《台风过境[破镜重圆]》
1. 01-雨天
〔2025/8/3,大修〕
“叮咚——”
门铃响了三分钟,没有人开门,也没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林溪没有耐心再等下去,直接用指纹开了门。
脚步刚踏进玄关,身后的门还没关,就听二楼传来拖鞋嗒嗒嗒的声音。
声音不似傅清黎日常的沉稳,听着更为轻盈。
林溪抬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
女人的长相明艳大气,头发披散着微显凌乱。
她慵懒地倚着二楼的玻璃栏杆身着一件黑色的男士衬衣,领口松散随性,衣领上绿色的竹叶刺绣恰好落在精致的锁骨上,衬衣下摆处两条匀称修长的腿光着,在晨光中白得格外刺眼。
眉宇间带着餍足之色,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
清晨、傅清黎的衬衣、女人。
脑子短暂的空白后,林溪想起昨晚傅清黎的那条短信:
【傅清黎:小溪,我最近一直在想,是我还不够强大,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想听从家里的安排,去国外】
原来那真的是分手短信。
他还是下定决心要和爱的苏怡安在一起,回归傅家啊。
来之前想问的话,已经没有必要问出口。
林溪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来时晴空万里,下楼却已下起了大雨。
【好!傅清黎,我们分手。】
林溪没带伞,发完消息就这么走进雨幕,脸颊一下被打湿,再分不清泪水和雨水……
*
林溪在潮湿闷热中醒来,发现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关了,室温高得让人不适。
大概是相似的体感诱发了潜意识藏起来的记忆,她竟然梦见六年前与傅清黎分手的场景。
窗口还未有天光透进房里,黑暗中她摸索到手机瞥了眼时间,3点09分。
她重新打开空调,仰面躺在床上睁眼看着看不清颜色的天花板。
室温渐渐舒适,没了燥热感,但胸口的淤积却经久未退,揪得人心脏钝痛。
她侧身蜷缩起身体,用来抑制渐渐扩散的酸涩,试图让自己重新入睡。
可一闭眼,那些过往反而一帧帧在脑海中清晰,痛苦地驱赶她本就脆弱的睡意。
挣扎良久,最后她只能向情绪妥协,睁着眼清醒地看窗外的天光乍亮,开启新的一天。
在通勤的地铁上,睡眠不足的影响力开始发挥,头脑恍惚间差点下错站。
但今天是科技展布展的开工日,需要与参展方沟通相关事宜,不能出差池。
犹豫再三,林溪还是决定违背医嘱去场馆的饮品区点杯咖啡。
“林组长。”
拿到咖啡还没喝两口,林溪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循声望去,看到她清远科技展区负责人赵明远,在不远处对着自己挥手。
她举手回应。
随着赵明远的走近,林溪的目光被他脚边跟着的小东西吸引。
一只,只到小腿肚的大熊猫幼崽?
黑白分明的皮毛顺滑,行动时圆滚滚的身体随之晃动,显得憨态可掬。
要不是它的动作略显僵硬,林溪差点以为他带了只真熊猫来。
但这已足够真实,热爱大熊猫的林溪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这是……”
赵明远知道滚滚有多吸引人的注意力,对林溪惊喜的神色见怪不怪,骄傲地介绍道:“这是我们老板的宠物叫滚滚,是一只仿真机器……动物,但能说话。临时让我带着,测试下在陌生环境下的应对性能。”
停下脚步的滚滚从走姿转化为站姿,堪堪到赵明远的膝弯。
黑葡萄般的眼睛在看到林溪时,突闪烁了两下异样的光:“欢迎回家!”
声音稚气松软,像是刚出炉的棉花糖,一开口便让人心软下来。
赵明远“咦”了一声,赶紧掏出手机发消息,嘴上还忍不住碎碎念:“刚才还是你好,现在怎么变成欢迎回家了?后台系统混乱了?不能吧,这么低级的错误……”
林溪不在意系统的事,一颗心都被滚滚可爱的外表萌化,蹲下身想伸手摸摸它。
赵明远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急忙出声阻止:“滚滚不喜欢人碰,它会呲……”
话没说完,滚滚挪动肥嘟嘟的身子,主动凑过去,把脑袋往林溪停在半空的手心里蹭。
软萌的声音再次响起:“咖啡容易导致失眠,服药期间更会引发焦虑、心悸,最好少喝哦~”
虽然知道滚滚只是按设定程序提醒,可林溪总觉得滚滚乌黑的机械眼中隐着莫名的执拗,盯得她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僵持了几秒,林溪败下阵来,将咖啡放到旁边的桌上,从善如流:“那我不喝了。”
“好呢,滚滚很开心~”它还给自己配了个可爱的尾音。
赵明远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别看滚滚体态呆萌,但性子却被老大调教得和本人一样高冷,就是他们这些公司员工,何时见过这么“卖萌”的样子?
要不是为了测试,它哪敢离自己这么近!
腹诽间,他身旁悄然站了一个人,气场熟悉得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看着还黏在林溪脚边的滚滚,赵明远暗暗出了一身冷汗,身子都抖了抖:“老大。”
老大对滚滚的宝贝程度与滚滚的洁癖不相上下,日常都自己带着,连他们都不允许多碰,更别说陌生人。
结果现在被自己带出来没十分钟,就给陌生人当宠物摸了。
他心道要完,急忙伸手想去拉开林溪。
手刚一抬,就被老大挡了回去。
傅清黎脸上是惯常清冷的表情,收回手也不出声,安静地与他并排站着,听面前一人一猫幼稚的打趣。
“您好,请问这是你们公司的产品吗?”
可爱的画面,突然被故作娇俏的声音打断。
傅清黎皱着眉抬头,瞥向面前陌生的女人。
女人妆容浓艳,笑容刻意妩媚,见他抬眼立刻将手机递过来:“这只大熊猫好可爱,帅哥,方便加个微信跟我仔细介绍下它的性能吗?”
说话间,媚眼却如丝般往傅清黎清俊帅气的脸上绕,心思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傅清黎恍若未觉,毫无耐心地收回目光:“私人物品,不方便!”
难得遇到这么优质的男人,女人扭着腰还想往前凑:“那了解下你们公司其他的产品……”
赵明远这些年在傅清黎身边,对这样的搭讪见怪不怪,应对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傅清黎撤步时,他立刻上前挡在两人中间,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热情地放在女人的手上:“看您是同行吧,有什么想了解的,欢迎开展来清远展区体验,期待您提出宝贵的建议!”
林溪没被突然的搭讪影响,正认真地听滚滚科普助眠小知识。直到男人清冷磁沉的声线响起,与记忆深处熟悉的声音重叠。
她身子猛然一怔,下意识抬头,撞进男人深邃幽深的黑眸中。
男人比以前清瘦些,五官线条越发凌厉,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气概。一身熨烫妥帖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气质更为清冷,上位者的气场压迫感十足。
但他眼底不再含着温柔,反而带着冷漠的陌生。
原来,那场梦是预告啊。
鼻尖蓦然泛酸,林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场猝不及防的重逢。
却见傅清黎表情淡然,古井无波地收回视线,如同与陌生人偶然对上视线般冷漠无感。
赵明远打发走麻烦,回头又见林溪愣愣地望着自家老板发呆,以为她也对老板见色起意。
他心下着急,担心傅清黎不耐让场面失控,急忙轻咳两声拉回林溪的神志,给两人做介绍:“林组,这是我们公司的老大傅清黎,傅总。”
“老大,这是颂嘉设计二组副组长林溪,负责我们展区的设计。”
“您好。”傅清黎颔首示意,朝蹲着的林溪伸出手。
林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感觉他手心温度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他是要礼节性地握手,而不是拉自己起身。
但没等她尴尬,傅清黎骨节分明的的手指收紧将她的手拢在掌心,一用力,稳稳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确认她站稳,他才松开手,落回身侧,神色未改地询问:“林组觉得滚滚怎么样?喜欢吗?”
全然是做客户体验调查时,公事公办的口吻。
赵明远这次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遇上个滚滚愿意亲近的对象,一向讨厌和人肢体接触的老大突然这么豁得出去吗?还亲自拉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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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滚滚,听到傅清黎的问题,圆滚滚的身体一个劲地往林溪脚边蹭,眼睛晶亮,与摇尾吐舌求主人夸奖的小狗别无二致,哪有半分往日的清高!
果然,谁养的像谁!
林溪一直喜欢大熊猫,对这样具象化的撒娇全然没有抵抗力,她违背不了打心底的热爱,真心夸奖:“喜欢,滚滚很可爱!”
话音未落,滚滚就抬起短短的“手”抱住她,化身成了腿部挂件:“滚滚也喜欢你~”
傅清黎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那就好。”
没等人深想好在哪儿,他已经转了话题,“方案设计里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能麻烦林组陪我去现场看看吗?”
说到工作,本想找机会开溜的林溪无法拒绝,只能迅速调整心态进入工作状态。
*
回到展区,清远的工作人员已经将机器安装完毕。
五只一米二高的人形机器人一字排开,外观包裹着柔肤材质,莫兰迪的暖色让它们看上去像抱枕般柔软,不再是单纯冷冰冰的机器。
傅清黎随手打开一台,朝赵明远使了个眼色,把平板递过去:“测试下。”
赵明远本还疑惑老大亲自盯的设计方案能有什么问题,接受他的颜色,突然心诚福至。
转身,朝着林溪满脸堆笑:“林组应该知道,我们这次展示的主要产品是这款陪伴型机器人L1吧。”
他笑容太过热情,让林溪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L1是专为有心理疾病的患者设计的机器人。你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压力大,有抑郁症、焦虑症之类心理疾病的患者与日俱增。而这类人群往往逃避社交,封闭内心,无法有效地排解自我负面情绪。”
赵明远介绍地越来越起劲,将手搭在L1圆圆的脑袋上,“L1可以快速识别情绪波动,提供专业的情绪安抚,及时缓解用户负面情绪。如遇上突发的极端情绪,也能快速危机识别,启动预设的应急流程。”
比如现在,L1拟人的眼睛望着赵明远,语调平缓的机械声响起:“实时心率100,皮电反应增强,呼吸频率加快,压力值20。用户精神状态健康,暂时处于情绪兴奋。”
“哇。”林溪不由惊叹,“触摸它就可以识别啊!”她并没看到有其他的连接设备
赵明远从L1身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只腕表:“对,它表面的皮肤都是传感器。当然传统的佩戴设备检测又有,监测更为及时精准。林组你带上试试,顺便也帮我们测试下。总是我们这几个工作人员,不好发现问题。”
说着,他就将腕表往林溪面前送。
“哦对,我会调成隐私模式,监测数据直接发到你手机,系统不会留档。有不准确的地方,你跟我说下大概就好。”
林溪:“……”
这种测试不应该有具体的数据对比吗?
他说的那么随意,总感觉很不靠谱的样子。
林溪的目光不由撇向一旁的傅清黎,见他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长腿懒懒伸着,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屏幕,全然不在意他们这边的测试。
他研发的,肯定是没什么问题。赵明远也说了,监测数据只有她能看到,不会让别人知道。
那就试试,当支持他的事业吧
想到这,林溪接过腕表,戴在自己已有的手环旁。
赵明远飞快在平板页面上进行操作,L1的大眼睛闪了闪。
没两分钟,林溪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你的实时心率120,压力值87,呼吸频率紊乱,肌肉紧张度增加。目前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平时情绪容易低落,或长期处于抑郁状态,目前程度较轻,但仍需及时就医寻求专业帮助。若已在服药,谨遵医嘱,多做正念练习。——清远科技】
一旁的傅清黎此时收了手机,目光攫住林溪的脸,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见她读完消息按灭手机,他迅速垂眸,状似无意地询问:“结果如何?”
林溪下意识回答:“挺好的!”
说完,意识到他问的不是自己的心理状态,而是测试的对比结果,忙补充,“监测结果挺准确,和我实际相符的!”
她没注意到,说话间L1的眼睛眨了眨。
傅清黎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提示收到了一条新的系统消息。
2. 02-雨天
傅清黎神色晦暗,眼底似有暗涌浮动,细看又觉平静无波。
从小,林溪就知晓傅清黎对外人一贯的清冷疏离,但在过往的岁月里,他从不曾这般对待自己。
此时,被他以对外人的态度对待,林溪心里不由一紧,不安与迟疑一同涌上心头——自己小心藏起的心思,仿佛随时会被他一眼看穿。
好在这时,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年轻男人小跑进来,恭敬地将一只大熊猫玩偶递给傅清黎:“傅总,这是您定的那只。”
玩偶四十公分大小,用透明防尘袋装着,袋子上蓝色的logo醒目。
那个logo林溪认识,是参展的一家生物公司。
这款大熊猫玩偶一比一还原了六月龄的大熊猫玩偶,皮毛采用羊毛等材质,手感与真实皮毛接近。
售价昂贵到设计组的姑娘们一听,热情被瞬间浇灭。
作为本次科技展的限定吉祥物,工作人员严格遵从“开展才开售,需要中签才能购买”的规定,完全不给合作方便利。
没想到,现在就给傅清黎送了一个!
傅清黎接过,翻看了下玩偶的肚皮,随意抱在怀里:“麻烦。”
待工作人员走远,赵明远忍不住啧了一声:“老大,我知道你喜欢大熊猫,可为了一个玩偶,答应投资他们那个破项目,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傅清黎唇角突然勾起点温柔的笑意:“送人的礼物,自然不能白拿别人。”
“那个项目没那么差,你再和他们磨一下方案。”
原来是送人的礼物,那怪不得呢。
傅清黎以前也总会费心思搜罗她喜欢的周边,但他本身对这些并不感冒。
知道滚滚是他的宠物,还以为他如今转了性开始喜欢萌物,原来还是因为他在意的人喜欢。
只是,他在意的人再也不是她了。
林溪心底闪过落寞,可还没等情绪发散,就感觉裤脚被小力地往下拽了拽。
低头,滚滚扬着毛茸茸的脸,眼睛扑闪,小奶音疑惑:“小溪,你是在难过吗?”
一句话,让傅清黎和赵明远的目光集中了过来。
林溪再顾不上心底那点作祟的嫉妒心,慌张地蹲下身,努力让笑容看上去灿烂自然:“没有啊,我心情很好呢。”
“可是——”滚滚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滚滚,”林溪见滚滚一时没了动静,林溪手足无措地抬头想向傅清黎求助,“它宕机了吗?”
傅清黎握着手机没说话,深瞳颜色比方才更深,窥不见半分涟漪。
倒是滚滚突然晃了晃脑袋,愣愣地盯着林溪看了几秒,大眼睛“咕噜咕噜”地眨了两下,语气兴奋又欢快:“小溪,欢迎回家~好久不见,滚滚好想你啊~”
林溪:“……”
还真是系统bug。
庆幸的是,它已然忘了刚才的话题,开始诉说自己有多想她。
赵明远见老大又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目光锁着面前的一人一猫,似乎那些幼稚的对话是什么重要的内容。
他看了看时间,忍不住提醒道:“老大,会议时间快到了,我们得上去了。”
“好。”傅清黎声音低沉。
滚滚一听要走,期待地问:“小溪,你跟我们一起吗?”
林溪摇头:“我不去。”
那是科协组织的参展方研讨会,主要是创造机会加强科技公司间的交流,并不需要设计公司参加。
滚滚一听,立刻伸“手”牢牢扒住林溪的腿:“那滚滚也不去,滚滚要和小溪在一起!”
林溪哭笑不得,抚摸着它的脑袋劝道:“我还要工作,滚滚听话,乖乖和清……傅总回去。”
“那小溪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在家里等你。”
它像个幼童问着天真的话,林溪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们要回的家不是同一个。
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下心打击它的热情,只能含糊其辞:“等我有空就去看你好不好?”
“是明天吗?”它的话天真无邪,期待意味明显。
林溪张张嘴,什么都无法承诺,最终只能选择沉默。
气氛尴尬,滚滚见撒娇没动,懵懂地转头望向傅清黎。
却见傅清黎收回目光,冷冷丢下一句:“滚滚,走了。”
毫不眷恋地转身离开,没有再看林溪一眼。
赵明远忙和林溪告辞。
傅清黎下令,滚滚不敢不听,只能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离开的脚步又小又缓。
“小溪,早点来找我们啊,我们会想你的~”
“好!”
林溪嘴上应着,心头却泛起苦涩,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就算再见,它也许早已没有关于她的记忆了。
她视线忍不住飘到傅清黎身上。
她与傅清黎年幼相识,年少相恋。
如今,成了相见不识的陌生人。
更何况是没有五感的机器呢。
*
冷水扑面,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林溪抬头,无意间与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女人通过洗手间的镜子对上眼神。
女人红唇黑发,妆容精致,绯红色的高定裙衬得她比梦境里更明艳张扬。
她双手抱胸,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眼神中满是傲慢不屑之色,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怡安,傅清黎的未婚妻。
林溪不由在心底轻叹,真是冤家路窄!
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收回视线,抽了张纸仔细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将废纸扔入废纸篓后,转身准备离开。
“林溪!”擦身而过之际,苏怡安终于按耐不住,挡住林溪的去路,低声质问,“你来北城,想干什么?”
她本就比林溪高上一截,又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颇有居高临下的蔑视。
林溪却是不怵,见躲不过,索性仰头迎上她不善的目光,指了指胸前的工作牌:“工作。”
“是和清黎一起工作吧?”苏怡安想起方才她与傅清黎站在一起的画面,连连冷笑,“我打听过了,你一个月前才入职的颂嘉,就这么巧,清黎一回国,你就来北城工作?”
“怎么?六年过去,还没死心,又想找机会趁虚而入缠着他?”
这是苏怡安第三次见林溪,前两次都在六年前。
那时的林溪稚气未脱,一看便是被家人保护很好的姑娘,心思单纯,很容易找到弱点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不像现在,她说了这么多话,林溪的表情仍是古井无波,那神色竟与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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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一贯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她不由大为光火,言语更是咄咄逼人,“还是突然想通了,突然为了钱当不要脸的第三者?”
“不过你可以死了这条心!我和清黎感情很好,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再处心积虑出现在他眼前,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趁虚而入!趁着你这份肮脏的心思被戳破前,趁早滚出北城!否则别怪我到时戳破你这小三的真面目。”
“说完了吗?”林溪的表情好整以暇,唇角泛着掩不住的笑,“苏怡安,你清醒点吧!当初我和傅清黎是正常交往的男女朋友,是你求我放手成全,真要算起来,你才是那个小三!”
