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命记》 第一二一五章 河口 “三十八辆银车?一共多少银子,可清点过?” 听说追回了三十八辆银车,杨振在略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一些小小的激动,连忙追问。 这个回来报信的亲兵把总,见杨振询问,抬头看了看左右,见室内只有杨振以及两个站在附近的侍从,其中一个还是他家总兵的亲弟弟,当下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祖总兵叫小的带人清点了,一共三十八辆银车,每辆车上都是装了十箱,一箱是整整好好的一千两,小的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银子——” “据你们估算,被清虏护着带过汤河的银车大概有多少辆?” 听完这个亲兵把总的报告,杨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那笔高达两百万两的购粮银子,几乎可以肯定是被阿济格的大队人马带着身边了。 对杨振来说,他不怕被阿济格带着走,就怕他们半途给掩埋了,或者干脆推到某处河里了,那就麻烦了。 一旦那样,阿济格的大队人马就能轻装上阵了,不管其接下来是渡河北上,还是回身作战,战场的主动权就将重新回到阿济格的手里。 这是杨振最不希望看见的局面。 但如果阿济格舍不得丢下那两百万两银子,执意要带着银车走,那么即便杨振在辽阳城内耽误了一些时间,也仍然有机会追上阿济格,然后再赢一场。 而这一点,也正是杨振敢于花费许多时间留在辽阳城内一边处理各种善后事宜,一边等待祖克勇消息的缘由。 那么从目前的情况看,阿济格显然是有点利令智昏了,他显然并未在撤离的路上丢下那笔沉重的银子。 “回禀都督,我们一路上抓到了不少俘虏,尤其汤河西岸,抓获了不少车夫马夫,凡是会说咱们话的,都剪了辫子留下了,从他们嘴里,咱们问出了不少消息。” 祖克勇派来报信的亲兵把总,听了杨振的问话,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说道: “清虏随军的银车,一共是二百一十二辆。据说清虏大官非常看重这些银子,一辆银车也不许他们掉队。我们赶到的时候,除了陷在泥里被我们缴获之外,过了汤河去的当有一百七十多辆,对,当有一百七十四辆。” “还有一百七十四辆?” 听完这个名叫郭升的祖克勇亲兵把总的报告,杨振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 银车数量超过了预期,想必带走的银子也超过了预期。 兴许是阿济格从那时开始就不看好辽阳城的守城之战,所以把辽阳旗仓里库存的其他银子,也一并带走了吧。 怪不得他们出城了一个白天,竟然没有找到往北渡河的良机。 带着这么多沉重的银车,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过个小小的汤河都挺费劲,就更别说渡过太子河了。 汤河是太子河南岸的一条支流,由南往北流,距离辽阳城六七十里,正好挡在从辽阳城向东的道路上。 想到过了汤河再往东的地形,杨振干脆叫祖克祥他们把从萨穆什喀总管府里搜罗的舆图取了过来。 几个人给他打着油灯,细细研究了一番。 过了汤河往东以后,地形非常复杂,几乎都是浅山丘陵地带,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南北走向的河流,它们都是太子河的支流。 其中有一条小河,标着“甜水河”的名字,其汇入太子河的地方,正是太子河在汤河以东地区形成的几字形流向的最南端。 过了这条所谓的“甜水河”再往东,就将彻底进入山高林密的千山山脉之中,并且也将接近杨振麾下金海东路北线和安东西路南线的前沿地区。 杨振从地形判断,阿济格可能不会再过“甜水河”继续往东,同时有极大的可能会在“甜水河”以西往北冒险渡过太子河的上游。 杨振判断的依据,当然不是阿济格会害怕自军金海东路北线,还有安东西路南线部署的那些兵马。 他的依据很简单,就是地形地势。 阿济格麾下还有一万多清虏的骑兵,这一万多人搁在往常那就是一支任何人不能忽视的战场主力,足以应对一场大规模的战事。 当然了,即便杨振已经收复了辽阳城,阿济格带走的一万多骑兵,对他来说也仍然是一支不可低估的力量,杨振丝毫也没有小看他们的心思。 但是现在这支力量却很难真正发挥出他们的优势。 一个是进入山区之后,地形地势对骑兵并不算有利。 另一个他们所携带护送的大批银车,会严重削弱他们最大的优势。 骑兵最大的优势是速度,一旦丧失了速度,其优势将荡然无存。 杨振从郭升的嘴里,再次确认了阿济格大队人马的去向,于是刚刚处理好辽阳城内善后事务的他,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当天夜里,已经将近亥时,杨振叫人传令给太子河上的严省三,命他亲率一支以中小船只为主的船队,连夜沿太子河航道往东,不管是使用风帆,还是桨手,又或者干脆使用纤夫,都要保证在明日上午抵达甜水河口以西河段,最好赶上停留在汤河口附近的祖克勇的人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在次日一早,才过寅时不久,东方刚刚发白,杨振留下杨珅、张天宝坐镇辽阳城,由他本人亲率张国淦火枪团营主力,并以南褚的察哈尔营、白尔赫图的叶赫营为先导,在郭升及其小队的领路下,出城往东赶去。 人人皆有马匹,行动速度很快,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杨振一行八千余人浩浩荡荡的抵达了汤河口的苇子沟。 此时已到了辰时,新生的朝阳也爬到了东方的山峦之上。 祖克勇及其所部主力,约三千多人,早已经过了汤河,继续追击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跟踪阿济格的人马往东北方向去了。 但是那三十八辆银车不好携带,祖克勇在汤河口西岸的苇子沟,留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就地守卫。 杨振抵达之后,先让张国淦分出一哨火枪手接管了银车,然后带着其余主力人马以及祖克勇留下的几百骑兵,径直涉水,渡过汤河,跟着前面大军行进留下的痕迹,继续追踪而去。 崇祯十六年三月十九日上午,巳时已过,将入午时,刚刚抵达“甜水河”附近,正小心翼翼沿着河西道路往其下游河口处行进的杨振,在一片嘈杂的水流声与马蹄声中,隐约听到了从北方数里外传来的隆隆炮声。 叫停行进的人马,驻足细听之后,杨振一行人确认了方位。 随后各支人马再无迟疑,不惜马力,朝着“甜水河”北流汇入太子河的河口方向猛冲而去。 杨振一行八千多人,来的正是时候,若是他们再晚来半个时辰,整个局面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甜水河”流入太子河主河道的河口附近,虽然也处在群山环绕之中,但却是一片相当开阔平坦的山间河谷地带。 由于河水汇流,所以水面开阔。 但是,此地水面开阔的同时,河水却相当清浅,加上遍布卵石的河道,河水流过泛起一道道白色浪花,确实易于大批人马涉水而过。 如果不是因为阿济格的大队人马里面,夹杂着小二百辆沉重的银车,即使下游附近的河面上已经出现了几艘金海镇的二百料战船,那也挡不住他们过河。 因为两河汇流后的下游水量并不小,金海镇的二百料战船可以通过拉纤的办法逆流进入主河道水深的地方,但是距离阿济格精心选择的渡河地点,却隔着不小的距离,只有船上的重炮能够打到。 但是严省三指挥的船队在过了汤河口后,太子河的水量减小不少,继续沿着太子河主河道逆流而上实在困难。 即便是四百料战船,在过了汤河口后继续逆流东行,也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面对杨振下达的死命令,严省三根本耽搁不起时间。 所以,过了汤河口不久,就在艰难抵达汤河口东北十几里外的“芦苇河”河段后,果断放弃了编队行进。 四百料战船以上,包括四百料战船在内,一律就地停泊,分派人手登岸,全力保障十几艘二百料战船和平底沙船东进。 如此一来,他们的先头队伍总算赶在杨振要求的时间抵达了甜水河口附近,但是火力尚可的四百料战船,却一艘也没能带来。 而率先抵达的四艘二百料战船,每艘船上只有一门崇祯十四年款的克虏定辽大将军重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款相对老旧的重炮,也能使用开花弹,而且他们随船带来了足够这四门重炮使用的开花弹。 严省三带着先头队伍抵达河口附近的时候,阿济格的手下正在用马匹拖拽优先渡河的银车进入河道。 而一直如同跗骨之蛆一样尾随在阿济格大队人马身后的祖克勇、葛朝忠、敖日金的队伍,也已经对着要过河的清虏发起了新的进攻。 阿济格把护送银车过河,放在了优先位置,同时将其麾下的主力放在后面阻挡追兵。 若非如此,其麾下大队人马,恐怕早就一冲而过了。 而严省三带来的区区四艘二百料战船,区区四门重炮,最多只是给他们造成一些人马的损失罢了,根本拦不住他们主力过河。 而问问恰恰在于,阿济格始终想着把随军带出来的大批银车送到太子河的北岸去。 而且,这批银车他一路上随军带的越久,他就越是舍不得丢给杨振的人马。 前面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把银车带到了这里,现在丢下不管了,那之前搭进去的功夫不是全都白费了吗? 然而,他越是这样想,局面对他就越是危险。 随着杨振率领的大批增援队伍的突然出现,太子河南岸甜水河口以西原本打得难分难解的战场,迅速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 “王爷,他们的援兵来了,看架势怕有上万人的规模,而且都是马兵,现在局面对我们不利,我们必须要走了!”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一六章 两失 阿济格手下负责统领所有随行马甲兵的镶白旗满固山觉罗巴哈纳,在注意到明军来了大批“骑兵”之后,连忙策马来到阿济格的身边向他进言。 其实,类似的进言,这个巴哈纳已劝谏过不止一次了。 只是阿济格在长安堡之战中吃了大亏回来后脾气愈发暴躁,巴哈纳先前的进言比较隐晦,没有这一次这么直接。 阿济格正要发飙,却听见“砰砰砰砰”一连串密集的的火枪发射声响。 远处的战场上,腾起一片白色烟雾,将策马前来的明军笼罩在烟雾之中,但却丝毫也不影响阿济格看到自军马兵纷纷从马背上跌落的身影。 这个场面,硬生生把他想要呵斥巴哈纳的一番话给压了下去。 这个时候,另一个满脸焦急的壮汉策马赶来。 这人是阿济格手下的巴牙喇甲喇章京,名叫阿桑喜。 “王爷,敌人又来了大批追兵,那些银子不能再带着了,眼下情形,人马和银子恐怕难以两全,若是死保银子,可能人银两失!” 阿济格听了这番话,脸色难看,心里十分恼火,但是巴哈纳、阿桑喜都是他信任倚重的人,轻易不会违逆他的意思。 而一旦公开进言,那一定是形势到了真的危急的时刻了。 但是想到拖累了自己一路的那笔银子,在功败垂成的时候放弃,阿济格的心里就别提多么窝火了。 不过他也看出来,不放弃的确是不行了。 虽然他从来不在意旗下奴才们的感受或者什么人心,但阿桑喜所说的那番人银两失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好吧,既然事已至此,回去你们与本王一起向皇上解释!” 阿济格终于点了头。 固山额真觉罗巴哈纳见状,立刻喊道: “阿桑喜,你带领所有剩余巴牙喇,护着王爷先行过河!我去指挥阿礼哈超哈,挡住追兵!” 阿桑喜闻言,扭头冲着周边披着红甲的、白甲的巴牙喇们叽里呱啦的一顿呼喊传令,很快,就有数百巴牙喇打着各式旗号簇拥着阿济格,往河道方向冲去。 而觉罗巴哈纳则被一队亲兵举着旗子维护着,向着已经呈现出一面倒态势的战场中央奔去。 摘掉了死保银车这个紧箍咒之后,没了银车的拖累,被围堵在太子河南岸与甜水河口以西的清虏骑兵终于发挥出本来的实力,接连几次反击也打出了一定的气势。 但是随着张国淦火枪团营队伍越来越多的加入到战场之中,以密集的队形击发火枪,清虏骑兵在巴哈纳指挥下发起的几次反击,最后无不以失败告终。 包括巴哈纳本人也被乱抢射出的流弹击中面门,跌落马下,被其自军战马践踏而死。 当然,巴哈纳死前发动的反击,也并非毫无意义或者彻底失败。 因为他的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给阿济格以及更多的清虏马兵制造过河北上的机会。 至少这个目的,他达成了。 崇祯十六年三月十九日午时前后发生在辽阳以东太子河上游甜水河口的战事,在杨振带领援军加入战场后,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就结束了。 阿济格护送银车的大批人马在放弃死保银车这个拖累了他们一路的重负之后,成功逃到太子河北岸的,约有六千余人。 同时另有千余人在慌不择路之下,逃往了“甜水河”以东的广袤山地之中。 打扫战场,总计有四千来人被留在了太子河的南岸。 其中除了遍地死伤的两千多人之外,还有一千四百多名因为落马和被包围后缴械的俘虏活口。 之所以没能留下更多,主要是因为阿济格麾下一万多人,放弃了对银车的执念之后,背水一战爆发出来的实力依然相当惊人。 另一个就是杨振从辽阳城一路带来的所谓生力军,一共也就八千来人,加上祖克勇的人马,在人数上,对着阿济格的清虏,其实也就是一个旗鼓相当的水平。 再加上,祖克勇所部人马连战之下相当疲惫,而杨振新带来的人马一路长途奔袭,近百里也是人困马乏。 于是各种因素加在一起,特别是阿济格他们在关键时刻壁虎断尾求生的打法之下,杨振本来是有机会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的,但最终没能完全实现全歼的战略意图。 甜水河口的战斗结束后,赶来面见杨振的严省三,在诸将面前主动请罪,将没能全歼阿济格人马的责任揽了过去。 其他将领虽然没有跟着落井下石,但也没人吱声,没人为他开脱。 毕竟他的船队若能真正封锁河面,阿济格及其麾下大队人马绝不可能逃过去那么多。 但是杨振自己心里却有点数,并没有真正归罪于严省三及其率领的船队。 太子河毕竟不是辽河,其水量甚至不如浑河。 尤其是过了汤河口往东的上游河段,不仅河道相对浅,而且地势西低东高,往东行船就像走上坡路。 一旦处在风向不顺的情况下,逆流行船全靠人力,是非常艰难的,能将几条二百料战船按时带到附近的河段,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杨振并未怪罪水师的意思,反而主动开导和勉励了严省三一番。 事实上,除了水师未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之外,南褚和白尔赫图的人马也作战不力。 虽说算不上出工不出力,但是绝对没有发挥出以往他们在与明军作战时的实力。 该当冲锋的时候磨磨蹭蹭,该当追击的时候慢慢悠悠,一看就是不愿意跟阿济格的人马硬碰硬。 对此,杨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是并未公开指出来。 至于杨振一方,祖克勇所部人马再次承受了一定的损失,南褚的察哈尔营、白尔赫图的叶赫营,是巴哈纳发起反击时进攻的重点,也各有损失。 倒是张国淦的火枪团营,这一次的损失可谓是微乎其微。 也因此,杨振就地将战场上俘虏的那一千四百多名活口,交给了祖克勇、南褚、白尔赫图来处置,由他们挑选分配,作为补充。 至于没有跟着阿济格的大队逃过太子河去的那些清虏伤兵,杨振毫不犹豫的交给了南褚、白尔赫图他们派人去补刀,并带回首级。 当然了,除此之外,杨振也将这一战后在太子河南岸缴获的多达数千匹的战马,也交给了祖克勇他们去分配安排。 不过,这都不能算是这一战最大的收获。 因为阿济格从辽阳城带出来的银子,最后连一两也没能带到太子河北岸去。 一百七十四辆银车,其中有九十一辆直接被遗弃在了太子河南岸的沼泽泥淖里。 另有八十三辆,陷在了太子河与甜水河口汇流处附近的河道里。 只有三辆陷入河道当中的银车,因为被严省三指挥的那几艘二百料战船上的重炮炸死了辕马,打坏了车辆,剩下的绝大数银车,车辆与辕马俱在。 算上祖克勇他们在汤河口追上的那三十八辆银车,追击阿济格这一战,收获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不仅在攻打辽阳城时战死和负伤的大批征东军右翼军将士的抚恤与补偿有了着落,而且刨除掉这部分以后剩下来的数额,依然巨大,甚至足够支撑金海镇大后方的各行各业继续平稳运行一两年的了。 还得是战争,绝对是快速发家致富的不二法门。 当然了,前提是你得打赢。 崇祯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上午,在甜水河口休整了一夜后,杨振带着自己的卫队,分别搭乘严省三部下后续相继抵达的二十多条战船,同时也带着从甜水河口一战中缴获的那大笔银子,沿太子河顺流而下,凯旋而归。 杨振这回将各部人马在追击阿济格之战中缴获的战俘、战马、兵器甲胄等物资,全都交给了出力甚多的祖克勇他们处置,当然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主要是为了堵祖克勇和部下的嘴。 因为他们在汤河口独自缴获的那三十八车银子,杨振也不动声色的将其充公了。 有了这一大笔银子,杨振也就有了底气,甚至对于接下来怎么打盛京,什么时间打盛京,他已经不那么着急了。 进军盛京是一定要进行的,但是他现在拿下了辽阳城,敌我之间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不能不好好谋划从长计议。 至少到了这个时候,辽西那个方向上的大明军队,也必须跟得上才行。 另一个自军北上之后,接连招降纳叛,麾下各路人马虽然飞速壮大,但是主力受损严重却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再加上横亘在辽阳城与耀州城之间的鞍山驿城与海州城,仍然掌握在清虏驻防八旗的手里,这也是一个必须解决好的问题。 不解决这些问题,杨振当然不可能放心进军盛京。 由于返程的时候是乘船顺流而下,所以速度很快,当日上午辰时启程,午时前后就抵达了辽阳城的东门外不远的河岸。 与此相应的是,祖克勇、张国淦、南褚、白尔赫图等部人马,也在当日傍晚时分陆续撤回了辽阳城。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一七章 鞍海 次日上午,杨振在辽阳城内的钟鼓楼上召集军事会议,辽阳城内外各路人马副将以上人物尽皆到会。 看着奉命而来、济济一堂的将领,杨振放下手中杨珅、麻克清等人刚刚统计出来的各部人马数量,心中默默算了一下。 自从这次出兵继续北伐以来,虽然自己麾下各部有所减员,甚至有的团营,比如金海东路团营和右翼军火枪团营一度减员还不少,但是时至今日,自己麾下人马总量却是不减反增,而且幅度还相当不小。 而今金海东路团营旗下,算上新附的察哈尔营、叶赫营、科尔沁营,林林总总,其人马总数已经突破了万人之数。 而征东右翼军各大团营旗下,算上全节、线国安、孙大堂、杨文魁带来的各个新附营人马,整个右翼军的可用兵力也超过了两万四千七百人。 几方力量加在一起,再算上这一次减员不多的金海南路水师团营原有人马,目前杨振一方云集在辽阳城内外的可用兵力,已经突破了四万人。 当然了,其中各个独立建制的新附营人马,就累计占了一万多的员额。 若是算上右翼军为了补充大量减员而直接编入原有建制的投诚新附人马,那么新附士卒的总数很可能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了。 这些人当然不是新兵蛋子,事实上恰恰相反,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了。 如果他们死心塌地为杨振这边效力,那么这些人就将是一笔巨大的力量。 但是问题在于,他们归降的时间尚短,眼下能不能实心效力,实在难说。 而杨振也不太相信他们现在会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卖命。 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二五仔,都曾经不止一次背叛过原来的旧主。 杨文魁就不用说了,曾是大明朝的永平副将,永平沦陷后投降了清虏,现在看杨振势大,清虏式微,他又临危跳船投靠了杨振。 至于全节、线国安、孙大堂等人,同样如此,他们先是跟着孔有德叛离大明,渡海投靠了清虏,现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又献上了孔有德的人头,投降了杨振,那么将来有一天杨振有难的时候他们会作何选择呢? 按照杨振自己对人性的了解,他绝不相信这些人会对自己百分之百的忠诚,将来一旦自己有难,这些人大概率会卖了自己,然后投靠更强大的一方势力。 包括南褚、毕力克图、白尔赫图这些人,也是一样的。 南褚此人,有与爱新觉罗家族的世仇支撑着,而自己又给了他恢复叶赫的承诺,至少目前看来是可用的。 但是毕力克图、白尔赫图这些人,可就不好说了。 若非这些辽阳驻防八旗大多数人的家眷都在辽阳城,杨振猜测他们绝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执行自己的命令。 甚至一旦给他们离开城池,离开了右翼军各部控制区域的机会,比如给他们往北渡过太子河的机会,他们大概率会选择跑路。 正因如此,杨振在琢磨着如何进一步控制他们的同时,很快下定了决心,把他们派到南线战场上去。 对于身在辽阳城的杨振来说,所谓的南线战场,其实就是稍远一点的海州城和更近一点的鞍山驿城。 崇祯十六年三月二十二日上午,辽阳城内的军事会议结束之后,杨振以右翼军总兵杨珅为主将,以张天宝、全节为副将,以右翼军掷弹兵团营、全节的新附重炮营为主力,统领察哈尔营、叶赫营、科尔沁营全体人马南下作战。 三月二十三日清晨,杨珅等人统率南下兵马启程,当日中午即抵达鞍山驿城外围,与一直在鞍山驿城外围监视城中清虏动向的安庆后所部人马实现了会师。 杨珅跟随杨振已久,对杨振的各种攻城套路相当熟悉,这次独当一面率军包围了小小的鞍山城之后,同样采取了“先礼后兵”的打法,也就是派人招降。 被派去送信招降的人,是白尔赫图身边的一个护军小头目,曾经多次往返辽阳城和鞍山城之间传令送信,与城内多个牛录章京相熟。 然而在其携带杨珅以及白尔赫图的劝降书信顺利进城后不久,却被带到了城墙上当众斩首,并抛尸到了城外。 一个小小的鞍山驿城,竟然以这种方式拒绝了杨珅他们的招降。 当天下午,杨珅召集了随行的诸将议事,在通报招降失败的同时,部署围城与攻城的相关事宜,并且下了决心要全歼城内的所有清虏守军。 同时在议事的过程中,杨珅、张天宝、全节、安庆后等不了解城内实情的将领们,才大致弄清楚城内守将为何会有如此作为。 鞍山驿城不大,原先只是一个堡城,城内外只驻扎了原属辽阳驻防八旗的几个牛录人口,城内能够披甲上阵的丁壮,在满员情况下也就千余人。 不过“析木城”兵变发生后,辽南地区战事不断升温,驻防海州城的罗硕,在争得准塔、萨穆什喀的同意之后,将原先驻防“析木城”的额和内增派到了鞍山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同时为了避免额和内与城内汉军发生冲突,更是将鞍山城驻防八旗里的一个牛录的镶白旗汉军,换防到了海州城。 这个情况,杨珅、张天宝等原属杨振麾下的将领自然无从知晓,不过这次随行南下的原属辽阳驻防八旗的毕力克图、白尔赫图却是清清楚楚。 因为“析木城”兵变等缘故,调防鞍山城的额和内,不仅对旗下汉人极不信任,连带着对金海镇将领们的招降也相当的抗拒。 而与此相应的是,额和内入驻鞍山城后,一面督促整修城池,一面大力征集鞍山驿城内外的八旗丁口,从十六到六十的丁口尽皆征集,很快凑出了守城人数翻了数倍,达到了四千多人。 一时间据城固守,洋洋自得,自以为明军拿他无可奈何。 之前安庆后率部抵达城外的时候,也曾在夜里派人抵近过城池,往城头投递过招降的书信,但是全部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至此,他们方才明了,清虏那边也有一些“宁死不屈”的“硬汉”。 既然如此,杨珅也就打消了招降的念头,决心用全节新附重炮营里的由昔日的“恭顺王”孔有德生前亲自监制的“天眷神威大将军”重炮,好好款待他们一番了。 同时,也是变相地向已经投降的和将来负隅顽抗到底的清虏演示一下,顽抗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当天下午的围城部署调整完毕,到了傍晚时分,各路人马部署到位。 整个鞍山城之后南北两个城门,全节指挥新附重炮营在城东北,张天宝率领其麾下掷弹兵团营在会合了安庆后所部掷弹兵以后,驻扎在城南。 而杨珅本人带了一队亲兵督战队,与南褚、毕力克图、白尔赫图的大队人马,分布在城东北,紧随在全节重炮营的后面。 崇祯十六年三月二十四日清早,全节亲自指挥新附重炮营,将整整三十门重炮抵近城池部署,辰时正,第一轮重炮打响,攻城大幕随之拉开。 “头铁”的额和内,自以为调走了鞍山城内的八旗汉军,消除了内部的隐患,同时又整修城池,征集数千丁口跟他一起守城,鞍山城就能稳如泰山了。 哪料想,二十四日上午仅仅一个时辰左右,鞍山城西高大的包砖城墙,就在全节重炮营三十门重炮的轮番轰击之下轰然垮塌了。 随后,杨珅指挥南褚手下的察哈尔营率先冲入城内,毕力克图、白尔赫图的人马随之进入。 进入城内之后的杨珅,很快就再次下达了全歼守军以及一切缴获归各人的命令。 杨珅的命令,未必很对南褚、白尔赫图等将领的胃口,但却非常符合察哈尔营、叶赫营、科尔沁营下面寻常马步兵们的胃口。 于是,发生在街头巷尾甚至是登堂入室后的厮杀与屠戮在所难免。 及至当日下午申时左右,城内除了杨珅他们从辽阳城一路带来的人马之外,再无一个活口。 额和内本人在城破后试图通过南门突围而出,但却一头撞进了南门外的埋伏之中,被早早守在南门附近的大批掷弹兵炸成重伤,后在被送去面见杨珅的路上,由于伤势过重而死。 杨珅叫人砍下了他的人头,命安庆后和白尔赫图两人各自选派得力人手,连夜带着送往海州城。 当然,与额和内的人头一起被送海州城的,还有杨珅、南褚、毕力克图、白尔赫图一起签了名字的招降信。 没错,又是同样的套路。 但是这一次,取得了与鞍山城不一样的结果。 崇祯十六年三月二十五日中午,杨珅率领刚刚取得鞍山城之战全胜的人马南下到了海州城的北门附近。 与鞍山驿城不同,海州城的底子是海州卫的卫城,其规模要大得多。 城门有四座,在杨珅率部抵达北门附近的时候,金海北路的主力和金海西路的部分人马,已经将海州城包围了。 而且吕品奇本人,就在海州城南的金海北路大营之中坐镇。 只是他们知道已经北上辽阳城,断定辽阳城破之后,这个海州城很可能真如杨振之前的预言那样,根本不必强攻,自会反正来归,所以他们一直采取的是围而不打的策略。 辽阳城被杨振拿下的消息,传到海州城外围城的金海镇明军营地之后,吕品奇随即将此消息和劝降书信投递到了海州城内。 但是海州城内的驻防八旗主将罗硕,一直“无动于衷”。 事实上,罗硕当然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只是他的前面还有鞍山城顶着,以至于还有侥幸心理,还没有下定决心而已。 