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78：全村挨饿，我带媳妇鲍鱼龙虾》 第1章 重生一九七八 “不要脱我的衣服，你放开我！” “潘杰，救救我，救救我啊！” “畜生，你就是个畜生……” 宝安县，东港村。 一间破烂的渔房里，几条破木板搭在角落，勉强成了一张床。 潘杰从床上起身，听见身旁撕心裂肺的喊声。 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女人，被一个黑粗的壮汉按在地上，那壮汉已经褪去了她上半身的衣服，露出半个白嫩的肩膀。 他看着女人，目光呆滞，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此刻被按在地上的女人，正是他朝思暮想了三十年的亡妻，萧婉君！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一九七八年的春天，他被生产队长曲国泽做局，哄骗上了赌桌。 那时候的曲国泽，跟他称兄道弟，故意让他赢了些钱，年轻的他，很快便开始忘乎所以。 觉得自己马上要发家致富。 连生产队做工都不去了。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将结婚后攒下的一百五十块钱存款，输得一干二净。 那段日子，他每天除了酗酒，就是打骂妻子和女儿。 浑噩度日之下，曲国泽仍然不愿意放过他，又提出要借钱给他翻本…… 在内心欲望的驱使下，他又坐上了赌桌。 这一次，他输红了眼，甚至将前来劝他回家的萧婉君娘俩，给压上了赌桌！ 不出所料，他还是输了…… 不光输掉了妻子和女儿，还欠下了整整一千八百块钱的赌债！ 在东港村这个小地方，村里人靠打渔和种田为生，忙活一年赚的工分，也就堪堪一百七八十块钱！ 一千八百块钱！ 他得不吃不喝赚上十年…… 当天晚上，曲国泽来到他家里，假意跟他商量欠债的事情，实则将他灌醉之后，当着他三岁女儿的面，强暴了他的妻子萧婉君。 一夜醒来，他悔之晚矣。 萧婉君哭成了个泪人，可懦弱的他，根本不敢带着妻子去找曲国泽算账。 甚至潘杰惧怕曲国泽向他讨债，要带着萧婉君和三岁的女儿，趁夜出海，偷渡去香江躲债！ 也就是这个决定…… 让他丧失了一生最爱的两个女人。 此后三十年，他活在了噩梦之中。 偷渡的当晚，他驾驶的帆船，遇到了强风，一家三口被卷入海中。 狂风骤雨之下，他拼了命，爬上一处岛礁，再回过头，妻子和女儿，却早已消失不见。 他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可一切，都已经回天乏术…… 没脸回村的他，离开了宝安县，找了一家打渔的公司，整日游荡在海上，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 后来，他攒了些钱，和几个人合伙，买下了一艘渔船，二十年后，靠这艘渔船发家，他组建了一家远洋贸易公司，身家百亿。 也是在那时，他有了寻找妻子和女儿尸骨的能力…… 他花费大价钱，请专业捕捞队，在当年偷渡失事的位置，捞上来两具森森白骨，他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当年失踪的妻子和女儿。 因为其中一具尸体上，还带着他当年为了哄骗萧婉君，拿家里的钱去赌，而买来的假金镯子，三十年过去，这镯子早已变得锈迹斑斑。 他抱着两具骸骨，哭得昏厥，甚至站不起身。 情绪激动之下，他因为常年在外打渔，积劳成疾累出的心脏病再次发作，在甲板上抱着两具骸骨，就这么跌进了大海之中。 本以为就此了结一生…… 却不料，再一睁眼，他竟然回到了东港村的破木屋中。 腥臭，腐烂的味道，萦绕在身旁，他似乎还能听见渔房外，大海翻腾起的波涛声。 “你放开妈妈！” “坏人！” “你放开我妈妈！” 耳旁女儿奶声奶气的声音，让潘杰恍如隔梦一般。 他重生了！ 回到了一九七八年…… 回到了妻子萧婉君，被曲国泽强暴的当晚！ 曲国泽一把推开潘燕燕：“滚一边玩去！” 说着，他舔了舔嘴唇，按住萧婉君，狠狠地拽开了她的衣服。 “你们娘俩叫唤也没用！” “潘杰睡得跟头猪一样，怎么可能听得见！” “你也是不开眼！” “跟了我，不比跟着这个窝囊废强多了？” “潘杰已经把你输给我了，只要你不反抗，等完事了，我就把你送进咱们大队的文艺队，不用上工，还能拿工分，多好啊！” 萧婉君用力的挣扎着，却根本是无用功，她看着越贴越近的曲国泽，最终，只能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已经做好准备，结束自己这屈辱的一生！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顾所有人反对，嫁给了潘杰！ 如果她带着女儿离开，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曲国泽眼看萧婉君放弃了抵抗，他更加兴奋，直接伸手朝着萧婉君的腿上摸去！ “对吗，反抗有什么用！” “说不准潘杰这会还没睡……” “正在旁边偷听呢！” “多刺激啊！” 就在曲国泽手要落下的时候，一根手臂粗的棍子，猛地一下子，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嘭的一声！ 曲国泽一个踉跄，脑袋上流出血来。 潘杰抡圆了棍子，怒目圆睁，又是一棍子砸了下去！ “草你妈的曲国泽！！！”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 “你逼死我全家！” “老子今天就拉你一起上路！” 曲国泽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不堪的躲开了第二棍子，他顾不得脑袋上的血，怒喝道。 “你敢打我？” “姓潘的，是你自己把媳妇输给我了！” “你还欠老子一千八百块钱呢！” “本来要了你媳妇，我还打算宽限你几天，你敢跟我动手？” “真踏马给脸不要脸了！” 曲国泽从地上爬了起来，怒瞪潘杰。 萧婉君作为村里有名的美人，他早就垂涎已久，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眼看事情就要成了，没想到潘杰竟然醒了！ 醒了也就算了，在一旁装睡，也说得过去，偏偏这孙子给了他一闷棍！ 潘杰咬紧牙关，眼中尽是寒意：“我给脸不要脸？” 他逼近一步，一把拽住了曲国泽的衣领，抓起桌上的剖鱼刀，直接顶在了曲国泽的脖子上！ “钱，我一分不少的会还给你！” “但你碰了我媳妇！” “我必须剁你一只手！” 曲国泽看着潘杰手里明晃晃的剖鱼刀，瞳孔瞬间放大，身子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他不敢赌！ 要是潘杰这一刀扎下来，他必死无疑。 “阿……阿杰，有话好好说吗，你欠我的钱，晚几天也可以的啊！” “我碰了你老婆，但我没得手啊！” “你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潘杰一把拽住他的手，猛地一下子将其压在桌上，冰冷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求饶！” “晚了！” “你这只手，我要定了！” 他猛地举起剖鱼刀，照着曲国泽的手，狠狠地砍了下去！ 第2章 是妈没本事 “别，别，别啊……” 曲国泽浑身颤抖，被吓得闭上眼睛，下体一股温暖，差点尿了出来。 可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刀落下。 他害怕的睁开眼睛，却看见萧婉君拦在刀前，按住了潘杰的手，满眼通红。 “潘杰，你今天剁了他，你……让我和燕燕怎么活啊？” 萧婉君盯着明晃晃的剖鱼刀，她害怕，害怕潘杰杀了曲国泽，剩下她和燕燕孤儿寡母。 要是潘杰被抓走，她和女儿，还不是成了曲国泽的掌中之物。 曲国泽也连连点头。 “对对对，阿杰，你想想婉君，想想燕燕啊！” “你欠我的钱，我不着急，不着急要了……” “你把刀放下，咱们一切都好说！” 曲国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盯着潘杰手里的刀，浑身打颤，要是今天能保住这条小命，他必须得去妈祖庙里好好拜一拜。 潘杰凝视着曲国泽，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上一世，三十年的噩梦，每次午夜梦回，梦到萧婉君和女儿燕燕的脸，他都忍不住嚎啕大哭，这一切，都拜曲国泽所赐！ 如果不是这个混蛋，拉他下水，给他做局，让他输得倾家荡产，还要让他签下赌债！ 他又如何能走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这一步…… 但曲国泽说得对…… 现在不一样了，他重生了，回到了一九七八年，他有老婆，还有女儿，一切还没发生，她们都还活着。 他还有时间，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潘杰放下了刀，曲国泽松了口气，却也暗骂自己大意，没想到这窝囊废的东西，竟然也有有种的时候，差点阴沟里翻船！ “对吗，有话好好说！” “咱们一个村里住着，我还是咱们队的生产队长，有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忙！” “你要实在还不上钱，正巧县里有个富户，就喜欢你们家燕燕这样的姑娘，我做主了，一千八百块钱，把孩子送到县城！” “咱们就算两清。” “你看，你不用还钱了，孩子也有更好的未来，总比跟着你们两个，住在这破地方强吧？” 曲国泽说着，目光盯着躲在萧婉君身后的潘燕燕身上。 潘燕燕害怕极了，她拽住萧婉君的裤脚。 “爸爸……” “爸爸不要把燕燕卖了。” “燕燕会听话的！” 说着说着，潘燕燕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 曲国泽有些不满，要不是有人喜欢这丫头，他又想拿下潘杰老婆，何至于费这么大劲，专门给潘杰做局。 现在好了，钱，潘杰肯定还不上了。 萧婉君这个女人，他可以循序渐进，慢慢来，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挖不到的墙角。 潘杰掂量着手里的刀，看着曲国泽。 “卖女儿的事情，我潘杰不干！” 曲国泽面色一变，正要说话，潘杰猛地一下，将手里的剖鱼刀，扎在了桌子上。 “欠你的钱，我很快就会一分不差的全部还上！” “但你要是再敢打我老婆和女儿的主意！” “我告诉你，曲国泽，你全家上下，不会再有一个能喘气的！” 曲国泽后退两步，靠着门口，才长足了底气。 “姓潘的，你踏马得了失心疯吧？” “欠了一屁股债，你还在这威胁起我来了？” “你这很快，是什么时候啊，是十年还是八年，是等你发财，还是等你升天啊？” “我叼你老母啊，你吹牛皮不打草稿的！” 潘杰深吸了一口气：“两天，两天时间，我还上欠你的一千八百块钱！” 曲国泽愣了下，紧接着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他伸出手指着潘杰，却笑的前仰后合。 “两天？” “一千八百块钱？” “好好好！” “我等你这两天！” “我看你怎么掏得出这一千八百块钱的！” “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两天之后，你要是还不上钱，我就带着人，先把你女儿带走抵债，再把你捆起来，让你亲眼看着，我和你老婆，在床上……” “哎呦呦！” 潘杰目光中的寒意，带着杀人一般的目光。 曲国泽不由得浑身一颤。 “你，你踏马少拿这种眼神看我！” “两天啊，我等着你！” 他说完，后退着出门，脚撞在门框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紧跟着，逃一样的离开了小渔房。 潘杰放下了手里的刀，正要回头再好好看看三十年未见的妻子和女儿。 却不料，萧婉君红着眼睛，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潘杰揉着脸，有些懵。 萧婉君抱着潘燕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潘杰，你一定要我们娘俩死了，你才甘心吗？” “两天时间，一千八百块钱！” “你拿什么还啊？” “拿我和燕燕的命吗？” 潘杰顾不得脸上的疼，他一把握住萧婉君的手，怔怔的看着她。 “婉君，从前是我混蛋，但这一次，你相信我，两天时间，我肯定有办法凑够一千八百块钱！” “你就再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想赚钱，我还需要点本钱才行……” 萧婉君颤抖着身子，说不出的委屈哽咽在心头，她拉着潘燕燕的手，内心已然绝望到了极致。 都到了这个时候，潘杰竟然还惦记着家里那点钱！ 他能有什么办法赚钱？ 两天凑够一千八百块钱的办法，不就是去赌吗？ “给你，都给你……” 萧婉君把口袋里仅剩的十块钱，一把全扔到了地上，这是家里最后的积蓄。 现在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真傻，竟然以为潘杰会回头…… 潘杰捡起地上的钱，深吸了一口气：“婉君，燕燕，你们俩乖乖在家等我！” “相信我，明天早上，我肯定能带着钱回来！” 说着，潘杰在门外翻找了一阵，拿上一捆钓线，朝着渔港快步而去。 他必须在两天之内，赚够这一千八百块钱！ 他一定，要救下自己妻子和女儿的命！ 萧婉君站在屋里，抱起了潘燕燕。 “燕燕，妈对不起你……” “是妈没本事……” “咱娘俩走之前，再吃最后一顿饱饭！” 萧婉君摘下了外面挂着的，最后一条咸鱼，然后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掏出了一瓶农药。 活着已经看不到希望，她只能带着燕燕一起走了。 …… 东港村的渔港。 天色已经晚了，不少打渔的船只，陆续返港，正停在码头上。 潘杰手里拎着一个黑袋子，一路小跑，直奔渔港而来。 萧婉君给他的十块钱，在来的路上，他就花得一干二净，变成了袋子里的钩子，鱼线，还有饵料。 但他愈发有信心，能赚回来十倍，百倍，甚至一千倍。 他隐约能记起，上一世，就在他和萧婉君偷渡香江，妻子意外惨死的第二天。 东港村一个渔户，出海打渔的时候，捞到了一网东星斑。 按照一九七八年水产供销站的收购价，一斤东星斑的价格，高达一块二。 这可相当于下地种田，三天才能赚来的工分。 而这鱼户捞起来的一网鱼，足足有八十几斤！ 虽说经过生产队长曲国泽的扒皮，也剩不下几个钱，但架不住这鱼户，往后几天，每天都能捞上来八十几斤东星斑。 渐渐地，有人发现这事不对劲，于是便趁着他出海，远远跟在这鱼户身后，找到了他捞东星斑的那片海域。 根据潘杰的记忆，那地方，前前后后足足捞起来七八千斤的东星斑。 现在，这批鱼获，是他的了！ 第3章 上鱼了！ 潘杰在渔港找了一阵子，才找到了自己的小船。 说是小船，其实就是一艘舢板。 唯一有差别的，就是他这舢板，不是用浆划，而是装了一个小马力的柴油发电机。 也算他还没昏头，知道留下这艘船，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东星斑的位置，在东港村往南二三十海里的位置。 他将船开出渔港，掏出指南针，找准了方向，启动发动机，听着突突突的声音，和冒出的滚滚黑烟，潘杰一屁股坐在船尾的位置，解开了袋子。 里面的鱼钩，鱼饵，鱼线，捆成了一卷。 东星斑看上去颜色鲜艳，其实仍然属于石斑鱼的一种。 这东西和常见的老虎斑，青石斑一样，都喜欢躲藏在珊瑚礁或者岩礁海域的石头下面。 石头密集的地方，就不好下网，尤其是没办法下拖网。 一旦拖网挂住石头，不管多大的力气，都会被拽破。 所以想要抓住东星斑，除了靠流网和人工下海手捕，最常见的，就是用延绳钓法。 而延绳钓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根足够长的绳子，这根主绳，得能经得住鱼获的重量。 在一九七八年，想要弄到尼龙的钓具，还是一件难事，潘杰在家里翻腾了一阵子，也只找到一套麻绳钓绳，这玩意是用马尼拉麻的纤维制成的。 不如后世的钓绳那么结实，眼下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萧婉君给他的钱，除了买了吊钩，剩下的，都花在了鱼饵上。 东星斑最喜欢吃小鱼小虾，他买的都是活虾，虽然小，但也不便宜。 潘杰一路开船。 直到夜里十一点，他才摸索到了下钓钩的位置。 检查了一遍钓钩，这才将钓钩系上铅块，顺着船旁扔了下去。 他准备的延绳钩，五百米，差不多挂了三百多个钩子。 从放下第一个钩子，到最后一个钩子，足足花了一个小时的功夫。 “希望能有个好收获！” 潘杰嘟囔了一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上一世妻子和女儿去世的早，他内疚自责，没时间思考这前因后果，如今躺在这茫茫大海上。 他倒是好奇起来，曲国泽到底是受了谁的吩咐，非得要花钱买走他女儿？ 思来想去没有头绪，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他才将船划回到浮漂的位置。 一把拽起延绳钓钩！ 刚一上手，他就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上鱼了！” 潘杰面色一喜，也知道这会不能着急，他一点一点，轻轻向上拽着。 一个接着一个的空钩子，直到第六个钩子，他终于看见一条通体淡红，色彩均匀的东星斑。 “来了！” 他一把掐住鱼，剪断了鱼钩，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好家伙，这一条鱼，怕不是有三斤重！ 这要是卖给供销站，一条鱼，就能卖到四五块钱！ 这条东星斑，不管是花色还是大小，都算的上一等品。 六个钩子，就上了一条鱼，下面恐怕还有不少鱼！ 潘杰把鱼扔进水桶里，继续拽鱼，一条接着一条，第一段浮漂，他足足捞上来十几条东星斑。 再一眼看过去，个个都是两三斤的大鱼！ 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麻雀，这些鱼，要是都换成钱，够他吭哧吭哧，干上一个月赚的工分了。 就是可惜了。 跟欠曲国泽的一千八百块钱比起来，还是杯水车薪。 不过还好，他已经想到了还债的办法。 先把鱼捞起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下钩只用了一个小时，可起钩，却多花了几乎一倍的时间，每一条鱼，潘杰都要将鱼钩剪断，再扔到水箱里。 他这小舢板，吃水越来越深。 直到拉起最后一只鱼，五百米的延绳钓钩，三百多个钩子，竟然上了一百多条鱼。 这怕是得超过三百斤的鱼获！ 潘杰笑的合不拢嘴，这批鱼全带回去，一下子就能卖出去三百多斤！ 要是能把这批鱼卖到香江！ 怕是要还要再翻几倍不止！ 潘杰想到这，忍不住远远眺望，依稀能看见不远处的高楼林立，距离他几十公里开外的那座香江岛上，和破落的东港村比起来，是如此的繁华。 上一世，他和妻子女儿，无比向往那座城市，最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重活一世，他再看向对岸，反而没有了太多的悸动。 可想要赚到一千八百块钱，还上曲国泽的赌债，还是得想办法，把鱼卖到香江去。 收拢了渔具，潘杰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把这些东星斑都换成工分。 他从船上翻出一个鱼笼，挂上浮球。 紧跟着，又将舢板水桶里，个头大的，一级品的东星斑，一股脑的塞进鱼笼里。 然后将鱼笼，扔进大海。 他船上还剩下一百多斤东星斑，家里快没米下锅了，先把这些鱼运回去，卖给供销社，换成工分，解解燃眉之急。 至于剩下的这些一级东星斑，等他找到能去香江的船只，再回来取走也不迟。 折腾了一阵子，眼看天要大亮，这才启动了发动机，朝着东港村渔港而去。 东港村的渔港，一大清早，还没有多少人出海。 但渔港旁的水产供销社，已经开门了。 潘杰拖着装鱼的水箱，直奔供销社而去。 供销站门口，一个胡子拉碴，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叼着一个水烟壶，吧唧吧唧的抽了两口，鼻子出来两股烟。 潘杰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正是东港村水产供销站的质检员，林立军。 林立军瞧见潘杰，也是带着几分鄙夷。 “呦，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没看错吧，潘杰……” “你还知道出海打渔呢？” 第4章 能换几个工分，关你屁事？ 林立军在村里待了四十来年，最瞧不上的就是潘杰这号人，烂赌鬼，窝囊废，自己在外面一掷千金，家里老婆孩子饿着肚子，连饭都吃不饱。 要不是有娘家时常接济萧婉君。 怕是这娘俩，早就饿死在家里了…… 潘杰自知理亏，也不想辩解，只是留了一条最大的东星斑，打算把剩下的卖了，换成工分，先让孩子和媳妇吃顿饱饭。 “林叔，今天的东星斑，一斤能换几个工分？” 林立军吧嗒了一口水烟：“能换几个工分，关你屁事啊？” “怎么的，你个烂赌鬼，出去一圈，还能捞上来东星斑了？” “赶紧滚蛋，带着你堆小杂鱼，有多远滚多远去，也不看看我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水产供销站，你以为什么破烂玩意我都收！” 潘杰眉头紧锁：“我这里面都是东星斑，你过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林立军嘴角一歪，站起身来。 “放你奶奶的屁！” “平常谁出海捞上来一条两条东星斑，那都算走了狗屎运了。” “你说你这桶里，全是东星斑？” “你是不是以为我好说话，不敢揍你啊？” 林立军拎着手里的水烟壶，作势就要砸在他身上。 潘杰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我没撒谎，这里面全都是东星斑，是我昨天晚上出海，捞上来的。” 供销站附近，几个要出海打渔的村民，离着老远，就听见了潘杰的话。 这群人叼着烟，一个个笑呵呵瞧着林立军。 “军儿啊，一大早上，听傻子吹牛逼呢？” “什么人都能捞上来东星斑了？” “呵，不止呢，人家不是说了，他那一桶里，全都是东星斑呢！” 这群东港村的村民，一个看着一个，说着说着，拍着大腿，哄堂大笑。 林立军眉头紧锁：“行了，潘杰，赶紧滚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真把自己当傻子了！” 潘杰轻笑一声：“谁当傻子，我不知道，但我这桶里，的确全都是东星斑，虽然算不上一等，但四十多条，百十来斤还是有的。” 林立军心中的怒火，已经烧到嗓子眼。 “我说你踏马的没完了是吧？” “东星斑，东星斑，我这个月总共见了三四条东星斑，你说你这水桶里有四十条，一百斤？” “来，你给我打开，我瞅瞅，你那东星斑在哪呢？” “我告诉你潘杰，你把这水桶拧开了，里面要是没有东星斑！” “我踏马先把你塞进桶里，我让你变成东星斑！” 潘杰没有半点废话，直接打开了水桶的盖子。 林立军不信邪的凑了过来。 他低下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红的，粉的，鱼身上还带着点点，他猛地咽了一口吐沫，绷直了身子。 一个岁数大的村民，抱着肩膀笑道。 “军子，赶紧的，把潘杰的东星斑捞出来，给我们看看，长长见识啊！” 另一名渔民也笑道。 “对啊，给我们开开眼，让我们瞅瞅，这一晚上捞上来的四十多条东星斑，到底长什么样！” 一个年轻人，更是憋不住笑容。 “就他？还特么东星斑，他怎么不说自己捞上来一条美人鱼呢！” 要出海打渔的村民越来越多，听说潘杰捞上来东星斑的事，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 只有林立军揉了揉眼睛，不信邪的又一头钻进了水箱里。 他没看错…… 东星斑！ 真的是东星斑！ 活的，新鲜的！ 一眼望过去，怕是得有四十多条！ 一百多斤的东星斑！ 潘杰没撒谎，他说的是真的！ 林立军猛地咽了一口吐沫，目光有些呆滞。 捞上来东星斑不稀奇，捞上来四十多条东星斑，也不稀奇。 但是村里臭名昭著的窝囊废，烂赌鬼，天天只知道打骂妻子和女儿，平日里连海都懒得出几次，全靠妻子上工养着的潘杰…… 出海一晚上，捞上来四十多条东星斑？ 这踏马怎么可能呢？ 旁边一群正要继续嘲笑潘杰的渔民，发现林立军半晌没吭声，也是收敛了笑容。 “老林，怎么了？” “是啊，林叔，这水桶怎么了？” “你说话啊，军儿……” 林立军极力的平复下心情：“东星斑，都是东星斑……” “潘杰捞上来的，全都是东星斑。” “他没撒谎……” 潘杰神色淡然，旁边一群要出海的渔民，却猛然间沉默下来。 紧接着，一群人跟疯了一样，朝着水桶冲了过来，一个接着一个，把脑袋塞了进去。 “东星斑，在哪呢？” “杨叔，让我看一眼，我看看东星斑……” “嚯，真踏马是东星斑，真是见了鬼了。” 潘杰不管这群疯了的人，继续看向林立军。 “现在能告诉我，一斤东星斑，换几个工分了吧？” 林立军连连点头：“能，能能能，一斤换两个工分！” “你这要是一百斤东星斑，那就是两百个工分！” “阿杰啊，你这次，是发财了啊……” 潘杰拽起了水桶，驱散了众人，直接将鱼递给了林立军。 发不发财不重要，现在对他而言，换了工分，变成吃食，不让萧婉君和潘燕燕娘俩饿肚子，才是正经事。 林立军一条一条，把东星斑捞出来上称，最后总共一百零二斤，二百零四个工分。 这些工分，要是他下地做工，够干上大半个月了。 潘杰拿着工分簿，正打算去供销社换点东西，给婉君和燕燕买两件小礼物。 水产供销社门外，一个个子不高，长相敦实的年轻人，踩着一双破布鞋，呼哧带喘的跑了过来。 “杰哥，杰哥，你赶紧回家！” “你老婆带着孩子，在家里喝农药了！” 第5章 别在这挡路！ 潘杰握着工分簿，猛地冲出门外，看向说话那人。 “你说什么？” 那敦实的年轻人，是潘杰的邻居，叫陈明辉，他擦了一把汗，急切道：“刚刚你大舅哥到你家探门，发现嫂子和燕燕躺在床上，旁边还放着个农药瓶！” “哎呀，说不明白，你赶紧回家看看吧！” 陈明辉话没说完，潘杰已经迈开步子，朝着小渔房跑了过去。 从渔港到渔房，一千多米的距离，七八分钟不到，他就跑到了，震的脚底板子生疼，连鞋都快跑丢了。 渔房的床上，萧婉君手上扎着一个吊瓶。 旁边的燕燕，有些害怕的躲在角落里。 一个身高一米八五，样貌和萧婉君有几分相似，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坐在床头，抽着烟。 潘杰停下脚步，这汉子他当然认识，正是萧婉君的大哥，萧振东，也是东港村捕鱼的一把好手。 “大哥……” 潘杰话还没说完，萧振东就一把拽住他，一拳头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紧跟着，第二拳，第三拳，一拳接着一拳，狂风骤雨一般，一刻不停。 床上的潘燕燕，被吓得失声痛哭。 “舅舅，你不要打爸爸……” “不要再打爸爸了……” 萧振东红着眼睛，捏住潘杰的脖子：“潘杰，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就差一点，我要是来晚了一步，婉君就喝完了农药，带着燕燕一起上路了！” “你要逼死我妹妹，我也不活了！” “我踏马带着你一起上路！” 潘杰的额头上，血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咳嗽了一声，猛地咽了一口吐沫。 “对不起，我对不起婉君和燕燕……” “哥，是我错了……” “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萧振东浑身颤抖着：“改过自新？” “你打我妹妹的时候，逼着我妹妹喝农药的时候，你给过她机会吗？” “潘杰，我告诉你，你外面欠的债，你自己还！” “明天，明天你就去跟我妹妹离婚，从今往后，我不许你再靠近我妹妹一步！” 萧振东抬起手，猛地一巴掌抽在潘杰脸上，一下子，潘杰的嘴角，流出血来。 潘杰吐了一口血，躺在地上。 “我已经有办法，能还上我欠的债了。” “我昨天晚上出海，抓了几十条东星斑，都换成工分了！” “婉君，我知道你恨我，不愿意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们娘俩了！” “婉君……” 床上的萧婉君，嘴唇泛白，眼中尽是无力，一晚上出海，抓了几十条东星斑，她是海边长大的，寻常人捞一条东星斑都费劲。 潘杰一下子捞起来几十条？ 这种没谱的事情，到了潘杰这，撒谎连草稿都不用打了。 要是他早有这个本事，至于要卖了女儿，替他还债吗？ “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了。” “潘杰，我要跟你离婚……” 潘杰跳动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婉君，燕燕，我真的能还上这一千八百块钱的赌债，你们，相信我，相信我行不行！” “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的捞到东星斑了，赚到工分了，你看，你看啊……” 他费力的想要将工分簿递给萧婉君。 床上的萧婉君，看着潘杰，内心未免有些犹豫，她和潘杰结婚，生下燕燕，这么多年，自然是有感情的。 当初的潘杰，还是东港村的一个腼腆的小伙子，为人踏实肯干，本以为她能这么幸幸福福的度过一生，可没想到，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潘杰便性情大变。 整日酗酒不说，还经常打骂她和女儿燕燕。 甚至到后来，还染上了赌瘾…… 一次次的失望之下，她如何能相信潘杰？ “我……” 萧婉君话还没说出口，猛地一下，开始干呕起来，紧跟着，额头上冒出虚汗，再之后，她捂着肚子，在床上打起滚来。 萧振东连忙放开了潘杰，瞪直了眼睛。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打上针了吗？” 潘杰大脑几乎宕机，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萧婉君竟然真的喝了农药，哪怕不多，哪怕萧振东叫了村里的大夫过来打针。 但农药中毒，必须要洗胃才行！ “快，快点……” “去，去镇卫生院！” …… 镇卫生院里。 萧婉君被拉进病房，紧急催吐，潘杰站在门外，双眼通红，一颗心揪到了嗓子眼。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医生走出们，摘掉口罩。 “人没什么大事，已经洗过胃了，还需要打两天点滴，这次发现的及时，要是来晚一步，救都救不回来了！” “一定要注意患者的情绪，千万不能再出现这种过激行为了！” “对了，你们是哪个村的，去登记一下，医药费和住院费，到时候从大队的账上划……” 潘杰松了一口气，举起手：“我们是东港村的，里面的是我老婆，叫萧婉君。” 医生点了下头，列了一张单子。 “洗胃加上点滴，还有住院费总共二十三块钱，去缴费处登记就行。” 潘杰正要伸手接过，却被旁边的萧振东一巴掌拍开。 “多少钱，你也敢伸手去接？” “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再从你们大队账上划钱，你让婉君和燕燕喝西北风啊？” “从我们家走，挂我们家账上。” 萧振东伸手接过医生手里的单子，说着就要朝着缴费处走去。 潘杰连忙拦住他。 “大哥，我不是说了吗，昨天出海，我捞上来几十条东星斑，我们家现在有钱。” “婉君喝药，是因为我，这医药费，没有让你交的道理。” 萧振东怒视着潘杰，眼中的怒火再次冉冉升起。 这个潘杰，真把他当成萧婉君了，这种话，出去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东星斑，还几十条！ 刚刚萧婉君喝了药，他没时间跟潘杰较真。 现在他要去替自己妹妹交医药费。 