“当初也是你自己说能接受傅清黎有婚外的情人,我没有你这博大的胸怀,接受不了和别人共享爱人,你大可以把心放肚子里。”
林溪忽地敛去笑意,表情严肃,“我不较真不代表你可以颠倒黑白!今天我只是完成自己份内的工作,你若是不爽,可以让你未婚夫提出换设计师。”
“希望你明白我有选择工作和人生的自由,并不用为你的情绪买单!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苏怡安被堵得哑口无言,离开时怒气冲天,高跟鞋踩得震天响。
若不是顾及形象,林溪毫不怀疑她会冲上来和自己扯头花。
-
“那个女人手上是不是那家公司的吉祥物啊?就一万多一个的那个大熊猫玩偶?”
设备摆放完毕,二组组员凑在一起检查灯光效果,同组的小姑娘李茹突然凑近大家低声询问。
大家一下来了兴趣:“哪个?”
“哪儿?”
“看袋子上的logo还真是!”
林溪在图纸上勾勒的手一顿,终究忍不住抬头看不过。
只是苏怡安怀里抱着套着防尘袋的大熊猫玩偶,满面春风地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早已不见先前的怒气。
她的目光不经意瞥过来,发现林溪后挑了挑眉,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
看来傅清黎把她哄好了。
林溪漠然地低头,可握着笔的手却有着微微颤抖。
身旁李茹还在忍不住抱怨:“不是说开展后才开售,还得中签,她怎么现在就能抱走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另一个组员周琪嗤之以鼻,“又用了利益交换享受特殊呗。”
是啊,人家未婚夫拿一个项目的投资做的交换。
即使之前猜到傅清黎那么做可能是为了苏怡安,但真看到玩偶在苏怡安怀里,那画面还是刺得人全身生痛。
他们果然感情很好,如苏怡安当初所说,并不是简单的联姻关系,而是两情相悦。
搁在手边的手机突然亮了下。
林溪点开,是组长杨卓君的消息:【林溪,耀世珠宝指定你设计七夕节的新品发布会,明天上午十点在2201会议室开商讨会,记得准时参加。】
指定?
林溪心头不禁划过一丝异样。
她入职不过月余,自问在江城分公司的表现不足以得到耀世这种大公司的青眼相待。
想来,唯一的可能是杨卓君为自己争取的机会,她默默在【收到】后面加了句【谢谢杨组】。
杨卓君回得很快:【不用谢我,是你自己争气!明天加油!】
3. 03-雨天
清远公司,负一层停车场。
傅清黎伸手想关闭滚滚的电源,却被它抱住小臂:“傅黎黎,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小溪?我想她了。”
软萌的声音透着委屈,竟能听出些水雾感。
傅清黎蓦地一怔,顿了几秒,他摸了摸滚滚圆滚滚的脑袋,声音压得极低:“我也想她。”
站在车外的赵明远看到老大嘴巴动了动,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只觉得,车内本就昏暗的光线被高耸的眉骨挡住,在老大深邃的眼窝处拓下一片阴影,竟衬得他目露悲伤。
不过这肯定是他的错觉!
因为下一秒,他就听老大用惯常清冷的声音通知滚滚和自己:“明天让阿远带你去现场,你可以一整天跟着她。”
“耶~”滚滚兴奋地拍了拍掌,“傅黎黎你真好~”
说完,松开手乖巧地窝在后座,让傅清黎按键关机。
确认滚滚听不到,赵明远才苦张脸抱怨,“老大,明天展区试运行,我总不能带着滚滚一直跟在林组身后吧?别人会把我当变态的!”
“……”
傅清黎玩偶放在滚滚旁边,起身下了车,“你忙你的,把滚滚交给林溪就行。”
赵明远一听,吓得说话都有些磕巴,“就直接……直接让滚滚自己跟着?那能……能放心吗?”
滚滚自五年前开始研发,说倾注了老大的心血都不为过,他全然不在意造价与性价比,就一心追求它在陪伴与守护上的完美性。
关于滚滚的事,他都亲力亲为,教会它人情世故、应对突发情况。
可以说滚滚身上的人情味都来源于老大……一个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人情味的男人。
滚滚不是为大众研发的产品,更像是为某人量身定制。
他们至今某人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绝不是冷情冷性的老大自己。
可现在,老大竟然让滚滚跟着只见过一面的林溪。
“没事。”傅清黎心意已定,并不体会他的惊诧,迈开长腿往电梯间走。
可走了两步又顿住,回身对仍呆滞在原地的赵明远道,“联系方式推给我。”
赵明远一下没反应过来:“啊?什么联系方式?”
傅清黎难得耐心:“林溪的联系方式,我自己和她说。”
“哦,好。”赵明远边走边掏手机,嘴上还不放心地碎碎念,“老大,你是要好好和人说清楚,我们是麻烦她做测试的,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你要知道,你光站着就很招人,现在又拉手又加联系方式的,很容易让人小姑娘误会你对她有好感,还是要和平时一样注意分寸,不能为了测试滚滚惹人小姑娘神伤。”
“老大,发给你了!”赵明远收起手机,准备跟上去,却发现傅清黎皱着眉看自己,表情一言难尽,“怎……怎么了?”
“没事,”傅清黎回身继续往前走,“只是在想,你还是适合和代码打交道。”
赵明远一头雾水,不明白这话题怎么转到代码上了。
难道他说的不对吗??老大这长相身材,主动起来,哪个姑娘抵得住!
*
林溪这天过得太过闹心,洗澡时还担心自己会失眠,谁知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闹钟响。
一晚没看,手机里堆了几条工作消息。
林溪一一回复,退出微信前,突然发现通讯录里躺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对方的昵称只有一个字母F,头像是寥寥几笔勾勒的水墨色竹子,笔触颇显稚嫩,甚至莫名眼熟。
备注栏里写着【小溪,我是傅清黎。】
傅清黎一向讲究礼仪,不会没品到为苏怡安的事,来找自己算账。
他大概觉得两人做不成恋人,也仍是兄妹、家人。
是啊,当年沈阿姨去世,自己的父亲曾向他承诺,他们两父女以后就是是他的家人。
可亲情转变成爱情后,哪还能安然退回家人的位置?
更何况他和苏怡安快要结婚了。
当年的事她不怪他,她也觉得人是要选择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能勉强。
理智如此,但感情上她无法真心祝愿他与别的女人婚姻幸福。
毕竟,她曾满心期待能与他白首与共。
走出地铁站,望着来来往往神色匆匆的陌生人,林溪最终掏出手机,删除了那条申请。
孑然一身走了六年,早已习惯了孤独无依。
注定无法一辈子在身边的家人,那不如一直保持陌生。
*
这些年奔波于生计,林溪对珠宝了解甚少。
趁着会前空档,她便在网上搜索耀世珠宝,想提前了解些它的背景资料,
刚打开网页,组长杨卓君走过来,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林溪,这是耀世珠宝的背调资料和近三年发布的珠宝产品,你先看一下。”
“好。”
杨卓君瞥见林溪网页上关于耀世更换CEO的新闻,索性止步提出自己的见解:“耀世作为国内行业头部,这些年却一直无法跻身国际秀场。去年新的COO叶百川上台后,高调签下不少获得国际设计奖项的设计师,用以打开国外知名度。”
“其中有个获ACC大赛金奖的设计师Vivian,你要重点关注下,她国内外热度很高,加入耀世后推出的两个季度设计都成了大热款,听说好几个国际杂志已经在对接年底期刊珠宝的合作。估计这次发布会也会以她的设计为主。”
这可是重要的消息,林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杨组!”
“是我要谢谢你,”杨卓君忍不住笑,“今年是耀世创立六十周年,这次策划做得好,有很大机会能承办他们的周年庆。各组组长挤破头想争取,没想到耀世直接选中了你。”
“对了,听工作人员说,是Vivian很喜欢你去年策划的画展,所以和高层力荐了你。”
这样吗?
去年那场名为“雨”的画展,因为场馆设计与画的意境契合,在网上火了一段时间,被人看到似乎并不奇怪。
可不知为何,得知不是杨卓君推荐,林溪隐隐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这份不安,在与耀世方代表碰面时得到了应证。
苏怡安站在叶百川身边,明媚大气,浑身透着矜贵与傲气。
只是与林溪对视,眼底的敌意直白,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明显的嘲弄与挑衅,一派看好戏的架势。
林溪心头的不安感更甚。
这个项目,似乎不像杨组认为的那么好运。
简单寒暄后,双方落座。
设计部总监孔维军开门见山介绍林溪:“叶总,这位就是您提过的林溪林组,她可是我们特地从江城分公司挖来的人才。去年她设计的画展获评了行业年度优秀作品。”
“那难怪怡安力荐林组,看来是设计上的惺惺相惜啊。”
叶百川转向苏怡安,语带骄傲,“正式和大家介绍下,这位苏怡安苏小姐,就是设计师Vivian,前两季耀世的爆款便是他的设计。”
“这次的十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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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品,有两款是Vivian的作品,计划作为这次发布会的主推,我司希望届时场馆的布置能与她的设计理念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孔维军点头应允:“这是自然,我们定能会拿出让叶总满意的方案。”
说完,他转向林溪,期待她能说几句。
最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Vivian就是苏怡安。
她自然没那么好心给自己送项目,明显是个陷阱。
可如今自己已经被架在那儿,只能顺苏怡安的意往下跳。
唯一能做的便是步步为营,谨防她给自己挖坑。
林溪唇边笑容勉强:“我会努力的。”
“努力?”苏怡安突地一声轻笑,“林组上次画展的设计,可是捧红了位寂寂无名的新人,怎么到我这里没信心了?”
林溪性子柔和,却不软弱,面对这当众的挑衅,骨子里的坚韧不屈立马被激了起来。
她丝毫不恼,笑容纯良:“苏小姐,我不是没有信心,恰恰相反,这说明我对您很有信心,才会担心我的设计无法展现出您的设计理念。”
“说到底场地的设计是为展示品锦上添花,让大家更快地它们的闪光点,并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就像那位画家,本身就是块璞玉,我所做的只是让她提前被大家发现。”
换而言之,如是你的作品一般,我怎么设计都不可能化腐朽为神奇。
苏怡安自然能听出她的潜台词,偏生她话说的漂亮,不知她们纠葛的人听不出其中的暗讽,自己根本无法解题发作。
不过没事,晚点有她哭的时候。
她极低地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走着瞧”的戏谑。
“林组不用担心,这次的作品对我有特殊的意义,场馆布置我我也有大概的设想,你只要把我要的效果呈现出来就好。”
“哦?”林溪可不信会这么简单,“愿闻其详。”
苏怡安抬手示意。
很快助理将一张照片投到会议室的屏幕上。
那是一张碳素笔勾勒的对戒的设计稿。
大家都没想到,主推的作品竟然还没成型,孔维军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叶百川表情有些尴尬:“这是Vivian昨日提交的新设计,创意贴合情人节氛围,所以我司才决定赶工发售。”
“明白,”孔维军虽然不赞同这样冒险的行为,但尊重耀世的决定,“不影响展会就行,不然临时改场馆会很麻烦。”
叶百川赶紧承诺:“不会。”
苏怡安并不在意他们的迟疑与担心,只专注于作品的介绍:“这对戒指名为‘青梅竹马’,克什米尔蓝宝石做主钻,戒托用黄金七彩拉丝工艺,男女对戒合并后,镂空面在灯光下能投射出‘竹马绕青梅’的场景。”
林溪本以为会有更具体的介绍,却听她话锋一转,语气温柔,咬字却异常清晰,“这款戒指的设计灵感来源是我自己的爱情经历。我与男朋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年少时互生情愫,便……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她落在林溪身上的目光,炫耀之意毫不掩饰,“他从小性子冷,总让人觉得不敢亲近,却对我却极为温柔耐心。今年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六年,感情却还像是刚在一起时那么热烈。”
“最近两家在商议订婚事宜,我便萌生了灵感,设计了这款对戒,想用着象征我们爱情的‘青梅竹马’,和他求婚。”
林溪以为还有下文,却见苏怡安唇角微笑,眼神玩味带着审视,却是在等自己开口。
她微微蹙眉,一脸莫名:“然后呢?”
4. 04-雨天
然后!呢?
不是!林溪怎么能这么平静?!像是在听陌生人的爱情故事,甚至还颔首表示赞同?
她这时不该觉得难过,甚至忍不住痛哭出声吗?
苏怡安气结,差点被自己的呼吸梗住。
等顺过气,她无法再维持之前虚伪的体面,冷笑出声:“然后?然后就是我要在发布会上向他求婚,希望你设计一个适合求婚的会场!”
林溪秀眉紧锁,不确实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苏怡安说错了。
“你说你要在发布会干嘛?”
苏怡安以为自己终于成功戳到林溪的痛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得意地提高声音重复:“求婚!我说我要在发布会上向男朋友求婚!”
“……”
林组无语到直接略过她的嚣张,而是转向叶百川询问,“叶总,设计成求婚现场的方案,您也是同意的吗?”
叶百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脸色不虞地盯着苏怡安。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显然他并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打算,现在知道了,又碍于面子不好当场发作。
林溪看懂了。
她无奈一笑,将面前作记录的本子合上,沟通的语气诚恳:“苏小姐,你这个方案需要找的是婚礼设计。而我们颂嘉做的是展会策划,恐怕无法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而且,在发布会上求婚,大家关注点会集中到个人身上,并不利于珠宝本身的宣传。”
“怎么会不利于?”
苏怡安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问题,反而认为是林溪故意针对自己,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姿态不禁咄咄逼人,“林组是不是太小看苏家和傅氏的影响力?有我们两家联姻作为发布会的噱头,新品绝对会爆火!”
“你的设计确实会爆火,可另外的九个新品呢?”林溪平静地撕开她骄傲面具下的自私本质。
“你这样的安排,喧兵夺主地抢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谁还能看到其他设计师的产品?这不是个人展,难道它们就该沦为你炫耀爱情的牺牲品吗?”
*
夏日的正午,整个城市想置身于巨大的蒸笼中,室外弥漫的热浪让人难以忍受。
从地铁站到展览馆五分钟的路程,林溪感觉自己快被晒化了,呼吸一口,浑身都是灼热的。
上午的会,最后以孔维军一句“希望贵公司能认真对待工作,不要这般消遣我们设计师”和叶百川的道歉结尾。
林溪懒得听苏怡安极力辩解的话,没吃饭就离开了公司。
此时被热得没胃口,看群里好多参展商发消息,说给大家准备了冷饮和零食,索性直接去负责的展区,想着到时随便吃点对付一顿。
“小溪~”
软萌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从不远处传来。
没等林溪确定声音的方向,就感觉自己的小腿被紧紧抱住,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小溪,你终于来了,滚滚等你好久啦~”
“滚滚?”林溪惊喜地低头,见滚滚正扬着肥嘟嘟的脸,眼睛晶亮地望着自己,萌态必现,“你怎么在这儿?”
赵明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和她打招呼:“林……林组。”
继而,气息不稳地教训滚滚,“滚滚你……你跑慢点!这样容易伤着人的!”
滚滚全然不理会他,整个身子都贴在林溪的小腿上:“小溪,滚滚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啊?”
“等我?”
“是啊,”赵明远顺了气,“滚滚在这等了你一上午,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来。”
怪不得他发了两次消息问自己,不过当时在会议,林溪不确定时间,以为他有啥事,就让吩咐同事帮忙过来看看,原来是滚滚在等。
她蹲下身耐心解释:“滚滚,我上午在开会,所以晚来了。”
“好的呢~”滚滚松开手,开心地原地转了两圈,“傅黎黎说今天我可以一整天跟着你。”
突然它意识到什么,转回来继续抱着林溪的腿,语气委屈,“就是现在只剩下半天了~”
“一整天跟着我?”林溪有些无措地望向赵明远,眼神里尽是疑惑。
赵明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我们老大加你微信的时候,没说吗?”
“……”林溪想起那条被自己删掉的好友申请。
所以他加自己是为了滚滚吗?不是为了叙旧?
林溪心头不由漫上些说不清道不清的苦涩。
赵明远见她表情奇怪,以为老大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最后没加林溪。
可他没加,怎么不和自己先通个气吧!现在多尴尬啊!
“林组,是这样,滚滚除了和老大亲近,对其他人都很冷淡。没想到昨天第一次见你,就和你那么亲近嘛。老大就想拜托你带着它,帮忙测试下。”
“他昨天问我要了你联系方式,说会自己跟你说,可能后来忙,忘了加你了。”
林溪不能和他说,自己把傅清黎的申请删了,只能略微心虚地应和:“哦,这样。”
垂眸,滚滚正亲昵地蹭着她的裤脚,没有半点赵明远所说的“冷淡”。
这真的不是傅清黎的借口吗?
此时,赵明远看下时间,异常感激地道:“你来了就好了,公司还有些事等着我回去处理,下午滚滚就拜托你了!”
啊?
林溪意识到,他是默认自己答应了,急忙摆手:“不是,我……一个人带着它……”
赵明远忙贴心地讲解:“不用担心,你管自己工作就好,滚滚会自己跟着你,它自主能力很强,大部分的事它都能自己解决。”
滚滚也跟着附和:“小溪,滚滚很乖的,不会给你惹麻烦!滚滚想要和你待在一起!”
面对软萌萌的滚滚,林溪说不出拒绝的话,挣扎片刻,还是选择接受:“好!”
“不过我不能保证能保护好它,万一磕碰,那个我……我赔不起……”
滚滚这个大小、材质的大熊猫玩偶,林溪都买不起。
更别说滚滚还有机器人内核,虽然赵明远说得洒脱,但昨天接触下来,看得出清远的工作人员对滚滚都很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给磕了碰了!
“那哪能啊!我们感谢你都来不及,一切后果老大自负!”
说这话的时候,赵明远在心底悄悄捏了把汗。
他们平时多摸两下都小心翼翼,自然不敢让滚滚磕着碰着。
但林组是老大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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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万一真有什么差池,老大肯定要自己负责吧!
离开前,赵明远突然想起件事:“对了林组,你吃饭没?没吃的话,我们展区有滚滚带给你的午饭,应该还热着。”
滚滚带的?