等到二十五日凌晨,罗硕在海州城内看到了额和内的人头以及南褚、毕力克图、白尔赫图名字的劝降信后,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就在二十五日中午杨珅率部南下至海州城北门附近,命全节摆开阵势,准备炮击攻城的时候,海州城的北门从内部打开,罗硕带着城内八旗将领——包括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八旗汉军将领出城,正式向杨珅、吕品奇投降。 至此,整个辽南腹心地区,完全收复。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一八章 易服 崇祯十六年三月二十七日上午,杨振在辽阳城内的征东将军行营前院大堂,亲自接见了已经“剃发易服”的罗硕等海州城驻防八旗主要将领。 当然了,罗硕等原属清虏八旗的将领所谓的“剃发易服”,只不过将头顶的金钱鼠尾辫子贴着头皮剃掉,然后将他们甲胄下面的丑陋“厂字领”旗人装和马褂,换成大明官服式样的绯红色圆领袍衫而已。 至于外面的甲胄,杨振并没有下令统一为他们更换,仍是他们以往所着的那种八旗棉甲。 只是将武官头顶的箭盔,去掉了原有的一尺多长的“避雷针”似的丑陋盔枪,同时将寻常士卒头顶的斗笠式红缨盔帽统一替换成了金海镇明军制式的黑色大檐毡帽。 这两年,金海镇明军统一配备的黑色大檐毡帽,其对头部的防护效果有可能不如清虏八旗的那种斗笠,但却是杨振用来统一衣甲服饰样式比较便捷的手段。 而与此相应的是,清虏八旗下层士卒配备的那种上有红缨或者红穗的白色斗笠凉帽,实在是过于丑陋,就算防护效果略好一些,杨振也不能接受。 至于那种形似“飞碟”式样的皮制或者铁制的盔帽,杨振目前还无法在整个金海、登莱二镇的范围内普及。 因为其制作的成本,要远远高于与其形状类似的毡帽。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杨振认为在火器越来越普遍的自军之中,给一般士卒配备皮制的或者铁制的盔帽意义不大,不是真的用不起,而是缺乏性价比。 在有火枪火炮等新式火器,有壕沟、胸墙等掩体藏身,以及有棉甲、盾牌等防护装备的情况下,那种主要用于防止敌军箭雨流矢的头盔意义又能有多大呢? 如今,征东军和金海镇各路人马当中把总以上武官,战时有铁制铁盔,平时有大檐毡帽,而寻常士卒只有制式大檐毡帽。 在杨振看来,这种大檐毡帽,既能遮风挡雨,即使在烈日之下,也能顺利进行瞄准射击,冬季又能保暖效果,同时戴上之后既易于统一着装,同时又相当轻便,不会造成什么负担,已经够可以了。 至于其“防箭”的功能,甚至是“防弹”的效果,暂时并不在杨振的考虑之列。 因为自从意外穿越以来,好几年过去了,杨振见到的直接死于头部中弹或者中箭的部下,寥寥无几。 即使有个别倒霉蛋,那也完全是一个概率极低的“小概率”事件,根本不值得为此大费周章。 事实上,对于南褚、罗硕、毕力克图、白尔赫图等等归降自己的前八旗满蒙出身的将领,杨振原本考虑过准许他们发饰自由的。 一来,这样做,更有利于将来收服以及招降更多的外族将领、士卒和北方部落人口。 二来,他坚信,他根本不需要用强迫的手段强制这些人按照华夏的样式去改变自己。 因为他相信,只要持续保持华夏核心的强大,周边的汉化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根本不用强迫,一切都可以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进行。 对此,他很有信心。 如果说在一开始经略辽东半岛的时候,他曾要求那些归降过来的二鞑子必须恢复明制衣冠发式,是因为他对能否在金海镇站稳脚跟,能够改变历史走向还缺乏信心的话,那么现在,他对此已经没有任何疑虑了。 所以,对于今后归附过来的女真也好,蒙古也好,或者北边其他部落,如果执意保留他们旧有的发式、服饰,他可以考虑由他们自主选择。 总之,他不会如同清虏强制汉人剃发易服那样,去强制其他人类或者蛮夷完全改从汉人的衣冠发式。 他们要是自己愿意金钱鼠尾“厂字领”“厂字襟”,或者披发左衽、黥面纹身,那就随他们去。 他们丑他们的,只要不强制其他人改从他们的衣装发式就行了。 当然了,这还只是杨振心里的一种想法而已,既没有对下明确要求过,也没有对人提起过。 不过,在长安堡之战后南褚归降的时候,杨振也并没有明确要求其必须剪掉头顶的辫子,换上金海镇明军的制式衣甲。 南褚及其部下察哈尔营人马的剪辫子行为,并非是在枪口下被迫完成的,而是他们在选择归降后的第一时间内自发完成的。 事实上,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杨振再明确下令。 因为发式的问题,对南褚他们这些人来说,既敏感,又重要。 虽然杨振及其部下将领没对他们说过“留辫不留头”之类的话,但是想当年,他们八旗上下在针对被俘的明军和汉人百姓时,可是按照“留发不留头”这么做的。 对他们来说,头发的事就是头等大事,是否剃发易服,意味着是否愿意归顺。 所以,时至今日,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剪不剪掉头顶的那根辫子,在他们自己的眼里,也成了是不是真心归顺的标志。 决心归降的第一时间主动剪了,那就是诚心归顺。 归降后被迫剪掉,那是被迫归顺,缺乏归顺的诚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被俘后执意不剪,那就相当于选择了顽抗到底。 在发式的问题上,杨振什么话都没有说,可不管是南褚、毕力克图、白尔赫图等人,还是全节、线国安、孙大堂等人,都自然而然的形成这样的共识。 他们几乎是在答应投诚或者归降的第一时间,就主动剪掉了头上的辫子,并要求部下剪辫。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海州城的这一批降将身上。 而且因为海州城开门投降后,他们与金海镇的辖地之间实现了直接的接壤,道路和补给也得以完全打通。 所以,他们不仅在出城归降的第一时间剪掉了辫子,而且还很快就得到了“易服”的机会。 而这一次吕品奇陪同杨珅与罗硕等人一同北上辽阳城,除了要来面见杨振之外,还有一个事情就押送大批后方转送到前线的补给。 于是,南褚和在辽阳城内归降等诸将,也在归降了好几天之后,换上了来自金海镇的大明制式官服。 这一换,果然顺眼多了。 既然如此,杨振也就没对他们提起衣冠发式可以自决的事情。 毕竟海州城、鞍山城和辽阳城一带,也即耀州城以北和太子河以南地区,很快就要迁入大批经由登莱地区渡海北上的关内移民,届时如果新附诸营仍旧一副清虏鞑子打扮,也的确不合时宜,容易引发民间不必要的猜疑和混乱。 却说杨振在辽阳城接见了罗硕之后,将其麾下两白旗汉军共有五个牛录,归并为一个海州新附营,就地全部划拨给了金海北路团营。 而其所领七个半牛录的海州驻防满蒙人马,及其家眷人口,也被做了拆分。 蒙古牛录下属丁壮人口,在被编入八旗前出身科尔沁各部落的,与家眷妇孺一起归入科尔沁营;在被编入八旗前出身察哈尔各部落的,则与家眷妇孺一起并入察哈尔营。 唯有排除掉蒙古牛录、汉军牛录之后剩下的其他四个半女真牛录,统一编入一个“苏完营”,继续留给了罗硕统领。 因为,这个罗硕是出身“苏完部”的瓜尔佳氏,其祖父是“苏完部”首领索尔果,在努尔哈赤时期,“苏完部”被并入建州女真。 既然已经决定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那么不管罗硕本人究竟有没有自立的想法,也不管现在他麾下各个牛录是不是全部出身苏完,杨振都要单独设置一个“苏完营”。 与此相应的是,出身“苏完部”瓜尔佳氏的罗硕,也被杨振任命为了这个新设立的苏完营之主。 当然,因为这个罗硕也是所谓梅勒章京,所以杨振同样给了他一个副将的官衔。 至于其部下的甲喇章京、牛录章京等武官,也对应大明武官等级和金海镇的情况,按其保举名单,分别给予了苏完营参将、守备、千总、把总等职务。 这些事务很琐碎,可是不及时处理却不行,而且不亲自处理也不行。 毕竟人员任用方面的事务,以及与人员任用密切相关的钱粮供给的事务,在当前金海、登莱二镇的摊子越铺越大的情况下,是杨振必须亲自过问的事情。 除此之外,长安堡之战以来各部作战有功将士的赏赐,伤亡将士的抚恤,都要在继续北上作战之前妥善处理完毕。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内,杨振每日领着祖克勇、杨珅、吕品奇这几个总兵,将再次北上开战以来的几次作战,如耀州城之战、牛庄城之战、长安堡之战、辽阳城之战、甜水河口之战、鞍山驿城之战,几乎全部复盘了一遍。 对于已经做出妥善处置的事情,向众人做了简要的通报。 对于尚未进行妥善处置的一些事情,则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迅速做了安排。 先是兑现承诺,累计拿出二十多万两银子,还有太子河南岸大片肥沃的土地,对征东右翼军各大团营、金海东路团营以及新附营各部有功及阵亡将士,进行了奖励和抚恤。 奖励和抚恤涵盖了南褚、毕力克图、白尔赫图以及全节等人所部兵马,虽然他们麾下参战战斗次数不多,所以得到奖励和抚恤的人数并不多,但是奖励和抚恤本身却在他们各营下层士卒之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许多新附营中下层士卒,经过此事,也在杨振军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对他们来说,在哪儿干不是干,至少在金海镇这边,杨振是真把他们当人看。 除此之外,考虑到关内淮安府北部沿海已经有了一座海州城,而且已经被金海镇派往关内参战的兵马所控制,为了避免重名,杨振干脆将新收复的海州卫城改为了其后世的名字海城,并下令金海北路总兵府从盖州迁至海城。 金州、复州、盖州收复后,杨振并没有将他们重新设卫,虽然其派驻守军,移民屯田的做法,与这些地方被清虏占据以前的卫所模式几无二致,但杨振并不打算在这些腹心地区恢复昔日卫所制度。 至于这些地方收复之后,他迅速将其纳入金海镇下设各路协守总兵府的管控之下,与军管无疑,其目的,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尽快加以控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朝廷那边往这里增派文官,掣肘自己。 对于卫所的好处,他当然要利用,但他不会盲目恢复。 将来他只会在军事实力不足以完全覆盖的边远之地恢复或者设置卫所,比如前“奴儿干”都司辖地,广袤的黑龙江以北地区。 包括西域、滇南、广南那些汉人较少的,需要更多借助当地某些家族力量暂时实行间接或者“羁縻”统治的地区,设立卫所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那都是将来的事情了。 至于现在,金、复、盖、海四卫之地全收复了,甚至已经收复了辽阳城,可以说已经超额完成了当初崇祯皇帝给杨振移防金海定下的最低目标。 这个时候,他最担心的事情,反而是京师朝堂弄一堆文官来给自己添乱。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一九章 传首 就在杨振着手调整金海镇各路人马的部署,忙着处理大军收复辽南诸城的各种善后事宜的几乎同一时间,金海镇军队已经拿下辽阳城并且斩首了孔有德的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到了关注辽南战事的各个地方。 最关心辽南战局进展的,当然是金海镇大后方的各路人马了。 虽然,在关心辽南战场形势的各方力量之中,他们是对杨振和杨振率领的前线军队最有信心的了,但是正如老话说的,无欲则刚,关心则乱,越是关心前线的胜负,就越是对前线的战局变化提心吊胆。 虽然这几年来,杨振很少打败仗,但是身在后方的金海伯夫人和几个如夫人,以及掌管总镇府协理营务处的张得贵、掌管金州造船厂等造船事务的襄平伯沈志祥,还是非常担心前线传来失利甚至是失败的消息。 自从杨振从盖州誓师北上的消息被送到大后方之后,后方这些与杨振的未来已经绑定在一起的,以及更多利益攸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各方力量,全都暂时放下了不同派系山头相互之间的各种明争暗斗。 金海镇大后方的弹药生产、物资转运、战船建造、移民垦荒等各项事业,不仅一切运转正常,而且各个利益攸关方的办事效率,也变得更高了。 各方都有了一种同舟共济,共度时艰的觉悟。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白天吃不好饭,夜里睡不好觉,北方没有消息的时候老是提心吊胆,可一旦传来了一点消息,就又心惊肉跳。 比如金海伯夫人仇氏,每日里除了在一批总镇府护卫陪同下前往被装厂督促军服、被装等物资生产的时候能够暂时摆脱对于前线战事的焦虑之外,其他时间几乎全都在惦记着杨振在前线的战局。 多亏了有二夫人戚氏、四夫人陈氏仍然留在盖州城内,可以时不时地写信向她报告一些她们在盖州得知的消息,略略缓解了她的一些焦虑。 否则,她怕是早已忍不住要启程前往北方去了。 杨振率领征东右翼军和金海镇其他几路军队收复辽阳城的消息传来,整个大后方最高兴的人应该是非她莫属了。 在大捷的消息和孔氏父子的人头被送到旅顺口的当天,金海伯夫人仇氏亲自拿出了这些年积攒的体己银子,不仅重奖了前来送信的人马,而且重奖了金海伯府、协理营务处、督办船政处以及弹药厂、被装厂、造船厂的大批有功人员。 这帮人没有战功,但并非没有功劳。 杨振一贯重视军需辎重、重视大后方建设的观念,自然也影响到了金海伯夫人仇氏。 在她看来,能够在战时维持后方各项事业正常运转,且不耽误往前线输送军需,也是很大的功劳。 尤其是当她听说,飞行队在收复辽阳之战中立了大功的时候,更是有了一种深深的参与感与自豪感。 所以,她对于被装厂有功人员的奖励,更是高于留守金海南路的其他各方有功人员。 当然,大捷消息传来之后,金海镇大后方一片欢腾。 不过,在各种欢欣鼓舞的背后,其实也存在着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的差别。 更早一步得到大捷消息的沈志祥,还专门回了旅顺口一趟,亲自与张得贵见面谈了一些关乎金海镇未来的事情。 一方面,这一次,杨振亲率金海镇军队誓师北上,与清虏和硕英亲王阿济格统领的数万清虏大军正面对决,历经连番大战,并取得最终胜利,与以往大为不同。 以往,杨振虽也取得过很多次重大胜利,但是多数时候都是靠着出奇兵,出奇制胜。 要么就是依托有利地形打伏击,要么就凭借坚固的城防工事进行防守反击,今日吃一点,明日吃一点,通过积小胜为大胜。 几乎很少有像这一次这样,面对如此规模的敌人,并且在没有坚固的城池或者明显有利的地形可以作为凭借的情况之下,愣是在野外作战中取得最后的胜利,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一场胜利。 在内行人看来,这场胜利意义重大,因为它意味着杨振麾下的实力,包括征东军和金海、登莱二镇各路人马在内的整体实力,已经在事实上超过了所谓的“大清国”。 当然,在这一次战事之中,所谓的大清国,其实并未赌上全部实力。 可是杨振麾下的征东军和金海、登莱二镇,也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 这一点,沈志祥等人看的还是很清楚的。 另一方面,辽阳城本身的地位非常重要,至少比金州、复州、盖州、海州四卫的地位高多了,所以收复辽阳城具有非同一般的标志性意义。 对于金海镇的主力来说,收复辽阳城后,在它的前面,就只剩下一座坚城了,那就是盛京城。 然而盛京城要不要收复,特别是什么时候收复以及怎样收复,事关重大,不仅直接关乎整个金海镇的未来,甚至直接关乎杨振本人及其身后整个利益集团的未来。 至少在襄平伯沈志祥这样的人看来,杨振收复辽阳城后何去何从相当关键,必须异常慎重,方方面面都准备好了才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旦盲目蛮干,就有可能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要么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别人摘了果子,最后白辛苦一场,落个“为他人作嫁衣裳”的结果。 有关这些问题,对京师朝堂的忠诚度十分有限同时又阅历丰富的襄平伯沈志祥,有许多想法要跟杨振沟通。 但是他又知道,其自身的分量在杨振的面前略微有些不够,他的建议杨振未必会听。 所以,当杨振收复辽阳城的消息传回来后,沈志祥左思右想了两天,最终还是回了一趟旅顺口,决定先说服对杨振更有影响力的张得贵。 无独有偶,当杨振亲率大军收复辽阳城并斩首孔有德的消息传到登州府后,登州府官员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上上下下无不感叹天道好还。 府城内外大批士民百姓争相前往城门口,观看被杨振下令传首于登莱二府城的孔氏父子首级。 从杨振受命兼领登莱镇防务至今,已有相当一段时间了,但他实际上为登莱镇所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他本人也很少过海南下到登州府来。 所以,登莱地区百姓,哪怕是间接受其影响并不小的登州府百姓,对于一海之隔的那个传说中一直统率军队奋战于清虏敌后的金海伯杨振,大多数人几乎是无感的。 以至于杨振在登莱地区的声望,不仅远远比不上登州府知府袁枢,而且比起“登莱西路”总兵府总兵吴朝佐以及名头越来越响的“活菩萨”吴有性,都大有不如。 除了杨振下令敞开接收云集登莱地区的关内难民这一点,令登莱二府的许多有识之士肃然起敬之外,其他方面的确是有点“乏善可陈”。 一来,登莱寻常百姓并不关心与他们一海之隔的北方会打成什么样子,对他们许多人来说,反正隔着海,清虏也打不过来,金海镇打成什么样都是朝廷的事情,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二者,这些年登莱地区官面上来来往往的巡抚、总兵、大将多了去了,何况杨振这个兼领登莱镇防务的金海镇总兵呢,其人都不在登莱,跟他们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 所以,除了官面上的人物以及民间一些有识之士之外,登莱二府民间百姓很少有人在意杨振是谁,他在干吗,他做的事情跟他们登莱的百姓有什么关系。 但是,孔有德父子的首级被高悬在登州府南门上,被一批批闻风而来的老百姓亲眼目睹了之后,杨振的大名,很快就随着孔有德被斩首的消息传遍了登州府、莱州府的街头巷尾。 登莱地区民间的老百姓,或许之前不知道杨振是谁,但是他们却鲜少有人不知道孔有德是谁。 孔有德祸乱登莱的时候抢掠如火、杀人如麻,不论是登莱士绅阶层,还是寻常商民百姓,有数不清的人家,在那场祸乱之中家道中落乃至家破人亡。 因此,登莱地区无论官绅士林之中,还是寻常百姓人家,有数不清的人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现在,杨振在辽阳城之战中“擒斩”孔有德父子,并传首登莱二府,可谓是为当年登莱二府罹难和被殃及的无数百姓报了他们自身报不了的大仇。 孔有德父子的首级被送到登州府后,所造成的轰动效应远远超过了杨振率军收复辽阳城本身,甚至有不少莱州的百姓闻讯等不及孔氏父子首级被送至莱州,不远百里前来观看确认。 而在从莱州府快马赶往登州府的人中,就有方光琛本人及其一队仆从。 早在二月底的时候,杨振任命的金海镇援剿副总兵刘万忠率领援剿人马,走海路抵达了淮安府北部沿海的海州小城。 随后不久,朝廷诏令下达,刘万忠及其率领的金海镇援剿兵马被就地划入到登莱巡抚方一藻的麾下,其部所需粮饷军械也全由登莱巡抚方一藻自行筹措。 与此相应的是,方一藻麾下的所有人马与凤阳总督马士英麾下各部人马一样,都被归给了督师侯恂统一指挥,京师朝廷命令他们从速赶赴武昌作战,会剿湖广流贼。 并且限期南下,文武官员三月底前逾期不至者,依律治罪。 面对发狠的崇祯皇帝,以及在士林之中名声大振的督师侯恂,不论是方一藻还是马士英,都不敢等闲视之。 方一藻与侯恂关系尚可,他也曾在清流言官的圈子里混过。 但是马士英与侯恂的关系可就不咋地了。 当年马士英在宣府巡抚的任上因为被人揭发公款送礼而被治罪,现在又因“阉党”朋友帮他走了周延儒的门子而被起复,清流言官们都看不起他。 他与侯恂不是一路人。 然而越不是一路人,这个时候就越是得小心应对。 因为他们都知道,崇祯皇帝可能对武官没办法,但是杀其文官来,那可是从不留情。 至于方一藻,他也知道崇祯皇帝以前对他很失望,不是很看得上他,而他能坐稳登莱巡抚的位子,主要是因为他曾是杨振的“恩主”和上官,一直跟杨振的关系不错。 一旦再惹了崇祯皇帝不高兴,迁怒于他,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他。 所以,当朝廷的诏令下达之后,对于千里迢迢赶往湖广,赶往武昌作战,徐州一带与凤阳一带的各路武将叫苦不迭,但是方一藻、马士英等文官却不敢怠慢,早早的就启程出发了。 可是启程归启程,若是没有后续的粮草辎重跟上来,光是人去了是根本没用的。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二零章 声望 以往很多文官统兵,最后都不免于将士离心,都不免于失败,根本原因也在这里。 以文官统兵,的确更听朝廷的调令,但是如果过于听从朝廷的调令,尤其是眼下京师这个朝廷的调令,却并非都是好事。 因为眼下的京师朝廷根本不给钱粮,也给不出钱粮,只给圣旨和圣旨赋予统兵文官的一些特殊权限,拿了圣旨你可以就地征粮,也可以自筹粮草。 在这种情况下,多数统兵的文官一开始都是意气风发,威风凛凛,以为一身的文韬武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到后来,他们会赫然发现自己带的人马到了战场往往一战即溃,有的甚至不战即溃。 因为士卒们是要吃饭的,是要穿甲衣的,军中的马匹是要有草料的,武器装备是要时常更新替换的。 毕竟哪怕是大刀、长矛、弓弩、箭矢,也总要齐全吧,否则你打什么仗啊,你拿啥打仗啊,真就拿军中士卒的命往里填吗? 所以,一旦统兵的文官保障不了这一点,士卒们根本不在乎你的品级究竟有多高,或者这场战争的意义有多么重大,他们自会用脚做出选择。 看不到这一点的文官统帅,是愚蠢的。 看到却做不到这一点的文官统帅,则是无能的。 好在马士英十多年前就当过宣府镇的巡抚,而方一藻也是从辽东巡抚的任上沉沉浮浮混到今天的,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身为凤阳总督的马士英,管辖的地盘比较大,虽然辖区都是穷地方,但多少能从漕运中间截留一点存粮。 加上马士英又完全不管灾民死活,只一味将灾民往方一藻的地盘上输送,所以他手里多少积攒了一些余粮。 可是方一藻就不同了,他的地盘很小,只有徐州周边而已,加上扩军的规模较大,而且还在大批收留灾民,——几个难民营里等待救济的灾民人口数以万计,每日消耗的粮食就跟一个无底洞一样。 虽然有杨振那边不断派船给他供应,可是也架不住开春以来需要救济的黄淮灾民、饥民实在太多。 在这种形势下,方一藻虽然迫于朝廷给予的压力,先行带了一批粮草辎重,领着大军启程开赴湖广了,可是更要命的后方勤务却也不能不管。 于是,这个烂摊子就交到了他的儿子方光琛的手上。 而方光琛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饷军械来,他也只能求助于金海镇大后方,只能利用自己总镇府总谘议的身份,从协理营务处的登州“仓场分理处”请领尽可能多的补给。 就这样,崇祯十六年三月中旬,方光琛带着一个留守徐、海地区的营头,同时也顺便带着已经在海州一带完成了隔离观察和编户分屯,就差登船入海、北上安置的灾民队伍,共计十二屯三千六百户人口,踏上了走陆路北上登州的道路。 崇祯十五年河决开封以来,在凤阳总督府和徐州、海州登莱援剿先遣军的密切配合之下,黄淮一带的灾民走海州出海,往征东军中后军总兵府、左军总兵府、安东东路总兵府辖内以及登莱东路黄海道沿海地方安置的进程,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短短小半年内,已经从海州、赣榆沿岸送出灾民一万两千多户,男女老少加上老弱妇孺累计七万余口。 以崇祯十五年秋河决开封所造成的灾难之严重,黄河下游两岸地区特别是黄淮海一带的洪泛区内,没有频繁发生大面积的农民起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 在原时空,崇祯十五年河决开封后的黄淮海地区是极其混乱的。 洪灾加上饥荒,再加上数不胜数的战乱,整片地区简直如同地狱一般,地主豪强纷纷结寨自保,贫民百姓四散逃荒,饿殍遍地。 特别是除了朝廷与李自成及其部下各路流贼队伍之间的战争之外,这一片地区之内还出现了大量的饥民起义,他们冲击官府,斩杀官吏,劫掠商旅,到最后人相食。 整个地区的人口十成没了八成,除了少数几座城池之外,许多地方甚至出现了方圆百里的无人区,损失之大,难以估量。 这一世,有了杨振的干预,情况当然要好得多了。 不仅一批地主豪强和不少占山为王的流民头子,以及他们队伍,被登莱援剿先遣军所收编,大大减少他们祸害百姓的机会。 而且大批四散逃荒、流离失所的贫民百姓,作为灾民被凤阳总督府引导输送到了登莱援剿先遣军建立的几处难民营中,得到了一定的救济。 虽然登莱援剿先遣军的救济,充其量也只能保证不让灾民们大面积饿死,但是登船出海,移民别处,然后分田分地,过上“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依然激励着以徐州为中心的四面八方的灾民、饥民蜂拥而来。 这个情况,对于急需大量人口来填充新收复地区的金海镇方面而言,除了救济的压力空前巨大之外,总的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不论是杨振本人,还是已经吃到移民屯垦甜头的征东军和金海镇下属各路总兵府,对此都持支持的态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是问题在于,金海、登莱二镇各路水师船队的运载能力实在有限,根本难以满足各处救济营、难民营里灾民大批量运送出海的需要。 尤其是三月里杨振带着金海南路水师团营再次北上开战之后,来往于淮安府北部沿海和清川江口、大同江口的船只数量出现了明显下降。 这就导致大量黄淮灾民长时间滞留在海州、赣榆沿海的救济营里,没有办法及时输送出去。 随着登莱巡抚方一藻率领大批军队南下,徐州、海州周边地区的官军力量锐减,这个时候云集此地的大批灾民饥民长时间得不到妥善安置,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引发大乱。 而一旦在这个地方爆发民乱,不仅徐州、淮安等城必受波及,而且整个北方漕运恐怕也将再次中断,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这种危险局面,方光琛只能借助自己总镇府总谘议的身份,一边不断写信给旅顺口的协理营务处请领粮饷补给,一边干脆亲自领着那些在海州附近救济营里已经排队等候很久的大批“准移民”队伍北上了。 其实,事情只要动起来,其他人就能看到希望,而只要能看到希望,多数人就不会铤而走险。 就这样,善于揣摩人心的方光琛带了一个营的留守人马,半是陪同、半是押解的带着大批排队等候船队到来的三千六百户准移民们,一路经过日照、诸城、安丘、潍县,于三月二十八日午后时分,抵达了莱州吴朝佐、吴有性救济营的“大本营”。 