潘杰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居然还要拦着他，硬撑着说自己家里有钱？ “潘杰，你有没有点良心，我这钱，是为了救我妹妹，不是给你的，更不需要你还！” “交了这二十块钱，是怕你以后翻旧账！” “等我妹妹出院，我立马拉她跟你离婚，不光是婉君，还有燕燕，都一并回我们家，两口人，我萧振东养得起！” “你别说你捞上来了东星斑，你就是捞上来个龙王爷，也跟我没关系！” “滚开！” “别踏马在这挡路！” 第6章 缴费处 潘杰被萧振东，猛地一下撞开，他手里捏着的工分簿，也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萧振东把单子递进缴费处。 缴费处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翘着腿，嗑着瓜子，她瞥了一眼单子，抬头看了看萧振东。 “这是你爱人？” 萧振东挤出几分笑容：“不是，这是我妹妹，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刚洗了胃。” “我是东港村二队的渔民，你看看，能不能挂在我们大队账上。” 女人坐直了身子，抱着肩膀。 “哎呦，那可不行，你这妹子三十多了，肯定结婚了，户口也不在你家，怎么能挂在你们大队账上呢？” “她自己没家吗？” “得落在户口所在地的大队账上才行。” 萧振东深吸了一口气：“我这个妹妹，家里困难，您能不能通融一下，就让他挂在我们二队的账上吧。” 缴费处里的女人，有些不满，放下了单子。 “要是各个都像你们这样，让我通融通融，我们这工作还怎么做啊？” “回头你们大队找来了，我怎么解释啊？” “你要是不登记，就赶紧让开，后面还有人呢……” 萧振东攥紧了拳头，正打算再争取争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潘杰给拦住了。 潘杰伸进头去：“我是东港村一队的，萧婉君是我老婆，挂在我们一队账上就行了。” 女人打量了潘杰一眼，不情愿的坐直了身子，又拿起了单子。 萧振东拽了一把潘杰。 “潘杰，你在这捣什么乱，本来你们家粮食就不够吃，登记在你们大队了，那个曲国泽又得克扣你们家粮食，婉君和燕燕，都得吃饭！” “你赶紧让开，让她登记在我们大队下面！” 萧振东话还没说完，潘杰直接把工分簿拍给萧振东，然后头也不回的看向缴费处里的女人。 “直接登记就行。” 女人皱起眉头，不情不愿的写了几行字，填了个二十三块钱，又记下了萧婉君的名字。 “东港村一队的是吧？” “不会又是没钱冒名顶替的吧？” “人家有些生产队，效益好，不差这点钱，但也架不住你们这么薅羊毛。” “光叫唤自己没钱，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有没有努力工作。” 女人说着，啪的一下，盖了个公章，把单子丢到了外面。 潘杰懒得搭理她，回过头，看见萧振东拿着他的工分簿，正怔怔的发着呆。 “两百个工分？” “两百……” “你这工分，从哪来的？” 萧振东猛地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潘杰。 他妹妹家里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潘杰在外赌博，不说输的家破人亡，那最起码是家徒四壁了。 要是还有两百个工分，他绝不可能攒下来，早就换钱去赌了。 可这工分簿上的两百个工分，不是假的啊！ 难不成，潘杰昨天晚上，真的出海捞了几十条东星斑回来？ 不等潘杰说话，窗口里坐着的女人，翘起腿来，冷笑一声。 “吹什么牛逼，还两百个工分。” “老娘在这干一天，才特么几分钱啊，你张嘴就两百个工分？” “真是牛皮吹上天了，刚刚还叫唤自己妹妹家里穷呢，这会又有两百个工分了。” “你们这些村里的，一年干到头，三四百个工分，一到年底，就得换成粮食，这才几月份啊，就两百个工分了？” 萧振东脸色一滞，从工分簿里抽回思绪。 他妹妹嫁的是不好，家里也穷，但还轮不到外人在这说三道四。 “轮得到你在这放屁？” “这工分簿上两百个工分，白纸黑字写着呢，我犯得着吹牛？” “我妹妹家里条件是不好，那耽误她家有二百个工分？” “嗑你的瓜子得了，怎么那都有你呢！” 缴费处里的女人也急了，站起身，一只手拍在玻璃上。 “少在这跟老娘吵，你滚一边叫唤去，别耽误我们这正常工作！” “还二百个工分呢，你那二百个工分在哪呢？” “我看看，拿过来让我看看啊！” “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谁相信啊，刚刚为了省点钱，还要挂在其它大队账上，这会又能掏出来二百个工分了？” 萧振东被气的脸颊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就在要发作的时候。 潘杰挡在他面前，直视着缴费处里的女人。 “不光掏的出来，这二百个工分，都是我昨天一晚上赚的！” “你在这上班一天赚几分钱我不知道，但我一晚上，就能赚回来二百个工分！” “现在不是二百个工分的问题了，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代表的是整个镇卫生院！” “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明天我把举报信拍在你们镇卫生院的举报箱里！” 女人有些语塞，两人堵着门，在这骂一骂，倒不算什么是。 可要是潘杰铁了心举报她…… 她在这上班的这几年，没少被人投诉举报，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要被调走了，这缴费处的工作虽然苦点累点，但是油水多啊。 平常家里人来看病，都不怎么花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说你那二百个工分是吹牛，你又要举报我，又要找我们领导的……” “你挺大一个男人，欺负我一个女人，你要脸吗！” 潘杰一把拽过萧振东手里的工分簿，直接按在缴费处的玻璃上。 “看清楚了，两百零三个工分，是不是今天早上印上去的？” “瞪大你的眼睛看看！” “念出来，上面是多少个工分！” 缴费处的女人，盯着潘杰的工分簿，看着上面写着的二百零三，猛地咽了一口吐沫。 她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一晚上赚二百个工分。 到她们镇上，这一个工分换成粮食，也值个四分钱。 二百个工分，那就是八十块钱。 一晚上，八十块钱…… “这……这……” “刚刚那男的还说你老婆家里穷，交不上钱，让挂在他们大队账上。” “你这，你这二百个工分，是不少……” “可工分多有什么用，你老婆还不是喝农药了！” 缴费处的女人，猛地想起刚刚萧振东说的话，顿时又挺直了腰杆子。 把自己媳妇都逼得喝药了，有两百个工分又能怎么样。 这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谁知道他这工分怎么来的。 潘杰攥紧了拳头，怒目圆睁之下，一脚踹开了旁边的缴费处大门。 紧跟着，他拽着女人的头发，直接将她扔到了镇卫生院的地上。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都往后撤了几步，指指点点起来。 “这娘们终于挨揍了……” “可不是，上次我来卫生院看病，她诅咒我不得好死，我早就想揍她一顿了，我就知道，她这张破嘴，迟早得挨揍！” “我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给她两巴掌！” 第7章 燕燕呢？ 躺在地上的女人，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也顿时慌了神。 她在镇卫生院这些年，的确没少得罪人，不管是同事，领导，还是来看病的患者和家属。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没想到，今天遇到个硬茬子，竟然栽了跟头。 “你，你是东港村一社的，我认识你们生产队长曲国泽，我告诉你，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话还没说完，潘杰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好啊，我等着你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这娘们要是不提曲国泽也就罢了，还敢当着他的面提曲国泽。 如果不是曲国泽苦苦相逼，妻子萧婉君又怎么会在家里喝药，差点带着女儿一起上路。 被抽了一巴掌的女人，大脑一片空白，她躺在地上，捂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潘杰反手又是一个嘴巴子。 啪的一声，打的她脸上红了一片。 “今天这两巴掌，就是给你点教训！” “你要是不长记性，别说是你，连曲国泽我都一起照揍不误！” “你也不用不服气，我一晚上能赚两百个工分，我就能找二十个人，等下了班好好收拾你一顿！” “再胡言乱语，我先撕烂了你这张破嘴！” 说完，潘杰站起身，头也不回朝着病房走去，要不是这女人提及萧婉君，他根本懒得动手。 这脑残玩意，不抽她一顿，真以为镇卫生院是她家开的了。 躺在地上，被连着抽了两耳刮子的陈婷，连腿都有些打颤，足足躺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站起身，恶狠狠朝着潘杰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哭着跑出了镇卫生院。 病房里。 潘杰坐在床边，萧婉君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安然进入了梦乡。 站在潘杰身后的萧振东，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潘杰一晚上的功夫，真的赚了两百个工分？ 难不成他运气真这么好，一网捞上来几十条东星斑？ “潘杰，你那两百个工分……” 潘杰叹了口气，知道萧振东的怀疑， “大哥，我那两百个工分，就是昨天晚上，捞东星斑赚的。”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一起出海。” “我还能捞到东星斑，而且比起这次，只多不少！” 萧振东眉头紧锁：“你知道上进，这是好事，但你欠曲国泽的钱，整整一千八百块，就算你一天几十条东星斑，也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这样吧，等婉君出院，你和她先离婚，让婉君回娘家。” “等你还上了债，要是你们两口子还有感情，看在孩子的面上，就复婚。” “你总不能让婉君带着孩子，成天跟你担惊受怕吧？” 潘杰低下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萧婉君，又抬起头，看向萧振东。 “一天！” “再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还上这一千八百块钱！” “大哥，我已经找到赚钱的办法了！” 萧振东一口气哽在胸口，他本想苦口婆心的劝潘杰几句，可劝到这才发现，潘杰居然还在鬼迷心窍，死不悔改。 “办法？” “什么办法？” “去赌？” “不在东港村赌，去镇上，去县里赌？” “潘杰，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啊，你已经输的一无所有了，你一晚上捞了几十条东星斑，这算是老天爷让你命不该绝！” “你还想着去赌？” 潘杰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是去赌，是出海打渔，我找到个地方，能捞到东星斑！” “大哥，只要你帮我一把，我一晚上，就能还清所有赌债！” “你就帮我这一次……” 萧振东差点被气笑了：“你让我相信你，相信你这个烂赌鬼？” “和你结婚这些年，婉君三番两次的回娘家，借走的钱，哪一次不是被你输的一干二净？” “你说你要出海打渔？” “你说你能捞到东星斑？” “潘杰，醒醒吧，我在东港村这么多年，论村里的打渔技术，我说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村里最好的渔船，就是我在开！” “我都不敢说自己能保准打到东星斑！” “人出了海，不管多大的船，那都是一叶扁舟，能捞上来什么，那得是龙王爷说了算，你张嘴闭嘴就是东星斑！” “就算你捞的上来东星斑，你一天赚二百个工分，一千八百块钱，你得不眠不休的干上一个月！” “这海里，有多少东星斑，够你这么捞？” 潘杰沉默了一下，他环顾四周，才压低声音，看向萧振东。 “大哥，你把你的船借给我，我今晚出海，再捞一网东星斑！” “我已经找好了卖家！” “就这一次，我绝对能还上一千八百块钱的赌债！” 萧振东猛地站起身，他直勾勾的盯着潘杰，紧接着，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双眼通红。 “你根本不是想出海捞东星斑！” “婉君早就跟我说过了！” “你是想开我的船，偷渡到香江去！” “婉君喝了药，现在成了你的拖累是不是？” “你想一个人跑，跑到香江去躲债？” 潘杰看着萧振东，一肚子的委屈，可渐渐地，锐利的目光，变得有些颓废。 一九七八年，坏事做尽的他，值得萧振东如此怀疑。 这些日子里，他不止一次的跟妻子萧婉君提起过，要去香江躲债的事情，也难怪萧振东不相信他。 两人的争吵，让病床上的萧婉君，惊醒过来。 她看见病床前的两人，浑然一愣，猛地坐直了身子。 “燕燕呢？” 潘杰一愣，刚刚送萧婉君来镇卫生院，应该是把女儿潘燕燕落在家里了。 “婉君，燕燕在家呢。” “你安心在这养病，我一会回家去，把燕燕接过来。” “我昨天晚上出海，捞了几十条东星斑，我留了一条最大的，我回家蒸了，一会就给你送过来。” 潘杰握住了萧婉君的手，还没捂热乎，就见萧婉君，将手从他手中抽离。 “你回家吧，有燕燕陪着我就够了。” “大哥，你也回去吧，别耽误了你上工。” 一口农药下肚，萧婉君心中真正不舍的，只有女儿燕燕，既然死不了，她就要带着女儿好好活。 萧振东的手有些颤抖，他眼中满是泪水，看着萧婉君，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个当大哥的不争气，赚不到钱，亲眼看着妹妹在火坑里，却无能为力。 “婉君，等出院了，就跟潘杰离婚！” “回家，回娘家，哥养你……” 萧振东话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潘杰抬起头一看，病房门外，住在他家隔壁的陈明辉，正拎着几个老式铝饭盒，乐呵呵的走了进来。 “杰哥，婉君姐怎么样了？” “你刚刚走的着急，家里那条东星斑，眼看要咽气了，我让我娘煲了汤，特意骑自行车送来的。” “赶紧让婉君姐趁热吃了。” 潘杰站起身，连忙接过他手里的饭盒。 “真不好意思，这么大老远，还让你跑一趟。” 陈明辉挠了挠头，笑了笑：“咱们都是邻居，一个村住着，我娘说了，让杰哥你别这么见外。” “对了，燕燕呢？” “刚刚你们往镇上赶，曲队长路过，听说婉君姐出事，也往镇上来了，燕燕一个劲找妈妈，就让他坐了曲队长的车。” “怎么我煲好汤来了，没看见燕燕呢？” 第8章 潘杰，你疯了！ 陈明辉话音落下，潘杰猛然一愣，他咽了一口吐沫。 “你说，曲国泽把燕燕带走了？” 陈明辉木讷的点头：“是啊，他说要来看看婉君姐，就捎带着送燕燕过来。” “他没来？” 潘杰浑身一震，放下饭盒，直接冲出了门外。 萧振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紧随其后，一起冲了出去。 陈明辉有些纳闷，他拿着饭盒，放到旁边的桌上，笑呵呵的看向萧婉君。 “婉君姐，没事的，杰哥和东哥去找了，咱们镇就这么大，孩子肯定丢不了。” “你看看这东星斑，烧的可好了，还有一块蒸了的，我给你带了点饭，你快吃几口，好好调养调养身体。” 萧婉君虽然心中着急，可挂着吊瓶，连下床都困难，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潘杰和萧振东身上。 她打开了饭盒，吃了两口，才反应过来。 “阿辉，你哪里弄来的东星斑？” “这东西这么贵，应该卖了换工分才是。” “怎么煮了吃了……” 萧婉君一面吃着鱼，感受着鲜甜的鱼肉，又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她刚刚听陈明辉说，这鱼是潘杰带回来的。 估计是她听错了…… 一条东星斑这么贵，卖掉够她们一家三口吃几天了。 潘杰大半年不出海，怎么可能弄来这么贵的鱼。 至于那几十条东星斑的事，一听就是在吹牛，要是他有这个本事，她们家何至于穷困潦倒到这般境地。 听见萧婉君提起东星斑，陈明辉坐直了身子，双眼放光。 “婉君姐，你还不知道吗？” “杰哥昨晚上出海，一网捞上来几十条东星斑呢！” “今早全都卖给水产供销社了，换了二百个工分，这事全村都传遍了！” “你吃的东星斑，就是杰哥昨天晚上捞回来的啊，是最大的一条，你看看这品相，估计得是一级品了！” 萧婉君正夹起一块鱼肉，听见陈明辉的话，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 “他，昨天晚上，捞了几十条东星斑？” 陈明辉点头：“是啊，都把我给羡慕坏了，二百个工分啊，够我干大半年了！” “我要是有杰哥这本事就好了……” 萧婉君目光凝滞，她夹起的鱼肉，又掉落回盘中，她看着雪白的鱼肉和鱼汤，心中未免一震。 潘杰没有骗她…… 昨天晚上，他出海去，真的捞了几十条东星斑回来。 真的换了两百个工分。 他说的都是真的？ 一时之间，萧婉君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无语凝噎，难道，她这次，真的错怪潘杰了？ …… 一九七八年的梧桐镇，只有横竖两条主路。 潘杰站在路口，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四下张望着，他看见旁边几个等着拉活自行车夫。 这群人常年往返于各个村子，他还算相熟。 “几位大哥，有看见我们村生产队长曲国泽吗？” 潘杰凑了过去，萧振东跟在他身后，也有些焦急。 他不知道，潘杰怎么一下子就窜出了镇卫生院。 但既然这事跟潘燕燕有关，那就是大事，他脑子不笨，能猜到一些，只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路口旁，一个倚靠着自行车的男人，拽了拽裤腿。 “曲国泽啊？” “东港村的曲队长是吧？” “我刚才好像看见了啊，是不是奔着客运站去了啊？” 潘杰脚下一软，一阵天旋地转，曲国泽啊曲国泽，他真敢拐走自己的女儿，还把燕燕送去了县里？ 潘杰差点栽到在地，萧振东连忙扶了他一把。 “到底怎么回事？” 潘杰深吸了一口气，双眼通红：“曲国泽要把燕燕卖给县里的人家，抵我欠的那一千八百块钱！” 萧振东瞪大了眼睛，曲国泽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把燕燕送去县里了？” 潘杰咬紧牙关，他千算万算，只顾着送萧婉君去卫生院，竟然给了曲国泽可乘之机！ “大哥，你放心，我今天豁出去这条命，就算是死，我也得把孩子要回来！” “咱俩不能跟无头苍蝇一样找下去！” “去曲国泽家里，他肯定要回家！” “我说过了，他敢动燕燕一根汗毛，我让他曲家上下，没有一个能喘气的！” 潘杰说着，就要朝着东港村而去，萧振东拽了他一把，朝着路口的方向指去。 潘杰回过头，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正摇摇晃晃的朝着路口走来，他再定睛一看，这人正是曲国泽。 “踏马的！” 潘杰弯下腰，抄起路边的一块板砖，朝着曲国泽冲了过去。 距离五米不到，曲国泽发现了潘杰，再一看他手里的板砖，立马躲到了一旁的电线杆子后面。 “潘……潘杰，你想干什么？” 潘杰咬紧牙关：“曲国泽，我女儿呢？” 曲国泽眉头一紧，眼珠子一转：“你女儿，你女儿去哪了，我哪知道啊？” “你自己把女儿弄丢了，还怪起我来了？” “你赶紧把砖头放下，我告诉你，信不信我现在报警！” 潘杰朝着曲国泽走去，被气的浑身颤抖。 “陈明辉说你把燕燕带走了！” “姓曲的，我也不想跟你多废话！” “昨天我就该踏马直接弄死你，大不了老子蹲监狱！” “让你多活了一天，是我心慈手软了！” “对不住了，我这一砖头，直接送你上路！” 潘杰一把拽住了曲国泽的肩膀，手里的砖头猛地举起，对准了他的脑袋。 曲国泽猛地咽了一口吐沫：“潘杰，你欠我一千八百块钱，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拿你女儿抵债，我把她送给县里的大户人家，这事就这么算了！” “你怎么又反悔了呢？” “你能还上那一千八百块钱了？” 潘杰冷笑一声：“一千八百块钱，你放心，我回头肯定一分不差的烧给你！” 话说着，潘杰抡圆了手里的砖头子，眼看就要照着曲国泽脑袋上砸下去。 砖头挥出一半，旁边的萧振东一把拦住他。 “潘杰，你疯了！” “燕燕被他带走了，你把他砸死了，咱们去哪找燕燕！” 曲国泽额头上，一排冷汗，也是被吓得浑身一颤，他猛地咽了一口吐沫，也是认出了萧振东。 “对对对，人家县里的人家说了，让我把燕燕送过去，提前熟络熟络感情！” “我钱还没收呢……” “你要是有一千八百块钱，我立马把孩子给你要回来！” 第9章 放手一搏！ 曲国泽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着，想要从潘杰手里挣脱。 他今天也是出门没看黄历，平常在村里，他身边至少得带着三五个好手，寻常人压根近不了身。 今天到镇上，他想着把潘燕燕送去县里，没想到刚回来，就被潘杰给逮了个正着。 他嘴上说着，潘杰有一千八百块钱，他立马把孩子给送回来。 可他哪里不知道，就算把潘杰和萧婉君，两口子加一起卖了，也凑不出一千八百块钱啊！ 更何况了。 既然人家县里的那位，盯上了潘燕燕，就不可能轻易放手。 就算摆平了他，那东港村还有其他人会接这么个差事。 他要是潘杰，现在就认命算了。 潘杰松开了手，直视着曲国泽的目光。 “一千八百块钱，你还我孩子，是不是？” 曲国泽咽了口吐沫，仰起脖子：“对，一千八百块钱，我把孩子还给你就是了！” “谁给我钱，我把孩子给谁。” “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你之前跟我说的，是两天时间，现在一天已经过了。” “最晚明天下午，你就得把钱给我。” “见到了钱，我给你把孩子送回来。” 潘杰攥紧拳头，点了点头：“没问题，明天下午之前，我把钱送到你家！” “但我警告你，到那时候，要是燕燕有个三长两短！” “你记住了，曲国泽，你家里连条狗都活不下！” 曲国泽心里松了口气，一千八百块钱，一天时间，潘杰要是能搞到手，那真踏马活见鬼了。 “呵，我家能不能活下来，那是我的事！” “但我劝你一句，要是懂事的，拿闺女抵了账，就这么算了。” “你在这碰碰嘴皮子要拿一千八百块钱，跟我换闺女，说的跟真的一样，可你一个臭打渔的，你从哪掏得出一千八百块钱？” “你老婆喝了药，女儿跟着你，还不是饥一顿饱一顿，连饭都吃不上吗？” “漂亮话谁不会说，你做得到吗？” 潘杰咬紧牙关，怒视着曲国泽。 “少踏马在这放屁，曲国泽，我多混蛋，和救女儿是两码事！” “我告诉你了，明天下午之前，我拿一千八百块钱回来，你把女儿还给我！” “听懂了，你就滚回家去，等着我拿钱回来。” 曲国泽冷哼一声：“行，你去吧，我看你怎么一天赚一千八百块钱的。” “给你点逼脸，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在村里狗屁不是的东西，还威胁起我来了。” “潘杰，我等着你，等着你拿一千八百块钱过来！” 曲国泽眼见周围人的人，越聚越多，也来了底气，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挺直了身子。 他堂堂东港村一队的生产队长，在镇上谁不认识他，谁不卖他三分薄面。 昨天在潘杰家被吓尿了裤子，就够丢人的了。 今天在真是，一时躲闪不及，差点又着了潘杰的道，再这么下去，谁还服他这个生产队长，真把他当成软柿子捏了。 潘杰扔下了砖头，拍了拍手，看向曲国泽的目光中，满是寒意。 “怎么赚一千八百块钱，那是我的事情。” “但我女儿要是有半点差错！” “你踏马等着！” 潘杰抬起手，最后指了曲国泽一下。 曲国泽冷哼一声，颇为不屑，眼下人多势众，潘杰要是还敢犯浑，他不介意直接把潘杰送去派出所。 关上几天。 等他再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就不信他还有脸，到处要女儿…… 潘杰不跟曲国泽九辰，掉头就走，旁边的萧振东跟了上来，眉头紧锁，有些生气。 “你太冲动了，怎么能答应他明天下午，就还那一千八百块钱？” “一晚上的时间。” “就算你拆房子卖地都来不及啊！” 潘杰回过神，看向萧振东：“大哥，把你的船借给我，这二百个工分，就算是我借你船的报酬。” “相信我，明天下午之前，我肯定能赚够这一千八百块钱！” “我知道，以前的我，谎话连篇，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但现在，婉君躺在医院里，燕燕下落不明，我真的需要这笔钱！” “你要是不相信我，就跟我一起出海！” 说着，潘杰掏出了自己的工分簿，这是他现在的全副身家，想要出海捞鱼，把鱼获卖到香江，用萧振东的船，就是唯一的办法。 萧振东眉头紧皱，如果燕燕没有被拐走，他绝不会答应潘杰。 可现在，要救燕燕，就得还上曲国泽的一千八百块钱。 他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燕燕，就这么被带走。 为今之计…… 只能相信潘杰，放手一搏。 “真能赚到一千八百块钱？” 萧振东还是有些犹豫。 潘杰咬紧牙关：“大哥，我保证，一定能赚到一千八百块钱，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出海，我能赚到的，比一千八百块钱，只多不少！” 萧振东狠下心来，点了点头：“好，我就信你这一回！” “我去渔港准备出海，你把要带的东西带上。” “这工分簿，我就不要了，这趟出海，要是赚不到一千八百块钱，你就是把命给我也没用。” 潘杰点了下头，他和萧振东兵分两路，萧振东回渔港，他则是在镇上走了一圈，赊账买了几条更长的钓线和鱼饵。 想一下子赚到一千八百块钱。 他昨天捞上来的那批东星斑，远远不够。 幸好，还有今天晚上一晚的时间，足够了。 傍晚六点，潘杰拎着几个大袋子，朝着渔港走去，离着老远，就看见一艘十米长的机帆船，停在泊位里，这艘船，比起他那破舢板，简直要强出几倍。 且不说浑身上下都包着铁皮，就是那掌舵的船舱，都比那他没有盖的破船，不知道高级多少。 上一世的时候，他亲眼目睹过萧振东开船出海，两台大马力的柴油发动机，足够让航速飙到十六七节，约莫时速三十公里以上。 这种动力和载重量的渔船，在东港村也不多见，寥寥几艘，承担着村里相当繁重的生产任务。 今天萧振东没上工，已经是旷工了一天，要是旷工的次数多了，他就得把船交出来了。 潘杰一只脚踏上了船，船身一晃，萧振东就听见了动静，他凑过头来，看了一眼。 “来了？” 第10章 起网，该上鱼了！ 潘杰放下东西，直接朝着船舱走去。 “大哥，时间紧，得赶紧发船了，赶在前半夜下网，下半夜好把鱼卖了。” 萧振东点了点头，既然说好把船借给潘杰，那他开船去哪，干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萧振东找了个位置坐下，直接把钥匙递给潘杰。 “会开吗？” “不行你给我指路，我来开船……” 潘杰看着眼前的操作台，熟练地把渔船打着火。 上一世他离开东港村后，就承包过这种机帆船，虽然乍一看有些手生，可只要一上手，肌肉记忆就全找回来了，简直是如鱼得水。 坐在他身后的萧振东，本想指点几句，可他看着潘杰启动发动机，一次性打着火，紧跟着，低温预热，观察仪表，再逐步提高转速。 紧跟着，手握住舵轮，没有大开大合，只是轻微的晃动，就让船顺利出港。 萧振东一肚子的话，硬憋了回去。 这手法，他能做到，可那是因为这十几年，他漂泊在大海上，沉浸其中，几千次出海磨炼出来的。 可潘杰呢？ 论岁数，潘杰比他小了七八岁，说起船，潘杰家里爹妈去世之前，只留给他一艘破舢板，连那柴油发动机，都是潘杰自己淘弄来的。 比起出海打渔的次数，他天天出海，次次不落，更是东港村的捕鱼标兵！ 再看看潘杰……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些年还能勤劳一点，这大半年，每天不是打骂老婆孩子，就是钻进曲国泽放局的赌桌上。 就这样，今天潘杰上手开船，竟然还能把船开成这样？ 萧振东一阵犹疑，难不成是自己看走了眼，自己这妹夫，其实是个不出世的人才？ 潘杰没时间关心萧振东怎么想，他把船开出了渔港，直奔东港村往南三十海里的位置而去。 昨天晚上他跑这一趟，花了一晚上。 如今鸟枪换炮，开着萧振东这艘船，三十海里的路程，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到了。 钓一网东星斑，要是有时间，再捞一网鱼，后半夜赶去卖鱼，刚好来得及。 一路向南，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消失不见，夜幕低垂，只剩下船上的大灯，照亮着前方几十米的距离。 坐在船上的萧振东，随着船一摇一晃，昏昏欲睡。 潘杰渐渐降低了船速，直到关停了发动机。 萧振东猛然惊醒：“停船了，到地方了？” 他朝着船外张望了一阵，这不是东港村那边吗，附近这片岛礁，他相当熟悉，这地方，有东星斑？ 这不是开玩笑吗…… 潘杰给船下了锚，尽量稳定住船身。 “大哥，还得拜托你帮忙，跟我一起把延绳钓的钓钩放下去，差不多三四个小时，捞起来就行。” 潘杰走出船舱，拿出自己带来的钓钩和钓线。 昨天那个五百米的钓线，显然是不够，他又从镇上买了条五百米的新钓线。 一下午，他都在家里系钩子，刚好赶上晚上出海。 萧振东一愣：“延绳钓？在这？钓东星斑？” 他一连三个反问，满脸的难以置信，这地方距离东港村不远，平常一船一船的拖网，都快把鱼捞没了。 倒是有人钓上来过东星斑，可想要一下子弄几十条东星斑，那不是跟开玩笑一样。 “潘杰，要不听我一句劝，咱们俩捞两网鱼，想办法卖到黑市去。” “运气好，一晚上能赚个一百多块钱，你先把钱给曲国泽，让他宽限咱们几天。” “到时候，再想其他办法！” “你不能拿燕燕开玩笑啊！” 萧振东有些失落，要是今天潘杰带他到了远海，找到一片他不知道的钓场，一网下去，上来几十条东星斑，那倒是有可能。 可就这地方？ 他一年开船得从这路过几十次，这底下有东星斑？ 潘杰苦笑一声，他也知道，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有东星斑的样子。 要不是上一次，东港村有人在这捞到了东星斑，他也不敢相信，这么个上面鱼苗都要捞没了的地方，下面居然有东星斑。 可恰恰是灯下黑，这地方，下面礁石乱布，路过的渔船，就算是拽着拖网，那也是抬高到二三十米的位置，生怕礁石把渔网给刮漏了。 可东星斑这类石斑鱼，正好生活在下面深海区的礁石堆里。 四十到八十米的深度，足够躲过这些渔船的拖网。 “大哥，你就相信我这一次，两排延绳钓钩，三四个小时，就能有结果了。” “咱们俩先把鱼钩扔下去，再到附近捞两网鱼，也来得及。” 萧振东看着潘杰坚决的态度，长叹了一口气，他今天跟潘杰出海，就是个错误。 要是这会没出海，他还能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凑齐一千八百块钱。 这一排延绳钩下去，能钓上来几条东星斑？ 萧振东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可还是没办法，只能接过一卷钓钩，挨个挂上小虾，再把鱼钩扔到海里。 