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逢君》
1. 方与还的演唱会
七月流火,酷暑渐销。熬过温度最高的那几天,宋听禾出门都觉得凉爽许多。
去演唱会的路上堵了许久的车,她频繁地看向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眉头微琐。
开车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司机,他从后视镜看出这位乘客的焦急,乘着这堵车的功夫询问道:“小姐,你这是准备去演唱会吧。”
司机小伙回过头对宋听禾展颜一笑,是个极清俊的男人,还带着一幅黑框眼镜,斯文地就像高中时期坐在宋听禾身边奋笔疾书的理科学霸。
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一众应援物,和身上夸张的洛丽塔暗黑系裙装还有脸上精致的妆容,宋听禾失笑。
“是啊,马上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宋听禾轻叹,微不可见。
“是方与还的演唱会吗?”小伙问道。
“我念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听他的歌,可惜没抢到门票。”小伙的声音满是遗憾。
宋听禾由此开始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方与还的,许是那年烈日骄阳之下,少年在舞台之上肆意挥洒汗水的模样让她枯燥般的充斥着学习的高中生活难得地有过几分叛逆。
这种近乎于疯狂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以至于他喜欢的歌手,她也喜欢到了现在。
随着前面的车开始缓慢行驶,车辆慢慢稀疏,司机开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堵车终于结束了。
到了体育馆门口,检票处只零散地余几个工作人员。
宋听禾赶紧从包内把门票和身份证取出,拿了小票又直奔安检。索性现今都是机器验票,效率比十年前的人工检票要快上不少,否则她真怕会来不及。
夏季的白日总会长一些,到馆场时天边正映着橘红的晚霞,余晖洒在座位上,每个位置都坐上了人。
宋听禾的座位旁边是一对小情侣,男生穿着一件印着骷颅头的黑色T恤衫,正从包里拿出酒精棉片,给女生的座位消毒。女孩拿着水杯在一旁,笑着和男孩分享着什么事情。看样子年纪不大,像是大学生。
“美女姐姐,你一个人来看演唱会吗?”旁边的女孩和宋听禾搭话。
“是和朋友约好的。”宋听禾笑着回应。
方与还的演唱会门票不好抢,她的票还是号召了“雨声”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连夜帮她抢到的,更别提连号的了。
虽然方与还虽是地下rapper出生,在说唱圈摸爬滚打数十年也只算小众歌手。不过好在前几年参加了一档户外冒险真人秀,由于性格抽象,烂梗频出出了圈。自此,不管是音乐会还是演唱会,皆是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不管方与还火还是不火,宋听禾都是要来的。
不过看着爆满的座位,她依旧感慨,果然有了关注度,才会有人去听作品,去做数据,去宣传。
因此才会有《沉浸》这首五年前写的歌的出圈。
方与还由此能够维持摇摇欲坠的厂牌继续得以创作。
有价值才能继续梦想,这是残酷的现实。
台上的灯光忽地一闪,聚焦在舞台中央,升降台起,方与还出现。
她的座位不是前排,只能看到大屏上方与还脸上精致的舞台妆容和深蓝色的一套打歌服。
宋听禾想起了那年盛夏,少年就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校服,浅蓝色的校裤,坐在艺术周舞台的边缘,唱着方与还尚未成名的作品,彼时他的嗓音澄澈,带有少年的空灵,就算是唱快嘴的rap,也让人如炎夏饮一汪清泉般沁人心脾。
他说:“听禾,要来和我一起吗?”
方与还的嗓音雄厚沙哑,开场是一首燃炸的重金属摇滚。红与蓝色彩的碰撞,rapper的歌声,乐队的伴奏,观众的嘶吼充斥馆场,宋听禾沉浸于这场演唱会的欢乐氛围,跟着台上的方与还哼唱着一首又一首他的成名作。
演唱会的点歌环节,方与还站在舞台中央,请出他的乐队,拿着话筒向全场宣布:“请容许我在今天的点歌环节前向大家隆重介绍陪了我近十年的乐队兄弟们!”
“鼓手:汉斯!”
“节奏吉他:菲娜!”
“贝斯:秦毅!”
……
“今天我们点歌模式由乐队奏音,主控切景,音乐停下,大屏幕出现谁谁就点歌!”
方与还说完,朝身后的乐手打了个手势,导播开始切景。台下的观众屏气凝神,大荧幕上出现一张张脸。
宋听禾自认为这种低概率的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拿着灯带起哄。
乐声停,荧幕上的脸从一个扎着马尾坐在母亲怀里的小女孩切到了正在欢呼的宋听禾脸上。
看到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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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陡然出现的自己的脸,宋听禾明显错愕,直到方与还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才让她确认,自己中了这几万分之一的概率。
“这位小姐,请问要点什么歌?”
导播把画面切回宋听禾,离她近的观众羡慕的目光直直投射过来,距离远的也在紧盯着大屏幕,大家都在期待她的回答。
“我想点一首《月下独白》。”
宋听禾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话筒,声音通过音响回荡全场,放大了她的忐忑。
《月下独白》是方与还早期的歌,极为冷门,就连音乐平台上都只有live版本,评论量更是只有239条。
一时之间,许多人面面相觑。
台上方与还的表情宋听禾看不清,就算场馆人声躁动,她依旧死死地抓住话筒,直视着耀眼的舞台,等待着方与还的回答。
大屏画面切回到舞台之上,方与还的手拿着话筒放到嘴边,沉默两分钟后,开口:“今天曲库里没有准备伴奏,可以换一首吗?”
也许是没有想过还有人记得这么久之前的歌,方与还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
宋听禾表示理解,正想换一首热门的歌曲搪塞过去之时,背后的键盘手突然向方与还示意,两人沟通片刻后,方与还又举起话筒,笑着道:“也许很多人不知道《月下独白》这首歌,它是我在蓉城酒吧驻唱时创作的第一首歌,也收录在我出道的一张专辑之中。”
“它与大众理解的说唱也许不同,它青涩,舒缓,没有技巧和过多的旋律,它仅仅只是当年一个迷茫的少年的内心独白。非常感谢您,这位女士,今天又给了我这个机会,站在这十多万人的面前再次唱起他。”
“这首歌将由我的键盘手谢时白用吉他伴奏,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其他的乐手退场,工作人员递上一把木吉他和两把座椅,两人就坐在座位上,随着舒缓的琴音启奏,方与太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听禾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眼前的大屏,那双拨动着吉他弦的手修长而又骨节分明。
正如那个午后,他伸出的那双手,把她拉出深渊。
如今,他在舞台上实现梦想,她也履行了十年前的约定。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最好的乐手。”
“那我将会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2. 乌龙
“听禾,这周末出来吃饭?我们得有一个月没见了吧。”发小陈念的声音从宋听禾手机听筒处传来。
宋听禾拿着手机,走进了一家便利店,打开冰柜随手拿了瓶冰饮,扫码付款后,回复道:“大小姐,你知道社畜的终极修养是什么吗?”
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随后陈念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是什么?”
宋听禾猜她正在做美甲,拧开瓶盖快步走向面前的写字楼,高跟鞋在大理石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哒!哒!哒!”
她直接按了上行的电梯,此刻是午高峰,面前的数字屏几乎到每一层都会停留。
“是私人空间绝不被打扰的自由!”宋听禾斩钉截铁地说。
陈念这个一毕业就能在家躺着收租的富二代当然不会理解她每天要为了那点窝囊费和上司斗智斗勇的日子。念及此,宋听禾叹了口气:“说真的,你就不能包养我吗?”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结果她还没等到陈念痞气地回应,“好啊,美人儿,小爷养你!”之类的话,就被一杯突如其来的冰咖啡泼了一脸。
宋听禾的鼻子被灌进了水,控制不住地张开嘴巴呼吸,刚想掏出包里的纸巾擦眼睛就被人揪出头发用力往后扯,只能吃痛后仰以减少伤害,又因为今天穿了一双细高跟,一时平衡不稳,竟踉跄地只能扶着身旁女人的肩膀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女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女人,不要脸勾引已婚男人,刚刚还恬不知耻地让人包养!”
电梯口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一大批看热闹的人。
这栋写字楼一共17层,大大小小的公司和工作室不下百家,一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吃瓜”,霎时以宋听禾和女人为圆心围成了一个小圈。
都到了这个地步,宋听禾也知道自己是被面前的女人认错了,反手掐住女人的手腕,向下绕出脱身。
“不好意思女士,你认错人了。”宋听禾从包里掏出一包纸慢条斯理地擦着脸,揉了揉自己的头皮,心疼地数着掉在地上的nancy,miya和andy。
女人看不惯宋听禾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吼道:“不是你?那是谁?”
似乎是怕周围的人不相信,女人赶紧从包里拿出截屏的证据,大声念到:“8月3日凌晨两点,你发消息给我老公,说你好寂寞,还发了一张睡衣照,问他身材好不好!”
“8月7日下午3点,你说你想老公的大xx,问我老公什么时候有空来填满你。”
“……”
见女人越念越上头,害怕涉黄的宋听禾赶紧把手机拿过来,从第一张照片划到最后一张,欣赏地点了点头。
“身材的确不错!”
女人反应过来,立马扑过去抢夺手机。可惜这次宋听禾有了准备,女人没有那么容易再从她手里讨到好处,于是只能气急败坏:“怎么,还想销毁证据不成吗?我告诉你!没门!”
而宋听禾只是把手机还给面前的女士,随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她手中:“成文律所,宋听禾。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公司在七楼。”
突然想到什么,在女人诧异的目光下又补充了一句:“我打离婚和财产分割的案子,很有一套的。”
女人呆呆地看着手中被宋听禾强塞进的名片,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下认错了人,尴尬地愣在原地手足无措,方才给予她勉励的群众目光此刻如同一根根尖刺直插进她的心窝,她嗫嚅着想要道歉,声音却像痰一般卡在嗓子里,咽下也不是,咳出来也不是。
宋听禾再没有注意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直言道:“大家散了吧,我不是小三,这位女士认错了人。请刚才拍了照录了相的同志自觉删除,请勿传播,否则我将保留诉讼权利。”
她今天穿着一套干练的职业装,虽然白衬衫被咖啡染上大片污渍,微卷的头发也被女人扯地乱作一团,依旧目光锐利,气质出尘。说罢,等到电梯门开,她踩着7厘米的细高跟昂首挺胸地直接走了进去。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宋听禾对着电梯反光面整理自己的仪容,心想白衬衫上的咖啡渍短时间内怕是清洗不掉,不过好在今天没有客户要接待,只需要整理卷宗就好。
几十秒后,电梯门再次打开,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莹绿色的应急通道指示牌亮着,宋听禾抬头,才发现这是负二楼的停车库。
见外面没人,宋听禾伸手按下电梯关门键,等待着电梯上行。
就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双指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的手突然伸入,阻挠了电梯关闭的节奏,开始缓缓张开。
男人顺着电梯扩大的空隙,先是一条穿着黑色西服裤的长腿跨入,紧接着一整个身子进来。
宋听禾抬眼,待看清来人的全貌后,心跳漏了一拍,她控制不住地将腿后退半步,直到感受到冰冷的铁皮紧贴着薄薄地衬衫将寒凉传进肌肤,才能找回些许理智。
面前的男人背对着宋听禾站在按钮旁,她依稀看见他伸出食指按了楼层后,挺拔地站在原地,和她一样,等待着电梯上行。
没有相顾,全是无言。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等在门口的人群走进来,逼仄的空间瞬间挤满了人。
她垂眸盯着脚尖,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
电梯每到达一层,空间里的人就会少几个。直到“第七层到了”的提示音响起,宋听禾在不断借过中走出了电梯,不经意间碰到男人半搭在手肘处的西装外套。
她瑟缩着收回手,赶紧跨出了电梯门,看到墙上挂着的“成文律所”四个大字后,立马扫脸进了办公区。
“小宋姐,身上这是怎么了?”宋听禾带的实习生赵嘉宜抱着一打文件放到宋听禾旁边的工位后问道。
宋听禾坐下,一边拿起抽屉里的梳子把打了结的发尾梳顺,一边说:“楼下遇到位女士把我当她老公出轨的小三给抓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一面小圆镜擦拭领口。
“啊?”赵嘉宜一幅不可思议的诧异表情,随后支支吾吾地说:“可是吴律刚让你去趟会议室,说是有个案子要你接,委托人已经快到了。”
宋听禾立马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和陈念的聊天记录下正是吴青鸣发来的消息。
赵嘉宜担忧地看着宋听禾胸前的那团污渍,紧张地问:“要不然我现在去楼下给你买一件。”
宋听禾伸手拦下赵嘉宜,安抚地朝她微笑道:“我有准备的,放心!”
紧接着从办公桌下的柜子中拿出一盒新的套装,是和她身上一样的白衣黑裙。
宋听禾的有条不紊让赵嘉宜崇拜不已,她在一旁感慨:“小宋姐,跟了你这么久,我还从来没见你被什么事难倒过!”
赵嘉宜投来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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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清澈中带着几分单纯,亮的宋听禾都晃了神。
曾几何时,她也是从赵嘉宜这个年纪打拼上来的,个中多少酸楚与无数利益置换之下才养成了她现在做事一丝不苟的个性。
现下,她却不急着把这职场血淋淋的真相直白地撕开给眼前的小女孩儿看,而是循循善诱道:“凡是都要做好planB,才不会被突发事件所困扰啊。”
说完,便拿着衣服到了楼层转角的卫生间换好,对着洗手台的大镜子把散乱的头发用一根纯黑色的发绳绑起一个高高的马尾,雪白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脖子处挂着一条银质的兔子抱月的项链。
宋听禾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只口红补了个妆,打理完毕准备前往会议室时,正好碰上两个结伴而来的同事。
“刚进吴律办公室那个帅哥你看见了吗?”
“听说还是知名rapper的御用乐手。”
“是吗?这么帅,看样子像禁欲系……”
“你懂什么?就是这种禁欲系暴露出狂野那面才戳人xp呢!”
两人嘴里嘀嘀咕咕的话全溜进了宋听禾的耳朵,三人碰见打了个照面,宋听禾依旧步履不停地前往会议室。只是在打开门的瞬间,她微不可见地深吸了口气,捏着旋转门的把手有些吃力。下一秒,她又扬起这三年练习过无数次的官方笑容,对着坐在主位的吴青鸣大方问候:“吴律。”
吴青峰合上文件,示意宋听禾在左侧的位置坐下,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谢先生,这是宋听禾,宋律师。”
“宋律,这是你本次的委托人,谢时白,chp乐队的键盘手。”
吴青峰话落,宋听禾目光仍停留在手边的文件上没有抬头,这反常的举动让吴青峰不悦地皱了皱眉,伸手在宋听禾左前方的桌面上轻敲。
手扣动大理石桌面的声音让宋听禾避无可避,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看着她的谢时白。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眼里全是促狭。
宋听禾知道,这是他在看她的笑话。
“谢先生,您好!我是宋听禾。”宋听禾不愿让谢时白发现自己的窘迫与懦弱,率先起身伸出手,微微弯起的腰肢让脖子处的项链悬空垂下。
谢时白收好腿,象征性地起身握上那双没有戴任何配饰的手,礼貌地一握,指尖与指尖交触后立马分开,只留下颤栗的感觉。
“您好,宋律师。”
男人的嗓音像沙滩边的细沙砾,随着微咸的海风,磨的人心痒痒。
简单的问候过后,宋听禾低眉,坐下,尽管感受到两道视线一直在注视她,却不敢轻易开口,打破这尴尬又微妙的氛围。
在工作中,有时候不做比多做,不说比多说要不容易出错的多。
中庸为官之道,在底层打工牛马身上同样适用。
吴青鸣作为律所实际的管理人,同样也是宋听禾的顶头上司,对着谢时白说:“宋律师在打名誉权的官司上很有经验,前短时间宁可儿的桃色绯闻案就是她处理的,想必谢先生比我们更了解。”
吹捧完宋听禾给她渡了一层金后,吴青鸣话风一转:“谢先生的需求可以和宋律详谈,我这边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吴青鸣朝谢时白的方向致以歉意,出门之前轻轻拍了拍宋听禾的肩膀,意思是,好好干。
于是,偌大的会议室便只剩下宋听禾和谢时白两人。
3. 混乱
“宋律师?”谢时白挑眉看向对面的宋听禾,一只手搭在座椅上,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宋听禾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文件。
谢时白没有着急,两人维持着这样的默契直到宋听禾翻完最后一页。
宋听禾不是没想过当一只缩头乌龟就这样逃避现状,可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嚣张地在她的地盘上对着她挑衅。宋听禾头一次厌恶自己对谢时白数年如一日的迁就与懦弱,以至于来人都找上了门,她却只能装作不认识。
不过幸好,他在配合。
宋听禾仔细查完所有条款后,公事公办地对谢时白说:“谢先生,您是要起诉这名网友造谣你私生活混乱吗?”
“我看了您提交的所有资料,如若对方散布的是真实信息,且只是对您个人造成了名誉的损害,您仅可以通过民事诉讼,要求对方赔礼道歉,赔偿损失。”
宋听禾冷静地向谢时白分析,念到私生活混乱五个字时语气也没有丝毫停顿,流利地把一整套官方的话说完。
“哦……”谢时白眼神直视着宋听禾,并没有因为被她发现自己的桃色绯闻就尴尬局促,而是心安理得的询问:“如果我还想让他坐个牢呢?”
他的语气轻松地就像今天要买一双鞋。宋听禾哑然,你当法院是你家?想让谁进去谁就得进去?
碍于职业操守,宋听禾扶了扶自己的银白色边框眼镜,慢条斯理地解释:“如果他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你,使你受到刑事追究,或他的这个谣言严重扰乱了社会秩序。”
“简而言之,就是你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这充其量只是一条娱乐消息。”
“不过你的私生活是否混乱,都可以告他损害你的名誉,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你可以要求他赔偿……500元。”
说完,她目光瞥向谢时白,正巧发现他在沉思,于是将文件收好,随口问道:“请问谢先生还有什么疑问或是诉求吗?”
谢时白坐在原位,一只手将领带扯得松了些,衬衫扣好的第一颗纽扣被他稍显粗暴的动作弄的散开,露出喉结下一片小麦色的肌肤。
他问道:“你就完全不在意我的私生活是不是真的混乱?”
“在宋律师的眼里,真相,重要吗?”