林溪看着在前面带路的滚滚,不由好笑。
滚滚就算后肢支撑站立起来,都只能勉强够到自己的腰。
行吧,就当是滚滚带给自己的!
她本以为赵明远是在说笑,大抵是为了滚滚的测试,特意给自己留了工作餐。
却不想,滚滚让工作人员取来的是一个三层的保温饭盒,嫩绿的配色,还有着熊猫的印花,一看就知是特意的准备的。
林溪忍不住再次确认:“这个是给我的!”
“嗯啊!”滚滚绕着她脚边小跑一圈,米奇般的耳朵瞬间开花,“滚滚选的饭盒,可爱吗?”一脸求夸奖的模样。
“可爱。”
林溪浅笑着接过饭盒,谢过工作人员,带着滚滚去了安排给颂嘉的休息区。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萌萌的滚滚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有胆子大的想上前动手摸一摸。
没等林溪出声阻止,滚滚就敏捷地躲开,连毛都没让人沾到。
末了,还朝人群凶猛的呲牙,表示它的不满。
林溪原来还有担心滚滚小小的一团,走到人群容易被人踩踏。
这下倒是安了心。
诚如赵明远所说,她可以安心地在前面走,滚滚有能力自己跟上。
此时已经一点多,早已过了饭点,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林溪打开保温饭盒,饭菜香瞬间扑面而来,勾着本被天气压下去的饿意。
饭盒里装的是三菜一汤,菠萝牛肉、三色炒虾仁、凉拌海带丝和菌菇丸子汤。
林溪依次摆开,捏着筷子的手指拽紧,骨节都有些泛白。
滚滚已经灵活地跃上她对面地椅子,乖巧地端坐着,见她不动,歪头好奇:“小溪,这些菜你不喜欢吗?”
林溪应得有些艰难:“喜欢。”
就因为每一样都是自己喜欢的,还显得这不是一个巧合。
“那你快吃!”滚滚催促道,“傅黎黎说,滚滚要盯着你按时吃饭!”
林溪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不想亏待自己的胃,拆了筷子动手吃饭。
饭菜虽长时间放在饭盒里保温,色香味却没怎么受影响。饭菜的味道很好,与南青的私房菜馆比也毫不逊色。
也许是真的饿了,林溪竟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饭。
吃饭间隙,林溪突然想起方才听到的称呼:“滚滚,你刚是叫傅清……总叫傅黎黎?”
“嗯啊~”滚滚边应边点头。
“为什么?”
问出口后,林溪突然后悔。
这么可爱的名字和傅清黎清冷的气质完全不搭,很有可能是专属于某人的称呼,被滚滚学了来。
不过滚滚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很乐于和她分享自己的巧思:“因为滚滚觉得叠词萌萌的~”
林溪忍不住讶异:“这是你取的?”
“对啊!”滚滚软萌的声音带着自豪,“小溪觉得呢,傅黎黎好听吗?是不是很萌??”
5. 05-雨天
“好听的,这个名字很萌。”林溪忍不住笑,“不过,你这么叫他,他没有反对吗?”
怎么想,她都不能将傅清黎与这么萌的称呼联系在一起,无法想象不出当滚滚这么喊时,他清冷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刚开始反对啦~”滚滚无辜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卷翘,“但滚滚不听,为此傅黎黎还以为滚滚坏了,检查过好几次!可滚滚就想这么叫他,他总是冷冰冰的,滚滚希望他能有更多的表情!”
林溪忍不住伸手摸滚滚的脑袋,由衷感叹:“滚滚说的对!”
能设计出这般活泼的滚滚,想必如今的傅清黎心里充满了温暖。
有家人、爱人陪伴在身边,那个经历母亲早逝、父亲风流,有家却无可依靠的清冷少年,终于能沉浸在充满烟火气的日常幸福里。
真好啊!她微微弯了唇角,又不禁满眼涩意——
那些她与父亲曾想给他的依靠和陪伴,时隔多年,他在别人那里感受到了。
……
吃完饭,林溪听滚滚的,简单清洗后将饭盒送回了清远的展区。
从清远出来,见周琪在不远处对自己招手:“溪溪,过来帮我看看这个灯光要怎么调整,下面摆的周边曝光好严重!”
“来了。”
林溪加快脚步,走到周琪身边,接过她递来的图纸。
正准备查看,却在纷杂的噪声中,听见一个拖腔拿调的男声响起:“滚滚,过来,嘬嘬嘬~”
声音压低,带着不怀好意的刻意。
怎么听着,有点像是诱拐孩子的套近乎?
林溪心下一慌,忙看过去。
却见自家的老板邹颂一身淡粉色绸质衬衣,全无正形地敞腿坐在侧面的长凳上,调笑地对着落后自己几步的滚滚勾手指。
下一秒,滚滚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过去,萌软的声音夹杂着愤怒低吼:“小邹邹!滚滚不是小狗!你不要这么逗滚滚!”
原来是认识的。
林溪刚想松口气,却见滚滚撞到邹颂的小腿后,灵活地蹬地借力猛地朝他的怀里扑去。
绷紧的脊背,足见蓄力。
“滚滚,别——”
她出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邹颂“哎呦”一声,给撞得往后仰了一小截,单手撑着堪堪稳住身形。
滚滚颇为得意地从他的胸口退开。
却不想黄雀在后,刚拉开点距离,就被邹颂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拽住后脖颈,轻松地拎到半空。
“小滚滚,你来真的,这次这么用力?我都内伤了怎么办?”
半空中,滚滚左右扭动试图挣脱,却因四肢太短,不仅伤不到邹颂,笨拙的样子还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气氛熟谙。
但见邹颂笑着伸手抚胸口,林溪出于把滚滚带过来的责任感,担忧地出生询问:“邹总,你没事吧?”
邹颂大概是没想到会把人引过来,听声音下意识抬头,竟然惊得从凳子上弹跳起来,说话都有些结巴:“那个……林组,我没……没事,滚滚就是和我闹着玩,下手有分寸的!我就是和他开个玩笑。”
怕她不信,他再三解释,“还有我和滚滚很熟的,经常见面,已经玩习惯了。”
林溪点点头,目光却盯着他悬在半空的手,有些欲言又止。
邹颂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才意识到滚滚还被自己拎着。
而且这小家伙也不挣扎,睁着它黑葡萄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林溪,在灯光的照耀下像蕴着水光。
草!
他心里暗骂一声,急忙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把滚滚放到地上。
嘴巴凑到它耳边,咬着牙戳它地背脊:“滚滚,说话!别装可怜。”
滚滚仰头,无语地盯着他,一脸无辜。
几秒后,邹颂败下阵来是,小声和它打商量:“我去广市给你带着大熊猫盲盒,还要吗?”
“要~”滚滚无比乖巧地点头,
转身带着愉悦的尾音对林溪说,“小溪,小邹邹是傅黎黎的发小,是滚滚的熟人~”
“好的,那滚滚自己玩,”林溪浅笑着颔首,“邹总,那我先去忙了。”
神情、言语如常。
可转身的一瞬间,笑意变得僵硬,心底漫上些许凉意。
邹颂是傅清黎的发小?
自己五岁与傅清黎相识,之后虽分隔南北,但每个假期都会见面,相处数天。
高三到大二那三年,两人更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可那么多年,她从不知道他在北城的生活,也从未见过他在北城的朋友。
直到当年,他父亲傅文勋带着苏怡安来找她,她才知道原来他在北城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直到现在,听滚滚介绍,她才知道邹颂是他的发小。
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被排除他真正所在的世界之外。
“咦?小溪好像不开心了?”滚滚担忧地挠了挠朵朵,低声像是自言自语。
邹颂方才看着林溪进去,并没觉得有什么反常,蹲下身,用指尖戳它米老鼠一样的圆形朵朵玩。
“傅哥是又给你升级了吗?隔空都能感知到情绪波动了?”
“不是感知,是微表情分析!方才小溪皱眉了。”
滚滚偏头躲着他的触碰,软萌的声音不耐,“啊呀,你不要碰滚滚的耳朵!不然我告诉傅黎黎你欺负我!”
见把滚滚惹毛了,邹颂终于收了手:“好好好,不玩了。”
邹颂直起身坐回到凳子上,双手往后撑着,翘起二郎腿,表情若有所思:“你说刚才林溪不开心?”
“是啊。”
邹颂正经的时候,滚滚还是愿意和他聊天的。
它跃上凳子,乖乖地坐在身边,偏头疑惑地望着他,“但滚滚不明白,为什么提到小邹邹你是傅黎黎地发小,小溪会觉得难过?”
邹颂:“……”这有什么因果关系!
他一脸无语,“不是,虽说童言无忌,但你是个机器,说话严谨点,不要乱说!”
“滚滚哪有乱说话,小溪就是因为听到这个,心情才有变化的!”
“来,你坐好!我跟你说——”
邹颂决定给滚滚上堂语文课,好好讲讲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不过,课程还没开始,就被人打算:“阿邹啊,就你这说话的水平,也好意思说滚滚!”
邹颂头都懒得抬:“周小琪,给你能的,叫哥!”
周琪切了一声,坐到滚滚身边,低声细语地问它:“滚滚,你怎么在这里了?傅哥呢?”
滚滚:“傅黎黎没来,他让人把滚滚带过来,然后滚滚就跟着小溪。”
周琪惊讶:“傅哥这次竟然舍得让你自己一个人来?”
滚滚小奶音嘿嘿一笑:“因为滚滚喜欢小溪,想跟小溪待在一起!”
“你怎么会认识小溪?”周琪发出疑问,又突然自己想通,“对,小溪负责清远,所以才遇上的吧。”
滚滚没说话,转头略带迟疑地看向邹颂。
邹颂挑挑眉,没解释:“啧,你管那么多!”
他朝里面努努嘴,“别人都在认真工作,你怎么又偷懒?小心我扣你工资!”
“谁稀罕!”周琪往四周找了一圈,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我哥还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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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吗?”
“来了,躲哪儿打电话去了。”邹颂轻掀眼皮,表情戏谑,“干嘛,想让他知道你在偷懒,回家多挨几声骂?”
意外的,周琪这次没生气,反而站起来绕过邹颂这边坐下,低声亲热地喊了声:“不是,邹颂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邹颂眼皮一跳,总觉得她居心不良,默默拉远点两人距离。
却见周琪拉近距离,继续自己身边凑,忙出声制止:“别,你就在那儿说!”
“行吧,”周琪耸了耸肩,想到自己想问的,倒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你和我哥一起长大,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
“林溪这样邻家妹妹的类型,他会喜欢吗?”
“什么?”邹颂身子一下子坐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看小溪工作能力强,长得漂亮,性格温柔,是不是特别适合当我嫂子?!我哥这不虽然欠扁,但感情经历单纯,也勉勉强强配得上小溪吧。”
见周琪一脸期待的样子,邹颂无奈地挠了挠眉心,实在啼笑皆非:“不是,你怎么想到这么绝妙的主意?”
周琪没听出他迂回的阴阳怪气,忍不住沾沾自喜:“啧,因为我聪明绝顶!”
“我看小姨因为你是快要愁得绝顶了!”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即脑袋被什么东西轻磕了一下。
不痛,却把周琪吓得“啊呀”缩了下头。
随即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十分狗腿地扫了扫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亲爱的哥哥,你坐!”
不知何时,凳子上只剩下邹颂坐着,不见滚滚。
不过滚滚的自理能力她见识过,并没有多在意,热情地想去拉纪嘉礼坐下。
纪嘉礼躲开,一边将指尖燃着的香烟放在唇边,一边将烟盒扔给邹颂。
“别来虚的,你又借机偷懒?”
“哪能啊!”周琪立刻解释,“我是出来想给你介绍个姑娘,我觉得当我嫂子特别合适。”
“姑娘?”纪嘉礼饶有兴趣地猜测,“新交的朋友?”
毕竟之前周琪身边那群玩伴,他都见过,她很清楚他对她们没兴趣。
周琪回忆了下,林溪六月入职,到现在才一个多月。
她点点头,确实是新朋友。
“不是,周琪你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别人带着什么居心和你交朋友,你向来心里门清,这次怎么给我主动介绍起女人?”
纪嘉礼伸手推了推眼镜的中梁,表情变得严肃,“你是在外面惹了麻烦?还是对方段位太高,把你都忽悠了?”
周琪性格大大咧咧,乍一看是个好相处又很好骗的人。不少人就试图从她下手,想借此与纪嘉礼攀上关系。
其中不乏想攀高枝的女人。
但周琪从小浸淫在阿谀奉承的环境里,早练就了一颗玲珑心,打太极的本事并不比他们逊色多少,从不会把别有居心的人往他面前领。
也怪不得纪嘉礼想太多。
“不是你想的这样。”周琪摆手,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正好看到林溪从展区出来,她扔下一句,“你见了人,就知道了。”
说话间,人已经几步小跑过去,把人拉到他的面前。
“小溪,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表哥,纪嘉礼,就是他带我去江城看你设计的画展。”
“哥,这是我们组组长林溪。”
向来讲究礼数的纪嘉礼,此时脑子像炸开般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该如何礼貌又不失风度地应付这场面。
仅凭下意识拿下唇角的烟,移到身侧,捏灭在自己的掌心。
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周琪,我们一起毁灭吧!
6. 06-雨天
面前的男人面容清俊如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的细框眼镜,黑色立领盘扣衬衣,金线流云自左肩起穿胸而过,两三白色仙鹤绕云而舞,色泽湿润的菩提松松在手腕上绕了两圈,一派斯文的谦谦君子风范。
是置身于人群,也不会被忽视的出尘气质。
林溪总觉得纪嘉礼的眉眼有莫名的熟悉感,可仔细去想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不过他言行举止间,有着明显的拘谨和不自在,全然是陌生人刚认识的状态,并不像有过的交集的样子。
林溪便不再纠结。
说不定是去年画展有过无意地擦肩而过。
出于礼貌,客套了几个来回,林溪怕耽误时间,找了个空挡委婉打断:“琪琪,纪先生,真不好意思,这个展区的灯光不对,我现在需要去趟灯具市场,得失陪了。”
“啊?那我和你一起去!哥,你……”
周琪想说“你送我们过去”,给他们创造更多的时间相处。
可纪嘉礼望过来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眸色转幽,深邃得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像极了往日有人触到他逆鳞的反应。
吓得她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去,改口道:“你有事就先去忙,我们赶时间先走了。”
说完,马不停蹄地拉着林溪赶紧溜走。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纪嘉礼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长吁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拨弄掌中的菩提子,可心里的烦躁却未褪去半分。
“草!”纪嘉礼猛地将菩提甩入掌中收紧,伸手胡乱扯松领口的第三颗盘扣。
这才觉得周遭的空气不再像方才那般稀薄,缓慢流通起来。
这辈子,他就没觉得五分钟这么漫长。
如鲠在喉,都不足以正确形容他的感受。
“呦吼~斯文人骂娘了呢~”邹颂嫌不够乱似地吹了个口哨,掐着嗓子说话。
“滚蛋!少在这幸灾乐祸!”纪嘉礼没好气地瞪他,鄙视他一直在那看好戏,一点没帮忙的念头。
“呦~”邹颂轻啧一声,“那这个也不需要我帮忙了?”
他抬手,修长的食指向下指了指。
纪嘉礼顺着他所指的望去,一只圆滚滚的大熊猫正鬼鬼祟祟地,从凳子的阴影里探出头来。
偷摸观察的眼光与他的目光,滚滚无辜地眨了两下眼,默默低下头俯身,突然动作,从阴影中猛地冲了出来。
“滚滚?!握草!”纪嘉礼赶紧去拦,“邹颂!给我拦住它!”
两面夹击,加上邹颂一向对滚滚行为的预判准确。
邹颂脚一侧,滚滚正好撞到邹颂锃亮的皮鞋侧面。
滚滚一顿,立刻转身准备往其他方向逃走。
突然想起什么,反而停下脚步,将头埋进怀里,四肢蜷缩起来,瞬间把自己团成鼓鼓囊囊的的一团,坚决不让人找到它的脖子。
一看就是平常被邹颂拎后脖颈“欺负”多了,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纪嘉礼哭笑不得挥挥手,让邹颂推开。
自己蹲下身,手掌轻轻拍了拍滚滚躬成乌龟壳的脊背:“滚滚,先打开,我们友好地商讨下。”
见滚滚纹丝不动,他先自行保证,“我们好好说,绝对不动手!”
滚滚小幅度抬头,露出大眼睛偷瞄又在一旁做下的邹颂,满脸的戒备。
纪嘉礼一般都是言语上逗它玩,不像邹颂每次都喜欢动手动脚逗自己玩,每次都躲不过被他揪毛皮的命运。
邹颂察觉到它的目光,忍不住起身做了个假动作逗它。
吓得滚滚一下把头缩回去,埋进肚子。
纪嘉礼瞪了邹颂一眼,示意他安分待着,继续温声安抚滚滚:“我保证邹颂也不动手!”
滚滚朵朵转了下,犹犹豫豫地探出头,小奶音充满迟疑:“真的吗?”
在纪嘉礼眼神的威逼下,邹颂耸肩,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保证!”
滚滚这才慢吞吞地把自己打开,又觉得不对,踱步到离邹颂较远的安全距离,端坐好望着纪嘉礼,一脸乖巧:“好了,你说吧~”
一下纪嘉礼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站起身,骨节分明的指尖捻了会菩提珠,伸手问邹颂要了根烟,猛抽了两口才试探着问:“滚滚刚才看到什么吗?”
这问法自然是想让旁人说一句“什么也没听到”,但滚滚是机器,没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十分诚实地回答:“滚滚看到,周琪琪把小溪介绍给你当女朋友。”
“……”
“哈哈——”邹颂毫不顾及纪嘉礼的无语,不厚道地笑得前俯后仰,“纪嘉礼,我觉得你要完!”
纪嘉礼气直接拿手腕上的串砸他,都没止住那放肆的笑。
当着他的面,邹颂捞过肩上的串,炫耀地晃了晃,收进衬衣口袋里。
纪嘉礼偏过头不去看他,深呼吸维持自己的温文尔雅,试图和滚滚讲道理:“周琪只是介绍我和林溪认识,没有女朋友这件事!”