铅块带动着鱼钩，一路向下。 两人都是老渔民，动作很快，一挂一扔，偶尔调整一下铅块和浮漂的位置。 一个小时不到，两个五百米长的延绳钓钩，就被放了下去。 萧振东叹了口气，潘杰翻遍了口袋，递出一根烟，给了萧振东，他穷困潦倒，兜里只剩下两根烟。 昨天出海没舍得抽，今天便宜了萧振东。 萧振东点着了，抽了一口。 “阿杰啊，别白费事了，这附近的渔场，都让人给捞空了，一网下去，都赚不回来个油钱。” “咱俩就在这等着吧，要是没有东星斑，立马回村里，我豁出去这张脸，想办法借点钱。” “总比在这瞎胡闹要强。” 潘杰沉默着，他知道，这一网鱼没捞上来之前，萧振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的。 想想也是，出海跑到这来，就用了大队不少柴油。 要是再捞一网鱼，被大队发现了，后果更严重，反正两排鱼钩已经放下去了，捞上来的东星斑，也够还欠曲国泽的债了。 他抽了口烟：“行，听大哥的，等着吧。” 海上的夜，没有光亮，乌云蔽日之下，黑的更透彻，船上亮着灯，像是迷失在黑暗世界里，世界的中心，除此之外，四周再没有一点光亮。 海浪拍打在船板上，哗啦啦的声音。 潘杰昨晚一夜未睡，这会还是紧盯着时间，四个小时一到，他就站起了身，刚好惊动了旁边昏睡的萧振东。 萧振东揉了揉眼睛：“起网？” 潘杰点了下头：“起网，该上鱼了。” 第11章 全是东星斑！ 萧振东叹了口气，说什么上鱼不上鱼的，别说东星斑，能挂到几条石斑鱼，都算潘杰走运了。 可这么点鱼，够干什么？ 无非是两排鱼钩下去，捞上来看看，碰碰运气罢了。 潘杰站在渔船旁，捞起一个浮漂，他向上拽了两下，三四个空鱼钩出现，还挂着几缕海草。 站在他身后的萧振东叹了口气。 “别白费力气了，抓紧收了钩，早点回村去，我再想想办法。” “我豁出这张老脸，也不能让曲国泽把燕燕卖了……” “欠的钱，再想办法慢慢还就是。” “留得青山在……” 他话还没说完，潘杰用力，猛地向上一提，只见一条赤红蓝点的东星斑，从水面之下，一跃而出，紧跟着，挣扎了两下，将水渍拍在萧振东脸上。 潘杰剪掉鱼钩，拎起这条鱼，掂量了一下，怕是得有四斤沉，算得上东星斑中的极品。 萧振东猛地咽了一口吐沫，他看着潘杰手里的东星斑，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东星斑？” 潘杰回头一笑：“大哥，找个水桶，我总不能一直举着吧？” 萧振东回过神来。 “哦哦哦！” 他立马抱过水桶，灌上海水，珍而重之的接过潘杰手里这条东星斑。 四斤重的一级东星斑，放到供销社，也能换十来个工分，就这么一条鱼，够寻常渔民，忙活上一天了。 不等他把鱼放下，潘杰已经剪断了第二个鱼钩，又摘下来一条三斤重的东星斑。 萧振东颤抖着手，接过了鱼，小心翼翼的放入水中。 他看着两条在水桶中游曳的东星斑，还觉得不太真实，总觉得天黑了，自己是在做梦。 可紧随其后，一条接着一条，两三斤重的，三四斤中的东星斑，在潘杰手里，像是变魔术一样，扔到水桶里。 萧振东甚至忘了伸手。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东星斑…… 五百米长的延绳钓钩，三百多个钩子，再次上了一百多条东星斑。 这些东星斑里，大的三四斤，小的两三斤，个个都是二级品以上。 每一天都比潘杰昨天卖给水产供销社的要大。 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水桶被装满，一条条东星斑，活蹦乱跳的甩着尾巴，打湿了整个甲板。 就在潘杰要收第二条钓钩的时候，萧振东一把捞起了浮漂。 他激动的连手都有些颤抖。 “潘杰，你歇歇，我来收……” 潘杰点了点头，擦了擦脑袋上的汗，这大半年没有出海，自己的身子，的确有些发虚，刚收了三四百斤鱼获，就开始冒汗了。 萧振东拽起延绳钓钩，收鱼的速度，比他快了几倍不止。 霎然间，又是一条东星斑跃出水面。 虽然萧振东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相信，可此时此刻，一条条东星斑，证明着，潘杰说的是对的。 这片海域的礁石区下面，聚集着一批东星斑…… 不管是拖网还是流网，都抓不住这些狡猾的鱼，只有下延绳钩，让铅坠沉到一百米以下，才能让这些东星斑乖乖咬钩。 神了，真是神了！ 萧振东把一条条的东星斑扔进桶里。 每扔进去一条，他就估算着这条鱼值多少工分，直到最后一个钩子被捞出水面，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潘杰把东星斑按照个头大小分开。 一等品和二等品的东星斑，不是一个价格出售的。 他和萧振东捞上来的这批鱼里，大部分都是一等品，只有少部分是二等品。 至于三等品，一条都没有。 潘杰笑呵呵的看向萧振东：“大哥，怎么样，这批东星斑，值不值一千八百块钱？” 萧振东脸上的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就又沉默下来。 他粗略估计，这差不多有七八百斤的东星斑，按照一等品来算，一斤东星斑，至少值三个工分。 七八百斤东星斑，就是两千多个工分。 换算下来，也只能换到八九百块钱…… 听着不少，换成寻常人家，怕是要了晕过去。 可对于潘杰欠下的那一千八百块钱的赌债来说，只堪堪够了一半。 那剩下一半呢？ 萧振东提起一口气：“阿杰，要不然，咱们再下两组钓钩？” 只要再捞上来七八百斤东星斑，就差不多能凑够一千八百块钱了。 潘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两排钓钩下去，早就惊了鱼群，再加上今天涨潮结束，已经开始平潮了。 水流速度变缓，鱼虾变少，东星斑的活动强度也在下降，不可能再捞上来七八百斤东星斑了。 “大哥，别担心，我昨天在这，还藏了两百斤一级东星斑。” “而且我说了，我找到了赚钱的法子，那就有办法赚够这一千八百块钱。” 潘杰张望了一阵，看见了距离他下延绳钓，不远处的位置，飘着一个浮漂，他走到船舱，起锚，把船靠的近了一些，然后伸手，一把拽住了浮漂。 两百多斤的东星斑，上下乱蹦，饶是他，一下子也拽不上船来。 他停好船只，直接降下了绞盘，用萧振东船上的绞盘，勾住了那两百斤东星斑，然后转动绞盘，将东星斑拽了上去。 萧振东看见这一网东星斑，早就说不出话来。 他原以为，潘杰昨天晚上一口气捞了几十条东星斑，已经是走了狗屎运。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潘杰卖给供销社的，竟然只是次品。 潘杰在海上，还藏了二百斤的一级品东星斑。 算上今天捞上来的东星斑，现在他的船上，已经有了差不多一千斤东星斑。 这种天上掉馅饼，砸在自己脑袋上的事情，让萧振东几次欲言又止。 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比他出海打渔这十几年的经历，还要离奇。 潘杰歇了口气，看着满满一船的鱼获。 “大哥，看来这次不光能还上那一千八百块钱，咱们俩，还能发一笔横财！” “等到年底，就能允许个人承包船只了，到时候，我把这艘船包下来，送给你。” “以你的本事，要不了几年，就能成咱们东港村的首富！” 萧振东紧锁着眉头，一千斤东星斑，卖给供销社，就是三千工分，换成粮食，差不多一千二百块钱。 他再东拼西凑借一借，勉强能凑得上一千八百块钱。 至于潘杰说的什么横财，承包船只，当首富，他全当放屁。 “行了，鱼也捞够了，咱们回港吧。” 潘杰嘿嘿一笑：“捞到鱼了，回港干什么啊，卖给供销社，能拿几个钱？” “大哥，我和你说了，我找到了赚钱的门路。” “这一千斤东星斑，不光能还上赌债，搞不好，咱们俩还能剩下几百块钱！” 第12章 一千斤东星斑，算不算好货？ 萧振东越听越迷糊，一千斤东星斑，卖给水产供销社，差不多一千块钱出头，就算是拉到黑市去，撑死一千五六百块钱。 潘杰说这一千斤东星斑，不光能还上赌债，还能剩下几百块钱？ 那除非是…… 萧振东看向不远处的方向，依稀可见几分灯火通明，那个地方，是香江。 内地八九毛钱一斤的东星斑，要是能卖到香江去，在餐桌上，就变成了八九块钱一斤。 十倍的差价…… 东港村早些年，的确有不少人铤而走险，送鱼去香江，有些人一次就赚上千块钱，发家致了富。 可这事经不住查，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一批胆子大，无法无天的渔民，都被边防抓住，扔进了牢里。 这些年，虽然还有人往香江走私，可已经是越来越少。 毕竟送鱼过去，哪有送人过去赚钱。 一大批的偷渡客，通过渔船上了香江岛，都希望能搏出个未来。 但到底是赚到了大钱，还是沦为了苦工，已经无人知晓。 现在潘杰要铤而走险？ 萧振东一把拽住了他：“香江不能去，这批鱼卖给黑市，剩下的钱，我来想办法！” “海上全都是边防的巡逻船，为了多赚那点钱，不值得去冒险！” 潘杰看了一眼萧振东，知道他误会了。 萧振东以为，他要把这批鱼送到香江去，可惜了，这艘船在东港村排得上好，可压根跑不过边防。 想要送鱼过去，就是在开玩笑。 不过他的确知道，一个比黑市收鱼价钱还高的地方。 “大哥，你别担心，婉君和燕燕还在，我不会干那么危险的事。” “但黑市给的价格也不高，根本还不上那一千八百块钱。” “这些年，我辜负了婉君和燕燕，现在捞到了东星斑，有机会能赚到钱，还上了赌债，我也想改善改善她们娘俩的生活。” “总不能这么一直穷哈哈的过苦日子。” “你要是相信我，就什么也别说，让我开船，跟我走！” “我保证把钱拿到，还能全身而退！” 萧振东紧皱眉头，看着潘杰这副模样，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不去香江？” 潘杰点头：“不去香江！” 萧振东松开了手，萧婉君住院，潘燕燕下落不明，已经是祸不单行，要是潘杰再因为走私被抓，那这个天，就算是真塌了。 潘杰走回船舱，启动了发动机，调整方向，随着船突突突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渐渐朝着更南的方向而去。 海浪一阵一阵的拍来。 萧振东无心入睡，他站在甲板上，看着船越来越远，渐渐行驶到了一片未知的海域。 就在他要问问，潘杰到底要把船开去哪。 远处，一道聚光灯瞬间扫过，照亮了整个船只。 潘杰停下船来，顺着聚光灯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艘二百米长的货轮，停靠在海中央。 果然，他没记错，就是在这。 萧振东阻止他去香江，自然是对的。 他这艘小船，想要冲进香江的概率，不比大炮打蚊子的可能性高多少。 边防巡逻的船只，多到快要将整个香江岛包围。 但这种情况，就没人能运鱼进香江吗？ 自然不是，这么一个人口高度聚集，拥有极强消费能力的地区，单靠香江本地的渔民，根本满足不了整座岛的海鲜供应。 于是就人在海上，做起了过驳的生意。 香江的渔民开着船来到海上，名为打渔，实为进货。 他们从这些海鲜过驳的货轮上，买走鲜活的海鲜，再拉到香江岛去，美名其曰是自己出海打来的。 这一趟下来的利润，可不比捞鱼赚的少，而且胜在稳定。 而这些干过驳生意的人，又在内地沿海，笼络了一大片渔民，让他们适当的拿出一部分海鲜，由他们来高价回购，转手卖给香江的渔民，从中赚取一笔差价。 眼前的这艘货轮，就是海鲜过驳的据点之一。 人上不去香江，但是鱼上去，就没什么问题了…… 虽然想把东星斑卖到八九块钱一斤，这事不现实，但最起码价格要比东港村附近的黑市，再高上一倍！ 潘杰之所以知道这么个地方，还是上一世干远洋贸易的时候，手底下一个姓胡的船长跟他提起的。 胡船长说他当年就在东港村附近，干过驳的生意，还是里面的一个头目。 那些年赚了不少钱，后来上面的老大，不甘心只当个卖鱼佬，又拿这些过驳点，运了些不该运的东西。 于是没多久，这些货船就被挨个拖走，查封罚没了。 那船长也只能回到内地上班…… 萧振东站在潘杰身旁，瞧着眼前这艘庞然大物，不由得咽了口吐沫，两百米的货轮，怕是能跑远洋航线了，载重量至少超过五万吨以上，竟然就停在这了？ 潘杰从船上找出一只手电筒，对准了货船，亮灭亮，亮灭亮，循环几次，就看见一艘小冲锋舟快速逼近了过来。 萧振东浑身绷紧，下意识握住了旁边挂着的消防斧。 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不用紧张，他们是来接货的。” 几分钟不到，冲锋舟停在了船只周围，一个矮个子，黑黝黝的男人，仰起头，看向了潘杰。 “兄弟，来送货的？” “看着面生啊……” “第一次来？” 潘杰拱了拱手：“胡老大介绍来的，我是东港村的渔户，第一次跑货，不太熟，但船上都是好货，希望能给个公道价。” 矮个子男人一笑：“我们这，什么好货都见过，不能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 “但你放心，只要货没问题，钱我们都是立马结清。” “方便让兄弟上船看看吗？” 潘杰扔了个梯子下去，矮个子男人一把拽住，紧跟着爬上了船。 萧振东听的一头雾水：“胡老大是谁？” 潘杰压低了声音：“胡宪民，这艘船收获这一块，就是他负责的，大家都喊他一声胡老大，这人上船了，你先别吭声，有什么话，我和他说。” 萧振东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但此刻见矮个子男人上了船，也只能闭上嘴。 矮个子男人微微一笑：“货呢，我瞧瞧，什么东西，能叫做好货？” 潘杰掀开了盖着的苫布。 “一千斤东星斑，算不算好货？” 第13章 抽百分之五 潘杰话音落下，矮个子男人顿时一愣，下一秒，他猛地一下趴在水桶旁边，顺手捞起一条东星斑。 他掂量了一下，怕是得有三斤多重，再看看鱼眼和鱼鳃，这分明是刚捞上来的。 “一千斤东星斑？” “哪来的？” 矮个子错愕出声。 潘杰哈哈一笑：“兄弟，出货不问来路，我能捞上来是我的本事，从哪捞的，就没必要告诉你了吧？” 矮个子男人拍了自己嘴巴子一下。 “哎呦，不好意思，说错话了！” “实在是有阵子没看见这么漂亮的东星斑了！” “我看里面差不多都得三斤多，都是一级品？” “一千斤，这可是笔大买卖……” 潘杰笑了笑：“做不了主，可以先回去，问问胡老大，能给个什么价。” “我既然来了，就是诚心卖，一次出这么多货，也是看在胡老大的面子上！” “希望能给我个公道价。” 矮个子一拱手：“好嘞，您等会，我这回去知会一声，要是价格没问题，我叫兄弟们来卸鱼。” 矮个子着急的，连话都没说完，直接爬着梯子，下了船，跳上了冲锋舟，回货船上去了。 萧振东差点没被憋死。 眼看着矮个子男人走了，他才忙着开口：“到底怎么回事，这船是干什么的啊，我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呢？” “这个胡老大，胡宪民，你又是从哪认识的？” “这一千斤东星斑，最起码一千多块钱，不能让他们给咱骗走了吧？” 潘杰压了压手，示意萧振东稍安勿躁。 “大哥，咱们的鱼卖不到香江去，是因为咱们没这个本事，但是他们能啊！” “这个胡宪民，就是下面负责收鱼管事的。” “你放心，这伙人能把买卖干这么大，必然不是一锤子买卖，要是坑蒙拐骗，谁还给他供鱼啊，那不是自砸招牌吗？” “我估摸着，最起码能两块多一斤，咱们这批鱼，少说能卖两千多块钱！” 潘杰竖起两根手指。 萧振东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价格可比东港村水产供销社，要翻倍了！ 不大一会的功夫，矮个子男人开着冲锋舟，去而复返，这次，他还带着一个身高一米七五，穿着汗衫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爬上了船，也不说话，先瞧了几眼东星斑。 正要开口，潘杰就笑了笑：“胡老大，久仰大名！” 上一世，这海鲜过驳的生意被查封了，胡宪民就跑到了他公司下面，成了远洋货轮的船长，那时候的胡宪民，已经差不多五十岁了。 和他也算是一见如故。 就这么一干将近十年，后来年岁大了，才上了岸，在公司里，负责新船员的培训工作，一直忙活到退休。 对于胡宪民，潘杰简直是再熟悉不过。 胡宪民眉头一挑，打量了他一番：“朋友，认识我？” “我看你，倒是面生……” 潘杰笑道：“没见过，但是听朋友提起过胡老大的名号，要不然，我也不能带着一千斤东星斑，开了这么老远，专程过来找您。” 胡宪民还是有些警惕。 “我们这一般不收生人的货。” 潘杰压低了声音：“咱都是宝安县里的朋友，一个地方出来的，劳烦胡老大高抬贵手，我这批鱼的钱里，出五个点，当孝敬胡老大。” 胡老大张了张嘴，啧了一声，几句话全被噎进了嘴里。 他怎么感觉，潘杰把他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呢？ 他说一般不收生人的货，那就代表着货可以收，但是不能白收，按照行价要压五到十个点，算作他的佣金，毕竟万一出了事，他跟着担风险。 他正愁怎么提这个事，潘杰自己先开口了。 而且一开口，就叫出了他家在宝安县，这就说明，潘杰有恃无恐，压根不怕他跑了。 胡宪民吸了口气，瞧着眼前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倒是收起了轻视之心。 “三块钱一斤，抽百分之五，一斤给你两块八毛五。” 潘杰微微一笑：“您这价，是不是压得太狠了，我这可都是一级品的东星斑。” “都到您这了，我也不想再往前折腾几十海里，找老徐那去卖了。” “但三块钱一斤，低了。” 他说的老徐，和胡宪民一样，都是海鲜过驳的负责人之一，在一个公司下面，说起来，俩人算是竞争者。 胡宪民咬了下牙，不知道哪冒出来这么个难缠的年轻人。 “三块二，抽百分之五，一斤给你三块四分。” “最高价了，你找老徐，也高不到哪去……” “你这批鱼不错，但是各家酒楼要不了太多，你知道的，这东西不好养，容易死，死了就不值钱了。” 潘杰竖起大拇指：“成，您爽快，那四分我也不要了，三块钱就行。” 胡宪民回头看了矮个子男人一眼。 “上称，装鱼，专门叫艘船，马上运到香江去。” 矮个子男人点了下头。 他们三块二收的，到了香江，转手就是七块钱一斤，这单生意，他们里外里赚了三千八百块钱。 虽说大头是公司的，但是这指头缝里面流出来一点，那也够他们兄弟们吃了。 一切流程进展的相当之快，装鱼，上称，最后差不多一千斤的鱼，胡宪民给结了三千块钱。 厚厚的三沓子钞票，交到潘杰手上。 胡宪民拱了拱手：“都是宝安县的朋友，以后有什么好货，随时再送过来。” “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来招呼一声，能帮忙的，我老胡都愿意伸伸手。” 潘杰也笑了笑：“以后少不了麻烦胡老大。” “那咱们就算钱货两讫？” 胡宪民点头，跟着矮个子男人下了船，上了冲锋舟。 旁边后赶来的几艘小船，载着一千斤的东星斑，朝着货轮而去。 萧振东盯着潘杰手里三沓子钞票，整整三千块钱啊，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 “这……这就成了？” 潘杰笑了笑：“当然成了，一千斤东星斑，全卖出去了，虽说这价格吧，低了点，但这三千块钱，够解燃眉之急了。” 萧振东一个劲的摇头。 价格低？ 比起东港村供销社的价格，这价格可太高了！ 都要高出三倍了！ 最重要的是，一切都在海上交易，压根没有什么风险。 早知道还能这么干，他早就发家致富了！ 萧振东一时之间，未免有些心猿意马。 潘杰掏出一沓子钱，塞给了萧振东。 “大哥，这趟出来，全仰仗你的船，没有你的船，我也赚不到这么多钱，还我的赌债，一千八百块钱就够了，我多拿两百块钱，给婉君补补身子。” “剩下这一千块钱，都给你，当做我租船的船费。” 第14章 你好自为之吧 萧振东盯着潘杰手里的一沓子钱，连连摆手，他就出了一艘船，从头到尾还不相信潘杰能打到鱼。 结果潘杰一下子赚了三千块钱。 他哪有脸拿走一千块钱。 “这钱我不能要，你给我一百块钱，我把大队的油加回去就行。” “不然要是被人发现了，容易被抓住小辫子。” “今天没报备，就私自出海了，回头还得跟队长解释解释……” 潘杰摇头道：“大哥要是不借我船，我绝对没可能还上赌债！” “我已经拿了大头，这一千块钱，就应该是你的。” 萧振东红了脸，这一路上他对潘杰没有半句好话，本来也没出多大力，还到处拖后腿，让潘杰回家。 现在潘杰给他一千块钱，他实在是没脸拿啊！ “那也不行，一千块钱太多了！” “这样吧，减去那一千八百块钱之外，还剩下一千二，咱们俩，一人一半！” “你拿六百，我拿六百！” 潘杰有些犹豫，他还是觉得，应该给萧振东一千块钱。 不等他反驳，萧振东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钱，数出了六百，握在自己手里，剩下的，都还给了潘杰。 萧振东笑着道：“六百块钱，够我吭哧吭哧干上两年了！” “这一晚上，就赚到手了，跟做梦一样……” 想想潘杰最开始夸下海口，到出海捞鱼，再到一千斤的东星斑，和最后拿到手的三千块钱。 萧振东还觉得不太真实，好像一夜暴富一样…… 他回头看向货轮的方向，心里像是长了草，这么干上几次，怕是能直接在家里起一间房。 潘杰起锚，调转船头，朝着东港村而去。 眼下有了钱，把闺女要回来才是正事，这回去，还得几个小时的路程。 他回头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萧振东，苦笑道：“大哥，咱们这趟虽然赚了钱，但听我一句劝，这地方，少来为好。” 萧振东一愣，不太明白。 潘杰道：“这一来一往，谁卖了什么鱼，拿了多少钱，他们都在账本上记着呢。” “隔三差五来一次，倒没什么。” “可要是天天来，月月来，等他们这货船出了事，第一个就要拿你这种积极分子开刀。” “你一世英名，不能在这翻了车啊！” 萧振东叹了口气，刚刚燃起的发家梦，就此破灭，和赚钱比起来，他更不想蹲监狱。 更何况，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钱给曲国泽，将燕燕赎回来。 萧振东把钱揣进兜里，一只手捂着兜，一只手撑着靠在船舱旁，最开始还强打起精神，紧接着，却越来越困，直到昏睡过去。 潘杰操着船舵，奔着东港村而去。 上午八点。 萧振东的船停在渔港的泊位上。 潘杰看了一眼熟睡的萧振东，也不好叫醒他，索性揣着钱，自己下了船，直奔曲国泽家而去。 欠曲国泽那一千八百块钱，他凑齐了，要是曲国泽再起什么幺蛾子，他不介意拉上曲国泽同归于尽！ 他刚刚穿过渔港，从二队的巷子后面，拐回东港村一队。 迎面就看见穿着一身单衣的萧婉君，双眼通红的走进村里。 “婉君？” 潘杰赶紧冲了上去，有些焦急：“不是让你在医院打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萧婉君流着眼泪，她一把抓住潘杰。 “我这一晚上放心不下。” “今天早上，从镇上走回来的。” “燕燕呢，燕燕去哪了？” 潘杰一阵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向萧婉君解释。 萧婉君见潘杰沉默的模样，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手上用力，直视着潘杰。 “你把燕燕卖了？” “你是不是把燕燕卖了？” 萧婉君的一颗心，像是梗住一般，她忍受了潘杰这么多年，支撑她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自己的女儿潘燕燕。 她喝药住院，洗胃抢回一命，刚刚燃起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可自己的女儿，竟然被曲国泽给带走了。 她躺在医院的床上，辗转反侧，等了一天一夜，没有等到潘杰回来，更没有燕燕的下落。 她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潘杰为了还上欠曲国泽的，那一千八百块钱的赌债。 把燕燕卖了…… “说话啊潘杰，你说话啊！” “燕燕呢？” “你把燕燕卖了？” 潘杰赶紧摇头：“没有，燕燕是被曲国泽带走了。” “我和大哥正要想办法，从曲国泽那，把燕燕要回来。” “我刚回来，就看见你从卫生院跑回来……” 他话还没说完，萧婉君盯着他鼓鼓囊囊的裤兜，一把将手伸了进去。 她再掏出手，整整两沓子，都是十块钱的大团结，总共两千块钱。 萧婉君看着手里的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哭的哑了嗓子，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上。 “你还说你没有卖了燕燕……” “潘杰，燕燕那么喜欢你，那么依赖你，你怎么能把她卖了。” “潘杰，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 “离婚，我们离婚！” “你不要燕燕，我还要燕燕！” 萧婉君把钱扔到潘杰的脸上。 她从来没想过，潘杰会为了钱，为了自己欠下的赌债，卖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潘杰只觉得百口莫辩。 “婉君，这两千多块钱，是我昨晚跟大哥出海打渔赚来的。” “曲国泽威胁我，要拿燕燕抵债，逼我还他那一千八百块钱！” “我已经把钱凑齐了，我正要去找曲国泽……” 萧婉君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打渔，又是去打渔了！” “你昨天捞上来几十条东星斑，那就是走了运了！” “你有多大的运气，一晚上能赚到两千多块钱？” “你还要拿我哥来骗我……” 潘杰想要扶起地上，情绪激动的萧婉君，再跟她解释几句，可伸出的手还没碰到萧婉君，就被她打到一旁。 “别碰我！” 萧婉君撑着地，虚弱的踉跄起身，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潘杰想要跟上去，扶住他。 萧婉君红着眼睛，转过头来：“别跟着我，潘杰，要么你把燕燕还给我，要么，我今天晚上，就死在你面前！” “没有了燕燕，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你好自为之吧……” 第15章 一千八百块钱！ 潘杰伸出手，想要拦住萧婉君，却与萧婉君侧身擦肩而过。 他提起一口气，转过身：“婉君，你放心，今天晚上之前，我一定让燕燕，平平安安的回家！” 潘杰不知道萧婉君有没有听见，他只能蹲在地上，把散落一地的钞票捡了起来，紧跟着，揣进兜里，朝着曲国泽家跑去。 曲国泽家。 一阵阵饭菜的香气传来。 曲国泽漱了漱口，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子，紧跟着挺直了身子。 屋里，曲国泽的老婆黄丽珍，走到院子里：“饭菜做好了，昨天看你进城了，是不是把潘家那丫头送去县里了？” 曲国泽擦了擦了，冷哼一声：“人家点名要的，我不送过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丫头埋汰的很，路上还咬了我一口，要不是有人吩咐，我非得一巴掌抽她脸上。” 曲国泽想想，自己这胳膊还隐隐作痛。 黄丽珍凑了过来，有些担心：“你就不怕潘杰和萧婉君来找你麻烦？” 曲国泽眼睛一竖：“他敢？” “欠我一千八百块钱没还，我拿她女儿抵债，他还敢炸毛了？” “我和你说，就这种怂货，一让他还钱，他就什么都不想了，昨天从县里回来，我在镇上我见着潘杰了，他还想着要怎么凑那一千八百块钱，找我来赎他女儿呢！” 曲国泽说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 黄丽珍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千八百块钱啊，她们家一口气掏出来，都困难的很。 东港村谁不知道，潘杰家是村里最穷的贫困户，自打他染上赌瘾，更是整天扑在牌桌上，都快输的倾家荡产了。 还凑齐一千八百块钱，赎回他女儿？ 这不是跟开玩笑吗。 “他哪里来的一千八百块钱啊？” 黄丽珍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曲国泽也笑道：“说的不就是，还威胁我，说我要动他女儿一根汗毛，他就要跟我拼命呢！” “对了，人家还说今天下午之前，就能拿着一千八百块钱来找我！” “这个吊毛，他哪里来的一千八百块钱？” “让他老婆去卖一年，也拿不回来一千八百块钱……” “我把他女儿送走，那还算是积德行善了！” 黄丽珍也冷笑一声：“是啊，咱们这还是做善事了呢，去了县里，总比跟着潘杰饿死在家里要强吧！” “真不知道这潘杰怎么有脸说出来，要带着钱来赎女儿这话。” 曲国泽冷哼一声：“他要是能掏得出一千八百块钱，那老子就是东港村首富了！” “还一千八百块钱……” “能踏马掏出一百八十块钱，老子管他叫声爹！” 曲国泽话音落下，门外，咣当一声，潘杰猛地一下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来。 “管我叫爹倒是不必了！” “但是一千八百块钱，我带来了！” “曲国泽，我女儿呢？” 曲国泽看见潘杰，微微一愣：“姓潘的，你大早上抽什么风，不在家睡觉，你来我们家砸什么门？” 潘杰皱起眉头，看来他昨天跟曲国泽说的话，曲国泽压根没放在心里，也压根不相信，他能凑到一千八百块钱。 “我来找我女儿！” 曲国泽回头和黄丽珍对视一眼，紧接着差点笑出声来。 “你找你女儿？” “行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还上赌债，我立马把你女儿还给你！” “一千八百块钱呢？” “你掏出来，掏出来给我看看！” “你该不会是没钱吧？” “潘杰啊，一毛钱没有，就敢跑到我这！” “你真是挨打没够啊！” 曲国泽仰起头，背着手，一副不屑的模样。 就潘杰这种不长脑子的东西，被他三言两语就忽悠上了赌桌，紧跟着恨不得压上老婆孩子，输的家破人亡。 一千八百块钱…… 别说是赚了，就是借，都借不到，谁敢把钱借给他，万一还不上了怎么办？ 黄丽珍抱着肩膀，也凑了过来。 “潘杰，我们老曲也是做好事，你们两口子，养活自己都困难，还得拉扯一个孩子。” “燕燕去了县里，跟着大户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不愁了。” “过些年，这孩子有出息了，还能回来报答你们夫妻俩呢！” “这赌债还上了，家里还少了个吃饭的，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潘杰咬紧牙关：“按照你这意思，我还得谢谢你们？” 黄丽珍轻笑：“那倒是不用，毕竟我们家老曲是生产队长，帮扶你们这些个落后分子，那是应该的。” 曲国泽背着手，也笑呵呵的看向潘杰。 “潘杰啊，不用谢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一千八百块钱，你不用费劲了，我也不要了，以后你可得好好上工，别再把自己饿死了，还得大队上救济你们家。” “至于你那闺女，你掏不出钱，你们也没那缘分！” “回头再生一个吧……” “行了，回去吧，家里吃饭了，就不留你了。” 曲国泽说着，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潘杰抬起头，冷笑一声：“可我今天，已经把钱带来了。” 曲国泽停下脚步，有些恼火。 “你踏马听不懂话，我说了，让你滚蛋，你听不明白，非得让我直说啊？” “还在这纠缠个什么劲？” “你把钱带来了，带来多少钱？” “我要一千八百块钱，一分钱都不能差！” “掏不出钱来，你在这跟我叨叨个屁啊，废物东西！” 潘杰把手揣进兜里，然后，掏出两沓子，整整一千八百块钱的钞票。 这是他在来的路上，一张一张数出来的。 曲国泽张嘴还要骂人，可话刚要说出口，看见潘杰手里的两沓子钱，却一下子把嘴边的话，又给全咽了回去。 他盯着潘杰手里两沓子大团结，猛地一怔，紧跟着瞪大了眼睛。 钱…… 这么多钱！ 潘杰真的凑够了一千八百块钱？ 第16章 别弄的我这一地血 潘杰握着两沓子钞票，直视着曲国泽。 “你要的一千八百块钱，我带来了！” “我只问你一句话，今天晚上之前，我能不能见到我女儿。” “我只数三个数！” “你不回答，我先把钱烧了，再给你塞炉子里，把你炼了！” 