谢时白的声音传进宋听禾的耳中,竟让她觉得他有些受伤。
“真相是什么都不影响这次案件的判决,他侵犯了你的隐私,损害了你的名誉,你有权起诉他。”
宋听禾收拾完所有文件,将手机拿出,把微信的二维码页面调出,放在桌子中央。
她不敢看这样穿着正装的谢时白,尤其是此人现在又在不好好穿衣服。
“这是我的微信,你可以加个好友,后续需要的资料和开庭信息,我会尽我所能助你获得最好的结果。”
“合作愉快。”
宋听禾只能进入工作状态,雷厉风行地按流程办事,希望早点结束,好离开这间会议室。
谢时白端正了坐姿,没说话也没再看宋听禾一眼,只是拿出手机默默地扫了她给出的二维码。
宋听禾才得以拿起手机和文件转身离开,在踏出会议室之前,她听见谢时白在身后笑道,声音轻快:
“听禾,合作愉快。”
……
由于多了谢时白这个插曲,宋大律师本应在律所整理完卷宗最终还是拖回了家慢慢整理。
输入完最后一行字存档后,她靠着木椅申了个懒腰,鬼使神差地注意到在一旁摆着的手机。
打开微信,映入眼帘的先是置顶的微信工作群,紧接着是陈念的问候。
宋听禾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58秒的语音里含妈量究竟有多高,今天中午的事就算她再三解释过是误会,陈念依旧义愤填膺,觉得委屈了宋听禾。
有时候有个无论无何都愿意站在自己身边替自己出头的朋友是件想起来就很暖心的事。
置顶的消息下,一个黄色皮卡丘的微信头像吸引了宋听禾的注意。
尽管没有备注,她还是不用动脑子就猜出来这人是谁。
皮卡丘,是谢时白从小学3年级起就喜欢的黄色大耗子,喜欢到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要拿着一块的零花钱去小卖部门口抽奖,只为了赢得摆在货架上的皮卡丘玩具。
宋听禾那时是他的班长,又是邻居,关系自然比其他的同学要好得多。至少在思想与品德课堂上,老师让写下最好的朋友的名字,两人都会偷偷把对方的大名写在最中心的圈里。
那个时候宋听禾鄙夷谢时白的赌徒心理,出言嘲讽:“有这个抽奖的钱,都够买几个了。”
尽管如此,小小的宋听禾依旧戴着红领巾跟在谢时白身后,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刮开条码,最终又露出失望的神情。
虽然没抽到,谢时白还是收起了那张谢谢惠顾的卡,收在书包的夹层。这样的卡片,他已经存了16张。
彼时的宋听禾尚不知晓谢时白的执念,直到高考结束后,宋听禾兴致冲冲地拿着学校发的志愿书上楼来到谢时白的家门口,郑重再三地敲了一遍又一遍的房门,心中不停给自己打气。
她早就提前查好了所有她和谢时白能去的学校和城市,细看她拿的这本志愿书上不少页都有她折过的痕迹。
抱着书在门口等着的宋听禾不断调整自己的表情,可敲门后几分钟,屋内却毫无反应。
宋听禾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由于系统繁忙,她十点半才查到成绩,再加上选学校的时间,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
“难道出门庆祝去了?”宋听禾心想。拿出手机给谢时白发了一条短信。
蓉城正值盛夏,酷热难耐,窗外蝉鸣不休,扰得人心绪烦乱。
宋听禾频繁打开手机,一下又一下刷新页面,企鹅的最新一条消息依旧停在班级群里老班提醒可以查分的这条。
她站在谢时白的家门口,隔10分钟就去敲一下门,尽管内心知道里面可能没人,依旧乐此不疲。
“叮咚!”
随着小企鹅的提示音响起,宋听禾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把书夹在肘弯,在手机屏幕上滑开那篇企鹅消息,转回页面的瞬间,她呼吸都有片刻的停滞,待看清备注,便是持续的失落,犹如渴死的鱼骤然沉入深海底。
陈念:“听禾,我考了596,过了文科一本线50分!”
顺带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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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一个普天同庆的表情包。
就算是隔着屏幕,宋听禾依旧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陈念的兴高采烈。可现如今,她没有多余的情绪恭贺好友的成功,又不想在无尽的等待中消弭,于是开始了和陈念牛头不对马嘴的聊天。
久到宋听禾腿都站地有些麻了,才靠在墙边休整。身后的铁质防盗大门发出吱嘎一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方阿姨正拎着菜篮开门。
“听禾呀,大热天的,怎么在这儿站着呢?热不热呀。”方阿姨关切地问道,许是瞧见了她额角密密的汗,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宋听禾。
宋听禾接过,甜甜地对方阿姨笑着道谢,问道:“谢时白没在家吗?方阿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宋听禾此时顾不得其他,只想知道谢时白的下落,不料却听到方阿姨脱口而出。
“小谢一家呀,不是举家搬到国外去啦?时白早都申好了加州的大学啦。哎呦,你不知道呀,听禾。”
方阿姨急着出门买菜,没有把宋听禾难看的脸色往深处想,只当是被这天给热坏了,热情地说:“听禾去家里坐坐吧,你傅柔姐姐放假在家呢!”
宋听禾委婉地拒绝了方心华的好意,拿着那本翻过数遍的志愿书走到了一楼。三四点的太阳正是烈的时候,她眯着眼睛找到小区的垃圾桶,把书丢进了绿色的大垃圾桶,里面传来的刺鼻气味薰地宋听禾立刻皱眉,随后便是头也不回。
加州的谢时白和蓉城的宋听禾就此走上两条路。一个选择不辞而别,一个成全不闻不问。
……
微信的提示音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宋听禾拿着刚倒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打开消息页面。
陈念:听禾,你猜谁回来了?
陈念:谢时白!
接下来一串都是她发的蓝色眼镜表情包来表示她的震惊。
陈念:他居然还敢回来
陈念:你瞧好了吧
陈念:看我怎么虐他!
陈念的消息铺满了整个屏幕。谢时白、宋听禾、谢时白还有孙祺四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当初谢时白举家匆匆离开蓉城去加州发展,谁也没告诉,只有孙祺知道内幕。
这事孙祺本来瞒地很好,只是填完志愿后宋听禾的颓气实在太重,孙祺实在看不过去才说漏了嘴。
孙祺本身就大宋听禾三人两岁,对他们也当作自己弟妹般照顾,一面是谢时白的嘱托,一面又要小心处理宋听禾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夹在中间真真的里外不是人。
最后在陈念的威逼利诱之下,孙祺才说出实情。谢时白放弃了在国内升学的机会跑出国学音乐了。
宋听禾知道,谢时白是为了梦想,就算他规划的未来里,没有她,她也还是决定放手释然。
陈念不知道宋听禾和谢时白之间的弯弯绕绕,内心认定是谢时白不顾情谊,这么多年和宋听禾一样,从不和这位“发小”联系。这次知道谢时白回国的消息,还是刷到了孙祺发的朋友圈,里面有两人的合影。
这不,一获得第一手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向宋听禾倾诉。
宋听禾把水杯放在桌上,特意将电脑收好,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开始回复陈念的消息。
4. 登场
禾:你打算怎么做?【微笑emoji】
宋听禾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她用的九键。
陈念:【邪恶小猫表情包】
陈念: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禾:到时候?
陈念:你还不知道吗
陈念:我们不是说好这周一起聚餐
陈念:【可怜兮兮表情包】
禾:……
禾:我记得我没有同意。
陈念:【撒娇表情包】
陈念:我知道你会来的
陈念:好紫啧
陈念:话说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意外谢时白回国的事
陈念的消息像炮弹一样连环向宋听禾轰炸而来。宋听禾瞥了一眼左上角的时间,已经快到凌晨,赶忙打断陈念的喋喋不休。
禾:睡了。明天上班。
宋听禾发过去一个老年人专用晚安表情包,是动态的牡丹花开。她把消息调成静音,订了闹钟,拿起手边的小猪眼罩戴好,调正位置闭眼就睡。
这天晚上,她难得做了一个梦。
……
社畜的周末是难得的可以睡懒觉的时间,宋听禾享受一觉睡到下午而不被打扰的自由。
可今天不同,陈念一大早就驱车来到宋听禾所住的小区楼下,熟门熟路地输入密码,打开房门,紧接着冲上二楼,一把就将宋听禾的小猪眼罩扯开,晃了半天才将朦胧的宋听禾唤醒。
幸好宋听禾没什么起床气,否则她这一套连招下来,早就该被五马分尸,就是受满清十大酷刑也不为过。
“啊啊啊!你怎么还睡得下去!听孙祺说,今晚谢时白可还要再带一个女人过来!”
宋听禾此刻眼前仍有一团雾气,大脑尚未重启,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眼睛,方才看清陈念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伸出手往床头柜探了几下才摸到眼镜盒,凭借着本能打开,把眼镜带上。
有了这个间隙,宋听禾才得以稍微清醒。
“什么女人?”
宋听禾只记得陈念说的这两个字。
陈念叹了口气,伸手摸上宋听禾的额头,确定对方没烧糊涂,加大声音又强调了一遍:
“谢时白的女人!听说是在阿美莉卡认识的!”
宋听禾见陈念表情愤懑,嘀咕道:“他不是私生活混乱吗?带个女人多正常……”
她突然想起来要帮谢时白打的官司,没想到就算是长大了也还是要帮他收拾烂摊子,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孽缘。
宋听禾的声音轻细,陈念一时间没有听清,问道:“什么私生活?”
宋听禾连连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她知道陈念的,向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只不过和谢时白的事属于公务,她想她这是最后一次帮谢时白维持他的体面。
不过陈念眼下当务之急不是研究透宋听禾说的什么共生活私生活,直接打开宋听禾的衣柜,把宋大律师所有工作服撇到一边,搜救犬一般地从一堆黑白灰中找出了一条积压在棉服下的红色露背吊带裙,想也没想就直接扔到宋听禾的脸上。
“今天晚上,穿这个去‘雨声’,否则……”
陈念一脸威胁,顺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是假装出来的阴狠。
宋听禾拎着这条裙子左看右看,始终没想到自己哪儿来这么件性感的衣服,问道:“你怎么翻出来的?”
她狐疑地看向陈念,都觉得是陈念早就买好了刚才借着由头塞进她衣柜里的。
陈念无语地看向躺在床上,头发躁乱,眼镜耷拉着挂在鼻梁上的宋听禾,说:“这不是上次逛街的时候,你看着橱窗模特穿着好看硬要我给你买的吗?”
“你还说什么风格都能驾驭,你要做最性感的辣妹。”
宋听禾挠挠头,觉得不像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更加疑惑地看着陈念,指了指这条裙子,又指了指自己,对陈念说:“我?”
她越发觉得是陈念编出来的了。
“去年你生日的时候,忘了?”
陈念回忆起那天,紧接着说:“不过那天你的确喝了点酒,不是吧,老宋。你喝酒断片儿啊。”
一听到陈念提到是去年生日,宋听禾才想起来前因后果,脸突然有点烧。
她的空调温度一向开的低,又喜欢盖着最厚的被子裹着睡,陡然穿着睡衣一大半身子露在棉被外,竟被冷地一哆嗦,赶紧拿起床边的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几度。
“这件衣服怎么穿?”宋听禾起床,穿着一双鳄鱼拖鞋,拿着裙子在穿衣镜前对着自己的身体比划一圈,转身问陈念。
陈念把手里提着的包装袋递到宋听禾手上。
“把你那些小动物饰品换掉,今晚戴这个!”
“我下楼等你,10分钟,要是还没换好,我就上来亲自给你穿!”
陈念最后留下威胁的话后就下楼,只留宋听禾一人对着镜子愁绪纷飞。
镜子旁的化妆柜上有一个银白色的盒子,宋听禾犹豫再三,把盒子拿起又放下,最终把它塞进了抽屉。
换好这条长裙,宋听禾又找了双银白色的高跟鞋,脖子上戴着陈念买的项链。
头发被她烫成了大卷的波浪,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陈念拉过宋听禾左瞧右瞧,啧啧感叹。
“没想到我们高冷精英大美人儿也有这样火辣的时候,我保证,你这一身出门,回头率绝对杠杠的。”
陈念看向宋听禾的眼神都忍不住喷火。
平时工作宋听禾都是穿黑白灰配色居多,衣服也是以剪裁大方得体为主。就算不是黑白灰,也都是卡其这种低饱和色系。
这样明艳的衣服,她是第一次尝试。
陈念环着宋听禾绕了一圈,思考半天,说:“还差一点。”
宋听禾蒙了,还没等她想透差的是哪点之时,就被陈念怂恿着出门,塞进了车,奔向市中心一家造型工作室。
曼迪是这家店的老板,也是陈念的好友。
此刻正在捣鼓着宋听禾的头发丝,一旁的陈念指点江山。
“这里要短一点,修一下。”
“流海也得剪一剪。”
“头发有点毛躁,喷点精华。”
“这样还不错。”
“再给她画个妆吧。”
一切结束后,宋听禾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底妆服帖,妆容清透,就连原本斜出的几根头发也被打理地井井有条。
果然专业的事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做。
陈念现在正和曼迪在柜台边闲聊。
曼迪满意地看向宋听禾:“你看,我的手艺依旧不减当年吧!”
陈念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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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点头:“你这技术就是拿个骷颅头来你都能画出花儿来,更别提本身就是个美人坯子的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打扮的那么隆重,去哪儿玩儿啊?”曼迪对走到陈念身边的宋听禾眨了眨眼。
陈念回道:“去让一个始乱终弃的……”
话到一半,陈念赶紧看向宋听禾,讪讪地笑道:“朋友,朋友。”
“眼前一亮!悔不当初!”
陈念肯定地说道。
宋听禾表面上虽然对谢时白冷冷淡淡,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不允许别人对谢时白有一句诋毁。
“结账吧。”陈念开口,从包里掏出一张卡,“老样子。”
曼迪了然,刷了卡,目送两人出店。
陈念开着车慢慢地到目的地“雨声”的时候,天刚好暗。
江边的晚风吹的正好,“雨声”的室外支起的花伞下,三三两两的顾客们正对着江岸的楼厦对饮畅谈。
“雨声”是陈念大学毕业后开的一家酒吧,一应陈设都是宋听禾陪着选的。当时这条街不算平静,常有混混来闹事,背后的老大也想用不正当手段收购。那时候陈念第一次出来做生意,面临着前狼后虎的绝望处境,又因着心里的不甘心不愿妥协,也没有向爹妈求助,满心都是想自己闯出一番名堂,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后来经营实在惨淡,就在陈念终于支撑不住就要签下卖掉酒吧的合同之时,还是宋听禾赶了过来,查了合同的漏洞,保下了“雨声”。之后更是带了个做警察的朋友常来光顾,后面扫黑除恶,黑老板进去,“雨声”得以在风波中被保存。
因而“雨声”对于陈念,对于宋听禾意义可见一斑,尤其宋听禾还是“雨声”的二股东。
“雨声”的侧边有个小院,不对外开放。里面种着些宋听禾喜欢的花花草草,桌椅布置都是最好,藤架上还搭着秋千。这算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宋听禾和陈念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孙祺早就拿好了酒,坐在凳子上正准备调一杯拿手莫吉托,听到门口的动静,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走上前。
陈念一眼就瞥到了孙祺身后悠闲的谢时白,指桑骂槐地道:“哟,孙祺哥,许久没见,我们还是这么熟。请客都还没来,酒都先点上了。你怕不是前段时间出了趟国,什么规矩都忘了!”
陈念笑着打趣,目光却死死锁在谢时白身上。
“哪儿的话!我们还分你的我的?”孙祺是何等人精,怎么会听不出陈念拐着弯儿的在骂谢时白,但现下的情况,只能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否则这面子上就过不去了。
陈念懂得适可而止,眼下还不是彻底算账的时候,拉着宋听禾就要坐下,却不想孙祺突然像吃了炸药一样的惊呼:“听禾!”
这声怪叫让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到孙祺身上,随后众人的目光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宋听禾。
“怪叫什么?没见过美女?!”陈念目光扫过谢时白,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一抹惊艳,心下满意。又看到他身边坐着的女人,内心又开始怄气。
那女人穿着一袭碎花白裙,活脱脱一白月光打扮,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目光也看向宋听禾,只不过那笑意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知。
陈念做了几年的酒吧老板,识人的本事可不弱。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5. 震撼
“这不是被震撼到了吗?”孙祺解释道。
不怪他意外,平时的宋听禾一幅事业女强人,一脸的生人勿近。美则美矣,就是过于凌厉又不带感情,妥妥高岭之花让人心生畏意。
今日一袭红裙现身,映的肌肤更胜雪白,白与红的视觉冲击又被弯曲的长发柔和,整个人在夜色和昏暗的灯光下更显风情万种。
陈念忒了孙祺一口,越过他,像是才发现谢时白似的,夸张问候:“嘿,这不是我们时白吗?舍得从国外回来啦?”
“哦,我瞧瞧,没变样呀!”
“唉?这是谁?时白你带回来的新女朋友?”
陈念像一柄机关枪,突突突地就向谢时白发射。语言热情,眼神却是毫无温度。
谢时白坐在原地,应对陈念得心应手:“这是白姣,在美国认识的朋友。”
短短几个字,无视了陈念的挑衅又介绍了白姣的身份。
白姣适时起身,和陈念、宋听禾打起了招呼:“你们好,一直听时白提到他在国内的朋友们,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白姣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看样子人畜无害。
陈念把宋听禾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位置正正对着谢时白。
“哦,他还记得我们呐,那你说说,他怎么提的?都提了些什么?”
陈念丝毫不怵,对着白姣的客套话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番操作让白姣的笑挂在脸上收也不是,继续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目光频频看向身旁随意靠在椅子上,小口啜饮着鸡尾酒的谢时白,一只手攥紧,咬了咬唇,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等人帮她解围。
可惜最能担任此项工作的谢时白此刻却没工夫搭理她的求救,一心只喝着小酒,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垂眸看着手机的宋听禾。
“时白。”
白姣最终还是出了声,伸手轻轻扯了扯谢时白的衣摆。
宋听禾虽然在回复吴青鸣的消息,可注意力放在对面,听到白姣出声,她好奇地微微抬起头,刚好与谢时白的视线错开。
“提的可多了,比如你上学的时候不爱喝牛奶,临出门浇到你爹买的富贵菊花盆里,结果花死了,土里还在冒泡泡,气地你爹满街揍你的事。”
谢时白开口,不愧是rapper的乐手,嘴皮子功夫不弱,一长串话说下来,气都不带喘的。
陈念气极谢时白当着外人揭自己的短,一时又摸不清白姣和谢时白究竟是什么关系,主动出击的局面逐渐变得被动。
尤其是陈念还看到白姣坐在谢时白身边捂嘴偷笑,这场面顿时让她更加憋屈。
只是这场不止有谢时白一人嘴皮子功夫溜,宋听禾可是靠脑子和嘴巴吃饭的。
于是陈念转头对白姣笑着说:“我们啊,和时白关系好是好,不过要说最好的,那还得是听禾!”
她目光反复在谢时白和宋听禾身上来回巡视,又故作扭捏地说:“毕竟他俩小时候亲得就像一家人似的。”
话里话外就生怕白姣不多想。
宋听禾见陈念即将把战火转移到自己身上,连连摆手拒绝:“别看我,我不是,我们不熟。”
可是看着陈念委屈的样子,她还是不忍,说道:“小时候是邻居又是同学,走的近些也是正常的。”
“长大后就没什么联系了。”
一句没联系切割开和谢时白的距离,白姣脸色稍微好些,开始打圆场。
“没关系,时白回来了,以后我们多出来一起玩。”
我们?宋听禾精准捕捉到白姣话语中的关键词,这是今天第一次,宋听禾直接看向谢时白。
他穿着一件休闲款的T恤,下面是一条运动短裤。这是一套知名运动品牌的套装,他穿着显得随意而恣肆。
谢时白面前酒杯里的酒已经快要见底,宋听禾也没见他否定和白姣的“我们”言论。
也是,宋听禾心想,这十年的时间,间隔了太多的人事。现在的“我们”是白姣和谢时白,而不是她宋听禾和谢时白。
念及此,宋听禾突然觉得自己放任自己的孩子气举动有些可笑,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想要稀释这一抹浓艳,就好像要稀释掉自己对于谢时白过于复杂的感情。
“不过听禾,你比时白口中的要好看的多。”
白姣再次把话头抛过来。许是在场就三个女生,陈念几乎打明牌的不喜欢她,为了融入这场聚会,她只能和宋听禾交谈。
“他口中的我?”宋听禾闷闷地喝着手里的酒,酒杯摇摇晃晃,透着酒液,谢时白那张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中。
禁忌的狂野。
这是宋听禾对谢时白的评价。
白姣回答着宋听禾的问题:“他说……”
“果然……”
意识朦胧间,宋听禾只能零星地看到白姣的嘴皮子一直在动,整个人意识开始混沌,周围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模糊。
“我送她回家。”
谢时白放下酒杯,从白姣身后越过,来到宋听禾身边。
他半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依旧白皙的脸颊,没忍住想掐一下,却发现拈不起来什么肉,目光突然变得晦涩。
一旁的陈念喝了点酒,吊儿郎当:“你也喝了酒,开什么车呀!”