滚滚偏偏头,一脸天真:“可是滚滚听见了,周琪琪和小邹邹说,要把小溪介绍给你当她嫂子。”
“……”没想到还有这出,纪嘉礼一个头两个大,“不是……但我对林溪没有别的想法,这事就到处为止不会有后续了。”
见滚滚一脸不明白地意思,他继续循循善诱,“所以这样的小事,滚滚可以不用告诉傅哥。”
“傅黎黎说了,和小溪有关的事没有小事。”滚滚义正言辞,“滚滚是个诚实的孩子,不能骗人的~”
“这不是骗人。你看傅哥每天那么忙,我们就不要拿无关紧要的事烦他了。”
“无关紧要?”滚滚想了想,主动把抓子搭在纪嘉礼膝盖上,两秒后收回,“可嘉嘉你紧张了耶~”
“……”
见讲道理没用,纪嘉礼想了想,决定开始利诱,“滚滚,你不是喜欢熊猫谷的梅兰吗?这样,只要你不告诉傅哥这件事,我以你的名义认养她,怎么样?”
滚滚的眼睛瞬间变得晶亮,小奶音掩饰不动的激动:“梅兰肉肉~”
“嗯!”纪嘉礼拿出手机,打开助理的联系方式给它看,“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打电话!”
滚滚雀跃地原地转了两圈,语气欢快:“成交~认养人要写林溪~”
“好!”纪嘉礼利落地拨通电话,跟助理交代认养事宜。
等他挂了电话,滚滚扒拉了下他的裤脚,亮晶晶的黑眸透着真诚:“嘉嘉你真好!”
“那说好了保密……”
可话还没说完,滚滚眼睛眨动了两下。
再开口,已经不再是软萌的声音,而是一个清冷的声音通过滚滚内置地通讯装置传过来。
虽有点变音,却能感到比机器金属音更为冰冷,让人背脊一凉
“纪嘉礼,我已经知道了,你离小溪远点!”
*
从灯具市场回来时,林溪只看到邹颂和滚滚一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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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还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不见纪嘉礼的身影。
周琪也没问,打了个招呼带着工人师傅先进了场地。
滚滚飞奔过来抱住林溪的小腿,撒娇:“小溪,你回来啦~”
“嗯。”
当着老板的面摸鱼,林溪有些心虚,蹲下身轻声安抚滚滚,“滚滚,展区要更换顶灯,人多容易乱,你要不要回清远那边跟工作人员一起。而且现在四点多了,估计赵总快回来接你了。”
“滚滚不要,滚滚就在这里等林溪。”说着话,滚滚手上收紧,黏她更紧。
林溪有些犹豫,展区现场布置经常忙起来就没有时间观念,晚点自己根本没心思顾及滚滚。
邹颂似是看出她的迟疑,走过来提出个解决方案:“林组,你放心去忙。我和傅哥说过了,晚点我会把滚滚带回去的!”
这解了林溪的后顾之忧。
她向邹颂道谢,又安抚了几句滚滚,着手安排工作人员和工厂沟通灯光效果。
也没多想,邹颂作为北城的世家子弟,怎么能闲散地在展馆呆一下午,又怎么会工作时间连个助理都不带?
这个展区推出的周边较为特殊,表面图层采用了温感、光感元素,可在不同温度、灯光下,呈现出不同地色彩效果。
方案沟通时,参展方没有对此特意说明,周琪设计时也就按照一般周边摆放处理。
直到下午周边正式摆放,才发现原本的灯光让周边出现了皮肤变色、显示不均等现象。
林溪她们按照设计师提供的参数采购了符合要求的灯具,参展方设计人员也赶到了现场,准备一起对展台的摆放灯光进行调试。
这是个精细活,若是控制不当,容易造成周边表面涂层失灵。
可时间紧迫,第二天就是正式开展日,林溪和参展方必须带着工人今晚把的灯光效果搞定。
DLL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周边展区人声嘈杂准备下班时,这边的设计师还没选定初始灯光、温度的设定。
趁着空挡,林溪分神看了眼门口,没见到滚滚或邹颂的身影。
估计是提前走了,她暗中松了口气,更专心地投入工作。
事情紧急,大家都顾不上吃饭休息,一直忙到快八点才总算是把灯光调试完,达到了参展方设计人员预期的效果。
参展方工作人员还要回公司讨论第二天的开展流程,林溪和周琪主动留下来收尾。
等场馆保洁把卫生打扫完,两人检查无误,才关了电子设备准备离开。
周琪一脸歉意:“小溪,今天谢谢你啊,拖着你陪我加班到这么晚!都怪我当时没问仔细,犯这么大错误,差点出事!”
林溪笑着安慰道:“解决了就好,谁也没想到他们的周边这么特殊,我们以后都需要多注意。”
“是啊!我刚开始还以为就是单纯的灯光问题,后来听你说,我才知道事情这么棘手!”
想到之前自己还有闲心给纪嘉礼和林溪作介绍,周琪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两拳。
要不是林溪,自己真的要完蛋了!
“这么大的事,一句谢太轻了,我请你吃饭!吃大餐!”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林溪还没说话,谈话被一个软萌萌的声音打断:“小溪,你可以下班了吗?”
滚滚?!
它还没走?
林溪诧异地顺着声音望过去,离她们两三米开外的休息区,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7. 07-雨天
身形颀长的男人一身白色暗纹衬衣,配黑色西装裤,望着她们的方向,缓缓站起身。
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台开机的笔记本电脑,显然她们出来前他还在工作。
休息区的灯光是柔和的色调,傅清黎起身后,整张脸都暴露在暖色的光晕下,原本硬朗的轮廓边缘带上些虚化的效果,衬得唇角微勾起的浅笑格外温柔。
这一幕,犹如历史重演。
林溪抑制不住地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大学生活。
每日清晨,傅清黎也如这般站在女生宿舍楼前的树下,等着自己一起去上课。
清冷的少年凉薄地对待想要示好的路人,却在看到她的瞬间,目光变得柔和,唇角微勾,泛着浅不可闻的笑意,深情又动人。
“小溪~”
沉浸在回忆的思绪,被滚滚的喊声拉回现实。
它本蹲在傅清黎的脚边,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直接撒着欢冲过来,一把抱住小腿,化身成她的腿部挂件。
林溪回过神,张张嘴,嘴边的称呼别扭无法张口,索性觉得无视傅清黎。
蹲下身,伸手抚平滚滚头顶上微翘着的小呆毛:“嗯,我们下班了,滚滚怎么还没回家?”
滚滚没有回答,回头望着傅清黎。
他已经快速将笔记本收进随身的电脑包里,迈着长腿三两步走在她们面前。
周琪见他走近,弱弱地抬手打招呼:“傅哥。”
傅清黎点了下头,收回投向林溪的目光,看着周琪问:“还没吃饭?”
“对,”周琪像个小学生乖巧地汇报,“展区灯光有问题,我们刚忙完,正准备去吃饭。”
“那一起。”
“哦。”周琪下意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傅清黎说了什么,“啊?傅哥你……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嗯,请你和同事吃饭。”
!!
这可把周琪感动坏了!
傅清黎从小长相、能力都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却偏偏性子冷,不喜与人亲近。
纪家、邹家和傅家住同一个别墅区,附近只有他们三个年龄相仿的小男生。
年幼的纪嘉礼和邹颂贪玩又慕强,天天跑去傅家找傅清黎,全然不在意他的嫌弃。
三个男孩性格迥异,不知怎么后来就成了发小兄弟。
周琪沾了纪嘉礼的光,从小被傅清黎成为“发小的妹妹”,有需要时也会护着,但并不算亲近。
她自小就有眼力见,知道这个长得比表哥好看、能力也比表哥强的哥哥,是块寒冰,绝对不能得罪。
她对傅清黎的态度一贯是又敬又怵,只要他发话绝不忤逆!
林溪得知傅清黎要一起,便想委婉地拒绝:“我住的地方地方比较远,晚了可能赶不上地铁,我还是回去吃。”
周琪拍着胸脯保证:“没事,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家!”
然后一把拉过林溪的胳臂,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小溪,你不知道我表哥这个发小有多恐怖,我一个人和他吃饭容易消化不良,你陪陪我!而且他说了请我同事吃饭,你不去多不给他面子啊,回头又要被我哥说!”
傅清黎这么恐怖吗?
林溪偷偷打量了一眼傅清黎,他绅士地站在那儿耐心等她们说完话。
以前与他亲近,相处都带着滤镜,从未觉得不妥。
如今以陌生人的视角看,他总面无表情,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确实会让人望而生畏。
周琪还在一旁劝着,“而且你回去也得吃晚饭,多麻烦啊!就在这里吃吧,吃完我早点送你回家。”
林溪不擅长拒绝人,周琪再三央求下,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想着,有其他的人在,气氛总不至于太尴尬。
*
展馆隔一条街就是商场,三人一猫直接步行过去。
路上,周琪在手机上挑挑拣拣餐厅,最终选择障碍地定不下来到底是火锅还是烤肉。
林溪客随主便,说都行。
周琪下意识想问傅清黎,这才意识到他有轻微洁癖,估计受不住火锅、烤肉这类,身上会沾上味道的。
她犹犹豫豫着建议:“傅哥,要不我们吃炒菜,或者西餐?”
“火锅吧。”傅清黎漫不经心地一锤定音。
周琪没多想,以为他看出自己的渴望,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揣回兜里,脚步迈得更有力:“小溪,我挑的那家火锅店超好吃,我在国外那段时间,就特别馋它!”
八点半已经过了饭点,但还没到宵夜时间。
火锅店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客人,不用等位就可以直接入座。
落座后,傅清黎为了防止滚滚乱跑看热闹,暂时把它关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周琪熟门熟路地招呼两人扫码点菜,自己手上没停。
“毛肚、吊龙、虾滑、冬瓜、牛肋条、鸭肠、海带……咦?谁把我冬瓜删了?!”周琪诧异地惊呼。
“我删的,”傅清黎半起身将刚倒好的柠檬水分别放到她们面前,“我不吃。”
他重新坐回去,眼神盯着林溪,语气略带了些温度,“如果还有不喜欢的,可以去掉,换自己喜欢的。”
林溪抬眸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立刻垂下眼睑,看着手机屏幕轻轻地“嗯”了一声。
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用力,娇小圆润的指尖都有些泛白。
不吃冬瓜的不是傅清黎,而是她。
其实喜欢火锅的也是她。
大概是初一结束的暑假。
七月末,傅清黎的母亲沈瑜病情稳定,他终于能有了一周的空闲,飞到南青陪她过暑假。
那天从游乐园出来,他们也吃的火锅。
可到了半夜,林溪突然开始恶心呕吐,声音嘶哑。
凌晨一两点,傅清黎背着她去了急诊,一查竟然是冬瓜引起的食物过敏。
平常林溪喝冬瓜排骨汤一直没事,医生估计是火锅店的冬瓜切开放置时间太长,表面有些变质,才会导致过敏症状,以后注意下菜品新鲜就好。
可傅清黎像是被她虚弱无力的样子吓到了,之后每次外出吃饭都会再三确定有没有冬瓜,坚决不让她再碰。
林溪没想到现在他还记得这件事。
其实前些年,她陷入想念傅清黎却又明白自己与他再也没有可能的绝望中时,曾自虐地买冬瓜来炖汤。
想着如果真的就这么走了,也就不用再那么痛苦地坚持着。
但她安然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她以为自己对傅清黎,也会有一天像对冬瓜一般脱敏。
可这一刻,她发现——
他小小的一个行为,依然能牵动自己的情绪,仍会自作多情地为他还记得那些过往惊喜,而后难过这样的关注,只是因为以前的习惯,并不是牵挂。
这段饭吃得比较沉默,较为热情的反而是一向与人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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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傅清黎。
虽然全程还是扑克脸,但却悉心地适时给两位姑娘添水、涮菜。
周琪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享受过这待遇。
但看傅哥,做得十分顺手,神情也很自然,毫无没有刻意的意思。
慢慢地,周琪发现了些问题。
傅清黎关注的似乎是林溪进食的进度,看到她碗里空了,就会试探问一句:“要不要尝尝这个?”
他给林溪添上后,才会象征性地也给她一些。
这感觉就像……自己是play的一环,为了掩饰些什么。
掩饰什么呢?
联想到傅清黎的宝贝——滚滚,今天跟着林溪一起来。
她当时并没想太多。
毕竟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他对南青那位小青梅情根深种。
当年为了和她在一起,都愿意放弃傅家的继承权。
这几年,小青梅不知所踪,他还是封心锁爱,身边连个维持正常往来的异性都没有。
端茶倒水的行为,别人来做,不过是主客之间礼貌性的关照。
可傅清理这么矜贵清冷的人做这些,就显得很不正常。
意识到这些后,周琪有些食不知味,心里有种看表面深情的男人、私下给人献殷勤的无语感。
林溪确实很优秀!
可傅清黎作为傅家太子爷,自身条件又是顶天,什么样优秀的女人没见过,可都被他拒绝了。
纪嘉礼和邹颂都说他在等那个小青梅!
现在怎么就……
她努力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傅哥才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可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不会出错!
回到展馆的停车场,找到了傅清理的车边。
他状似无意地询问:“林组,你住哪儿?”
周琪正在看手机导航,顺口替她回答:“北城大老校区附近,那个学府名苑。”
“那我顺路,我送林组吧。很晚了,周琪你直接回家吧。”
“顺路……吗?”周琪傻愣愣地抬头,脑子瞬间不转了。
学府名苑在南三四环交界,但她记得纪嘉礼提到傅哥回国后一直住在酒店,那总应该是在公司附近吧。
可清远大楼在北二环啊。
怎么就顺路了呢?
傅清黎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眉心轻蹙。
周琪一下心领神会,虽仍无法接受他移情别恋,但方才一路上她已经把自己哄骗得差不多了。
六年,傅哥都没找到小青梅,可能也是觉得没希望吧。不过他肯走出来也是好事,自己应该支持。
虽然林溪是自己看上的嫂子,但傅哥的老婆,就是嫂子。
她接受良好地说服林溪:“那就让傅哥送你回家吧,他人品很好,你可以放心。”
林溪一惊,慌忙摆手拒绝:“不……不用麻烦的,那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将近十点,地铁已经是接近末班,从这里回去要倒一趟车,已经很赶不上了。
周琪可不听,把林溪往傅清黎车边推:“这么晚,你打车我可不放心,就让傅哥送你吧!”
“傅哥,小溪就拜托给你了,你可千万给我安全送到!”
滚滚本来依依不舍地跟着林溪,一听这话,也小跑着撒欢:“小溪,坐傅黎黎的车吧,滚滚可以和你多呆一会~”
说话间,傅清黎已经主动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20. 暴风雨
周琪内心焦急,见周围没人,边将手机拿出来边吼道:“哥、邹颂,你们快想想办法啊,现在要怎么办?”
“傅哥,你听得见吗?”邹颂的声音立马传过来,背景音听着在车上,“我在赶过去的路上了,已经通知公关部,切断现场所有类型的直播,控制事情导向。”
他说完,纪嘉礼立刻接话:“我也跟各大主流媒体打过招呼,相关报道严禁出现你的信息,但网络舆情可能比较难”
“好。”傅清黎声音很低,却蕴着明显的阴戾,“到时清远法务会处理。”
周琪这时才发现,傅清黎竟进入了群视频。
明明直播苏怡安介绍新品时,还只有三个人来着。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了解傅清黎什么时候进来的,反正只要知道苏怡安在作妖就好。
“傅哥,我就在现场,我现在能做什么?”
“你盯着苏怡安,不要让她再有机会靠近林溪!”
傅清黎神色晦暗,无比后悔下飞机后没第一时间看群里的消息。
四人的小群早就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建的,反正他看到有艾特自己的提示才会点击去看看。
其他三人一般就是水群,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们知道他的习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会单独发给他或直接给他打电话。
他半夜出了管控区,看到周琪私发给他关于“林溪邻家哥哥想她”的事,内心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和她解释那是自己,索性直接没回。
想着来日方长,周琪慢慢也就知道了。
等飞机落地北城,一开机就看到邹颂的最新消息:【傅哥,你什么时候到北城啊?我刚知道嫂子去了苏怡安的新品发布会!】
看到这个消息,傅清黎问邹颂要了地址,就往场地赶,
一路上,他都在担心苏怡安会不会找林溪麻烦,完全没心思管其他的事,更别说突然弹出的群消息。
最后是纪嘉礼看了会现场,发现事情不单纯,才急急忙忙给他打电话:“傅哥,你快看群消息,苏怡安和傅文勋是想用新品将婚约公开,逼你就范啊!”
他心一沉,急忙点进群视频,可这时画面已经黑了。
手机被周琪放在口袋里,他们只能听得到她和林溪的对话,林溪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他吩咐司机继续加速,自己则直接拨林溪的电话。
电话一直没有接通,机械地响着彩玲直到自动挂断。
傅清黎不死心地继续打。
同时给林溪发消息:【小溪,别信苏怡安的任何话,那是她和傅文勋的阴谋!】
【你相信我!我和她没有关系。】
【我很快就到现场了,你坚持住!】
-
周琪回到场馆,却发现台上只剩下主持人在热情洋溢地夸奖着新品设计。
她环顾场馆,没有见到苏怡安的身影。
她随手抓住身边的同事,急切地问道:“知道苏怡安去哪儿了?”
“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就突然下台了!”同事也是一脸莫名。
在傅清黎他们到达前,苏怡安是现场最大的威胁。
周琪犹豫了片刻,决定去找贝南确定苏怡安的动向,以保证她不会去找林溪的麻烦。
可此刻,林溪已经见到了苏怡安。
林溪站在洗手间盥洗盆旁,在包里找随身带着的药。
谁知刚把药瓶拿出来,就听见有人进门,鞋跟很有节奏地磕在地上,声音在空旷的洗手间回响,显得更为突兀。
林溪方才怕周琪突然折回来,特意跑到没有活动的二楼洗手间。
她没想到会有人,惊得身体一震,手上的瓶子飞了出去,咕噜噜在远处的地上翻滚。
林溪下意识蹲下身,视线中出现一双中式刺绣高跟鞋。
鞋子的主人慢慢走近,用脚尖阻止药罐滚动的趋势。
鞋面上方,长至脚裸的马面裙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像一朵在风中绽放的娇艳玫瑰。
盛气凌人,又咄咄逼人。
林溪慌忙去捡,却没有苏怡安的动作快。
苏怡安两根手指捏着药瓶起身,睨着有些褪色的文字,红唇轻启:“鲁拉西酮,抗精神病药,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
“咦——”她像碰了脏东西般满脸嫌弃,把手一松。
任由瓶子落下再次坠地,继续在地上翻滚。
这次林溪没有弯腰,而是咬紧了牙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露出过多的异常。
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躯体化状况,此时心脏像是被人捏在手里使劲挤压般闷痛。
情绪在岌岌可危的崖边徘徊,随时可能跌下去浑身碎骨。
可显然苏怡安对她并没有同情心,甚至言语间充满了嘲讽:“调查的结果还真没错,你还真是神经病!”