曲国泽愣着神，看着潘杰手里的钱，眼珠子快掉到了地上，硬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钱啊，全都是钱！ 一眼看过去，没有两千，也得有一千五百块钱！ 这潘杰，到底是从哪变出来的这些钱？ 难不成村里发金条了，他不知道？ 不只是曲国泽，旁边刚刚还义正严词的黄丽珍，也是懵逼的看着潘杰手里的钞票。 一千八百块钱！ 那可是一千八，不是一百八！ 就算一百八十块钱，也够东港村的村民，辛辛苦苦干上一年了！ 可一晚上，潘杰真就拿着钱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激动，但乍一想，又觉得有些害怕。 潘杰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万一是抢来的，偷来的，骗来的呢？ 可不管怎么来的，只要他们点个头，就能拿到这一千八百块钱…… 至于潘燕燕的差事，大不了他们拒绝了，再换个人来呗！ 曲国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潘杰，你这钱，是怎么来的啊？” 潘杰冷笑一声：“卖你妈骨灰盒赚来的，也不关你的事，我说了，把女儿还给我，这一千八百块钱，就是你的！” “只要把女儿还给我，你们做局坑我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到底是谁想带走我女儿，你可以让他当面来找我！” 潘杰直视着曲国泽，眼中没有半分软弱，只有愤怒的怒火。 只要曲国泽敢说一个不字，他立马就带着曲国泽一起上路！ 重活一世，能见到萧婉君和潘燕燕娘来，就算是够本了，虽然不能给妻子和女儿更好的生活，但用自己的死，她们娘俩活下去，这买卖值！ 曲国泽一怔，他也没想到，潘杰竟然知道，是他做局，害潘杰欠下一千八百块钱的赌债。 更没想到，潘杰能凑齐这一千八百块钱。 曲国泽犹豫了一下，道：“行，你等着，我去村委会拍个电报，让他们把潘燕燕送回来。” 幸好幸好，那个要见潘燕燕的人，还没到，他先把潘燕燕接回来，拿到那一千八百块钱，再趁机抽身，把钱一拿，他也就不掺和这事了。 至于这个潘杰吗…… 曲国泽眼珠子一转，虽然不知道他从哪赚到的一千八百块钱，但这可是一头大肥羊。 等着一千八百块钱到了账。 他再想办法拉潘杰上赌桌，别管潘杰还有多少钱，他都能给榨的一干二净。 等他有了钱，还能起两栋房子，这种傻子的钱，他不赚都对不起自己。 “对了，这一千八百块钱，你是不是得先给我啊？” 曲国泽说着话，伸出手，眼看就要摸到潘杰手里的钱上。 潘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曲国泽：“等燕燕回来，这钱，我自然会给你。” 曲国泽悻悻一笑，点了点头。 “好，没问题……” 他回头看了黄丽珍一眼：“招呼潘老弟吃个饭，我去趟村里，拍完电报，立马回来。” 黄丽珍也点了点头，明白曲国泽这是让她套套话，问问潘杰这钱，到底是从哪来的。 她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刻薄，反而是浮现出笑容。 “哎呦，这还用你说啊，咱们这都是一个村里住着，沾亲带故的，我当然得留潘老弟吃口饭！” “老弟啊，快进来，我今天下了血本了，拿油炒的鸡蛋，你一准能爱吃，快进来，来！” 黄丽珍招呼着潘杰，潘杰却一动不动，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找回自己女儿，曲国泽家的饭，他根本不稀罕。 黄丽珍见潘杰不为所动，有些尴尬。 但她还没忘了正事，旁敲侧击的问起了这一千八百块钱的事情。 到最后，潘杰干脆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连着熬了两晚，早已身心俱疲，他哪有功夫回答黄丽珍问题。 上一世黄丽珍和曲国泽狼狈为奸，东港村不知道多少人，栽在他们两口子手里，被骗的家破人亡。 他妻女惨死，和曲国泽脱不了干系，但也有黄丽珍这个女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这一笔笔的账，他会慢慢的，一个个，跟这两个王八蛋，算清楚！ 半个小时不到，曲国泽溜达着回了家，不过这次回来，不光他自己，还跟着四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一个个穿着短打，跟在他身后。 坐在院子里的潘杰，瞥了他一眼，手里捏了下藏在裤腿子里的剖鱼刀。 既然他赶来，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曲国泽撑着腰，笑了一声：“和县里联系过了，你放心，一会你女儿，就能回家了。” 潘杰站起身，面色冷淡。 “那真是谢谢曲队长了。” “等见到我女儿，我立马还钱！” 曲国泽摆了摆手，一把搂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着急，不着急！” “有点事，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想跟你聊聊呢……” 曲国泽脸上带着笑容，他身后的四个人，却四散堵住了潘杰的去路。 潘杰面色不改：“有什么话直说吧，曲国泽，兜圈子没意思。” 曲国泽哈哈大笑。 “行，潘老弟是个痛快人，那我就直说了！” “我这几个哥们，想赚点钱，但是没有门路啊！” “你一晚上就掏出一千八百块钱，肯定是有发财的路子。” “你把这路子说出来，我们也不为难你……” 潘杰仰起头，冷笑了一声：“我要是不说呢？” 曲国泽叹了口气。 “发财的路子，那都不能吃独食，你要是不说，我这个生产队长，的确不能拿你怎么样。” “但是我这几个兄弟，可就不好说了……” “强仔，一会你下手轻一点哦，别弄得我这一地血。” 曲国泽身后，那个个子最高，身材魁梧的男人，攥了攥拳头，咧开嘴，朝着潘杰一笑。 “放心，曲哥，我顶多打折他两根肋骨，不会溅的一地血。” 他冷冰冰的注视着潘杰，心里也在犯嘀咕。 曲国泽说潘杰这小子，色厉内荏，叫唤的声大，可压根不敢动手，他一吓唬，潘杰搞不好得尿裤子。 可他都站在这了，还带了三个兄弟，狠话也撂下了…… 但是这潘杰，怎么好像没什么反应呢？ 第17章 还有九巴掌 潘杰眉头微微蹙起，看向说话的强仔，一眼就认出了这人，脸上露出几分淡然的笑容。 “你是东港村三队的高强是吧？” “老母亲重病在床，你一身力气没处使，给曲国泽当起狗来了？” “要打折我两根肋骨！” “行啊，别光打折肋骨了，那多没劲啊！” 潘杰说着，直接从裤腿里，抽出一把剖鱼刀，将刀把递给了高强。 “来吧，照着胸口，给我一刀。” “我死，你进监狱，我看看你那瘫痪在床的老娘，谁替你照顾。” “来啊！” 潘杰暴喝一声，直接把刀朝高强手里塞了过去，刚刚还一副混不吝模样的高强，被潘杰这一嗓子，吓得后退了一步。 那把剖鱼刀，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潘杰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刀，又揣了起来。 “没胆子，就离远点，别一会曲国泽死了，溅你们一身血！” “姓曲的，我三番五次饶你一命，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敢一刀捅在你身上？” 潘杰转过头来，斜视着曲国泽。 曲国泽猛地咽了一口吐沫，看了一眼潘杰兜里的刀，他在村里笼络这些打手，这么多年，一向是无往不利。 一些软茬子，像潘杰这样的，吓唬一下，就倒豆子全都说了。 一些硬茬子，他给强仔加点钱，一棍子下去，也就老实了，不见血，顶多抓进去关几天，对他而言，都是家常便饭。 但像潘杰这样，直接给人递刀子，让对方捅自己的，别说是强仔，就是曲国泽，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 他的印象里，潘杰又怂又胆小。 怎么自打昨晚上，一棍子抡在他身上，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呢？ “潘杰，我可是好心把你女儿还给你，你，你还想恩将仇报不成？” “以前咱们一起打牌，我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曲国泽后退了半步，潘杰那一千八百块钱，他想要，但是潘杰怎么一晚上弄到这一千八百块钱的，他更想知道。 钱吗，总会花完的…… 可这赚钱的路子，一旦握住了，那就有源源不断的钱送上门来。 他侧过身，看了一眼强仔，比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十块钱，给潘杰见见血。 强仔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曲国泽急了，以往都是十块钱，这十块钱，够他们这群东港村的穷泥腿子，苦哈哈干上两三天了。 怎么今天高强一个劲往后撤？ 曲国泽看了一眼潘杰，又咬紧牙关，比出两根手指，示意二十块钱。 高强有些犹豫，他妈在床上躺着，每个月都得喝汤药，他除去打渔和上工，就只能充当曲国泽打手的身份，多赚点钱回去。 二十块钱…… 的确不少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却见一只手，突然按住了曲国泽竖起的两根手指。 潘杰直视着高强。 “姓曲的抠抠搜搜，十块二十块钱，能管什么用？” “带着你这群兄弟，一人给他一巴掌，一巴掌我给十块钱！” 说着，潘杰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钞票。 一张十块钱，一眼看过去，怕是得有几百块钱。 高强眼前一亮，一巴掌十块钱，十巴掌就是一百块钱！ “真给钱？” 潘杰举起钱来：“钱都在这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就十巴掌，先到先得！” 曲国泽也懵了，他正跟高强谈价呢，怎么也没想到，潘杰跟他玩这手，他咽了一口吐沫，又看向高强。 “强仔，有话好好说！” “十巴掌，就一百块钱而已……” “我这些年，可没少给你钱，要不然你能养着那残废老娘，活到今天吗？” “做人要知道好歹……” 潘杰冷笑一声：“高强，今天你这一巴掌抽上去，我额外给你五十块钱，而且我可以带你出海打渔，一网鱼，就够给你妈抓药看病了！” “能把自己瘫痪在床的老娘，伺候这么多年，你是个爷们！” “犯不着和这种人渣同流合污！” “不就是钱吗，以后你妈的医药费，我包了！” 曲国泽瞪直了眼睛：“潘杰，你踏马少在这放屁，你哪来的钱啊？” “谁不知道，你们家连饭都吃不上了！” “高强，谁信他谁是傻子啊，他是我们东港村一队最穷的了，要不然能把女儿卖给我吗？” “你冷静冷静，他就是个骗子！” 潘杰直接从兜里，把所有钱都掏了出来，然后高高举起。 “我是东港村最穷的？” “我问问，整个东港村，谁能一口气掏出两千块钱？” “曲国泽，你踏马就是欠抽，你知道吗？” “高强，条件都开给你了，你不抽他，留着他过年呢？” “你妈要是知道你跟曲国泽混在一起，都得拿拐杖抡你！” 高强沉默了，他这些年一直在母亲面前，维持着老实本分的人设，但为了从曲国泽这赚到钱，他没少欺负东港村的可怜人。 走在路上，都让人戳脊梁骨…… 他也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可为了让老娘活下去，他需要钱。 现在，潘杰说给他五十块钱，抽一巴掌给他十块钱，而且还说了，要带他出海打渔，要包了他老娘的汤药费。 虽然听起来，让人不敢相信。 但潘杰手里的钱，不是假的，那是整整两千块钱。 整个东港村，有多少人还过着饭都吃不上的日子，这时候，有人能掏出两千块钱？ 高强深吸了口气：“你真包了我娘的汤药费？” 潘杰仰起头：“咱们一口吐沫一个钉子，你娘的医药费，我说我包了，就一定包了！” “曲国泽这个王八蛋，拐走了我女儿，还敢威胁我！” “我一刀捅死他，那是便宜他了，你给他几个嘴巴子，先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曲国泽张开嘴，还要说些什么，下一秒，一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抡圆了的一巴掌，猛地抽在他脸上。 “哎呦！” 曲国泽被这一巴掌带着，滚出半米远，嘴里一下子冒出血来。 潘杰直接数出六十块钱，递给高强。 “还有九巴掌！” 第18章 潘杰，你给我等着！ 高强捏着手里的六十块钱，看着滚在地上的曲国泽，他给身边三个兄弟一个眼色。 一个兄弟立马冲上去，骑在曲国泽身上，左右开弓，给了他两巴掌。 潘杰直接掏了二十块钱。 紧随其后，另一个兄弟，也上去两个耳光，啪啪两声，打的曲国泽眼冒金星，捂着脸，在地上滚来滚去。 最后那个小弟，按着曲国泽的手，见曲国泽不听摆弄，先照着他肚子上一巴掌抡了上去。 一声痛呼，曲国泽下意识松开了手。 小弟顺势两巴掌抽在他脸上，拿到了二十块钱。 屋里的黄丽珍，听见外面的惨叫声，本以为是潘杰挨了揍，可听着惨叫声，越听觉得耳熟，她朝着门外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曲国泽被按在地上揍呢。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潘杰对她置之不理，这娘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不打女人，非得也雷她两巴掌不可。 “还有三巴掌！” 高强的三个小弟，对视一眼，一人上去又抡了曲国泽一下。 啪啪啪的三声，清脆极了。 此刻的曲国泽，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脸肿起的老高，已经头昏脑涨，说不出话来。 “高……高强……” “你……” 潘杰付完了钱，挤走了高强，一把将地上的曲国泽拽了起来。 “我女儿呢？” “什么时候送回来？” 曲国泽吐出一口血来，不吭声。 潘杰眉头紧锁：“没扇够，再给你几巴掌？” 曲国泽赶紧摇起头来，用含糊不清的语气开口。 “马……马上，已经在路上了，中午，中午之前，肯定能把燕燕送回来。” “别……别抽我了……” 潘杰松开手，让曲国泽自由落体，摔倒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十二点之前，我见不到我闺女，超出一分钟，我抽你一个嘴巴子！” “什么时候把你这口牙，全都抽掉了为止！” 曲国泽躺在地上，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县里的人，尽快把潘燕燕送回来。 旁边的黄丽珍，叫唤的歇斯底里。 “潘杰，你这是犯法，你打人，你犯法了知不知道！” 潘杰站起身，回过头：“犯法了就报警，我也想把我女儿这事，好好跟警察说道说道！” “我看看拐卖孩子是个什么罪名，要判几年。” 黄丽珍一下子闭上了嘴，她咽了一口吐沫，她虽然是个女人，可比曲国泽精明的多。 这有些事，不上秤三两，上了秤四斤打不住。 曲国泽拐走了潘燕燕，这是犯罪的事，虽说有那一千八百块钱的债条在。 可那毕竟是聚众赌博，给潘杰做局，让潘杰欠的钱。 这种事，怎么能声张…… 黄丽珍的眼泪，一下子挤了出来，她扑在曲国泽身上，哭嚎了起来。 潘杰看向门外，一言不发。 高强咽了口吐沫，摸了摸兜里，掏出一根丰收烟，递给了潘杰。 潘杰接过烟，高强又划了一根火柴，帮忙点着了，潘杰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 “等会见到我女儿，你们就可以走了。” “答应你老娘的汤药费，我过些日子给你送过去。” “找个正经营生吧，跟曲国泽混，迟早要掉沟里了。” 高强想了半天，一肚子的话，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才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太阳越升越高，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躺在地上的曲国泽，早就恢复了精神，可他却一动不敢乱动，生怕高强再给他两巴掌。 终于，十二点之前，门外响起了一阵吆喝声。 “曲队长，在家呢吗？” “人我给你带回来了啊！” 曲国泽家门外，一个细高个子的男人，弯着腰，走进门来，他身后，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潘燕燕。 哭哭啼啼的潘燕燕，一进门，看见院子里的潘杰，顿时眼泪哗哗往下流。 “爸爸！” 潘杰连忙朝着潘燕燕冲了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牵着她手的细高个子男人急了。 “你是谁啊，赶紧把手撒开！” “这小姑娘是我要给曲队长送来的！” 潘杰根本不理会他，只是伸出手，擦了擦潘燕燕脸上的眼泪。 “对不起燕燕，是爸爸错了，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让你被坏人带走了！” “你放心燕燕，马上咱们就回家，到了家里，爸爸给你炖肉吃！” “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潘杰一把将潘燕燕抱进怀里。 旁边的细高个子男人，还要伸手拽过潘燕燕。 潘杰捂住潘燕燕的眼睛，一脚踹在他身上。 “再踏马伸手，我剁了你的爪子！” “你找的曲队长，在地上躺着呢！” “滚一边去！” 细高个子男人，挨了这一下子，又看向院子里，虎视眈眈看向他的高强，和躺在地上，嘴里还在流血的曲国泽，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有……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你打什么人啊！” 潘杰抱着潘燕燕，走到曲国泽和黄丽珍身前。 “我闺女送回来了，答应你们那一千八百块钱，我一分钱也不差！” “但曲国泽，你记住了，你要是再敢搞些下三滥的手段！” “我保证你们一家，在东港村，永无宁日！” 潘杰把兜里的一千八百块钱掏了出来，紧接着，甩手扔给曲国泽和黄丽珍。 一千八百块钱，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成了散落一地的钞票。 潘杰抱着潘燕燕，转身就走。 曲国泽强撑起身子，怒视着潘杰的背影，也看着跟着潘杰离去的高强等人，他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踏马的，在东港村，就踏马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潘杰，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老子不让你家破人亡，我就不姓曲！” 曲国泽猛地一巴掌拍在地上，他回过头，看向还发呆的黄丽珍。 “愣着踏马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钱给老子捡起来！” “一千八百块钱！” “这王八蛋，难不成是挖出来金砖了！” “你等着，我对付不了你，有人踏马能对付你！” “扶我一把，我去村部一趟……” 第19章 去供销社 东港村，小渔房。 潘杰抱着潘燕燕，一路回到家，路上逗着闺女嘎嘎笑，还问了问，曲国泽都带她去哪了。 燕燕说，曲国泽带着她上了客车，到了宝安县，就找了个招待所，带她住了下来。 招待所里有一张床，一天吃两顿饭，再之后，她就被那个细高个子送回来了。 潘杰沉默了一下，看来那个想要抢走燕燕的人，压根没有出现。 这人既然敢找曲国泽给他做局，那就一定还有后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不露面的对手，比曲国泽要难缠一百倍。 他推开门，正要走进屋里，却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大哥，燕燕不见了，她被人给带走了。” “我求求你，帮帮我，帮我找找燕燕好不好？” 萧婉君哭的歇斯底里，她到了镇上，本想搭车去县里，可身无分文的她，寸步难行，最后又被迫回到了东港村。 要不是路上被萧振东遇见，她走到渔港旁边，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萧振东叹气道：“婉君，你冷静冷静，潘杰已经去找曲国泽了，我估计这会，他就该回来了。” “那曲国泽见钱眼开，没道理不要那一千八百块钱。” “再等等，等会潘杰要是再不回来，我就陪你出去找他。” 萧婉君茫然的抬起头：“那一千八百块钱，不是他把燕燕卖了？” “真的是你们俩昨天晚上出海打渔赚来的？” 萧振东苦笑连连：“要是没和他出海，我也以为他把燕燕卖了呢。” “但是昨天晚上，他两条钓绳捞起一千斤东星斑，还带着我去了海上的过驳船，一下子赚了三千块钱，那钱真是他赚的。” “你瞅瞅，潘杰还分了六百块钱给我……” 萧振东把钱掏了出来，萧婉君愣着神，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家里一向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潘杰，竟然真的能赚到这么多钱。 不等她开口，门外，潘杰抱着燕燕，走了进来。 “婉君……” 潘杰怀里的潘燕燕，看见萧婉君，也伸出手：“妈妈！” 萧婉君一下站了起来，从潘杰手里抱过潘燕燕，眼泪顺着脸往下流，她抱着潘燕燕，哽咽着。 “燕燕，妈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到底去哪了啊，燕燕……” 潘燕燕也哭出了声：“妈妈，燕燕好想你……” 潘杰见萧婉君和潘燕燕抱在一起，想要参与进去，却不知道该怎么伸手。 三十年的思念，在此刻凝结成实质，看着妻女站在自己面前，潘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放松。 萧振东摸了摸兜里，递出一根烟给他：“你把燕燕从曲国泽那要回来的？” 潘杰冷笑一声：“我让人抽了他一顿，他乖乖把燕燕送回来了。” 萧振东一愣，他眉头蹙起，有些担心。 “你抽了曲国泽，倒是不要紧，但是他大舅哥，是咱们东港村的村长。” “你把他大舅哥得罪了，以后在村里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潘杰眉头微皱，也是想起了东港村的村长，黄昌明。 这个黄昌明，和曲国泽的老婆黄丽珍，一母同胞，是亲姐弟。 曲国泽能当上这个东港村一队的队长，还得是拜黄昌明所赐。 比起曲国泽，这个黄昌明，可是个难缠的人物。 上一世妻女惨死，他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萧婉君和潘燕燕。 但现在细细想来，曲国泽凭什么能搭上县里的关系，怕是跟黄昌明也脱不了干系。 潘杰冷笑一声：“他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呢！” 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干，上一世他操盘几百亿的外贸生意，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东港村的一个小小村长算个屁。 这个村长位置，他要是不想当了，也可以换个人来坐坐。 萧振东眉头紧锁，有些忧心，这事怕是没有潘杰想的那么简单，得罪了曲国泽，尚且能活下去。 但要是得罪了黄昌明，在东港村，恐怕寸步难行。 “行了，燕燕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需要用船，你再来找我。” “折腾了一天一宿没回家，你嫂子估计得埋怨我了。” “不过我有这六百块钱，够堵她的嘴了，我就先回家了。” 萧振东说着，推开了小渔房的木门，回了家。 潘杰转过头，看向抱着潘燕燕的萧婉君，他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索性，一掏兜，把兜里剩下的四百五十块钱，一分不剩的全都塞给了萧婉君。 “婉君，以后，我赚钱，你管家，这些年，我亏欠你们娘俩太多了……”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们娘俩，过一天苦日子。” 萧婉君看着潘杰手里一沓子大团结。 和潘杰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更没见过这样的潘杰。 以往的潘杰，不对她们娘俩动辄打骂，就算是在牌桌上赢了钱，心情好。 至于把四百五十块钱，这么一笔巨款，全都交给她，根本不可能。 萧婉君伸出手，试探性的接过钱。 潘杰毫不保留的松开了手。 他挠了挠头：“对了，媳妇，我连着忙活两个晚上，肚子饿了，能不能，做点吃的？” 萧婉君点了点头，可她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米缸，还有空无一物的菜篮子。 她一时之间，有些局促，家里好像没有吃的了。 潘杰也想起来，家里最后一小块腊肉，被萧婉君吃了，大米早就见了底，他捞回来的鱼，除了给萧婉君吃的那一条，剩下的都卖给了供销社。 “我去供销社买点吃的回来。” 潘杰说着，就往外走。 萧婉君想了想，又数出一百块钱，塞给了潘杰。 “你手里也没钱了，这一百块钱，你拿着。” “省着点花……” 一百块钱，放在寻常，够她们一家吃几个月了，现在给了潘杰，萧婉君也害怕潘杰再去打牌。 可想来想去，这钱也是潘杰赚的，总不能不让他花钱。 潘杰点了下头，拿着钱，直奔东港村的供销社而去。 一九七八年的东港村，是个相当大的村子，上下三个生产队，再加上周围两三个散乱的自然村，加在一起，足足有一千五百多人。 所以东港村一队，专门设了一个供销社的站点。 像其他村子，人口不够的，村子里没有供销社，只有代销点，虽然和供销社差不多，但规模却要小上不少。 他走进供销社，一个供销社女职工，抬起头来看了潘杰一眼，就又坐了回去。 潘杰也不在意，这年头能在供销社上班的，那都属于人上人，谁不想跟供销社沾上点关系？ 万一弄到点紧俏物资，或者不用票子的米面粮油，副食布料，那都得把人供起来。 这些年早就把这群，供销社的职工，养的高高在上。 他挑了几袋方便面，挂面，又拿了几根火腿肠，午餐肉，最后挑挑拣拣半天，找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接着朝着柜台走去。 这年头大家买肉，还是喜欢肥肉，不光能炼猪油，剩下的肥膘还更有油水，比起瘦肉来，实惠不少。 但那东西太腻了，还是肥瘦相间的更好吃。 他把东西放到柜台上。 售货员瞥了他一眼：“潘杰，家里都穷的喝西北风了，你还有钱来供销社买东西啊？” 第20章 五吨鲮鱼 潘杰看着眼前的售货员，时隔三十年，他恍惚了一阵，才终于想起来。 这女人叫张秀兰，和他一个村住着，以前和他还是一个小学的同学。 “家里再穷，也得吃饭啊。” 潘杰随口敷衍了一句。 张秀兰却冷笑一声：“不好意思，领导吩咐过了，不做你们家的生意，你把这东西拿稳当了，哪来的回哪去吧。” 张秀兰坐在柜台后面，连屁股都懒得抬一下。 潘杰眉头紧锁：“供销社开门不卖东西？你听的是哪个领导的吩咐？” 张秀兰翘起腿来：“哪个领导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出来你就认识了怎么的？” “抓紧啊，把那五花肉给我放回去！” “一会臭了你赔钱！” “还有这方便面，火腿肠，鸡蛋，还吃上午餐肉了，真是穷吃穷喝，越穷越能吃喝。” “送回去，别让我废两遍话！” 张爱兰厉声呵斥一番，顺手拿起旁边的《南方日报》，喝了口茶水，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潘杰乐了，这供销社的领导，指名道姓，不做他的生意。 怎么，别人的钱是钱，他的钱就不是钱了？ 潘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张爱兰，我是不给你票，还是不给你钱？” “凭什么这么大个供销社，就不卖东西给我！” “我今天要是非要买呢？” 张爱兰放下报纸，瞪了他一眼：“你拍什么拍，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了，你们家屋里啊？” “这是东港村供销社！” “你以为我是你媳妇呢，你想怎么喊怎么喊？” “我说不卖给你，就不卖给你，你少在这炸毛！” “再喊一句，信不信我叫保卫科？” “你非要买也行，黄村长说了，以后你来买东西，一律十倍的价格！” “这五花肉，别人七毛钱一斤，你七块钱一斤！” “一包方便面一毛五，你一块五！” “还有这午餐肉，别人买两块钱，你二十！” “你这些东西，林林总总算下来，总共六十块钱！” “你掏钱啊！” “穷嗖嗖的，来我这跟我拍桌子瞪眼睛的，真当我张爱兰是吓大的啊！” 潘杰冷笑一声，算是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张爱兰这么针对他，原来是东港村的村长黄昌明下的命令。 虽说供销社和村组织是两个单位，但大家一个村共事，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张爱兰为了巴结黄昌明，故意给他穿小鞋，也不怕得罪他这个声名狼藉的烂赌鬼。 还觉得是为了萧婉君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呢。 潘杰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数出六十块钱，拍在了桌上。 “行，你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卖多少钱，你说了算，这六十块钱给你，东西给我包起来。” “对了，给我写个收据，别到时候你们不认账。” 张爱兰眼看着潘杰扔出六十块钱，她咽了口吐沫，这够东港村的渔民干三四个月了。 就买一条五花肉，方便面和午餐肉，就这么给她了？ 不过都僵持在这了，张爱兰也不能低头，她直接收了钱，给潘杰写了一张收据。 “把钱给我们供销社，也比你赌输了强。” “十倍还是便宜你了，你下次再过来，我收你一百倍！” “我看你能不能掏得出六百块钱！” “烂赌鬼！” 张爱兰骂了几句，又坐了下来，继续看她的报纸，连袋子都没有给潘杰一个。 潘杰点了点头，把东西揣进兜里。 “张爱兰，你给黄昌明当狗使，有你后悔的时候。” “到时候别服软。” “我希望你能这么一直趾高气扬下去。” 潘杰起身就要走。 张爱兰猛地一下站起身：“你踏马威胁谁呢，我给你点脸了是不是！” “把东西给我还回来！” “不卖了！” “拿着六十块钱，你装什么啊，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告诉你，六十块钱不够了，现在要六百了！” “你不把东西放下，我告你偷窃！” 张爱兰把刚收的六十块钱，扔到了柜台外面，怒气冲天。 潘杰看着地上散落的钞票，也直接把肉和方便面，午餐肉罐头，扔到柜台上。 “行，我把东西还给你！” “你信不信，一会你求着把东西卖给我，我都不搭理你一眼？” 张爱兰啧啧了两声：“你吹什么牛啊，还学人家放狠话？” “我在这等你！” “我要是走了，我是你生的！” “潘杰！” “你要是不来，你就是我生的！” 潘杰回过头，瞥了一眼张爱兰手里的《南方日报》，看了一眼上面的头版头条，他轻蔑的笑了一声，转身走出了供销社。 这黄昌明的手段，还真是够下作的，钝刀子割肉啊。 这年头想买点什么东西，都得通过供销社，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估计不少人都要卖黄昌明的面子。 就算村长插手供销社，属于是越权，供销社领导也犯不上为了他一个烂赌鬼，得罪了黄昌明，属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变相同意了。 