谢时白没吭声,死死地盯着宋听禾后背一片雪白的肌肤,仅仅只有几条红线穿梭在其间,让他看的喉头发紧,比刚才的酒还要醉人。
“我有助理。”
谢时白回答,正准备拉起宋听禾,扶着出门的时候,白姣有些不情愿。
“时白哥,你别忘了送我回家。”
似乎是看出了谢时白对宋听禾的不同,她的声音隐隐带着些脆弱。不过她能理解,她可以等。
不料谢时白却说:“待会打电话叫我助理来接,我喝了酒。”
白姣苦笑,仍然不死心地追问:“那你呢?还回来吗?”
她今天没喝酒,她也知道谢时白没醉。
宋听禾此刻半靠在谢时白的肩头,头重脚轻地有些难受,立马就要东倒西歪,迫切地想找个地方趴着或躺着,此刻正闹着边上的谢时白。
谢时白抓紧了宋听禾作乱的手,搂地更紧了些,小心地扶着她去停车的地方,头也没回地对白姣说:“我就不回来了。”
上了车,宋听禾仍然紧紧圈住谢时白的脖子不肯松手,眼睛半眯着,难受地靠在他的脖间。
“小陈,回家。”
谢时白对着前面启动车辆的助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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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的是哪个家,不言而喻。陈念并没有告诉谢时白宋听禾的住址,看宋听禾醉成这个样子,怕是也有些不清醒了。
也许谢时白也醉地不清醒了,不清醒地大着胆子揉了揉宋听禾的发丝,叹道:“明知道喝不了还喝?”
“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
低醇如大提琴音般的声音似乎让宋听禾找到了熟悉的依靠,下意识用她的头蹭了蹭谢时白的脖颈,软而卷的发丝蹭过谢时白的肌肤,让他痒的有些难受,却又没有制止宋听禾这几乎是撒娇的行为。
车里的空调打的有些低,宋听禾贴着谢时白更紧,可是后背还是被凉风侵袭,冷地她缩了一下。
“温度打高一点吧。”
谢时白开口。
他天生体热,温度高。此刻任由宋听禾搂着汲取温度,现下是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好在座位旁备了一瓶水,他伸出右手去拿,缓慢地把宋听禾虚搂着,拧开了水,又轻轻换到左手,灌了自己一大口。一滴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流经喉结,正好落在宋听禾的脸边,感到一股湿润的痒意,她伸手想要抹,却意外碰到了谢时白拿着水瓶的手。
一时受力不稳,水瓶里的水晃荡着撒了一片在宋听禾的后背上。
顺着脊柱,流了下去。
凉地宋听禾难受地哼唧。
她喝了酒,声音不似平时的清亮凌厉,透着股猫儿般的软糯和慵懒。
“冷~”
她的手此刻死死地抓着谢时白的领口,只一味喊难受,却做不出半分解救措施。
谢时白迅速拧紧瓶盖,把水放在一边,抽出几张纸擦拭着宋听禾的背部。
他的手掌不可避免地与宋听禾的肌肤发生触碰,掌心的温度让宋听禾安稳下来。
擦完了水,他的手还是停在原处,就这样抚着她的背,像十年前一样,轻轻地拍着,一下又一下,缓慢又温柔。
本来紧皱着眉头的宋听禾舒缓了下来,软在谢时白的怀里,完全不像他们十年后见到的第一面。
那样的冷漠,那样的理性。
前面的小陈关心地问道:“谢哥,我这儿有条毯子,可以给这位小姐盖上。”
小陈当谢时白的助理很久了,知道他最怕热,夏天的时候温度能开最低就开最低,从后视镜看到谢时白额角都冒出了汗,忍不住出言。
谢时白摇了摇头,示意宋听禾已经睡着了,让小陈继续开车。
既然谢时白执意,小陈没有多言,专心开车。
这是除了白姣,他第一次见谢时白身边出现女人,尤其是举止还如此亲昵。
算起来,他这个老板回国还没有几天啊!不知道白小姐知道自己没戏了会不会伤心呢?
小陈感慨良多,却又拼命控制自己不能再想下去,打工人只要好好做好本职工作就行,知道太多可是会被灭口的!小陈想到古早电视剧里知道秘密的配角的悲惨下场,忍不住恶寒,又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谢时白。
只见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怀中女子的睡颜,女子的裙角滑在他的腿边,本该是极度明媚的美人,此刻就这样安然地靠在谢时白的肩头。车内的灯光被谢时白关掉,小陈只能借着路灯投射的光依稀看清谢时白眼中蓬勃的爱意。
6. 项链
小陈送两人到小区楼下后,便倒车回去接白姣。
她本就是因为谢时白才去的聚会,谢时白一走,她自然呆不下去,借口出去透气打了电话给小陈。
谢时白扶着宋听禾的腰肢,慢慢向前走。夜晚的行人不多,烂醉的美人神志不清地依靠在男人身边,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街上行人的目光或怀疑,或好奇,或打趣地投向这对俊男美女,谢时白只得加快脚步,又得顾着怀中宋听禾的感受,一时间举步维艰。
“背你好不好。”谢时白开口,宋听禾的脚步虚浮,走路歪七扭八,谢时白几乎是拖着她在走。
宋听禾嘟囔两声,伸出双手,就像十多年前,他们最是亲密的时候。
谢时白长腿屈地蹲下,后背传来的重量感让他感到异常的心安。
她的高跟鞋被他拎在手里,她的呼吸平稳,像是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埋头在他的背上嗅了嗅。
“小狗?”
谢时白背着他稳稳地向前走,笑着调侃。
“你才是。”
宋听禾冷不丁地开口,声音清晰,不像醉酒。
谢时白一怔,偏过头以为她醒了,却误打误撞被宋听禾蹭过来嘴亲了脸颊。
“你是小狗。”
宋听禾笑道,就像小时候一样耍赖。
为防止她意识模糊认错了人,谢时白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谁?”
“我是宋听禾啊。”宋听禾肯定地回答。
“那你是谁?”谢时白换了个问答。
“宋听禾啊。”
谢时白无奈,把她往上提了提。他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争着想当女人的狗。
甚至还担心,这条狗是别人。
他的影子被路灯拉的狭长,叹道:
“你会忘记我吗?”
声音落寞地就连背上的人都感觉到了伤心。
宋听禾的头靠在他的脖子边,嘟囔:
“谢时白……”
“是狗。”
“骗人。”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吃大便。”
这是他们儿时常用来打赌的歌谣。
骗人的是小狗。
谢时白骗了宋听禾,谢时白就是最坏的小狗。
……
宋听禾再次睁眼,屋内昏暗一片。旁边的窗帘厚重又沉闷,阻挡了所有的光源入侵这个房间。她头痛欲裂,知道自己是醉酒后的症状,巡视四周,发现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空间,起身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陈念询问。
“醒了?”
一道慵懒的声音在宋听禾对面响起,谢时白慢悠悠从床下探出个脑袋来,吓了她一跳。
“怎么是你。”宋听禾迅速打开门,发现屋外并无旁人,随即问道:“你女朋友不介意你带别的女人回来过夜?”
宋听禾把自己的头发往上一缕,光着脚在地板上找着自己的东西。
“女……朋友?”
“我怎么会有女朋友?”谢时白反问道,拿了双拖鞋,放在地上。
宋听禾见地上的拖鞋明显是女生的码数,又回忆起文件里谢时白和不同女人亲密进出不同酒店的偷拍照,伸脚把鞋轻轻踹开,又恢复平日那副冷淡的表情。
“的确,都是能带回家‘过夜’的朋友。”
她的朋友二字咬地很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身后的谢时白不以为意,躺在床上,懒懒地说:“宋律师慎言,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尾音拖起,勾的人心痒痒。宋听禾这才发现,他全身上下就穿了件白色的睡袍,躺在床上,领口成v字形,快要开到腹部,两块肌肉若隐若现。
男妖精。
宋听禾啐了一口,回过头,发誓拿了东西就走,再不能看他一眼。
显然某位谢先生不是这么想的,正当宋听禾穿好鞋准备出门,谢时白突然问道:“宋律师是不是还落了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宋听禾脚步一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道不妙。
她立马回头,只见谢时白两指之间挂着一条银白色的项链,手指微微挑动,项链在他眼前晃荡。
他的嘴角尽是玩味的笑容。
宋听禾伸手就要过去抢。
“还给我!”
她的声音拔高了一度。
谢时白的手收紧,项链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还?”
他嘴角的笑容玩味。
“那我的呢?”
“还吗?”
宋听禾心跳加速,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解释,搪塞道:“找不到了。”
谢时白忽地笑出声,起身走到宋听禾的身边,伸出手,想要把项链给她戴上。
宋听禾只直觉到一种压迫感,他的笑容压下了一度,显得有些危险,这样的氛围让她有些心虚,偏头不敢对视。
“下次别丢了。”
他的手指划过她脖颈大动脉处,酥酥麻麻,轻巧地把环扣扣上。
宋听禾有168,个子不低,此刻穿着那双高跟鞋,逼近175,可谢时白依旧比他高上一个脑袋,此刻微微低下脑袋,眼眸低垂,认真地给她扣项链。
他的呼吸沉稳,缓慢,打在她的脖颈,痒痒的。
宋听禾突然想起小学毕业的时候,谢时白还矮自己一个头呢。
他是什么时候长高的呢?
宋听禾突然觉得时间过的好快。
他们分开的时间都快超过了在一起的一半。
十年后的男人和十年前的少年模样重叠。
“好了。”
谢时白轻轻开口,截住了宋听禾的持续走神。
银白的钻石吊坠在宋听禾的脖子处熠熠生辉,宋听禾见谢时白放下手,离她半步远,盯着她的领口瞧。
宋听禾低头,赶紧捂住,轻声呵道:“流氓。”
“流氓?”谢时白笑道,“我要是流氓,你以为你还回得去?”
宋听禾立即回应:“我回不回的去不知道,反正你是得进去。”
她看着谢时白的笑容一僵,觉得自己扳回一城,突然心情很好,道:“回去了,拜拜。”
留下这句话,她拎起包就准备离开,不料电话突然响起。
手机屏幕显示的电话号码很陌生,她选择接起,没有说话,等待对方先说出意图。
接起电话的那刻,一道略显熟悉的女声带着哭腔:“宋律师!救救我!”
随即对面就是崩溃的哭声和嘈杂的怒骂声。
对面的女人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男人他,他卷走了所有的钱!现在他爹妈找不到儿子一直在堵我,要我给赡养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对面的女人语无伦次,开始越哭越大声,情绪逐渐激动。
宋听禾揉了揉太阳穴,已经猜到了这个女人是那天在公司写字楼楼下抓奸的女人。
她知道现在不能刺激女人,软声安慰,企图让女人冷静。
“您先别慌,保护好自己,你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来。如果可以,先报警。务必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任何事,我都会过来陪你一起面对。”
“别害怕。”
宋听禾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等到对面情绪稳定了些才挂断电话,期间又把女人说的地址输入到手机的导航app上,查看最近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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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准备打车前往目的地之时,手机被经过的谢时白按了熄屏。
宋听禾眉头紧皱,声音不自觉地有些急促:“别闹,正事。”
谁料谢时白把手机塞回她手里,平静回道:“我送你,一个人不安全。”
对方有多少人尚不清楚,警察什么时候到也未知,独自一人前去的确危险。
宋听禾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谢时白的提议,只不过眼睛又瞥向他敞开的领口,老脸微红,不自在地说:“你赶紧换衣服吧,我出去等你。”
说罢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谢时白的房子生活气息不重,整个房间的布置就像开发商给出的样板房一样,没有个人的特色。
宋听禾这才想起,谢时白不常回国,这也许不过是他的临时歇脚处。
谢时白换了一身衣服,拿起钥匙下楼取车,宋听禾紧随其后。
到了地下停车库谢时白从车里拿出一个眼镜盒,从里面取出一幅黑框眼镜,娴熟地戴上,随后启动车辆。
导航到那个女人给到的地址有20公里,按照这个堵车的速度,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
车内的气氛很平静,宋听禾闭眼假寐,偏偏谢时白不让她如愿装死。
“是那天泼你咖啡的女人吗?”
宋听禾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侧目看向旁边的谢时白,意思很明确,你怎么知道的。
上高速的闸道上堵了车,听说是前面出了一起车祸。他们的车就停在中间,从车窗外望去,太阳烈地吓人。八月,还没入秋。
谢时白注意着前面的车况,回应宋听禾:“我不是瞎子。”
宋听禾想起自己和谢时白见到的第一面。电梯内,自己那样狼狈的样子。
果然,他还是认出来了。
“宋律师对每个冒犯自己的人都这么热心吗?”
前面的车开始缓缓行驶,谢时白一边注意路况,一边问道。
“这是我的潜在客户。”
宋听禾回复。
男人出轨抓小三这种事,伤的往往是操持家庭的妻子。
不负责任的丈夫和分不清现实破坏别人家庭的情人,以及每个歇斯底里只会宣泄感情的妻子。
这样的搭配宋听禾见过的至少上百起,网络上的,现实中的。
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帮助自己的委托人拿好法律的武器合理获取更多财产或取得抚养权。
有时候感情破裂了,生活总要过下去。
而和出轨的男人谈感情是一件太幼稚的事,只有触及他的核心利益,才能让他有些许后悔。
但这个女人的情况,显然更加复杂。
她又指节抵住太阳穴,不仅是在思考解决方案,也是醉酒的后遗症。
尤其,她还是一个重度晕车患者。
“给。”
谢时白递过来一瓶维生素饮料。巧合的是,居然是宋听禾最爱的那个品牌,也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谢了。”
她小时候闻着橘子皮的味道会缓和晕车的症状,这款饮料正好带着这样的气息。
路开始疏通,谢时白的车技很好,到女人给的位置时比预计时间快了十多分钟。
宋听禾尽管踩着高跟鞋,行走速度依旧很快,到门口时,楼下堵着一堆人在看热闹。
她抬头一看,女人正跨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悬空,整个人摇摇欲坠。
楼下已经有警察和消防员在布置设施施救,以防最危险的情况发生时能为楼上的女人提供一线生机。
门口有警察在维持秩序,上面大概还有警察和消防员在和女人沟通。
宋听禾走上前,和一位女警官交涉。
7. 离婚
女警和楼上的队长说明后,队长思考了一下让女警把宋听禾放了进去。
程序在这个时候,是远没有人命重要的。
女警和宋听禾一起上楼,期间和宋听禾大致说明了李女士的情况。
也是现在,宋听禾才知道那位女士叫做李旻。
宋听禾到门口的时候,外面除了两个警察,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中年男人肚子挺出,整个人有些臃肿。白腻的脸颊上尽是褶子,活似一只包子。他怀里搂着的中年女人矮瘦,穿着一条黑底黄花的改良旗袍,神色慌张。
见宋听禾在警察身边,两人瞬间打量了她全身。
她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那件红裙,在一众穿着制服的警察中间太过惹眼。
女人立马像见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用着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抬头小声地和男人说:“这女的穿的是什么?有伤风化。”
男人闻言目光上上下下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嘴里认同着女人的观点,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
宋听禾最懂这类男人在想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便不对两人多做搭理,跟着警察来到女人所在的房间。
一边的警察尝试和女人交流,可惜女人什么都不说,只一味的哭。若是警察稍近一步,她的动作就会变得异常剧烈,情况僵持着,危急万分。
直到宋听禾走进来,女人呆滞的目光才稍微有所变动。
嘴里开始喃喃:“宋律师,对不起,只有你能救我了。”
她嘴里一直说抱歉,语无伦次,大抵是为上次的冒犯而后悔。
宋听禾不知道她的情绪临界值究竟在哪儿,如今与她隔着两步的距离,温柔开口:“没事,李女士。我们慢慢谈,你的钱所有都会要回来的,相信我好吗?”
她言辞恳切,根据李旻电话里提过的信息小心劝道。
似乎是提到了伤心事,李旻哭得更是大声。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为了他和父母决裂,放弃工作,为他操持家庭。他说是那个女人勾引他,他说知道错了。”
“他明明说会回来和我一起好好过日子!全是骗我的,全是骗我的!”
李旻往外倾倒苦水,但这话,她说了很多遍。
宋听禾有种近乎无奈的悲哀。一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只把丈夫当作世界。要知道,把所有希望押注在另一个人身上,是一场最危险的赌局。
可现在,李旻显然听不住劝,开始回忆和丈夫的美好过去。
紧接着又想起什么,眼神开始变得怨毒。她开始疯狂咒骂那个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无限哀叹自己的人老珠黄,又开始把矛头转向自己。
宋听禾知道,她只是需要倾诉,需要理解。
自己的生活陡然天翻地覆,李旻心理防线崩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旻哭完,说完,闹完,突然有些累,落在空中的那只脚晃动地愈来愈烈。
宋听禾走上前,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你只是不甘心,你找我来,不就证明你也想扭转局势吗?下来吧,我会帮你。”
“让那个背叛你的男人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宋听禾看向李旻的目光坚定,她走上前,伸出手:“相信我,你不会失望的。”
李旻看向宋听禾,手颤动了几下,有些迟疑。
她的眼睛早已哭肿,衣衫凌乱。
低头往外一看,16楼,下面的人影密密麻麻,又有多少是在看她的笑话的呢?
屋内,警察和宋听禾站在一排,眼里都是担心。
李旻吸了吸鼻子,想要把腿伸回来,无奈卡了太久,已经麻了。
消防员见李旻情绪稍有缓和,抓住时机上前,把她救了下来。
此刻李旻趴在地上,头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屋内的动静,门外站着的中年夫妻赶忙冲进来查看情况。
见李旻被救下来,神色奇异,不知是庆幸还是可惜。
“女儿啊,不是妈说你。好好的日子,你闹这一出干什么呢?脸上好看吗?”
“家丑不可外扬啊!”
女人并非真的关心李旻,潜台词全是觉得这个女儿丢了自己脸的埋怨。
宋听禾震惊地转头看向那名旗袍女人。只见她胳膊环/胸,站在中年男人的身边,睥睨着地上躺着的,她的“女儿”。
李旻居然是她的女儿?
宋听禾等一众警察消防员都被惊了一下。
宋听禾见女人脸颊贴着的地板上淌着的水渍,有泪有涕,伸出手,递过了一张纸,把她扶到床边坐下。
母亲的话让李旻更加悲痛,也许是闹了一天,精疲力尽,也许是发现自己的生命在母亲的眼里还没有所谓的面子重要。
她无声地哭泣,这是她不得已的反抗。
“妈!你觉得我现在过的,是好日子吗?”
“妈!”
“妈!”
“妈!”
她崩溃地一声又一声呼唤,就如同儿时的啼哭。母亲明明是她最后的避港,何至于现在用这样冷漠的目光厌视着她?
惨烈的哀嚎唤起了李旻妈妈的母性,她想要挣脱丈夫的怀抱,却在刚抬出脚走出的前一秒被身边的男人拉住。
只见男人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李旻母亲只能偏过头去,克制自己不去看女儿这副惨状。
所有人,包括宋听禾在内,都被这副场景惊的内心五味杂陈。
见危机解除,警察做了些必要的程序工作,清理完楼下的现场,离开了此地。
屋内只剩下宋听禾李旻与李旻父母对峙着。
李旻发泄完情绪,沉默着低头。
一直没有开口,旁观的李旻爸爸李彦华操着温和的声音打着圆场:“乖乖,你别怪我们。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还闹着离婚,今天还要自杀。这让我们以后怎么面对亲戚朋友啊。”
“小胡这个事是做错了,但是家是最重要的,等他想通了,会回来的。你现在要做好妻子的本分,把这个家撑起来。”
“家和万事兴啊,乖乖。”
他嘴里一口一个乖乖,宋听禾却觉得他要吃了自己的女儿。
但这始终是李旻的家事,宋听禾不好插手,只在一边期待李旻的抉择。
法律能帮她维护权利,却不能带她脱离精神泥沼。
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李旻沉默片刻,瞪着李彦华的目光愤愤,讥笑:“爸,家都没了,怎么兴?”