语气中的嘲弄根本无需分辨,明晃晃地,同苏怡安的鄙夷一样摆在明面上。
“神经病”的字眼狠狠刺痛了林溪脆弱的神经。
她的内心在嘶吼:“抑郁病患者不是神经病,我们只是出现情绪障碍,并没有失去理智和行动能力,为什么要带着有色眼镜看我们!”
可是她全身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微颤,只能从牙缝中挤出毫无威慑力的话:“我不是神经病……”
“哈哈哈,”苏怡安看到她强装坚强的样子,放肆地大笑起来,“你还说你不是神经病?我看你现在连站着都很勉强。”
林溪无法反驳,她全身都在用力支持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在苏怡安面前瘫软下去。
她不想,也不能被这样的挑衅打倒!
没有林溪的反馈,苏怡安也不在意,兀自笑得开怀,“哦对了,我今天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喜欢吗?”
她故意说得很慢,一字一顿,“0!6!1!0!号的礼物,喜欢吗?”
说着,她伸手来抢林溪肩上的包。
林溪意识到,0610不是巧合,而是苏怡安故意设计。
她想躲开,可四肢疲软,反应又慢了半拍,没挡住苏怡安的动作,反被她反对推了一下。
一个踉跄撞在墙上,勉力才没倒下去。
林溪也无力再站稳,只能倚着墙喘粗气,眼神怒瞪着苏怡安。
苏怡安欣赏了会林溪的狼狈,伸手把蓝色锦盒拿出来,又嫌弃地把包扔给到林溪的脚边。
包里的东西摔出来散落在地,气垫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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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易碎品直接摔成了两半,一片狼藉。
“你还没打开啊,”苏怡安明知故问,“是因为不知道密码吗?”
她单手晃悠着盒子走近林溪,“这是我设的密码,是一个对我和清黎来说很特殊的日期,你要不要猜一猜?”
林溪自然不会回答她,但想也知道对自己来说不会很好的记忆。
她咬着唇撇开头不去看苏怡安沾沾自喜的表情。
可苏怡安不肯如她愿,微弓着身将笑意盈盈的脸凑到林溪面前:“我可以给你个提示哦。”
“我和清黎的初夜,你知道那个日子的。”
她的娇笑声异常刺耳。
林溪的心揪得更紧,痛楚在一瞬间传遍了全身。
她呼吸更为急促,却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一双眼睛目眦欲裂得盯着苏怡安。
苏怡安笑得更加妖艳,眉宇间都是餍足的愉悦:“bingo,密码就是0609,第二天你不是看到我从清黎房间出来了吗?”
她说完,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动密码锁。
咔哒咔哒,清越的拨片声音,对林溪却是煎熬的读秒。
“啪——”锦盒扣锁弹开。
苏怡安却没有立刻打开,反而将开锁面转到林溪的方向。
“打开前,我先跟你讲讲这份礼物的由来的吧。”苏怡安邀功似地向林溪介绍,“我让人仔细调查了你的事,你是在你父亲林峰远死了之后才得的神经病。”
“你见到林峰远尸体的时候,他应该是开膛破肚后重新缝合的状态吧?”
“这么想想你也挺惨的,你竟然连父亲死后的第一眼都没有见到,还真是不孝!”
苏怡安伸手慢慢打开林溪面前的锦盒,“不过,我今天就弥补你的遗憾,让你看看你父亲死得到底有多惨!”
锦盒被苏怡安丢在一边,盒子里的照片被她拿出来,一张张放到苏怡安的面前展示。
如苏怡安所说,林溪见到父亲的尸体是在警局的停尸房,赤果的身上被白布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熟悉苍白的脸。
父亲的脸上有些磕碰的青紫,没有血迹,连头发都被同事梳得一丝不苟。
对父亲命案血腥的印象,是讣告的配图,命案现场那滩干涸的血泊,没有尸体。
可苏怡安手上拿的却是,林峰远命案现场的照片。
其实凶手的第一刀就刺中林峰远身体要害,让他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
但凶手为了发泄心里的仇恨,继续捅了林峰远二十余刀才把罢手。
林峰远断气前,连肠子都流到了外面。
这些现场照片,是警察用作证据与存档的,张张拍的是最真实的现场,没有对血液、伤口做任何遮掩。
暗红色的血泊,干涸的伤口以及再无生气的父亲。
就这么直白地刺激着林溪的心脏。
谁知,苏怡安却仍觉不够:“听说你妈妈在你两岁的时候就死了,你说你这么没道德,天天觊觎别人的东西,林峰远一个做警察怎么也不好好教教你?”
“不对,应该说能把你养成这样,林峰远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警察,怪不得会被杀了呢!”
“这算不算死有余辜?”
21. 暴风雨
“啪——”
苏怡安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痛,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方才连站都站不稳的林溪。
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林溪反手扇了一耳光。
“你!竟然敢打我?!”
苏怡安怒吼着,伸手想去抓林溪的头发。
以两人的身高差,这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却没想到她手伸到半空,连林溪的头发丝都没碰到就被截住。
“你说我可以,但说我父亲不行!”
林溪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失去血色的脸在洗手间的冷色光下显得煞白。
苏怡安从小有苏家作后盾,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全然不知悔改,怒不可遏地骂道:“我就说了,你能怎么样?你这么愤怒,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吗?你爸就是死有余辜!”
边说,边用尽全力想挣脱林溪的桎梏。
可她不仅没挣开,反而被林溪拧着胳臂强迫转了个身,手直接被反剪到了身后。
越挣扎,林溪攥着的力道就越大。
林溪体型较小,看上去很是弱不经风,却在这一刻迸发出巨大的力量。
苏怡安背对着林溪,又挣脱不开束缚,这时才感到害怕:“你想干什么?你现在是故意伤害!现在是在犯罪!是要做坐牢的!”
“呵呵,”林溪冷笑了两声,“你方才说那么多又给我看案发现场照片,不就是想用这些来刺激我病发吗?那我如你所愿!”
“你也说了我是神经病,那你应该知道神经病在发病期间,伤害人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而且我家人都死了,没有监护人,我自己还没有钱,你可能连民事赔偿都拿不到!”
苏怡安哪还有平日的骄傲,完全慌了阵脚:“你别乱来!千万别乱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好好说?呵!”林溪冷笑着,蓦地一脚踹上了苏怡安的膝弯。
苏怡安吃痛,单膝跪了下去。
膝盖与瓷砖接触,发出沉闷的一声“碰”,听着就让人骨头生痛。
“你第一次找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你和傅清黎之间的事,你直接找他谈,我尊重他的决定。你还记得吧?”
苏怡安忙不迭地点头。
林溪手上越发用力,迫使苏怡安的身体往下压,“可你却一遍遍找我麻烦,这我都忍了。现在你竟然把我爸的事翻出来,你这是好好说的态度吗?”
苏怡安根本没有反抗能力,只能狼狈地求饶:“我知道错了,我不会了,你先放开好不好我!”
“可以,”林溪另一只手按上苏怡安的头顶,狠狠往下压,“先给我爸道歉!”
林溪用仅剩的理智考虑到苏怡安是今天的主角,不能闹得太难看。
最后收了力没按实,只让她虚空磕了三个头,而后狠狠将人往地上一甩。
苏怡安摔得盘发全散,衣服凌乱,意识都是懵的。
她呆愣愣地看着林溪将散落在地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擦拭干净。
离开前,林溪望着一脸羞愤却不敢动作的苏怡安:“以后离我远点,不然下次我会更狠!”
-
周琪查了监控才得知苏怡安的行踪,匆忙赶来,正好在楼梯口遇见下楼的林溪。
只见她脸色铁青,脚步匆忙,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却看不清抱的是什么,一侧的衣角从裤腰里跑了出来,显然有过大幅度的动作。
周琪心头一紧,急忙迎上去:“小溪,你……”
林溪却像是没看到她,速度不减地往前冲,把周琪撞到一边,疾走变成小跑,快速往大门口冲。
场馆里人很多,林溪的奔跑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却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像是屏蔽了周遭的一切事物、声音,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像是被洪水猛兽追赶般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周琪追上去,却很快没有了林溪的身影。
她着急地抓着门口的人群询问,可谁都没留意林溪从哪个方向离开。
正当她手足无措之际,她的胳臂被人抓住:“你怎么在这?里面怎么样了?”
周琪一见是邹颂,眼泪直接就下来了:“林溪跑出去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叫她也不应!”
邹颂还算镇定,立刻给傅清黎打电话,边打电话还拉着周琪往里走:“把在场的负责人都给叫过来!”
电话接通后,邹颂简单地讲述了下目前的情况,就把电话递给了周琪。
傅清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询问周琪林溪离开时的状态:“所以她见到苏怡安了?”
周琪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自己是循着苏怡安的行踪上的二楼,而林溪恰好从二楼下来,又是这样魂不守舍的状态,两个人肯定碰上了。
“对,肯定碰上了!不行,我要去问问苏怡安她到底干了什么!”
周琪说着就要往里面冲。
却被傅清黎的声音制止:“周琪,你先冷静!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找监控确定林溪离开的方向,我已经到附近了,我需要寻找的方向!”
-
好在靠近大厅的保安室就有权限回放门口当天的监控,周琪他们很快确定了林溪离开的方向。
监控画面里的林溪很明显对人群都充斥着恐慌,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选了人群最少的方向跑。
傅清黎将这段视频转发给了廖方远和纪嘉礼,自己循着这个方向寻找林溪的踪迹。
周琪方才去了二楼洗手间,没有看到苏怡安,却看到林溪的包和散落一地的物品,包括林溪的手机和钱包。
这也意味着目前林溪身上根本没有钱乘坐交通工具,而且她情绪很不稳定,根本无法根据行动逻辑判断她的行动。
纪嘉礼运用人脉通过沿途的摄像头确定林溪经过的位置,实时反馈给傅清黎。
傅清黎没有坐车,沿着林溪离开的方向往前走,失去她的行踪的时候,他就把周围能躲起来的地方都翻一遍,不放过任何角落。
这事如大海捞针,三个小时过去,他们发现了好几次林溪的踪迹,却仍没有找到林溪的实时定位。
唯一确认的事,每次面对岔路口,林溪都会选择人少的地方。
她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偶尔有拍到她正面的视频显示,她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恐慌呆滞的状态,却仍机械地一直往前跑。
“傅哥,”纪嘉礼有些不忍说,“我们要不报警吧,让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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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帮忙注意,也许更快得到线索。而且嫂子现在情绪不稳,万一……”
话筒中都是傅清黎不稳的呼吸声,他沉默良久:“不可以,小溪只是一时情绪失控,她不是神经病!”
纪嘉礼听见傅清黎有吸鼻子的声音,“她以前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会主动寻求医生的帮助。这次一定也不会放任自己有……轻生的念头。”
他的小溪那么勇敢,独自一个人挺过了那段最灰暗、最孤独的时光。
这次一定也能坚强地挺过去!
傅清黎挂了电话,根本不敢有任何不好的念头,只想快点找到林溪。
快点!再快点!
他的脚步越来越急,遇见任何偏僻的角落都要进去查看,以确定她没有躲在里面。
-
夏天的傍晚总是绚烂,热烈燃烧的晚霞褪去后,粉紫色的云彩晕染着天空,让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浪漫的气氛中。
傅清黎无心欣赏美景,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公园长椅的人影身上。
他放轻脚步,慢慢地靠近。
在这炎热的夏天,身处室外,皮肤的热意灼人。
林溪却用手紧紧抱着双腿,身体不住地颤抖。
她像被风吹落悬在空中的叶子,孤独地飘零不知归处。
傅清黎心里泛起快要抓不住她的恐慌。
还剩两三步的距离,他停下脚步,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她,压低声音唤她:“小溪。”
林溪没有动静,去隐隐听见她喃喃念叨着什么。
只是声音太小,听不清具体内容。
“小溪,我过去了。”
傅清黎说着,慢慢走到林溪的面前蹲下身。
这么近,他才听说林溪呢喃的是“我要回家”。
林溪的马尾辫早已跑散了,头发胡乱地散下来,遮住了正脸。
傅清黎伸手温柔地拂开她的头发,将它们掖在耳后,露出林溪狼狈的脸,分不清脸上的水是汗水还是泪水。
林溪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揉自己的脑袋,抬眸正对上傅清黎的脸,她恍然觉得身处过去。
“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和哥哥一起回家。
家里,爸爸做好了酸菜鱼在等他们放学。
傅清黎心疼地伸手抱住她,柔声哄:“嗯,哥哥带你回家。”
不对,那时的傅清黎不会有这么亲昵的举动。
林溪突然想到什么,开始剧烈的挣扎,伸手想去扯自己的头发:“我没有爸爸了,我没有家了。”
“我再也没有家了,可我好想……回家啊。”
她依旧是轻声的自言自语,可声音里的无助与绝望刺得傅清黎整颗心鲜血淋漓。
他收力紧紧抱住林溪单薄的身子,不让她再伤害自己,任凭她拳打脚踢也不肯松开半分。
傅清黎的眼眶渐红,一遍遍在林溪的耳边安抚:“小溪,我是傅清黎,我是哥哥,我在你就有家,我们会重新有一个家!”
可林溪听不见他的话,意识在过去与现实间混乱交错,林溪无助地反复哭喊。
“我想回家。”
“可我没有家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22. 暴雨初歇
“叮铃铃——”
下课铃响,林溪把卷子一塞,背起书包就往操场跑。
高三下半学期,傅清黎确定考晋工大的国防生,于是每天傍晚,他都要去运动场加练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
今天周五放假,不用晚自习,林溪想着还有时间能看傅清黎训练。
可等她跑到操场的时候,发现傅清黎穿着黑色背心,站在跑道边收拾器材,和教练聊天。
林溪凑在身边听了会,是在讨论训练时的注意事项。
见她过来,教练长话短说,提醒两三句就放傅清黎走。
“哥,今天这么早结束了?”林溪看见傅清黎满头的汗,早就翻出了湿巾,正好给他递过去。
傅清黎给林溪看自己拿着器材的双手,俯下身把脸凑到她面前。
鼻尖瞬间盈满浅淡的雪松味,清冽干净。
他微闭着眼,薄唇微勾的笑意弱化了他平日的清冷,反而让人想起微笑撒娇的萨摩耶。
因俯身的动作,背心微宽的衣领往下坠,林溪微一垂眸,就可以看到他线条清晰的锁骨,带着湿意的肌肉透着健康的光泽,让人心跳加速。
林溪心虚地收回视线,集中精神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汗。
很快一张用完,她又抽出一张,把他脖子上的汗也擦一擦。
可谁知手刚碰到他的喉咙,就见他突出的喉结快速上下滑动。
同时,傅清黎毫无征兆地直起身,嗓音较平日有点沉:“可以了。”
林溪有些莫名:“我……弄痛你了吗?”
“没有。”傅清黎轻咳一声,“刚林叔催我们回家,说再不回去,你的酸菜鱼就老了。”
一听酸菜鱼,林溪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没有注意到傅清黎微微泛红的耳尖。
她转身去拿傅清黎放在的台子上的运动包:“那我们快回家吧。”
“别急,”傅清黎有些哭笑不得,“我先去放器材,你在这里等我,包一会我来拿。”
“没事,不重的,正好顺路,你省得来回跑。”林溪坚持拎着他的包,催促,“哥你快走啦,我爸每次烧的鱼都很老,我们要赶紧回去?”
傅清黎拗不过她,将器材暂时放下,腾出一只手强硬地背过林溪的书包:“你拿着我的就行,我的轻。”
家属院离学校二十分钟路程,都是傅清黎骑车载着林溪上下学。
林溪坐在后座,轻轻地靠着傅清黎的背脊。
他刚出过汗,身上却没有别的男生身上那股难闻的汗味。
反倒是雪松的草木味更浓,混着路边的槐花香味融合在一起,是一种充满草木香的清甜味。
傅清黎骑得很稳,林溪身子随车轻轻地晃,鼻尖是令人安心的香味。
困意渐渐袭来,她慢慢闭上眼,心想:打个盹,就到家了。
到家了,要记得告诉爸爸,鱼肉先在红薯粉里滚一下,就不会那么老了。
……
再睁眼,身处的房间熟悉又陌生。
衣柜上套着防尘袋排排坐的大熊猫玩偶,书架上码放整齐的高中学习教材以及书桌上摆放着的合照。
无不昭示着这里是南青家属院的房间。
林溪紧抿着唇,把眼里的湿意逼回去,想起身去把合照翻过去。
却不想手脚软绵绵的,日常的力根本不能挪动几分,可一使劲却没控制住力道,直接从床沿翻了下去。
她下意识想起抓点什么稳定自己,却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室内铺了地毯,杯子没碎,只发生了沉闷的声响。
但水都落在她的肩膀上,瞬间将单薄的睡衣浸湿,皮肤还能感觉水温的暖意。
她试着爬起来,双手却无力支撑自己的重量,每次都无力地跌回去。
等肩膀的暖意渐渐冰冷,林溪突然开始放声大哭。
离开没几分钟的傅清黎蓦然听到响动,立刻冲进房间。
只看到林溪趴在地上,脸侧着号啕大哭,泪跟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往下砸,哭得不能自已。
她哭得投入,连他进门都没有反应。
傅清黎怕她哪儿摔伤,不敢轻易动她,只能俯下身就着这个姿势轻手轻脚地检查。
他轻声哄:“小溪,听得见我说话吗?告诉我哪儿痛好不好?”