但就算再变相同意，那也是越权…… 供销社的主任，嘴上不说，心里能愿意？ 潘杰走出供销社，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南方日报》，上面头版头条写着，越国囤积兵力，在华国西南边境肆意挑起争端，大肆驱赶、迫害华侨。 华国要求，尽快就华侨问题，与越国进行外交谈判。 一九七八年年初，大批的越国华侨被赶回了国内，华国和越国就华侨问题，召开了十九次会议谈判，最终无果而终。 次年年初，对越国的自卫反击战开始。 最后打的越国屁滚尿流…… 但在开战之前，物资动员工作就已经开始，像东港村这种临海的渔村，自然也接到了任务。 他要是没记错，上一世东港村要负责捕捞的，就是制作豆豉鲮鱼罐头的关键材料，鲮鱼。 在这个鲮鱼养殖产业不发达的年代，想要大批量的捕获鲮鱼，只能靠捕捞。 而东港村的供销社，直接被摊派了五吨的鲮鱼任务。 但这种鱼，不易捕捞，临近尾声的时候，也还差了一吨的份额。 到了最后，整个东港村供销社都被通报批评，现任供销社主任何辞，更是被调到了偏远地区，一直到退休，郁郁而终。 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天了，他要是能帮何辞补上这一吨鲮鱼的窟窿。 在这东港村，不说横着走，最起码不怕黄昌明。 他说干就干，出了供销社，直奔着后面的办公区，找到何辞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径直走了进去。 第21章 确实有点小事 办公室里。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正眉头紧锁。 他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刚要开口说请进。 下一秒，潘杰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何辞有些恼火，打量了他几眼，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东港村有名的烂赌鬼。 “潘杰？” “你跑到我这干什么？” 潘杰也不客气，拉过椅子，径直坐了下来。 “何主任，我有些日子没上工了，想到您这讨个差事。” 何辞听见这话，冷笑一声，今天中午东港村的村长黄昌明，还到他这来跑了一趟，特意叮嘱了几句，让他注意这个潘杰。 还跟下面的售货员，说了不少潘杰的坏话，让供销社不要做潘杰的生意。 结果下午潘杰就来了，还管他讨个差事？ “潘杰啊，我们这供销社，那都是正式工，不管是售货员，采购员，还是保管员，会计出纳，那都得是有文化的。” “我这啊，没有你能讨的差事。” “还有其他事没，没事你就出去吧。” 何辞摆了摆手，虽然面无表情，可心里也瞧不上这个东港村有名的臭无赖，天天除了酗酒赌博，就是在家打媳妇，欺负孩子。 可怜了老萧家的那姑娘，挺漂亮一人，嫁给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了。 潘杰笑了一声：“我要这差事，您不光有，而且还没人愿意接。” “整个东港村，除了我之外，也没人能拿下您这差事。” “上面派发了五吨的鲮鱼项目，现在还差一吨多呢吧？” “这几天回港的渔船，都捞不到鲮鱼了，眼看还有两天到日子了，您就不着急？” 潘杰话音落下，何辞眉头紧锁，直视着他的目光。 “这些事，谁跟你说的？” 潘杰乐了：“水产供销社的林立军啊，他最近到处收鲮鱼，一准是上面安排的任务。” 潘杰随口胡诌，他就不信何辞还能专程跑去渔港，质问林立军。 何辞听见林立军三个字，松了口气，身为供销社的质检员，林立军当然知道上面安排的任务。 “知道了就知道了，别在这胡搅蛮缠，赶紧滚回家去，有功夫多下地干干活，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别在我这晃悠。” 何辞直接撵人，压根不相信潘杰能捞上来一吨鲮鱼。 整个东港村那么多打渔的好手，他都找遍了，才凑齐四吨不到的鲮鱼。 现在潘杰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帮他捞剩下那一吨多鲮鱼。 这不是放屁吗！ 一个月的时间，五吨鲮鱼，他把价格往上抬了三分之一，天天挨家挨户要鲮鱼，可就是没有啊。 眼看日子到了，他急的头发都白了一圈，这时候，还有潘杰这种混账玩意过来搅局，这不是故意恶心他吗！ 就潘杰嘴里的话，他要是能相信，明天这个供销社主任，他也就不用干了。 潘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何辞眉头紧锁，有些生气：“我说潘杰，你听不懂人话啊，我说让你出去，你听不见吗？” 潘杰抱着肩膀，靠在椅子上。 “还有两天了，一吨多的鲮鱼，你能解决？” “何主任，你已经无计可施了。” “既然这样，何不相信我一次，死马当成活马医呢？” 何辞站起身，有些恼火：“你净踏马在这说些屁话，我就算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也得找匹好马！” “我要是信了你，我这个供销社的主任，不用干了！” “滚滚滚，马上滚！” 潘杰也站起身，一拍胸脯：“我敢立军令状！” “两天时间，我送一吨鲮鱼到供销社来！” “除了我，整个东港村，没人敢接这个差事！” 何辞愣了下神，他也没想到，潘杰这么大的魄力，敢立军令状，他嘶了一声，眉头紧锁。 要说仔细想来，除了潘杰在村里不靠谱的名声之外，怎么算，这都是个划算的买卖。 “你要是完不成怎么办？” 潘杰脸上浮现几分笑容，就怕何辞不上钩，只要何辞上了钩，一顿鲮鱼算什么难事。 东星斑他都能捞半吨，捞两千斤鲮鱼，手拿把掐罢了！ 可空口白牙，就让何辞相信他，那压根不可能，他也没想这么简简单单就能拿下。 潘杰从兜里把十张票子，一口气掏了出来，压在何辞的桌上。 “我这有一百块钱！” “两天，我捞不到两千斤鲮鱼，这一百块钱，就是您的了！” “但如果两天之内，我捞到了两千斤鲮鱼，三毛钱一斤，您全收了！” 何辞倒吸了一口凉气，平常鲮鱼卖价才两毛钱一斤，潘杰这三毛钱一斤，的确是贵。 但谈价格，那都多余，这二傻子能捞的上来一吨鲮鱼？ 那不纯扯淡吗！ 可这一百块钱，货真价实啊！ 何辞瞥了一眼潘杰压在桌子上的钱：“两天捞不上来，真给我这一百块钱？” 潘杰笑了一声，直接数出五十块钱，推给了何辞。 “就算捞上来了，这五十块钱，也给何主任！” “而且还能帮您完成任务，搞不好上面一开心，就把您调到镇上去了！” “就算完不成，您还能拿到剩下的五十块钱！” 何辞眉头紧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他这个供销社主任，工资是不低，一个月五十块钱。 可有人白送给他两个月工资，还先付一个月的，这就相当懂事了。 “潘杰啊，你这五十块钱给了我，我也得提醒你几句，这鲮鱼，可不是那么好捞的。” “真捞不上来，你就是耽误了上面的大事。” “剩下那五十块钱，你不给我，我也得管你要，不然追责下来，你得负全责。” 潘杰心中冷笑，这何辞纯粹是在胡扯，真追责下来，何辞是供销社主任，跟他一个东港村的渔民有半毛钱关系吗？ 不就是想要他手里另外那五十块钱。 潘杰连连点头：“那当然，说什么也不能让何主任担责任！” “要是捞不上来鱼，到时候，我肯定把这五十块钱，双手奉上！” 何辞点了下头：“行，那就给你两天时间！” 潘杰站在办公室里，久久没有离开，只是笑呵呵的点头。 何辞眉头蹙起：“还有事？” 潘杰叹了口气：“确实有点小事。” 他从手里掏出收款单，放在桌上。 “何主任，我刚刚到咱们供销社买东西，那两毛钱一包的方便面，售货员非得卖我两块钱。” “三块钱一个的午餐肉罐头，直接喊出三十块钱的天价！” “我一问售货员才知道，说这是黄村长吩咐的，我这一家老小，等着吃饭呢，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饿死吧？” 第22章 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欺负？ 何辞愣了下神，这事他也知道。 黄昌明越权指挥了他们供销社的售货员。 本来这是屁大点的事，他懒得深究。 可这会潘杰刚拍了五十块钱给他，又揽下捞鲮鱼这么个事，他还等着后续那五十块钱呢。 何辞立马皱起眉头：“还有这种事？” “这下面人办事，真是无法无天了！” “黄昌明这个村长，伸手指挥到我们供销社来了？” “今天谁当班，你领我过去，我非得好好说说她不可！” 说着，何辞出了办公室，潘杰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黄昌明让张爱兰给他下绊子，那他就给张爱兰一耳光让她清醒清醒。 真当这东港村，是黄家一手遮天了！ 从办公区到供销社商店，几十米的距离，何辞走进供销社。 柜台里的张爱兰被吓了一跳，连忙收起报纸，站直了身子，脸上挂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何主任，您怎么来了？” “有什么事知会一声，需要什么东西，我就给您送过去了。” “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何辞阴沉着脸：“今天你值班？” 张爱兰点头：“啊，对，今天我值班……” 何辞继续开口：“刚才东港村一社的潘杰来过？” 张爱兰点了下头，下一秒，她就明白过来，八成是黄昌明也跟何辞打招呼了，让他不要把东西卖给潘杰。 她会心一笑：“何主任，您就放心吧，那个潘杰来了，一样东西我也没卖给他！” “他想要买午餐肉罐头，方便面，还有一条五花肉呢，不年不节的，真是够败家的！” “我管他要六十块钱，他竟然掏出来了，我当然说不卖了，又管他要六百块钱，这才给他气走了！” “您放心，这事情交给我，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张爱兰话还没说完，何辞一巴掌就拍在了柜台上，他脸憋得通红，自己手底下的人，他还没使唤呢，黄昌明放个屁就让人捧着说香？ “谁让你这么干的？” “六块钱的东西，六十，六百卖给人家？” “这是供销社，你当是你们家屋里啊？” 张爱兰懵了，她眨了两下眼睛，纳闷的看着何辞。 “何主任，不是黄村长他……” 何辞又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黄村长，黄村长，他是东港村的村长，他不是供销社的主任！” “他说不卖给谁，就不卖给谁？” “那我们供销社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何辞话还没说完，潘杰就抱着肩膀，走进了供销社，他笑呵呵的看着张爱兰。 “挨批呢？” “我来买午餐肉罐头。” “多少钱一个啊？” 张爱兰双眼一红，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她哪在这么大庭广众的地方挨过训啊，早就忘了刚刚自己趾高气扬的模样。 “潘杰！” “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挺大个男的，找我们主任告状！” “你个阴险的卑鄙小人！” “你臭不要脸……” 张爱兰指着潘杰。 何辞一下子挡在潘杰面前，眉头紧锁：“张爱兰，你怎么说话呢！” “潘杰不是东港村的村民吗？” “不是村集体的成员吗？” “人家来买东西，你凭什么不卖给他？” “你啊，马上给我回家反省一个星期，再写一篇三千字的检讨，下周会议上，我要看着你当众朗读，必须深刻反思，诚挚真切！” 张爱兰看着何辞，她哆嗦了一下身子，三千字的检讨，怕是要把她写死了。 “何主任，这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不想回家停职反省！” 何辞敲了敲柜台：“不想停职反省？” “行，那你马上给潘杰同志道歉！” “立马道歉，可以不停职，但是三千字的检讨，一个字不能少！” 张爱兰心里要把潘杰碎尸万段！ 三千字的检讨，她写三百字都费劲…… 可停职反省一个礼拜，这事很快就得传遍全村，那更丢人，简直要了她的命。 张爱兰两只手攥紧，看着潘杰，沉思了良久，才低下头。 “对不起，潘杰，是我错了。” “希望你能原谅我！” 张爱兰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弯下腰，生怕被人看见。 潘杰轻笑一声：“太客气了，张爱兰同学，上学时候，咱们俩还是前后桌呢，你这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好像我欺负你是的。” “我就是来买个东西，你也就是个卖东西的……” “咱们钱货两讫，互不为难，这才是最好的，你说是吧？” “这样，我要三斤五花肉，五袋方便面，二斤鸡蛋，一瓶午餐肉罐头，两根火腿肠，你帮我拿过来，然后算算钱吧。” 张爱兰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有何辞在这，她哪敢拒绝，要是换做平常，其他人这么使唤她，她早就让人滚出去了。 但这会，张爱兰先捡了一块五花肉，又拿上方便面，火腿肠，还有二斤鸡蛋，然后一言不发，消消停停的回到了柜台后面。 “一共八块四毛钱……” 潘杰给了她十块钱，又顺手把副食品和肉票给了她，拿过找的钱，乐呵呵的看向身旁的何辞。 “何主任，那我就先回家了。” “你放心，两天之内，那批鲮鱼，我肯定给你送过来。” 何辞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把潘杰捞鱼的事当回事，只惦记着潘杰兜里的那五十块钱。 一直到潘杰走了，何辞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不见。 他看了一眼张爱兰：“检讨不用写了，以后眼睛放亮点，别黄昌明说什么话你都听，你的工资是供销社开的，也不是他村部开的。” 张爱兰听见这话，顿时明白过来，这是犯了何辞的忌讳，不听直系领导的，听外面领导的，她不被骂才怪了。 “何主任，刚才潘杰说的，鲮鱼的事情，难不成是上面要的那批鲮鱼？” 何辞瞪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少瞎打听！” “上好你的班，卖好你的货。” 张爱兰赶紧闭上了嘴，低下头，一直到何辞走了，她才坐了下来，可想起刚刚她给潘杰道歉，卑躬屈膝的模样，越想越气。 她把报纸叠了几叠，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就潘杰这种狗屁不是的东西，还能替供销社去捞鲮鱼了？ 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欺负。 再过几天，等潘杰捞不上来鱼，她肯定要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第23章 谁敲门？ 出了供销社。 潘杰拎着一兜子的东西，哼着小曲回了家，推开家门，萧婉君迎了上来，朝着他嘘了一声。 “燕燕睡了，你别把他吵醒了。” 潘杰把东西递给萧婉君：“买了点方便面，午餐肉，还割了三斤肉。” 萧婉君蹙了下眉头，有些心疼。 这些东西，平日里她都舍不得买，尤其是那三斤猪肉，够两人不吃不喝，赚上好久钱。 平常的肉票，她都是拿出去换点扛饿的吃食回来，哪舍得一口气割这么大一块肉。 “不过年不过节的，家里这点钱，哪够你这么祸害的？” “这得多少钱啊？” 潘杰一把搂住萧婉君的肩膀：“才八块多钱，多便宜啊，你要是想吃，以后咱们家天天吃肉！” 萧婉君深吸了一口气，八块钱，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钱了。 再看看手里的方便面，火腿肠和猪肉，她心里简直在滴血。 “我切下来一小块，给燕燕尝尝就是了。” “剩下的，你一会拿去供销社退了。” “谁家里不年不节，能吃这么大一块肉啊……” “你能保证你出海，次次都能捞到东星斑？” 潘杰一拍胸脯：“能啊，媳妇，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一天苦日子，我也不让你过！” “咱们先吃饱肚子，然后我就把这小渔房扒了，咱们盖个二层的瓦房！” “最后再去大队承包艘船回来！” “我跟你说，你别不信我，我刚从供销社接了个大活，我给那个何辞上了五十块钱的礼，他让我去捞一吨鲮鱼回来！” “只要捞的到，一斤三毛钱！” 潘杰竖起三根手指。 萧婉君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你说什么？” “花了五十块钱？” “何主任让你去捞一吨鲮鱼？” 萧婉君眼睛一红，她看着潘杰，下一秒，甚至要哭了出来。 潘杰也傻眼了，自己媳妇刚刚还好好地，这是怎么了？ 萧婉君抿着嘴唇，颤抖着身子：“你知不知道，鲮鱼这东西，长得小，游得快，胆子还小，有点风吹草动就从网里跑出去了！” “那东西，是那么好捞的吗？” “为了这几吨鲮鱼，何主任还找了我大哥，可我大哥费了劲，也只弄到了几百斤，勉强赚够个油钱……” “就这么个破差事，你还给了他五十块钱？” “潘杰，你让人给骗了啊！” 萧婉君差点昏厥过去，潘杰在赌桌上，输光了家底的这几年，一直是她操劳着家里的吃穿用度。 她跟着村里的生产队一起做工，一天干下来，只能赚七八个工分。 说到底，一两块钱。 潘杰这一下子，被骗五十块钱，她得赚多久才能赚回来啊？ 萧婉君气的眼泪直往下掉。 潘杰也傻眼了，赶紧搂住萧婉君：“媳妇，你放心，我既然接下这么个差事，我就肯定能捞回来一吨鲮鱼！” “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那姓何的五十块钱！” “你先做饭，等吃完了饭，我去找大哥，让大哥帮帮忙。” 萧婉君低下头，擦了擦眼泪，钱都已经花了，刚得罪了曲国泽，她哪里还敢得罪供销社主任何辞。 她压根不指望潘杰能捞回来那么多鲮鱼，就希望她大哥能帮帮忙，想想办法，哪怕把那五十块钱，能要回来点也行啊。 闺女潘燕燕睡的正香，萧婉君煮好了面，潘杰也没去叫她，两袋没什么油水的面条，加上一个鸡蛋下肚，他对付了一顿，就立马出了门。 抛开钱不说，只要他能帮上何辞这个忙，最起码在东港村是抱上了一条大腿。 但想捞一吨鲮鱼，还得好好准备一番，最好是有一艘渔船。 他去找萧振东，报销了油钱，再额外给点钱，包他的船，出一天海，今晚出去，明早回来，就差不多能捞够数目了。 从一队到二队，吃饱了饭的潘杰有了力气，一路小跑着。 他刚拐过一个弯，要进萧振东家里，迎面，就看见脸上涂着红药水的曲国泽，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潘杰蹙起眉头，曲国泽家是东港村一队的，跑到这二队来干什么？ 看这意思，还是奔着萧振东来的？ “曲队长，又见面了？” 潘杰笑一声，迎着曲国泽就走了过去。 曲国泽看见潘杰，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潘杰？” “你怎么在这？” “我告诉你，你在东港村，已经人人喊打了！” 曲国泽仰起头，强装镇静了下来。 今天中午他跑了一趟村部，和自己大舅哥黄昌明汇报了情况，一下午，黄昌明已经把东港村三个生产队，几个村落，全都通知了个遍。 谁要是跟潘杰走得近，那就是跟他黄昌明翻脸！ 劝东港村的村民，都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潘杰背着手，笑了：“有曲队长在，说我人人喊打，我哪敢和您抢风头啊？” “再说了，这是萧振东，我大舅哥家！” “我凭什么不能来？” 曲国泽清了清嗓子：“行，正好我找萧振东也有事，你敲门吧，咱们一起进去。” 潘杰站在门外，直勾勾的看着曲国泽。 仰起头的曲国泽，又瞥了他一眼：“我让你开门，你踏马是听不懂……” 他话还没说完，潘杰就把手揣进了裤兜里。 “曲队长，你说什么呢？” “你让谁敲门？” “你骂谁妈呢？” 曲国泽猛地往后又退了几步，他可清楚记得，白天的时候，潘杰就是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剖鱼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你，你别激动！” 潘杰把手塞在兜里，往前走了一步。 “我不激动！” “谁敲门？” 曲国泽咽了一口吐沫：“我我，我敲，我敲还不行吗！” 潘杰又逼近一步：“那你骂我妈这事？” 曲国泽连连摆手：“你听错了，潘杰，你肯定听错了，你妈活着的时候，我还得叫二婶呢，我怎么可能骂你妈！” “敲门，我这就敲门！” 他立马伸出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听见屋里传出一句：“谁啊？” 第24章 糊涂啊，潘杰！ 好一会，萧振东才打开了大门，探出了头。 潘杰抱着肩膀，靠在院墙旁边，乐呵呵的，看瞧着曲国泽。 “大哥，曲队长专门跑过来找你，说是有事。” 萧振东纳了闷了，他跟曲国泽八竿子打不着，东港村一队的生产队长，跑到他们二队来干什么？ 曲国泽正色，清了清嗓子。 “萧振东，我是代表东港村村部，过来通知你。” “你那渔船，是咱们东港村的财产，不是你个人的财产，只能用于村里的生产工作。” “昨天晚上，据说你开着船，私自出了海，这事情，影响很恶劣！” “但鉴于你是咱们村的标兵，村部开会研究后，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但你要是屡教不改，还敢开着村里的船，带着某些人出海，那就对不起了，村里就得把你这艘渔船收回来。” “到时候，你家老小能不能吃的上饭，可就不好说了。” 曲国泽一面说话，一面眼睛往潘杰身上瞟。 他琢磨一天功夫，也没想明白，这个潘杰到底一晚上，从哪赚到了一千八百块钱。 直到下午，东港村二队的生产队长，到村部来，聊天时候才提起。 说萧振东昨晚开船出海了，但连根海带都没捞回来，而且有好事的村民看见，说萧振东不是自己出海的，是带着潘杰一起出海的。 这里面说法可就多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两人出了海，捞上了不少鱼，没有把鱼卖给供销社，而是私下里卖给黑市，东拼西凑，凑够了钱。 他向黄昌明汇报了这事，黄昌明让他过来警告萧振东，不准再开着船带潘杰出海。 否则直接把船调给别人！ 反正这东港村，最不缺的，就是打渔的。 船在萧振东手里，鱼捞的多，可他把鱼卖到黑市去，村里和供销社还赚个屁了！ 绝不能助长这种不正之风！ 在刚刚来的路上，曲国泽路过供销社，更是听说，潘杰不怕死的从何辞那，接下了捞鲮鱼回来的订单。 一路上曲国泽都快笑死了。 这个傻叉东西，供销社那面，正愁没人背锅了，潘杰大包大揽把事情拉过来了，现在又没船出海。 到时候替何辞扛了这个大黑锅，真是物尽其用。 “萧振东，我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曲国泽厉声看向萧振东。 萧振东眉头紧锁，深吸了一口气：“听见了，曲队长，那艘船放在渔港上，我在家睡觉就是了。” 曲国泽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萧啊，你为村里做的贡献，黄村长都看在眼里，你是先进个人，优秀标兵！” “可不能跟某些人胡搅在一起……” “他一家三口，饭都吃不上了，你难道也想让老婆孩子吃不上饭吗？” 萧振东攥紧了拳头。 威胁，这踏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等他回答，潘杰冷笑一声，走到曲国泽面前。 “曲队长，你这夹枪带棒的，是说谁呢？” “谁一家三口吃不上饭了？” “我们家晚上吃的面条，我还加了鸡蛋，家里还挂着，从供销社割的三斤猪肉！” “可惜了，没有你这条老狗的命，给我下酒啊！” “不然我非得多喝二两白酒！” 潘杰猛地往前窜了一步。 吓得曲国泽再次后退。 潘杰嘿嘿一笑，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来，挠了挠脸：“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 曲国泽三番五次被潘杰戏耍，彻底怒了，他咬紧牙关，顾不得脸上的疼痛。 “潘杰，你踏马还有闲心在这玩这些小把戏，我要你是，我立马就逃命去了！” “你以为供销社那何辞，能给你什么好工作？” “我呸，他那五吨的鲮鱼，捞了一个月了，离截止日期，还有两天，还剩下一吨鲮鱼没捞上来呢！” “他把这活给你了，到时候你没捞上来，上面追责下来，你就替他扛了这个雷！” “你还有脸笑呢，你还能笑得出来？” 潘杰嗤笑一声：“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都是建立在我捞不到鲮鱼的基础上。” “可我要是能捞上来呢？” 曲国泽平静了一秒，紧接着，张开嘴，哈哈大笑，他笑的前仰后合，甚至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能……” “你能捞上来？” “你捞个屁啊！” “东港村那么多打渔的好手，都凑不齐这五吨鲮鱼，你说你能捞上来？” “潘杰，你踏马连船都没有，你拿什么捞啊？” “你跳海里捞啊？” 曲国泽差点笑背过气去，他指着潘杰：“你就等着吧，等着帮何辞背黑锅！” “还踏马捞一吨的鲮鱼！” “哎呦，不行，快要笑死我了……” “你要是能捞上来，我跪地下管你叫爷爷，你就是我爷爷，真踏马不知天高地厚！” 曲国泽笑了半天，他看了一眼萧振东。 “小萧啊，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了，你是个聪明人，肯定不会相信，有人能两天捞到一吨的鲮鱼。” “毕竟你折腾一个礼拜，也就捞上来三五百斤，你要是能干，早就大包大揽的接过来了！” “某些人啊，就是脑子进水了，才敢接下这么个差事！” 曲国泽差点憋不住笑，他又奚落了几句，才迈开步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在他看来，潘杰也就两天好日子可过了，等他替何辞背了这个锅，何辞能不能逃过一劫，他不知道，但潘杰可就惨了。 批评教育公开检讨，这都是不痛不痒了。 要是工分被扣光，再停发福利，最后要求他补偿供销社的损失，那这么大个窟窿，可就不是一千八百块钱能解决的了。 搞不好潘杰都得坐牢…… 白天让潘杰抽了一顿，他自然乐得见潘杰蹲大牢，这种人，就是踏马活该！ 等潘杰进去了，萧婉君一个人在家，还不是随便他摆弄。 看着曲国泽走远。 萧振东才眉头紧蹙，看向潘杰：“你要去捞鲮鱼？” 潘杰点了下头。 “对，何辞把活安排给我了，说还差一吨鲮鱼，只要我能捞上来，一斤三毛钱！” 萧振东面色一变，他回想起刚刚曲国泽的话，猛地一跺脚。 “糊涂啊，潘杰！” “你真是糊涂了啊！” “你怎么能答应姓何的，去捞鲮鱼呢！” 第25章 走吧，去哪出海？ 萧振东面色涨红，差点要背过气去。 捞鲮鱼这事，他是知道的，身为东港村有名的打渔标兵，何辞早就来找过他，希望他帮忙，捞点鲮鱼回来。 他花了一个礼拜的功夫，什么事都没干，光去找鲮鱼了。 结果最后，费了劲了，捞上来三四百斤鱼，都不够塞牙缝的。 何辞求了一圈人，大家也只凑够了三吨多，不到四吨鲮鱼。 要是还有十天半个月，潘杰放手一搏，他也能理解。 可就剩下两天了啊…… 潘杰得罪了曲国泽，那就是间接得罪了村长黄昌明，现在他那船也出不了海，这不一下子成了死局了！ 潘杰拍了拍萧振东的肩膀：“大哥，别灰心，我既然敢接下这么个差事，那自然是心里有谱。” “没船有没船的捞法！” “我这趟过来，就是想管你借两样东西。” “只要有这两样东西，不光能捞上来一吨鲮鱼，搞不好咱们还能再多赚一笔！” 潘杰朝着萧振东挤眉弄眼。 萧振东深吸了一口气：“别说是借两样东西，就是借十样东西，二十样东西，你一样捞不上来一吨鲮鱼。” “你连船都没有，你捞个屁鱼啊……” “去找何主任吧，把这活推了，消停过日子，你不能眼睁睁让婉君和燕燕跟着你扛这么大事吧？” 潘杰苦笑一声：“我把这事推了，曲国泽和黄昌明就会放过我吗？” “何辞被排挤走，这东港村就更没人能保下我了！” “大哥，你清醒一点！” “我根本没有退路！” 萧振东张了张嘴，叹出一口气，可不管怎么样，他都想不到，能让潘杰用两天时间，能捞上来一吨鲮鱼的办法。 但又想想妹妹萧婉君，和外甥女燕燕，他提起一口气。 “说吧，借什么？” 潘杰脸上重新浮出笑容：“借你这个人，再借几张网，要流刺网，越大越好，专门捞鲮鱼的细眼流刺网，三目的就行。” 捞鱼的渔网各式各样，目数越小，网眼也就越小，三目的渔网，五六厘米左右的孔洞，差不多跟三根手指的宽度差不多。 萧振东叹了口气，回到屋里，和媳妇交代了几句，又进了仓房，掏出三四张渔网出来，直接扔给了潘杰。 “没有渔船，你连海都出不去，别说有流刺网，就是有通天巨网都没用。” “我要是有本事捞鲮鱼，自己就把活接过来了，还能轮得到你。” “你也别指望我，给你出谋划策，我能给你打打下手，就算不错了。” 潘杰嘿嘿一笑：“大哥，只要你听我的，咱们这一趟，绝对不少赚！” “三四张网，不太够用，我家里还有两张网，我回去取。” “就咱们两个人，捞一吨鲮鱼，也有些勉强，我还得去找个帮手。” 萧振东嗤笑一声：“黄昌明把话传遍了东港村，谁帮你，那就是不给他面子，就是要跟他翻脸。” “这东港村三个生产队，除了我之外，你还能请动谁？” 潘杰笑道：“我没开口，你怎么就知道我请不到人？” “麻烦大哥，骑着自行车，在村口等我，我这就去喊人！” “你放心，今晚出发，明天中午之前，我就把一吨鲮鱼，摆在供销社门口！” 萧振东叹了口气，他是被逼上了梁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潘杰掉坑里，不管他能派上多大用场，哪怕多捞一斤鲮鱼，也让潘杰少遭一斤的罪。 潘杰拎上渔网，转身朝着东港村三队的方向跑去。 要说这东港村三个生产队里，现在谁还能和他出来一起打渔，那除了今天白天抽了曲国泽一顿的高强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从一队到三队，距离最远，整整得有一千多米。 潘杰呼哧气喘的赶到，认准了门，在门外敲了敲门，已经快七八点钟，这个点，天黑了，东港村不少人家都已经睡觉了。 等了一会，高强才打开了门，他看见门外的潘杰，顿时一愣。 “你怎么来了？” 潘杰笑了笑：“赚钱的买卖来了，从你这借两张三目的流刺网，咱们一起捞鲮鱼去，供销社说了，三毛钱一斤回购！” “这一晚上，你母亲两个月的汤药钱就有了。” 高强沉默了下来：“捞鲮鱼？” “黄村长今天派人来了，警告我，让我不要跟你走得太近，更不能把船借给你。” “打曲国泽那事，是我冲动了，捞鲮鱼这事，我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高强说着，就要关上门。 他今天抽曲国泽的时候，的确是把这些年积压的火气都释放了出来。 但抽完他就后悔了，曲国泽是村长黄昌明的小舅子，他把曲国泽打了，就是得罪了黄昌明。 要是被他妈知道了，怕是得气死过去。 潘杰的事情，他也不想掺和，供销社捞鲮鱼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价格是高，他也试着捞过，可一天忙活下来，也就几十斤。 还不够大队出的油钱的，渐渐地，大家都不捞了，谁也不愿意干这亏本的买卖。 没想到潘杰还当成了好事。 没等高强把门关上，潘杰伸出手，一把拦住了他。 “今天你帮了我，明天我还可以帮你，你母亲的汤药钱，我说我出，就一定出！” “你要是觉得白费功夫，我可以给你工钱！” “跟我走一趟，今天一晚上，我给你十块钱！” 潘杰摸了摸兜里，掏出钱来，拍给高强。 “我先付钱！” “如果能捞上来一吨鲮鱼，就是六百块钱，我再给你一百块钱，当做给你母亲的汤药钱！” “去不去，随你，我再等你一分钟！” 潘杰举着手里的钱，高强低着头，怔怔的看着那张大团结。 去，就是跟曲国泽和黄昌明作对，在村里，怕是不好混下去。 不去，就是认怂了，以后也别想从曲国泽那再赚到钱，给自己老娘抓汤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足足十几秒过去，高强一把接过潘杰手里的钱，攥在手里。 “我回去找渔网，你在外面等我吧。” 