她站起身,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继续说:“你们走吧,我自己静静。”
李彦华见李旻仍顽固不灵,啧了一下,维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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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的体面又不许他暴露本性,于是直接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李旻妈妈离开。
经过宋听禾身边的时候,李彦华拿出手机,笑着问道:“宋律师是吧,我女儿就麻烦你照看了,这是我的手机号,如果旻旻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和我们说。至少我们当父母的也能经常知道女儿的近况。”
这话说的,面上冠冕堂皇,实则一点都站不住脚。
宋听禾没打算惯着这个虚伪的男人,直言道:“首先,你女儿才是我的委托人,未经过她的同意或必要,和你沟通没有意义。”
“其次,你要是真的关心李旻,她没死,你完全可以问她,不用经过我。”
“最后,如果你有打官司的需求,欢迎来我们律所详询。”
宋听禾神情淡漠,有理有据地拒绝了李彦华的要求。
没有达成目的的李彦华讪讪,被一旁的李旻妈妈赶紧拉走,走之前还啐了一口:“哪有穿成这样的律师!”
语气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这下所有人都离开了,一片狼藉的房间归于平静。
李旻抬头看向还没走的宋听禾,自嘲道:“让你见笑了。”
“之前我还那样对你,如今却是你来看我的笑话。”
她语气里仍带着几分悲凉,宋听禾眉头微皱,反驳道:“这不是笑话,我也觉得并不好笑。”
“下周四有空吗,可以来律所做案件登记。”
本以为宋听禾至少会安慰自己两句的李旻愣了两秒,随即点头,又问道:“还有更快的时间吗?”
宋听禾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日程表。
上个案子刚结束,本来是想给自己请个年休放松几天,现在手头上除了谢时白的案子也没有别的了。
“那就明天吧。”
明天周一,又是上班的日子。
她微不可见地叹气声刚好被李旻听到,她宽解道:“宋律师有别的事吗?有的话晚两天也行。”
不知为何,宋听禾脑海中逐渐浮现出谢时白的脸,沉思片刻后道:“没有。”
“我先走了,你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宋听禾留下这句话后便直接离开。
下了楼,刚打算用打车软件定位地址,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宋律师打算回家了?”
宋听禾侧过头,谢时白就靠在一楼楼梯口的白墙上。
“还没走?”
这么热的天,难道他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宋听禾心想,又细细打量了谢时白。
他今天随意套了一件白色的无袖背心,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明显,却不显得粗壮。看得出来是经常去健身的那一类人。
他手里拿着瓶冰镇饮料,缓缓朝宋听禾走来。
“嗯,刚好去旁边的便利店坐了一会儿。”
这话说的不诚实,宋听禾瞥了一眼他脖子上淌着的汗水,递过去一包纸巾。
他习惯性地接过,随口问到:“还顺利吗?”
宋听禾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答道:“还不知道细节,得等周一细谈了再说。”
法律是要讲证据的,过早的夸谈是对秩序的蔑视。
宋听禾跟着谢时白去了他停车的地方,开车前,谢时白拨动了一下面前的小熊不倒翁,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进宋听禾的耳朵里。
“我相信你。”
8. 约定
李旻的案件有些棘手。
先不说她老公挪用公款已经远走海外的事。就财产问题来说,婚后男方的钱从来不花,婚前彩礼存款单独被男方存起来放在卡1,婚后财产又放在卡2,如果要离婚,男方完全能保住婚前财产,李旻无法分割。
其次男方又以日常周转开销为由,把女方的婚前财产和婚后财产混合,离婚时若女方拿不出钱款的来源用途,也只能被男方分走一半。
而李旻拿出的那份《婚内财产协议》更是因为婚房贷款还未还完,以及女方拿不出男方婚内出轨的有效证据,协议也无法生效。
宋听禾结束和李旻的接谈笔录和一系列委托代理协议的签署,送李旻下楼后,独自在工位上整理这次的案件资料。
见她眉头紧锁,准备下班的赵嘉宜开口:“小宋姐,还在忙吗?”
赵嘉宜看了看律所的电子时钟,六点是他们下班的时间。
“我把资料整理完就走。”宋听禾没有抬头,思索如何在这一堆材料中提取有利于己方的诉讼材料。
赵嘉宜本想直接就走,可又想到今天午休之时宋听禾几乎都在补觉,连饭都没吃,又折返回来,把包里的一袋小面包放在宋听禾的桌上。
宋听禾忙起来就会忘我,完全把自己当做仙人来造作,不吃不喝不睡。
赵嘉宜跟了宋听禾几个月,自然是知道宋听禾的性子,放心不下,又叮嘱了一句。
“千万记得吃,别低血糖。”
赵嘉宜这话并非杞人忧天,上次她和宋听禾谈商务的路上,宋听禾就因为低血糖晕过一次,眼皮直翻,把赵嘉宜吓个半死。
更令她震惊的是,宋听禾还能清醒过来给自己喂了颗橘子糖继续工作。
这已经脱离人的范畴了,赵嘉宜想。
果然,只有成神才能在职场上所向披靡。
赵嘉宜在宋听禾身后摇了摇头,对工作狂既是敬佩又是恐惧。
此刻宋听禾的眼里只有对案子的渴望,虽然知道赵嘉宜是好心,但目前的确没有多余的功夫应付,微微抬起头,对着赵嘉宜笑了一下。
“嘉宜,谢谢。你先回去吧,我这儿马上完工。”
宋听禾带着眼镜,扎在耳后的头发此刻有些松散。她今天早上出门急,没有化妆,细看额角还冒了一颗红色的痘痘。
见惯了宋听禾女强人模样的赵嘉宜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就和宋听禾差了6岁而已。
宋听禾写完材料,梳理完案件思路后刚想联系李旻,看到时间才意识到现在已经9点了。整片办公区也只剩下她这片区域的灯还亮着。
她把所有文件归档备份,又在u盘上也拷了一份,才收拾完东西,办公室的灯关了,打卡下班。
他们的写字楼位置不算偏僻,对面就是商业街,各类美食都有。宋听禾除了楼才感觉到肚子饿的实在难受,吃了赵嘉宜给的小面包后还不管饱,决定去小摊处觅食。
许是经济下行的原因,这一片的摊贩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还有几个卖小甜品,诸如提拉米苏、泡芙、麻薯之类的。
有些小摊老板甚至还是大学生。
宋听禾走到一家卖蘸酱麻薯的摊位上。两个女孩坐在折叠椅子上,桌子上摆着手写的价格牌,字体很可爱,还绘制着一些萌感十足的卡通人物。
宋听禾觉得很有意思,买了一份奥利奥和芋泥的双拼口味。
扎着马尾的女孩利落地把麻薯用一个粉色的袋子打包好,递给宋听禾,笑的很甜:“一共15块,微信支付宝二维码在这儿。”
马尾女孩把收付款的牌子摆正,宋听禾拿起手机扫完,刚好听见摊位上的两个女孩继续聊天。
“最近那个瓜你吃了吗?”
坐在折叠椅上刷视频的女孩神秘兮兮地对马尾女孩说。
女孩手机里营销号视频的声音传进宋听禾的耳朵,她付款输入密码的手一顿。
“chp乐队那个键盘手吗?”马尾女孩直接问道。
“是啊,听说他在国外还有个女朋友,姐妹实惨了。”
“搞乐队的就是玩的花哈。”
“不过长得是真的帅啊。”玩手机的女孩感慨道,随后又啧了一声:“可惜是个渣男。”
正对着两个女孩的宋听禾手一抖,输错了密码,心烦意乱地又试了一次。
见宋听禾还在,马尾女孩开口:“姐姐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这个女孩很阳光大方,走过来问道。
宋听禾摆了摆手,解释:“太急了,输错了密码,不好意思。”
说完,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几点,女孩身边支付宝收款15元的声音顺时响起。
“没关系姐姐,这是我们的微信群,可以预约,1公里内都可以送上门的。”
“如果对口味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我说。”
马尾女孩拿出群聊二维码放在宋听禾面前。
宋听禾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拎起买好的食物转身离开,身后两个女孩的聊天声离她越来越远,逐渐再也听不到为止。
宋听禾随意找了座椅坐下。
此处的夜市很有名,附近的大学生成片的过来吃夜宵。有三两好友聚餐,也有小情侣约会。
宋听禾打开包装盒,拿起塑料叉子蘸了搭配的芝士,一口咬进嘴里。
甜!
宋听禾不喜欢吃甜的,今天也许是鬼迷心窍。秉持着不浪费粮食的心理,宋听禾吃完了所有的麻薯。
周围的人大多都是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宋听禾拿出手机,点开了短视频app的搜索页面。
词条有5条标红,她点进了其中的一条,从头刷到了尾。
营销号的话术出奇的一致,是娱乐圈常用的矩阵营销的套路。图文包括音乐都很洗脑,再加上在这个社会,娱乐八卦总能最快吸引大部分人的目光,引发人的讨论。所以引发小批量的关注并不难。
至于真相,也许过两周,就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了吧。
宋听禾翻到最高赞的那条视频,评论:
有证据吗?
这是她除了发律师函以外第一次在网络上发言。
结果只是短短4个字就瞬间让她的手机消息响个不停,再次刷新,下面已经有了十几条评论,甚至还有增加的趋势。
诅咒,污蔑,傲慢的话语扑面而来,也许这是大部分人不愿再在网络上发言的原因。
不过她只需要把账号注销,作为路人的她很快就会销声匿迹。
但是谢时白,他在这样扑天的恶意中,要怎么生存呢?
这是第一次,宋听禾迫切地想要了解谢时白离开的十年。
她开始在社交媒体上搜寻谢时白的信息。
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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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小红书,抖音,快手……
每一条报道,甚至是他所在大学的账号,她都点进去一条一条查看,像一个疯狂的私生粉,迫切地想要补足这十年的光阴。
外网推特上有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一个叫做Julia_Bai的博主。
她的置顶是一张男人的侧脸照。看得出来是在室内,灯光昏暗,男人的脸只有一个灰色的剪影,但仍能看出轮廓的清晰。从角度上看,博主应当是在侧面偷拍,镜头有些模糊。
这张脸,宋听禾很熟悉。
她点进博主的主页,迅速滑到页面最下面,一条一条的往上翻。
这是一个学管弦的音乐生,和谢时白在一个学校。主页内容大多是一些关于学习生活的记录,偶尔会有和朋友出门聚会的记录。
唯一出现过的脸就是置顶的那一张。
宋听禾突然想起刚才卖麻薯的女生说,谢时白在国外有个女朋友。
是她吗?
宋听禾不确定。
其实她更想问,是白姣吗?那个谢时白带到聚会的女孩。
恍惚中,她的手指滑动屏幕,点开了主屏幕名为“通讯”的app文件夹。
里面安静地躺着两个软件。
一个微信,一个企鹅。
企鹅自从大学毕业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用过了,工作都是微信多一些。
今天,她突然想看看,自己的企鹅空间。
上一条说说还停在六年前大学毕业的时候,她穿着粉领的学士服,与同僚师长拍下大学内的最后一张照片。
高考后报考志愿那天,她删掉早已决定好要去的综合类大学,毅然决然选择了政法大学的民法专业。
这个专业很卷,大学四年,她不是在背法条,就是参与模拟法庭,假期有时间就去法院实习,从整理卷宗到法庭旁听,她从未让自己停下过片刻。
成为律师这条路不好走,毕业之际,她放弃了保研机会,加入成文律所。吴青鸣彼时也不过是刚硕士毕业,开办律所可谓是背水一战。
想当初第一笔单子还是导师介绍过来的。如今成文律所能在蓉城占有一席之地,都是她和吴青鸣一场官司一场官司打出来的结果。
宋听禾点开留言板,找到那个熟悉的皮卡丘头像。
她当初早就把他的联系方式一删而空,又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听关于他的所有消息。
唯独留下了这条留言,还有收藏夹里的那条语音。
她顺着头像点进空间,即使他们不是好友,她进去也毫无阻碍。
他的空间说说一年一发,每次都是七月六日。
最近的一条是演唱会的准备环节。
他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两只手随意拿着短棒,敲着面前的架子鼓。
再往下滑,都是关于音乐的图文,或是乐队的路透,或是和好友的聚会。
直到宋听禾翻到了四年前的那条说说。
那是一张酒吧的照片,灯光昏暗,只有他的手指出镜,两指之间燃着一根未烬的香烟。
宋听禾记性很好。
这张图的背景和Julia_Bai置顶的侧脸照的拍摄地点是同一处。
那烟头处的红刺着宋听禾的眼。
谢时白不会在她面前抽烟。
曾经的他承诺过会一辈子保护她。
9. 羁绊
宋听禾是早产的孩子,因而从小到大身体便不大好。
谢时白妈妈吴娟和宋听禾妈妈徐亚是同事,一个做会计,一个人事,加之又在一个小区,又碰上前后怀孕,关系更加好。
所以身体素质较好的谢时白最常听的一句话就是:
"你是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听禾。"
这句话就像一种使命,一种责任,伴了谢时白人生的前十八年。
谢时白记得非典那年,徐亚因为去过粤城而被隔离,宋听禾被吴娟带到他家,等徐亚、情况好点再送回去。
那时,谢时白6岁,宋听禾5岁,连男女大防都还谈不上。
小小的宋听禾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披着头发,牵着吴娟的手,来到谢时白的面前。
正在玩爸爸给自己搭好的小火车的谢时白一眼就看到宋听禾的眼睛红红。
她很白,也许是因为不太见光,小胳膊小腿也细细的。
谢时白觉得今天的宋听禾很像自己去博览会看到的那只小兔子,他很喜欢,缠着妈妈要买,却被言辞拒绝。
吴娟把宋听禾带到谢时白面前。
他们不常见面,虽然很早就认识,但因为宋听禾身体原因,家里不太让她出门。而谢时白又是这一片出了门的小皮猴子,在外面野的不成样子。所以吴娟还是再三叮嘱谢时白:
“妹妹这段时间在家里,你不许欺负妹妹,不许瞎捣蛋!”
说完,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宋听禾的头,一改对谢时白的严厉,轻声道:“听禾,这两天就在阿姨这儿,妈妈过段时间就回来啦。”
宋听禾眼角挂着两滴泪,她用手擦去,声音哽咽:“吴阿姨,你去忙吧,我会乖乖的。”
随后慢慢松开拉着吴娟的手,坐在谢时白身边,安静地看着他玩玩具。
吴娟看了看宋听禾,又看了看自家把玩具弄的一团乱的儿子,不住心塞。
感慨完乖女儿都是别人家的,见两人相处还算和谐,吴娟便转身进了厨房。
谢时白拿起一个红色的消防车,摆到宋听禾面前,道:“消防车,给你玩。”
虽然只有六岁,谢时白的吐字已经比绝大部分小孩要清晰,声音也好听,脆生生的。
这是他最喜欢的车,妈妈说哥哥就要让着妹妹,谢时白愿意和宋听禾一起玩。
不过宋听禾却看了一眼厨房,把玩具拿过来,扯了一张椅子上的餐巾纸,把小车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谢时白不解:“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小的他对宋听禾的行为感到很奇怪。
宋听禾把餐巾纸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后仔细回答:“妈妈说病从口入,要讲卫生。”
说完,她才趴在积木垫上,用手推动着小车,学着谢时白的动作玩了起来。
谢时白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反驳道:“可是我妈妈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宋听禾没有理会他,继续玩着手里的玩具。
她很漂亮,漂亮到每一根头发丝都被精心的打理过,就像橱窗里最美的洋娃娃。
谢时白从前每次见到宋听禾,她都是在家里,徐亚会在一边陪她看话本,她也安静地待在一边,偶尔提出两个问题。所以谢时白总觉得有些无趣,可今天的宋听禾居然和他一样,趴在垫子上玩。
突然,宋听禾推着手里的消防车就朝谢时白的的士车撞去,谢时白一时不备,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宋听禾。
只听一声轻轻的“duang”声,谢时白看向自己手里的小车和宋听禾的消防车正好相撞。
她的车体型是谢时白的2倍,此刻车头与车头相接。
宋听禾抬眸,轻轻地笑了一声,眉眼弯弯:“哥哥你被撞了。”
谢时白还是第一次被叫做哥哥,本来想用小车撞回去的动作一顿,想起了吴娟嘱咐自己的要让着妹妹的话,于是绕开宋听禾的路线,控制手里的小车朝另一个方向开。
这算是谢时白这个小区大魔王对可爱妹妹的小小让步。
不过这点让步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因为谢时白发现,不管他的小车开到哪儿,宋听禾都会紧紧跟上,不是撞他的车头,就是撞他的车屁股。
不过每次都是轻轻地撞停,撞完后就睁着大眼睛看着谢时白,咯咯的笑。
“为什么撞我。”谢时白把车调转方向,对着宋听禾。
可能是他喜欢到处乱跑的原因,谢时白的手比宋听禾要黑上一个度。
宋听禾拿着消防车轻轻地往谢时白的车头上轻轻一撞,只不过这次她故意把自己的车弄倒。
“哥哥,撞翻了。”
消防车侧倒在一边,出租车好好地停在它面前。
谢时白在还不会认字的年纪就被宋听禾上了一门叫做“碰瓷”的课。
宋听禾还在咯咯的笑,吴娟正好把菜端到桌上,顺便看看两个小孩的状况。
听到身后有动静,宋听禾转头,看向刚出来的吴娟。
吴娟问道:“在玩小车呀,开不开心~”
声音柔地就差滴出水来了。谢时白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双标了。
宋听禾点了点头,把身子挪开,好让吴娟能看清场上局势。
“和哥哥玩车车,撞翻了。”
一句话,就把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不过,听到吴娟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她看向宋听禾的眼神依旧温柔,弯腰把宋听禾抱起来道:“吃饭咯,我们去洗手手。”
只不过起身的时候,目光威胁地看了一眼拿着出租车的谢时白。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老母亲的恶意,谢时白一阵胆寒,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好在吴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给宋听禾轻轻洗了手之后,一把把自己儿子薅过来,拿着肥皂往他的小手上搓了几下,然后用清水把泡沫冲掉。
谢时白站在小凳子上,看着镜子里吴娟的脸,发出稚嫩的提问:“妹妹以后都会在我们家了吗?”
虽然妹妹很喜欢用小车撞他,不过她叫了他哥哥。妈妈说哥哥就是要保护妹妹的。
他喜欢保护别人。
吴娟随口说道:“你希望妹妹留下来吗?”
谢时白和宋听禾虽然认识的早,不过这还是头一次两人在同一空间内生活,吴娟自然也会关心自己儿子的意见。
“希望,妹妹很可爱。”
小孩子是有最直接的美丑观的,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根本不需要掩饰。
“那你要做一个好哥哥,妹妹才会留下来哦。”
吴娟仔细地把谢时白的手给擦干,对他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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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说。
接下来的两天,宋听禾都在谢时白家。晚上一起睡,白天一起玩。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谢时白睡在宋听禾身边,吴娟搂着两个小朋友讲故事书,讲的是愚公移山的神话。
谢时白嘟囔道:“直接用炸弹炸开不好吗?”