林溪不理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放肆得大哭。
傅清黎仔细检查一遍,确认她除了肩膀上湿润的水渍,没有其他的伤口。
摔下床应该是因为药效没过,四肢使不上劲才不小心摔下来。
地毯质地绵软,铺得厚重,不至于摔痛,可傅清黎还是很心疼。
回南青前,廖方远提前和傅清黎分析过林溪醒来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旧地重游,她可能会被过去击垮,再次出现情绪崩溃。
那意味着她需要回医院接受系统的治疗。
也有可能这会是一次转机,让她不得不面对过去发生的事,她能真正面对不掺杂任何逃避的现实,重新振作。
目前林溪面对的便是他所说的转机。
傅清黎知道自己帮不上林溪,这个坎只能靠她自己迈过去。
可她此刻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委屈绝望的样子让他的心像是生扯开一样痛,恨不能替她痛。
她像是要用眼泪将这几年压在心底的不甘、委屈、绝望全部宣泄出来。
傅清黎不管地毯潮湿,在她身边躺下来。
他怕弄湿的睡衣让她感觉冷,却又不敢打扰她的情绪发泄,直接被子拉下来盖在她身上。
隔着被子将林溪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直接将被子拉下来盖在她身上。
林溪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感知不到周遭人的动作。
但顺着呼吸浸入鼻腔的雪松味,熟悉又心安,顺着血液流到心脏,悄然地抚慰着孤独无依的委屈,渐渐生出心安。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趋向平稳,间隔着抽泣声还夹杂着浓重的鼻音。
傅清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半个小时。
处在合理的情绪崩溃时间。
他无声松了口气,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林溪还带着湿意的脸,温软的触觉让他心安。
“小溪?”
他试探着轻声喊她。
感觉喷洒在耳畔的呼吸依然平稳,他才慢慢直起身,小心翼翼将林溪将地上抱起来,放回床上。
-
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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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知道自己在梦里。
父亲带着9岁的自己,上山给母亲扫墓。
那日不是清明,不是冬至,也不是母亲的生日、忌日。
只是很平常的一天。
唯一的不同是那天上午,她写了一篇周记,题目是《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警察》。
林峰远难得在家,笑得陪她做功课。
可看到题目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骤然笑意,眼神露出只有无法抑制的难过。
他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准备了酒菜、香烛,喊林溪出门去看妈妈。
上山的阶梯很长,林峰远走得飞快,似乎带着某种莫名的情绪。
林溪不太懂父亲身为警察,对她做警察的愿望为何是如此反常的反应?
明明他从小都很尊重她的决定,觉得人要学着为自己的人生、决定负责。
简单地祭扫结束。
林峰远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面色清秀温婉,目光柔和。
“小溪,你知道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妈妈是医生。”
“嗯,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妈妈是在一场医闹里去世的。她负责的病人因为隐瞒病史,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去世了,家属要求赔偿被拒,一怒之下……”
一向坚强正义的男人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哽咽,眼神悠长陷入美好的回忆,“你从小就很乖。那时想辞职换个工作,好方便照顾你。你才四岁,听到消息跑回家跟我说,爸爸,我知道你是保护世界的大英雄,我在姚姨姨家会很乖,你不要担心。”
“这才让我安心地继续坚持自己的信念,维持社会的正义。”
“可是小溪啊,我和你妈妈可以为了心里信念和正义随时牺牲,可我们不想你有一天面对和我们一样的危险中,我们想让你一生顺遂无忧,你能理解我们做父母的私心吗?”
-
林溪再次清醒。
房间只剩下朦胧的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显得暗然沉静。
她一动,手就被人握住,包入掌心。
“醒了?”
随后,暖色的台灯亮起。
坐在床边的人站起身,贴心地挡住光源,不让灯直刺到她的眼睛。
温馨的暖光足以让林溪看清屋内的陈设。
原来之前的不是梦,她真的躺在南青家里的房间。
林溪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
这次傅清黎没有勉强,由着林溪把手抽走。
只在她坐起身时,将枕头竖起来垫在她身后。
“我……”林溪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像破锯一样难听。
傅清黎适时递过来一杯水:“喝点水。”
等林溪接过水杯,傅清黎抬手将她翘起的呆毛抚平,顺势又揉了揉,低声询问:“之前为什么哭?”
林溪喝水的动作一顿,把水吞下去,才小声回答:“我身体动不了,有点害怕。”
傅清黎也不戳穿,拿过她喝好的水杯:“只是镇定剂药效没过,没事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溪一下明白他了解自己的精神情况了。
她知道自己病发时有多难堪,林溪忍不住心头苦涩:“是不是吓到你了?”
23. 暴雨初歇
傅清黎重新在床沿坐下,和林溪面对面,神情是前所未有地认真:“没有。”
他靠过去,伸手将林溪虚虚揽进怀里,“小溪,这几年是不是很辛苦?”
被熟悉的气息围绕,耳边是他胸膛里强劲的心跳声。
久违的亲近让林溪有点懵,她下意识地回答:“还好。”
傅清黎知道她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不想让别人为自己担心。
但她这几年怎么会不辛苦呢?
找到她的那年,傅清黎看过几次林溪的病发,隔着病房冷冰冰的门。
医生很快采取人为控制,发作的时间不短,印象却极为深刻。
该怎么形容那几分钟的感受呢?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感同身受,体会到她被无助和绝望交织的崩溃。
看着痛苦的她,自己却无能为力,连靠近都做不到。
多想回到她健康的时候,可物是人非,都非人力可以改变的事实,只能被动煎熬。
那时候,他特别想抱抱她,想陪着她一起痛、一起哭。
可真的在她身边,看着她病发。
傅清黎才发现,所谓的感同身受全是放屁。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能准确形容的痛苦。
他听见她内心的呐喊,感觉她无声的痛苦,也能看到她很努力想挣开束缚住她的绝望。
他想帮她,可明明就在身边,他没办法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没办法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就算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告诉她“我在”,他也走不进她的世界,把她从黑暗的深渊救出来。
一切的痛苦都需要她自己承受,去煎熬。
连一分,他都无法替她分担
想到这里,傅清黎紧了紧手臂,让拥抱落到实处,脸颊摩挲着林溪的侧脸:“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溪听得出他语气中的郑重,像是很认真的承诺。
大概是看她如今孑然一身,又患有抑郁症,从而心生同情。
作为曾经的家人,他觉得有义务重新承担起陪伴的重任。
可知道是同情,她潜意识也不想拒绝傅清黎的认真,却又不觉得这样的承诺有什么作用。
沉默良久,她问了另一个问题:“我们怎么在南青?”
傅清黎对她的岔开话题没有任何不悦,手覆上她的脑袋揉了揉:“你说想回家,我就带你回来了。”
他退开些,去看到她的表情,“饿不饿?”
林溪想起来了,自己被苏怡安气狠了才病发,记忆虽然模糊,但因父亲离世、和傅清黎分手,自己无家可归的孤独和绝望确实深刻的。
她感知了下身体的状态,点点头,确实是饿了。
“邱姨煮了小米粥,你想在这儿吃还是去餐厅?”傅清黎问得很耐心。
林溪一愣:“邱姨?”
傅清黎点头:“这里很久没有住人,我就让邱姨先过来收拾。”
邱姨是照顾沈瑜和傅清黎起居生活的阿姨,沈瑜去世后,她就跟着傅清黎来了南青照顾他们,高中毕业后又跟着他们去了晋城。
后来——
和傅清黎失散了,她自然也再没见过她。
原来邱姨还在他身边啊。
“去餐厅吃吧。”
“好。”傅清黎将她身体扶正后,随着她的动作虚虚护在她身侧,怕药效还会影响她的动作。
等林溪慢慢移到床沿,傅清黎将床脚的拖鞋拿过来,蹲下身就要帮她穿。
林溪面露惊异,下意识想躲,却被他坚定的抓住。
他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握着脚裸显得她的脚很是小巧。
十几秒的动作,林溪刚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他的手就离开了。
可林她却觉得被他触到的皮肤持续发热、滚烫,让她反应更为迟钝,目光呆呆地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傅清黎起身,见她愣神的样子,担心地询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溪摇摇头,垂眸盯着被他穿好的布艺拖鞋,米白色带着可爱的熊猫绣花,显然是新的。
“没事的,”傅清黎以为她是因为身体无力伤心,“之前只挂了营养液,一天没进食,身体虚弱很正常的。”
他俯下身,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一手穿过她的腿弯。
林溪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公主抱在怀里,稳稳地起身往外走。
“我可以自己……”
傅清黎腿长脚步迈得大,这套房又小,两三步就到了房门口。
他轻松地侧身打开虚掩的房门,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反而有意地掂了掂:“你现在太轻了。”
能不轻吗?
病情发作时,吃不下睡不着,强迫自己吃下去的,经常也会吐出来。
她比分手前的体重轻十斤左右。
林溪没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住在一起的三年,傅清黎很在意她的三餐饮食,将她养得很好。
可这几年,却被她自己弄成如今这个样子,她莫名有些心虚。
客厅灯开着,没有邱姨像往常那般迎上来,她下意识往厨房和客厅找,也没看见人。
傅清黎解释:“我让邱姨去酒店休息了。”
“哦。”
他对于家的界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晰,连同照顾他多年的邱姨也不常出现家里。
以前就是,照顾他们的三餐,也不跟他们住一处,而是在附近另找了套房给她住。
傅清黎不知她心里所想,妥帖将她安置在餐椅上,才进厨房盛粥。
多年不住,屋顶和四周的墙壁发黄,部分墙皮脱落,显得有些破败。
家具也显得陈旧老化。
不过房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拿掉了所有的防尘罩,与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太多偏差。
傅清黎端着粥和小菜出来,见她打量房子:“时间紧,只做了基础打扫,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就重新装修下。”
过了半秒,又觉不妥,忙补充,“还是按现在的布置,就是老化的地方翻新下。”
林溪摇头:“不用,也没什么时间回来住。”
“以后我们假期就回这里。”傅清黎布好菜,把一小碗稀粥放在她面前。
我们?吗?
林溪带着涩意笑了笑,接过筷子问他:“你吃过了吗?”
“还没,我晚点吃。”傅清黎不放心地又试试粥的温度,“不烫了。不过现在不能吃太多,先垫垫晚点再吃别的。”
长久没进食,一下子吃太多容易伤胃,需要循序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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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林溪没有动筷,望向坐在对面的傅清黎:“一起吃吧。”
傅清黎没再坚持,应了声好,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盛一碗粥。
清粥小菜,对病人来说自然是好的。
但对一个健康的大男人……
“你能吃饱吗?”林溪犹豫了会,忍不住问出口。
傅清黎一愣,唇角泛起欣喜的浅笑:“晚点我们再一起吃面。”
“哦。”林溪努努嘴,觉得自己管得太多。
但,他今天怎么一直说“我们”啊?
粥是温的,入口不烫。
傅清黎用餐仪态优雅,速度却不慢,几口把粥喝完,端坐着仔细地看林溪。
林溪当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专注、灼热。
她有点不敢抬头,总觉得他今天似乎带着某种执拗的情绪。
她想借着喝粥拖延时间,但这碗粥实在太小,再慢也只喝了十来分钟就见底了。
这期间,傅清黎的目光没有改变,也没有移开。
林溪依然垂着眸,轻咳了声提醒:“我吃好了。”
“好。”
她听见傅清黎推开椅子站起身,却没有收拾碗筷,反而绕过桌子在自己身旁蹲下。
她不解地转头,正对上傅清黎的眼睛,这一刻深褐色的眼眸里不再深邃,反而清澈,带绮丽的光彩。
他将她的双手纳入自己的掌声,神色虔诚:“小溪,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说什么?
结婚?
林溪脑子钝住,有一种荒唐感,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敢做过这种大胆的梦。
傅清黎手掌不自觉地收紧:“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安全感,会害怕再面对失去。我昨天说过我们会重新有一个家,这不是一时兴起。我想过了,结婚是最快的方式,我们合法地成为彼此的家人,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也不用再害怕我会随时离开你!”
林溪张了张嘴,眼眶泛起热意:“傅清黎,你是在可怜我吗?”
可怜她如今孤独伶仃,孑然一身,所以拿他的婚姻来陪她吗?
傅清黎摇头,心疼地伸手抚摸她苍白的脸颊:“不是可怜,是我们本该在一起的。”只是迟了六年。
“要说可怜,是你可怜可怜我。母亲去世后,我的家人就只有你和林叔,如今林叔……不在了,我就只有你了。所以小溪,你可怜可怜我,让我重新拥有一个家,我们做彼此的家人!”
他眼圈渐红,眼眶里水光明显。
林溪的眼泪终究落了下来,砸在傅清黎的手心。
“可是,结婚不是儿戏,结婚是要和爱的人过一辈子的。”
“傅清黎,你爱我吗?”
傅清黎半起身,用额头抵着林溪的,彼此呼吸交错:“林溪,我爱你的,很爱你!”
林溪泪落得更凶,浸湿了自己脸颊也沾湿了傅清黎的。
也或许其中夹杂着傅清黎的眼泪。
泪眼朦胧间,她问傅清黎:“你对我爱……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爱?”
她看见傅清黎的唇轻轻覆上自己的眼睛、脸颊,吻去苦涩的泪珠。
吻正式落在唇上前,傅清黎眼含笑意,像是她问了很傻的话:“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怎么会是兄妹之情?从来都是男女之爱。”
24. 彩虹
晨光初曦,傅清黎早早醒来。
昨晚林溪哭了很久。
不过这次还好,没有把他摒弃在情绪外,并不抗拒与他拒绝。
她身子虚,傅清黎怕她在椅子上坐久累,后来直接让她坐自己身上靠在胸口,耐心地陪着她,把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
等她情绪稳定些,傅清黎喂她吃了面和药。
身体疲惫加上药效起作用,这次没多久她便睡了过去。
傅清黎担心她深夜醒来,一个人会没有安全感,加上心里舍不得,送她回房后索性一起躺了下来。
怀里的人呼吸清浅,身子柔软。
这几年空荡荡的心,终于再次被填满。
但突然的失而复得,让他没有太多的真实感,睡意朦胧之际,总怕这又是一场自己日有所思的梦境。
于是这一夜,他隔十几分钟就会清醒一次,确认林溪真的在自己怀里。
傅清黎小心翼翼地紧了紧环在她腰间的胳臂,让两人靠得更近些。
鼻尖轻贴,两人呼吸交错。
他放缓呼吸,感觉她呼吸间喷洒到肌肤上的气息,用眼睛描摹她恬静的睡颜。
晨光在她秀长的睫毛下拓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弧度的鼻子、粉嫩的唇瓣在暖光显得更为小巧精致。
他没忍住,探过去吻在她微蹙的眉间。
退开两秒,又凑上去亲亲她的鼻尖。
却仍觉得不够,又凑过去贪心地贴上肖想已久,柔软的触感让人着迷。
他理智尚存,没有冒然闯入攫取更多的清甜,只在表面轻轻厮磨,以解心头之痒。
“嗯。”林溪突然动了动,很轻地嘤咛了一声。
傅清黎呼吸忽地变沉,睁眼强忍住突然窜起的麻意,小心地确认林溪的状态,见她呼吸自然平稳,方才那声只是无意识的轻哼。
他安下心,但身上的燥意已起没那么容易消散,实在不适合再继续躺下去。
而且早上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提前安排。
起身前,他不舍地再亲了亲她比方才嫣红的唇,轻手轻脚地抽出枕在她脖子下的手,确认没有吵醒她才走出房间。
-
林溪醒来时,外面的日头已经开始炙热。
不过傅清黎起床时关了遮光帘,室内仍是灰暗的环境,温度适宜。
但家属院的蝉随着气温上升活跃起来,鸣声不断扰人清梦。
林溪没觉得烦躁,反而有种回到学生时代放暑假的感觉,睡到自然醒还会继续赖会床,那时不用为生计奔波,每天都无忧无虑地享受假期。
她的思维被一个小型的滑动衣架拉回。
衣架上挂着一条白色缎面的公主裙,衣领处用珍珠点缀,在暗处也闪耀着炫彩的珠光。
它的旁边陪着一条轻薄的白纱,准确地说是头纱。
林溪愣了半晌,想起傅清黎昨晚提到今天就去领证。
所以,这是结婚用的礼服?
昨晚,虽然一直在哭,但她思维是清醒的。
她哭是因为心疼自己,也心疼傅清黎。
母亲离世时,他也才二十岁。
却已经陪母亲在疗养院住了十三个年头。
最后那两年,他为了时刻陪在母亲病床前办理了休学,就那么一点点看着母亲油尽灯枯。
他曾经的家被其他女人占据,外公外婆经受丧女之痛悲痛欲绝。
少年没有时间难过,冷静地处理母亲的身后事。
父亲连夜带着她北上祭奠,那一句“以后我们就你的家人”,让刚失去母亲的少年痛哭出声。
明明那么多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可只有在他们面前,他才能卸下心房,表现内心的脆弱。
所以,当他说出“母亲去世后,我的家人就只有你和林叔,如今林叔……不在了,我就只有你了”,林溪觉得无比难过。
她抑制不住的心软,也抑制不住的心动。
他说他爱自己,是男女之爱。
那不管这份爱有多少,有多深,能不能超过他曾经对苏怡安的感情,至少这份爱如今是真的存在的。
扪心自问,她想和他在一起,很渴望能像以前一样和他朝夕相处。
借着肆意释放的心疼和渴望,她点头同意了这样的要求。
可现在冷静下来,却觉得这样的决定对他并不公平。
如果他更爱苏怡安呢?
如果他对自己的喜欢并没有那么深刻呢?
那等他爱上别人后离婚吗?
还说像苏怡安那样,自己要接受他有婚姻外的爱人?
房门打开时,傅清黎正在客厅处理邮件。
听见声音,他立刻抬头望望向林溪:“醒了?”
他穿着白色衬衣,配黑色西裤,着装熨烫妥帖,正式得像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场合。
林溪点点头,有点尴尬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要是穿那身公主裙和他站在一起,应该会很配吧?