潘杰点了点头，高强先回屋跟自己老娘知会了一声，要出去捞鱼，这才翻出两张流刺网，挎在手里，出了门，然后轻手轻脚的，将大门从外面锁上。 做完这些，他看向潘杰。 “走吧，去哪出海？” 第26章 八张网 潘杰背着手，眉头一挑，笑了一声。 “出海？” “我什么时候说要出海了？” 高强愣在原地，他不明白，既然不出海，那潘杰叫他干什么？ 潘杰指了指村口，朝着前面走去，示意高强跟上。 “你们捞鲮鱼，全都开着船出海，到江河入海口的位置布网，这地方流速快，急流多，的确适合捞鲮鱼。” “但你们想没想过，鲮鱼是个淡水鱼，他往海水里游干什么？” “黄昌明不让你把船借给我，也不让萧振东把船借给我，就是堵死了我出海的路。” “可我偏要不出海，就把这鱼给捞上来！” “你这有两张网，萧振东那还有四张网，我回家再取两张网，一共八张网，三个小时，说不准就能捞上来一吨的鲮鱼！” 潘杰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东港村这群渔民，经验的确老道，但是鲮鱼这东西，只要出了河，那就是鱼入大海，一条条钓，谁也没有那个功夫，一网捞起来，那更是不可能。 这些鲮鱼，都是零零散散的游，一网下去，捞上来的鱼，都不够费的油钱。 所以即便是萧振东这种老手出马，也栽了个跟头。 但就没有什么地方，是下了网，鲮鱼自己往上撞的地方吗？ 当然有…… 东港村附近有大大小小，几十条河流，十几年后，鲮鱼开始大规模的产业化养殖，为了观察鲮鱼的生活习性，农科院专门编绘出一本野生鲮鱼繁衍区域的图册。 那时候，他刚赚了点钱，还在家里投资了几个养殖鲮鱼的池塘，就建在这几十条河流的旁边。 要是他跟萧振东，高强一样，下海去捞鲮鱼，那的确是费时费力，用尽浑身解数，也捞不上来一吨。 但要是在这些野生鲮鱼的繁衍区域内，进行捕捞，那鲮鱼就是自己往流刺网上撞！ 别说一吨，两三吨也没什么问题。 东港村的村口。 萧振东抽了两根烟，才看见姗姗来迟的潘杰。 他正要开口打算再劝潘杰两句，下一眼，就看见了跟在潘杰身后的高强。 他面色一沉，这东港村，谁不知道高强是跟着曲国泽混的，这些年没少帮曲国泽干坏事。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萧振东眉头紧锁。 潘杰笑了笑：“强仔打渔的水平也不低，咱们三个人联手，一吨鲮鱼，那就是信手拈来。” 萧振东无话可说，还信手拈来，不忙活一晚上，捞上来几条杂鱼，就算是好事了。 高强也不吭声，他是拿了钱来的，横竖都不吃亏。 只要有钱赚，给谁干活不是干呢…… 萧振东推着自行车，潘杰走在最前面，高强跟在后面，三个人朝着东港村东边走去。 天黑黑的，一路走着，连人都不见一个，附近遍布着稻田地，田间的青蛙咕咕咕叫着，偶尔还有几声鸟叫，显得瘆人极了了。 脚踩在泥地上，乡间的土路，多让牛车和手推车压出的车辙印，到处坑坑洼洼，也走不太快。 一直到了一条小河旁边，潘杰望着眼前十几米宽的河流，拉起一张网，直接噗通一下子蹦进了河里。 都是常年出海打渔的，他水性自然极好。 这猛地一下子，给萧振东吓了一跳：“就在这河沟子里下网，你脑子没问题吧？” “这地方钓鱼还行，你下流刺网，捞鲮鱼？” 潘杰笑了一声，朝着岸上喊道：“大哥，这地方是个S形河湾，比直流河道的流速慢，不管是什么鱼，都喜欢这休息！” “尤其是鲮鱼，它们顺着水流往上游，这地方对他们来说，就是个中转站！” 潘杰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流刺网，往对岸游去，渐渐地，他声音越来越小，萧振东也听不见了。 高强拽起潘杰留下的另一头渔网，蹲在河岸旁边。 他跟萧振东看法差不多，也不觉得这破地方，能捞上来多少鲮鱼。 几十条，一二百条？ 一条鲮鱼怕是二两都不到，那么点鱼，够干什么的？ 潘杰不管他们怎么想，今天晚上必须得把这八张网布下去才行。 别看只是简简单单一张渔网，里面的技巧却不少。 布网的时候，第一个，就得掌握好网口的位置，必须要将网口正对上游的方向，这样才方便水流把网冲开，变成一个张开的大口袋。 其次，下网之后，底部得用石头压紧，以防渔网被冲跑，浮在水面之上，让鱼逃脱。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潘杰执意在这个时间下网的原因。 鲮鱼最喜欢在夜间觅食，傍晚把网放下去，清晨收网，这个时间里，鲮鱼来回游动，撞网的几率最高。 忙活了十几分钟，直到把网系在河对岸的树上，潘杰才一身湿漉漉的游了回来。 他拧了拧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着拎着网的高强，和一直张望的萧振东。 “两位，看明白我怎么下网了吧？” “这还有八张网，我选八个地方，一会你们按照我下网的方法，选洄水湾，或者是S弯凹岸的位置，把网布下去就是。” 萧振东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也懂，咱们东港村这么多渔民，讲起这些，哪个不比你强上几筹？” “可问题是，你找的这几个地方，能有鲮鱼吗？” “我在村子里这么多年了，这几条河，我也都趟过，平时有人钓上来鲮鱼，下地笼子，的确有一些鲮鱼。” “但下流刺网……” “想捞一吨鲮鱼上来？” 萧振东眉头紧锁，还是觉得这事情扯淡的成分太大了。 他想了想，实在不行，潘杰给了他六百块钱，把他这六百块钱，跑去县里，买一吨鲮鱼，运回来交差算了。 潘杰哈哈一笑：“大哥，既然我有信心，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就是。” “咱们这八张网下去，恐怕还不止一吨鲮鱼呢！” 这东港村附近的河里，除了鲮鱼之外，还有不少草鱼青鱼，虽然比起海鱼吗，不是那么值钱，但蚊子也是肉啊。 说干就干，潘杰把网分给萧振东和高强，又带着他们一路往东，路过了十几条河流，他凭着记忆，安排着两人下河布网。 他自己又下了两网，一直忙活到十二点多，八张网才总算全放了下去。 萧振东呼哧气喘的点着了一根烟。 “行了吧，是不是该回家睡觉了？” “等明天下午，再过来起网。” 潘杰哈哈一笑，这是夏天，前几天刚下过雨，现在正涨水，几条河里的流速非常快，根本不用等到明天下午。 “不用那么长时间。” “网下完了，咱们现在回村，把平板车推过来，再装上几个大缸，大桶。” “等再回来，就可以开始收鱼了。” 第27章 这是捞了多少鲮鱼？ 萧振东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 旁边的高强，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也有些错愕的看向潘杰。 就算是第一张网，从下网到现在，也没超过三个小时。 这么快就要把网再拉起来，这不是累傻小子，折腾人呢吗？ “你开什么玩笑？” “这才多大一会，能捞上来鱼？” “潘杰，你在这胡扯什么呢？” 萧振东差点连烟都没夹稳，要不是潘杰是他妹夫，他非得一巴掌抽过去了。 潘杰笑道：“三个小时，足够了，时间再长，咱们这网，兜不住那么多鱼，必须得拽上来了……” “信我的，这会下面，应该已经挂满鱼了。” 高强叹了口气：“潘杰，你这么搞，根本捞不到鲮鱼，才刚刚下网，按照你这个办法，咱们今天晚上，就是白费功夫。” “再等等，再等两个小时，到时候，我跟你一起把鱼捞上来就是了。” 潘杰摇了摇头：“不行，必须现在起网！” “再等一会，鱼非得把渔网冲破不可，我现在就回去推平板车过来！” “你们不愿意回去，就在这等我！” 高强眉头紧锁，明知道潘杰这是在胡搞，可看在钱的面子上，他还是跟在潘杰身后。 只有萧振东，一屁股坐在田埂上。 “你爱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 “我就没听说，谁下流刺网，三个小时不到就要捞起来的。” “那下面能有多少鱼啊？” “还能冲破渔网……” “吹牛也没你这么吹的，净在这胡说八道！” 萧振东抽着烟，看都不看潘杰一眼，摆明了在这坐着，一直等天亮。 潘杰也没时间说服自己这大舅哥，他带上高强，抓紧往东港村赶去。 高强回家取车。 他则是拍响了隔壁邻居，陈明辉家的大门，借了个平板车和大水桶。 两人在村口会合，又朝着下网的地方，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潘杰卸下水桶，来不及喘口气，他看着河面上不断冒出的细小气泡，密度越来越多，说明下面上网的鲮鱼，也越来越多。 不愧是七十年代，这鱼获资源，比三十年之后，怕是要高出百倍不止。 河流的上下游，甚至偶尔还能看见小鱼跳出水面。 随着水越来越浑浊，潘杰又一下子跳进河里。 “我从下游收网，逆着水流拉网上来，你们给水桶装满水，准备收鱼！” 高强给几个水桶装满水。 旁边的萧振东，苦笑一声：“小高，你真当他这一网能捞起来多少鱼？” “你看看你，还准备了四个水桶……” “歇歇吧，我就没见过，谁下了三个小时的网，就急冲冲的拉上来，真是年轻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都不懂。” “他这鲮鱼，我看啊，是要泡汤了。” 潘杰把绳子解开，逆着拽着网，从水里游上岸，用力向上一拽。 下一刻，整片海水里，仿佛沸腾开一样，砰砰砰的，不知道多少条鱼挣扎的跳动，让水浪荡漾开来。 一条条鱼，仿佛阴影一样，从渔网下浮现出来，那密密麻麻的模样，前后摇晃着想要挣脱。 可鱼头鱼身鱼尾，全都卡在网上，一条条鱼，全都动弹不得。 潘杰又拽了一下，一群鱼发力，差点把他拽了个趔趄。 一旁愣神的高强，迅速反应过来，他拽住了潘杰手里的渔网，刚一上手，他顿时一愣。 “这么沉？” 潘杰笑了一声：“我说了，再不起网，一会网都要被挣破了！” “强仔，拽住了，我去解另一边的绳子！” 他费力的爬上了岸，立马解开了另一边的绳子，紧接着，猛地向上一拽，水里的鱼群挣扎的更加激烈，甚至拽的绳子往下而去。 潘杰咬紧牙关：“强仔，拽！” 高强猛地用力，终于将渔网合拢，然后朝着岸上拖来。 旁边坐在地上的萧振东，烟还没掐灭，他猛地咽了一口吐沫，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 “踏马的，真有这么多鱼？” “老子在这活了几十年！” “我怎么不知道这有这么多鲮鱼？” 但萧振东也明白过来，现在不是懵着的时候，他赶紧踩灭了烟，穿起鞋冲了上去，一把拽住了潘杰手里的绳子。 “你小子，真踏马神了！” “这小河沟里，怎么藏着这么多鲮鱼？” 萧振东常年出海打渔，身体素质自然强悍，他这一只手下去，就拖拽着整个渔网往岸上走。 三两下子，一网鱼都就上了岸。 还没等他缓口气，萧振东回头看向网里，一整网，密密麻麻，扭动着身子的鱼，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鲮鱼…… 可是这网下去，满打满算才三个小时，怎么会有这么多鱼？ 他们这些东港村的渔民，平日里都只知道出海打渔，周围这几条河流，他们根本懒得下网。 可没想到这一网下去…… 比起他在海上，也不遑多让了。 潘杰深吸了一口气：“赶紧，趁着鱼还活着，分拣开，鲮鱼扔一个桶里，杂鱼扔另外一个桶里。” 高强和萧振东回过神来，三个人立马忙活起来。 这一网鱼捞上来，也是乱码七糟，但好在大多数，都是鲮鱼。 因为这月份，正好是鲮鱼的繁殖期，这些鲮鱼逆着水流往上走，数量相当庞大，却都被潘杰给一锅端了。 这年头还没有禁渔的规定，一网捞上来，小的，带鱼籽的扔了，大的带走，尽量不影响繁殖，这也是老渔民的规矩。 几十分钟过去，这一网鱼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除去一些草鱼，青鱼，还有一些小杂鱼之外，这一网，竟然差不多捞起来三百多斤的鲮鱼。 “一网三百斤……” “八网两千四百斤……” 萧振东嘟囔了一句，他猛然一怔，一吨也不过两千斤，难不成，潘杰真能一晚上，捞上来一吨鲮鱼？ 瞎猫碰上死耗子？ 走了狗屎运了？ 不只是萧振东，旁边的高强一样有些发懵，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网下去，就捞起来三百多斤鲮鱼？ 供销社三毛钱一斤回收，这一网，就是九十块钱？ 潘杰看了一眼时间：“大哥，强仔，还有七网鱼呢，别在这耽搁了，推上平板车，抓紧去收下一网鱼。” 萧振东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高强也赶紧把鱼搬上平板车，推着车，朝着下一条河而去。 第二网鱼，潘杰没有下河，萧振东先一步游到了对岸，同样的，拽着网，逆流而上，兜着网，将一张流刺网拽上了岸。 紧接着，就是一网活蹦乱跳的鱼。 潘杰和高强立马动手分拣起来。 正常情况下，这流刺网得扔在这一天，到明天晚上再来取。 但捞鲮鱼，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最近刚下过雨，河里流速本来就快，大量的鲮鱼上网之后，会疯狂扭动，前后挤压，极有可能因为过度挣扎，死在了网上。 这鱼一死，可能就达不到供销社回收的标准。 所以，保险起见，两三个小时，就应该起网了…… 从第一张网，到最后一张网，一网接着一网。 三人捞够了一车鱼，潘杰还往家里拉了一趟，在自家旁边的河沟里，拉了一张大网，把鲮鱼倒了进去，又装着空水桶，往返了几趟。 一直干到天将拂晓，他们才捡清了最后一条鱼。 萧振东气喘吁吁的撑着身子：“咱们这是捞了多少鲮鱼？” 潘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肯定是够一吨了！” “先送到供销社去，把钱换到手再说！” 第28章 先解决潘杰 东港村，供销社。 何辞一大清早，就披着件外套，推开了门，来到了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抽了两根烟，还是想不出办法。 上面安排的五吨鲮鱼，现在还差一吨多，昨天收了一百多斤，可连塞牙缝都不够。 今天晚上，县里说派人过来拉最后一批鲮鱼，先前的三吨多鲮鱼，早就交上去了。 可他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昨天晚上，急的他一晚上没睡着觉，今天一早，顶着黑眼圈，急匆匆就到供销社来了。 早上露水大，他还披了件外套。 何辞刚又点着了一根烟，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他一抬眼，曲国泽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条腊肉。 “何主任，一大清早就看您这开门了，我路过，正巧给您送两块腊肉。” “家里那口子刚熏好的。” “您拿回去，尝尝鲜……” 何辞赶紧站起身：“曲队长，跟我你还这么客气，我和你大舅哥，都是朋友，咱们一个村里住着，以后可别送东西来了。” 曲国泽也不听他废话，放下了腊肉，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了下来。 “对待何主任，当然得客气客气。” “但我这趟过来，也是替我大哥，给你带几句话。” 何辞眉头一挑，虽然不爽，但还是点头：“黄村长有什么话，叫我过去就行了，还麻烦曲队长专门跑一趟？” 曲国泽微微一笑：“法不传六耳，我这话也不能让第四人听去。”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黄村长知。” 何辞微微吸气，也搞不懂曲国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知道，这一吨鲮鱼收不上来，他肯定要栽个大跟头。 五吨的鲮鱼，说难够难，但也没难到登天的份上。 一个月的时间，要是黄昌明肯出面帮忙，这鲮鱼也早就凑齐了…… 他明白，这是黄昌明对他不满意，想要把他排挤走呢。 可他现如今，也的确是无计可施…… 唯一的指望，就在潘杰身上。 可靠那么个不靠谱的东西，能捞上来一吨鲮鱼？ 那还不如把他大卸八块，当鱼饵喂鱼算了，倒是潘杰跟他打赌的那一百块钱，说什么都得弄到手。 曲国泽不知道何辞想些什么，他翘起腿来，眉头一挑。 “何主任这五吨鲮鱼，还差不少吧？” 何辞点了下头：“还差一吨多呢，县里给我来电话，说今天下午就来车，要拉走最后这一吨鲮鱼。” “但情况呢，你也知道……” “我去哪凑这一吨鲮鱼？” 曲国泽微微点头，这些事，都在他大舅哥黄昌明的算计之中。 “那要是交不上这一吨鲮鱼，您这供销社主任的位置，恐怕，就得动一动了吧？” 何辞一阵语塞。 东港村在梧桐镇，绝对称得上第一大村，一千多人的人口，三个生产队，还有几个自然村。 他在这当供销社主任，自然也是占尽了油水。 如果要调走，除非是镇上，不然去哪，都不如在东港村供销社待着要好。 可他努力过了……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还是要被黄昌明给挤走了。 也是，黄昌明想拉着他发财，想占供销社的便宜，往外倒买倒卖物资，他没同意，这是挡着人家的财路了。 可他有错吗？ 投机倒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曲队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这鲮鱼的事情，我心知肚明，就是黄村长给我挖的坑，我自己掉进去了，我认栽，但也别把我老何欺负的太狠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曲国泽连连摆手：“何主任，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搞得好像黄村长故意排挤您是的！” “黄村长的意思是，之前跟您提的事情，您再考虑考虑？” “这次，咱们先各退一步？” “他给您想了个办法，只要您略施小计，就能把身上的责任，洗掉个七七八八……” 何辞看向曲国泽，一言不发，到了这关头，除了掏出一吨的鲮鱼，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曲国泽压低了声音：“我们生产队那个潘杰，不是从你这大包大揽，说要捞一吨的鲮鱼吗？” “今天日子也就快到了，您把这事情，添油加醋一番，给上面汇报上去，说让潘杰承担全部损失，这不就把自己摘出来了吗？” “让他背了锅，您顶多做做检讨，写份检查，罚酒三杯也就过去了，总好过丢了这东港村供销社主任的位置要好吧？” 何辞提起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曲国泽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万一……” 何辞眉头蹙起：“我是说万一，这个潘杰，真拿着一吨鲮鱼来了，怎么办呢？” 曲国泽哈哈一笑：“何主任，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潘杰要是能拿着一吨鲮鱼到供销社来，以后我管他叫爹！” “您还不知道吧？” “黄村长已经放话出去了，东港村，所有人不允许借渔船给潘杰，更不能帮潘杰捞鱼，不然，就是不给黄村长面子，要跟他翻脸！” “他连船都没有，他拿什么出海打渔啊？” “况且，潘杰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烂赌鬼一个，在我那输了一千八百块钱，欠了一屁股饥荒！” “他的话，你也能信？” 何辞叹了口气，他心里仅存的最后那点希望，也破灭了，如果有可能，他不想要潘杰那一百块钱，更想让他带一吨的鲮鱼过来。 要是他能扛过这个坎，完成了供货的指标，他镇里也不是没人，根本不可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现在，没机会了…… “栽赃陷害给潘杰的事，我知道了。” “但和黄村长合伙做生意的，还是算了吧，我这人胆子小，做不得这么大的买卖。” “你让黄村长也别担心，过了这个坎，我自己找机会调走。” “不会挡着他的财路。” 曲国泽还是有些不悦，要是何辞点个头，从供销社这低价拿货，他们再往黑市一倒卖，每个月几乎是躺着赚钱。 可这事黄明跟何辞提了七八次，都被何辞搪塞过去。 这老东西，真是够不给面子的！ 曲国泽倒是不好发作：“这都是小事，小事，先解决潘杰，这才是眼下的大事。” 何辞点了点头，他想明哲保身，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略微思索，他嘶了一声，还是压低了声音。 “我也很好奇，曲队长……” “黄村长费这么大劲，对潘杰这么个烂赌鬼下手。” “得手之后，你们能有什么好处呢？” 第29章 黑市买来的？ 曲国泽听见这话，眉头一挑，脸上咧出几分笑容。 “不该问的，您就别问了！” “这事和县里的大人物有关系，那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我哥能揽下这事，也是机缘巧合，现在就差把潘杰送进去，一切就大功告成。” “何主任也不想，莫名其妙的……” “就丢了这供销社主任的位置吧？” 何辞眉头紧锁，压根不相信什么县里不县里的大人物，黄昌明要是真有这本事，还在小小的东港村窝着干什么？ “黄村长的手段，真是通了天。” “那咱们就等着吧，我看，要不了多久，潘杰也就该回来了。” 何辞深吸了一口气，这种被人威胁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要是有的选，能堂堂正正搬回这一局，他怎么可能愿意给黄昌明当狗腿子！ 可惜了，潘杰拉不回鲮鱼，他不得不低头。 但据说昨天潘杰出海，捞回来几十条东星斑，换了二百个工分…… 万一呢？ 万一潘杰真把鲮鱼捞回来了呢？ 曲国泽瞥了何辞一眼，冷笑一声：“我说何主任，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您不会还惦记着，潘杰能带着鲮鱼来供销社吧？” “全东港村鱼户都搞不定的事情，你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我就把话给你说死吧，潘杰要是能带着一吨鲮鱼回来，我去渔港，我大头朝下跳下去，我再给你跳段脱衣舞都行！” “一个烂赌鬼，没脑子的笨货，把老婆孩子都输给我的废物，还值得你报这么大希望？”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可笑……” “这人啊，掉水里，是得抱着一颗救命稻草，但你不能抱着个秤砣不撒手啊，那不是越沉越快吗？” 曲国泽有些恼火。 何辞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却无力反驳，他心里清楚，潘杰压根不可能捞上来一吨鲮鱼。 这么多鱼户，一个月的功夫，都没搞定的事情，潘杰能两天时间搞定了？ 他重重的叹气，天要他何辞死，谁有本事扭转乾坤？ 就在何辞彻底死心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何主任，在供销社吗？” “我送鲮鱼过来了！” 潘杰将两个大桶，从平板车上拿了下来，这两桶里面，三四百斤，全都是鲮鱼，还活蹦乱跳着。 算上他家里那十几桶养起来的鲮鱼，总数虽然不知道，但是一吨，那是绰绰有余。 听见门外的喊声，何辞一愣。 旁边的曲国泽一下子站起身来：“谁在外面？” 何辞也站起身来，拽上了旁边的外套。 “好像是潘杰，他是不是来送鲮鱼来了？” 曲国泽嗤笑一声：“老何啊，你是做梦没醒，还是幻听了啊？”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潘杰能给你送鲮鱼来呢？” “走走走，出去看看，我看看他给你送了几条鲮鱼来！” “是三条还是五条！” 曲国泽昂首阔步的朝着门外走去，不是他自信，而是昨天晚上，各个大小渔港，都有黄昌明的人盯着，确保没有任何一艘渔船出海。 怕的就是潘杰真走了狗屎运，又捞上来鲮鱼！ 虽然曲国泽觉得这事多余，就算给潘杰船，他也捞不上来鲮鱼。 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保险起见，他也没有反对。 到今早，渔港那面也没传来消息，显然潘杰昨晚压根没出海！ 连艘船都没有，他拿什么捞的鲮鱼？ 跟何辞一样，靠做梦吗？ 但就在曲国泽走出屋，看见潘杰推来的平板车上，满满几桶鱼的时候，他猛然一怔，数秒之后，咽了一口吐沫，倒吸了一口凉气。 “鲮……鲮鱼？” 不等他话说完，曲国泽身后的何辞，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十岁，猛地朝着潘杰身旁的平板车冲去。 潘杰想要跟他说话，何辞一把捞起水桶里的鲮鱼。 “鲮鱼，真是鲮鱼！” “潘杰，你从哪捞到的鲮鱼？” 潘杰笑了笑：“不管从哪捞的，我把鱼给您送过来了，这些，总共是三百多斤，您先过称……” 何辞点了点头：“好，好好好！” 不管送过来多少鱼，哪怕是两三百斤，三四百斤，今天县里水产车来了，他好歹能交上差！ 就算凑不齐四吨，那也是努力过了。 这一条鱼交不出来，和交一部分，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可惜了，时间还是太紧张，不然的话，潘杰真捞一吨鱼送过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等着，我马上叫人过来上称！” 何辞正要去叫人，曲国泽抱着肩膀，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真是有你的啊，潘杰……” “一晚上功夫，让你凑够了三百斤鲮鱼。” “可惜了，怎么才这么点啊，离一吨还差一千七百斤呢！” “大包大揽，要了一吨的份额，结果就捞了三百多斤，你这不是把何主任当傻子耍呢？” 曲国泽刚看见这几桶鲮鱼的时候，的确有些震惊，但是想了想，昨天晚上潘杰压根没出海，这些鱼，肯定不是潘杰捞上来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这些鱼，是昨天晚上，潘杰跑去黑市买回来的！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交代给供销社的任务，供销社完不成，竟然要跑到黑市去买鱼回来凑数。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比何辞完不成任务还要恶劣。 但为什么只买了几百斤呢？ 恐怕因为东港村附近的黑市，总共就这几百斤鲮鱼，就这，潘杰估计还得是花了大价钱。 他只要拆穿潘杰这批鲮鱼的来路，他不信何辞还敢收下这批鲮鱼！ “何主任，我看您还是等等吧。” “你知道这鱼什么来路，你就敢收？” “万一是黑市买来的，你这个供销社主任，带头投机倒把，这是个什么罪名？” “可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何辞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他眉头紧锁，看向潘杰。 “潘杰，你这鱼，是从哪来的？” 潘杰笑了：“咱们村东边的河里，我昨天晚上一网一网捞上来的，不光是我，还有萧振东和高强，我们三个一起捞的。” “您小心谨慎没错，但某些人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可就不同意了。” “黑市的大门往哪开我都不知道，怎么咱们曲队长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们家那么多肉蛋奶，村里给你们家多少副食品票子，够你这么花啊？” “该不会都是黑市买回来的吧？” 第30章 鱼到了！ 曲国泽听见质问，面色顿时一变，潘杰这几句话，直接戳到他肋骨上。 他虽然是队长，手里票子不少，但是想买那么多肉蛋奶，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隔三岔五也去一趟黑市，买点不用票子的猪肉，鸡蛋，还有副食品。 他家里那些东西，的确见不得光…… 曲国泽嘴里结巴起来：“你，你别扯东扯西，就算你捞上来三四百斤鲮鱼，那又怎么样？” “人家上面要求的是一吨，一吨鲮鱼！” “你大包大揽了一吨，到头来就交上来三四百斤，你拿这么点鱼凑数，那不是戏弄何主任呢？” 何辞也叹了口气，三四百斤，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跟一吨比起来，差距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算了，有这三四百斤，也不错了。” “一会上完称，我给你算钱。” 何辞招呼着人，想要拿秤来，旁边的曲国泽，一把拉住他。 “何主任，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三四百斤鲮鱼，你怎么跟上面领导交差？” “我看这分明都是潘杰的责任，是他没完成任务，你充其量是被人给骗了，就算真追责下来，也不能负主要责任啊！” 曲国泽朝着何辞不断使着眼色。 可看着眼前的三四百斤鲮鱼，何辞却始终下不了狠心，他跟曲国泽，黄昌明不一样…… 这上面安排下的差事，他心知肚明是黄昌明给他使绊子，反倒是他看不起的潘杰，豁出力气，给他送鱼过来。 结果呢…… 他转身和曲国泽黄昌明勾结，把潘杰给卖了？ 说到底，他是个读书人，还干不出这么没底线的事情。 “算了吧，曲队长……” 曲国泽眉头紧锁：“姓何的，你想清楚了，放过了潘杰，就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你以为你能保得住他？” “搞不好你自己都要跟着栽进去！” “你想清楚了在说话，这是三四百斤鲮鱼，又不是一吨鲮鱼！” “为了这么点东西，值得你搭上大好的前途！” 何辞低着头，目光有些浑浊，他今年四十七八，一辈子都在供销社体系内，年轻时候是售货员，到今天，才混上东港村供销社主任的位置。 要说舍不得这个位置，他自然是舍不得，可四十几年的斗争，他也明白。 拽上潘杰，不过给自己拉了一个垫背的，改变不了什么。 和黄昌明合伙，那就是与虎谋皮，这次让潘杰背锅，下次清查回来，这五吨交不上的鲮鱼，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供销社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生产队队长插手！” “曲队长，请回吧……” 何辞抬起头，目光炯炯，直视着曲国泽。 曲国泽眉头紧锁：“何辞，你想清楚了，这三四百斤鲮鱼，值得你出这么大力？” “你今天包庇潘杰，那就是得罪了黄村长！” “你真不想在东港村干下去了？” 何辞也火了：“我能不能在东港村干下去，跟你一个小生产队长有什么关系？” “少踏马在这跟我废话，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黄昌明有话，让他当面来跟我说，派你这么个狗腿子来，吆五喝六的，什么意思？” 曲国泽抬起手，指着何辞，又回身看向潘杰，冷笑一声。 “好啊，好啊，你们两个，敬酒不吃吃罚酒！” “潘杰，不知道你踏马给这个老东西，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他这么替你说话！” “还有你，何辞！” “你等着吧，你这供销社主任的位置，坐到头了！” 潘杰叹了口气，抱着肩膀，看向曲国泽。 “唉，曲队长，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大火气呢？” “管好你生产队里的事情就得了，非得跑到人家供销社这来指手画脚。” “是，我这里只有三四百斤鲮鱼，的确不多，但帮何主任完成任务，可是绰绰有余了！” 曲国泽一愣，紧接着，露出满嘴的黄牙，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三四百斤鱼，帮何辞完成任务？” “潘杰，你踏马小学没毕业啊，傻子都知道一吨是两千斤！” “你送来三四百斤鲮鱼，就想完成任务？” “你觉得你是傻子，全世界人就都是傻子了？” 何辞叹气：“潘杰，这事跟你没关系，你送来这三四百斤鲮鱼，我老何谢谢你。” “其他事，和你没关系，那一吨鲮鱼，是我自己没收上来，后果我一力承担！” 