谢时白的爸爸是军人,常年在部队,因为崇拜爸爸,谢时白对现代军事技术和设备都很了解,时常缠着吴娟给他讲些军队的故事。因为宋听禾来做客的缘故,吴娟讲的都是从宋听禾家里拿来的故事书。
吴娟轻轻地摸了摸谢时白的脑袋道:“因为古代没有炸弹啊。”
房间开着两盏小夜灯,宋听禾躺在中间,耐心地听着吴娟说话。
谢时白更疑惑:“那为什么还要去搬,明明一点用都没有。”
在他的世界观里,他连帮妈妈提一篮菜都很费力呢,更别提要把山给挪开了。
吴娟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儿子,看着身边乖乖的宋听禾,轻声问道:“那听禾呢?觉得愚公搬石头有没有用。”
宋听禾呜啊地打了个哈欠,说道:“妈妈说宝宝听完故事就应该睡觉了。”
她用小手给谢时白也盖好被子,轻轻地拍了怕胸口,然后对着吴娟说:“阿姨晚安。”
紧接着又对着身边睡着的谢时白说:“哥哥晚安。”
她闭上了眼睛,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吴娟看着身边眼睫毛还在一颤一颤的宋听禾,心里暗笑,低头轻轻亲了她的额头。然后把书放到一边,关了夜灯睡觉。
谢时白还在漆黑的夜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思考着愚公怎么挑着担子搬山。
一担一担,来来回回。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
呼噜——
呼噜——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屋外传来对话的声音:
“娟姐,徐亚/情况不乐观,隔离起码得三个月以上。”
男人的声音有些急切,随后又说:“我得去照看她。”
“听禾还得多麻烦你照顾。”
是宋叔叔。
谢时白揉了揉眼睛,起身想下床,却发现身边的宋听禾还睡着。
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光正好打到床尾。
被子不知不觉已经盖满了宋听禾一整张脸,谢时白害怕她被闷坏,伸出手想把被子拉下来,却被伸出来的小手抓住。
宋听禾两只手伸出来把被子蒙在自己脸上,被子里传出细微的泣声。
一旁的谢时白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陪在她的身边,学着昨晚她拍自己的样子,笨拙地用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
“别害怕,哥哥会保护你。”
从前这句话就像是吴娟给谢时白的一种指令,是需要完成的任务。
可是谢时白今天却发自内心的,不愿再看到宋听禾再伤心。
宋听禾情绪平静后,把被子打开透气,谢时白就坐在旁边。
他从床头柜拿出纸巾,轻轻地擦着她的泪痕,最后又学着妈妈的样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醒来我们都会在的。”
也许真的只是一觉,也许是十三年。
也许是二十三年。
10. 呢喃
宋听禾这两天都在整理李旻离婚案提供的证据,寻找突破口。
梳理完所有资料后,宋听禾开始起手民事起诉状。李旻的案子得先把离婚判决拿下才行。
速度自然是越快越好,写完起诉状,宋听禾立马联系了李旻这个周末见一面,详谈搜集证据的事宜。
这个案子难就难在婚前婚后财产混同,一定需要确切的流水证明资金的归属,并且做好清晰的证据链才行。
宋听禾把电脑合上,李旻的案子今天先到这里,但谢时白的案子她还没有头绪。
倒不是这个案子多么难处理。一般侵犯名誉权的案子只需要网上提取留证就行,报案,提起诉讼。证据详实,根本不用费力。
只是,案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很多流程性的步骤,她总是要去找谢时白的。
她打开和谢时白的微信页面,几乎都是她发的一些文件。
虽然案子容易处理,对方败诉是必然。只不过如今谣言四起,就连她都听到办公室前台的妹子在吃这个瓜,还有在微信各种求资源的。
就算胜诉了又能怎么样呢?根植于大众心里的成见可不是那么容易清除的。难道要一个一个告过去?那谢时白这辈子不用活了,天天给她送律师费就行了。
正可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思来想去,宋听禾还是准备给谢时白发消息,约个时间详谈案件细节。
她走到饮水机边,拿起接好的矿泉水,一只手敲击着手机屏幕。
不料递到嘴边的水落了两滴下来,刚好触到她的手机屏幕。
宋听禾刚想用指腹抹掉,带过去的水渍却触发了微信的通话界面。
她慌张地想要挂掉,下一秒,手机里就传来谢时白慵懒的声音。
“喂?”
像是还没有睡醒。
宋听禾把屏幕滑下来,看了一眼时间。
21:45。
这么早就睡了吗?宋听禾疑惑。
似乎是因为宋听禾这边久不出声,谢时白那边停顿两秒,又问:“宋律师,这么晚了有什么……”
“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沙哑,甚至还有些虚弱。
宋听禾听出了他声线的颤抖,说道:“我这儿有份文件,要你签个字。”
她起身把搭在靠椅上的女士西装外套穿上,用家里的打印机传了份word上去。
打印机的声音滋啦滋啦。她的手敲动着机器的盒子,正好听到了谢时白的回复:“很急吗?”
“明天行不行。”
宋听禾此刻已经拿起了车钥匙,走出房门。
“不行。”
她挂断了电话,凭借着记忆,在地图上找到了谢时白住的小区,立刻打开导航,驱车前往。
谢时白住在13楼,一梯一户的格局,很好找。
到了门口,宋听禾再打电话给谢时白,却怎么也打不通。
他的门锁是智能密码锁,既能扫脸,也可以打开输入密码。
宋听禾暗示自己,这不是私闯家宅。伸出手在密码上按了谢时白的生日:
19970728。
滴滴。
上面显示密码错误。
宋听禾抱着侥幸的心理,往上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19980224。
滴滴。
还是错误。
她试着把她记忆中所有谢时白觉得重要的日期都输了一遍。
结果毫无例外。
都是错误。
直到她想到那张照片,以及谢时白每年一发的动态。
宋听禾摩挲了下指尖,输入了那个她记忆深处最不愿回忆起的那天。
只听门锁哒哒一声,她轻轻旋转把手。
门开了。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客厅正对着宋听禾的落地窗折射的这座都市繁荣灯光让她依稀能辨清家具的摆放。
她打开侧边墙的灯,房间突然一亮,晃的眼睛微疼。
房间整洁干净地仿佛没有人住一样。她穿过客厅,走到卧室门口,门没有关牢,留了一条缝,光顺着这条缝延伸至黑暗的室内。
宋听禾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一下,问道:“谢时白?”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加大了音量:“谢时白?”
宋听禾站在门口,脸背着光,想要伸手开灯,却被一声呜咽吸引住所有注意力。
只见大床上隆起的人翻了个身,喉咙沙哑:“你来了?”
宋听禾开灯的手一顿,问到:“我打扰到你睡觉了吗?”
话是这么问,可宋听禾的语气却丝毫没有抱歉。
她看不见被子里的谢时白什么表情,只觉得他非常疲惫。
宋听禾正打算开灯去看看他的情况时,谢时白撑起身子,靠在床背上。
“别……别开灯。”
听到谢时白似乎是用尽所有力气才发出的声音,宋听禾走了进去,站在床边。
门外的灯光不足以照亮这个房间,让宋听禾辨清谢时白的状态,她只能通过触觉。
于是,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探上了谢时白的脸。
似乎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凉意,谢时白微不可见地“嗯”了一声,上翘的尾音,又在结尾处落下,跌宕起伏。
宋听禾触电般的伸回手,赶紧调整情绪,淡淡地说:“你发烧了。”
这是一个结论,可躺在床上的谢时白显然有些迷糊,急切地想要找到刚刚那细腻冰凉的触感,好贴在滚烫的身躯之上,模糊掉这无言的难受。
他的手抓住宋听禾,尽管他现在是病中,但男女力量毕竟悬殊,又加上宋听禾不防,一不留神就被谢时白带的一踉跄,正好扑进谢时白的怀里。
就算隔着一层被子,宋听禾贴着他的脖子,也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
谢时白拿起宋听禾的手,像是拿到了一包冰袋,贴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一会又换到另一边。
宋听禾敢保证,这家伙是烧糊涂了,她放低声音:“我去给楼下你买个退烧贴,再喝点药,好的快。”
她轻轻地拍了拍谢时白,屈腿想要爬起来,却听到谢时白说:“美团。”
美团?
宋听禾狐疑地看着谢时白。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她的视线清晰了很多。
见谢时白依旧闭着眼睛,身上的滚烫也是真的。
“你还有意识吗?”
宋听禾轻轻拍了拍谢时白的脸。
“没了。”谢时白回应。
他是烧了,不是死了。
早在宋听禾准备开灯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
宋听禾此刻趴在谢时白的身上,姿势实在不雅,得知对方并非完全无意识,恼怒地把他的手拨开,起身。
“我去买退烧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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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听禾再次重复,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躺着的谢时白,把床头的灯开了一盏。
微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宋听禾才看清谢时白稍显迷离的眼神和红透了的脸。
他似乎真的很难受。
“我美团买了。”
“麻烦宋律师待会儿帮我拿一下了。”
谢时白头靠在床背,闭上双眼,眉头紧皱。
宋听禾站在旁边,心想,原来他说的美团是这个意思。她还以为……
“我去给你倒一杯水。”宋听禾沉默片刻后说道。
就在她即将踏出房门之时,身后的谢时白突然出声,带着一股莫名的试探:“宋律师对自己的客户一直都这么上心吗?”
“无微不至,事无巨细?”
“也是,你一直是这样的。”
谢时白偏过头,看着宋听禾出门的脚步一顿。
他记起上次见面送她去处理一个女人跳楼那件事,明明那天聚会他才从陈念口中听到那女人诬陷她是小三的事,第二天却亲自送她去解决那女人的家事。
他真的很想问问宋听禾,是不是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她都能以德报怨。
心里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笼罩,也许是病了不够清醒,他直接说出了口。
宋听禾扭过头,心里窝着一团火,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反问道:“是吗?我一直是哪样?”
“谢时白,我们十年没见了。”
“你知道十年是什么意思吗?”
“我在大学的时候捡到过一只流浪猫,我叫他辛巴。我希望他拥有狮子王一般强壮的身体和富有冒险的精神。尽管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就在一个纸箱子里奄奄一息。它只有1个月,甚至来吃饭都做不到。我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醒来,用针管给他喂羊奶。”
“就这样,他长大了,很强壮,喜欢上蹿下跳。他陪了我一整个大学的时光,他陪我打了人生第一场官司,他陪了我一年又一年。”
“直到今年3月份,他心脏病发去世了。”
“谢时白,十年。足以让我见证了一个生命的轮回。”
谢时白躺在床上,心被揪地生疼。
他知道他们之间错过的太多,所有的遗憾最终只化作一句:“对不起。”
宋听禾冷笑,走出门外,用一个白色的陶瓷杯倒了热水,等它晾到温度正好,也是等到自己心情平复,才走进房间。
她找了一个凳子在谢时白身边坐下,把水杯递到他手中。
“听禾。”谢时白喃喃。
这是分别十年以来,他第一次从嘴里念出她的名字。没有预想中的艰难,顺其自然地从嘴里滑出,混着沙哑的嗓音,含着3000个日夜的想念。两个字就已百转千回。
宋听禾没有回应。
“听禾?”
他继续念着她的名字。
似乎只要她不回应,他就一直念下去。
似乎只要她不回应,他就能一直念下去。
“听禾……”
他把水杯放下,一把把宋听禾拉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一遍一遍呢喃着她的名字。
就如同2015年的7月6日。
宋听禾一辈子都不愿再记起来的那一晚,谢时白也是这样念着她的名字,哄她入睡。
他太知道怎么让她心软。
宋听禾闭上眼,放任自己有这片刻的沉溺。
11. 恼怒
宋听禾看着吃了药躺着睡下的谢时白,沉默了许久,最终决定起身离开。
他的床头柜摆着一瓶安眠药,一包烟,还有一个相框。
宋听禾轻轻拿起,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抚摸过照片上每个人的脸颊。
那是十年前的七月六日。
高二那年的暑假。
离谢时白十八岁的生日,仅仅只有3个星期。
不过那天晚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当时陈念喜欢上了学校一个天文社的学长,绞尽脑汁加入了社团,又为了显得不刻意,还拉上了谢时白,宋听禾和孙祺一起参加。
正好七月六日这天有一场流星雨,社团发了通知,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在这天晚上去名泰山露营,那里有最好的观影位置。
陈念义无反顾地就报了名,可报名之后,又开始担心怎么和爹妈报备的问题。
在陈念家,想要晚上出门,无异于老虎嘴上拔胡须——找死。
不过只要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担保,她就一定能出得去。
于是陈念动了动手指,打了个电话给正在写作业的宋听禾。
现在是下午两天,他们是放暑假了,父母可还得上班呢,这正是可以干坏事的好时候。
陈念先说话:“听禾?干嘛呢?”
声音透着与平时不同的小心翼翼。
宋听禾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出了陈念的不对劲,警惕道:“写作业呢。有何贵干?”
宋听禾虽然一边回答,一边在草稿纸上画坐标轴和函数图像。
高中的所有课程在高二这一年基本都学完了,接下来的一年都是复习以应对高考。
陈念躺在床上,滚了一圈,问道:“天文社企鹅群的消息你看了吗?”
宋听禾列完公式后,拿着手机,打开企鹅页面,在一堆消息免打扰的群聊中找到天文社的群聊点进去。
置顶的公告有社长发的活动通知,不过这种活动一般都是自愿参加,宋听禾本来就是被拉过去凑数的自然不会过多关注。
她往上滑动聊天记录。社长正在统计要去参加活动的人数,好做下一步的计划。在刘明远(即陈念暗恋的学长)的确定参加的消息下,正好是陈念的确定消息。
看到这个,宋听禾还有什么不懂,随即调侃道:“今晚和你学长共度良辰啊,陈念。”
陈念嘟囔道:“能不能有个美好的夜晚,还得看听禾姐姐愿不愿意帮小的这个忙了。”
天文社的前任社长考上了清北,刚拿到奖金,就给社团购置了一台望远镜。正好又遇到今晚的流星雨,天气也难得作美,很多爱好者都会去观星。
不过就算陈念把这个活动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在家长的眼里,十六七岁的孩子,永远是安全第一位,学习第二位。
这也就注定了陈念的愿望只能落空。
不过好在有宋听禾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在,什么都好办了。
宋听禾解完这道题,把书收好,回答道:“先说好,骗人的事我可不做。”
陈念一听宋听禾这话,就知道有戏。
“哪儿能呀!肯定不说谎!”
宋听禾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做?”
帮陈念应付家长的事宋听禾不是第一次干,早就习以为常。
陈念是他们四个人里年纪最小那个,大家也都下意识的纵着她。
“嘿嘿,你只需要陪我一起去就好啦~”
陈念狡黠的声音顺着电话听筒处传来,宋听禾都能想象到她小人得志的嘴脸。
“我可不想大晚上的去喂蚊子。”宋听禾回应,虽然知道自己会答应,却还是想逗逗对面的陈念。
果不其然,对面开启撒娇大法,陈念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好姐姐,我求求你,求求你!”
“绝对是最后一次!观星很有趣啊,你不想探索宇宙的奥秘吗?”
宋听禾仔细想了想,答道:“不想。”
短短两个字,就好像抽空了陈念的所有力气,她要开始呜哇呜哇地耍赖了。
还没等陈念施展她的怨念大法,宋听禾先行一步打断:“陪你去一趟也可以。”
陈念话到嘴边,立马咽下去,属实有些难受,她怀疑这是宋听禾的恶趣味。不过如今有求于人,她只能含泪感谢:“好姐姐,你最好了!我妈那里,麻烦你去说!爱你爱你~”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宋听禾啧了一声,痛斥陈念这种见色忘友的行为。
拿起手机在天文社群聊的聊天框内输入:
确定参加。
点击发送。
为了确保接受消息的及时,宋听禾往右滑到群聊设置界面,把群消息免打扰换成接受消息并提醒。
几乎是退出小企鹅页面的下一秒,手机就传来叮咚一声消息提示音。
屏幕上面冒出一个小弹窗。
上面显示着:
谢时白:确定参加。
……
参加天文社活动的事情因为有宋听禾的参与,大家的家长都很放心地准许了这次外出。
一来他们选择的名泰山本身就有露营俱乐部,安全有保障。
二来有宋听禾的参与,家长们觉得,既然学霸都要去,那自然能学到东西。出于这种向好心理,一口就答应下来,并准备好可能会需要的东西。
到了名泰山下,孙祺先走过来和陈念宋听禾打招呼。
他的问候还没说出口,就被陈念打断:“你怎么来了啊,名单上没你啊?”
她跟在宋听禾身后,背着一个包,踏上石阶平台,目的地在山顶,他们要走上去。
“念念怎么这么说话,我可是你明远学长亲自邀请的哦~”
孙祺调侃道。
孙祺和刘明远同为高三,虽然不是同一个班,但孙祺本人开朗热心肠,被陈念撺掇着入社后就和刘明远打成一片了。
陈念一听到刘明远的名字,就开始害羞,哼了一声就拉着宋听禾走到前面。
谢时白和孙祺就跟在后面,像左右护法。
宋听禾是全校瞩目的焦点。漂亮,成绩好,待人和善,还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
她到了社团安排好的营地,和陈念把东西安置好,来到大部队的聚集地。
三三两两的成员围成几堆,为了维持秩序,男生的营地和女生的分开。此刻谢时白孙祺正在和刘明远围着望远镜聊着什么。
谢时白最先抬头,注意到了刚到观星点的宋听禾。
孙祺见谢时白没出声,顺着视线看到陈念,大声招呼:“听禾,小念念快过来一起啊!”
孙祺的声音吸引了一小圈人的关注,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两个女生身上。
离孙祺较近的刘明远也不例外。
他长得很清秀,眉眼笑得弯弯,温柔又有亲和力。在社团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缘好。
他对着宋听禾和陈念招了招手:“学妹,我们在看火星,要来一起吗?”
声如其人,温柔地让陈念一秒脸红。
她拉着宋听禾走到刘明远的身边,好奇地问道:“学长,这个怎么看呀?”
陈念崇拜地看着刘明远,眼里冒星星。
因为是放假,脱离学校的束缚,大家都习惯性地没有穿校服。刘明远穿着一件很简单的印花白T,清爽干净。
陈念出发前特意把头发梳顺喷了香水,还擦了一点点口红,穿了一件黄色的连衣裙,看起来活力又元气。
两人现在靠的很近,刘明远在耐心地给陈念讲解天文知识,回应她的一系列问题,还时不时地帮她调整设备。
宋听禾害怕晚上山上会冷,特意穿了一件外套,看着陈念和刘明远聊的正欢,自然而然地走到谢时白身边。
谢时白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个子很高,宋听禾需要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在场的同学大部分都戴着眼镜,宋听禾也不例外。只有谢时白,他的眼睛前没有任何遮挡。
谢时白是艺术生,最近才集训回来。前段时间吴阿姨还让她去给谢时白补一补文化课。
她抬头一看,他的下巴上好像冒出细细密密地小胡渣,青色的。
好像,突然成熟了。
她偷偷地瞄着谢时白,开始细数他和三个月前的不同。
头发长了些,被骚包地做成前刺的造型,本来就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锐利,显得攻击性十足。
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红到耳根。
正当宋听禾正要瞥到衣领未拉到的喉结处,视线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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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谢时白/精准捕捉。
她几乎是立刻往下看,头都低了半寸。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孙祺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对着旁边的刘明远耳语了一句,刘明远才和陈念分开,开始组织活动。
活动内容很自由,只不过流星雨要9点才会陆续开始,孙祺,刘明远,谢时白还有另一个壮壮的男生要负责点名,以及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以防丢了人。
点完人,大家坐在这片薄草坪上,就好像郊游一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零食饮料,聊着学校内外的八卦。
这是难得的放松时刻。
宋听禾因为陈念,一直跟在谢时白和孙祺身边。这片活动区域提前做了围栏,他们就在入口处,有人员进出都要登记。
刚刚被谢时白抓包了的宋听禾此时浑身不自在,她有些后悔答应陈念的事。
不过谢时白似乎并不想轻易放过她。
“好久不见。听禾……妹妹~”
尾音特意勾起,眼神极具侵略性地盯着宋听禾不放。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从妈妈被送去疗养后,她在谢家借住已经是第十二年。
尽管她爸爸宋宵每逢过年都会接她去外祖家住上两天,但因为生病的原因,她将近有十二年没有见过妈妈了。
虽说是借助,谢家却把她当作亲女儿养的。所以一般在家,只要有吴娟在,她一般都会礼貌地叫谢时白一声哥哥。
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哥哥两个字生涩难以叫出口的呢?