也就在当天晚上,方光琛跟在潍县的“登莱西路”总兵吴朝佐等人一起,收到了来自登州府特意公开知会的消息——杨振率领金海镇兵马收复辽阳城并斩首孔有德父子,并将孔氏父子首级传首登莱镇,目前已达登州,几日后就要送到莱州府示众七日。 想当年,孔有德发动兵变后,回师登莱,率先攻击的府城就是莱州,曾经祸害莱州府很长时间,莱州百姓同样对其恨之入骨。 如今,杨振将孔氏父子斩首,等于为许多人报了仇,尤其要传首示众七日,更是大大解了很多人心中怨气。 因此,消息传来,莱州百姓几乎是奔走相告,短短一两天里杨振的声望在这个原本并不怎么显着的地方就变得妇孺皆知了,都知道是总兵官杨振替他们报了仇。 当然了,面对这些消息,莱州府这边也跟海对岸的金海镇一样,都存在着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的问题。 就在莱州府城内外许多人欢呼庆祝孔有德终于授首的时候,方光琛却敏锐意识到,杨振收复辽阳城的意义非同一般,而且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这些年来,杨振经略辽东的总体战略,与当年方光琛的谋划与进言几乎如出一辙,在取得一系列成功的同时,也让自诩为杨振谋主的方光琛有了许多成就感。 虽然这两年,方光琛的精力更多投入到了辅佐其父应付关内战场上面,但其对金海镇的前线动向也一直相当关注。 杨振在辽阳之战中获胜,意味着征东军和金海镇各路人马拥有的整体军事实力已经超越了清虏,整个辽东局面的转折点已经出现了。 在这种情况下,回头再看关内乱局,再看京师朝堂,方光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念头,随之变得越发清晰,也越发强烈了。 京师朝堂积弊已久,朱家江山风雨飘摇,杨振若能平灭清虏,必将获得无人能及的声望。 而纵观以往历代兴衰更替之史,三百年必有王者兴乃是常态。 这一点,在十年前或许应在关外清虏身上,虽然方光琛很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但当时清虏崛起的势头之猛,确实给人一种初升朝阳、势不可挡的感觉。 不过随着清虏“伪帝”黄台吉的“驾崩”,多尔衮夺位成功,公然收继兄长后妃并立黄台吉之子为嗣子的做法,却让得闻这一消息的方光琛认识到,鞑虏果然是鞑虏,已无入主中原之可能。 而与此相应的是,方光琛看好的杨振,也在清虏“皇位”更迭、势头衰落的过程中日益显现出了有能力取代清虏而据有辽东的王者之姿。 这次,杨振收复辽阳城,并处死孔氏父子,然后传首登莱,一举收取登莱之民心,更加坚定了方光琛的这一判断。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二一章 骂名 至于关内那位在打下湖广承天府后已经正式称王、天下瞩目的流贼大统领李自成,方光琛并没有真正放在眼里。 尽管去年以来,中州战场和湖广军前,就多有流言,说什么“十八小子坐中原”“十八孩儿主神器”等等,传得到处都是。 包括徐州城内都有一些人在私下议论这个童谣或者流言谶语。 其中所谓的“十八小子”“十八孩儿”,说的都是一个李字,在当前形势下具体指的是谁,不用说也知道。 但方光琛对此已完全免疫了。 自从听说李自成本人在崇祯十四年冬天攻打开封城的战斗中,被开封守将陈永福射瞎了一只眼后,方光琛就再也没有考虑过此人会不会有可能是三百年必有王者兴的新兴“王者”了。 毕竟,上应天命之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被人轻易射瞎一只眼的独眼龙呢? 自古以来也没有出过一只眼的真龙天子。 所以面对渐成气候的李自成,方光琛想得更多的是将来什么时候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招降他,劝说他归附杨振,最后既不失封侯之赏,同时也有机会落个善终。 而若其最终不肯归附,那么在方光琛看来,对上杨振,李自成也好,张献忠、罗汝才等人也罢,总归免不了败亡的命运。 方光琛一直对杨振有信心,现在听闻杨振率军收复了辽阳城后,他的信心就更足了。 崇祯十六年三月二十八日中午,方光琛一行浩浩荡荡地抵达了莱州府,当晚听说了登州传来的消息后,第二天上午与吴朝佐等人办了移民队伍的交接,同时将自己带来的人马也暂留在莱州府等候粮草调拨,而他自己只带了一队随从,快马赶往登州府,并于当日傍晚时分抵达登州。 方光琛一行人赶来登州,当然不是为了到城门口亲眼看看高悬上面的孔氏父子首级就完事的,这一路上他想了更多。 抵达登州的次日上午,他与登州“仓场分理处”的相关人等碰头,匆匆定下了粮食调拨的大体数量、手续与时间之后,当天中午就在登州水城码头登上了一艘开往旅顺口的海船。 次日清晨寅时左右,方光琛一行人顺利抵达双岛湾。 而此时,经过沈志祥几天的劝说,同时也经过几天的权衡,张得贵总算拿定了主意,答应跟沈志祥一起,亲自去一趟辽阳城面见杨振。 只是恰逢沈永忠带着正月里远航瀛洲、平户等以及倭国沿海的船队返航,带回了许多东西,有的需要报备,有的需要交收、登记、入库并整理报告,张得贵不放心,所以耽搁了几天时间。 等到方光琛一来,与张得贵以及襄平伯沈志祥一见面,三人迅速达成了一致,当日即传令安排刚刚返航不久、亟待休整的沈永忠,带船队留守旅顺口,而他们三人在向金海伯夫人禀明事由之后,于次日一早秘密离开旅顺口,骑乘快马快速往北方而去。 一路行经金州、复州、熊岳、盖州、耀州以及新改名的海城,一行人于崇祯十六年四月初四日中午终于抵达辽阳城。 此时的辽阳城已经基本恢复了战前高达巍峨的样貌,大西门、大南门外被炸塌的城墙已经修补完工。 甚至西城墙和东城墙上斑驳的弹坑,也在杨文魁和他麾下牢城营的严厉监工之下,由在牢城营里的苦役犯们修补一新了。 只是刚刚整修的城墙和受损部分有点太新了,以至于张得贵、方光琛、沈志祥他们一行人在抵达辽阳城下的时候,仍能清晰地看见半个月前那场大战留下的显着痕迹。 “恭贺都督收复辽阳、海城,取得北伐之全胜,已是指日可待!” 一行人在设在城内的征东将军行营前院,见到了闻讯后正打算出迎的杨振,身份最高的襄平伯沈志祥,当先与杨振见礼,同时对杨振取得的成功表示了恭贺。 与此相应的是,紧随其后的总镇府总谘议方光琛,也抱拳躬身对着杨振见礼,而后朗声说道: “辽阳之战,威震海内,都督大名,已经天下传颂。卑职恭贺都督!” 倒是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边走边四处打量的张得贵,并没有跟杨振怎么客气,只是对着来迎的杨振抱拳说道: “眼下局面,来之不易,都督辛苦!” 面对眼前三人的恭贺与问候,杨振脸上满是笑容,心中感慨万千,一边与他们见礼,一边回身领着他们,穿过不久前被烧成废墟后最近刚刚清理干净的二堂,直接进了内院。 内院倒是完整的,上房和东西厢房俱在。 杨振在辽阳也没有女眷侍妾之类的,所以简单见过面后,直接将风尘仆仆的张得贵他们三人,安排到了内院东西厢房歇脚。 等几人稍事休整过后,杨振叫人在内院正堂安排了一桌酒席,为他们接风洗尘,同时遣散了众侍从护卫,只留下了行营内务管事麻克清伺候酒局。 张得贵一行人还没到盖州的时候,杨振这边就已接到了许天宠派人从复州城送来的报告,今天上午的时候,又接到了吕品奇从海城派人送来的报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杨振在两天前就知道他们要来辽阳。 虽然尚不清楚他们为何这么郑重其事一起前来,但是也大概知道肯定不是小事,大概率与金海镇的大局有关,否则他们三个人也没机会凑到一起。 毕竟这个三人在金海镇的大后方,都属于各管一摊的重要人物,尤其方光琛,还是从关内战场赶来,他们原本每个人手头上负责的事情都很重要,现在一起赶来辽阳,自是非同寻常。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劳动你们三位一起前来辽阳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接风洗尘的事情告一段落,杨振放下酒杯,对三人说道。 张得贵三人看了看彼此,最后还是由方光琛当先说道: “都督是知道卑职的,卑职自幼不喜四书五经,却独爱阴阳五行与史家之言,近来有感于关内纷乱不休、民不聊生,尤喜读太史公书,对于秦亡与汉兴之际种种故事,颇多体悟,今有所欲言,敢请都督听之。” “秦亡与汉兴之际故事?” “正是。” 杨振当然知道方光琛必然有话要说,但却没有想到他要从秦亡与汉兴之际说起,随后左右看看,见张得贵、沈志祥二人神色颇为凝重,当下摇头苦笑,回答他道: “一切由你,你是我的总谘议,既有所欲言,自可畅所欲言。” “谢都督。” 方光琛闻言,冲杨振抱拳,微微躬身,然后说道: “秦朝末年,苛政猛于虎,民不聊生,遂致天下大乱,异姓并起,四方豪杰,前仆后继,短短数年,昔日强秦,终告灭亡。其后汉王招降纳叛,剪灭群雄,代之而起,有天下四百余年。 “此即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而高材疾足者先得之者也。当其时也,天下群雄争逐,唯汉王先入关中,据咸阳,上应天命,遂有天下。所谓秦失其政,天命在汉,其实不过如此。 “现而今,有天下者,已失其政,上则纲纪废弛,下则民不聊生,天灾人祸不断,流贼蜂拥而起,此情此景一如秦亡与汉兴之际‘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局面,都督难道没有觉察到吗?” 方光琛说完这些话,目光炯炯的看着杨振。 而杨振闻言,与他对视片刻,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去看沈志祥和张得贵。 沈志祥与方光琛一样,也是目光炯炯的盯着杨振。 显然,对于方光琛所说的这些话,他事先知情,并赞成对方的说法。 倒是张得贵,始终面无表情、神态平静,但是并不与杨振对视,只是低着头把玩空酒杯,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很显然,张得贵能跟沈志祥、方光琛一起来辽阳,并任由方光琛开口,必然是事先已经知道方光琛要说的这些话了。 既然他知道,并且也没有反对,那么他的态度,杨振大概也猜出来了。 其实,方光琛一说起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样的话,杨振就知道他究竟想对自己说什么了。 明末的局面,跟秦末有相似之处,比如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群雄并起,军阀割据之类的,很相似。 但是,两者之间也有非常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明末天灾频仍,比如明末外患严重。 这就注定了,在明末,要想彻底解决内部的问题,就必须要解决外部的问题,而且解决外部的问题甚至还优先于解决内部的问题。 所以明朝末年的局面,其实比秦朝末年的局面要复杂得多,也更棘手得多。 与此相应的是,明朝末年虽然跟秦朝末年差不多,也是天下大乱,群雄蜂起,民不聊生的局面,但无论从道统还是从法统上来说,都比秦朝皇帝与皇权统治的合法性要强不少。 毕竟明朝皇帝与皇权统治的合法性,源自于元朝末年推翻元朝统治的正义性。 而秦朝皇权的合法性,则是建立在以武力消灭其他六国的基础之上。 这也就注定了,明朝末年的群雄逐鹿,将不得不面对一个自身合法性的问题。 或许,流贼出身的李自成他们,可以不考虑这个问题。 但是以杨振的出身,他必须面对和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就会留下千古骂名。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目前唯一的途径,就是灭亡清虏,进而收复所有北方失地,并移民填充,将其化为郡县,纳入版图,为华夏开疆拓土,建立前所未有的功勋。 如果最后不得已要取而代之,那么也只有这一条路才能免受骂名。 “你们是想让我蒙受千古骂名吗?” 沉默良久之后,杨振终于开口说话。 而其此言一出,原本低着头的张得贵也抬起了头,看了看面色沉重的杨振之后,又与有些愕然的沈志祥、方光琛彼此对视了一眼。 一时有些愕然的方光琛、沈志祥,正要开口说话,但却被张得贵抢了先。 只见张得贵先是抬手阻止了方、沈二人说话,随即自己开口说道: “都督素以忠义号令全军,如果,如果都督不想逐鹿天下,不如就此休兵,驻军于辽阳,将收复盛京之功,让与辽西各路人马。 “否则,都督以武人身份,以一军而灭亡清虏,功高盖世,怀璧其罪,当年汉兴之后淮阴侯前车之鉴,都督不可不慎。”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二二章 玄乎 “淮阴侯前车之鉴?老张,你可以啊,也开始苦读太史公书了?” 张得贵的话,听得杨振眉头紧皱,但他见酒席上的气氛过于凝重,于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不过,从张得贵的这番话里,杨振再次确认,方一藻、沈志祥他们三人,一定是事先通过气的,要不然以张得贵这个大老粗出身的人,哪里有可能知道淮阴侯韩信的什么前车之鉴。 但是,要他就此休兵,然后驻军于辽阳,眼睁睁将收复沈阳,灭掉清虏的功勋,转手让给辽西的洪承畴或者祖大寿,他是肯定不干的。 再说,就算他为了自保,有意将收复沈阳的功勋让给洪承畴或者祖大寿,可是洪某人或者祖某人却未必有真有能力快速拿下来。 一旦假以时日,必然夜长梦多,谁知道最后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杨振正想着,却突听沈志祥长叹了一口气,沉声对他说道: “都督莫说笑。难道都督没有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的道理?以都督今日所处之局面,勇略震主,功盖天下,是迟早的事。淮阴侯韩信的下场,都督岂可不慎? “为今之计,都督若是有意逐鹿天下,那么接下来正是大展宏图之时,自然不必在乎什么勇略震主、功盖天下的后果,我等也将誓死追随都督,绝无二话!若都督无意逐鹿天下,那么彻底平灭清虏,对都督而言却不是最有利的结果。 “我等并不是劝说都督放着清虏不打,去搞‘养寇自重’的把戏,只是想请都督你凡事三思而后行,既要思进,也要思退,更要思危。都督一身系着金海、登莱二镇十数万将士身家性命,岂能不慎重行事?” 听了沈志祥的这些话,本来意志还算坚定的杨振,心中也忍不住嘀咕起来了。 对于韩信这样的历史名人,杨振当然知道其下场。 而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样的说辞一开始是有人劝韩信自立的时候对他说的,但是他没有听信。 因为他当时认为汉王刘邦宽仁,待他不薄,以他功勋之卓着,刘邦不会忘恩负义。 直到刘邦伪游云梦泽,召他来见,然后出其不意抓捕了他,他才恍然大悟,悔不当初并悲叹“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虽然当时刘邦因其功劳实在太大,并没有直接杀他,只是解除了他的兵权,并剥夺了韩信楚王的封爵,将其带回洛阳,改封为淮阴侯,圈养了起来。 但对韩信这样的人物来说,夺了他的兵权和王爵,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宣告终结了,被处死只是早晚的事情。 后来果然被吕后处死。 而当刘邦得知韩信被吕后处死的消息后,不仅不以为意,甚至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汉初三杰,一代兵仙,为刘邦大败项羽,定鼎天下在战场上做出最大贡献的韩信,就这么含冤而死了。 这个下场,会落在杨振的头上吗? 若是落在杨振的头上,他又应该怎么办呢? 如果史书上没有韩信这样的先例,或者没有类似韩信这样的“海量”先例,那么杨振还能赌一把。 然而问题恰恰就在于,有太多人都知道韩信的下场,包括崇祯皇帝和京师朝堂的大臣们,而且他们也知道杨振知道韩信这个人物及其下场。 这就会形成一种进退两难的困境,或者身不由己的旋涡。 反,或者不反,已经不是你本人能说了算的。 而且关键还不在于你会不会反,而在于你是否拥有反的实力。 当上位者认定你有反的实力,你就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对此,杨振也很无奈。 要灭亡清虏,他就必须具有强大的实力。 而在崇祯年间,要想拥有强大到足以灭亡清虏的实力,他就必须自成体系。 可是一旦这样做了,他就必然会给自己招来崇祯皇帝甚至是满朝文武大臣的猜忌。 目前,崇祯皇帝和京师朝堂需要他压制清虏,需要他平灭清虏,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甚至好上加好。 可一旦当年那个打得大明朝一败再败颜面尽失的清虏,真的被杨振给灭亡了,那么接下来等待杨振的,只会是各种污水和清算。 届时,他所面对的仍然是一个两难选择,要么拥兵自立,要么束手就擒,然后寄希望于以功劳换恩赐,入京做一个任人拿捏的富家翁。 可是在崇祯年间,就算灭亡了清虏,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外患,他杨振就能安安心心做一个富家翁吗? 此时此刻,杨振甚至想起了正月里杨朝进问他的那些话,难道王德化那个老狐狸已经预判到了杨振未来的下场? 难道他希望通过让杨振与皇家联姻的方法加深与皇家的绑定,确保杨振能在将来失去了兵权之后回京做稳一个皇亲国戚富家翁? 王德化是否看到了这一点,是否有此心,杨振无从确认,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明确拒绝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接下来,留给杨振的选择,真的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杨振知道即将到来的甲申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对他来说,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我为刀俎人为鱼肉,主动权要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是这些话,他暂时没法公开说。 但是,面对从大后方紧急赶来计议的方光琛、张得贵、沈志祥三人,他又不能始终沉默以对,于是犹豫良久之后,杨振开口说道: “方才诸位之言,皆至诚至信,都是为我谋划,对此我很清楚。然而,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唯有汉王得之,请问诸位,这是时也运也,抑或是天也命也?” 杨振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而且一开口就高度肯定了方光琛三人方才所说的话,让他们三人瞬间心神大定。 他们虽然自恃与杨振的关系,事先就有过判断,知道所说的那些话,即使杨振不同意,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可毕竟他们所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犯忌讳的话,杨振要是愚忠崇祯皇帝,就地拿他们治罪,他们根本无话可说。 虽然以他们与杨振的关系,以及对杨振的了解,这样的风险很小,但是风险再小也不意味着不存在风险。 所以,杨振给他们这次进言定性的话一说出来,他们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考虑起了杨振话中耐人寻味的含义。 不过,杨振并没有坐等着他们有人出面回答,而是很快就接着说道: “以我之见,秦失其鹿,汉王得之,既是时运到了,也是天命所归。先说时运,——诸位,若是那位始皇帝仍在,陈胜吴广,汉高与项羽,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乱臣贼子而已。” 这一回,杨振说完话,没再直接往下说,而是停下来从方光琛、张得贵、沈志祥三人的脸上一个个看了过去。 “都督的意思是——,当今之有天下者将失其鹿,但是将失而未失,天下共逐之的时机未到,争先者或许会成为众矢之的,一如陈胜吴广之流?” 方光琛心思活泛,脑子转得快,只片刻,就从杨振的话语里找到了蛛丝马迹,并将自己捕捉到的说了出来。 沈志祥与张得贵显然有点跟不上他的这个思路,彼此对视了一眼,张得贵继续沉默寡言,而沈志祥却仿佛想到了什么,随后沉吟着说道: “要说当今天下,有谁像是陈胜、吴广之流,恐怕就是李自成与张献忠之辈了吧!只是,始皇帝若是一直春秋鼎盛,难道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各路英雄豪杰也都只能束手待毙了吗?” “是啊,都督,时运这个东西,似有似无,说起来太玄乎,虽然不可不注意,但却不可太在意。” 显然,张得贵对于时运这个说法也有自己的想法,对杨振所说的并不认可。 当然了,他这么一开口,说明他也听懂了杨振的意思——崇祯皇帝还在的时候,杨振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这几年来,随着地位升高,然后续娶继室并不断纳妾,张得贵不仅重新建立了家庭,有了几个小儿女,而且心思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天天拿着广宁后屯卫的那套长幼尊卑、亲疏远近的老规矩来要求杨振、约束杨振的那个人了。 如今,地位高了,眼界开了,经手的事务也多了,各种想法随之就变了,以前没想过,不敢想的东西,现在也敢想了。 至于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杨振也说不清楚。 杨振只是看着他,一边感慨他这几年间的变化,一边暗自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道是,贤者因时而变,达者顺天而生,或许身边人顺应形势发生各种变化,也算是无法抗拒的现实吧。 想到这里,杨振抛开“时运”不到之类的说辞,接着对看向自己的三人说道: “至于天命,天命虽多征兆,但其根本在人心,人心所归,就是天命所归。汉王初入关中,废除各种苛政,与民约法三章,尽收秦人之心。 “然后出关东向,与项羽争天下,所到之处,人皆归附,而项羽霸道,不得人心,最终败亡。这就是天命。人心所向,就是天命所归,天命在焉,夫复何言。”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二三章 共识 崇祯十六年四月初四日下午,发生在辽阳征东将军行营后院正堂上的谈话,以秦亡与汉兴之际的故事开头,也以秦亡与汉兴之际的故事结尾。 杨振与方光琛等人,几乎全程说的都是秦亡与汉兴之际的故事,比如什么淮阴侯韩信因何被杀了,什么始皇帝在位又会如何了,群雄逐鹿刘邦何以胜出了,等等。 杨振看似没有表明任何态度,但是说者有意,听着也有心,方光琛等人还是搞明白了他的想法。 显然,韩信的前车之鉴,杨振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很清楚,所以杨振肯定不会学韩信,但是将来具体怎么办,还要看时机,看人心。 对于杨振表现出来的这个态度,方光琛等人虽然不太满意,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但也基本能接受。 因为这个态度本身反而是眼下所能采取的各种战略选择里面最审慎的那个了。 不过,这种打哑谜式的谈话,对于双方来说,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是并没有解决当前面临的问题。 所以当天傍晚,杨振再次宴请张得贵、方光琛、沈志祥的时候,根据下午定下的大方向,在他们三人的进一步询问与建言之下,基本形成了接下来将要采取的战略战术。 首先一个,就是暂时放弃独立进军盛京,一力平灭清虏的计划,转换为正面对峙、背后下手的策略。 因为如果杨振一方独立进军盛京,那就必然要承担孤军冒进的风险,而且十有八九会遭遇清虏八旗主力的疯狂反扑。 因为盛京城是清虏眼下国都,地位非同一般,是清虏八旗重兵驻守的地方,清虏八旗或许可以丢了辽阳,但肯定丢不起盛京。 若是多尔衮及其麾下人马全力以赴背城一战,那么杨振就算是打赢了,也必定会元气大伤,很可能是一个惨胜结局。 到时候,收复沈阳的虚名是有了,可是实祸却也可能接踵而至。 因为只要他这么做了,不论赢大,还是赢小,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会彻底得罪辽西各路人马,同时将杨振自己以及征东军、金海镇置于众矢之的的位置。 至于说一旦打输了的话,那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了。 到时候,不仅前功可能尽弃,而且必然会背上一个不顾大局、贪功冒进的骂名,甚至是罪名。 说白了,现在多尔衮和杨振双方都输不起,而且不仅是输不起,惨胜也不能接受。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杨振一方来说,还是先不要单独跟敌人硬碰硬的好,己方与多尔衮一方打个两败俱伤,捡便宜的就是辽西的各路人马,他们等了这么久,绝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而如果采取正面对峙、背后下手的策略,这些问题就将迎刃而解了。 一方面,以杨振所领人马顿兵辽阳一带,做出进攻态势,威慑盛京方向,可以牵制盛京方面清虏主力。 另一方面,命令仇震海所领的安东“西路”人马,以及李禄坐镇指挥的征东军中后军人马,甚至安东东路徐昌永、张彦弘所部人马出兵,继续从清虏大后方下手,那么大清国将腹背受敌。 如此一来,清虏盛京方面既不能从后方大举调兵增援,也不能从盛京出兵去支援其后方,久而久之,必出问题。 而杨振一方,则可以趁此时机,抓紧巩固目前已经获得的战果,毕竟眼下已经进入四月,辽东半岛以及金海镇下辖各路地方,很快就将进入移民垦荒和春耕的最佳时节。 而新移民的到来,以及新的大片肥沃土地的开垦与耕作,终将在一两年之后就发挥出巨大的潜力。 到那时,面对战乱频仍、饥荒肆虐的关内局面,手握海量粮食的杨振,面对任何一方力量,就将拥有无与伦比的巨大优势。 当然,这只是其一。 至于其二,在方光琛等人的建议之下,杨振也决意放弃速战速决的打算,尤其是集中优势兵力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准备把战线拉长。 说好听一点,叫做从长计议,说不好听一点,就叫做以拖待变。 而杨振之所以同意方光琛等人的建言,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要以拖待变,而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然后一劳永逸,一网打尽。 北伐既然被他推动起来了,那就不能轻易停下。 至少在杨振看来,不能在盛京停下,而是要裹挟尽可能多的人马,以压倒一切势不可挡的力量和态势,继续往北方推进。 