曲国泽捂着肚子，又笑了几声。 “不行了，乐死我了……” “何辞啊，你找了个傻子给你帮忙！” “他算不明白账啊！” “他是不是以为，这三四百斤，就是一吨了啊？” 何辞长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辩解的了，都是命。 大不了他找个地方，养老退休…… 潘杰背着手，朝着曲国泽走近：“我当然知道，三四百斤，不够一吨。” “可谁说，我只捞了三四百斤鲮鱼？” 曲国泽愣了一下，紧接着，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不是捞了三四百斤鲮鱼，你还捞了多少？” “你一晚上，捞了一吨鲮鱼回来？” “全东港村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你做到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潘杰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昨天晚上，一晚上时间，我捞了一吨鲮鱼回来。” “我拍胸脯，跟何主任立了军令状的事情，要是捞不到一吨鲮鱼，我敢跑到这来？” 曲国泽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潘杰，你踏马真要笑死我！” “三个人，一晚上，捞一吨鲮鱼回来，两天时间，就补上供销社的窟窿！” “潘杰啊潘杰，你可真是连牛都能吹上天啊！” “行啊，你不是说你捞了一吨鲮鱼吗！” “这三四百斤，剩下的呢，剩下的鲮鱼在哪呢？” “何辞就在这呢，我也在这，你让我们看看，你一晚上捞的那些鲮鱼！” “还好意思说自己忙活一晚上！” “我看你是忙活一晚上，从黑市买回来三四百斤鲮鱼，想要先糊弄过去，等今晚再去偷摸拉鲮鱼回来吧！” “我偏不给你这个机会，我就在这站着，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从哪变出来那一吨的鲮鱼！” 他话说着，村子里，高强和萧振东，拉着两辆平板车，晃晃悠悠的走来。 “鱼到了！” 第31章 一千四百个工分 萧振东走在前面，他身后挎着的平板车，装着五六个大水桶。 潘杰把鱼扔到河沟里，他们废了半天劲，才把鱼捞起来。 另一边，高强挎着的平板车，鱼更多，足足七八个水桶，除了鲮鱼之外，还有一些杂鱼，吃不了，也打算一并卖到供销社来。 两辆平板车，停到供销社门前，曲国泽咽了一口吐沫，瞪圆了眼睛，琢磨着，自己总不能这么倒霉。 这两个平板车里，不可能全都是鲮鱼！ 潘杰绝对不可能，一晚上捞上来一吨鲮鱼！ 萧振东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潘杰，鱼都给你捞上来了，我这车里全是鲮鱼，来之前我大概估过称，差不多两千二百多斤。” “算上你那一车的鲮鱼，总共两千六百斤鲮鱼。” “够一吨了……” 他话还没说完，曲国泽就红着眼睛冲了过来。 “你踏马放屁！” “你说是鲮鱼就是鲮鱼！” “你给我打开，我看看，我非得看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鲮鱼！” 萧振东懒得跟曲国泽废话，他让开了一步。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曲国泽三步并作两步，他爬上了平板车，把手塞进桶里，捞出一条鱼来。 他手里这鱼，梭形，侧扁，腹部圆鼓鼓，背鳍前面微微隆起，差不多二十厘米左右。 是鲮鱼…… 真的是鲮鱼！ 他不信邪的又从旁边的桶里，捞出一条鱼来，放到眼前。 鲮鱼！ 还是他妈的鲮鱼！ 第三桶，第四桶…… 一直到打开最后一桶，他捞出一条鲮鱼，曲国泽一下子跌坐下来，差点把自己摔了个七荤八素。 鲮鱼，真的全都是鲮鱼…… 而且不止一条半条，是整整一车的鲮鱼。 他不知道这些鱼到底是不是两千六百斤，但绝对有一吨了，一吨鲮鱼的窟窿，就被潘杰这么一晚上，给补上了？ 曲国泽猛地咽了一口吐沫，哆嗦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仍然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有人一晚上，捞出来一吨鲮鱼？ 不行，他得赶紧去村部，让黄昌明过来！ 真让潘杰帮何辞堵上这个窟窿，何辞肯定不会放过他和黄昌明。 黄昌明能扛得住，他可未必能扛得住！ 曲国泽最后回头看了潘杰和何辞一眼，他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屁滚尿流的朝着东港村村部而去。 何辞懒得理会曲国泽，黄昌明不出面，这就是个传话的狗腿子。 他有些激动的走到平板车旁，朝着桶里看了几眼，当看见那里面跳动的鲮鱼，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鲮鱼，全都是鲮鱼！ 他转过身，一把握住了潘杰的手。 “潘老弟，你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老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放心，这不管是一吨鲮鱼，还是一吨多鲮鱼，我今天都照单全收！” “我听说，你们这还有一些杂鱼？” 潘杰点了下头：“对，还有一千来斤杂鱼，就劳烦您一并收了，都是些淡水鱼，不值钱，我特意挑了几条大的，留出来二十斤，给您回去，打打牙祭。” 此刻的何辞，看向潘杰，真是顺眼极了。 再想起村里的那些有关潘杰的风评，什么打老婆，欺负孩子，嗜赌如命，还酗酒，又是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的！ 那八成都是黄昌明和曲国泽造的谣。 潘老弟是个好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光说赌钱这事，曲国泽和黄丽珍两口子，给村里人下套骗钱，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些事，他都门清。 一个能一晚上捞出一吨多鲮鱼的人物，会像他们嘴里说的那么不堪？ 简直可笑！ 何辞把水产供销社的人叫来，质检员林立军看见这么多鲮鱼，也是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 再回头一打听，这么多鱼，竟然都是潘杰捞上来的，他差点给潘杰跪下。 五吨的鲮鱼，是从上往下摊派的。 完不成任务，他这质检员也是要担责任的。 做检讨，写说明都是轻的，那是真得扣工资，扣福利和奖金的。 几个水产供销社小伙子，铆足了力气，一桶一桶的放干水，上称，然后扔进供销社的养鱼池里。 足足费了一番力气，才报上了账。 “何主任，都称完了，鲮鱼两千六百五十斤，其它草鱼鲢鱼，还有一些小杂鱼，一千零八十斤。” 林立军把单子给了何辞。 何辞看了两眼，点了点头：“好，这鲮鱼，按照我和潘老弟说好的，一斤三毛钱，杂鱼呢，砍掉一半，一斤一毛五，这价格可以吧？” 何辞看了潘杰一眼，潘杰笑道：“何主任这价格给的厚道，我没问题。” 何辞点头：“行，那就一共是九百五十七块钱！” “按照往年的情况呢，咱们不算钱，得折合成工分给你，但是今年不一样。” “今年上面发文，说允许进行一些市场化的尝试，我就做主了，这一批鱼，我给你四百块钱，剩下的五百五十七块钱，都换成工分。” “也就是，一千四百个工分。” 潘杰点了点头，比起全换成工分，他显然更需要钱，这年头，拿工分能填饱肚子，但是想买些其它东西，还得花钱。 “就按照何主任说的办。” 何辞让供销社的会计来了一趟，给了潘杰四百块钱。 至于那一千四百个工分，按照潘杰的要求，他和萧振东，高强，三个人分了。 他拿的最多，八百个工分。 剩下的六百工分，萧振东和高强平分，一人三百个工分。 他们俩都是东港村的打渔标兵，可就算再标兵，开着船出海，一年能赚三百工分，日子就算不错了。 可跟着潘杰，居然只花了一个晚上…… 就赚到了一年的工分！ 潘杰也不吝啬，又从自己收到的四百块钱里，抽出一百块钱，递给了高强。 “强仔，说好的，你母亲的汤药钱我包了，那就得说话算数。” “这一百块钱，你收下，不是给你的，是给婶子的。” 高强看着潘杰递来的钱，心里不免一暖，平日里他得给曲国泽干不知道多少脏活，才能换来这一百块钱。 现在，只是忙活一晚上，潘杰就给了他一百块钱。 高强木讷的说了一声：“谢谢……” 他想了想，又开口：“要是下次，还需要我帮忙，不用给这么多了……” 第32章 更进一步？ 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只要他想干，这种活，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他帮何辞，压根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在黄昌明和曲国泽的迫害之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现在看，他应该赌赢了。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大哥，强仔，忙了一晚上，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我这边跟何主任再聊几句，我也回家休息了。” 潘杰挥了挥手。 萧振东也不客气，打了声招呼，掉头就走，今天也不用上工了。 一晚上啊，赚了三百工分！ 这特么抵得上他一年的工分了，这还干什么，回家躺着歇两天。 两次打渔，不得不说，他对自己这妹夫，真是刮目相看。 这人啊，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一夜之间，就能和从前判若两人呢？ 旁边的高强，也是立马拿上钱，往镇里赶，他得给老娘再开几服药回来，家里的药，眼看要见底了。 潘杰来到何辞身旁，摸了摸兜里，才发现昨天上供销社，忘记买烟了。 何辞看出他的窘迫，哈哈一笑，从兜里掏出半包烟，自己抽出一根，剩下的，都给了潘杰。 他今天对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是刮目相看。 潘杰点着了烟，还不忘给何辞也点了个火。 “何主任，这次多亏您帮忙，收了我这一吨多的鲮鱼，让我好好赚了一笔。” “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招呼就是。” 何辞吧嗒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潘老弟，你说是我帮了你，倒不如说是你帮了我。” “你和曲国泽，黄昌明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但我有一事不解，还是想让你给我指点指点迷津……” 潘杰点了下头。 何辞蹙起眉头：“黄昌明这么针对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曲国泽从你这赢了不少钱，你也幡然醒悟，知道那两口子不是好人，事情到这，也就该结束了。” “可这俩人费这么大劲，又阻止你下海捞鱼，又要让供销社涨价，不卖东西给你，目的呢，总归是无利不起早吧？” 潘杰哈哈大笑，何辞当然想不明白，也猜不到黄昌明和曲国泽的目的。 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黄昌明和曲国泽打的是什么算盘！ 今天既然何辞帮他出头，跟曲国泽和黄昌明翻脸。 那别管，何辞还能在东港村供销社主任的位置上坐多久，对他而言，都是朋友，不是敌人。 况且，有他在，他绝不可能让何辞被排挤走！ 想要何辞离开，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高升！ 所以必须要统一战线，告诉他，黄昌明和曲国泽想干什么。 “县里有人，盯上了我女儿，想要把她带走，于是找到了黄昌明和曲国泽办这件事。” “这两人想尽一切办法，想逼着我去死，到时候，他们就能顺理成章的抱走我女儿……” 何辞抽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差点烫到手上。 “抱走你女儿？” “潘燕燕？” 潘杰认真的点了下头，曲国泽对他媳妇有非分之想，这他知道，但黄昌明的目的，显然不是萧婉君，更不是他家里的那三瓜俩枣。 那两人的目的，就只剩下，他差点被拐走的女儿，潘燕燕！ 上一世女儿葬身海底，他也没有经历后来发生的这些，所以，县里的人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也不清楚。 能花一千八百块钱，从贪财的曲国泽那，把女儿要回来，就算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何辞猛地抽了一口烟。 刚刚曲国泽跟他说起这件事，他没敢相信，还以为他是在吹牛。 可现在，这话从潘杰嘴里说出来，何辞顿感压力扑面而来。 一个黄昌明，他不怕，可要是牵扯到县里的人物…… 他这个东港村的供销社主任，听上去权力大得很，可在某些人眼里，跟透明人也没有区别。 “老弟啊，这件事，我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何辞叹了口气，实在是他人微言轻，掺和不进这事里，潘杰想让他做什么，他心里也清楚。 可他哪有那本事？ 潘杰拽住了何辞：“何主任，现在的你，的确没有办法，如果我有办法，让你更进一步呢？” 何辞一愣。 潘杰继续道：“梧桐镇供销社的王副主任刚刚退休，位置还空着！” “您直接调过去，虽然是平调，但再过两年，一把手胡主任也要退休了，您才还不到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又有基层工作经验，万一接任了镇供销社主任的位置呢？” 何辞眼前一亮，可紧接着，又黯淡下去。 王副主任退休的消息他也知道，但他一个小白人，供销社的管理是一条线，镇上管着村里，县里管着镇上。 他凭什么让县里同意，把他调到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上？ 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不要说这些不切实际的了。” “潘杰，我临走之前，还能给你安排几个活，剩下的，能不能斗得过黄昌明，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何辞叹了口气，抽完了烟，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潘杰拉住何辞。 “何主任，今天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虽然不敢保证，你能百分百拿到这个位置，但你相信我，至少我有七成以上把握！” “横竖都是死，赌赢了更进一步，赌输了，无非被排挤出东港村供销社！” 何辞犹豫着，他总觉得，潘杰捞个鱼还行，帮他在这些事情上当参谋，那就纯属是外行了。 但瞧着潘杰这么言辞凿凿的样子，他又有些犹豫。 这两千六百斤鲮鱼，他还历历在目，索性五吨鲮鱼已经解决，他也有时间听潘杰讲一讲。 “你有什么办法？” “说出来听听吧。” 潘杰见何辞松开，也是笑了一声，紧接着，压低了声音。 “县供销社理事会的张主任，据说最近在老家，盖了一间新宅子！” “那宅子有人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说正对着门外，是一个八米长的大鱼缸！” “听县里有人说，张主任正犯愁，这么大个鱼缸，放个什么鱼比较好，一般的鱼不够大，太大鱼呢，又不好钓回来，据说已经找了两个月了。” 何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东港村供销社的主任，可平常收到的消息，到梧桐镇一级，也就结束了。 潘杰坐在家里，能知道县里，尤其是县供销社理事会主任，这种实权人物的消息。 “你这消息，是从哪知道的？” 第33章 苏眉鱼 潘杰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这消息来源，太过可疑，但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黄昌明说县里有人盯上了燕燕。” “我这个当爹的，自然得打听打听，到底是谁要对燕燕下手！” “虽然没打听到燕燕的事，但张主任家里的事情，却传到我这来了。” “何主任，这是个好机会，而且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何辞眉头紧锁，一阵犹豫，他当然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可八米长的鱼缸，最少得放进去两米长的鱼吧？ 他去哪找个两米长的鱼…… 那东西起码一两百斤，还得活着给张主任送过去，这每一件事都是难上加难。 这消息，估计县渔业大队也知道，他们的船最好，吨位也大，水手经验更丰富，连他们都搞不定，自己这个小小的东港村供销社主任。 想要拍上这个马屁，简直难如登天…… “算了，这是看得见，吃不着，我去哪找这么大一条鱼。” “潘老弟，别想了，这事，咱们根本办不成！” 潘杰拦住了何辞，脸上带着笑容：“何主任，谁说找不到的？” “谁说办不成？” 何辞眉头紧锁：“两百斤的大鱼，还得是活着拉回来，你就是说破了天，这也办不到啊！” “这茫茫大海，去哪找一条两百斤的……” 何辞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他有些愕然的看向了潘杰，似乎明白了潘杰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你能钓上来？” 潘杰嘿嘿一笑：“我既然提，那就有把握能钓一条两百斤的鱼上来！” “而且既然是做观赏鱼，那就是越漂亮越好。” “送给张主任，我觉得，苏眉鱼最合适！” 这苏眉鱼，别名很多，有叫拿破仑鱼，有叫龙王鲷，但其实苏眉鱼的学名，叫做波纹唇鱼。 这种鱼头颈墨绿，体侧黄绿，身上有波状的横纹，身体扁长，最长的，能达到两米五，有些苏眉鱼甚至能逼近四百斤的重量。 一九七八年，尚且有人捕捞食用，味道鲜美…… 但是再过几十年，因为过度捕捞，这种现存最大的珊瑚鱼，就只能在海洋馆和大型观赏鱼缸里看见了。 这会送给供销社的张主任，苏眉鱼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见潘杰的话，何辞倒吸了一口凉气，两百斤的苏眉鱼，这的确是一份大礼，关键怎么把这玩意捞上来啊？ “真能捞上来？” 何辞言语之中，还是带着几分不敢相信。 潘杰笑了笑：“我既然敢跟您说，那就是有把握，但是吧，想要捞苏眉鱼，还有一些困难，需要何主任帮我解决。” 何主任思索道：“钱的话，你不用担心，我这些年在供销社上班，也攒了不少家底，这苏眉鱼，现在供销社的行价，是一块八一斤。” “你也知道，这东西不管大小，都难捞的很。” “你要是真能捞到一条两米长的苏眉鱼，不管多少斤，我自掏腰包，一律按照两块钱一斤给你！” 何主任咬紧牙关，他这是下了狠心，他一个月五十块钱的工资，就算偶尔能有点额外收入，他一年的收入，也就堪堪七八百块钱！ 买潘杰这么一条鱼，他得花上半年的收入！ 但要是能升到镇供销社，顶替这个副主任的位置，那就是值！ 别说三四百块钱，就是一千块钱，他咬咬牙，也凑的出来！ 潘杰摆了摆手：“何主任，我说的困难，不是钱，我帮您，也是在帮我自己！” “我说的困难，是我现在找不到出海的船……” “要是供销社能联系到船，您批给我个条子，让我出了东港村，我保证，一准把这苏眉鱼给你钓回来！” “要是钓不到，我就不回来了！” 何辞一拍脑袋，他才想起来，黄昌明满世界的不让潘杰出海。 潘杰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能钓上来苏眉鱼，也没船啊。 他思索了一番，开口道：“我和镇渔业大队比较熟，这样吧，我和他们队长打声招呼，我掏钱，给你租一艘船出海！” “到时候，让他们把船停到东港村的渔港里。” “潘杰啊，老哥我前途就在你身上了，我虽然不求你一定捞到两米长的苏眉鱼！” “但只要你能捞到，那以后在老哥这，不管什么事，你打声招呼，说句话，我绝不推辞！” 何辞也有些激动，在东港村干了十五年，本以为这辈子就要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啊，竟然在退休之前，还碰到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如果说潘杰这一吨鲮鱼，挽救了他的前途，那这出海钓苏眉鱼的提议，就是在让他更进一步！ 全县就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立马给县供销社的张主任，送去一条活蹦乱跳的苏眉鱼！ 这就是天大的本事！ 当然，他没有这个本事。 他还得仰仗潘杰。 潘杰也握住了何辞的手：“何大哥，咱们兄弟俩，就不说二话了，你相信我，信任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你！” “只要船到位，我随时可以出海！” “这条两米长的苏眉鱼，我势在必得，一定助老哥你更进一步！” 何辞心里宽慰了不少，不管潘杰能不能做到，最起码敢为了他出海，不枉他今天替潘杰出头。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确定了明天下午出海，潘杰又去供销社采购了一番，才溜达着回了家。 手里又拎着一条五花肉，给闺女潘燕燕买了一斤水果摊，还有麦乳精，顺带又买了点鸡蛋和挂面。 这些东西，也花光了他身上全部的票子，要是再想买东西，就得去黑市了。 他把东西放在平板车上，拉着车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了一阵阵哭声。 刚要打开门，旁边陈明辉探出头来，他看见是潘杰，才松了口气。 “潘杰哥，你可算回来了，刚刚大队来人了，说婉君姐今天去田里做工，种的秧苗不齐，硬给她扣了五个工分。” “还说你们家这渔房，是危房，过几天就得拆了，以免砸到人……” 潘杰停下了平板车，没有半点恼怒，他把车推进了陈明辉家的院子里。 “车还你了，阿辉，一会去旁边河沟的网里挑两条鱼，晚上回去跟婶子一起炖上。” 潘杰指着自己家旁边的小河沟。 陈明辉一愣：“杰哥，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 第34章 何主任给我的 潘杰放下车，听见陈明辉的话，也是笑了一声。 要是换做上一世，他估计这会已经拎着铁锹去大队部找曲国泽了。 但现在？ 五个工分，算个屁，不痛不痒的，要是曲国泽同意，一个工分不给都行。 说他们家房子是危房，行啊，等他捞到苏眉鱼，回来了，拿到钱，直接推倒了，起两间大瓦房！ “生什么气？” “狗咬人一口。” “人还能去咬狗一口……” “谢谢啦，阿辉，有空去我那吃饭。” 潘杰拿上车里的五花肉和零食鸡蛋，又顺手塞给陈明辉一把水果糖。 他这个邻居，小时候父亲出海打渔就没再回来，有人说死在海上了，有说和其它女人跑了，反正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一直是陈明辉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 到今年陈明辉十八九岁，才算是接过了家里的重担，开始跟着生产队一起上工，把日子过了起来。 陈明辉看着潘杰塞给他的水果糖，咽了一口吐沫，良久，才打开一颗，塞进嘴里，甜的让人想要流泪。 潘杰拎着东西，推开了门。 一进门，就发现萧婉君正坐在地上洗衣服，她拿起肥皂，在衣服上蹭几下，再拿到搓衣板上用力搓洗起来。 看见潘杰回来，她擦了擦自己泛红的眼睛，止住了抽泣声。 “你……你回来了，我这就去做饭。” 潘杰蹲下身子，一把拉起她的手，萧婉君下意识想要往后一躲，却被潘杰拽住。 萧婉君的手，洁白，细长，虽然常年从事农活，却还是纤纤玉指，只有在少数位置，有一点硬茧。 潘杰从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瓶雪花膏，把萧婉君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干，然后给她手上干活时，磨红的位置，涂上了一点雪花膏。 他涂得认真，萧婉君却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买雪花膏了？” “我看你又买肉回来了……” “家里不剩多少钱了。” 潘杰帮她擦好最后一个地方，擦掉了她脸上肥皂泡。 “以后不用你去生产队上工，咱们家钱够花了，粮食也够了，你两年不上工，咱们也饿不死。”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好好在家看着闺女，别再让她被坏人拐走了。” “曲国泽不是扣了你五个工分吗！” “我给你补回来！” 潘杰掏出工分簿，递给了萧婉君。 萧婉君一愣，她接过了工分簿，正要开口，可当她看见那工分簿上，整整一千个工分的时候，她顿时惊呼出声。 “一……一千个工分！” “你哪来的这么多工分？” 潘杰握着她的手：“我昨天晚上帮供销社，捞了一吨鲮鱼。” “这是供销社的何主任给我的。” “除了这一千个工分，他还给了我三百块钱，不过我这阵子要出海，等回来之后，剩下多少钱，到时候全都给你。” “曲国泽不是说，咱们家这小渔房是危房吗，他要是想拆，就让他拆了，到时候，咱们再起两间新瓦房！” “手里的钱不够，我再想办法就是！” 萧婉君猛然一怔，反应过来：“供销社那一吨鲮鱼，你真的捞上来了？” “你，你昨天晚上一夜没回来，不是去打牌了？” “是去捞鱼了？” 潘杰看着媳妇满满的不信任，丝毫没有生气，从前的他，就是这种人。 前脚吃完饭说出去遛弯，后脚就能到曲国泽那，打一晚上的牌不回家。 哪怕是上床睡觉了，后半夜也会再溜出去打牌。 要不是这么夜以继日，怎么可能欠下一千八百块钱的赌债。 导致最后妻女惨死，葬身大海。 “你相信我，婉君，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赌了！” “你就相信我这一次！” “再给我这一次机会！” 潘杰认真的看着萧婉君，萧婉君沉默着，她看着手里的工分簿，似乎感觉到，潘杰真的变了。 可她害怕，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一觉醒来，潘杰又会变成从前那样。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屋里的潘燕燕，躲在门后，看着潘杰手里拎着的糖果。 “爸爸，燕燕可以吃一颗糖吗？” 潘燕燕怯生生的看着潘杰，以往潘杰出去打牌回来，也会给她象征性的带一些吃的，但都没有今天这么多。 她看见了水果糖，牛奶糖，好像还有麦乳精和桃酥。 潘杰站起身，笑着朝着潘燕燕走过去：“当然可以，不止一颗，爸爸买回来的，都是给燕燕吃的。” “这些都给燕燕！” 潘杰把一兜子的吃的，递给潘燕燕。 潘燕燕高兴的兴高采烈，她在口袋里翻找着吃的，一边把一块糖塞进嘴里，一边啃了一口桃酥。 吃的满嘴都是渣子。 萧婉君收起了工分簿，少见的没有说潘燕燕，孩子跟着她和潘杰吃了这么多年苦，总算不用再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吃零食。 “燕燕，和爸爸玩一会吧，妈妈去做饭！” 萧婉君接过潘杰手里的五花肉，鸡蛋和菜，她红着眼睛，走进了有些简陋的厨房。 嫁给潘杰这么多年，这是潘杰输光了家产之后，她第一次这么高兴。 潘杰乐呵呵的跟燕燕玩了一阵，顺手把萧婉君没洗完的衣服洗好，用清水投干净，再用夹子，夹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做完这些，他跑到自己家旁边的河沟里，拽起一张网，捞出几条最大的鱼，他留了一条，先拿回家，让萧婉君炖上。 剩下的，全都给陈明辉送了过去。 他在外面输钱，萧婉君一个人在家，陈明辉和他母亲，没少帮忙，要不然，以他上一世的德行，萧婉君和燕燕死在家里，他可能都不知道。 一直到傍晚，他吃过饭，躺在床上，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直接坠入了梦乡。 三天没怎么好好休息，他整个人紧绷的精神，这一次终于归于平静。 萧婉君收拾完，把潘燕燕哄睡，回头再看潘杰，已经呼呼大睡，她也不忍心叫醒潘杰，给他垫了一个枕头，盖了一床薄被。 自己躺在潘杰的身旁。 一切的一切，如同做梦一样。 第二日，清晨。 潘杰搂着萧婉君，闻着这股安心的味道，刚翻了个身，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怀中的萧婉君刚要起身。 潘杰拍了拍她：“你接着睡吧，我去看看。” 第35章 船准备好了 潘杰起了身，随便拽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他出了小渔房，还没出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个有些相熟的面孔。 看上去，像是昨天供销社搬鱼的职工。 “潘老弟，抱歉啊，一大早过来打扰你。” “我是来替何主任给你传话的，镇渔业大队已经把船停在咱们东港村的渔港了。” “这个是钥匙和交接手续。” 供销社的职工，对待潘杰，说不出的热络，且不说那一吨的鲮鱼，就单单是何辞对潘杰的态度，他们也得小心谨慎点。 潘杰接过钥匙和手续，看了几眼，笑了笑。 “辛苦了，大早上还麻烦你过来跑一趟，等我出船回来，到时候好好请大家吃顿饭！” 供销职工跟着客套了几句，推脱自己还要上班，没一会就走了。 潘杰收好了钥匙，收起交接手续，有这玩意才能证明他是合法用船，不是私自偷船出海。 现在船是有了，但是想要钓起来两百斤的苏眉鱼，光靠一艘船可远远不够。 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有经验的渔民，在出海的前几天就得开始看天，早晚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看看是不是排列整齐，且呈现出鱼鳞状。 只有这种天气，才能保证往后几天，都是风平浪静，没有太大的风浪。 除了看云，还得看月，月圆月缺，影响海水潮汐，在临近满月的时候，海水引力增大，潮汐变化，苏眉鱼也会随着水流活动，四处捕食。 恰巧，这几天临近满月，而且看不见太厚的云彩。 算是天公作美。 他只需要准备好钓具和鱼饵，还有淡水和吃食，就可以带着萧振东和高强出海了。 钓两百斤的巨型苏眉鱼这事，光靠他自己，以现有的工具，可以说是绝无可能。 必须得带着两个帮手，才能把鱼活着拽上岸！ 回了屋里，萧婉君已经起了床，给他做好了饭，他三口两口吃完，溜达着，朝着渔港而去。 一路上，不少出海打渔的渔民，见到他，立马溜到一边去，唯恐避之不及。 潘杰也不不在意，他张望了一圈，顿时被一艘渔船吸引住了目光。 这艘渔船，比东港村渔港里所有的船，都要长出一截，一眼看过去，怕是得有十五米！ 尖尖的头部，一根桅杆高高竖起，载重怕是超过四十吨以上。 他翻身上船，把钥匙塞进驾驶室的大门，果然啪嗒一声打开了。 这么大一艘船，渔业大队竟然借给何辞了，看来何主任真是花了大价钱。 有船在手，他也不再拖延，直奔萧振东家里而去，叫他拿上几根粗钓绳，大鱼钩，抓紧到渔港来。 又跑去三队，喊了高强一声，让他也准备好，到渔港集合。 最后，回到渔港的时候，他一头扎进了刚刚开门的水产供销社。 水产供销社的质检员林立军，看见他，那叫一个热络。 昨天县供销社派人来取鲮鱼，结果他们超额完成任务，据说年底能多发三十块钱奖金！ 那可是一个月工资呢！ “潘老弟，快进来坐坐！” 潘杰也不废话：“林大哥，帮忙装几斤鱿鱼，要新鲜的，越新鲜越好，活蹦乱跳的那种！” 