宋听禾看向谢时白微微勾起的嘴角,嗯了一声,别过头去。
低声应到:“好久不见。”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种社交礼仪。
不过,不让对方的话落在地上,是宋听禾唯独会对谢时白行使的礼仪。
一边的孙祺被陈念赶过来,走到谢时白和宋听禾身边。
他们现在的位置和陈念与刘明远隔着一小段距离。既能给他们俩单独相处的空间,又能预防突发事故。
“你们兄妹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孙祺大大咧咧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在他们眼里,宋听禾和谢时白就像是一对异性兄妹,从来就形影不离。
“在说我妹妹最近对我这个哥哥爱答不理的事情,我真是太伤心了。”
谢时白一只手搭在宋听禾的肩膀上,把她揽了过来,对着孙祺说。
孙祺狐疑地看了一眼宋听禾,又看了一眼谢时白,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的确,听禾,你今天不对劲哦。”
宋听禾撇了撇嘴,反驳道:“他不是回来了也没和我说吗?”
她在给自己对谢时白的冷淡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不过天知道这有多么低劣。
好在孙祺是一根粗神经,真的以为宋听禾在因为瞒着她突然回来的事生气,耐心解释道:
“时白今天下午才到的高铁站,选的最近的那一班。听我说这边有活动赶过来的呢!”
“不过咱四个不是又聚齐了吗?听禾大小姐给个面子别生你哥哥的气了。”
孙祺作为大哥哥,一直以为都在做着和事佬的角色。宋听禾叹了一口气,想把谢时白的手抓下来,却怎么也拿不开。
有些恼怒:“谢时白!”
宋听禾性格比较淡,疾言厉色这还是第一次。
“叫哥哥。”
“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叫哥哥。”
他的力度刚刚好,既不会让宋听禾觉得又痛感,又把人牢牢地落在身边。
她根本就逃脱不了。
直到宋听禾忍无可忍,想要抬脚踹向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之时,谢时白突然松开了手。
“不叫就不叫吧。”
谢时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显得宋听禾抬脚的动作有些可笑。
孙祺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心里感概。
果然能让宋听禾变脸的只有一个人。
谢时白也知道,逗可以,不能逗急了。
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盒子。
天已经暗了下来,为了更好的观星,这一片没有灯光,只有月色。
宋听禾顺着谢时白的手,视线向上,滑过喉结,再是嘴唇,再是鼻梁,最后才是眼睛。
里面,是自己的倒影。
12. 行路
这是谢时白参加表演赢得的奖金买的礼物。
小小的盒子很轻,外面是柔软的丝绒质地,不知道谢时白是从哪里掏出来的,还留着两根手指印,随之时间慢慢回复。
宋听禾小心翼翼地收到手里,轻轻地打开。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银质项链。
兔子只用了几笔就勾勒地活灵活现,怀里抱着的是实心的月亮。
宋听禾很眼熟,这是上次吴阿姨带他们两逛街买新学期的衣服时,她在商场看到的那条。
她记得,她当时只是看了一眼。
宋听禾握着盒子边缘的指尖泛白,闷闷地说:“不便宜吧。”
那家店宋听禾记得很清楚,算是一家小众轻奢品牌,以他们的生活费,攒个一年都还不一定买得起里面最便宜的一样东西。
见宋听禾脑袋低低的,谢时白冷不丁开口:“这回总该原谅哥哥了吧。”
他的眼神向下,旁边的孙祺也过来凑热闹:“哟,时白,还得是你。回来就回来,还给我们都带了礼物。”
“我们?”
宋听禾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孙祺。
孙祺挠了挠头,答道:“是呀,时白说他赢了比赛,给我买了双球鞋呢!”
“哦,这样啊。”宋听禾将盒子收在身后的包里,站在谢时白身边,静静地看着陈念和刘明远的互动。
似乎是陈念说了件什么好笑的事,两人笑做一团。
九点,流星雨开始的时间。
大家期待此刻良久,如今纷纷抬头,就连宋听禾也不能免俗。
世人都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欲念,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说给一个念想听。
漆黑的天空只有一轮明月挂着,身边点缀着点点星辰,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一道星星划过的残影,开始惊叫:
“流星!快看流星!”
“许愿啊!”
“请保佑我明年高考稳上一本!”
“笨蛋,愿望许出来是不灵的!”
“……”
宋听禾一直仰头看着天空,细数着划过她眼前的流星数量,却一直没有注意到身旁一直有一道视线,没有盯着流星,没有许愿,只虔诚地看着她,看着她的欣喜,看着她的落寞。看着她闭眼,他也跟着闭眼。看着她许愿,他也跟着许愿。
“我希望,谢时白永远也不要知道我的心意。”
宋听禾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
再次睁眼,她抬头往上一看,谢时白正好把头撇开,和孙祺说话:“我得先回家了。”
“不是吧,这么早?”孙祺问道。
“出了什么事吗?”
谢时白虽然平时不着调,可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失约过。
“家里有点事,得先回去。”
谢时白和孙祺解释道,轻轻拍了怕宋听禾的肩膀,道:“回去了,我妈刚从楼梯上摔下来崴了脚。”
“什么?”
宋听禾闻言面色陡然一变,焦急地问道:“阿姨没事吧!”
“没事,但是我们得马上回去。我做一些事不方便,还是得你来。”
谢时白有些不自在,拉着宋听禾走了出去。
“我得和陈念说一声。”
来看流星本就是答应陈念的约定,宋听禾甩开谢时白的手,对他说。
谢时白愣愣地看着自己被宋听禾松开的手,微微攥紧,收回。
他转身走到出口处,对宋听禾说:“好,我等你。”
宋听禾看着谢时白的背影,沉默片刻后,走到陈念身边,说完自己要离开后,陈念也没有多挽留。
宋听禾有些担心陈念的安全,又去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同班同学,一个短发的文静小女孩,摆脱她照看一下陈念。
等做完这些事她再回头找谢时白的时候,路口已经没人了。
她掏出手机直接按下通话键。
等待系统铃声噔噔噔噔噔噔噔的声音响过40秒后,才传来一道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cannotbeconnectedforthemoment,pleaserediallater。”
宋听禾听到最后一秒,电话才被强行挂断。手机屏幕上只显示谢时白那一栏没打通的标志。
去哪儿了?
难不成吴阿姨问题很大,所以谢时白要赶紧赶回家。
宋听禾心想。
一贯的理智瞬间被打破,她现在只想赶紧下山,说不定回家就能见到谢时白。
这条路下山是一条盘山的水泥路,他们上来那条石梯小径已经被工作人员封闭了。
水泥路路边停了很多车,大概率是慕名而来的大人,他们四散在周围的平地上,观赏天空。
这条路都有路灯,顺着山腰往下,宋听禾估摸自己走下去起码要一个小时。
宋听禾顺着公路往下走,脚程略快。
直到走出300米不到,她却在路边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SUV。
灯光昏暗,她怕错认,凑过去对比了车牌。
这是她爸爸宋宵的车。
爸爸回来了?
宋听禾四处张望着,却没看见任何熟悉的身影,紧接着拿出手机,打了宋宵的电话。
宋宵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立刻,他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
“听禾?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宋宵的声音很小声,像是捂着听筒讲,随着传过来的还有滋滋的电流声音。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暑假回来吗?”
宋听禾轻声询问。
那一头宋宵的声音明显放松下来,应答道:“不回来了,在老家好修养,你在你吴阿姨家记得多帮忙干点活,乖一点,我过年再接你回外婆家。”
“那爸爸你现在在老家吗?”
宋听禾看着这块车牌,陷入沉思。
“对啊,不然我还在哪里?别乱想,爸爸这儿还有点事,先挂了啊。”
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也许是把车借给别人开了。宋听禾心想。
但心里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驱使着她去探究。她记得这一片除了他们预定的位置,还有一块平地观星位置绝佳。
她凭借着记忆摸索着走去,公路的转角处正好有一条小路,通向另一个方向。
宋听禾打开手电筒,借着光慢慢走上去。夏日的蝉鸣声叫的她心烦意乱,山上绿草丛生,就算穿了长袖,脖子暴露在外面的地方还是被蚊子叮了几口,痒得她忍不住用手挠。
直到出现一道平地,宋听禾巡视着草坪上坐着的三三两两的大人,挨个比对着。
终于,在这片地方的西南角,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宋听禾不愿相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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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并作两步走向前,却恰巧看见宋宵转过脸来,他俯身蹲下,笑意盈盈地对着身旁一个看起来7.8岁刚上小学的孩子说着什么,逗得那孩子咯咯的笑。
随后,他伸出一双大手,放在小孩的胳膊下,轻轻一用力,就把小男孩举过自己头顶,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抬头手指着流星,小男孩的目光也随着宋宵指向的方向望去。
其乐融融。
但那是谁?
宋听禾想冲过去质问她的爸爸,为什么欺骗她还在外婆家。
却在下一秒又把伸出去的脚收回。
她看见了另一个女人,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逗着骑在宋宵脖子上的男孩。
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仿佛才是货真价实的……
一家人。
宋听禾再次拿出手机,这次她把手机开成免提,打进宋宵的手机。
她亲眼看着宋宵的手机铃声响起,女人和孩子询问他的模样,以及他想也没想就把手机静音的果断,宋听禾终于闭上眼,死心地挂断电话。
她把这一幕拍下来,发到宋宵的手机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只想逃离这片地方。
下一秒,脑袋就撞上一个人,宋听禾低声连道:“不好意思,对不起。”
“嗯?”
被撞的那人轻轻拍了一下宋听禾的头。
“找你好半天了,怎么在这儿?”
谢时白?宋听禾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向上看。
眼眶湿润,不过这片灯光尚有些昏暗,谢时白看不清。
“刚没看到你,所以到处找找。”宋听禾轻微吸了一下鼻子,调整自己的状态。
“没看到我?”谢时白反问。
“所以找不到我就哭了吗?”
谢时白轻轻把手贴在宋听禾的脸颊之上,小心地把她的泪痕擦干。
“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谢时白道。
他走在宋听禾的身后,用手机的手电筒帮她照亮前方的一大片路。
走到那条水泥路上,宋听禾才知道谢时白刚刚去做了什么。
她的面前停着一辆电瓶车,谢时白乖乖地带上了一顶黑色的安全头盔,把手里那顶粉色的还有小猪印花的头盔递给宋听禾。
“走下去太累了,我和同学借了一辆电瓶车,明早给他送回来就行了。”
谢时白解释道。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宋听禾嘀咕道。
谢时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头盔,把手机拿出来,点到短信页面的10086那条信息页面。
“不凑巧,正好欠费,这山上连个有网的地方都没有,话费都交不了。”
“哦。”宋听禾应道。
她把安全帽乖乖带上,坐上电瓶车的后座,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试探性地抓住了谢时白的衣角。
“开慢点。”宋听禾嘱咐道。
这是她第一次坐谢时白的后座,走的还是山路,难免有些害怕。
谢时白不知道起了什么坏心眼,速度一会快一会慢,吓得宋听禾只能搂紧谢时白的腰。
知道谢时白是故意的后,宋听禾也没有坐以待毙,故意重心不稳,用手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肉。
谢时白痛地轻哼一声,又很快被风声取代。
直到电瓶车驶进一条宋听禾不熟悉的陌生小路,她才开始有些慌乱地问到:
“谢时白,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13. 克己
“去把你卖了。”
谢时白随意的笑。
宋听禾靠着后视镜,只能看见谢时白带着头盔的脸和那双狭长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环紧了谢时白的腰,没理会他的玩笑话,郑重地道:
“可是阿姨还在家。”
宋听禾知道谢时白绝对不会对自己不利,但心里总是牵挂着家里的吴娟。而且突然发现宋宵的谎言,她现在心里很乱,完全没有理智去思考现状。
“方阿姨去帮忙了。”
谢时白随口回答。
宋听禾却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
“你手机不是欠费了吗?怎么知道方阿姨去帮忙了?”
他们在路上,宋听禾只能尽量让自己大点声。
谢时白话哽在喉咙中不知如何应答。
果然,他从小到大和这丫头说谎就只有被拆穿的份。
“我妈真的崴了脚,只不过上山前她就被方阿姨带去药店处理了。”
言下之意,谢时白只是拿这个做借口,让她出来。
宋听禾有些恼怒,把今天发生的事一股脑儿怨在身前这个男人身上,竟开始小声抽泣。
她用拳头一下又一下锤着谢时白的后背。
少年的背部轻薄,挺立。
谢时白这次确是哼都没有再哼一声。
宋听禾锤了两下,开始痛诉。
“叫你骗我。”
“叫你骗我。”
“骗子!”
“骗子!”
突然,车停了下来。
宋听禾眼睛已经哭花,愣愣地坐在原处,感受到身前的人把车停好后,一双手放在自己的头顶。
谢时白把宋听禾下巴处的安全扣解开,轻轻地把头盔取下,放在后面的储物箱里。
用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对不起,再也不骗你了。”
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轻轻地擦干她的眼泪。
每擦一下,她的泪就流的更多。
谢时白突然想到宋听禾最爱读的那本《红楼梦》。
里面的贾宝玉曾说过女儿是水做的话。
今天看来,果真不假。
但宋听禾不是爱哭的人,谢时白知道,她不会因为自己撒了一个谎就难过成这样,这其中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宋听禾哭得累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把夺过谢时白手里的纸巾,擦了擦鼻涕眼泪,脸别到一边,不敢再看他一眼。
“你看看,这是哪儿?”
谢时白诱导着问。
宋听禾果然来了兴趣,声音尚带着丝丝哭音。
“哪儿?”
她回过头,看到车停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湖,看水泥路的走向,这应当是山脚。
四面芦苇丛生,对面还有一颗大树歪斜,有一半的树根都临着水。
更为诡异的是,湖中央竟还有一座亭子。从他们这里到湖心亭有一段石头搭成的阶。
忽略掉现在已经是上半夜的事实不谈,单看这月明之下的池塘,古树,亭子,颇有一种遗世的美感。
谢时白解释道:“最初名泰山没开发时山上是住了不少人家的,他们下山赶集的时候在这里建了个亭子歇脚,二十年前这里还有一个桌子,回家的人有时会在这儿下下棋,打打牌。”
宋听禾感慨道:“名泰山的人真懂得享受。”
如此美景,只得山里有。
“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宋听禾问道。
看湖心亭的荒废程度,这地方应该许久没人来过了。
“之前有次和朋友找地方钓鱼发现的。”
谢时白答道。
其实还有句话他不敢说出口。
“发现的时候就想带你来了。”
“你肯定喜欢。”
他的嘴唇上下一碰,用空气诉说着他的心意。
可惜宋听禾没有抬头,他也没有出声。
“就是上次你骗阿姨要去朋友家拿琴的那次?”
宋听禾思索着。
谢时白笑了笑,挑起另一个话头。
“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亭子荒废成这样吗?”
谢时白带着宋听禾走进亭子,这一片很明显被人处理过,石缝里的杂草被人用刀除掉,带起的泥土翻在表面。
宋听禾回头看着谢时白。
他一脸不明所以,只道了声小心。
宋听禾这才收回心思,专心走着脚下的路。
“为什么荒废?”
这片地方很美,但问题就是太小了,很难被景观化。
而且,它美就美在它的清幽,如果来的人太多,反而坏了那层意境。
虽然理智早已告诉宋听禾答案,她依旧想听听谢时白说的原因。
“听说名泰山住着一位山神,名叫子渊。民国时期,爱上了一位唱戏班的名伶。可惜山神的法力限制,他不能离开此地。而名伶只是躲避战乱来到此处。日军侵略到此地后,见这名伶貌美,便掳回去做了慰安妇,山神震怒,动用力量把下山的日军用山石全数压死。所以才有了这片地方。”
“名伶被救下后,自愿在此处陪伴,直到60年后老死。子渊心爱之人死后,也就在这处化作一汪湖水。”
“所以,你别告诉我,这片亭子就是名泰山的人们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而建立的吧。”
宋听禾问道。
“聪明。”
他们已经走进了亭子。
从亭子往外看去,不同视角下,又有别样滋味。
宋听禾轻笑出生,她是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坚定唯物主义者,自然不会相信谢时白所说的什么神啊鬼啊的传说。
“嘘!”谢时白突然捂住宋听禾的嘴。
假装神秘的说:“山神最厌恶藐视爱情的人。”
宋听禾拿开谢时白的手,刚想说哪儿有这么邪乎,亭子上的落石就开始滚落,掉进湖水里,传来“咚”的声音。
宋听禾都不用算,就知道这湖水定然不浅,再加上夜黑风高,心里竟然真的开始害怕起来。
她拉进谢时白的衣袖,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谢时白低头看了一眼宋听禾,悠哉地坐在亭子留下的椅子上。
“怎么?你怕了?”
语气十足挑衅。
宋听禾走到谢时白身前,见他一副吊儿郎当,你奈我何的样子,愤愤地拿出手机威胁。
“我要打电话给阿姨说你欺负我。”
小孩子才会用的告状戏码。
谢时白轻笑。
微微一伸手就把她手里的手机拿过来,轻而易举地解开屏幕锁,点进设置,两指一动,就换了个密码。
“现在呢?怎么告?”
谢时白把手机在掌心一转,把屏幕的正面对准宋听禾。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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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禾伸出手把手机拿过来,妥帖地放进包里,答道:“我不信你不回家了。”
“哦。”
谢时白应了一声,两条腿轻轻一带就把毫无防备的宋听禾拉进怀里。
“因为你不信神,所以走不出这片地方了。”
“那你准备怎么报复我?”
他牢牢地抓住宋听禾的手腕,低头看向宋听禾有些恼怒的脸。
她生气就会抿唇,嘴角向右撇。有些英气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神也会变的凌厉。
像一只……
小狮子。
谢时白忍不住多逗逗她,就算下一秒被咬上也无所谓。
宋听禾想要用力挣脱,恢复手的使用权,又因为现在临水,害怕动作太大引发意外,只能这么和谢时白僵持着。
“好啊,那我们就在这儿睡一整晚好了。”
宋听禾半倒在谢时白的怀中,一只手被他虚握住,看似没有用力,实则只要她一动,谢时白的手就会恰好收紧,就像狗皮膏药,怎么也摆脱不了。
她知道谢时白吃软不吃硬,可就是倔强地不肯认怂,此刻直视谢时白,看尽了他眼里的戏谑。
他们靠的很近,尽管同住一片屋檐下十年,但在她初潮后彼此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偶尔递交东西时的肌肤相触。
在别人眼里,比起同学,邻居,发小,青梅竹马,他们更像是被默认的一对兄妹。
宋听禾也这样认为,尽管那声哥哥,她早就喊不出口了。
但是谢时白呢?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来撩拨她。
这是第一次,宋听禾厌恶谢时白的玩世不恭。
她心烦意乱地撇开头,不想在看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
克己复礼为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
宋听禾心中不断默念。
“你想和我在外面单独过一夜吗?”
“听禾……”
谢时白的声音低沉,沙哑。在这朦胧的月色下,晃地宋听禾身心荡漾。
她的脸微微红裙,略带羞耻地反驳:“不要脸!谁要和你在一起。”
“嗯。”
谢时白的声音若有似无,有些低落。随后用手把宋听禾圈住。
他身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迎过来,宋听禾心跳都漏了半拍。
随后,脖子上就传开微微冰凉的触感。
谢时白的头离她很近,只要微微一侧脸,她的唇似乎就能吻上他的脸。
“戴好了。”
“可惜没有镜子,只有我能看见。”
“很美。”
宋听禾低头,看向自己领口处的项链,是谢时白今天送给自己的那条。
抬眸,正巧与他对视。
“为什么?”