至于最终推进到哪里,杨振的想法跟方光琛、沈志祥、张得贵等人的想法并不一致。 而方光琛、沈志祥和张得贵三人的想法,也不完全一致。 方光琛更关注关内战局,他之所以支持战争不应该在盛京结束,而是应该继续往北推进,其主要考虑是以拖待变。 只要关外的战事,尤其辽东的战事依然在进行,不管金海镇存在多少让朝中大臣们忌惮甚至是弹劾的问题,崇祯皇帝都无法叫停正在进行的战争,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的解除杨振的兵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毕竟灭亡清虏,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优先于围剿流贼,其正当性毋庸置疑。 在方光琛看来,能够反制和压制朝廷“调兵入关、会剿流贼”这套说辞的,唯有“清虏未灭,绝不入关”这一个理由。 “卑职建议,都督与洪督师、祖大帅、杨大帅会师之后,对盛京发起进攻之前,应当搞一次誓师大会,拉着洪督师、祖大帅、杨大帅一起公开立誓,若不能铲除清虏,便绝不生入关门。有此誓言在先,那么何时入关,便由都督说了算。” 方光琛想的很周全,对此沈志祥、张得贵也持赞成的态度。 不过大家的共识,到此也就结束了。 至于怎么解决盘踞盛京的清虏主力,方光琛建议围而不打,以拖待变,时间长了,不光关内形势会起变化,盛京内部形势也会起变化。 杨振在这次北伐的过程之中,不论是金海东路偏师拿下“析木城”,还是金海西路和金海北路偏师拿下“耀州城”,同时也包括辽阳城、海州城,都出现了清虏八旗内部分化与兵变的现象。 因此,不论是方光琛,还是沈志祥、张得贵,都意识到,形势的确是不一样了。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尽管杨振还没有跟方光琛他们几个说起邓常春愿在盛京城内为内应的情况,但是方光琛已经笃定只要金海镇和辽西各路兵马的主力,进抵盛京城下,双方对峙一段时间之后,比如一年半载的,其内部一定会发生变化。 到时候甚至有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然后分兵掠地,将所谓大清国的后方各地,至少是辽河以东各地,纳入金海镇的辖内,彻底将辽沈腹地与安东东路连成一片。 如此一来,就算拿下盛京城之后,怎么也要继续花上一年两年的时间清剿逃虏,才能彻底安定关外之地。 对于方光琛的这个未来设想,张得贵觉得太冒进了,时间太长了。 在他看来,战事如果这样旷日持久的进行下去,再继续打上个两三年,金海镇大后方的弹药生产、粮食供应等等各个方面,都会出问题。 虽然战事是拖延下去了,杨振手中的兵权也能保住,可也不能老是打仗,征东军各大团营以及金海镇各路将士长时间征战在外,久而久之,军心士气非出问题不可。 到那时,真要是关内天翻地覆,金海镇反而不能及时出兵,备不住就要耽误了大事。 所以他认为,还是要在有利于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快一点消灭清虏主力,然后大批放归征召的士卒。 尤其是征东军和金海镇各路的辅兵营,拿下盛京后应当尽快让他们回归各自屯所,从事垦荒屯田,一来节省开支,二来增加粮食产量。 如果朝廷以辽东已经平定为理由,大举调兵入关,企图收缴杨振兵权,届时只需要出兵往北挑起一次与北虏或清虏余孽的战事即可。 真要在拿下盛京之后继续往北,往东,分兵掠地,犁庭扫穴,最好还是等到关内大局定下来之后再说。 不得不说,张得贵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但是在这一点上,襄平伯沈志祥却跟他观点相反,他不仅不认为方光琛的想法冒进,甚至认为方光琛的想法有些保守了。 沈志祥是在清虏那边混过的,毕竟也曾是“大清国”所谓的续顺公。 在黄台吉的时代,他曾经在盛京城内的大朝会见识过外藩蒙古部落如科尔沁、喀尔喀诸部和北方所谓伊彻满洲各部落头领们朝见黄台吉的场面。 所以他知道,清虏的地盘,可不仅仅是广宁、铁岭、盛京、抚顺、兴京这么大点,而是西到河套以西,北到黑龙江以北,所辖地域相当之广大。 若是以为拿下了盛京城,就算大功告成的话,那么假以时日,北虏或东虏余孽,必将又成外患,届时再想出兵又要大费周折。 “都督,诸位,你们可能有所不知,清虏立国以来,横行关外多年,占地极广,西到河套以西,北到黑龙江以北,漠南、漠北、科尔沁等蒙古诸部,皆其属也;海西江,黑龙江,努尔干一带女真部落,皆其类也。” 沈志祥怕杨振等人因为不了解“大清国”控制的区域有多大而做出误判,当下一边介绍他所了解的清虏后方情况,一边劝说杨振努力进取。 “若是我们在打垮了盛京清虏八旗的主力之后,只占有辽东一隅便收兵罢手,然后率大军转向关内,那么,清虏辖内其他地区没有了爱新觉罗这个共主,而都督又不去抢占的话,必有枭雄趁机崛起,整合各部,假以时日,又成大害,遗患无穷啊!”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二四章 决策 杨振没有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的沈志祥,这次说出来的话,居然最合自己的心意。 “那么,你的建议是——” “卑职建议,汇合辽西各路兵马之后,对盛京城围三缺一,如果有可能,那就灭其主力,留其一部偏师,然后以北上追击为名义,联合辽西各路人马一起,一鼓作气,北上掠地,到时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杀其桀骜不驯之辈,收其驯服来归各部。” 显然,沈志祥的确是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说起他的建言,不仅思路清晰,而且头头是道,很有可行性。 “漠北蒙古也好,黑龙江两岸生女真也罢,向来强者为尊,畏服强者,若知道都督已歼灭清虏八旗主力,见识到我大军军威之盛,必不敢硬抗,其辈既然能归附清虏,也必能归附都督。 “如此一来,都督率领大军北上,不仅能够尽收清虏后方之地,扫除今后隐患,而且可以一举收服极北之地数万蒙古、女真部落精骑为都督所用,填充都督麾下骑兵之不足。到时候,以都督征东军为主力挟其南下,关内还有何人能与都督相抗?!” 沈志祥平时很少参与杨振召集的军事会议,事实上除了与船厂事务相关的军议,杨振也很少找他。 所以不论是方光琛,还是张得贵,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杨振也不清楚,他居然与自己所见略同,虽不完全一致,但大体思路相同。 所以沈志祥话一说完,一时间,方光琛、张得贵都有些目瞪口呆,甚至包括杨振在内,也对其刮目相看。 “襄平伯气魄宏大,方某有所不如也!” 一向有点心高气傲的方光琛,在愣了片刻后,很快站起来对着沈志祥躬身作揖,表示了服气。 “襄平伯深藏不漏,不想竟有如此见识!” 张得贵读书少,但这些年随着地位越来越高,格局也打开了,也能听得出好赖。 虽然他仍然担心战事连绵会导致后方供应紧张等的问题,但是这一切问题,放在很可能因此得天下这个大目标面前,就都不是什么重要问题了。 事实上,现在就连张得贵也已经知道了,以前的“大清国”之所以声势那么显赫,而且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除了各路明军自身首鼠两端、虚弱不堪等等因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就是建州女真在统一了辽东女真各部之后,还以通婚联姻、各个击破等办法联合了蒙古各部落和其后方生女真各部 落,从那里得到了源源不断的精锐骑兵和步兵,再加上大量投降的所谓八旗汉军提供的火炮等火器,所以才让清虏看起来无比强大。 现在,为清虏八旗铸造重型火器的孔有德已经被杨振拿住斩首了,八旗汉军在清虏那边的地位也在下降,人数不断减少,实力下降很快。 在火器方面,征东军和金海镇已经远远超过清虏八旗汉军了。 如果接下来,杨振率部北上,真的收服了原属清虏后方的蒙古和生女真各部落,那么自己一方,今后就真正拥有了称雄一方,甚至争夺天下的实力。 哪怕是在半年以前,甚至是两个月前,这一点,老实了大半辈子的张得贵做梦都没想过杨振带着大家能走到这一步。 当然,走到这一步很凶险,可是成功了的话,将来收益之大简直不敢想象。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种时候,岂能缩头,豁出去了。 张得贵是这样想的,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相应的是,在方光琛等人的各种建言与折中计议之下,除了这一条被定下来之后,还有其他几项重要决策商定。 比如,加强李禄、仇震海所部人马在敌后的进攻,加快往辽南地区移民的进程,加紧与辽西各路人马的合作,等等。 崇祯十六年四月初五上午,也就是杨振在见过方光琛等人,并与他们两度密谈之后的第二天上午,杨振就派出了自己的卫队管事千总祖克祥,带着自己的亲笔信,绕道“析木城”,前往九连城方向传令去了。 对杨振来说,他在辽阳方向可以暂时消停一点,但是清虏的大后方绝对不能消停。 现在的盛京城内,多尔衮和其他八旗上层,想必早就知道了阿济格兵败的消息,而且也一定知道了辽阳、海城、耀州、牛庄都被金海镇军队拿下的消息。 杨振也不确定他们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措施,但是不管他们准备采取什么措施,他们都将腹背受敌,首尾难顾。 当然,让李禄率领征东军中后军、仇震海率领目前主要屯驻在宽奠一带的安东西路兵马在清虏后方发起进攻,全力搅乱清虏后方的同时,也是为了给辽阳城甚至整个辽南地区打出来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 因为,经方光琛所请,杨振与张得贵、沈志祥商议过后,决定进一步加快往辽南地区移民分地的进程。 辽阳城已经拿下了,往前推进一百五十里就是沈阳了。 如果现在不尽快抓住辽西各路兵马前来会师之前的这个窗口 期,等到那帮人一来,辽阳城内外及其周边肥沃的黑土地,可就未必能由金海镇的人马所独占了。 与其到时候与辽西各路人马发生纷争,倒不如趁现在毫无争议的时候,尽快安置移民进入,然后分屯、编户,将其彻底纳入征东军以及金海镇下辖各路的屯垦体系之中。 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蓟辽督师府也好,辽西各路兵马也好,都将无话可说。 为此,杨振也同意了方光琛的请求,同意动用金海西路在营口、牛庄附近集结的大批船只,同时调派返航归来后正在旅顺口休整的金海南路沈永忠所部船队,尽快南下,前往登州、莱州一带,优先将等候在那里的三千六百户黄淮灾民运到辽阳一带安置。 按金海镇以往编户齐民的做法,三千六百户,那就是十二个屯,足以在短时间内将辽阳和海城以西、辽河东岸沿线昔日筑垒地带的肥沃土地抢先拿下来了。 至于加快与辽西各路人马的合作事宜,其实在杨振的内心之中,这个事情也没那么紧急,毕竟杨振也需要时间来巩固收复辽阳之战结束后的一系列战果。 但是,杨振既然已经决定要放弃独自进军盛京,那么接下来就需要尽快与辽西各路人马取得联系。 一方面,尽快向他们正式通报金海镇这边的战事进展,激励辽西各路人马进军。 另一方面,也需要督促他们尽快拿下广宁城以及附近驻兵城堡,然后过辽河往东,前来与杨振会师。 至于说由杨振出兵帮助他们打下广宁城等地,那是不可能的。 根据长期驻扎在右屯一带的宣府军的情报,目前横亘在辽西兵马与杨振辽东兵马之间并且有一定数量清军驻扎的城池,其实已经不多了。 除了城池高固、驻兵规模较大的广宁城之外,剩下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卡在大凌河城与广宁城之间、距离广宁城之后五十里的闾阳驿。 这里原本已经荒废好些年了。 但是去年辽西兵马试图通过修筑大凌河城,引诱广宁城内清军出城南下并伏击他们的时候,这里被作为张存仁麾下一部兵马的驻兵之处,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 等到辽西兵马的伏击计划落空之后,张存仁部下人马奉命撤离该处,转而向西参加突袭敖汉部之战去了,留下了他们构筑到一多半的闾阳驿小城。 结果等到他们一撤,辽西大凌河城守军竟然长期无人北上接管防务,到了去年双方开启“议和”的时候,驻守广宁城的两红旗清虏 派出一部人马南下将其占据。 事后,祖大寿、洪承畴得知这个消息,也很恼火,但是除了赶紧派兵北上抢占闾阳驿以南五十多里同样早已废弃的十三山驿城址,并驻军营建之外,并未对闾阳驿清军发起反击。 杨国柱在写给杨振的书信之中,对此非常愤怒,但他的防地不在辽西的西线,而是辽西的东线西平堡方向,所以除了将这些烂事通报给杨振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了,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区区一个在早已废弃的旧址上重建的闾阳驿小城,根本容纳不下多少清兵。 而以辽西各路兵马的实力,拿下它不过是小事一桩,全看祖大寿和洪承畴他们愿不愿意了,以及打算什么时候出兵广宁了。 至于另外一个有清兵驻扎的城堡,则是卡在杨国柱的宣府兵防区与现在金海西路的防区之间的西平堡了。 西平堡,在广宁城东南九十里,距离金海西路辽河防线牛庄驿城约有百里左右。 杨国柱宣府军驻扎的“右屯城”前线,则在西平堡的西南方向约百余里。 从牛庄城出兵往西北方向行进,需要渡过水量丰沛的辽河,然后还要穿越大面积的沼泽地带。 期间密布的低洼湿地、沼泽与河汊,使得金海西路的水师,难以通过水路抵达西平堡附近。 而与此相应的是,从“右屯城”出兵去打西平堡,其道路通行情况也十分糟糕。 因为西平堡西南几十里外的地区,同样是低洼地带,同样是河流密布,都是辽河下游的小支流,小队轻骑或者步兵可以,但是无法携带大批车炮辎重。 在辽阳、海城、牛庄等地仍然控制在清虏驻军手里的时候,出身广宁后屯卫并且十分了解此地地形的杨国柱,也不敢轻易出兵冒险。 因此,杨国柱在率军拿下广宁“右屯卫”往日的驻地“右屯城”之后,除了整修扩建城防,同时等待杨振北上之外,剩下的也只能是日复一日派出巡哨巡查防区而已。 所以时至今日,西平堡仍在隶属广宁城的两红旗清虏手中。 不过,现在杨振已经北上,而且在连战连捷之下,辽阳城以南地区尽归金海镇大军所有,清虏西平堡驻军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事实上,就在崇祯十六年四月初六的午后,杨振刚刚送走方光琛、沈志祥、张得贵他们不久,来自“右屯城”的信使就抵达了辽阳城。 陪同“右屯城”信使前来辽阳城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金海西路总 兵袁进本人及其卫队百余人。 至于携带宣府镇总兵杨国柱亲笔书信前来辽阳的信使,当然也不是外人,而是杨振叔父的亲兵头子,杨振先前见过的那个杨重贵,目前已升任杨国柱帐下卫队千总。 “恭喜都督又获大捷!” “恭贺征东将军、金海伯、杨都督北伐大捷!” 袁进、杨重贵等人被人领着进了征东将军行营,见到出门迎接的杨振,马上笑着见礼并送上各自的问候。 第一二二五章 因何 袁进、杨重贵,都是杨振的“老熟人”。 袁进自然不用说了,算是较早与杨振合作,并最后投入杨振麾下的人了。 而这个杨重贵,虽说年轻,这几年也并不在杨振身边效力,但他是杨大贵的弟弟,是杨家上一代的家丁子弟,算是老杨家的基本盘。 杨振见了两人,寒暄两句,将两人带进内院,就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与二人说话。 “你呀,来晚了一步,襄平伯和方光琛、张得贵他们今日中午刚走,也就一个时辰,前后脚你就到了!” 杨振笑着对袁进说道: “正好方光琛有事求你,需要金海西路的船队尽快南下登莱一趟,去运送已经编户完毕的一批移民过海北上。而且我已同意,营务处回头也会给你调令行文。若是知道你今日会来,我就让他们在这里见完你再走了。” “这倒是卑职疏忽了,原该在昨日夜里就先派人来向都督报告一声的。不过,方光琛方谘议,不是一直在关内吗?怎么,关内大局有变?!” 对于杨振的话,袁进先是笑着表态认了个错,毕竟身为一路总兵,其本身驻地距离辽阳城又不远,有什么重要行程或者举动,最好是先打个招呼。 这回,虽然杨振没说什么,但若是他提前打了招呼,方光琛他们多等半日,大家见了面,什么都好沟通。 当然了,杨振也不会为了这事怪罪袁进,而后者也并未真的放在心上,当下笑着主动认了错,随即就将重点转向了关内大局的变化方面。 “也算不上大局有变,总的来说,还是老样子,而且单就中原的形势来说,比起去年的话,甚至可以说是多有好转。至少东起汝、颍,西至宛、洛,期间主要城池,官军已尽皆收复。” 这一次,方光琛前来辽阳城,自然也给杨振带来了大量与关内局势变化有关的消息。 就杨振关心的中原战局来说,形势看起来已然大为好转。 中原大地,在经历了长达数年之久的流贼肆虐与连番大战之后,从崇祯十六年正月开始,终于进入了一个比较平静的时期。 一方面,河南巡抚高名衡承受不住河决开封后朝野舆论的压力,最终还是辞去了河南巡抚的职务,而朝廷也没再派人赴归德府接任。 也就是说,对于经历了各路流贼肆虐和连番大战蹂躏,已经残破不堪的中原地区,京师朝堂目前的主流意见,就是没有任何意见。 朝廷既无力派遣大批文武官员恢复各地官府和地 方秩序,也无力筹措钱粮对大量家园被毁流离失所的百姓进行安置和救济。 在高名衡再三请辞之后,京师朝廷甚至派不出一个愿意挑起这个重担的大员,去接替高名衡空出的位子。 所以,目前的情况就是无人敢于出任河南巡抚,包括很多州府的知府、知州和县令也都严重缺员。 因为硬骨头的地方官,在之前流贼肆虐的时候,要么战死了,要么被杀了;而一些软骨头的,也都从贼了,投到了目前李自成的“六政府”下面效力。 所以整个中原大地,除了个别直接控制在朝廷官员和官军驻扎的地方之外,其他地方多数被那些结寨自保的地方豪强所掌控。 严格来说,除了个别官军据点,官府在这些地区已经失管失控了。 朝廷连一分一毫的钱粮也收不上来,自然也不会再投入一分一毫的钱粮去救济,于是干脆搁置不理。 另一方面,为祸中原已经很久的各路流贼,随着人马快速壮大,残破的中原已无力支撑其钱粮需求,所以在去年底的时候大举进军相对富庶的湖广。 李自成率领数十万人马先入襄阳府、德安府,后下承天府、荆州府。 张献忠在蛰伏了半年时间后,也在二月里率部出山,连下黄州府和武昌府外围多出州县,大量地方官员和百姓从贼。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州地区的局势看起来是平静下来了,但是各路流贼的势力并未消减,反而在湖广地区所向披靡,获得了大量补充,整体实力还进一步壮大了。 只是湖广比起中原,距离大明京师相对较远,对京师的直接威胁没有那么明显,所以不论是崇祯皇帝,还是京师朝堂大臣,反而不如流贼围攻开封的时候那么惴惴不安了。 也就是因为,湖广一带在南都的上游,京师朝廷大臣们比较担心流贼顺江南下金陵,所以才大举调兵南下会剿。 否则,真未必会有流贼云集开封时那么上心。 当然,对于自己手下的一路总兵,杨振也希望他们了解一些关内的局面,于是说了中原形势有所好转之后,很快就又说了另外一面。 “危险的是湖广方面,李自成拿下了襄阳府、德安府、承天府、荆州府,得到了大量金银财货,据说已在那里开府建政,南面称王,并且大肆委派伪官、伪职管理地方。” “原来如此。不是,都督,那个李自成不是一贯就自称闯王吗,怎么又南面称王,他这次称的是什么王?” “不一样的 ,闯王是他自封的,而这次所称的新顺王,据说是受其麾下各路流贼头子一起劝进推举而来的,算是公认的各路流贼共主了。” 杨振难得的向袁进解释了一句。 事实上,当方光琛向杨振说起李自成这个“新顺王”的称号时,还曾向他解释过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号的大致来历,什么烧饼歌里的谶纬之说了,什么“遇顺”则止的传言了等等。 但不管是牵强附会,还是实属巧合,总而言之,杨振对这些东西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既不相信,也不辩驳。 至于此时,对袁进等人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更是连提都没提。 “如此看来,这个李自成恐怕贼心不小啊!” “是啊!事实上,除了李自成,还有一个张献忠。据说张献忠麾下贼军,已经打到了武昌城的外围。按照现在官军进兵的速度,还有张部流贼的势头,武昌城怕是凶多吉少。一旦武昌城出了问题,楚王府同样凶多吉少,到时候想必圣上又要请罪于太庙,下罪己诏了。” “罪己诏?一次、两次,或许有用,可是三次、四次,还能有用吗?而今天下纷乱至此,虽说可以把一切归咎于流贼作乱,可是天下流贼纷纷,却又是因何而起呢?” 说起天下流贼,袁进心有戚戚。 因为说到底,他在被袁可立招安为军之前,也曾是其中一员,只不过他是海寇水贼而已。 所以,他很清楚,没有人是生而为贼的,若非实在活不下去,又有多少人会放着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不过,去过刀头舔血的流寇生活呢? 比如安置到金海镇各路的流民,在金海、登莱二镇,他们就是开荒屯田、自食其力的良民,可若是继续留在关里,他们最终只能变成流贼。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袁进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只是他在杨振心意未知的情况之下,他也不好表露出来罢了。 不过到了此时,他们话赶话说到了关内流贼坐大的形势,袁进想了又想,还是对杨振说道: “关内形势糜烂至此,而都督又接连取得大捷,明眼人都能看到,平灭清虏,恢复全辽,已经指日可待,届时都督功盖天下,而又坐拥重兵,该当何去何从,还请都督早做打算!” 杨振听了这话,盯着袁进看了一阵,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是啊,是该早做打算。你有什么建言?” “卑职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圣贤 道理,卑职只有一句话,不论将来都督何去何从,卑职都只会依都督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杨振闻言,也没再说别的,只是冲他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至于同样在侧、半拉屁股坐在石凳上的杨重贵,听了杨振与袁进的对话,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 直到杨振将目光转向他,他才慌忙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杨国柱写给杨振的书信,躬身低首,双手奉上。 “都督,这是我家大帅亲笔书信,大帅所嘱事项,都在信中,请都督收阅!都督若有回复,可以文字或者口信,由小的带回。” 杨振从其手中接过信,一边看了看,见其密封完好,一边对杨重贵说道: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往辽河以西去,向叔父大人和辽西洪督师他们通报辽南战况,既然你来了,也省得我再往右屯城派人。眼下辽西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且说一说吧!” 这个杨重贵,虽然只是一个千总官,但他毕竟是宣府镇总兵杨国柱的亲兵头子,主要担负的任务就是代表杨国柱东奔西走,常常要往来锦州、右屯、营口,收取公文、呈送塘报、传递消息。 是以他所知道的情况,比起杨国柱军中一般将领来说,反而要多得多。 因此,杨振话音刚落,杨重贵立刻答道: “小的临行之前,大帅也有交代,都督但有所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那好,蓟辽督师府和锦义伯祖大帅麾下兵马主力,目前部署在哪里?” “回都督的话,据我们宣府军这边知道的来说,自从二月里,隶属蓟辽督师府的白广恩白总兵人马、王朴王总兵人马南下入关之后,剩余主力一分为二,一部以马科马总兵和曹变蛟曹总兵为首,约有两万人,据说仍在三座塔,其余人马属督师府中军左右协,由王廷臣王总兵指挥,约有两万余人,就在锦州军前。” 显然,杨重贵也是有备而来,对辽西各路人马的大体分布情况还算清楚。 “此外,就是俺们宣府军了,目前主力就在右屯城,另有一部偏师在双台子河口西侧的临海堡。 “至于锦义伯祖大帅麾下兵马,二月里张存仁张总兵所部人马南下后,据说其部主力人马目前分驻三地。 “一部驻扎在义州城一带,约有两万余人,一部驻扎在大凌河城,约有万人,另有两万主力仍驻扎在锦州城。 “另外,据说蓟辽督师府和锦义伯祖大帅麾下,各在宁远城那边,留了数千人马,用 于维护后方粮道安全。小的说的不一定完全准成,但大差不差大体如此。” 第一二二六章 诺颜 辽西的情况,杨振其实也在不断关注之中,此时听了杨重贵的说法,与自己了解的量相对照之下,大体一致。 不过,之前一直参与作战,也颇受杨振关注的桑噶尔赛和吴巴什两部蒙古营人马,却不知今在何处。 于是,杨振想了想,径直问道: “桑噶尔赛和吴巴什两部人马现在何处,你可听说过?” “回都督的话,据说桑噶尔赛和吴巴什蒙古营人马,在辽西各部人马正月出兵攻灭敖汉部和乃蛮部之战中斩获不小,俘虏人口马匹牛羊无数——” 杨重贵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杨振,似乎在斟酌怎么往下说。 “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 正月里,辽西各部人马抽调精锐,在桑噶尔赛和吴巴什蒙古营人马的积极配合之下,再一次突袭边外,同样大获成功。 其时,适逢多尔衮要在盛京城内举办改元朝觐大典,同时“大清国”八旗主力,又被杨振和金海镇军队从东、南两面牵制,根本无暇西顾,只能传令科尔沁王公汇合敖汉、乃蛮、翁牛特等外藩盟旗出兵救援。 结果,科尔沁各旗的主力人马还没抵达,收留喀喇沁紮萨克王爷布尔噶都之子“斑珠勒”的敖汉部,以及就近来援的乃蛮、翁牛特等旗人马,就被合围于老哈河以东、孟克河以西地区。 有了金海镇出售给辽西各部的火器加持,加上桑噶尔赛、吴巴什、张存仁以及辽西各路人马主力云集,这场会战以敖汉旗、乃蛮旗、翁牛特旗王公们的联军大败,科尔沁各旗援军闻讯后撤而告终。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正月里取得了这样一场大胜,已经彻底解除了辽西西部边外的威胁,洪承畴和锦义伯祖大寿他们才会最终同意朝廷调兵入关。 “原本是好事情,但白总兵、张总兵、王总兵他们奉旨南下入关后,事情有了一些变化,大帅在写给都督的信必定说了这些事情,小的了解不多,说的不一定准成——”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大帅的信我一会儿再看,说!” 虽然杨振不知道桑噶尔赛、吴巴什二部发生了什么,但从杨重贵的表情语气当中,他已经敏锐察觉,必然有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果不其然,在他要求之下,杨重贵终于说道: “卑职也是听来访的夏总兵与大帅议论,才多少知道一些。