“怎么又不穿鞋?客厅没有地毯,光脚会着凉的。”
他的语气没有责备,慢慢都是无奈的宠溺。
说话间,傅清黎已经到她面前,伸手环住腰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抱起来。
“啊——”林溪轻呼出声,下意识揽住他的肩膀。
这个姿势,她比傅清黎还高出一些,难得以微俯视的角度看他的眉眼。
他眉骨高,下巴微抬都还能在眼窝落下些许阴影,显得眼神更为深邃幽深。
不过此刻他眉眼间都带着明亮笑意,眼底印着小小她和星光熠熠。
傅清黎几步走向沙发,把人轻轻放下。
正要起身去拿拖鞋,手被轻轻地拉住。
“傅清黎,我们谈谈吧。”
林溪语气郑重,眼神带着怯弱得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这让傅清黎的心揪了起来,脸上的笑都淡去了些,就怕她说些“昨晚只是一时冲动”之类的话。
但他无法拒绝她谈天的请求,答应下来:“好。”
在她身边坐下,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先发制人:“如果是拒绝结婚,那我……不同意,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林溪竟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一丝委屈,好像自己要对他始乱终弃。
“我不是反悔,只是——”
林溪没找到委婉的说法,索性直白问出口,“可你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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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你真的就那么确定你要和我结婚吗?”
“不会后悔,我很确定我只想和你结婚。”傅清黎回答地毫无犹豫。
“那苏怡安呢?你不爱她了吗?”
傅清黎双手捧着林溪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神情严肃:“林溪,我发誓我没爱过她,我只爱你!”
“可是……”你和她发生过关系。
这句话,未经人事的林溪终究没问出口。
因为介意,他反而她不想知道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傅清黎不会说谎也不屑说谎的,他真没有爱过苏怡安。
那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上其他原因,知道真相除了给自己添堵外,没有任何意义。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他爱自己,不曾爱过她,那就足够了啊。
“没有可是,”傅清黎并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只以为她心存疑虑,“婚姻不是儿戏,我想得很清楚,我只想和你共度余生。”
“那如果你以后遇见更爱的人呢?”林溪垂眸,表情悲伤,“我不想和别人分享……爱人。”
傅清黎心疼拥住她保证:“我也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有别的女人。我父母的婚姻一地鸡毛,我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
“小溪,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安全感,我也一样,害怕会再次失去你。所以想用结婚证绑住我们,先成为彼此的家人。其他的,我不会逼你,我们按你能适应的节奏慢慢来。你愿意给我机会,让我证明我会好好爱你吗?”
怎么能拒绝自己的爱人说爱你,说想和你结婚呢?
林溪做不到。
无数个觉得未来黯淡无光、不知抱有什么期待的日子,内心最绝望的就是,无论往哪儿走,未来的日子都不会再有爸爸、再有傅清黎。
可如今,拥有傅清黎的未来近在咫尺,还是建立亲密的夫妻关系。
诱惑实在太大,她根本无法拒绝。
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大红色的结婚证,林溪的脑袋还是懵的。
结婚证上红底的合照,她和傅清黎意外的般配。
那是傅清黎安排摄影师特意上门拍的。
她穿的是他准备的那身洁白的公主裙,站在西装革履的傅清黎身边,听摄影师指挥,“新娘头靠新郎近些”“新娘笑容再灿烂些”……
她当时心里还奇怪,怎么只说她,傅清黎那清冷的性子、扑克脸,不应该更愁人吗?
现在看来,傅清黎的表现很好。
脑袋自然地倾向自己,唇角扬着优雅的弧度,往常清冷的眼眸都溢满温柔的笑意。
倒是自己,面对镜头笑得有些僵硬。
妆容得体,除了眼尾那一抹红。
昨天哭得太多,眼圈微红还有些肿。
“新婚快乐,傅太太。”
傅清黎把结婚证拿过去,另一只牵住她,“这个我保管?”
“好。”
林溪的注意力在他牵着自己的手上,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指间的缝隙,与她十指紧扣。
傅清黎唇角的弧度一直没有下来过。
他礼貌地与工作人员道谢,此时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助理忙上前给大家分喜糖喜果。
25. 彩虹
林溪还没从傅清黎准备了喜糖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先前给他们拍证件照的摄像师又冒了出来,递给傅清黎一束手捧花。
淡紫色的海洋之歌搭配纤细的绿玲草,娇嫩的花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灵动鲜活。
傅清黎接过花束,送到林溪面前。
“这是……”
林溪内心疑惑,这个流程是不是不对?领完证才送花?
傅清黎听懂了她的意思,解释说:“这是宣誓台拍照用的。之前怕你突然反悔,等不及这些到,只想着赶紧把证领了,现在……”
他拍了衬衣胸口的口袋,“该有的仪式感,我们一样也不能少。还有来不及准备的,我都会一一补给你。”
一向不愿上镜的男人,今日却十分热衷于拍照,拉着林溪积极配合摄像师拍各种姿势的领证照。
完全和其他的新婚夫妇一样,激动地想将幸福的瞬间都记录下来。
两人颜值高,站在一起甚是养眼,配合度又超高,随手一拍都是能当海报的程度。
摄影师拍得心满意足,加上傅清黎出价高,新人还没到家,就收到了原图和处理好的照片。
林溪打开摄影师发到群里的照片。
照片上她抱着手捧花,冲着镜头笑得灿烂,拥着她的傅清黎满眼深情,宠溺地看着她笑,全然不见一贯的清冷神色。
其他的照片两人状态大差不差,他的眼睛都没有直视镜头,都集中的放在自己身上,目光柔和,或深情或宠溺。
都说真正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嘴巴不说爱意也会从眼神中溢出来。
傅清黎并不是看垃圾桶都深情的桃花眼,也不是受人摆布能假装深情的性子。
这一刻,林溪才对傅清黎那句“我爱你”有了些许的实感。
“怎么了?”
傅清黎在开车,只听到两人的手机同时响,林溪打开手机后却一直在愣神。
林溪回过神:“没什么,就是摄影师发了刚才拍的照片。”
“嗯,”傅清黎猜到是照片,但不知为什么她会发呆,“拍得不好吗?”
应该不会啊,之前他大概看下原图,感觉拍得还不错来着。
“挺好看的,”林溪舔了舔唇,犹豫地开口,“就是你没看镜头。”一直在看着我。
傅清黎没料到她想的是这个,显然也想起自己的眼神,轻笑出声:“我没关系,傅太太好看就可以了,我喜欢看你。”
他说得真诚,完全没有刻意说情话的意味。
可他的坦率却让林溪羞地不知如何接话,绯红悄悄爬上脸颊。
“对了,邱姨在家等我们,”傅清黎顿了两秒,“她问我们晚上要不要请姚姨他们吃饭,算是庆祝我们新婚。”
林溪明白他和邱姨的意思,这些年的相处,姚文秀和周乐言算是自己的娘家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告知他们自己领证的消息。
想到这层意,她没有过多犹豫:“要的。”
既然决定结婚,就她不会轻易离婚。姚姨他们认识傅清黎,消息也不会太过难以接受,而且有傅清黎在姚姨也能放心自己在北城的生活。
傅清黎本有些担心,这个问题会让她纠结不安,倒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心下欣喜却不敢显露太多:“那去外面吃,我来安排?”
“不在家吃吗?”
“作为领证的庆祝,应当要隆重点,”傅清黎说得有些小心翼翼,“而且姚姨和周乐言是你的娘家人,我不能失了礼数。”
林溪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点点头:“好,那就外面吃。”
顿了两秒,她补充道,“要有几盘辣的菜,姚姨喜欢吃。”
“知道了。”
趁着红灯的间隙,傅清黎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领证的消息我已经通知了外公外婆,但他们在国外赶不回来,今晚由邱姨暂代我的家属,你会介意吗?等他们一回国,我就带你回去见他们。”
林溪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这次聚餐,是作为两家人的会面在打算。
真正如他前面所说,别人有的仪式感,他们也不会少。
“这样挺好的,邱姨看着你长大,陪你这么久是你的亲人。”
邱姨曾照顾沈瑜多年,如今作为傅清黎的家属,就当是代沈瑜看他们缔结婚姻,也算是弥补他的遗憾。
“好,”傅清黎自然也是这层意思,见她对此接受良好,也就顺势提出在脑海中徘徊了很久的提议,“那我们下午……要不要去看看爸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他口中的爸妈指的自然是林溪的父母。
这次林溪沉默了很久。
车内和谐的氛围荡然无存,空气变得沉闷,傅清黎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操之过急,她刚愿意从过去探出头,自己就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心里接受林峰远的离开是一回事,真正愿意去祭拜却又是另一回事。
这一步林溪要是能迈出去,那才是真的放下心结,勇敢往前走。
林溪垂着脑袋,从傅清黎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表情,心下焦急又不敢轻易说什么,只能踩油门加速,好快点到家安抚她的情绪。
车子在家属院停下,傅清黎刚解开安全带,准备俯身查看林溪的情况,却听见她犹豫地开口:“爸爸是六年前离开的,那天晚上他被人……”
他猛地俯身过去,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打断林溪的话:“爸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告诉我,也不要再去回忆那些事。”
这傻姑娘沉默这么久,竟然是在想怎么告诉他林峰远的离开。
那些他想起来就心疼不已的事,并不希望她为了自己再去撕开那些心疼。
林溪靠在他的肩头,乖巧地点头却又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讣告。”
这不是谎话,他确实先看到了讣告,才知道林峰远的死讯。
只是当时他还看了案件的卷宗和她的病历,但这些他不打算告诉她。
“小溪,那些过去的事就让过去,以后我们朝前看,爸爸肯定不希望你一直活在痛苦里。”
“好,”林溪却还有别的担忧,“你说爸爸会不会怪我们瞒着他……现在又突然结婚”
傅清黎轻捏了下她的腮,唇边绽开笑意:“我们怎么可能瞒得过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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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知道了,而且同意我们在一起。”
“啊?他知道?”
她怎么从来没听爸爸提过,每次提起傅清黎都是“听哥哥的话……”“和哥哥一起……”,俨然是把他们当亲兄妹。也因为这个,以前她才一直不敢告诉他自己和哥哥在一起,怕他接受不了。
她傻愣愣地不敢相信,“你是不是为了安慰我,故意这么说啊?”
“当然不是,”傅清黎把她发顶被揉到翘起的呆毛捋顺,“爸大二时私下找过说,确实我们是在认真交往,他希望我们能一直走下去。”
“哦。”
那怪不得她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们也是大二快结束时分的手。
对于那段往事,两人都不想再提起。
傅清黎低头帮林溪解开安全带,但没退开。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拨开,一颗递到她唇边,一颗塞进自己嘴里:“吃糖。”
林溪下意识张嘴含住。
柔软的唇擦过指尖,隐隐感到一丝潮意。
傅清黎目光黯了黯:“小溪,我想吻你,不习惯的话可以推开我。”
话音未落,他俯身贴上她的唇,灵活地从她微张的唇齿钻进去,将糖果抵到深处。
林溪还没反应过来,闯入的湿滑已经碰触到她的舌尖,与之亲昵地纠缠。
她只觉得脑袋轰一声炸开,惊得瞪大眼睛,完全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这是傅清黎接吻第一次伸舌头。
他的气息带着糖果的柠檬味在口腔中散开,让她的草莓糖带上清新的微酸,勾得人心痒。
几十秒的吻,让两人都有些沉溺,呼吸渐乱。
傅清黎退开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惊呆的样子可爱得紧,又轻轻吻在她变得莹润的唇角。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林溪脑袋宕机,下意识问道。
傅清黎忍不住轻笑:“我们的喜糖,当然要吃。”
他目光定在她带着水光的唇瓣,“很甜很好吃。”
她对他的意有所指不知该怎么接话,脑海中突然闪过两人之前的话题:“我们下午去看爸妈。”
“好,我来准备。”傅清黎对她的岔开话题从善如流。
-
六年不见,邱姨拉着林溪看了又看,一遍遍掖去眼角的泪。
“瘦了……”她哽咽了会,张张嘴却只说一句,“以后和清黎好好的!”
来前,傅清黎吩咐过她,像以前一样对小溪,不要提这六年的事,不要提林峰远。
可看着林溪比以前瘦削的身体,和眉宇间掩不住的疲惫,她就忍不住地心疼,以前无忧无虑的姑娘被生活逼成了这番样子。
而且,心里终究是遗憾的。
曾经这家里的四个人,唯独缺了林峰远,他都没有亲眼看到孩子们成家立业。
眼见着,在邱姨的影响下,林溪的眼圈也渐渐泛红,傅清黎赶紧岔开话题:“邱姨,小溪早餐吃得少应该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邱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放开林溪转身进了厨房:“你们快去休息会,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26. 初晴
出发去墓地前,林溪想去楼上拜访下姚姨,邱姨却说姚姨知道他们领证后,就把周乐言喊回来一起出门还没回,说是晚上直接在餐厅见。
林溪只能作罢,但想想还是要亲自和他们说,打电话觉得不好意思,就直接发消息给姚姨和周乐言说了具体情况并提了晚餐邀请。
姚姨一直没回,估计在外没开流量。
倒是周乐言非常拽地回了句:“让傅清黎请最贵的!”
这时两人正在佛品店买东西,林溪把消息给傅清黎看,他直接拿她的手机发语音:“好啊,你有什么建议的餐厅吗?”
没过一分钟,周乐言回过来六个点和一句【自己找,别这么没诚意!】
这次林溪自己直接回:【他这么多年没回南青,不太了解,你推荐一下呗~】
【周乐言:……】
【周乐言:林小溪,领完证才几个小时,你胳臂肘就拐成这样,真是没救了!】
【你可长点心吧!】
语气非常恨铁不成钢。
傅清黎选完香烛纸钱,想问林溪还有没有缺的,却见她一言难尽地望着屏幕,凑过来看:“周乐言说什么了?”
林溪把手机递过去让他自己看,忍不住嘟囔:“总感觉他阴阳怪气的,可我自己也不知道会突然结婚啊,姚姨不会也生我气了吧?”
傅清黎看了眼两人的对话,就明白周乐言在不爽什么,不由好笑。
【林溪: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说她!她容易胡思乱想。】
消息发出后,他长按点了删除。
再发了一条:【我会用心选的,晚点发你地址,你和姚姨一定要来。】
周乐言这次没说别的,回了【好,我和妈会去的。】
傅清黎把手机还给林溪,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姚姨不会生气,我带你回来那天,她就来看过你,你当时睡着了不知道。之后怕打扰你休息才没来,但一直有发消息来问你怎么样了。我们的关系她肯定看出来了。”
林溪没说话,却忍不住腹诽。
领证前他们两只是分开多年重逢的前任,什么关系也没有,姚姨能看出个啥。
看她微噘着嘴,还不开心的样子,傅清黎继续顺毛,“周乐言就是调侃我们,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担心。”
他付了钱,单手拿着东西,另一只手自然牵着林溪往外走。
“我没担心……”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一个多月前,自己还在纠结要不要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可现在,两人竟然领了证。
而且……
她低头望着看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一如旧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
那是一周年纪念日时拍的,傅清黎不喜上镜,她又羡慕别人的亲昵,就小心机地提出拍张牵手的照片。
而现在,他就这么亲昵地牵着自己,像相恋多年的爱人。
很神奇,她和傅清黎分别了六年,却莫名地没有隔阂和陌生感,相处的模式自然而然地回到从前,小心思都憋不住,想和他说一说。
“没担心就好,”傅清黎轻声哄,“姚姨要是真生气,你就说我逼你的,让她找我算账。”
“姚姨才不舍得找你算账呢!”
从小到大傅清黎每次来见她,都会去拜访姚姨,自然而然成了姚姨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有礼貌、办事妥帖。每次骂周乐言,都要把傅清黎夸一遍,弄得周乐言听到他的名字就烦。
“对了,你什么时候和乐言哥关系这么亲近了?”
她记得,当时不光是周乐言烦傅清黎,傅清黎对周乐言也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两人在长辈面前才会礼貌性地聊上两句,私下几乎没有交流。
哪像现在,上次同桌吃饭聊天,今天又你来我往地怼上几句。
傅清黎当然不会告诉他,之前两人互相不顺眼是因为情敌间的敌意。周乐言自己藏起来的心意,他更不可能戳穿。
“他现在是我大舅子,我得讨好他。”
林溪:“……”她没看出多少讨好的意味。
不过傅清黎说话确实柔和不少,不像以前那般冷冰冰。
说话间,两人在一家花店前停下。
正逢七夕时节,包装精美的花束铺陈花架,花开灿然透着节日的氛围。
揽客的花店老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先生是要给女朋友买花吗?”
傅清黎难得幼稚地抬起两人交握的双手,晃了晃:“不是女朋友,是老婆,上午刚领的证。”
他说得自然,莫名还带着明显的炫耀之意。
第一次听傅清黎说“老婆”,林溪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遮掩自己的羞意。
老板是个很和善的中年女人,一听立刻连声道贺:“恭喜恭喜,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她拿起旁边一束鲜花推荐,“这束白玫瑰搭配茉莉,花语相濡以沫,白首不离。最适合你们像这样的新婚夫妇。”
她边说,边注意到女孩的注意力被其他的花束吸引,顺着目光望过去,她继续介绍,“姑娘喜欢的这束吗?这海洋之歌搭配绿灵草,花语也很美好,此生辽阔,只爱一人。”
林溪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傅清黎。
上午他送的手捧花,也是这个寓意吗?
他知道吗?还是让摄影师随意买的?
傅清黎正好侧头看她,唇边笑意温柔:“喜欢吗?要不再买一束?”
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溪摇摇头:“不用,上午那束很好看。”
花朵新鲜娇美,包装虽是简单的丝带,但编织的手工极其精美,不似这店里般粗糙。
“喜欢就好,昨晚临时定的,还怕路上有损伤。”
特意定的,那他应该知道花语吧。
林溪张了张嘴,最后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去年,参加同事的婚礼,新娘手捧花就是这个,听到旁人说起花语,我就特别想送你,”傅清黎目光灼灼,“今天终于愿望成真了。”
此生辽阔,我只爱你。
所以听说你以为我爱着别人,心才会那么痛。
那么爱你,却没有给你相信我只会爱着你的底气。
他欣慰的话语中,遗憾也显而易见。
林溪的眼眶蓦然有些湿润,原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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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年遗憾的不止是自己。
傅清黎紧了紧相交的手指,以安抚她的情绪,转身对花店老板说:“你帮我们搭配两束祭拜长辈用的鲜花吧。”
“好的,长辈生前有什么偏爱的鲜花吗?还是以菊花为主?”