宋听禾问道。
宋听禾眼前回闪过宋宵和那个男孩,那个女人的亲密互动,又想到自己在病院静养的母亲,内心五味杂陈。
谢时白把手盖上宋听禾的眼睛后,眼神慢慢流露出心疼,随后是一丝狠戾。
可声音仍然温柔。
他说:
“因为我是哥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这句哥哥,不只是提醒宋听禾,也是提醒自己。
谢时白随后像幼时每次安慰想家的宋听禾一样,想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吻上了隔着她眼睛的,自己的手。
14. 味道
李旻的离婚案马上就要开庭了。鉴于目前男方还在国外,诉讼开庭时男方作为被告缺席,法院会进行缺席判决。
虽说缺席判决会对原告的证据审核更加严格,不过宋听禾看向自己手里又再次复核过一遍的证据条目,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离婚官司在他们的接的所有案子中,是最常见,也是最频繁的。
宋听禾接过不少,虽说算不上大师,但也算得心应手。
只不过,如果能在这场官司中把胡俊杰出轨的证据收集详实,那胡俊杰作为过错方对他们之后打财产分割的案子也会大有帮助。
如果有人证就好了。
宋听禾感慨道。
正当她想和李旻发消息问询,手机铃声突然想起。
是宋宵打来的微信电话。
宋听禾想了想,将本该按上挂断键的手指转移。
对面一道稍显疲倦的男声响起:
“听禾啊,这周有空回家吃个饭吗?”
宋宵略带讨好和小心翼翼的语气传进宋听禾的耳朵,她机械地扯了扯嘴角,回道:“最近要忙一个案子,可能没空。”
“哦……”宋宵的声音难掩低落。
“没……”
宋宵的没关系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稍显稚嫩声音打断。
“姐,我明天就要去大学报道了。爸的意思是说让你过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是宋明轶在说话。宋宵和楚雅的儿子。
宋听禾没有回答去或者不去,淡淡开口:“恭喜。”
宋明轶似乎没有意识到宋听禾的冷淡,仍旧说道:“姐,你好久没回家了。周末工作也可以放一放休息一下嘛~”
“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你一定要来哦。”
还没等宋听禾回答,对面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宋听禾哂笑,看来,宋明轶完全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鸿门宴?有意思。
……
周日,城北的一片居民小区楼下,宋宵提着两大袋菜,没顾额头的汗,钻进楼道。
这片小区是老式居民楼,一栋只有5层,连电梯都没安置。
不过好在,宋宵的家在三楼,爬上去倒也不算太累。
门口是带青色的铁门,铁门外还有一道防盗门。
宋宵将菜抱在怀里,一条腿屈膝顶着袋子底部维持稳定,空着的手从包里摸出钥匙串,侧着身子打开门。
进了两道门,宋宵才拿起鞋柜旁的纸巾擦了擦汗,把菜递给过来的楚雅,嘱咐道:“听禾爱吃甜的,醋就不要放了,葱姜蒜都要少放一点。”
楚雅瘪了瘪嘴,敷衍的回答道:“知道了。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们娘俩啊。”
楚雅嘀嘀咕咕的抱怨。
每次宋听禾一来,宋宵就一改往日抠搜的模样,不说满汉全席,大鱼大肉总是有的。
宋宵的工资不高,只能糊口。而且工资卡一直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楚雅从来就没有染指的机会。虽说宋宵从没有短过这个家什么,可毕竟是夫妻,不知道存款,楚雅心里总是惴惴的难受。
尤其是在宋明轶成年后,这种不安感扰的难以安眠。她可以陪着宋宵吃苦,不求回报。可宋明轶毕竟是她的儿子,无论如何,她都得争一争。
“明轶,你让你爸去给你姐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时候来,时间也不早了。”
楚雅一边洗菜,一边对着正倒在沙发上聚精会神打游戏的宋明轶道。
“哦……”
宋明轶敷衍地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离开手机,站直身子走到阳台,对着抽烟的宋宵说:“爸,我妈叫你给听禾姐打个电话问问看到哪儿了。”
说完他就靠着阳台的推拉门继续打着游戏,边上的宋宵把手里的烟按上窗边的烟灰缸,滋啦滋啦,黑色的烟逐渐变灰,烟蒂被扔进了垃圾桶。
宋宵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摸了摸自己的眼镜,有些紧张地打开通讯录,再三确定后,按下女儿那一栏的通话键。
“爸,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宋明轶不理解自家老头平时这么稳重的一个人,每次一遇到和宋听禾的事就紧张到不行。
在他眼里,宋听禾就是从小养在她外婆家的同父异母的姐姐,仅此而已。
宋听禾的第一个电话没有打通,宋宵记得在阳台上走了一圈,刚想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抽,刚触碰到烟盒,就又缩了回去。
小时候的宋听禾嗅觉很灵敏,他想起听禾三周岁生日的时候,他和徐亚一起给她庆祝。因为要点蜡烛,他刚掏出打火机,就被宋听禾拍掉。
小小的孩子站在凳子上,用着稚音重复一个字:
“臭!”
“臭!”
“臭!”
小孩子不知道臭的是宋宵身上的烟味,只能记得只要爸爸拿出打火机点烟,身上的味道就会刺鼻。
从那时起,宋宵就克制自己不在小孩面前抽烟。可几十年过去了,他竟然有些记不得徐亚和小听禾的脸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宋宵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透过窗子,看到自己的脸早已出现皱纹,眼睛也被压的狭长了些。
他赶紧调整出一个笑容,走到门外,打开门。
“来啦!听禾。”
热情。
“哦,爸爸。”
冷淡。
宋听禾把手里的酒递给宋宵。
宋宵愣愣的,一只手伸着,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客人拜访带礼是礼节,可女儿回家……
“太客气了,听禾,快进来坐呀!”
厨房的楚雅适时出来打断了他们之间尴尬的氛围,把菜端到桌子上,随后冲着宋明轶大喊:“不许再玩儿了,快去厨房端菜!”
宋明轶认命地嗯了一声,把手机息屏,洗了洗手,去厨房忙活。
“这孩子,就是贪玩儿!”
“听禾快进来吧,别客气,这就是自己家。”
楚雅把身上的围裙解下,走过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在宋听禾面前。
宋听禾蹲下把鞋换好,和楚雅道了句谢,方才到饭桌上。
宋明轶把饭菜都端到桌上,一家四口围着一张方桌吃饭。
席间,宋宵一直看向宋听禾,踌躇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还不错,在处理一起离婚案。”
“还有……”
“一场名誉权官司。”
宋听禾回答道。
宋宵对律师的工作不太了解,只能试探性的问道:“同时打两场官司,很累吧。”
“我看你都瘦了点,这道糖醋排骨你爱吃,多尝尝。”
宋宵的筷子夹起一块排骨,略显浑浊的眼睛看向对面低头吃饭的宋听禾,顿了一顿,最终夹到了自己碗里。
“谢谢爸,你也吃。”
宋听禾那晚发现宋宵和楚雅还有一个孩子后,她就被接到了他和楚雅的新家。
接受对她很难。可是当时谢时白对她说:
“别怕,我会接你回家。”
想到查完分那天,她特意求了宋宵回他们曾经的家,只想和谢时白报一所大学的事,宋听禾轻嗤一声。
人啊,一但动了想要依靠别人脱离泥沼的心思,迎接自己的,只有万劫不复。
宋宵没想到宋听禾会关心自己,有些雀跃,脸上不上不下的笑容也开始真挚。
对于这个女儿,他自知愧疚太多。
“24号你妈妈忌日,我们一起回趟外婆家吧。”
宋宵小心翼翼地提起,不断关注宋听禾的表情。
“好,我刚好修个年假,到时候案子应该都结束了。”
宋听禾不咸不淡的回应。
但楚雅见两人话越来越多,不停给宋明轶递眼神,奈何这个蠢儿子只顾着吃饭,一眼也没有看过来。
楚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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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心里一边埋怨自己儿子不争气,一边插话道:“听禾啊真的是优秀,不像我们儿子,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他考的大学就在你们律所附近,以后可得让他和你多学学!”
宋听禾看着自己这个后妈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想和她争辩,淡淡应下:“还没正式恭喜明轶考上大学,这是小小心意,给明轶买台电脑。”
宋听禾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厚厚的一叠,从未彻底封禁的信口可以看到,里面都是红的。
楚雅的笑顿时僵住,她可还记得当时宋听禾考上大学时,本来老宋也是要买电脑的,她闹了一通不了了之的事。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宋听禾,心道当真有这样以德报怨的人?
宋宵刚想拒绝,宋明轶先接过,嬉笑道:“谢谢姐,以后小弟一定为你鞍前马后!”
宋明轶向来没个正形,这话逗得宋宵和楚雅都会心一笑。
楚雅还用筷子打了一下宋明轶的手。
这是属于母亲的温柔警告,也是做给宋听禾看的护犊子行为。
宋听禾看着这一家人各怀心思,放下筷子,刚想找借口离开,楚雅又开口了:
“听禾呀,你对我们明轶一直都挺好的。阿姨呢有件事也想提一提。”
宋听禾抬头,眼睛隔着那层镜片看向楚雅,竟让人觉得有些心虚。
楚雅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你看哈,明轶也18成人了读大学了,你也快28了事业有成。你爸爸很为你骄傲,就是这个终生大事,也该放在心上考虑一下了。”
听完楚雅的目的,宋听禾目光从她身上转向宋宵,直接问道:“哦?楚阿姨的意思想来就是爸爸的意思了,那楚阿姨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一语道破楚雅的心思,让楚雅准备好的说辞都憋在肚子里无处倾诉发泄,只能呵呵假笑两声缓解尴尬。
“有是有,明轶有个表哥做证券的,今年刚30,老大不小家里也催的紧。”
“你们学历相貌工作都很合适,阿姨想着就算不能谈成,做做朋友也是好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楚雅的观念里,只要宋听禾嫁出去了,宋宵给了嫁妆,那明轶的未来就不愁了。
再者,秦昭可是自己的亲外甥,肥水也不算流外人田。
楚雅美滋滋地想着,秦昭条件不错,就算她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也是按着宋听禾的条件悉心找合适的。
不过,楚雅还是担心,宋听禾不接自己这茬,有些紧张地看向不动声色的宋听禾。
宋听禾把碗筷收到厨房,回来对似乎在等着她的判决的楚雅说:“麻烦楚阿姨了。我的微信您有的,我一般周日下午有空,可以见见。”
楚雅瞬时大喜,激动地说:“好!我把你的微信推过去,到时候你们约啊~”
随即一脸欣喜地拿出手机,埋头打字。
宋听禾轻轻笑了一声。她这个后妈,也就这点小把戏了。
不过,她做这件事,未必不是顺着宋宵的心意,只不过他不敢做这个坏人罢了。
念及此,宋听禾拿上自己的包,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宵。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再坐会儿吧。”宋宵半起身,劝道。
“不了,工作还耽搁着。”
宋宵见宋听禾执意,立马起身走到她身边。
“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
“常回来看看。”
他跟着宋听禾走到门口,送她下楼。
宋听禾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楼道的灯是声控的,每下一层,宋宵就用力地跺一跺脚。
到了楼下,宋宵才说:“路上小心。”
宋听禾看着宋宵,心中五味杂陈,回应道:“外面热,赶紧回家吧。”
于是看着宋宵转身慢慢走上楼梯,她才离开。
等走到小区门口时,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车却突然亮了一个近光,直直地打在宋听禾身上。
15. 聚会
待到眼睛适应光源,宋听禾才看清这车的主人。
他半靠在方向盘上,帽子口罩围了一圈,就连那双眼睛,也被墨镜挡的严严实实。
宋听禾走上前,直接敲上副驾的玻璃窗,车窗缓缓落下,谢时白只说了一句:“上车。”
宋听禾没有多问,开门上车系安全带一气呵成。
“你的病好了?”宋听禾问。
言下之意,现在在我面前发什么疯。
“好全了。不过宋律师没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吗?”
谢时白拐进了一个路口,从后视镜看到一辆白色的车,紧追不放。
宋听禾之前接到过一个讨薪的案子,当时也被领头人暗暗威胁过,她看着那辆和他们距离不近不远的白车,疑问道:
“跟我?谢先生,我真不知道你现在这么火。”
他叫她宋律师,她叫他谢先生。
礼尚往来。
“谬赞,狂热粉丝是会多一点。”
方与还如今越来越火,他的御用乐队也被挨个扒出来,不管是粉丝还是对家,都对他们盯的很紧。
“美艳律师深夜进入知名乐手公寓,一听标题,就很劲爆了。更何况我的绯闻还不少呢。”
谢时白自嘲地笑。
“呵。”宋听禾出声。她那天去了谢时白的家,也算是既定事实,不过经过媒体这么一渲染,倒真的品出几分异样来。
“谢先生不愧是公众人物,一点隐私都没有。”
宋听禾出言讥讽。
“在国外,谢先生也这么风生水起吗?”
“风生水起谈不上,连累宋律师要跟我这个人物一起公众一下了。”
谢时白回应。
“拉一下把手,我要加速了。”
说完这一句,谢时白穿进一条高速,时速从50飙上110。
宋听禾心一紧,攥紧安全带。
“谢时白,你要带我去哪里!”
看着外面的风景从自己眼前呼啸而过,宋听禾一阵反胃。
她最怕晕车了。
后面的白车依旧穷追不舍,谢时白把墨镜往后座一丢,捏紧方向盘转道下高速开上一条向上的山路。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这条省道没有人开,望不见头的蜿蜒小路只有两辆车在行驶。
宋听禾显然已经撑不住了,头抵在车窗旁,用手揉着太阳穴,眉头越皱越紧,眼睛也已经完全闭上,一脸难耐。
直到快到山顶,谢时白的速度才慢慢降下来。
迎面是一道铁栅栏,谢时白把车开进去后,门被关上,阻断了白车想要跟进来的意图。
这是一片山顶别墅,门口直愣愣摆着一个摄像头,跟车不犯法,但是私闯民宅就不一样了。
犯了刑法是要蹲局子的。
白车里的一干人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时白进了家,副驾拍照的人手里也只有宋听禾被车灯照射的曝光模糊照片。
“怎么办,老大。”副驾的男人转头询问后座的男人。
男人不耐地从包里取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大口,再吐出一串烟雾。
车内封闭,驾驶室的人不敢开窗,只能把这白雾吸进肺里。
“还能怎么办?给我蹲着。”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道上的规矩,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我就不信,他们一辈子都不出来。”
那个被叫做老大的男人冷哼一声,躺在后座。前面的小弟也只能认命。
跟了那么久,谁能想到出来个“谢”咬金。
……
谢时白把车停稳后,躺在靠椅上。
开车其实也是一件很耗精力的事。
天知道他收到宋听禾可能被盯上的消息时有多紧张。
他回来的确有私心,却不想把这麻烦带给宋听禾。
宋听禾睁开眼睛,揉了揉脑袋。
“这是哪儿?”
“你的……”
“别墅?!”
宋听禾知道娱乐圈是个销金窟,难道就连谢时白这么个边缘人物就是跑跑几场演唱会也能挣这么多了?
她的眼神重新审视了一遍谢时白:“你确定你的钱都是合法所得吧。”
谢时白霎时从方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苦笑:“要是不合法,宋律师要大义灭亲,搜集证据把我告上法庭吗?”
“说不一定。”宋听禾思索片刻,给出自己的回答。
“那我再雇佣你为我的辩护律师呢?”
“这个案子,你接,还是不接?”
谢时白松开安全带,两腿交叠。虽然是最低调的灰色卫衣装扮,但宋听禾却意外地觉得,今天的谢时白,有点危险。
车库里,她把包放在自己的腿上,压着那条亚麻色的长裙。她的头发自然的垂顺在两边,比工作的时候少了几分锐利。
“我想……”
“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宋听禾从包里把眼镜拿出来戴上,下了车。
谢时白微愣,随后跟着下车,向她解释道:“方与还的别墅,有个聚会。”
“聚会带律师?”宋听禾狐疑地看了谢时白一眼,“你别告诉我,这里有关于你案子的线索。”
“那倒……不是。”
“只不过白姣追我追的太紧了,我骗她说你是我前女友,我被你甩了心灰意冷出国。现在重逢旧情复燃,让她死了这条心。”
谢时白吊儿郎当地用手里的车钥匙把车门锁上。
“不过口说无凭,怎样都不如宋律师亲自来一趟效果好。”
“我为什么帮你?”宋听禾反问。
“就算我们之前的确暧昧过,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拆你的台?”
宋听禾直视谢时白。从他被鸭舌帽压下的头发,再到眉骨,尾端有一条约半厘米的疤痕,那一片,没有眉毛的生长。
她今天,可是才注意到。
“你上了车。”
尽管十年没见,谢时白仍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宋听禾的人。
她要是不愿意,就算鱼死网破,也不会妥协半分。
俗称,刀子嘴豆腐心。
宋听禾承认,她在车上快吐的那一刻,是真的想走,不过真当看到谢时白,她又无力拒绝他的请求,尽管她在……
嘴硬。
“我就这样来参加聚会,会不会太草率。”
宋听禾今天的日程就是在家睡个大懒觉,随便抓了一把头发就去宋宵家吃个便饭。
她借着车窗的倒影看了看自己,觉得是有点素了。
“就这样,刚刚好。”谢时白道,然后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
整栋别墅是偏欧式的风格,电梯到了一楼停下。
这是一片露天的泳池,栏杆外就是后山青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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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树。
谢时白推门而出,泳池边的躺椅上喝酒的男人起身招呼:
“时白,你太慢了。”
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是方与还。
“路上碰到点事儿,耽搁了。”
谢时白解释道。
他轻轻的揽过宋听禾,方与还仔细地打量宋听禾,脱口而出:“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呀?”
身后一个束着发带的男人打趣道:“老方,你这撩妹技巧也太老土了。”
“而且还当着时白的面呢,怎么,你也和他女朋友久别重逢了?”
这个束着发带的男人是他们乐队的贝斯手秦毅,宋听禾循着声音,同时看到了秦毅身边站着的白姣。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她宋听禾成为待宰的羔羊了。
不过今天的白姣和那天她见到的全然不同。
她穿着一身橙色的吊带上衣,很是娇俏。化的妆也偏向明艳,一开始宋听禾还真没认出来。
“好了,秦毅。”
白姣开口,走到谢时白面前,对宋听禾说:“听禾姐,又见面了。你今天真好看。”
她脸上挂着的笑容恰到好处,仿佛真的欢迎。
“你也是。”
宋听禾点头。
旁边的方与还插(这里是插话,审核留情)进来,眼睛睁大,无辜地问:“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
宋听禾想起了上次演唱会的事,大方回应:“见过的,你七月份在体育馆的演唱会我有去看,还被选中点歌了。”
方与还拍了拍脑袋,恍然地说:“对对对,点《月下独白》那个姑娘。”
“哎呀,其实那首歌不能唱是因为早年的时候穷把版权卖了,当时还在想怎么办才好,还是时白当时说他搞定版权我才放心唱的。”
“真是没想到。”
方与还人很开朗,三言两语就把距离拉进,尴尬的氛围也逐渐开始和谐。
白姣也在一边搭话:“听禾姐去那边坐着玩儿吧。”
同时她走到谢时白和宋听禾中间,旁若无人地挽上宋听禾的胳膊,带到泳池边的一小片草坪处。
这边除了秦毅,还有汉斯和菲娜,他们聚在一次烤肉,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水果和各类酒水。
他们一群人是从大学起就在一起的朋友,认识了十年,关系一直不错。
而宋听禾对他们的了解仅限于网络,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谢时白就拉着宋听禾在他身边坐下,时不时去拿点水果尝尝。
宋听禾是个喜静的人,这样的氛围对她来说刚刚好。如果真要和并不熟悉的陌生人谈天说地,那对她来说才是一种消耗。
因此,看着白姣极力和众人表现的亲密无间的模样,她丝毫没有动容。
直到白姣说:
“听禾姐,你知道吗?时白哥在大学的时候可受女孩子的欢迎了。”
宋听禾瞥了一眼刚刚被秦毅拉出烤肉的谢时白,应付地回答:
“哦。毕竟长得是挺帅的。”
宋听禾从不否认客观实际。
“但其实,时白哥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在大学。”
“所以他和我们说,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我就很好奇。那天你们聚会我也跟了过去。路上遇到了孙祺哥,他就以为我们是一起的,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当时不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
16. 砝码
“那种关系?”宋听禾说话的时候习惯直视别人,她清晰地看到白姣眼底闪过的一瞬慌张,直接问出口。
白姣连连摆手,解释道:“时白哥最近的绯闻,想必听禾姐也有所耳闻。但是那些都不是真的,我敢担保。时白哥对你和对别的女人,绝对不一样!”