据说,桑噶尔赛、吴巴什两部蒙古营人马,在战后自恃功大,不愿东归,除了一再派人到锦州送信,请求留驻喀喇沁和敖 汉部旧地之外,还要求洪督师为他们请封世职,叫什么紮萨那颜,而且狮子大开口想要子孙世袭罔替,永远占有原来喀喇沁、敖汉、乃蛮部的土地。 “大帅听说后,坚决反对,还带着俺们专门去了一趟锦州。大帅的意思是,喀喇沁原有各部或被驱逐,或被灭亡,对宣府和蓟镇来说,本来是一个好事,可若是将喀喇沁故地又交给了桑噶尔赛和吴巴什蒙古营,让他们占有该处,世袭罔替,是又立一个喀喇沁,久而久之,又成大患。” “结果如何?洪督师他们怎么说?” “具体结果,小的并不清楚。只知道整个二月底到三月里,锦州那两位与边外那两位都在讨价还价。小的听说,滞留在边外的那两位在草原上到处招降纳叛,眼下已是兵强马壮,据说他们两部若合兵,累计有四五万骑之多,大帅也很犯愁。” 说到这里,杨重贵挠了挠头,想了想,然后接着说道: “不过前不久,应该是有了什么进展,听说朝廷已经有旨意到了锦州。而且就在四五天前,锦州也派人来过右屯,通报了什么消息。只是大帅还是很不放心,恰好之前也听说了都督北伐大捷的消息,所以就派小的带着书信过来拜见都督。” 说完这些话,杨重贵的目光落在了已在杨振手里的那封书信上。 杨振见状,也知道他以千总的身份,很难接触到真正的朝廷军机,而且有些事情,自家叔父也未必会知会到他这个层面,当下也就不再询问,而是拆开了密封的书信。 书信有厚厚一摞,多达十几页。 杨振一目十行,快速看下去,很快就在其中看到了朝廷对桑噶尔赛与吴巴什的封赏。 不过,杨振在一大段有关桑噶尔赛与吴巴什的文字中,并没有找到任何“紮萨那颜”的字样。 杨振拥有来自后世的记忆,大概知道桑噶尔赛、吴巴什他们想要的“紮萨那颜”封号是什么意思。 紮萨,就是后世内外蒙古部落王公常见的封号“札萨克”。 而那颜,也可写作“诺颜”。 札萨克诺颜,大致上就是世袭领主和执政官的意思,既是辖内土地草原及其上面一切百姓的绝对主子,同时也是官面上的地方官员。 从大明朝自己已有的统治体系来看,“札萨克诺颜”这样的官职,有点像是西南地区的世袭土司官职。 搁在清朝的地方治理体系当中,所有外藩蒙古部落当中带“札萨克”封号的王公贵族,就是其所在外藩蒙古部落盟旗的一 旗之主,是可以世袭下去的。 这一点,对于当下的崇祯皇帝和京师大臣们来说,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对他们来说,改土归流才是正道,这个既定方针自然不会轻易改变。 大明朝虽然眼下无力在西南地区实施全面的改土归流政策,但不管形势多么严峻,朝廷只要有机会就会在土司地区推行改土归流。 而这也就注定了,桑噶尔赛、吴巴什的要求,几乎不可能得到京师朝堂的批准。 这也让杨振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 不过,杨振从杨国柱的信中看到了朝廷对桑噶尔赛、吴巴什等人的封赏。 不知道是朝廷大臣们的想法,还是洪承畴、祖大寿的想法,桑噶尔赛和吴巴什都被授予了总兵官的职务。 辽西“边外”大凌河以西地区,以老哈河为界被一分为二,分别安置二人及其部众。 老哈河以西被设为喀喇沁西路总兵府辖地,总兵府驻地为原喀喇沁王爷府所在之地。 老哈河以东被设为喀喇沁东路总兵府辖地,总兵府驻地为原敖汉部辖内叫来河上游。 其中,桑噶尔赛被授予喀喇沁西路总兵府总兵官,吴巴什被授予喀喇沁东路总兵府总兵官。 与此相应的是,桑噶尔赛和吴巴什也被赏赐了一批吏兵二部用印的武官空劄,各三十道,可以各自委任副将两员、参将两员、游击四员、都司四员、守备四员,其余千总、把总各七员。 杨国柱在写给侄子杨振的书信之中,几乎原文照抄了来自辽西的朝廷封赏旨意,同时也表露自己对于朝廷这个封赏结果的“不满”。 杨国柱的不满,并不是对于朝廷没有封赏宣府镇官军的不满,而是这个封赏本身令他相当担忧。 一方面,杨国柱不希望看到朝廷为了稳住桑噶尔赛、吴巴什等人,而过分满足他们的要求,导致他们今后在边外坐大。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朝廷现在这个封赏,有点潦草,没有“紮萨那颜”之类的封号也就罢了,竟然连个世袭的卫所指挥使都没给,只给了一个隶属在蓟辽督师府下面的一路总兵职务。 虽说对于部落降人来说,给个总兵职务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举措了,可是现在关内关外各种所谓总兵官一抓一把,早就不值钱了。 万一,桑噶尔赛、吴巴什这等人因此心怀怨怼,改投到清虏那边去怎么办呢,毕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杨国柱在信中虽然没有表达的这么直白,但是杨振看 出了他的这个意思,也看出了他的担忧所在。 与此同时,杨振也想到了自己现在设立的叶赫营、苏完营、察哈尔营、科尔沁营,而且将来备不住还要有一堆类似这样命名的营头。 他原本有意在向朝廷报捷的时候,将这些营头都报上去,请京师朝堂给予一个正式的封号,将来再给这些营头的长官请封个卫指挥使的世袭身份呢。 但是现在一看,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要报到京师去,指不定结果会怎样呢。 既然如此,不如留待将来,自己直接给了得了。 其实,就拿桑噶尔赛、吴巴什的“请封”来说,如果是杨振处置的话,在目前正值用人之际,直接给了就完事了。 别说封个紮萨那颜的名头了,就是他们想要一个可汗的名头,只要他们肯为所用,愿听号令,杨振也敢给。 事有轻重缓急,居上位者一定得学会变通,一定要搞明白当务之急是啥,要能拎得清“孰轻孰重”。 只是事已至此,杨振也无可奈何,接下来就看洪承畴、祖大寿他们怎么应对善后了。 不过,以洪承畴、祖大寿他们的手段,如果不想坐视桑噶尔赛和吴巴什等人叛离自己而去,他们一定会想出法子的。 袁进、杨重贵他们在辽阳城里只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就与杨振派往辽西的信使一起出城,返回驻地去了。 杨振对袁进的要求并不高,之前是要求他巩固对辽河下游入河口东岸地区的实质性占领,重点将云集营口城内外的人口疏散出去编户立屯,督促垦荒耕种。 而现在的要求则是配合方光琛、吴朝佐和登州、莱州方面的要求,快速带领金海西路的船队主力南下,继续担负起跨海转送移民的任务。 至于主力驻扎在右屯的宣府军,杨振建议他们继续与夏成德领头的松山团营合作,尤其是利用松山团营的那支沿海船队,通过珠子河、平洋河等水路运送火炮、粮草等辎重,以便减轻穿越低洼地带进军的压力,寻机会进兵夺取西平堡。 在写给自己叔父的回信中,杨振希望他们在四月底前占领西平堡,然后在五月上旬夏季汛期到来之前东渡辽河,到辽阳城会师。 当然,杨振也给松山的夏成德、锦州的洪督师以及祖大寿写了信,一方面向他们通报了开春以来金海镇军队北上取得连番大捷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提出了自己对辽西方面的建议和希望。 不过桑噶尔赛、吴巴什的问题,杨振只字未提。 一来,洪、祖两位并没有向自己通报过桑、吴二人请封的想法,也没向自己知会朝廷对桑、吴二人的具体封赏结果,这说明他们心里有数。 二来,杨振也相信,桑、吴二人不敢轻易反目,因为叛离辽西、彻底自立的后果固然极不利于辽西兵马,但是对他们自身也极其不利。 如果说以前,他们还有随时投靠清虏的机会的话,——事实上他们在原本历史上就是这么做的,那么在带队攻灭喀喇沁诸部、敖汉部,并且重创了翁牛特部、乃蛮部之后,他们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 虽然经此一事,他们肯定不会再跟朝廷和辽西兵马一条心,——事实上原本就不是完全一条心,但是真要这个时候一拍两散,他们恐怕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可行不可行。 喜欢大明新命记 第一二二七章 和光 事实正如杨振所料。 崇祯十六年四月十七日中午,带队前往辽西送信的杨振行营卫队千总崔登科,领着来自辽西的一队人马,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辽阳城。 跟随崔登科一同前来辽阳城的辽西来人为首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以往数次奔走于辽西和金海镇之间协商洽谈各种合作事务的洪承撰与祖泽润两人。 “恭喜都督!都督连战连捷,收复辽阳,诚然是近二十年来辽东前所未有之大胜也!对辽西诸将是一大激励,实在可喜可贺!” “确实如此!都督辽阳大胜之威名,不仅已传遍辽西,而且关内也是无人不知,近来有关内来宁锦公干者,无不议论都督收复辽阳之功勋事迹,皆谓灭亡清虏,平定辽东,指日可待也!” 洪承撰与祖泽润两个人,进了辽阳城后,一见杨振的面儿,便立刻对者杨振一顿“彩虹屁”。 不过对于这种彩虹屁,不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最近这段日子里杨振实在是听得太多了,早就免疫了。 杨振和他们二人见了礼,把他们请进征东将军行营后院正厅,让侍从们上了茶水,随后将他们都打发出去。 室内只剩下杨振、洪承撰与祖泽润三个,杨振毫不客气的问道: “两位,眼下辽西兵力分布是个什么情况?军心士气如何?如果全力进攻广宁,辽西可有后顾之忧?” 杨振本想点明桑噶尔赛与吴巴什的问题,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挑明。 “都督可以放心,兵力上没有问题。虽然朝廷抽走了白广恩、张存仁,还有王朴的大同兵,但是马科已率部前出至关外,此外,祖大乐与桑噶尔赛、吴巴什又先后获得总兵之任命,已补足抽调之兵力。” “桑噶尔赛与吴巴什,出身边外北虏部落,不知道比起当年同样出身北虏的满桂满大帅,以及猛如虎猛总兵,如何?” 马科不必多问,是蓟辽督师洪承畴比较倚重的部将,只要洪承畴下定决心,他肯定是要听命而行的。 至于祖大乐,也不必多说,这人既是祖大寿的堂弟,同时也是祖家军里一位非常难得的猛将,比什么祖大成、祖大名、祖泽远等等祖家子弟都强得多。 其人原本很早就被调入关内,跟随前任保定总督杨文岳到处追剿流贼了,麾下人马不多,也就三千来人,但却是杨文岳麾下最得力的一支人马。 在第一次官军为开封城解围的作战之中,祖大乐不惧动辄数以万计的流贼,率部猛打猛冲,表现十分强悍,当然损失也很巨大。 不仅其本人严重负伤,而且其部下也损失殆尽。 后来,刘肇基、吴三桂奉旨南下,替补加入保定总督杨文岳麾下,负伤的祖大乐遂被准许返回宁远休养,离开了关内战场。 当然了,也幸亏他因当时负伤,离开了危机四伏的开封城,否则的话,在后来李自成大军二打开封城、三打开封城的时候,他大概率会死在那里。 而且,即使没有死在开封城内,恐怕也会跟杨文岳、虎大威和他们的部下一样,死在后来解围汝宁府城的作战之中。 所以在其身负重伤、兵力耗尽后,被刘肇基、吴三桂的人马替换回来,还真是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句古话了。 于是到了二月里,张存仁奉旨率部入关,改任保定总兵之后,经过休整与补充的祖大乐率部移驻到了义州城,也由副将成为了新的义州总兵。 这一点,杨振在之前就知道了,而且对这个安排也比较认可。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在充满危险的军事前沿,任何统帅选兵点将的时候肯定首先要用能够如臂使指的人。 所以,杨振更有针对性的询问了桑噶尔赛和吴巴什的情况,因为这二人有异心,而辽西方面又搞不定,那么让他们大举出兵东进,恐怕又要拖延很久了。 “这个请都督放心。桑、吴二人虽然各有心思,但其麾下并非铁板一块,且其粮、械军需,一贯仰赖辽西,只能与我们继续合作。眼下有了喀喇沁东路、西路之区分,朝廷又给了他们总兵官之名分,洪督师、祖大帅也承诺将来复辽之后必论功行赏,一定使他们得偿所愿,所以,他们已经领旨谢恩。” 这话是祖泽润回答的。 虽然祖泽润的回答里,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满桂、猛如虎,但是很显然,他听懂了杨振的弦外之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虽然朝廷方面并没有满足桑噶尔赛、吴巴什他们的全部要求,但是在目前形势下,明目张胆的叛离出去显然并不符合他们的根本利益。 桑、吴二人收拢草原部落游民和散兵游勇,投效祖大寿麾下,依附宁远城、锦州城为生,已经很久了。 在原时空的松、锦大战后期,他们之所以最后投降了清虏大军,是因为洪承畴带来的关内主力已经在野战中兵败溃散,锦州等地被围日久,已经没有了胜利的希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现在,形势已经完全不同了。 虽然他们的野心,也跟着形势的变化而变大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再投靠清虏,已经不再是一个对他们有利的选择了。 或许他们会继续拿这个选项当筹码,来为自己换取更多的利益,但是要让他们下决心投到清虏那边去,但凡有点心眼的人就不会这么做。 在对喀喇沁、敖汉部、乃蛮部、翁牛特部的作战之中,他们两个蒙古营俘虏的各个部落贵族、部众等人口很多,从俘虏的嘴里也打听到了很多情况。 这些部落之所以突然变得这么好打,除了辽西兵马几乎主力全出,以及军中配备有大量金海镇出品的犀利火器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头一年草原上春夏两季的严重干旱和秋冬两季的漫长酷寒,使得各部落的日子非常艰难。 以往遇上这样的天灾,他们会跟着八旗兵南下入关抢掠,八旗兵战力强大,足以打破关口,而他们部落轻骑众多,可以四处掳掠,彼此配合默契。 但是这两年来,这样的机会突然就没有了。 八旗兵没了破口南下的机会,跟随八旗兵作战的草原部落,也就没有了入关抢掠钱粮人口财货的机会。 而且不仅如此,以往“大清国”每年给各部落的王、公、台吉、公主、额驸、命妇们的大笔年俸与例赏,也不见了。 可别小看这些年俸和例赏,因为这是除了南下抢劫之外,草原部落贵族们能从外部获取的最大一笔收入了。 再加上前两年,他们与宣大沿边许多关口的贸易,也被突然掐断,他们所需的很多东西想买都买不到,尤其是铁器。 就这样,各种不利因素叠加在一起延宕至今,有的部落连他们最常用的铁制箭簇都严重不足,他们怎么作战? “其实也有别的原因。桑、吴二人原来出身于东土默特统辖之下各部落,后被虎墩兔并入察哈尔,再后来察哈尔败于清虏之手后西逃,喀喇沁坐大,不愿归附喀喇沁的散兵游勇,逐渐归在了桑、吴二人之下。 “他们二人虽然自封是台吉,自称是草原上所谓黄金家族的子孙,但是他们世系传承不清,并非所有人都认。如今靠着我们壮大起来,但是在草原上,尤其配合我们攻灭喀喇沁、敖汉、乃蛮等部兼并其部众之后,看着势大,但地位并不稳固,没有我们的支持,他站不稳脚跟。” 听了祖泽润和洪承撰对边外蒙古部落情况的介绍之后,杨振的辽西后方的担忧,随即烟消云散。 只要洪承畴、祖大寿他们能够稳住辽西的后方稳定,杨振也不在乎他们与桑、吴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又对二人许下了什么承诺。 一念及此,杨振对洪承撰、祖泽润点了点头,也不再提桑、吴二人的事情了,而是直接问道: “那么,我写的信,洪督师,祖大帅,都看到了吧?他们意下如何?” 杨振在之前写给洪承畴、祖大寿的信中,除了正式通报近段时间金海镇主力大军接连拿下耀州、牛庄、海城、鞍山驿城以及辽阳城的情况之外,也提出了自己对他们的建议。 一个是尽快拿下广宁,收复辽河以西地区。 另一个就是赶在夏季汛期到来之前东渡辽河,然后与杨振会师于辽阳或者清虏盛京附近。 这也是杨振与方光琛、沈志祥、张得贵他们商定下来的和光同尘策略。 如今辽西那边既然派了人,而且是洪承撰、祖泽润这样的人物,跟着杨振送信的使者一同回来,那一定是有了结论。 果然,杨振问话之后,洪承撰与祖泽润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后祖泽润低头端起来座椅旁边小几上的茶碗,品起了茶。 这个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洪承撰回答杨振的问题。 “想当初,我们约定从东西两面夹击清虏辽沈腹心之地,其后都督率先发动进攻,先下九连城,又下凤凰城,朝鲜反正,断其一臂,然后又转战辽南,迫使清虏无暇西顾。 “都督言出必践,说到做到,为辽西兵马提供了突袭边外的绝好机会,辽西兵马于边外用兵,连战皆捷,各路兵马无不感念都督之仗义。 “此次洪督师命我前来,首先一条就是要当面感谢都督对于蓟辽督师府、对辽西各路兵马的鼎力相助,督师府经略边外蒙古部落,都督之贡献,实不下于辽西诸总兵。” 洪承撰说完这些话,从座椅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郑重其事的对着杨振躬身作揖。 杨振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但也站了起来,冲他略微躬身,算是受了这一礼。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二八章 示弱 很快,两人重新坐下。 等洪承撰坐定,杨振随即对他说道: “洪先生客气了。辽东辽西本是一家,我这边收其东藩,是断其一臂,你们突袭边外那些北虏部落,同样也是断其一臂。 “虽然清虏眼下仍有科尔沁、喀尔喀等蒙古部落可以引为臂助,但属于外藩,其地甚远,缓不济急,清虏腹心之地其实已敞开于我大军面前。 “如今,金海镇现在已经拿下辽阳城,清虏盛京以南方圆数百里对我们来说并关山险要阻隔,我大军随时可以进兵,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就是在等洪督师与祖大帅率领辽西大军前来,与金海镇兵马共襄灭亡清虏之盛举。 “而且,前不久,我金海镇已经将联合辽西、辽东各路兵马之全力,犁庭扫穴、共取盛京的全盘谋划,连同金海镇与清虏辽阳大战的捷报,送往了山海关兵部分司,算算日子,此时此刻,想必圣上也该知道了。” 杨振其实并不想太早报捷,尤其是在关内形势比较严峻的情况下,他宁愿凡事低调一点,免得再被崇祯皇帝或者朝中大臣给惦记上,再从他这里往关内调兵。 但是考虑到接下来收复沈阳的既定策略,特别是收复沈阳之后的各种后续计划,反复权衡之后,他还是下决心向朝廷报捷。 并且借助报捷的机会,他向皇帝和京师朝堂提出了下一步“东西并进,收复全辽,犁庭扫穴,永绝后患”的建议。 这样做,一方面有“示弱”的意思,表示自己并没有独立收回沈阳并灭掉清虏举国之力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表态,表示自己并没有独占辽沈,或者将清虏“盛京”宫室财富据为己有的打算。 当然,这样一份奏报,也是为将来收复沈阳后继续北上用兵埋了一个伏笔,避免京师朝堂突然调他入关。 不过杨振的这个做法,却也造成了一些“误解”。 不论是京师方面,还是辽西方面,都误认为,杨振这是在试图通过京师方面,给辽西方面施加压力,以促使辽西方面尽快出兵,加入决战辽沈的进程。 事实上,就在洪承撰、祖泽润从锦州出发前一天,京师朝堂已经给锦州方面下达了最新的旨意,严令他们必须尽快出兵攻取广宁,然后与杨振会师,以共取沈阳。 对于辽西兵马放着广宁城不去收复,而是一再出击边外的做法,崇祯皇帝和京师朝堂之上一直争议不断。 一些人认为,先易后难是对的,北虏是清虏的附庸,是清虏的帮凶,先期攻灭或驱逐边外的北虏部落,是在剪除清虏的臂助,对于最终灭亡清虏、收复辽沈非常重要。 但是,也有一些人认为,洪承畴、祖大寿这么做,是在避重就轻,是在用攻打没什么威胁的北虏部落来应付朝廷,来糊弄皇帝,以掩盖他们在收复辽沈问题上的无能。 尽管他们在攻打北虏部落的时候,取得了不少胜利,收回了不少塞北的土地,可那都是没用的土地,既不能派官治理,也不能收取赋税。 这是在浪费朝廷的兵力,浪费朝廷的钱粮。 他们应该去打广宁,像杨振那样去收复被清虏占据的辽土,而不是去打原本就是荒蛮之地的塞北部落。 而崇祯皇帝本人的想法,则一直在这两种论调之间左右摇摆。 一段时间,他觉得前者有道理,认为循序渐进是对的,做事不能太急切了。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会觉得后者有道理,认为辽西那么多兵马集结在那里,却不肯再往东一步,一定是怯敌避战。 事实上,也正因为崇祯皇帝本人这种左右摇摆的态度,才让洪承畴和辽西各路人马敢于并力向西,而不是去打广宁。 不过,最近杨振在辽南的连战连捷,尤其是收复辽阳城、斩首孔有德的捷报送入京师之后,崇祯皇帝终于不再左右摇摆了,而是态度坚决、语气严厉地要求洪承畴集结辽西兵马主力,尽快收复广宁。 与此相应的是,更早一步得知杨振收复辽阳城消息的洪承畴、祖大寿他们,也认识到机会来了,而且不出兵攻打广宁也确实说不过去了。 于是便有了洪承撰、祖泽润他们的这一次辽阳之行。 “还是都督想得周全,朝廷的确已有旨意。不过即使朝廷没有旨意,有了都督写给洪督师和祖帅的信,东西合兵,共取沈阳,原本也是当初说好的事情,都督说到做到,咱们也不会爽约。都督的建议,督师和祖帅都是认可的。” “那倒也是。不知督师和祖帅计划何时攻取广宁,何时前来会师?” 面对杨振的询问,洪承撰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见厅中并无其他人,随即说道: “督师与祖帅已经议定进兵方略,四月底前兵分两路,一路由洪督师亲自压阵,祖帅亲自指挥,以牛刀杀鸡之势北上夺取闾阳驿城,另一路以宣镇杨大帅为主、松山城夏总兵为副,往东攻取西平堡城。 “两路大军分别拿下闾阳驿、西平堡之后,宣府镇杨大帅率军从广宁城东,祖大乐、桑噶尔赛、吴巴什等率部从义州城出兵东进广宁城西北,督师与祖帅率主力北上广宁城南,十数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分进合击,一举拿下广宁城当无问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宣府镇杨大帅攻广宁城东?” 洪承畴、祖大寿他们对围攻广宁城的安排,应该说中规中矩。 虽然没什么出奇之处,但是要真这么步步为营的打过去,确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广宁城内的清虏,要么抢在辽西三路大军合兵之前,直接弃城出逃,要么就得老老实实守在城中,准备好与广宁城共存亡。 而他们老老实实据城固守的结果,大概率是全军覆没。 因为双方兵力相当悬殊,即使辽西已经抽调走了白广恩、王朴、张存仁三路人马,但是目前,各路人马加在一起,如辽东镇、山海镇、蓟州镇、宣府镇以及蓟辽督师府左中右协、桑噶尔赛、吴巴什和松山城兵马等,可以出兵的总数也仍然保持在十二万左右。 而广宁城呢? 杨振从之前投效的邓常春嘴里,以及前一段时间投效的南褚等人嘴里,打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说辞。 他们彼此说辞虽有出入,但是出入并不大,各方印证之下,广宁城内及其周边两红旗驻防人丁的总数,不会超过九十个牛录。 如果排除掉驻防闾阳驿城和西平堡城的旗丁,那么广宁城内,很可能不会超过八十个牛录。 那也就意味着,真正驻守在广宁城内的清兵披甲,往多了说,最多也就两万四千人左右。 当然,清八旗中的两红旗,原属老资格的礼亲王代善,以及同样深受黄台吉器重的克勤郡王岳托,所以两红旗的旗下人口众多,满、蒙与旗下汉军的牛录数量,合计超过了一百二十个。 不过,自从黄台吉分派八旗出外驻防之后,两红旗的驻防地区不仅有广宁及其以南地区,还有北部铁岭、开原一线。 虽然彼处都是“大清国”的后方,往西往北都是归附已久的部落,本不需要驻扎多少人马防范,可是因其地方广大,随随便便分派出去,就得安插十几甚至二十个牛录驻防。 此外,除了出外驻防之外,各旗下还要留人分守盛京,虽然不是留守盛京主力,但是大量的旗务、公差需要各旗办理,又占用许多牛录。 所以,算来算去,清虏八旗满、蒙牛录,现在其实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 当然了,披甲是披甲,丁口是丁口,并不是所有旗下的丁壮都会被征召成为披甲作战的兵丁。 如果算上这一茬,那么广宁城内的清虏可用丁口,比如包衣阿哈之类的,可能还要再增加一些,但是最多也就再增加一两万人到顶了。 可即便如此,两相对比之下,辽西各路人马的数量依然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所以对于洪承撰所说的辽西兵马分进合击会师广宁城下的做法,杨振没啥不同意见。 唯一不满的一点,可能就是在这个安排里面对于宣府镇兵马的那点算计之心了。 如果杨振是广宁城的守将,那么在得知辽西大军十几万,兵分三路,意图合围广宁的时候,最优的办法是在被合围之前选择其中最弱的一路打过去。 那么在辽西的三路大军之中,看起来最弱的无疑是以步兵为主、行动相对迟缓的宣府镇人马。 与此相应的是,宣府镇人马还恰恰被安排在广宁城东,处在广宁城通往盛京城的道路上。 不论是广宁城突围撤退,还是盛京城派兵救援,这里都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这是准备把自己叔父杨国柱及其所部人马放在风险最大的地方啊! 但是当杨振问出了心中疑问,正准备建议辽西方面重新考虑对宣府镇的安排,或者加强部署在广宁城东的力量时,祖泽润突然开口说道: “杨大帅本人已经同意。” “哦?” 祖泽润的话,直接把杨振的嘴给堵上了。 “既然杨大帅已同意,那就这么办吧。” 杨国柱的脾气与为人,杨振是很清楚的。 而且他也相信祖泽润绝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欺骗自己。 毕竟宣府镇临时驻扎的右屯,与现在金海镇的地盘已经几乎连成一片了,互通声息是很容易的事情。 那既然杨国柱都同意了这样的安排,眼下基本属于辽西局外人的杨振,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二九章 必要 当天下午,杨振与洪承撰、祖泽润的见面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主要是辽西那边已经拿出了接下来进攻广宁城的部署与安排,并且基本上明确了时间与期限。 虽然杨振对其中的个别安排并不满意,但是也没有真的提出不同的意见。 这个时候再提不同意见,一来一回又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属实没有必要。 事实上,只要他们行动起来就好,至于什么时候拿下广宁城,杨振也不是很在意。 自从与方光琛、张得贵、沈志祥他们几个商议定下了金海镇今后发展的战略方针之后,杨振的整个心态,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辽西各路人马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样的方式和代价拿下广宁城,对杨振来说,都是一样的。 