傅清黎转头询问林溪的意思。
“母亲生前喜欢蓝色绣球,父亲那束一样就可以。”
被傅清黎的回忆影响,林溪忍不住追忆,“父亲以前总说,等退休了就去乡下住,到时院子里种满蓝色的绣球花。”
她笑意略带苦涩,带着是缅怀与眷恋。
傅清黎松开手,揽着她的肩膀靠向自己:“以后我们在家里种绣球。”
林溪摇摇头:“我以前种过,都没养活,我好像没有养花的天分。”
“我们慢慢试,我记得外公外婆院子里就种了绣球,到时我问问他们经验,总会成功的。”
这时,老板已经按他们的要求包装好花束。
傅清黎付了钱,拿起来掂量了下重量,挡住林溪伸过来的手,自己把两束花抱起来:“我拿就行。”
他们之前买了两大袋祭拜用的纸扎品,虽轻但体积大,都在他手上,有些遮挡视线影响走路。
虽然这点尴尬丝毫没影响他的气质,依然矜贵优雅。
可林溪过意不去自己空着手,她快走两步想去拿他手上的花:“我拿得动,你给我些。”
傅清黎却执意不让。
老板被小情侣的互相体贴打动,忍不住笑意:“姑娘,你眼光真好,老公长得帅还知道疼人!你歇着,我让我家那口子帮你们送到车上。”
说着朗声朝内屋喊:“浩子,快来帮忙送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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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话题再轻松,随着车子离开快速道拐进城郊的小道,两人的心情也渐渐沉重。
林溪的话越来越少,最后沉默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傅清黎也没再找话题,留给她安静的时间做心理建设。
其实他也很紧张,林峰远于他而言从不是林溪的父亲这么简单。
在过往特定的一段时间里,林峰远是代替缺失父爱般的存在,这与血缘、家庭关系无关,而是在林峰远眼里他是个符合实际年龄的孩子,不用故作冷静,可以因为害怕、恐慌得到大人安慰。
这样一个特殊存在的长辈,即使恋爱关系认可,可擅自成了女婿,傅清黎仍有些莫名心慌。
林峰远早年安葬妻子时,在旁边留了自己的墓穴。
所以当年林溪选择在烈士墓园设衣冠冢,将父亲的骨灰安葬在母亲身边,圆了他生前心愿。
车子停在山脚,傅清黎从后备箱往外拿东西时,衣角突然被拽了拽。
他回身,见林溪一脸欲言又止尴尬的样子,大概明白她和自己有相同的心思:“是想先和爸爸单独说说话吗?”
林溪没想到他能猜中自己的心思,面露讶异地点点头:“我想先和爸爸认个错,以前瞒着他谈恋爱,现在又突然领证,都没询问他的意见。”
“好,和爸实话实说都是我主动的,”傅清黎俯下身,与她平视,“你和爸先多说说好话,不要骂我太狠了。”
27. 初晴
林溪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忍不住弯唇:“知道了,不过他才舍不得骂你呢!”
从傅清黎第一次出现在家里,林峰远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照顾好哥哥”“要好好对哥哥”之类的话。
在他眼里,傅清黎过早地经历了家庭关系的破裂,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面对母亲的绝望和父亲的缺失,被迫独自面对长大的路。
他一直是希望,傅清黎在他们面前能卸下心防,把他们当做依靠。
“爸更舍不得说你,他最希望就是你开心,只要你开心,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你。他对我们在一起唯一的要求,也是我护你周全,让无忧无虑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到这些免不得想起之前六年,他顿了顿,“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不等林溪反应,他继续从后备箱往外拿东西,最后把最轻的纸扎品递给他,自己拿起剩下的,“东西太多,我先帮你拿过去。”
林溪点头,拎着东西跟在他身后。
通往山上的台阶旁,成排的松柏在炎热的气温下显得都有些蔫。
傅清黎却穿着长袖衬衣,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
才走了几分钟的山路,他背上的衣物已经汗湿。
上午去民政局领证这么穿,显得重视就并不奇怪。
可墓园是露天,阳光直晒,他却没换短袖之类清凉的衣服。
林溪想起出门前邱姨有问他要不要换衣服,他说不用,但也没说具体原因。
“很热吧?你怎么不听邱姨的,换件衣服啊?”
“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见家长,要穿得正式些。”傅清黎知道自己出汗严重,停下脚步回头,“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他额头鼻尖都是豆大的汗珠,黑色碎发也被打湿散在额前,完全没了往常的整齐。
微乱的发型却不显狼狈,反倒给他的清冷平添了桀骜不驯,加上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莫名痞帅得勾人。
林溪感觉自己被晒热的脸更为发烫,急忙转开视线不去看他:“不狼狈,挺好的。”
“再往上两排就到了,别走过。”
“嗯,我知道。”傅清黎也不在意她的敷衍,应声继续往上走。
林溪眨眨眼,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傅清黎没问过位置,却一直在前面带路,自然地好似知道父母的墓穴在哪?
她略带茫然地回头俯瞰上山的路。
主路就这一条,不问直接走,好像也正常。
傅清黎把带来的饭菜、鲜花摆放好,就默默地退到远处,就林溪自己呆着。
林溪把香烛点燃,插入香炉后,靠在墓碑处坐下。
这时他才知道傅清黎带来冰垫的用处。
“爸,妈,我来看看你们了,也想和你们说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我现在能坦然面对爸爸的离开了。以前想不通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您,您的付出根本不值得。可我昨天梦见您了,您是想告诉我,您从不后悔为自己守护的信仰牺牲!”
林溪抚摸着墓碑上有些褪色的老照片,那是父母的结婚证上的照片,她对母亲的印象不深,但照片看得出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自己与她眉眼很像。
照片上年轻的林峰远正义凛然,脸上笑意纯粹美好。
她眼泪不受控地砸在地上,又很快被高温蒸发,“爸,对不起,您一直教我勇敢坚强、正直乐观,而我却困在这里的情绪里期期艾艾,让你们担心了!”
她突然扬唇微笑,“爸,我遇见哥哥了。您刚看到他了吧。这就是我要和你们说的第二个好消息,我和他上午领证了。对不起,以前瞒着您谈恋爱,现在和他闪婚也没提醒告诉您,您不要生我们的气。”
“我……真的很喜欢他。他也说他爱我,只爱我。您以前一直说他值得信任,不会说谎。所以我相信他说的爱我……六年前那些事,我不想再想,不想再介意,我都想放下……我想好好和他在一起,您说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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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您会支持我的,对吗?”
过了二十分钟,没等到林溪的消息,傅清黎怕她晒得太久中暑,还是决定回去查看她的状态。
远远就看到林溪抱着膝盖坐着,脸埋在臂弯里。
听到他走近的声音,她抬起脸,脸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
“你来啦。”出声时,嗓子都是哑的。
说着,她就手撑着站起身。
傅清黎上前扶着她细弱的腰站稳,指腹轻轻按了按她比之前更肿的眼睑,心疼不已:“还好吧?”
林溪抽着鼻子摇头,突然扁了扁嘴,伸手环住傅清黎劲瘦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身上汗湿得像刚从水里出来,傅清黎却能清晰感觉到她的眼泪透过布料渗到胸口,滚烫灼人。
他收紧手臂,让她贴自己更近。
这刻他感知不到肌肤相贴的炎热,满心满眼都只有怀里的人压抑的啜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他听见林溪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傅清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他说得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林溪靠在他的心口,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砰砰——
与自己的心跳同频。
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林溪突然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
拥抱终止于傅清黎放在口袋的手机连续震动。
林溪这时感觉到害羞,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退出,示意他先接电话。
傅清黎单手虚护在她身侧,掏出手机看了眼显示,直接按了挂断。
“不接吗?”
傅清黎用衣袖拭去林溪额头的汗:“不重要,我们祭拜完先下山。”
男人间的承诺更倾向于言简意赅。
傅清黎很正式地做了番自我介绍,最后为林峰远斟满酒:“爸,您和妈放心把小溪交给我,答应您的,一定会做到。以前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定会护她周全!”
28. 初晴
香烛燃尽,傅清黎确认没有火星,才走到林溪面前,背后着她躬下身:“上来。”
“不用,我自己能走。”
她脚步往后退,却被傅清黎回身拉住手腕:“你身子还虚,不能过度劳累,小溪听话!”
若不是来见林峰远的事不适宜拖,傅清黎说什么也不会在这样的温度上山。
听他说“听话”,林溪的心跳快了一拍,也不再倔强,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
傅清黎勾着她的腿弯直起身,骨节分明的大掌贴上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的粗粝和灼热。
鼻尖充斥的雪松味浓郁,还杂糅着好闻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林溪突然意识到他们真的长大了,傅清黎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自己也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重逢以来,他们没有聊过当年分开的事,她不清楚傅清黎的想法,但于她而言,不是不介意他曾经的偏航,但这些天她能感觉他对自己的关心一如既往,所以会下意识地依赖他,回到原来的相处模式。
相比过去,她更想要与他在一起的未来。
那个未接电话,直到离开墓园,傅清黎才打了回去,也没避讳林溪,直接连了车上的蓝牙通话。
“傅总,晚上定的云樵记溪语包厢,地址我已经发您微信了。”
“知道了。”
“还有……”对面的助理欲言又止。
傅清黎没什么耐心,直截了当:“说!”
“袁总刚才问您大概回北城,与朝晖的合作方案初步确定,具体细节想让您再过目下。”
“让他把方案发过来就行,其他的事他先看着办,我这里……”
傅清黎衣袖被轻轻扯了两头,他回头见林溪冲着自己摇头,显然是不想耽误他的工作,他顺从地转了话锋,“行程的话我确定了和你说。”
说完,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他顺势将林溪拽着衣角的手握在手心,语气全然没有方才的冷硬,声音温柔像是哄人:“不用考虑我,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多住几天,或者你要是想在南青生活也可以,给我点时间安排。”
林溪摇摇头:“去颂嘉入职前,我想好了要在北城发展,目前来说我做得挺开心。”
她露出一丝苦笑,“就是不知道,这几天无故缺席会不会被开除?公司都没联系我。”
这几天自己也是昏了头,方才听他打电话才想起工作的事,自己是从现场展会跑的,后来没解释也没请假。
午后要联系姚姨和周乐言,她才想起来看手机,但没看到有同事领导的电话或者消息找她。
“不用担心,我帮你请假了。”
倒是忘了傅清黎和邹颂的关系,林溪松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心又提了起来:“你和谁请的假?邹总?”
“对!”傅清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让他这几天别来打扰你。”
怪不得谁都没找她,可是……
林溪心下着急:“你怎么说的?那他不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他一直知道。”傅清黎分神瞥了她一眼,略带疑惑。
林溪瞪大眼睛:“不是,他一直知道我是你前……女友?”
“……”傅清黎不喜欢这个词,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是,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怎么了?”
“他之前就认识我?所以才给我发的offer吗?”
傅清黎耐心解释:“对,他一直知道你的存在,但没见过你,HR提交人事调动建议时,他还不知道是你,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的。“
“这个你放心,岗位调动时因为你的哦能力,不是特殊的安排。”
林溪还是有点懵,下意识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可是,你不是从来不让我接触你北城的朋友吗?我以为他们都不认识我。”
“不让你接触?”傅清黎眉头深锁,不可置信,“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想起之前北城的朋友来找他,他都是一个人去赴约,对此林溪从没表达过不开心,他以为她并不在意。
可原来在她眼里,她认为自己不想让她和北城的朋友接触。
“既然觉得不开心,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
林溪垂下头,沉默不语。
傅清黎觉得有些挫败,他以前觉得自己在护林溪周全这件事,考虑得还算周到。可事实证明,他考虑了很多,却没有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
不让她接触自己的朋友,觉得被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当时却没有注意到。
虽然迟到的解释总显得苍白无力,可他还是要说,不想她心里一直带着这样的误会。
“我从来没有不让你接触我朋友的想法,只是那时候……”傅清黎斟酌了下用词,“我和那个人关系不好,他做事比较极端。那时我羽翼未丰,怕他会伤害到你,所以尽可能隔绝你和北城之间的联系,毕竟世家之间关系盘根错节,更容易被利用。”
说到这儿,他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当年傅文勋为了逼他和苏家联姻,断了傅家对他的经济支持。
但傅清黎从小有经商头脑,初中就开始和邹颂、纪嘉礼他们一起弄投资,早已积累了不菲的身家,再加上沈瑜留给他的财产,根本不受傅文勋的威胁,甚至连傅家的继承权他都愿望放弃。
傅文勋无计可施之下,竟然对林溪下手,安排人在网上造谣她获得全国大学生广告设计的作品是抄袭,在各大高校掀起了轩然大波。晋工大的论坛被冲,充斥着对林溪的谩骂诋毁,以及她获得国家奖学金名额提出质疑。
在巨大的舆论下,学校取消了她奖学金的名额,要求她自证作品的原创性。
可当林溪提交作品全程创作过程,部分领导在傅文勋的授意下,迟迟不肯替她发布澄清消息。
那时傅清黎只是个学生,没有能力与傅文勋抗衡,当然也不想妥协。
他只能把林溪送回南青,不要去管这些纷纷扰扰,自己求助在城南大当教授的外公外婆,找关系替林溪澄清这莫须有的罪。
这些苦难,是他带给林溪的,也是他让自己强大起来的动力,他必须要有护林溪周全的能力。
林溪并不想再去回忆这些事,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都过去了。后来我复课,不仅拿到获奖证书,还把当年的奖学金也给我了。”
傅清黎轻嗯了声,带着微不可查的哑。
林溪作为烈士子女,学校哪敢要她继续遭受这样的污蔑!而且那时他人在国外,傅文勋笃定经历现实抽打的他,会回家乖乖和苏怡安联姻。
他终止两人对于过去的回忆,回到原来的话题上:“以后我做什么事让你不开心,都要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胡思乱想。”
林溪刚解开心结,也明白他说得对,忙乖巧地点头。
她兀自想了会刚接收的信息,又转头弱弱地问傅清黎:“那邹总知道我们领证了吗?”
傅清黎一愣:“还没。”
结婚的念头,是昨晚突然的决定。林溪答应后,他半夜找了纪嘉礼,安排了些事。
估计邹颂也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敢直接诶来打扰他们而已。
但他不想给林溪压力,试探着问,“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结婚吗?”
“不是,”林溪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就不会同意和姚姨熬、周乐言吃饭。
可邹颂的身份不一样,是傅清黎的朋友,也是她的老板,万一……
傅清黎没有任何不耐,语气循循善诱地哄:“小溪,你能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吗?”
林溪舔了舔唇,说得有些艰难:“我们是闪婚,之前分开了六年,我可能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也许你会后悔想要……”
“没有也许!后面的话你连想都不用想。”傅清黎伸手握住林溪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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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裙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我是爱你,不是爱你以前的样子!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好好做自己,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会爱你!”
“我没有隐婚的打算,你如果有顾虑,我不主动说,让他们自然发现可以吗?”
林溪当然也没有要隐婚的意思,只是担心突然的婚姻会给他惹麻烦。
但他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没有意见。
见林溪乖巧地点头,傅清黎方才心里的郁结散了些,松开手去揉她的发顶:“小溪,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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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间定的傍晚六点。
为表诚意,傅清黎和林溪五点半就带着邱姨去了云樵记。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装修古朴,进门绕过一道水墨风的亭台水榭,竟是一处亭台水榭,四周的连廊曲径通幽,无不散发着典雅的古韵美。
林溪从不知道南青市区还有这样闹中取静的菜馆,忍不住问傅清黎:“你怎么找到这的?”
算起来,他在南青生活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怎么反而知道这里。
此间水声潺潺,为了让林溪听得清楚,傅清黎微侧身靠近她耳边些:“记得上次西餐厅的老板吗?”
“记得。”林溪点头,就之前给他们免单的那位。
“这也是他的产业。”傅清黎挑了挑眉,“周乐言不是说要吃最贵的吗?他名下都是高档餐厅,我就问了下他。”
想起上次那个免单的代价,林溪不免有些担心:“那你又给他项目?”
傅清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没有,只是推荐餐厅不用报酬。而且这顿饭意义重大,必须自己付钱。”
溪语的包厢典雅,推开屋内的小轩窗,正对着假山的流水,满池的锦鲤嬉戏,泛起阵阵涟漪。
傅清黎问服务员要了些鱼食,让林溪依窗喂着,自己和邱姨出去等人。
也没一会,就听见周乐言那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溪语?傅清黎你真闷骚,选个包厢都要秀恩爱!”
林溪:“……”
姚文秀笑骂:“人家这叫文艺,你懂不懂啊!”
这时,门打开,傅清黎退到一边,让姚姨他们先进门。
姚文秀一见林溪就迎上来,看了又看,面露担忧:“怎么又瘦了?”
林溪已经习惯了姚姨面对第一句就说自己瘦了,正想安慰她自己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体重没有变化。
就在她们旁边坐着的周乐言却把话接了过去:“傅清黎,你怎么回事?怎么照顾的人?”腔调很是欠扁。
傅清黎脸上难得挂着浅淡的笑,走到林溪身边,和邱姨认真认错:“邱姨,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姚文秀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一巴掌拍在周乐言背上:“你给我起来,这是你该坐的位置吗?!”
周乐言啊哟嚎了一声,屁股却没挪动半分:“怎么不是啊?我们作为林溪的娘家人,可不就该坐上座吗?”他拍了拍正中的位置,“妈,你坐这里!”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姚文秀还要说周乐言,林溪上前挽住她的臂弯,“姚姨,你从小照顾好,爸爸走后这几年也是你们陪在我身边,你和乐言就是我的亲人。”
邱姨知道有些话傅清黎他们不好说,就由她站出来说:“文秀啊,你别推辞了!这个主位本就是留给你的,你和乐言今天可是要给小溪撑腰的啊!”
姚文秀这才不再推辞,在主位上落座。
待大家落了座,她才怜爱地握着林溪的手,对着傅清黎嘱咐:“清黎啊,你邱姨说得对!林溪父母走得早,但她还有我和乐言在,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们可饶不了你!”
“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不会让你们担心!”傅清黎拿起面前的酒盅,给自己倒了一杯,“谢谢你们这些年陪在小溪身边,对她不离不弃!我这些年缺失的,以后都会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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