她做出一脸真诚的模样。
不过既然不想让她多想,又何必多此一举提出来呢?
宋听禾笑了,尽管今天未施粉黛,展颜的瞬间也依旧夺目。
白姣有些愤恨,不过这个场合,她不能也不敢发脾气。
“我知道。”
“我也是他的辩护律师。”
“那些亲密照,我每一张都保存在电脑里作为证据分析。我的记性很好,白小姐不用和我展开描述。”
听到宋听禾的回答后,白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她完全想不通一个女人怎么会对自己恋人的绯闻无动于衷。
况且据她了解,他们已经十年未见了。
除非,根本不喜欢。
“那Julia,听禾姐知道吗?”
白姣很快整理好情绪,笑盈盈地说。
谢时白在对面,又有烤肉和周围的打闹声,想要听清他们的对话很难。
宋听禾看着白姣话里有话的样子,嘴角绷紧了一瞬,坐直,声音有一丝僵硬:“你说说看?”
白姣笑得更放松了些。
“她是我的姐姐。”
“可惜……”
“死了。”
她脸上的表情纯真无邪,就如同在和宋听禾分享什么有意思的八卦。
宋听禾的唇抿地更紧了些,眼神也开始变得冷冽。
白姣却浑然不觉。
她橙色的吊带就好像一条弯曲的毒蛇,缠绕在她的颈间。
她用着极清亮的嗓音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宋律师。”
宋听禾眼睛依旧直视着白姣,只不过态度已经从刚开始的淡然到现在的严肃。
白姣很满意宋听禾现在的样子。
她见不惯宋听禾总是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上位者格调。
很显然,Julia是宋听禾感兴趣的人。
白姣对自己的试探很满意。
宋听禾对谢时白有情。只不过,两人之间有太多事是说不清的。
“她啊,是为了救谢时白被淹死的。”
“你看到时白哥眉角的疤痕了吗?”
“是被礁石砸的。”
“说起来,白娅和你长得很像呢。”
“但是你说,活人怎么比得过死人呢?”
“就算她只是一个替身。时白哥每次照镜子,看到眉角的疤,会不会想起那个,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她上岸的人呢?”
白姣的话如同暴雨般,不停歇地砸向宋听禾。
“够了!”
宋听禾难得失态,而这番动静也引得对面烤肉的男人们齐刷刷看向这边。
白姣这时倒开始打圆场:“没事儿,就是我说了些在国外的事,可能听禾姐不想听吧。”
秦毅不满开口:“谢时白,你女朋友架子挺大啊。”
对于他来说,白姣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自己人。他不需要弄清真相,就想也没想站在白姣身边。
宋听禾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时白,等他的反应。
“不喜欢在这儿的话,就走吧。”
谢时白开口。
白姣露出歉意,对宋听禾说:“对不起,听禾姐。我不是故意的,不然我让小陈先送你回去吧。”
谢时白离开烤肉的地方,拉过宋听禾,对白姣开口:“我说的是,我们。”
“我和宋听禾。”
谢时白眼神狠戾地看向白姣,这是他第一次身上释放威压的气息。
“白姣,有些事,可以冲着我来。我全盘皆收。”
他走上前,对着白姣,低头直视她,似乎是一种警告。
他鲜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刻,平时无论和谢时白怎么开玩笑,他都是一笑而过。
只不过今天,他看起来,十足的危险。
白姣怔怔地看向谢时白,笑道:“时白哥,你说什么啊。今天明明是……”
“我知道。”
“所以你也该知道了,白姣。”
“动我,我当自己是赎罪。”
“但是动无关的人,我不介意和你玩玩。”
谢时白的走至白姣的身边,低头附身对她说。
白姣此刻眼神的慌乱早已出卖自己,她问道:“那个女人就这么重要?”
“得罪了我,你未必不知道后果。”
白姣强装镇定,把所有砝码压上,与谢时白对峙。
“那些东西,你觉得我在乎吗?”
谢时白轻轻一笑,眼神却丝毫不收敛锋芒。
“不过,你也可以继续试试。”
谢时白起身,恢复平时的模样。仿佛刚才威胁白姣的人不是他。
“今天太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这算是给大家一个台阶。
秦毅看着另一边手足无措的白姣还想说些挽留的话,可是看见谢时白冰冷的眼神,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出声。
一边的方与还就抱着手,微笑着看着这场闹剧,也看着谢时白拉着宋听禾离开。
秦毅急地看向方与还,埋怨道:“你这个做东的,就不劝劝,拦拦?”
方与还指了指自己,无语道:“我?”
“谁让你们俩对人家宋小姐恶意这么大?”
秦毅支支吾吾,一边偷偷看向身边的白姣,一边反驳:“我才没有。”
白姣看着谢时白和宋听禾逐渐消失的背影,愤愤:“谢时白回国有了旧人,我们在他心里还重要吗?”
“今天可是白娅的生日!”
方与还无所谓地道:“有意思,居然还有女人能拿捏的住谢时白。”
他感慨完,走到白姣身边,低声劝解:“白姣,我早都说了,他不喜欢你,放手不行吗?”
“我不甘心!”
白姣眼睛含泪。
“以前有白娅也就算了。突然来的宋听禾算什么回事。”
“青梅竹马又怎样,要是真的爱,怎么会杳无音讯十年。”
“就算谢时白喜欢她,难道宋听禾就真的傻傻等他十年?”
“我总会有机会的!”
白姣的泪一滴一滴掉落,不只是因为谢时白,也是为了自己。
方与还耸了耸肩,“我别的可管不到,不过门外的小喽啰记得处理干净。谢时白可不是傻子。”
“让他们走。”
方与还下了命令。
白姣只能擦了擦眼泪,没有被揭穿的羞愧,低声应了声好。
她的资源很大程度都是方与还给的,他说不行,那便是不行。
“白姣,你知道为什么谢时白对白娅比对你好吗?”
方与还想了想,还是决定提点这个误入歧途的女人。
“因为她比我更像宋听禾?”
白姣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确定地回答。
“因为她聪明。和宋听禾相似这一点在谢时白心里,绝不是加分项。”
“你模仿他们这么久,他有正眼看过你吗?”
“白娅了解谢时白,所以她选择了成全。”
“你是因为占有,可是白娅,她真的懂爱。”
言尽于此,方与还施施然地进了房间,拿出了一瓶好酒,对大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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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因为谢时白坏了我们的性质。今夜不醉不归!”
……
“雨声”店外,谢时白被宋听禾拉着走向了吧台。
宋听禾是这里的股东,吧台的调酒师贝利看到后便熟悉地走过来打招呼:
“嘿,宋律。今天这么晚还来玩儿?”
她很熟悉这个工作狂的作息,周日是很难见到宋听禾的。
尤其是,今天还带了个帅男人。
贝利的目光审视着谢时白。
玩笑着说:“宋律的朋友呀。”
“你好~”
贝利拿着酒器,对着谢时白友好地点头后,将目光转向微微垂着头的宋听禾。
“今天打算来点什么?”
“果酒还是淡啤?”
宋听禾的酒量不好,这里人尽皆知。
“那个。”
宋听禾指了指离她最近的卡座桌子上的一杯酒。
酒分为两层,下半部是幽深的蓝色,上半部是略带透明的白色,顶部被点上了火焰。
贝利惊讶出声:“那可是B-52轰炸机!”
说完用手半挡着嘴,对宋听禾悄声说:“里面有伏特加,你吃不消的。”
然后对着谢时白礼貌询问:“这位先生呢?要点什么?”
贝利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停打转。
“来杯龙舌兰日出。”
谢时白道。
贝利表示自己收到,开始调酒。
宋听禾看着贝利娴熟的动作,侧头看向谢时白。
他低头看着手里,光打在他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为了我,和他们闹的这样难看,值得吗?”
宋听禾喃喃开口。
有些话一说出口就会后悔,但心里却始终期待着对方给出自己想要的回答。
同时,也害怕,那个回答,自己不想听。
她的心随着贝利调酒的动作一晃一晃。
直到谢时白说:“他们是朋友。”
“但只是朋友。”
酒已经调好,贝利把两杯酒分别推到两人面前。
宋听禾拿到,便用吸管一下插/进底部,猛的喝了一口,不由控制地呛了一下。
有些话,清醒着不能问出口,借着酒精,也许可以。
谢时白的手拍着她的背,想帮她缓解难受。
就像那一晚。
“谢时白,我是你的朋友吗?”
宋听禾的脸已经开始红了,眼神也开始迷离,在酒吧靡靡的灯光下,有种纯情的诱惑。
她的嘴唇上下张合,谢时白的喉结忍不住滚动。
他回答:“不是。”
宋听禾反手抓住他在后背的手,继续问道:“那我就是你的妹妹了?”
“对妹妹可以这样吗?”
宋听禾握着他的手,五指一下一下收紧,直到交合。
“妹妹可以牵手吗?”
她的体温从手指处传来,直达谢时白的心脏。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可以。”
明知道对方喝醉了,自己算是乘人之危,依旧选择不君子地放任宋听禾的动作。
宋听禾顺势起身。整个人扑进谢时白的怀里。她的头撞到谢时白的胸口,引地他闷哼一声。
“妹妹可以拥抱吗?”
先斩后奏。
谢时白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
“可以。”
“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音如同远古冥铃,传进宋听禾的耳朵。
周围的空间声音在她的视线里开始模糊,她只听到了一句:“可以。”
于是,宋听禾继续追问:
“那妹妹可以……”
“接吻吗?”
17. 溃败
谢时白低头就能看见怀里的宋听禾。
酒精的作用早就开始发挥,她身上的清香早已被酒味代替。
谢时白不知道白姣和她具体说了什么引得她一定要来酒吧买醉,但这一瞬间,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她含水的眸子和饱满欲滴的唇。
宋听禾揪住谢时白的衣领,缓缓贴近,直到彼此的鼻息都能清晰感受,她的嘴离他的唇不过半厘米。
谢时白被刺激地微微仰头,眼神出现瞬间的呆滞。
他轻轻闭眼,等着宋听禾下一步的动作。
下一秒,她的头就重重地砸在他的肩头,身子也软了下去。
“听禾?”
谢时白唤着她的名字,有些无奈。
拿起手边的酒一口饮尽,方才冷静下来。
一只手扶着宋听禾,一边拿着手机发着短信。
而一直在背地里吃瓜的贝利见宋听禾喝醉后,却急忙给陈念打去了电话。
“念姐,宋律在‘雨声’喝醉了。她带了一个男人过来,看样子应该要走了。要拦着吗?”
“喝醉了?”陈念纳闷。
宋听禾在外人面前从来是滴酒不沾的,听到身边还有个男人,陈念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你把那个男人的照片拍一张给我看看。”
出于谨慎起见,陈念打了个哈欠,等着贝利的消息。
不出一分钟,谢时白的照片就出现在陈念的手机上,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陈念心想果不其然。但却没有任何想要阻止的意思。
她相信宋听禾,同样也尊重她的所有决定。
她对着贝利说:“不用管,让他们走吧。”
说完,陈念倒头就睡。
开酒吧,难免会遇到一些闹事的人,吃过几次亏的陈念花了重金在店里安排了几个壮汉。
只要陈念不想让谢时白走,他们就走不了。
贝利得到老板的指示后,和暗处一直在悄悄巡视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虽然贝利表示面前的这一对俊男靓女的确很好嗑,但是宋律的安危显然更为重要。
见谢时白发完短信后准备离开,贝利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位先生……”
“嗯?”
谢时白抬眼,眼神不似看向宋听禾的温和,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狠绝。
贝利讷讷地道:“结账在这里……”
这男人刚进来的时候一脸随和,怎么宋律一倒跟换了个人一样。
贝利吐槽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谢时白看了贝利,拿好她的包扶着出门。
他喝了酒,今天开车,又只能小陈代劳。
今天时间不早了,小陈很显然才从家里爬过来,身上穿的还是家居服,他接过谢时白递来的钥匙,看到谢时白怀里的宋听禾,微微一愣。
自家老板又把这个美女灌醉了带回家?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小陈眼神都亮了几分。
谢时白把宋听禾抱上了车,对小陈说:“开慢点就好。”
“收到!”
小陈对着前镜笑了笑。
好在这次的宋听禾睡的有些沉,没有像上次一样折磨谢时白的身心。
到家后,谢时白照例把宋听禾扶上床,去卫生间给她洗了毛巾,好擦一擦脸。
等到他拿着拧干的毛巾回来的时候,宋听禾已经坐在床边,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听到身后有声音,宋听禾有些呆滞地往后望。
“好热……”
宋听禾的声音细微,透着股难耐。
谢时白拿着毛巾,走到她身前,屈膝蹲下身,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脸。
从额头,再到眼睛,轻轻划过鼻子,再是脸颊。
最后,到了脖子。
宋听禾的衣领已经被扯开,光洁的脖颈间,挂着一条银白色的项链。
谢时白伸出手,把项链拿在手中,小小的兔子就躺在他的掌心。
这是10年前,他送的那条。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晦涩,复杂。
“你确定要回去吗?”
当时那个人曾郑重再三地询问他。
“没有谁会停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十年的。”
谢时白看着这条项链,轻轻笑了。
既苦涩,又心疼。
没了毛巾输送凉意的宋听禾迫切地寻求方才的凉意,以缓解身上的燥意。
她的手开始攀上谢时白的脖子,一只手勾住领口,就把对方一整个带到自己面前。
一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处。
似乎还觉不够,抑或者是感受到久违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宋听禾对着谢时白脖间的软肉轻轻咬了一口。
被猝不及防袭击的谢时白不有控制地闷哼一声,眉头微皱。
宋听禾没有用力,可毕竟脖子处连着动脉,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之一。
颤栗,理智,崩塌。
谢时白极力控制着自己,一只膝盖已然半跪在瓷砖地上。
瓷砖被冷气打的冰凉,那股寒意透过他的皮肤,却不能消解他内心的燥热。
“疼吗?”宋听禾似乎感受到了谢时白身体的僵硬,出言关心道。
她鲜少有这样懵懂的天真。
“舔一舔就不疼了。”
宋听禾学着幼时被刀划破手时,妈妈用唇把手指含在嘴里的模样,用舌尖描摹刚才咬出的牙印。
“别……”
谢时白的理智瞬间被击溃,他伸出手把宋听禾推远。
两只手掐着她的肩膀,头低垂着,额角细密的汗珠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热。”
宋听禾不满的抱怨,那股被酒精引诱的迷乱始终得不到纾解,心口总闷闷地难受。
“我给你打水。”
谢时白拿起身边的毛巾,深呼一口气,准备走向卫生间冷静。
坐在床边的宋听禾见对方作势要离开,抬手拉住谢时白的衣角。
房间的灯光不算明亮,她垂眸,睫毛微颤,音量渐低:
“别走好不好。”
谢时白一时心软,沉默着点头。
只是刹那间的失神,就被宋听禾如同藤蔓般缠住,再借由重力,两人直直地倒在床上。
好在谢时白的头护着宋听禾的头,可一个男人的重量还是把她压的痛呼了一声。
谢时白挣扎着起身,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宋听禾的眼睛却逐渐清明。她上身只有一件打底的白色丝质衬衣,抬手的动作让衣袖顺着白皙的手臂滑落。
她的手臂交缠在谢时白的脖间。
他的汗滴在她的颈下。
“谢时白。”
“不要走。”
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如同十年间的日日夜夜,他所期待的那样。
“该死。”
谢时白咒骂一句,低头狠狠攫取宋听禾的呼吸,理智彻底崩塌。
伪装彻底卸下,他从来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脾气。
宋听禾的手圈地越来越紧,两人的鼻息无尽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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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相贴。
一夜旖旎。
……
“滴铃铃……”
“滴铃铃……”
宋听禾独属于工作日的闹钟准时响起。
她微睁着眼伸手去够手机,想要关停,却不想搭上了一具富有生命力的躯体。
宋听禾猛地睁开眼睛,朝身边望去。
一个男人的背影对着自己,从被子裸露的部分来看,这个人,没有穿衣服。
宋听禾强迫自己冷静,先是检查了自己的全身,衣物完整,没有明显不适症状。
又侧过头查看了垃圾袋,里面只有几张纸巾,似乎没有看到计生用品的痕迹。
正当宋听禾纠结着要不要把这几张纸保留下来作为证据备用时,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股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宋律~这是打算吃干抹净不认人了?”
谢时白转过身,一只手撑着头。他的上半身裸着,胸肌显露无疑。
他不是肌肉很大块的男人,但脱衣也绝对有料。顺着胸肌往下,隐隐约约还能瞧见两块肌肉。
宋听禾不自然地转移视线,轻咳了一声:“我们昨天……”
“没有发生什么吧。”
理智告诉宋听禾,他们之间大概率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不过看着谢时白胸口,耳边,脖间的处处红痕,甚至还有一小块牙印,宋听禾开始不确定。
难道她喝醉了酒也会兽性大发。
谢时白把被子拉地更低了些,似乎在展览宋听禾的罪证。
“宋律师觉得呢?证据都在这儿摆着呢。”
谢时白轻笑。
“我看了,垃圾桶里没有……”
套这个字,在宋听禾嘴里几经轮转,始终说不出口。
“没有什么?”
谢时白嘴角勾着笑,意犹未尽地看着强撑冷静的宋听禾。
“套!”
宋听禾闭上眼,视死如归。
“噗嗤。”
谢时白没忍住,彻底笑出声。却不想此举更引得宋听禾恼怒。
“你笑什么!你懂不懂保护女生。如果意外怀孕……”
女性可是会承担比男性更大的苦果。
“如果意外怀孕了怎么办。”
谢时白配合着询问。
他也很好奇,宋听禾会怎么做。
“打掉。”
宋听禾斩钉截铁地回答。
谢时白丝毫不意外。他回复道:“那太遗憾了。我想我们不会有孩子。”
“至少今天不会。”
宋听禾回过味来,怒道:“你耍我?”
“我什么都没说。宋律师。”
谢时白装作一脸无辜。尽管许多事有他的引导在。
宋听禾不想和他扯皮,这个家伙,从小就是这样一幅不着调的样子。
“不过,身上这些痕迹,的确是宋律师的杰作。”
“宋律师,要怎么负责。”
宋听禾见此人一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架势,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证明。”
宋听禾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用上这种耍无赖的招式。
“那可多了。”
“‘雨声’里,宋律喝了酒后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大家都看见了。”
谢时白说的可怜兮兮,仿佛真的像被侵犯的黄花闺女。
“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谢时白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在回忆。
“你问我,可不可以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