甚至说,盛京城方面会不会在这段时间内,从草原上和北方部落那里调集到大量的援军,杨振也不那么在意了。 因为杨振此前最在意的东西,也就是清虏新款重炮的铸造,如今也随着孔有德被处死,及其大量部下带着重炮投降过来,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就算再给他们盛京铸炮厂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又能赶工造出多少门堪用的重炮来呢? 现在杨振真正在意的,反倒是辖内的移民问题。 移民屯垦,配合上强大武装,才是真正具有决定性的力量。 然而移民需要时间,杨振现在缺少的恰恰是和平的时间。 所以,辽西那边真要是行动迟缓,一个广宁城打上几个月,杨振也由得他们去了。 当然了,在这天下午的见面谈话结束之前,洪承撰当面转交了一封蓟辽督师洪承畴写给杨振的亲笔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要求杨振和金海镇继续向辽西各路兵马提供火器弹药。 当然不是白提供,洪承畴他们也知道金海镇的弹药生产造价昂贵,所以依旧是按照原先议定的价格,拿他们在突袭边外北虏部落时候的各种缴获来折价冲抵。 对此,杨振略微犹豫了一阵,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目前辽西能够大量提供的东西,比如马匹,毛毡,皮货之类,也是杨振需要的。 虽然金海镇通过以前的交易,已经吃进了很多,也储备了很多,但是对于下了决心进军黑龙江流域乃至漠北地区的杨振来说,这些东西就像粮食一样,永远是多多益善。 不过,当洪承撰拿出一纸交易清单,希望杨振能够当场批准的时候,杨振建议他们南下,去与坐镇金州的协理营务处总管张得贵细谈。 洪承撰欣然同意。 但是祖泽润却借口辽西军务繁忙,需要尽快返回锦州大帅府参谋军机,而将南下金州协调交易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洪承撰。 洪承撰虽感意外,但却不疑有他,对祖泽润的请托,同样是欣然接受。 于是,当天晚上,杨振为他们二人准备的接风宴,同时也变成了送行宴。 第二天上午,洪承撰带着一队从人,在崔登科的陪同下,继续南下金州方向去了。 而头天晚上约定了这个上午启程返回辽西的祖泽润,却并未按照约定告辞离开,一问之下,说是昨夜饮酒,宿醉未醒。 崇祯十六年四月十八日上午巳时,情知有异的杨振,亲自前往祖泽润一行人下榻的上帝庙馆舍问候。 上帝庙,是明朝汉族民间信仰,各地都有。 不过,有的庙里供奉昊天上帝或皇天上帝,有的则供奉玄天上帝,但都叫上帝庙。 昊天上帝或皇天上帝,是中国传统里的最高神,俗称老天爷,具体是谁,莫衷一是。 但是玄天上帝,在北方地区却公认是玄武,后来因为避讳,又称真武,即民间所说真武大帝。 所以一些供奉玄天上帝的上帝庙,也叫真武庙。 辽阳城内的这个上帝庙,供奉的正是玄天上帝,即真武大帝。 之前,杨振率军攻辽阳城的时候,城内很多建筑受损,但这个上帝庙完好如初,如今便作为了城内的客馆在使用,用于安排临时前来辽阳公干的各路信使行人住宿。 眼下,洪承撰带着从人已经南下,所以杨振前来上帝庙的时候,里面只有祖泽润一行人还在。 听说杨振亲自来了上帝庙,祖泽润忙出了下榻的后院厢房前来迎接。 杨振在后院门口看见他衣衫整齐、神采奕奕,根本没有一点宿醉未醒的样子,心中顿时恍然,知其必有一些不便于洪承撰在场的话要说。 果然,等到两人见了面,屏退了各自的随从之中,祖泽润当先说道: “都督可猜到,在下因何借口宿醉,未按约定好的行程去给洪先生送行,而且延迟离开辽阳的时间?” “呵呵,想必是祖大帅有什么话,要你单独带给本都督吧!” 面对祖泽润的故弄玄虚,杨振直接开口点破。 “都督果然不是寻常人也!没错,确实是有一些话,不方便当着洪先生的面儿说给都督。洪先生的身后是洪督师,洪督师的身后,则是京师朝廷。所以不论洪督师现如今还是不是简在帝心,他的背后,那都是当今圣上,也只能是当今圣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呵呵,祖先生,你这话可是话里有话啊!” “在下的意思,想必都督也很清楚,家父是锦义伯,都督是金海伯,家父为配印将军镇守辽西多年,麾下有数万强军,而都督同样是配印将军,一手开辟金海镇,麾下精兵强将还要多于辽西。我们与洪督师可不一样!” 祖泽润把话说到这里,停下来等待着杨振的反应,同时也企图从杨振的表情神色之中洞察杨振的内心。 但是杨振听到他所说的这番话后,已然知道其留下来的目的在哪里了。 祖泽润是祖大寿早年无子时从堂兄弟那里过继到名下的嗣子,后来有了亲生的儿子之后,也并没有将其除名,而仍以其为长子。 所以祖泽润在杨振面前,称呼祖大寿为家父,也没毛病,反而营造出了一种抛开公事不说,单说私事的气氛。 不过联系到他刻意避开洪承撰和蓟辽督师府的人,对自己说这些话,杨振已经确定他跟方光琛、沈志祥他们是想到一块去了。 于是,当下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并未有一言一语。 很快,祖泽润看见杨振对他说的话似乎无动于衷,就又接着说道: “都督已经打下辽阳城,若辽西各路兵马全力以赴,想必广宁城也守不了多久,打下它是早晚的事情。一旦广宁城也打下来,那么辽东辽西汇合二十万兵马,打下盛京,平灭清虏,也是迟早的事情。可是都督想过没有,打下盛京,平灭清虏的后果呢?” “后果?怎么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们打下盛京,平灭清虏,反而会产生什么不利于我们的后果吗?” 为了进一步弄清楚祖家军将领们的真实心意,杨振揣着明白装糊涂,相当配合的问了一个问题。 “呵呵,盛京是一定要打下来的,清虏也是一定要灭掉的,现而今辽东辽西集结二十万兵马,不打盛京,不灭清虏,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所以家父是认可都督你所提的犁庭扫穴,永绝后患的。但问题在于时机。” “时机?” “没错。敢问都督,若是关外事毕,都督可愿意亲率部伍入关,在侯恂或者将来哪个督师指挥下,去追剿关内各路流贼?” “金海镇已经自筹粮饷派了两批人马南下。” “呵呵,辽西也先后派了数批人马南下了,在下之叔父祖大弼与族叔祖大乐,也轮番率部入关,所幸他们只是负伤而归,可他们带去的人马却一次次损失殆尽,而关内流贼却越剿越多。都督知道现今关内形势么?” 祖泽润显然是从祖大乐那里知道了不少关内的情形,一个劲儿向杨振渲染关内的严峻形势。 杨振听得只能苦笑,但是苦笑过后却又感到深深的无奈与无力。 “关宁军”已先后抽调过好几批人马南下,东征西讨,杀贼无数,但却几乎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能像祖大弼、祖大乐这样囫囵个回来的,都算是靠山够硬,心机够深的了。 要不然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折在里面。 倒不是说关内的流贼有多厉害,而是在关内追剿流贼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 如果像杨振这样,通过在金海、登莱二镇管辖范围内大量移民屯垦,基本实现粮草自给,那还好说一点,不会轻易受制于人。 如果不能实现粮草自给,那么入关与流贼作战的大部分关外军队,最后多数败在自己人手上。 你想入城宿营或者容身,不好意思,地方官吏根本不给你开城门。 你想自筹粮饷,向地方加派,地方士绅直接告你盘剥百姓,然后朝野骂声一片。 同时你还要面对朝廷、督师文官、地方督抚、监军们的各种瞎指挥,光是各种内耗就能把你耗到怀疑人生。 这也是杨振为什么不愿意亲自入关剿贼的原因之一。 一方面是形势糜烂,流贼遍地,按下葫芦浮起瓢,此时入关剿贼,除了四处救火疲于奔命之外,已无太大意义。 另一方面是掣肘太多,要想成功就只能把一切推倒重来,然而朝廷又决不许你推倒重来,只许你四处裱糊,可是房子太破,连地基都坍塌了,光是裱糊外墙已经没有用了。 再一个,杨振的征东军主力团营有一个算一个都严重依赖后方补给,他们已经习惯了使用各种火器作战,一旦长时间脱离后方作战,弹药补给出现问题,他们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真到那个时候,征东军里早已习惯使用火器作战的各大团营,别说比不上“关宁军”了,甚至可能连安应昌、安益信父子指挥的忠义军第一团营都比不上了。 “所以关外事毕之后,都督愿去关内追剿各路流贼吗?” 面对祖泽润似笑非笑的一再追问,杨振回避不了,只好摇了摇头。 而他这样做,显然正中祖泽润的下怀。 “都督不愿,辽西兵马也不愿。但是如果收复盛京,关外事毕,朝廷会放着辽东辽西大批人马而不用吗?不会的。到时候一道旨意下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去就成了乱臣贼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见祖泽润说到乱臣贼子四个字,杨振心中一阵烦躁,他不想背这个骂名,但是现在看来,他要另起炉灶重开张,恐怕终究难以避免这样的骂名了。 而祖泽润这时看见杨振满脸恼火,知道说中了后者心事,当下微微一笑,答道: “盛京是必须收复的,甚至也可以包括铁岭、抚顺,但是在下的意见是,要给多尔衮留下一口气!” “你们又准备议和么?实话告诉你们,本都督和金海镇绝不考虑议和这个选项!” 上一次搞议和,就是辽西方面在大力推动,仔细琢磨他们的心思同样是想着要给清虏留下一口气,所以杨振立刻把话说明了。 “呵呵,都督多虑了。时至今日,议和是不可能再议和的了,这个时候谁再提议和,岂不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朝廷也不会同意。” 祖泽润见杨振脸色不善,连忙表明了态度。 “在下所说的留一口气,是不能将清虏斩尽杀绝的意思。难道都督没有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古话吗?” 杨振一听,心下了然。 辽西这帮人,跟方光琛、沈志祥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当然了,他们这样想,也符合杨振自身的利益。 至少就目前来讲,甚至包括将来打下盛京后的一段时间之内,双方仍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三零章 对比 崇祯十六年四月十八日上午,祖泽润在辽阳城上帝庙内与杨振聊了很久,聊了很多。 一开始还是反复试探,一再引导,但是到了后来,干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杨振也知道,祖泽润所说的不一定完全是祖大寿的想法,但却肯定是祖家军的头头脑脑们的主流想法。 比如关于最后合兵攻占盛京后的问题。 祖泽润除了代表祖家军方面再次感谢了杨振的仗义之外,也再次明确提出,希望杨振遵守约定,务必等到辽西各路兵马攻下广宁城后前来会师,然后一起进兵。 当然,除了共享攻占盛京,收复辽沈的“复辽”功劳之外,祖泽润还建议双方在攻占盛京之前,商议好占领盛京后的战利品分配等问题。 而杨振给他的答复是,先破城者先入,后破城者后入,入城之后,各凭本事。 总而言之,捷足者先登,先到者先得。 杨振最反感那种在团队行动中搭便车的行为,该你出力的时候你什么也不干,到了该分配胜利成果的时候你要求平均分配,那肯定是不行的。 面对杨振干脆利落的回答,祖泽润想了想,他的确是想按照金海镇、辽东镇、蓟辽督师府三家平均分配的。 但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杨振堵了回去。 不过除此之外,杨振与祖泽润代表的辽西方面则达成了一些共识。 其一,占领盛京城后,双方共同驻兵盛京,届时若蓟辽督师府不撤销,则蓟辽督师府继续驻节宁远城。 其二,辽东镇镇城可以移回广宁城,也可以继续停留在锦州,但不得回迁辽阳,辽东镇、金海镇的辖区、防地以辽河为界,辽河以西地区,直至边外,归祖家为首的辽西各路人马驻防,辽河以东地区,直到高丽,归杨振征东军和金海镇各路人马驻防。 其三,攻占盛京后,联手推动朝廷赏功封爵,祖大寿与杨振平分秋色,双方不得争功诿过,互相攻讦。 为此,祖泽润还举了万历年间朝廷平定“播州之乱”,以及十几年前朝廷平定“奢安之乱”的例子。 当时的平乱功臣们为了封爵而争功诿过,甚至为了朝廷封赏职位的高低大小而互相攻击对方,有的直接发动朝中力量弹劾对方。 结果许多该封爵的功臣没有封爵,该厚赏的人物没有得到厚赏,反而不该治罪的一些人,因为在平乱过程中的一些过失而被追究罪责。 原本好端端的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最后弄了个一地鸡毛。 对此,杨振也很担心,所以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算是一拍即合。 从杨振的较大来说,当然是金海镇这边出力大,当然是他自己出力多。 但是,如果他非要在这方面分个高低的话,那么很可能会导致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为了避免“两败俱伤”,为了避免被周延儒之类的朝堂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杨振不仅做好了准备要跟辽西方面做交易,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跟洪承畴做交易。 自从出关以来,洪承畴对于收复辽沈到底有过哪些功劳,杨振也说不出来多少。 要说他有功劳,或许其功劳就是稳住了辽西兵马和关内支援过来的各路总兵,没有在冲动之下在辽西与清虏发起决战吧。 除此之外,就打了北虏几个部落。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功劳,在杨振这里就是个笑话。 但是你要说他没功劳,那肯定是不行的,也是说不通的,毕竟他是蓟辽督师,是名义上的关外兵马最高统帅。 而且他是文官。 在祖大寿、杨振都是有爵位在身的情况下,想要进爵一等,或者再给其他出力较多的镇守总兵一级的人物封爵,那就必须支持他也封爵,才能获得朝中文官的支持。 否则以祖大寿留给崇祯皇帝的印象,或者以杨振在朝廷文官心目中的名声,遇到的阻力必定小不了。 杨振心里很清楚,那些文官,齐心协力干好一件事可能很难,但是乱搞一通搅和黄一件事却很容易。 当然,在杨振与祖泽润的“谈判”,杨振也做了一些明显的“让步”。 事实上,他完全可以独占盛京城,但他选择了与辽西兵马共同占领。 一来是为了打消朝中大臣们甚至是崇祯皇帝对自己的猜疑之心。 二来也是为了换取以祖大寿为首的辽西各路人马在接下来许多事情上的合作。 洪承畴麾下蓟辽督师府直属的人马,在战后大概率是要被撤回关内的。 包括宣府镇杨国柱的兵马,在占领盛京,将其名字改回沈阳以后,也没有继续留在关外的理由,如无意外,大概率要撤回关内。 唯有原来的辽西各路兵马和杨振麾下的金海镇各路人马,如果操作得当,是有很大概率分驻关外的。 那么双方的主力兵马最终能不能如愿留在关外,关键就在于双方能不能打好配合,不要互相拆台。 如果杨振与辽西方面起冲突,辽西方面只需要一招,就能让金海镇有苦说不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比如说辽东镇镇城所在地的问题。 要知道辽阳城可是最早的辽东镇镇城所在地。 现在辽阳城已经收复了,将来拿下盛京后,整个辽东都收复了,那么辽东镇镇城要不要回到了辽阳城呢? 辽西方面只要提出这个问题,杨振就会很被动。 虽然他相信辽西方面不会这么做,因为将其镇城搬回辽阳城也未必符合现在辽西各路人马的利益,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在谈判中,杨振与祖泽润直接明确了,战后辽东镇镇城的所在地只能在锦州城和广宁城之间选择,如果战后辽西各路兵马还叫“辽东镇”的话。 当然,在辽阳城上帝庙的这场“谈判”,只是明确了辽东与辽西以后合作的基本原则,并没有敲定更进一步的细节问题。 毕竟,盛京城仍然在清虏的手里。 眼下的“大清国”除了在广宁城内至少有两三万的两红旗主力之外,盛京城内还有两黄旗和正蓝旗的主力以及其他盛京八旗的部分主力,盛京城内可用之兵马至少当在五万人以上。 如果算上可以随时征召的盛京八旗满蒙余丁,多尔衮在盛京城内外可用之人力,有可能在八、九万左右。 如果再算上城内的八旗汉军人丁,以及城内八旗王公贵族们庞大的包衣奴才数量,多尔衮他们可以征用的人力,甚至也能在短时间内膨胀到十五万以上。 这是杨振之前与“大清国”的户部右参政邓常春谈话之后大致计算出来的数字。 这次辽阳城之后结束以后,杨振收降了南褚、杨文魁、白尔赫图、毕力克图、全节等人,对盛京城以及盛京八旗数量也有进一步的了解。 盘踞辽沈一带的所谓“大清国”,其国内最多的人口并非满蒙人丁,反而是他们历次入关劫掠带回的汉族人口。 这些汉族人口被带回以后,有的编入八旗汉军各个牛录,这就算是入了旗,有了一定身份地位,会被计入八旗人丁户籍当中。 但是这是极少数,大多数被掳掠而来的关内人口都被分给了八旗螨洲、八旗蒙古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之家做了奴隶,也叫包衣人。 而包衣人又分很多种,数量最大的是在旗人田庄劳作,被包衣群体里的上等人庄头阶层看管劳作的包衣家奴。 他们数量最多,但是没有户籍,完全依附于旗下包衣里的庄头人为生,专门负责种地耕作等各种苦口累活,完全是农奴性质的一个群体。 但是也正是这个群体,在几百年后得了解放,却不以其祖先的包衣家奴地位为耻,反以为荣,最爱说自己是某某旗出身,常常引以为傲说自己有什么通天纹。 其实,他们是八旗包衣奴才下面的包衣,是八旗奴婢们的奴婢,在“大清国”内根本没有身份,论地位最是卑贱。 根据邓常春之前的报告和分析,这部分不在“大清国”满、蒙、汉八旗户籍之上的旗下庄户包衣家奴人口,可能多达数十万。 但是庆幸的是,这些人里面的大多数属于包衣奴婢里的“奴一代”,虽然不少人已被掳掠到关外十几年了,但是并未忘记自己汉人身份,许多人表面驯服,但实际上对清虏恨之入骨。 比起原时空三百年后他们那些已经做惯了八旗下人包衣奴婢的子孙们来说,他们的奴性现在还没那么强。 根据邓常春之前的分析,去年底以来,清虏八旗大后方出现的大批庄田逃奴,就是这些人。 只是这些人不在八旗户籍之上,哪怕是身为“大清国”户部右参政的邓常春,也无从掌握这些庄田逃奴到底有多少,还剩下多少。 至于南褚、全节、杨文魁等等这些新附之人,他们也只知道“大清国”的后方地区饥荒严重,但严重到何等程度,他们也无从得知。 不过,现在杨振的心里还是大概有点数的。 因为,就在洪承撰、祖泽润他们到来的前几天,从安东方向传令回来的祖克祥,已经向杨振报告了宽奠堡、通远堡、玄菟城等处的情况。 同时,祖克祥也给杨振带回了征东军中后军总兵李禄的信。 截止到祖克祥前去传令的时候,前后小半年的时间,仅仇震海安东西路辖内,经新奠堡、宽奠堡,越界逃荒过来的清虏庄田逃奴,人口数就累计达到了惊人的五千四百七十一口。 而且其中多是青壮丁口,妇孺只占极少,老弱几乎没有。 此外,通远铺、玄菟城方向,也各自捕获了大量来自清虏境内的越界逃奴。 来自草河堡、连山关方向,涌入金海东路的清虏越界逃奴,小半年下来,也累计有三千余人。 同时,来自富尔江方向、董鄂江方向,涌入玄菟城附近乞食投诚的越界逃奴,累计也有两千余口。 这还不算征东右翼军和金海镇各路人马在辽南这一路打下来的城池及其周边的户下包衣和庄田奴婢呢。 耀州城、牛庄城、海州城、辽阳城,仅仅俘获的八旗人丁生口,包括驻防八旗的家眷及其包衣奴婢,累计已超过七万口。 如果算上战场上被打死的,包括被南褚、白尔赫图、毕力克图、全节他们屠了的满城鞍山驿城内的那些,那就更多了。 可以说,光是今春以来杨振所率人马在辽南地区发起的一连串北伐作战之中,先后斩杀的,俘虏的,投诚的清虏人口,包括各种旗下的包衣奴婢人口,累计就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 如果辽西各路人马顺利拿下广宁城及其周边地区,全歼其所属的披甲、旗丁、眷属与奴婢数万人,那么身在盛京的多尔衮,将来实际可用的人力,满蒙汉八旗全算上,即使把潜力挖尽,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几万而已。 当然了,如果其外藩蒙古部落来援,或者更北方归附的那些生女真部落来援,那就另说了。 但是即便如此,对比起来,其优势也将不复存在。 因为杨振这边,这几年来一直在持续不断的大力引入关内人口,单是金海镇辖内,不仅现有人口已经突破百万大关,而且新的关内人口还在源源不断从海路涌入辽东。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三一章 水平 祖泽润并没有在辽阳城“滞留”多长时间,在与杨振聊完了将来的各种“合作”事宜之后,当天下午就带着一队随从离开了辽阳城。 他与杨振的会面,是刻意避开了洪承撰和督师府的人进行的。 但是,洪承撰也不是傻子,如果祖泽润滞留辽阳的时间太久,将来必然会引起洪承撰的猜疑。 他可以借口宿醉未醒,不去为洪承撰送行,也可以适当推迟一点点自己离开辽阳的时间,但是仍然必须尽快离开。 相应的是,杨振在与祖泽润或者说与辽西方面,就几个关键问题达成了一致之后,心情也更加轻松了许多。 虽然每日派往太子河以北虎皮驿方向,以及派往“甜水河”以东、连山关方向的各路哨探并未停歇,但是杨振的注意力已经暂时从攻打盛京转向安顿内部了。 就在祖泽润他们离开的第三天,崇祯十六年四月二十日下午,杨振拿到了来自营口城的消息,袁进、胡长海、胡大宝他们南下登莱的金海西路船队主力,已经与金海南路沈永忠所率领的船队一起返航,带着大批移民回到了三岔河口。 两支船队不仅带回了方光琛带到莱州府的三千六百户移民,而且还带来了从旅顺口送来的一批新的弹药和其他补给。 更令杨振感到欣慰的是,陈新第这次也带着一些仆从,跟着沈永忠的船队一起北上到了营口城。 杨振得报,当即指示,命袁进总领这批移民到岸的清点检验事务,并命沈永忠率队带着辗转前来辽东的陈新第,换乘马匹尽快赶到辽阳城。 崇祯十六年四月二十一日上午巳时,杨振在辽阳城内的征东将军行营里见到了远道而来的陈新第和陪同前来的沈永忠。 杨振见过陈新甲,但却没有见过陈新第。 此番见了面后,在陈新第的言谈举止身上,他也多多少少能够看出几分神似陈新甲的地方。 不过,陈新第的整个状态并不好,不仅缺少陈新甲那种久居高位养成的威势,而且其整个人干瘦佝偻,脸色蜡黄,特别是两鬓已然斑白。 多亏了杨振之前已从李吉的报告中了解到,两兄弟之中陈新甲为长,否则他还以为眼前的陈新第要比陈新甲大上十几岁呢。 事实上,陈新第还不满五十岁。 只是从去年以来,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个手持皇帝手谕,赶赴关外洽谈明清议和的高高在上的兵部尚书特使,一下子沦为了被整个朝野士林指斥唾骂的阶下囚,这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使他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仿佛老了十几岁。 陈新甲被杀之后不久,陈新第被心生悔意的崇祯皇帝释放出狱,之后便留在京中处理其兄长的身后事。 由于陈新甲被杀的罪名是私款清虏,所以京师许多清流文官,包括以往与兄弟二人相交莫逆的亲朋故旧,这个时候也都对其唯恐避之不及。 终于,在他吃了无数闭门羹也筹不到足够的银子送其兄长灵柩南下故乡的时候,李吉带着杨振的邀请找到了他。 李吉不仅以杨振的名义帮着他处理陈新第的后事,而且资助了他大笔银子,让他可以体面的带着陈新甲死后在京中无以为生的妻妾子女和几个老家人,一同护送其兄长灵柩南下。 对陈新第来说,杨振与其兄长陈新甲多少有点香火情,但是肯定也算不上什么老陈家的至爱亲朋之类。 这样的人,能够在陈新甲被处死,并且身败名裂,甚至挚爱亲朋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伸出援手,遭逢大难的陈新第感激涕零,答应了到金海镇效力的邀请。 随后,李吉遵照杨振的意思,不仅出钱出力,而且还派了几个得力的人亲自陪着陈新第,一路将陈新甲的灵柩,及其滞留京中的妻妾子女,送归其老家。 其老家远在重庆府长寿县,路上又不太平,就这么往返一趟,就花了快半年的时间。 直到四月上旬,才到了莱州,与吴朝佐的协守总兵府接上头后,等了几天,恰好金海西路与沈永忠他们的联合船队抵达。 于是,他先是跟着沈永忠的船队,被送到了旅顺口,在旅顺口见了张得贵之后,然后直接跟船北上,前来拜见杨振。 “都督援手之恩,陈某感激不尽,今番来投都督,愿效犬马之劳!” 在杨振面前,陈新第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原本他也不是一个张扬高调的人,再加上现在陈新甲已死,不仅他以往出仕地方的靠山没有了,而且在整个官场士林都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这个时候,杨振这边能给他提供一个效力的位置,对他来说,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何况杨振大军收复辽沈也是指日可待,这个时候加入进来,将来朝廷论功行赏,说不定就能带他一个。 对他这个本就不是正途出身,没有进士身份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见恒兄,你太客气了。你能到我军中效力,也是我杨振的荣幸。我欲礼聘你为征东将军行营谘议参军,兼任金海登莱总镇府谘议参军处右谘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见恒,是陈新第的表字。 陈新第的年纪比杨振大了十七八岁,又有陈新甲遗留的那点香火情,杨振虽然现在地位尊崇,但是称他一声“见恒兄”倒也显得诚意十足。 至于征东将军行营谘议参军,兼任金海登莱总镇府谘议参军处右谘议,则是杨振在得知陈新第到来之后左思右想给他定下的一个身份。 没有身份是不行的,像陈新第这样的人没有身份在现在的金海镇什么也干不了。 另外身份又不能太低,这个陈新第毕竟是在土司遍布的西南地区做过一任知州的人。 但是杨振的麾下以及辖区之内,又没有文官的设置,所以想来想去只能是将其安排到那个只有虚名的谘议参军处里当一个谘议了。 又因为总镇府已有了一个总谘议方光琛和早前新聘的谘议参军即徐州的阎尔梅,所以陈新第也只能位在方、阎之下,出任右谘议了。 不过,陈新第对此却已经相当满意了。 杨振话音刚落,就见他从椅子上起身,整理了一番衣冠,非常郑重的对着杨振行了大礼,然后说道: “新第原是戴罪之人,承蒙都督不弃,初来乍到,即委以幕府谘议之重任,足见都督气象之宏大,陈某不才,愿附骥尾。今后一切行止,全凭都督吩咐!” 陈新第也不是糊涂人,在答应杨振邀约的时候,就知道以自己以前的文官身份,在杨振帐下,或者金海镇辖内,充其量就是一个幕僚或者师爷的身份。 反正他对怎么当好一个幕僚或者师爷也不陌生,毕竟不是三榜进士出身,他对这个行当也不排斥。 其实在答应了到金海镇效力谋生之后后,他就一直在陆续打听杨振帐下的幕僚情况。 尤其是在这次北上登莱,然后渡海到旅顺口,最后又北上辽阳城的路上,能了解到的东西,基本都了解到了。 所以,他知道在杨振的总镇府内,已经有了方光琛和阎尔梅两位谘议参军。 虽然他在途径徐州、莱州等地的时候,都错过了与方光琛结识的机会,但是他在途径徐州期间,却见过了阎尔梅。 阎尔梅得知他是陈新甲的弟弟,而且是杨振专门派人礼聘到金海镇去任职的,对其相当客气和关照,又是赠送盘缠,又是安排车马。 而陈新第也发现,阎尔梅除了举人功名之外其实并无官身,但却能够顶着一个杨振幕府谘议参军的名头,在方光琛父子不在的时候掌管整个徐州一带的后方事务。 所以,在这次前来辽阳城的路上,陈新第事实上已经领悟到了杨振幕府谘议参军的含金量。 也因此,当杨振提出要礼聘他为谘议参军处右谘议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安排。 虽然其位在总谘议方光琛、左谘议阎尔梅之下,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超出他原来心中的预期了。 原来他以为,杨振只是看在陈新甲的交情上,给他一口饭吃而已,但是现在看来,这是真要用他做事。 且说杨振这边,听到陈新第这么说,当即招手叫来侍立在一侧的麻克清,从其手中取过已经准备好的委任状,翻看了一眼,然后起身过去,交到了跪着的陈新第手中,并顺势将他扶起。 等他重新落座,杨振说道: “大军新下辽阳,军前事务繁多,想必在这次来的路上你也见到了,袁进、沈永忠他们的联合船队带来了一大批关内灾民。 “其中有三千六百户来自徐州一带的灾民,早在关里就已经编户分屯,接下来要统一安置在辽阳附近,太子河以南地区,作今后为征东军右翼军新的兵员粮草供应之地。 “你虽初来乍到,但毕竟当过一任知州,想必对分地招垦之类的民政庶务也不陌生。所以我想将此事交给你来办理。 “最近这段时间,你要到长安堡去,暂管右军管屯指挥行署事务。我会让右翼军杨珅总兵派出一个营的人马听你调遣,协办此事。你意下如何?” 面对杨振的这番安排,初来乍到的陈新第一时间有些愕然,心中也很忐忑。 但是,短暂的愕然与忐忑之后,他很快就躬身回复道: “都督信重卑职,卑职岂敢推辞?卑职必定竭尽全力,不负都督重托。” 陈新第心底很清楚,这是杨振对他的考察,今后能不能在杨振这边,包括在金海镇的辖内找到自己的位置,完全取决于这第一个任务的完成情况。 好在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并不难,因为这里不是关内。 要想在关内搞开荒屯田,安顿灾民,首先一个土地来源,就很难解决。 但是在这里,土地是现成的,大量沿河的肥沃的黑土地,都是无主的,或者说都是属于征东右翼军的。 他只需要与杨珅接洽清楚,分清哪里是可以分的,哪里是预留给右翼军家属暂时不往外分的,就不会有任何阻力。 另外,等待安置的人口也是现成的,都是登记造册统计好的,甚至已经完成了编户分屯,被送到了营口城,这与他在任知州时干的活相比,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三二章 两吃 崇祯十六年四月二十一日上午,杨振在接见完了陈新第后,又叫人将右翼军的总兵杨珅找了过来,当场命他与陈新第接洽了成立右军管屯指挥行署的事务。 随后,陈新第跟着杨珅一同离开。 而杨振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一直陪同在侧的沈永忠身上。 早在正月里的时候,杨振就安排沈永忠带着船队前往瀛洲岛方向公干去了。 当时杨振给他布置了很多事情,并且通过他,还向新组建的镇倭团营各部人马部署了许多任务。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沈永忠也已经返航旅顺口一些时间了。 虽然杨振已经在张得贵前来辽阳城的时候,了解了一些基本的情况,也知道镇倭团营出兵金银岛的行动大获成功,但是杨振并没有来得及将沈永忠叫到辽阳城当面问话,对其中许多细节并不完全掌握。 现在沈永忠到了辽阳城了,杨振自然要好好问问。 “林庆业、金玉奎他们跟船回来的人,已经回去了吗?” “是的都督,就在卑职启程往登莱去的前一日,他们已经跟着俞总兵他们的船队返航了。” “那就好。正月里你往瀛洲岛方向去那一趟,事情办得不错。镇倭团营那几位老弟兄都很得力。我已经叫张得贵给你和他们记了功,将来论功行赏!” “都是卑职该做的,卑职不敢居功!” 沈永忠嘴上说着不敢居功,但是听了杨振的话后,神色明显轻松愉悦了许多。 他在崇祯十六年的正月里,奉命前往瀛洲岛传令,然后几乎全程参与了镇倭团营总兵林庆业、瀛洲岛副总兵仇广义、对马岛副总兵金玉奎以及郭小武水师营他们共同发起的针对金银岛和德川幕府的行动。 有了郭小武上次行经金银岛的“航海日志”,特别是这次郭小武水师营的亲自参与,使得整个行动相当顺利。 因为郭小武水师营的北溟号,加上新调拨给镇倭团营瀛洲岛水师营的扶桑号,光是这么两艘巨型夹板战船,就不是金银岛的幕府奉行所所能抵御的了。 北溟号、扶桑号上的重型火炮,加起来就超过了一百门。 再加上北溟号、扶桑号上其他类型的火炮,以及本就靠着船队“制霸”整个倭国西海岸的镇倭团营所拥有的各类轻重火炮,金银岛上的德川幕府奉行所兵马根本不是对手。 在郭小武水师营领航下,林庆业、仇广义、金玉奎等人所率的主力根本没有搞任何战略战术,就是一个全员压 上、四面进攻,只用了小半天时间,就将岛上佐渡奉行所仓促组织起来抵抗的三四千水陆足轻击溃了。 事实上,杨振一方所谓的金银岛,也即德川幕府所谓的佐渡岛,上面原本有一大批隶属佐渡奉行所管理的倭国人口,人数多达两万余人。 但是这些倭国人口之中,除了佐渡奉行所为数不多的奉行官、佐贰官以及一批帮着奉行所管理各个矿场的武士和侍从之外,绝大多数属于地位极其低贱毫无人身自由的矿工。 这些被禁锢在岛上的矿工,绝大多数都是被流放到这个岛上开采金银的。 他们要么出身于与德川幕府敌对并被幕府剿灭的所谓“外样大名”亲族遗属,要么就是被幕府裁定有罪并被剥夺了身份地位后遣送到岛上的旧有武士或者罪人子弟。 这些人本身就出身于德川幕府的敌对方,不论对德川幕府,还是对岛上看管他们的佐渡奉行所,本就都充满了敌意。 再加上他们常年从事繁重的重体力劳役却连基本的温饱都得不到保障,不论是战斗意志还是身体素质,都无法与镇倭团营将士相提并论。 忠于幕府的佐渡奉行在仓促之下将他们集中到一起,意图依靠他们抵抗有备而来的镇倭团营的大军,简直就跟以卵击石一样。 就在崇祯十六年的二月二十六日当天的午后,开战仅半天,林庆业率领镇倭团营主力人马,就占领了金银岛全岛,并迅速平息了岛上的一切有组织反抗。 忠于幕府的佐渡奉行伊丹康胜及其随从家臣,在奉行所内剖腹自杀,岛上其他人等尽皆投降 当然,最令杨振称赏的是,林庆业他们在占领佐渡岛之后的一系列操作。 林庆业他们在占领金银岛后并没有大开杀戒,除了在抵抗中被杀的,以及在抵抗失败后剖腹自尽的那些人之外,岛上放弃抵抗的武士头以及投降的大批旷工,几乎都留下了。 随后他们不仅利用这些熟悉佐渡岛上各处矿场的倭人,将佐渡奉行所在岛上的金银储备一扫而空,而且挑选了几个武士头为使者,主动将他们送上了越后的新泻海岸,叫他们去替自己送信,与德川幕府交涉。 就在崇祯十六年的三月上旬,经过与德川幕府的使节反复交涉,林庆业、金玉奎他们在拿到大笔赎金和一张赔款条约之后全员撤离了佐渡岛,将这座盛产金银的金银岛暂时还给了德川幕府。 对于这座盛产金银的金银岛,不论是杨振本人,还是林庆业、金玉奎他们,当然都想尽快吞下。 但是德川幕府的力量毕竟不容小觑,若其上下一心,全力迎战,那么镇倭团营所属各部的主力船队和人马就不得不长期滞留在金银岛一带。 其后方瀛洲岛、对马岛、平户、壹岐、小蓬莱群岛等处,就将面临严重的兵力空虚。 到时候,九州岛上的倭人各藩,还有一直并不满足于眼前利益的长崎等地的荷兰人,都将失去制衡和约束。 而一旦林庆业他们与德川幕府全面开战后,德川幕府狗急跳墙通过割让巨大利益全面倒向荷兰人的话,那么镇倭团营今后所要面对的局面可就要变得复杂而险恶了。 所以,杨振非常尊重林庆业他们这些身处镇倭一线的将领们的意见。 从德川幕府身上榨取尽可能多的利益,这个想法当然是没有错的,但是在做法上要注意方式方法。 割肉可以,但是目前还不能把它逼急眼了。 这其中的分寸,必须把握好了。 这次,最让杨振感到满意的,就是以林庆业为主的镇倭团营各部将领,外加一个郭小武的水师营,尽管在与德川幕府交涉的过程中也有不少分歧,但总的结果却是极好的。 可以说,以林庆业为首的镇倭团营各部将领,现在已经完全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见识和能力。 在这次出兵金银岛的行动之中,他们以极其微小的代价,取得了极其丰硕的成果,这一点已经超出了杨振本人的意料之外。 虽然佐渡岛在占领了之后又通过谈判交还了,但是占领与交换的收获却是巨大的,基本上达到了一鱼两吃的效果。 一方面,佐渡奉行所存放在岛上未及运回江户城的大笔金银,落入了镇倭团营船队的手中。 从事后运抵旅顺口的金银数量以及林庆业、金玉奎、仇广义、郭小武四人亲笔联签的信件之中,杨振已知光是这一笔就有金锭十二万六千两,银锭五十八万九千两。 为此,林庆业他们还特意派遣了他们各自的亲兵随从,跟着沈永忠运送金银等物资的船队回了旅顺口一趟。 这些跟船回来的亲兵们,除了要亲眼目睹金银入库入账之外,当然还有别的事情,比如帮着镇倭团营的各部将士传递家书之类的。 但是监督镇倭团营各部联手获得的银子在送回旅顺口的路上不出意外,却是他们最主要的职责。 也正因此,直到张得贵跟着方光琛、沈志祥他么前来辽阳城面见杨振的时候,这些人仍然滞留在旅顺口,等待协理营务处开给收据与回执。 而这笔巨大的收获,还只是一鱼两吃中的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林庆业他们将佐渡岛上的金银矿以及岛上的一万多矿工,作为可以赎回的战利品,要求德川幕府用银子赎回。 赎金从一百万两,最后讨价还价谈到了七十五万两,还是分期付款,除了首批赎金当月支付之外,剩下的签订了一个为期四年的还款条约。 今后四年内,以每年三月为期,由新任的佐渡奉行从佐渡岛的奉行所,将十五万两白银直接运抵镇倭堡交付,过期将按未支付款项总额计息,过期一两银月息三分。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将赎金的首付定为十五万两,则是因为荷兰人原计划向德川幕府出售打败西班牙人所获战利品以及一批附加物的开价就是十五万两。 这个开价,当然属于狮子大开口。 荷兰人就是看准了德川幕府急于将自己武装起来的企图,同时也看准了德川幕府除了荷兰东印度公司之外,暂时也找不到其他合作者的现状。 不过,有了何斌这个做着荷兰人长崎商馆执事的自己人,林庆业、金玉奎、仇广义他们自然很清楚荷兰人的底价在哪里。 所以,还在德川幕府跟长崎的荷兰商馆使者往来,反复商议价格的时候,林庆业他们派出的使者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意思,十分财大气粗的答应了荷兰人的要价。 反正根据杨振的指示,这笔钱也不是他们自己出,不管荷兰人开价多少,他们都打定了主意要从倭人身上出。 就这样,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其长崎商馆执事何斌的撮合之下,转头就将他们从西班牙人那里获取的大批战利品,以及一大批与战船、火枪、火炮捆绑在一起准备狠宰倭人一笔的白糖、鹿皮等物资,出售给了林庆业、仇广义这伙跳出来搅局的“冤大头”。 对荷兰东印度公司大员评议会来说,最重要的是有钱赚,在超额利润面前,他们才不会在乎德川幕府求购这批二手战船火器装备的需求有多迫切呢! “林庆业他们从荷兰人手里买来的所谓坚船利炮,你都亲见了么?具体成色如何,是否堪用?” “这个——,卑职都亲眼见了。” 面对杨振的这一询问,沈永忠的神情略显犹豫,但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自己的所见所闻回答了。 “根据何执事的说法,去年荷兰人赶跑了盘踞在大员岛北的西班牙人,现在独占整个大员岛。他们打算卖给倭人,但最后卖给咱们的东西,主要是西班牙人战败 后移交的船只和火器,其中大小战船有二十四艘,无论大小一律作价一千两白银。 “若是按照咱们船厂的造价,现在一千两至少能造出一艘两千料的战船了。光算这个账,卑职认为并不划算。因为荷兰人交给我们的战船之中,都是中小船只,连一艘像瀛洲号那样的夹板战船也没有。但是就像都督之前说的,咱们不能光算这个账。” 说到这里,沈永忠看了看杨振,见杨振也在点头认可他的说法,于是接着说道: “那些二手战船,卑职从瀛洲岛返航的时候,就带回来了一艘,叫作圣萨尔瓦多号的,其大小相当于咱们达利安船厂准备设计建造的千料大船。 “其余几条类似的大船,圣多明各号,阿拉卡拉索号,罗米洛号,安东尼奥号,还有剩下的十几条中小船,也都按照都督当初的嘱咐,请林总兵、仇广义副总兵、金玉奎副总兵商议在镇倭团营内部分配了。” “好,这么处理很好。圣萨尔瓦多号拆解仿造的事情,你将来要继续过问一下,不仅要尽快搞出仿造的战船,而且性能要比圣萨尔瓦多号优越才行!” “卑职明白!” 喜欢大明新命记 第一二三三章 特制 事实上,对于这次从荷兰人手里“截胡”德川幕府求购的战船与火器,杨振原本就没报太大的奢望。 因为如果真有特别好的东西,比如说性能比荷兰人的主力战船还优越的战船,那么荷兰人一定会自己留着使用,而不会出售给德川幕府。 毕竟荷兰人与德川幕府之间也是矛盾重重的,现在表面上的友好通商关系,完全是建立在之前杨振与荷兰人联手战胜德川幕府后签订的条约基础之上的。 而那些条约,是他们双方联手强加到德川幕府头上的。 对德川家光及其幕府重臣们来说,当然是万分屈辱的。 所以,荷兰人如果不是脑袋进水,那就必然不会将真正性能优越的战船和火器出售给德川幕府。 而杨振之所以在得知消息后出手截胡,其实主要是想断了德川幕府试图挣扎反抗的念想。 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进一步加强征东将军直属镇倭团营的整体实力。 现如今,初步整合到一起的镇倭团营,比起以前,因为有了更加统一的指挥,所以行动能力或者说战争能力有所提升。 但其实,在杨振麾下各大团营之中,它的独立作战能力甚至连前五位都进不去。 之所以会这样,当然有杨振一开始故意为之的因素在。 林庆业兄弟毕竟是朝人,其心思、立场究竟如何,在以前,杨振根本不敢确定。 另外还有金玉奎,毕竟是二鞑子出身,一开始也没有赢得杨振的真正信任,所以一放在对马岛就是几年的光阴。 包括现在成为镇倭团营三巨头之一的仇广义,这个一直驻守在瀛洲岛的金海伯夫人娘家人,事实上扮演着监视和制衡林庆业兄弟以及金玉奎的角色。 林庆业、金玉奎、仇广义,他们三方的出身来历完全不同,没有杨振的特意安排,他们也绝对都不到一起去。 而杨振之所以这样安排,为的其实也是让他彼此制约,三方制衡之下,都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也唯有如此,距离遥远、孤悬海上的林、金、仇三方才不会脱离金海镇后方的掌控而逐渐坐大。 当然那是以前。 至于现在,李倧已死,朝鲜反正,尤其新君即位后沈氏监国摄政,林庆业兄弟对沈氏的野心洞若观火,从前的李朝眼看就要变成沈朝,他也断了驱逐清鞑成功后回归李朝做官的念头。 他林庆业以前虽说与沈氏兄弟志同道合,算是沈氏阵营里的人物,可是他却无法 眼睁睁看着沈氏篡夺李朝的江山。 如果不是因为旧主李倧在其亲信的“诱导”下,最后走上了剃发易服、奴事清虏的邪路,实在无药可救,就凭沈氏回师汉阳城,然后李倧不明不白死掉这件事,林庆业恐怕就要率军前往江华湾,跟沈氏兄弟好好说道说道了。 但是他心里的那道关,他始终迈不过去。 沈氏监国摄政之后,对林庆业各种加官进爵,一方面固然是想稳住他,另一方面也想将其重新收归己用。 但是林庆业对此无动于衷,既不拒绝,也不接受,更没有派人前往谢恩,完全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 林庆业对沈氏兄弟有了这个态度,那么对杨振来说,这个人就可以放心用了。 另外,眼下北伐成功在望,杨振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信心十足,他也不相信林庆业、金玉奎这些人会在这个胜利在望的关头背刺自己。 所以,是时候壮大镇倭团营的实力了。 一方面,将来自己继续出兵北方的时候,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威慑朝人和倭人,防止他们给自己添乱。 另一方面,将来出兵收复外东北的广袤地区,也不能只靠平灭螨洲后的各路马步军和车炮营北上,水师依然要发挥重要作用。 杨振做主将这一次与荷兰人交易所得的战船、火炮、火枪等装备全部补充给镇倭团营,除了包含有奖励他们功劳的意思,剩下主要的就是为将来做准备了。 这次从荷兰人手里买到的二手枪炮,共有各款长、短、新、旧火枪三千六百余支,各种型号的新旧佛郎机火炮三百余门。 在杨振看来,各款中小型火炮的数量还算正常,可是火枪的数量远超杨振的预计。 这其中,一定掺杂了许多被荷兰人自己淘汰掉的旧火枪。 因为如果盘踞在大员岛北部的西班牙人数量,真的达到了三千六百余人之多的话,那么大员南部的荷兰人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将他们大败并驱逐出去的。 不过,杨振也不想计较这么多了,不论是西班牙人的二手火枪,还是荷兰人的二手火枪,只要最后没有落在德川幕府的手上,那么这次行动就算是成功了。 当然了,沈永忠也没忘了杨振的嘱咐,几乎每样东西都挑选一些保养状况最好的做样品。 除了大小介于一千料和两千料战船之间的圣萨尔瓦多号之外,沈永忠也给旅顺口的枪炮总厂带回了几样枪炮。 “西班牙人的大火枪里面有几支枪膛内有几股螺旋 式的凹槽,好像是都督你说过的火枪膛线,我将那几支火枪带了回来。” “哦?” 杨振的确曾在带人视察旅顺北城的枪炮总厂时,对厂里的枪炮匠人们提到过枪炮膛线的事情。 目前在旅顺北城的枪炮总厂,甚至已经可以小批量生产出带有直线式凹槽膛线的火枪和火炮了。 但是带有膛线的火枪和火炮,在目前使用颗粒黑火药的条件下,枪管内积碳相对比较严重,清理又困难,而不及时清理又有风险,所以尚未推广使用。 至少现在在杨振的军中,哪怕是火器装配比例最高的征东军各大团营之中,滑膛枪和滑膛炮依然是绝对主力。 不过,膛线火枪和火炮在射击的时候会更加精准这个结论,已经经过了旅顺口枪炮总厂的反复验证。 是以,现在连沈永忠这样的人都已经知道膛线对于火枪火炮的作用了。 “一共有多少?” “一共找到四支。卑职留了两支在枪炮总厂,另外两支这次带来了辽阳城,稍后卑职叫人送来都督行营。” “就这么办吧。” 对于线膛枪,目前杨振并不是很热衷,倒不是因为现在的工艺做不到,事实上如果全力以赴,在加热后的枪管内堂拉出螺纹膛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毕竟直线式的凹槽膛线已经拉出来了,螺纹的凹槽膛线还会远吗? 多试试总有成功的机会。 杨振之所以不太感冒,还是因为研制与批量生产与线膛枪互相配套的一系列单兵武器装备过于耗时费力,成本高,与目前已经大批量装备的前装燧发滑膛枪相比性价比偏低。 当然了,要不要推动大批量生产、装备是一回事儿,而要不要进行研发、试制,则是另外一回事儿。 毕竟这个东西代表着枪械发展的未来,虽然短时间内没有必要,但是该让人着手研制还是要投入研制的。 “我听说这次荷兰人搞鬼加价,除了西班牙人的二手战船和火器之外,还给这次交易附加了许多本来没有的东西?” “启禀都督,是这样的,荷兰人将他们积压在长崎商馆和种子岛等地的一千多担白糖和两万多张来自大员和南洋的鹿皮,与战船火器一起捆绑出售。” 面对杨振的询问,远比张得贵更了解内情的沈永忠连忙回答道: “总价十五万两白银里面,有相当一部分银子是花在了那些白糖和鹿皮上面。不过回到旅顺口后,卑职听说,都督已经传 令给协理营务处和弹药总厂,命他们求购白砂糖,以烧锅酒溶化后掺入黑火药,用来制作新款飞将军和万人敌。如此一来,这批白砂糖虽然贵了一些,但是这笔银子也算没有白花。” “你知道这个事儿了?” “是,卑职回到旅顺口后,已将一批白砂糖移交给了枪炮总厂。而且卑职这次北上之前,枪炮总厂潘总监那里已经特制了一批万人敌,据说爆炸后燃烧效果比从前好不少,不仅火点散布面大,而且火点烧得也持久。这次北上,除了其他弹药,张总兵还特意安排卑职带了先期生产的一批特制弹药随船运来前线。” “很好。回头尽快将你船队的弹药船运粮船,带来辽阳城,其他弹药粮草交给右翼军杨珅杨总兵接管,那批特制弹药交给行营飞行队的蔡永芳接管!” “卑职遵命!” “另外——,麻六!” “卑职在!” “你告诉蔡永芳,那批特制的弹药到了之后,不能都放在弹药库里闲置,叫他带着飞行队,带上一些去连山关,配合征东左后军李总兵他们打下连山关。” 连山关,卡在辽沈腹地通往凤凰城、九连城、安东城的驿道之上,自古以来就是辽阳通往高丽半岛方向的咽喉要道。 其关城依山傍河而建,处在摩天岭与群山夹持之间,加上来往道路狭窄崎岖,进攻方纵有大军也摆布不开,属实易守难攻。 祖克勇在凤凰城的时候,其麾下是以骑兵为主,干脆没去攻打。 最近这段时间,李禄已经率中后军主力移驻凤凰城,从金海东路驻军手里接手了通远堡,但是面对拦在他们面前的连山关,似乎有些无能为力,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无从下手。 所以迟迟没有取得大的进展。 这两天,消息报到杨振这里,杨振当时就想到了飞行队。 管你是摩天岭,还是连山关,就是再怎么高大坚固、地势险峻的关城,在热气球飞行队的“空袭”面前,在从天而降的大批炸弹面前,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如今刚好,来自后方的特制弹药送到,正好让连山关内的清军尝尝掺了白砂糖成分的特制爆燃万人敌是什么滋味。 “叫张国淦也去,叫他亲自带一营火枪手,护送蔡永芳他们过去,叫他与李禄联络好后,最好是掩护飞行队从连山关的侧翼或者后方起飞,轰炸完成,可以落入己方军中。” “卑职明白!” 飞行队个个是宝贝,不仅那些“飞手”是宝贝, 而且飞行器,也即热气球更是宝贝。 杨振之所以轻易不用,也没在军中推广它们,就是害怕落在清虏手中。 因为那玩意儿看着挺唬人,但其实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很容易被模仿。 安排好了这个事情之后,杨振又顺便问了问瀛洲岛方面,包括整个镇倭团营辖内的移民情况。 彼处海岛也好,群岛也好,位置其实比辽东更加偏南方,单论地理,相当于大陆上的关中、豫中、皖北、苏北一线,加上气候湿润,很适合番薯、玉米、土豆等作物生长。 除了有的海岛上面土薄一点之外,没有别的什么短板,目前虽然是一年一季,但产量相当可观,不仅已经实现自给自足,而且还有余力将各部留足自用后的公粮结余运回旅顺口,反哺其金海镇他各路。 这一点已经超出了杨振之前的预期。 这回沈永忠到辽阳,杨振细问之下,才知道单单瀛洲岛上,现在就已有整整六十屯移民了,而镇倭团营下属其他各处岛屿和群岛,也已陆续安置了三十六屯。 其中对马岛有八屯,壹岐岛有四屯,“镇倭堡”所在的平户岛上有四屯,隐歧岛有三屯,小蓬莱群岛更是已有十七屯。 在杨振持续不断的特殊照顾之下,如今包括瀛洲岛在内的镇倭团营辖内已有关内移民九十六屯,累计两万八千八百户,不算驻军,单算民屯口数,就有将近十五万口了。 虽然这点人口规模,还不到后世单个瀛洲岛承载人口的四分之一,但是杨振已经感到很满意了。 因为有了这些人口过去扎根定居,就基本上可以保证他派兵占领的这些地区不会再轻易失去了。 大规模的驻军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大批量的关内移民却足以将这些岛屿牢牢抓在手中。 喜欢大明新命记 第一二三四章 檄文 当时间进入崇祯十六年的四月下旬,洪承撰、祖泽润他们在月初前来辽阳城时向杨振承诺的西线攻势终于打响了。 四月二十二日清晨,辽西大军先锋蓟辽督师府中军总兵王廷臣与驻扎在大凌河城与十三山驿附近的祖大弼所部,将近两万人,联手向闾阳驿城发起进攻。 当日上午以重炮击毁新修的城墙,攻入城内,在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代价后全歼闾阳驿城内的驻防八旗守军两千余人。 同一天上午,早已提前数日进兵至西平堡附近的杨国柱所部宣府兵和夏成德所部松山团营主力,同样是两万多人,按照事先约定向西平堡发起了进攻。 及至当日下午未时,宣府兵和松山各营在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代价后,同样全歼了驻守西平堡的一个甲喇清军。 辽西左右两路先锋拔除掉清军两红旗在广宁城西南地区的最后两个据点之后,祖大寿率领云集辽西的兵马主力,于四月二十三日中午,陪同蓟辽督师洪承畴在锦州城外正式誓师出征,以八万人马号称十万,开赴广宁。 而充当左右先锋的王廷臣、祖大弼和杨国柱、夏成德两路人马,则在四月二十三日的早些时候,先行一步向广宁城开进了。 与此相应的是,伤愈后的祖大乐亲率义州兵马与桑噶尔赛、吴巴什前来支援的蒙古营人马,共计两万余人,也在四月二十四日奉命从义州出兵,前往广宁城西北设伏。 崇祯十六年四月二十五日中午,蓟辽督师洪承畴、锦义伯祖大寿率领辽西兵马主力顺顺利利浩浩荡荡抵达广宁城西扎营,与早一天抵达广宁城南和城东扎营的王廷臣、祖大弼和杨国柱、夏成德两路人马实现了会师。 坐拥大军意气风发的洪承畴,并没有当即下令发起进攻,而是在聚集各路总兵大将议事之后,当众挥毫写下了一封构思已久的洋洋洒洒数千言的讨虏檄文,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封篇幅很长的劝降信。 信中历数了从万历年间以来自建虏而至于清虏,在关外生事、构衅,屠灭同类、杀戮汉民的累累罪行。 “窃闻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昔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兴兵作乱,不过边氓觊觎金帛;继而黄台吉袭破朝鲜,亦不过犬羊窃据要冲。尔等窃据辽东以来,仁义不施,暴戾横行,民被其毒者,十室九空,尔等不思悔改,竟然妄称天命。 “万历癸未之年,尔等尽屠抚顺、清河两城,妇孺老弱皆遭屠戮。辽阳城破,守军三万余人殉国,尔等纵兵焚城三日,尸骨堆积如山。更甚者,强令汉人剃发易服,违者斩首示众,辽东三百里内尽成鬼域。 “当年广宁陷落,尔等于辽东设庄田之制,强占有主之地,掠我良家女子数万人为奴为婢。沈阳城中,八旗贵族以汉女为奴,昼夜凌虐。更有甚者,杀戮之外,强征清白读书之家充作包衣,使我汉人从胡俗,习胡语,改胡姓,致使辽东士族血脉断绝。 “犹记崇祯己巳之年,尔等南下犯边,肆意逞凶,侵我祖宗陵寝之地,毁我京畿周边城池,其后更数度肆虐,杀戮百姓遍地,抢掠财货无算。所幸天日昭昭,而我中华地大物博,忠臣义士所在皆是。 “今我大军云集,东西南三路有精锐悍勇之士四十万众,海州、辽阳,连战连捷,西平、闾阳,一战而下。而天兵既至,不复广宁、沈阳,誓不收兵。尔等恶贯满盈之辈,岂是上天眷顾之人?” 洪承畴写这封檄文或者说劝降信的目的,其实主要是为了战后考虑,主要是为了“邀名”,作为督师文官,眼下这个时候,正是他获取巨大声望的最佳时机。 当然了,在历数了清虏的罪行之后,洪承畴也没有忘了写这封檄文或者说劝降信的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劝降。 如果广宁城的清军,或者说清军内部的八旗汉军将领,像面对杨振大军的时候那样纷纷反正来归的话,或许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若真能如此,那他洪承畴在战后的声望可就更加无人能及了。 所以在各种长篇大论之后,洪承畴在劝降信的末尾,写道: “尔等若幡然悔悟,仍不失公侯之爵;若负隅顽抗,则不免玉石俱焚!八旗之下,不拘蒙古、汉军,若有临阵倒戈、反正来归者,不仅前罪赦免,而且重重有赏。凡是顽抗到底者,将来清算之日,一律罪加一等!” 洪承畴想的很好,但事情并未按照他设想的发展。 崇祯十六年四月二十五日下午,在抵达广宁城外扎营之后,劝降书就被顺利投递到广宁城中了。 但是在限定的时间之内,广宁城内毫无动静,既没有发生他所期望的八旗汉军哗变,也没有任何一个使者出城前来洽谈。 好在洪承畴对此原本也并未抱有大太的希望,对他来说,写信劝降更多的是一种邀名的手段,或者仅仅是在自己局面占优时的一个惯例罢了。 在等了一个下午,外加一个夜晚之后,崇祯十六年四月二十六日上午巳时,针对广宁城的攻城之战正式开始打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杨国柱、夏成德两部人马,共计两万多人,在广宁城东扎营。 杨国柱所部宣府兵没有重炮,但夏成德的“松山兵”有一个车炮营,但是重炮数量非常有限,运抵广宁前线的重炮只有十门。 至于驻扎广宁城南营地的王廷臣、祖大弼所部兵马,各有一个车炮营,但联合两个车炮营之力,重型“红夷”大炮的数量也不过十八门。 其中有十门,还是从大凌河城的城头上拆卸下来用于轰击闾阳驿城的那批重炮。 好在城东和城南的两路人马,都不是这一次攻打广宁城的真正主力。 真正的炮击主力是祖大寿的大帅府中军车炮营,由刘周智、高勋、祖泽远、祖大名等人指挥的大帅府中军车炮营,共有前后左右四营。 累计有其多年积攒下来的各类火炮五百余门,其中由朝廷历年调拨和他们自己出钱铸造的重型大炮八十一门,其他各类大将军炮、佛朗机炮、虎蹲炮四百余门。 平时这些火炮以及拥有这个火炮的几个车炮营,几乎都是分散布防在杏山、塔山、连山甚至宁远等地,很少集中使用。 但是这次出兵广宁,乃是倾力之战,祖大寿也确实下了决心,遂把分散在各处的车炮营,统统收归其中军指挥,全部调集到了前线。 与此相应的是,蓟辽督师府中军直属的朱文德所部车炮营中,也有当年崇祯皇帝花费重金利用西人汤若望等人在京铸造的重炮,调拨给蓟辽督师府的总计二十门,平常视若珍宝,舍不得用,这一次也都运到了前线。 也就是说,在崇祯十六年的四月下旬,整个广宁城外,几乎集结了整个辽西各路兵马车炮营的所有重炮,总计达到了一百二十九门。 除了重炮之外,其他各类火炮仍有上千门,其中不乏从杨振手里购买到的冲天炮、飞雷炮之类的犀利火器。 但是这些中小型火炮,在用于防守的时候还可以,而在攻击广宁城的作战之中,其实已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就这样,从四月二十六日上午巳时开始,云集广宁城的大军,分布于东、南、西三面的重炮阵地一起开火,以城西重炮阵地为主,对广宁城发起了猛烈炮击。 城东和城南的重炮阵地雷声大,雨点小,击中城墙或者打上城头的弹丸,没有那么密集,对于守城清军来说,尚可忍受。 但是城西的重炮主阵地上,不仅雷声大,雨点也密集,哪怕阵地上的百余门重炮分作三轮,依次设计,也仍然将整个西城墙打得摇摇欲坠。 这一世,广宁城乃是“大清国”的西线重镇,从黄台吉还在世的时候就一再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进行整修扩建。 现而今,不仅城池规模更胜从前,而且其城防的完善与坚固程度也远超从前。 也因此,包括祖大寿本人在内的辽西各路将领,虽然有很多人都在曾经的广宁城内驻扎过,对曾经的广宁城很熟悉,可是时至今日,却如同在打一座完全陌生的城池一般。 好在围攻广宁城的辽西各路人马,无论从人马数量,还是从重炮数量上看,都占有压倒性的优势,都清楚,打垮广宁城的城防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所以并不焦虑。 另外,洪承畴与祖大寿早有计划,通过围三缺一的战略,试图逼迫城内守军出逃,然后进入广宁城北面的埋伏之中。 到时候,广宁城东、西、南三面枕戈待旦的各部骑兵,将会和已经埋伏在城西北的祖大乐、桑噶尔赛、吴巴什等部骑兵一起,将他们统统吃下。 至于沈阳方向的清国援军,不论是洪承畴本人,还是一贯谨慎的祖大寿,都认为,杨振必定不会坐视其亲叔父杨国柱陷入险境之中。 所以,沈阳方向的清国援军,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来自铁岭方向或者科尔沁方向的清国援军,他们也没太放心心上。 其一,铁岭方向的清国援军距离过于遥远,清国就算抽调援军,大概率也是从沈阳方向来更加近便。 其二,经过了之前出击边外部落的历练,辽西各部人马对于边外的蒙古部落骑兵已经没有那么担心了。 在他们眼中,那些外藩蒙古部落的轻骑兵们固然行动迅速,来去如风,可是他们装备低劣、军纪松散,没有了清虏八旗的统一指挥,他们根本不是“关宁铁骑”的对手。 也正因此,虽然四月二十六日当天,广宁城的城墙并未被自军的重炮所摧毁,可是云集广宁城外的辽西各路人马依然士气高昂,丝毫不坠。 各处重炮阵地一直打到入夜天黑,然后各处营地内人欢马叫的做着防范城中清军出城夜袭甚至是出逃的准备。 然而与此相应的是,坐镇城中的清虏镶红旗旗主多罗克勤郡王罗洛浑,则领着旗下总管大臣与广宁驻防八旗衙门的满蒙固山以及昂邦章京们,急得团团转。 “辽阳城已经确定失守有一个月了,皇上那边不仅没有派兵夺回,而且迟迟不往广宁派遣援军,难道是要放弃广宁了吗?”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三五章 重兵 直到今年四月才刚满二十岁的岳托长子罗洛浑,已经继任多罗克勤郡王爵位、继任镶红旗旗主之位好几年了。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理顺了镶红旗内部事务,已经成为清虏八旗里面无可争辩的镶红旗旗主,但是没有经过大风大浪洗礼的他,面对眼下局势仍不免有些恐慌。 早在辽阳城被金海镇大军攻下的消息传开之后,他就派人送信给多尔衮,请求盛京方面派人亲赴广宁主持防务,要不就将往广宁增派人马。 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多尔衮当时口头许诺的援军迟迟没有到位。 甚至包括三个月前,为了应对辽西各路人马突袭边外蒙古部落而被调往铁岭坐镇的正红旗主力兵马,也是一去不回。 由继任和硕礼亲王满达海亲率正红旗主力,前往安抚稳固科尔沁蒙古各旗,固然无可厚非,毕竟“大清国”已经失去了高丽,绝对不能再失去外藩蒙古各部落了,尤其是科尔沁蒙古各盟旗,但是广宁城这边总要一起考虑考虑吧? 这边可是面对着明国蓟辽督师府和辽西的各路兵马主力啊! 然而满达海他们刚一抵达铁岭、开原等地,就被多尔衮一道旨意下去,直接驻留在了当地,迄今已有三个来月了。 可是事实已经证明,辽西各路兵马的主力没再继续突袭边外,去攻打科尔沁蒙古各部盟旗,而是盯上了广宁城。 罗洛浑虽然不敢当众对多尔衮的各种安排口出怨言,但是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在腹诽不已。 “满达海那边也是,为何迟迟没有消息?明国的主力兵马,分明就在广宁城外,他率正红旗主力停留铁岭,迟迟不肯回援广宁,两红旗本是一体,难道他要袖手旁观吗?!” 现在两红旗的旗主,都是源出于老礼亲王代善家族。 其中,满达海是代善的第七个儿子,而罗洛浑是代善长子岳托的长子,乃是代善的长孙。 相应的是,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是叔侄,但其实年龄相差不大,罗洛浑刚刚年满二十,而满达海也不过二十一二岁,以往的私交也不错。 所以,在广宁城面临危机的情况下,对满达海的“见死不救”,罗洛浑的心里是又急又气。 因为于情于理,满达海都不该袖手旁观。 “王爷不要着急。以奴才之见,皇上迄今没有从盛京派来援军,一方面必有其他的考虑,另一方也说明皇上对王爷充分信任。” 面对年轻的第二代克勤郡王罗洛浑,协理镶红旗旗务的总管大臣老将瓜尔佳吴拜,站出来躬身开解劝慰道: “再一个,闾阳驿城、西平堡城失守的消息,前天夜里才刚刚送出,至今不过两日,王爷还是要多一些耐心才是。” 这个吴拜,本是多尔衮自领的正白旗人,属于多尔衮的亲信。 多尔衮在即位之后,既担心罗洛浑、满达海这些人年轻没经验,办不好镇守西线的差事,又担心他们对自己有二心,不肯乖乖听话,所以便从自己的正白旗中拔擢了许多旧部老将,安插到了两红旗内担任总管大臣。 毕竟,想当年老礼亲王代善死后,对于正红旗、镶红旗旗主的位置,多尔衮与黄台吉的意见并不一致。 多尔衮推荐的人选,是硕托和阿达礼。 至于最终的人选,也就是满达海和罗洛浑,则是黄台吉的决定。 黄台吉此举不仅挫败了多尔衮的图谋,而且一举收获了满达海、罗洛浑和两红旗许多人的忠心。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黄台吉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在位的是多尔衮。 虽然两红旗旗主的名分已经确定,不可轻易更改,但是当年双方种下的嫌隙,却并没有随着多尔衮继位后对他们名分的认可而得以消除。 结果就是,出身正白旗的这个吴拜,在去年多尔衮即位不久,便取代了此前的镶红旗总管大臣,被安排到了广宁城中协理防务。 如今在镶红旗的满蒙大员里面,他属于多尔衮的人,话里话外当然是站在盛京朝堂方面来考虑问题。 虽然他对眼前形势,心底也十分悲观,但是在罗洛浑和其他镶红旗满蒙大员面前,还是要强撑局面。 “是啊,主子爷,广宁城高大坚固,远超闾阳驿城、西平堡城,就算明军重炮多过我们,也不是他们短时间能打破的,而且我军粮草足以支撑半年之用,只要顶住十天半月,外面形势必然发生变化。” 这时,一直隶属镶红旗的老将、广宁驻防昂邦章京马喇希,也出面力挺吴拜。 “到那时,明军主力师老疲惫,粮草不继,才是盛京和铁岭方面出兵,前来为我等解围的最佳时机。 “所以,奴才以为,以我大清国皇上之英明,皇上或许是在下一盘大棋,而我们则是我大清国诱敌深入,然后毕其功于一役的关键。” 这个马喇希,早在安平郡王杜度还活着的时候,就是镶红旗下的重臣了。 后来由于张存仁“叛变”,安平郡王杜度被杀,马喇希也被回师盛京的黄台吉问罪夺官,直到多尔衮即位,才有重新起用了他,让他做了广宁驻防八旗的昂邦章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他算是如今的镶红旗里比较倾向于多尔衮的满蒙大员了。 谁料他的“大棋论”刚一抛出,就立刻遭到了另一位在岳托时期就是镶红旗老资格的元老重臣的反驳。 “马喇希你说什么胡话?!今日城外重炮轮番轰击的情形,你难道没有看见?你真的以为西城墙还能扛得住十天甚至半个月?” 这个毫不客气当众质问马喇希的人物,正是罗洛浑的外祖父吴尔古代。 其出身哈达部,是哈达部末代贝勒之子,本身又是老奴奴儿哈赤的女婿之一,加上后来又嫁女给岳托为继福晋,所以与野猪皮家族是亲上加亲,地位尊崇。 当然,因其出身哈达部,且身份显赫,其在老奴统治时期虽然地位尊崇,但并未受到重用。 直到黄台吉将镶红旗旗主之位交到罗洛浑的手上的时候,为了补上罗洛浑年龄小经验不足等短板,年近六十但是身为罗洛浑外祖父的吴尔古代进入黄台吉的视野,后被授予镶红旗满洲固山额真的职务。 八旗满洲固山额真这个职务,听起来好像不如八旗管旗大臣显赫,但实际上是一旗之下真正的实权派。 因为他才是管理本旗旗下户籍、兵员、作战、训练和各种钱粮分配等一切事务的人。 而管旗大臣,更像是朝廷派出机构的头目,其作用更像是沟通中央和地方的桥梁,或许还有监督朝廷政策贯彻执行的职能,但是充其量算是上面派来的钦差。 比如在镶红旗内,如果罗洛浑支持吴拜,那么他的一些想法就能落实下去,如果罗洛浑不听他的,或者对他的一些计划安排不置可否,那么一个吴尔古代就能将其完全架空。 如果算上吴尔古代与罗洛浑的关系,有些事情就算是罗洛浑支持,作为管旗大臣的吴拜,如果吴尔古代反对,他也很难推行下去。 所以,此时吴尔古代发了话后,场面直接逆转,原本还想靠着各种找补鼓舞士气的吴拜、马喇希等人,瞬间被拉回到了严峻的现实面前。 “现如今广宁城内,驻防旗人有数万口之多,这些人的生死前程,全都在你我几人肩上担着,你我之辈怎么能不多想一步呢?” “郭罗玛法,您有什么想法?” 吴尔古代的话,不仅镇住了吴拜、马喇希等在场之人,一时也让原本就有些慌张、甚至有些胆怯的罗洛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郭罗玛法是建州女真话里对外祖父的民间称呼,此时罗洛浑直接叫出了这个称呼。 “我看城外明军重炮不下百余门,分布于东、西、南三面,虽皆威力惊人,但以西面为主,若是其明日后日仍然如同今日这般持续不断轰击城墙,我担心西城墙顶不过两天。虽然我已安排了人手从内加固,但是外墙垮塌恐怕是迟早的事情,我料想最迟也不会超过后日。” 吴尔古代年逾六十,身材矮壮,容貌矍铄,但是胡须已经花白。 此时他的用词虽然都是“担心”“料想”之类的比较含糊的词汇,可是其神态语气却一点也不容置疑。 “我们也有重炮——” 马喇希试图提醒吴尔古代和在场众人,可是吴尔古代马上反驳道: “可是你有多少伤擅长用炮的乌真超哈?!” 吴尔古代的反驳,让马喇希哑口无言。 原本镶红旗的汉军队伍相当强大,他们中许多人出身辽西各路明军的车炮营,十分擅长使用各种火器枪炮,被编入镶红旗汉军之后,多数人都隶属于乌真超哈队伍。 但是,前两年的那场“广宁兵变”,使得镶红旗下的汉军队伍一下子“十不存一”。 在现在的镶红旗甚至广宁驻防八旗之中,不要说汉军乌真超哈了,甚至整个镶红旗的汉军都已经名存实亡了。 一方面,张存仁、张洪漠、祖泽润、祖可法等“反正”将领带领自己麾下的汉军队伍和大批车炮装备回归辽西那边去了。 另一方面,彼时因为各种原因不在广宁城内的镶红旗汉军余部,在兵变发生后,也失掉了各自满蒙主子的信任,彻底靠边站了。 这两年来,由于广宁城的位置至关重要,先后有两红旗的两个王爷轮流戍守,其城防不断得到加强,也陆续补充到位了许多火炮。 其中更有原款天佑助威大将军和新铸的天眷神威大将军重炮合计多达三十一门,并且积攒和储存了大量的弹药。 为此,罗洛浑甚至请旨,从镶红旗下编列最早也最忠心可靠的那批满蒙牛录之中,抽调了一批青壮旗丁,特意重建了一个满蒙旗人为主、汉人包衣为辅的新的乌真超哈营。 但是一支乌真超哈的建立,可不是光有一批火炮或者重炮就可以了的。 它要想真正发挥作用,还必须有大批堪用的炮手才行。 然而张存仁等人的“反正”或者说“叛离”,使得镶红旗失去了大批有经验的炮手。 而新征召的出身各个满蒙牛录的镶红旗旗丁,忠心方面自然是没得说,可他们在使用重炮方面几乎就是一张白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加上这两年“大清国”与宣大方面贸易断绝,国内铁料、铜料紧缺,新铸成的重炮数量有限,因此每一门都格外珍贵。 而这一状况,也导致了大量新编的“重兵”,在重炮使用方面存在着严重的训练不足和经验不足。 于是,双方一经开战,他们便赫然发现,新组建的满蒙混编的乌真超哈里面,竟然没有几个堪用的可以驾驭重炮远射的炮手。 广宁城内本就不太多的重炮,由于四面布置的原因,其面向城西方向明军重炮阵地的一面,只有区区八门重炮。 而其中属于新款的天眷神威大将军重炮,更是只有一门。 这款新铸重炮,在广宁城一共有五门,其中有两门部署在原本罗洛浑认为最重要的南门瓮城上,其他三门则分布于东、西、北三个方向。 如今战事打响,他才发现之前的部署有误,但城外明军在东、西、南三面都有炮阵,他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尽快调整以及该当如何调整。 就这样,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四月二十六日的炮战打响之后,广宁城头的火炮很快便被完全压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其中被给予厚望的天眷神威大将军重炮,射程虽然够远,足以覆盖明军炮阵,但是由于缺乏有经验的炮手,白白浪费了开战之初建立功勋的大好机会,很快便在明军铺天盖地的重炮轰击中损失殆尽。 眼下只剩北门瓮城炮台上的那一门天眷神威大将军完好如初,但其从开战到现在,也丝毫没起作用,只是一个摆设而已。 喜欢大明新命记请大家收藏:()大明新命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二三六章 生死 随着吴尔古代逐渐亮明态度,罗洛浑的心思也快速倒向了“突围”“撤离”的一方。 因为,吴尔古代所说的看起来相当悲观的趋势,比起吴拜、马喇希所说的看似十分乐观的未来,显然要更加符合现实。 在城池迟早会被攻破,而城外明军又多达十几万的情况之下,提早一步撤离出去显然更加符合罗洛浑本人的利益。 但是如何让“撤离”不至于被当成“出逃”,至少在将来不会被认定为“出逃”而被问罪,依然是他心中最放不下的问题。 “吴拜!” “奴才在!” “今夜晚些时候,你再派一队噶布什贤超哈出北门,分别往铁岭、盛京送信,就说广宁危在旦夕,若盛京方面迟迟不能派来援兵,本王一死事小,但镶红旗乃祖宗基业,不能断送于此,到了危急时刻,本王绝不会坐以待毙,将率本旗部众突围北上铁岭。” “这个——” “王爷——” 面对罗洛浑脱口而出的决定,吴拜、马喇希两人一时之间惊诧莫名,面面相觑。 虽说今日广宁城的攻守形势演变对己方不利,但是在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将们看来,局面并未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至于现在就决心弃城突围。 因为在他们以往的征战生涯当中,以寡击众、逆风翻盘的情况,也不是遇到一次两次了。 而以广宁城目前的情况再守个三五日,等待局势发生变化,兴许就有转机出现。 因为现在盛京和铁岭方面没有援军前来,并不意味着一直没有援军到来,也许坚持到明天、后天或者几天之后,援军就来了呢? 吴拜、马喇希两人身经百战,什么场面都经历过,自然无法理解罗洛浑这个年轻王爷的希冀与恐惧。 罗洛浑不仅是皇室贵胄,而且是老奴奴儿哈赤孙子辈中目前最得意的一个了,年少封王,继任旗主,出道即巅峰,别人九死一生才能得到的东西他生下来就得到了。 最主要的是,他还年轻,才刚满二十岁,未来还有数不清的好日子在等着他享受,他可不想死守在广宁城里。 更何况现在看来,死守的结果大概率是被俘,甚至可能真的会死,这是他绝对不想接受的。 虽然他也不相信,蓟辽督师洪承畴带来的辽西各路兵马,加上已经攻克辽阳城的金海镇大军会有四十万之中。 但是这两日他也登上过广宁城头亲自观察过,明军虽然没有他们号称的那样多,然而十几万兵马还是有的。 这让从未经历过如此规模大战的罗洛浑忐忑不已。 祖辈、父辈们口口相传的各种以少胜多的战场传奇,曾经令他热血沸腾,令他目空一切,可是现在,面对十几万大军围城,面对百余门重炮惊天动地的轰鸣,却再也不能让他感到安全了。 生死面前,终究是生更重要。 “本王心意已决,你去挑最精锐的噶布什贤超哈备用,多备马匹给他们!” “嗻。” 虽然吴拜心有不甘,但他在罗洛浑面前终究只是奴才,当罗洛浑主意拿定的时候,他也只有服从的份儿。 再说罗洛浑也并没现在就下令突围,这次派人再送求援的急信,实质上更多是为了将来城破或守不住的时候做准备。 “马喇希!” “奴才在!” “明日一早,在城内张贴布告,凡年满十四岁以上男丁全部征发入营,就在西城墙下加紧构筑内瓮城,一旦西城外墙垮塌,要用内瓮城挡住敌人!” “这个——” 听了罗洛浑的命令,马喇希一时有些犹豫。 就在前两天闾阳驿城被明军拿下的消息传回广宁城后,罗洛浑已经发布命令,将广宁城内驻防八旗户籍上十六以上和六十岁以下的男丁,不论老弱病残全部编列入营了。 参与守城的人数看起来是多了,暂时弥补了正红旗主力被调往铁岭、开原一带后遗留的兵力空缺,可实际上各个牛录的战力却是直线下降了的。 就这,还是十六到六十之间的男子,若是真将十四到十六的少年,甚至六十以上的老者都征召进来,其不利后果,已然可以想见。 一方面,这样做,必然会进一步搞得人心惶惶,军心浮动。 另一方面,从来都是兵贵精而不贵多,将一大堆没有战场经验的,或者老弱病残的人编入军中,规模大了反而臃肿碍事,拉低了原来各支队伍的战术水平。 但是马喇希的犹豫,却让罗洛浑十分不耐。 “你只管按本王说的去做,若有抗命不从者,不论何人,许你先斩后报!” “嗻!” 身为镶红旗旗主的罗洛浑,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作为旗下奴才的马喇希顿时无话可说,只得领命而去。 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管旗大臣瓜尔佳吴拜,见马喇希离开,暗自叹口气,也当即告退,去安排连夜传信的事情去了。 “郭罗玛法,我这么安排,可有什么纰漏?” 吴拜、马喇希离去之后,被罗洛浑紧急召见议事的人中,就只有吴尔古代,还有一个镶红旗巴牙喇纛章京程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程尼,是瓜尔佳劳萨之子。 劳萨在张存仁等人发动广宁兵变时与杜度一同被杀,其子程尼承袭了他的爵位,并继任了其在巴牙喇营的职务。 由于劳萨曾经极得岳托倚重,因此在劳萨死后,其子程尼也成为了罗洛浑继任克勤郡王之后比较倚重的人物。 “要说纰漏,倒也没甚纰漏,终归是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罢了。” 面对自己外孙罗洛浑的询问,哪怕是人老成精的吴尔古代也是满脸愁容。 他对广宁城的未来的确感到悲观,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乐于选择突围,或者愿意弃城而走。 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在没有得到盛京方面恩准同意的情况下,他们弃城而走,是重罪,不仅名声会因此而坏掉,而且丢官罢爵都是轻的,甚至一不小心可能命都保不住。 所以,但凡有一线守住的希望,吴尔古代也不会支持罗洛浑的决定。 “将来皇上那边——” 罗洛浑显然也考虑到了“突围”而走的后果,所以其情绪非常不稳定,一会儿焦躁急切,一会阴郁消沉。 “只要今晚出城的噶布什贤超哈,将王爷你的口信送到盛京城,就算将来皇上真要追究,王爷这里也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派出去的噶布什贤超哈,被城外明军截杀,没将本王的口信送到盛京呢?那本王将来岂不是不告而走?” “呵呵,非也。送信的噶布什贤超哈,乃是王爷亲口严令交代给管旗大臣派遣,此事我和程尼,还有广宁驻防八旗昂邦章京马喇希,皆可作证。若是出了差错,自有管旗大臣担着。” “这倒也是。” 听了吴尔古代的这番话,罗洛浑的面色稍霁,但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再次说道: “郭罗玛法应该知道,想当初皇上曾有意让阿达礼掌管镶红旗,现在阿达礼就在盛京,听说在皇上面前深得信任,一旦失了广宁城,皇上借机治罪,或者阿达礼借机生事,又该如何应对?” 不得不说,罗洛浑虽然年轻,但是想的还是很远的,脑子并不糊涂。 但是吴尔古代既然敢于在这样的事情上给自己的外孙出谋划策,那当然是经过深入考虑过的。 “王爷听说过杨振吧?” “自然听说过!” 罗洛浑何止听说过杨振,杨振这几年俨然已经成为一块笼罩在几乎所有清虏八旗权贵头顶上挥之不去的厚重阴云。 “杨振打下了辽阳城,听说萨穆什喀在城陷后自杀而死,可是坐镇辽阳的和硕英亲王却在城破之前抢先一步出城,最后安然无恙,返回盛京。” 吴尔古代说到这里,面带微笑,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接着说道: “如果论罪,英亲王当问坐失辽阳城之罪,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你听说皇上要追究英亲王的失守城池的罪过了吗? “若是辽阳城失守之罪不问,那么凭什么要问广宁城失守之罪呢?恐怕皇上现在最不想听到、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要求追究城池失守之罪的奏章了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罗洛浑听完吴尔古代的分析,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 失守城池,固然罪过不小,可是那也得分是谁,虽然多尔衮并不怎么待见罗洛浑这个继任的克勤郡王,但是罗洛浑毕竟是八旗旗主之一。 如果放着别的人同样的失守城池之罪不闻不问,而专门治罪罗洛浑,那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可如果多尔衮为了治罪罗洛浑,而把自己的亲哥哥,自己左膀右臂英亲王阿济格一并拿下,那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而且,再往前追溯的话,他多尔衮本人也曾有过失守城池的罪过,比如盖州城、熊岳城是怎么丢的?还不是不战而走? 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罗洛浑想通了这些,笼罩在心头的阴云瞬间就全部消散了。 “既然如此——,程尼!” “奴才在!” “管好巴牙喇营,明日一早,秘密点齐人手,收拾东西,备好马匹,随时待命!” “嗻!” 罗洛浑拿定了主意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当着吴尔古代的面儿对自己的巴牙喇纛章京程尼一顿嘱咐安排,随后打发走了他。 “郭罗玛法,所有阿礼哈超哈,也要备好马匹行装,做好向北突围准备。不管满达海那边能否如期来援或接应我们,城破之时我们都要往北突围!” 所谓阿礼哈超哈,即由一旗之固山额真所统率的所有马兵,属于是一个旗的主力。 巴牙喇营是从阿礼哈超哈营中遴选出来的一旗之精锐。 而噶布什贤超哈,又是从巴牙喇营里面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 除此之外,还有所谓的乌真超哈营,即装备和使用火器的人马,过去主要是由旗下汉军组成,而现在,镶红旗里的所谓乌真超哈,则主要是由旗下满、蒙牛录中新征的大量青壮步兵充任。 这部分牛录,也包括新征入营的旗下丁口,如今在广宁城内守军中占比最大,主要归驻防八旗昂邦章京来管。 但是,罗洛浑没有提及这些人,因为在他的计划里,他需要这些人在关键时刻帮他挡住或者说拖住追兵。 “正该如此。届时,王爷可先到铁岭观望形势。若有人别有用心,鼓动皇上追究广宁城失守之罪,那么王爷可拥兵驻留铁岭、开原一带,若皇上宽宏大量,不予问罪,再回盛京不迟。” 吴尔古代说到这里,与自己的外孙罗洛浑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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