林立军翻腾了一阵，拿了个袋子，给他往里面装鱿鱼。 “怎么，今天换换口味，买这么多鱿鱼，回家白灼啊？” 潘杰笑了一声：“当鱼饵，我要出海钓鱼！” 林立军支起了腰，他捏着手里一斤多重的鱿鱼，愣了下神。 “钓鱼？” “拿鱿鱼钓鱼？” 他要是没记错，能吃鱿鱼的，少说得是大白鲨，长尾鲨那种吨位的，就算不是鲨鱼，最次也得是个旗鱼，剑鱼，这种中等吨位的。 “潘老弟，大早上的，你这是拿我寻开心呢？” 潘杰也不解释，钓苏眉鱼的事情，只有何辞知道，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事还没办成呢，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了，反倒是容易得罪人。 有什么事，办成了再声张也不迟。 “开个玩笑，拿回家白灼，烫火锅……” 林立军给潘杰装了七八斤的鱿鱼，一上称，看了一眼。 “七斤半，一斤九分钱，一共六毛七。” 潘杰直接数出一块钱，递给林立军：“剩下的请林大哥抽烟了，不用找了。” 一下子回到一九七八年，满兜的五毛，三毛，一分五分，他还怪不习惯的。 林立军刚要翻兜给他找钱，潘杰已经拎着鱿鱼走远了。 林立军不由得啧啧了两声，这有钱了，就是大气啊，拿鱿鱼钓鱼，不知道是逗乐子呢，还是真有这本事。 潘杰站在渔港旁边，也不着急，点着了一根烟，一根烟抽完，萧振东和高强，才是姗姗来迟。 萧振东身上背着一大捆麻绳，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把大号的铁钩子。 这钩子得小孩巴掌大小，来之前萧振东特意磨尖了，看起来寒光闪闪的。 高强则是手里拎着点吃的，还有两个暖水瓶子。 以往出海，他都是带点鱼干和粗粮饼子，昨天发了笔横财，他去供销社买了几包无水蛋糕，还买了几根火腿肠，准备路上当饭吃。 但两人都有些怀疑，黄昌明放出话来，严禁潘杰出海，整个东港村，潘杰还能从哪弄到船？ 就他自己那艘舢板，捞点小鱼还行，勉勉强强能坐两个人，三个人都挪不开身子。 总不能开着舢板出海吧？ “潘杰，我人是来了，咱们怎么出海啊？” “你别一会告诉我，让我背着绳子和钩子，游泳出海就行！” 萧振东把身上的麻绳扔到地上，潘杰叮嘱他，带个最粗最长的麻绳，这玩意捆在身上，得有七八十斤沉不说，还怪硌人的。 高强也疑惑的看向潘杰，他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潘杰准备的船。 潘杰哈哈一笑：“让两位到渔港，我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吗？” “船，自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跟我走吧！” 潘杰一挥手，还没带人登上船，就听见萧振东倒吸了口气。 “呦，这真是稀奇，什么时候镇渔业大队的渔船，停到咱们东港村的渔港来了？” “这渔船，比我那艘，得大三分之一！” “上次出海打渔的时候，我就遇到过一次！” “我什么时候能开上这么大的船？” “那鱼获还不一箱子一箱子往回搬啊！” 第36章 起航！ 萧振东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高强也是抬起头，看向那艘渔港里停着的，最大最大的木质机帆船。 高高的桅杆。 大大的船舱和驾驶室。 甚至还有专门放置鱼获的活水舱。 有了这东西，就能拉活鱼回来了，比起用水桶，方便太多，而且还能打氧，提高鱼的存活率。 “确实是镇渔业大队的船，我见过一次……” 木讷的高强少见的开口，他望着这艘大船，也是有些眼馋，渔村长大的孩子，谁的梦想不是拥有一艘大船，和一艘更大更大的船。 潘杰回过头，掏出钥匙，扔给萧振东。 “大哥，既然这么喜欢，那这趟就你来开吧。” 下意识接住钥匙的萧振东，看向潘杰，猛然一愣，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 “你开什么玩笑呢？” “你让我开这艘船？” “这钥匙你哪来的？” “潘杰，我跟你说，偷东西犯法啊！” 潘杰摆了摆手，压根不听他废话，径直爬上了船，他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俯视周围所有的渔船，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有过了。 上一次，应该还是在巴拿马运河，跟随万吨货轮，驶向太平洋的时候！ 萧振东握着手里的钥匙，还是有些犹豫，他这个东港村的先进个人，打渔标兵，要是爬上了镇渔业大队的渔船，到时候再被警察抓起来了。 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啊…… 高强没萧振东那么纠结，既然潘杰上了船，那他就跟着一起上，先把东西扔进去，他拽着船板，向上使劲，稳稳落在了船里。 萧振东提起一口气！ 踏马的，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法不责众吗！ 他也上了船，哆嗦着手，直到用钥匙打开了船舱的大门，他才松了一口气。 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么大个船，还能是我偷来的不成啊？” “你就放心大胆的开，这是何主任专门从镇渔业大队，给我借来的。” 萧振东一下子放松下来，他想回头给潘杰一脚。 “何主任给你借来的，你怎么不早说，老子以为你偷来的呢！” “踏马的！” “进监狱蹲什么位置我都想好了！” “行了，这趟出海，我过过手瘾，这船我来开！” 萧振东进了船舱，他摸了摸船上的简易仪表盘和显示方位和水平的罗盘，他张望了一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个大玩意，发动机竟然是气缸推动的！ 他那艘船，虽然两个发动机，马力听上去不小，但跟这艘大船比起来，还是个小儿科。 他那所谓的电启动，是自己后改的，用小汽油机来给大柴油机打火，偶尔某一个柴油发动机不好使，还得上摇把子摇，才能打着火。 但镇渔业大队的这艘船，用气瓶来推动气缸，再带动发动机打火，这就稳定的多了。 这年头的发动机打火方式，基本分为两种。 一类是电打火，就是在发动机里，安装个火花塞，汽油一进去，被点着，就能带动发动机运行。 但出海打渔的渔船，多数都是柴油机，根本无法被火花塞点燃。 所以柴油发动机的点火方式，跟农用拖拉机和摩托车差不多。 都是要用摇杆，或者是脚蹬子，不断压缩发动机内的空气，将空气温度摩擦升热到五六百度，然后放入柴油，将柴油点着。 镇渔业大的这艘船，完美解决了发动机在启动前，内部气缸无法自动压缩空气，提高温度的问题。 这艘船在发动机位置，单独配置了一个气缸。 在注入柴油之前，先用气缸带动发动机，等温度升高之后，注入柴油点火，发动机自然而然就启动了。 高级，太高级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萧振东不会用…… “潘杰！” 萧振东对外面喊了一嗓子。 正在地上系鱼钩子的潘杰，站起了身，朝着船舱张望了一眼。 萧振东有些挫败的走出了船舱。 “这玩意是气打火，我试了两下，打不着火啊！” “你看看，能不能让渔业大队那面，给咱们换一艘船？” “实在不行，我那艘船也够大，抓点鱼，也够了吧！” “你让他们跟村里协调一下……” 萧振东挠了挠头，他不觉得自己搞不定的玩意，潘杰能搞定。 当务之急，最好的办法就是换船。 他还是开自己那艘船更顺手，但问题是，那是东港村的财产，黄昌明不开口，渔业大队来了恐怕都没用。 潘杰钻进了船舱里，大概瞥了几眼，就笑了一声，这么老掉牙的玩意，的确不太好操作。 不过在萧振东看来，应该算是先进了。 他先找到了空气瓶的主阀，紧接着启动阀门，一开一关，一开一关几次。 发动机启动之前，必须先进行冲车。 防止气缸里面有什么杂物，残留的水和积油冲进发动机里。 冲车结束，他让压缩的空气，瞬间冲入发动机中。 随后，发动机轰隆轰隆的开始启动，库库库库的声音传来，潘杰看了一眼发动机的转速，已经冲了上来。 接下来，也是最重要的一部。 潘杰打开了输油阀，将柴油灌入发动机中，下一秒，更加剧烈的声音，和一阵黑烟猛然冲起，打火成功。 做完这些，他顺手关闭了空气瓶的阀门，走出船舱，拍了拍萧振东的肩膀。 萧振东靠在门旁边，看着潘杰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他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潘杰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 潘杰又坐回到地上，继续系鱼钩，还不忘朝着萧振东挥了挥手：“开船吧大哥，我把目标地，给你标在旁边的海图上了。” “得开好一阵子才能到呢！” 萧振东进了船舱，看见潘杰在海图上点了的一个点。 他吸了一口气，总感觉自己这先进个人，打渔标兵的称号要不保。 这小子到底从哪学的这些玩意？ 等腾出空，必须得刨根问底的好好问一问！ 一声汽笛声响起，在萧振东的操纵下，渔船缓缓驶出渔港，渐渐消失在东港村之中。 从渔港到目的地，最起码要八个小时的航程。 一路长途奔袭，这时间潘杰也没闲着。 他拿过萧振东带来的麻绳，往上面一个一个，套上了那些磨得尖锐的鱼钩。 这一捆麻绳，整整两百米长，七八十斤的重量，别说捞苏眉鱼，搞一条鲨鱼上来，也问题不大。 挂好了钩子，潘杰又带着高强一起处理起鱼饵来。 新鲜的鱿鱼，一直是苏眉鱼的最爱，这东西清洗干净之后，去掉内脏，保证牢牢的挂在钓钩上，散发出的浓郁腥味，对苏眉鱼，有致命的诱惑…… 当然，光靠这些没用！ 最最最重要的是…… 潘杰在甲板上站起身，看着波光嶙峋的海面，望着眼前这片未知的海域。 上一世，他在这片南海最大的苏眉鱼礁岩，一口气拉上过七条超过一百五十斤重量的苏眉鱼！ 这一世，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第37章 大型苏眉鱼！ 渔船缓缓停止了晃动，船速开始渐渐减缓，直到稳稳停下。 萧振东出了船舱。 “到了……” “跑了这么远，你还没跟我们说呢，这趟出来，是要钓个什么鱼回去啊？” “我这八十斤的麻绳，配最大的钩子，你怕不是要钓个鲨鱼上来！” 萧振东脸上挂着笑容，倒不是他吹牛，其实鲨鱼这东西好钓，经常闻着血腥味就过来了。 可问题是，这东西又沉又不值钱，除了鱼翅能卖上价格之外，剩下的难吃的要死，偏偏哪里鱼多，哪里就有鲨鱼，堪称海里的狗皮膏药。 一旁的高强，正往嘴里塞着一个蛋糕，圆形的，一个袋子里码着十个的，后来管这玩意叫老式无水蛋糕。 他也纳闷，潘杰准备这么大的钩子，到底要钓个什么鱼。 潘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歪着头看向萧振东。 “这趟出海，我可要钓个大家伙！” 萧振东一愣。 “大家伙？” 潘杰点了下头，回头看向高强。 “供销社的何主任，想要一条苏眉鱼，送给县供销社的张主任……” 萧振东悬着的心，一下子掉到了沟里。 “吓死我了，我寻思什么东西呢……” “就苏眉鱼啊？” “还一条？” “哎呦，那东西是珍贵一点，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吧，你看看，还从渔业大队，搞了这么大一艘船！” “这十五米的大船，气动的柴油发动机，锚都是四十公斤的大锚！” “就为了抓一条苏眉鱼？” 在萧振东印象里，苏眉鱼虽然不小，也是肉食鱼，可十几斤，几十斤就撑死了。 这么大的鱼，不管往哪送，都算是有面子了。 可不等他话说完，潘杰就摇了摇头。 “是一条，但不是你想的那一条……” 潘杰拎起地上的钩子，缓缓朝着船尾的起网绞车走去，将尾部挂在绞车上之后，他猛然将手里挂着鱿鱼的钩子，扔入海中。 噗通一声！ 底部的铅坠，带动着麻绳，迅速向下坠去。 潘杰望着下坠的麻绳，和一望不见底的深海，缓缓开口：“我要钓的，是身长两米，两百斤以上，深海中的巨无霸！” “巨型苏眉鱼！” 咣的一声，绳子落底，拽动着起网绞车的滚筒，打了个转。 萧振东干瘪的咽了一口吐沫，瞪直了眼睛。 旁边的高强也站起身，有些难以置信，他出海这么多年，钓上来的最大的一条鱼，不过八九十斤，其它都是拖网捞上来的，平均十几斤，二十斤，就算是大鱼了。 可身长两米，两百斤以上的苏眉鱼！ 别说见，他连听都没听过…… 萧振东懵了，他冲到潘杰面前。 “你踏马疯了啊，什么差事都敢接？” “那何辞是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钓两百斤的苏眉鱼？” “那玩意挣扎起来，就咱们这船，区区四十吨的载重，一个破气动的柴油发动机，四十公斤的小锚，能经得住那庞然大物一拽吗？” 潘杰看着萧振东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 他压了压手：“放心吧，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敢带着两位出海吗？” “两百斤的苏眉鱼，顶天能拽翻一吨的船，咱们这载重四十吨的船，累死它也拽不翻！” “但我答应了何主任，这次要抓上来的苏眉鱼，必须是活着送过去的！” “所以，与其考虑苏眉鱼拽翻船，倒不如考虑考虑，怎么把鱼活着拽上来。” 萧振东张了张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两百斤，苏眉鱼！ 捞上来已经够费劲了…… 还要求活的！ “干不了，我干不了！” “潘杰，我告诉你，这活给多少钱，我也干不了！” “你爱找谁找谁去，这玩命的活，你找我们俩，不是开玩笑呢吗？” “你还有燕燕，你大哥我到现在，连个崽子都没有，你让我跟你在这玩命？” 潘杰嘿嘿一笑：“只要捞上来，你和强仔，一个人，我给一百块钱！” 萧振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几天跟着潘杰赚钱都赚疯了，前阵子在香江过驳船上赚的那六百块钱就不说了。 昨天晚上拿回家的那三百个工分，可让他媳妇高兴的够呛，好好伺候了他一番，今早起床的时候，他这两条腿还打飘呢。 所以潘杰来找他，他二话没说，背上麻绳和鱼钩就来了。 结果到这，是要钓苏眉鱼！ 什么钱也没有命重要啊…… 但潘杰又说一个人给一百块钱。 萧振东沉默了半晌，觉得这钱倒也不是不能赚。 “说说吧，打算怎么钓苏眉鱼。” 潘杰转头看向高强。 高强也苦笑一声：“都已经上船了，总得试试，反正钓不上来，大不了打道回府。” “我跟着杰哥干……” 潘杰拍了下手：“好，既然达成一致，那就按照我的吩咐来！” “大哥，你把船开起来，不用太快，缓慢航行，在附近一海里绕圈子就行，一旦有鱼咬钩，你立马拉高转速，一松一紧，一张一弛，避免把绳子崩折。” “强仔，你跟我在起网绞车这，等苏眉鱼咬钩，你就转动滚筒，跟我一起，绕绳子把它拖上来！” 高强点了下头，他还算有把子力气，等苏眉鱼没劲了，和潘杰一起拖鱼，倒不算什么难事。 潘杰看了一眼时间，又掏出袋子里剩下的一批切碎了的鱿鱼，开始往水下面撒了下去。 “大哥，可以开船了……” 萧振东点着了一根烟，有样学样的，照着潘杰刚刚发动的模样，试了七八次，终于给渔船打着了火，他维持着不算太高的转速，在方圆一海里的位置，兜起了圈子。 潘杰一把接着一把的将切碎的鱿鱼，扔入海中。 这种味道，对苏眉鱼来说最敏感，会让他们来到附近觅食。 大型的苏眉鱼，都有自己的领海，经常独居，或者一雌一雄成对出现。 按照苏眉鱼的捕食习惯，一海里，就差不多是极限了，而且这会太阳还没落山，它们白天最喜欢在礁石之间巡游，等到了夜晚，就会躲到礁石洞穴里面栖息。 真等到天黑，捕捞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费了这么大力气，就为了等这一条鱼上钩，潘杰自然相当有耐心，他需要等待，等待，再等待…… 日头渐渐西沉，萧振东开着船，在这片海域兜了七八个圈子，半盒烟眼看要抽完了，可下面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潘杰啊，我说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啊？” “这地方你也没来过，怎么这么确定，下面就有苏眉鱼？” “都在这兜了快两个小时圈子了！” “实在不行，咱们换个地方吧？” 萧振东一手握舵，一手抽烟，已经有些百无聊赖。 潘杰盯着海面开口：“再等等……” 萧振东叹了口气：“你这人啊，就是太犟了，这大型苏眉鱼，哪有那么容易钓啊？” “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苏眉鱼，你一出门就想遇到，那不是做梦呢吗？” “天也不早了，要不然先回去，明天再来？” 萧振东抽了一口烟，话还没说完，下一秒，整艘渔船，猛然间晃动了一下子，紧接着，水平仪瞬间倾斜，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 “上……上鱼了？” 第38章 就差最后一口气！ 潘杰看着疯狂下坠的麻绳，他浑身一怔，立马转头看向高强。 “强仔，握住转筒！” 高强两只手死死按住转筒，不让麻绳再往下坠去，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拽动着他手里的摇杆，几乎要将身上的骨头，一寸寸扯碎一般！ 潘杰转身看向萧振东：“大哥，给油！” “往反方向拖拽！” “记住了，八秒钟给一次油，给一次松一次，给一次松一次！” 萧振东也反应了过来，他站稳了身子，立马给油，发动机转速瞬间冲高，黑烟弥漫，发出阵阵轰隆声。 渔船稳稳地向前开去，萧振东在自己心里默数了八个数，然后松开油，又等了几秒，紧接着，再次给油，然后再次松油。 潘杰回过身，帮着高强拽住转筒，原本绷紧的转筒，随着渔船一次给油和一次停油之间，竟然出现了几分曲折。 潘杰立马转动摇杆，向转筒上绑上两圈绳子。 随后绳子再次绷紧，潘杰又带着高强，咬牙按住转筒的摇杆，等待下一次停油，他们趁机转上两圈麻绳。 此时此刻的机帆船，就是一个巨大的钓鱼竿。 而潘杰眼前的起网绞车，就是吊杆上的渔轮，每一次转动，都会将下面的鱼，拽的离自己更近。 “力气好像变小了？” 高强收了两圈麻绳，看着逐渐浮起的麻绳钓线，他刚松了一口气。 潘杰就皱起眉头：“不是，这是下面的鱼在朝着咱们游来！” “这是在蓄力！” “大哥，全油，给全油……” 潘杰话音还未落下，下一秒，麻绳钓线猛然一拽，蹭的一声，被他和高强缠在转筒上的麻绳，在此刻，被拽出二十多米。 潘杰伸出手，顶住摇杆，旁边的高强也傻眼了，显然没想到，下面的鱼，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潘杰握住摇杆的胳膊，一瞬间青筋暴起，他半扎着马步，咬紧牙关，停滞呼吸，绷住这一口气。 他旁边的高强，也比他强不到哪去，也同样额头上青筋暴起，甚至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去。 “挺……挺住……” 高强点了下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萧振东猛然给了全油，拽着上钩的鱼向相反方向冲去，全油的渔船，差点在海上漂了起来。 一瞬间，下面上钩的鱼被拽了个趔趄。 潘杰松了口气，迅速转动着摇杆，将麻绳一点一点收回！ 不得不说，萧振东带来的这麻绳，真是够结实的！ 这次，他和高强直接一口气收了五十多米的麻绳，还剩下的八九十米麻绳，能见度不错，甚至已经看见下面上钩的鱼，正拽动着麻绳，上下左右，奋力游动，想要挣脱开嘴上的钩子。 潘杰看了高强一眼。 “放十米，再往回收，再放十米，再往回收，节奏要快，不能让这畜生缓足了力气！” 潘杰喊得声音很大。 高强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潘杰略微松开摇杆，高强向外开始放麻绳，约莫十米的距离，然后瞬间绷紧。 潘杰和他一起开始收绳。 收的差不多的时候，再次松开，让鱼拽着绳子跑一段，两人再次收绳。 这时候，如果让萧振东全油开船，苏眉鱼肯定挣脱不过发动机。 但勾住苏眉鱼唇部的钩子，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量。 猛然一拽，很有可能拽破了苏眉鱼的嘴部，导致脱钩！ 最好的办法，还是潘杰带着高强，一松一紧，一张一弛，利用这根两百米，重八十斤的吊线，一点一点溜着下面这条鱼。 就这么一来一回之间，潘杰看着绳子上的标码，只剩下五十米的距离。 水底下被折腾的乌黑一片，看不清上钩的到底是一条多大的鱼。 但这苏眉鱼一个转身，能拽着十五米的船前后晃动，就算没有二百斤，也差不多了！ “就差最后一口气！” “大哥，把船开起来，最慢速度巡航！” “在这附近兜圈子！” 潘杰喊了一嗓子，他目光紧紧盯着水下的那道若隐若现的巨影。 旁边的高强，苦苦支撑，浑身骨头几乎跟散架了一样。 下面的这个玩意，绝对是个大家伙，甚至比他这辈子捕上来的任何一条鱼都要大！ 难不成真是一条巨型苏眉鱼？ 潘杰没时间理会高强，他浑身绷紧，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水面下的这条鱼身上。 这种冲劲，这种活动方式，肯定是苏眉鱼无疑！ 问题就在于，到底是多大的苏眉鱼！ 钩子中了什么位置，这条鱼拽上来，到底还能不能活着运回去。 潘杰思索良久，猛然绷紧的麻绳，又放松了几米，下一秒，他又开始狂风骤雨一样转动着滚轮，每一下，都能感受到，拖着一个重物，一点一点的逼近了渔船。 高强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杰哥，我怎么感觉这东西，这么沉呢？” “我手捕网，也一网拽上来过二百斤的鱼，可这玩意，怎么好像不止两百斤呢？” 潘杰努力的转动着摇把。 “多大的家伙，拽上来不就知道了！” 高强点头。 他刚刚还质疑，潘杰到底能不能捞上来苏眉鱼，这会却变成，潘杰到底能不能捞上来一条二百斤的苏眉鱼了。 这才出海第一天啊，天还没黑呢，就上鱼了？ 潘杰转动着转筒，眼看着标线只剩下了二十米，他向下看去，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条庞然巨物，在下面挣扎着，游着，似乎已经失去了力气。 从这条鱼中钩，到他拽到二十米，已经足足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萧振东开着船在附近转圈，也极大程度的消耗了这条苏眉鱼的精力。 这会下面的苏眉鱼，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除了本能在反抗，整个人被钓绳拽动，一点一点的向上挪移。 一直到十米的位置，潘杰有些使不上力气，他也感觉，这两百斤的苏眉鱼，有些出奇的重了…… 在水里，本身有浮力，他和高强两个人，拽动二百斤，几乎没有挣扎能力的苏眉鱼，不应该这么费劲啊！ 奇了怪了…… “你按住转筒，我上大抄网，看看能不能把这大家伙拽上来，要是不行，还得用起网绞车，挂一条大网，把它拖上来。” 潘杰瞧着海底下的庞然大物，粗略一看，怕是得有一米多长，到底有没有两米，得拽上岸再说了。 就在他要拿起特制的大抄网，看看能不能辅助起网绞车把鱼弄上甲板的时候。 猛然间，在这条全无力气的苏眉鱼下，一道更大的身影，恍然游动。 潘杰浑身一紧：“中钩了不止一条鱼！” 第39章 庞然大物！ 正按住起网绞车的高强，没听清潘杰说什么，他侧过头。 “你说什么？” 潘杰猛然大喊：“大哥，开船！” “全油，全油！” 高强一个愣神，下一秒，水下的那条更大的苏眉鱼，攒足了力气，猛然向海底潜去！ 滚筒的摇杆，瞬间爆发出几百斤的力量，铁质的摇杆，猛地一下砸在高强的胳膊上，高强倒在地上，捂着胳膊，额头上疼的冒出了冷汗。 潘杰赶紧过来扶住他。 高强指着迅速向下转动的起网绞车：“杰哥，快按住，快按住绞车！” “鱼要跑了！” 潘杰回过头，他看着疯狂转动的起网绞车，咬紧牙关，猛地一下将自己手里的抄网杆子压在了下面。 嘭的一声，起网绞车的转杆，卡住了抄网杆子。 潘杰看向萧振东：“大哥，开船，快开船！” 萧振东后知后觉的启动船，朝着前方，猛然一下窜出。 潘杰双手按住了起网绞车的转杆，向后转动了一次，可瞬间，转杆就被下面那条更大的鱼，拽出半米！ 还好有钢制的大抄网杆子挡住，不然这一下，麻绳就要被拽出几十米。 潘杰死死的扳住摇杆，忍不住怒喝一声。 “踏马的！” 这瞬间的爆发力，他到底钓上来一条什么怪物，这种感觉，仿佛被上千斤的力道，均匀的压碎他每一寸肌肉。 他浑身绷紧，感受着身下的船只，一进一停的顿挫。 就在萧振东再一次停油的瞬间，他猛然转动了两下转杆，收回一米多的麻绳。 紧接着，苏眉鱼发力，他立刻用抄网的杆子挡住摇杆。 等到苏眉鱼不再抵抗，他再趁机收网，就这么一松一紧，一张一弛，天渐渐黑了。 潘杰额头上的汗，顺着脸向下流去。 他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萧振东尽力控船，一松一紧，不敢全油，怕弄断了麻绳和鱼钩，也不敢不给油，生怕失去对抗的力量，苏眉鱼带着绳子窜出几十米。 缓过神来的高强，用两根杆子，暂时固定了自己的左胳膊，然后一只右手按住了杆子，一下一下，和潘杰一起向上转动。 那一瞬间的失控，被那条更大的苏眉鱼，一瞬间拽走了一百五十米的麻绳。 但现在，却越来越近。 七十米…… 六十米…… 五十米…… 潘杰每一下的转动，都能感受到，船下面的鱼，抵抗的力量，越来越弱。 每一次看见绳子上十米的标尺，他都能松半口气。 一直到距离还有十米的位置，潘杰猛然向上转动，旁边的萧振东，将船低速巡航，自己则是跑到船后的位置，拿起了特制的大型抄网。 这种一米五宽的抄网，是船上最大的一个。 就算这样，想要一把抄起一条大型苏眉鱼，仍然不可能，只能从下用力，配合起网绞车，钓起这条大货。 上面挂钩的那条苏眉鱼，此刻已经泛白了肚子，显然被几个小时的拉力战折磨致死了。 潘杰向上拽绳，加上有萧振东的配合，两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鱼弄到了甲板上。 “可惜了，死了……” 萧振东看了一眼眼前这条，至少一米九的苏眉鱼，长叹了一口气。 潘杰摇了摇头：“不要紧，有一条活着的就行！” “大哥，下面这条还活着，而且更大，你千万小心，实在不行就松抄网！” “有我拽着转杆，出了水，天大的本事它也施展不出来！” 潘杰双眼通红，他已经阴沟里翻船了一次，绝不可能再翻船第二次。 萧振东点了下头，旁边的高强，也是一只手尽力转动着转杆。 三个人一点一点，转动着起网绞车，一直到在半米之下的水面上，能看见那条庞然大物的那一刻，就算是有心理准备的萧振东和高强，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条超过两米，至少两米三四的超雄性苏眉鱼，至于重量，虽然没上称，但绝对超过了两百斤。 这条鱼被拽动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游动着，萧振东伸出手，左右两只手，各自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拿起抄网，猛地一下抄起了这条苏眉鱼的尾巴。 紧跟着潘杰将起网绞车向上一转，终于，在杠杆的作用下，这条巨型苏眉鱼，被拽出了水面。 眼前的这条苏眉鱼，头颈墨绿，体侧黄绿，身体上隐隐可见波纹状的横纹，鳞片的末尾，还带着些许紫色横纹，额头凸起，前额突出，一张大嘴，斜着向下，还能看见里面的鱼牙。 当然，最显著的，还是苏眉鱼眼角上的两条黑色条纹，像人的眉毛一样，所以俗称“苏眉鱼”。 潘杰向上，萧振东托底，两人同时配合之下，这条苏眉鱼，终于扑腾一声，上了岸。 早就在水下失去了力气的巨型苏眉鱼，脱离了水，只能在甲板上晃动两下。 潘杰看着这个比他身高还长半米的苏眉鱼，终于瘫坐在甲板上，浑身颤抖着，咧开嘴，露出笑容。 萧振东也双手颤抖，他骂了声娘。 “妈的，终于给这玩意拽上岸了，这么大的苏眉鱼，我老萧这辈子也再见不到第二条啊！” 他伸出手，往苏眉鱼身上摸了摸，滑溜溜的，苏眉鱼还拍动了两下甲板，拍的船啪啪作响。 潘杰缓了一口力气，带着萧振东和高强，三个人才勉强抬起这条鱼，将这条鱼扔进灌满海水的活水舱里，看着苏眉鱼缓了一会，继续游动起来，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两条苏眉鱼，一条活着，一条死了，总归有一条能拉回去交差就行。 剩下的那条苏眉鱼，他们也干脆扔到活水舱里，这一路回去八个小时，还不至于烂了。 虽然折腾死了，但也能卖个好价钱。 这东西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供销社都一块多钱一斤。 尤其是巨型的苏眉鱼，光是这骨头架子做成标本，都引得不少人趋之若鹜。 两条苏眉鱼上钩，潘杰实在是没了力气，他拉着萧振东和高强，好好在船上歇了一阵子，吃了点蛋糕和火腿肠，又喝了几碗水，才缓过神来。 上午出海，到这片海域就下午了，刚刚为了钓起这两条苏眉鱼，前后一折腾，竟然足足花费了六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会已经半夜十一点，整个海上，除了渔船的船灯再无半点光亮。 要不是活水舱里的苏眉鱼，时不时撞上船板几下，砰砰两声，他都觉得，刚刚那几个小时，是不是他在做梦。 “回港吗？” 萧振东疲惫的站起身。 潘杰点了下头：“回港！” “该回去了！” 第40章 偷盗公家的船只 清晨，海上白茫茫的一片大雾。 东港村的渔港，一排排的渔船，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摇晃。 曲国泽瞪直了眼睛，看着码头上几个给他放哨的渔民。 “潘杰出海了？” “你们怎么踏马早不通知我呢？” “人去哪了，走多久了？” 一个渔民挠了下头：“昨天早上，有人看见潘杰上了一艘船，紧跟着就带着萧振东和高强出海了，到今天还没回来……” 曲国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一巴掌拍在说话那渔民的脑袋上。 “昨天！” “早上！” “就上船走了！” “你们怎么今天，才踏马来通知我？” 那渔民往后躲了两步：“曲队长，我们也得回家吃饭啊，这消息，也是昨晚才知道的，眼看时间太晚了，去你家找你你也没在。” “我们就只能今早通知您了……” 曲国泽一拍脑袋，他昨天晚上打牌去了，压根没在家，谁踏马知道，潘杰连艘船都没有，竟然也能出海？ “他开的是谁的船？” “二队萧振东的，还是三队高强的？” “你们有没有人看见？” 一个渔民举起手：“我看见了，曲队长，那船我们也不认识，挺大的，不知道从哪来的。” “萧振东和高强的船都还在，没有出海。” 曲国泽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萧振东的，也不是高强的，更不是潘杰的那艘破舢板，那这船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踏马的，不管是谁的船，那也是公家的船！” “没有村里的手续，黄村长明令禁止，三令五申之下！” “他竟然敢开船出海！” “真是无法无天了！” 曲国泽一面想要骂人，一面反倒想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就猜准了，潘杰肯定要想方设法的出海。 不出海，生产队给他家的那点工分，连换粮食都不够，他和萧婉君迟早要饿死在家里。 不出海，就是个死！ 但是出了海呢？ 曲国泽脸上带着几分寒意，出了海，那就是中了黄昌明的计了。 黄昌明明令禁止任何人借船给潘杰，这种情况，潘杰还能搞到船出海，这船要么是私人借给他的，是违规的，要么就是他偷来的！ 敢偷船出海，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次，他非得送潘杰进去不可！ 捉奸捉双，捉贼捉赃，潘杰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他肯定不能走太远，必须在渔港等着潘杰。 等潘杰到了，他直接带人把潘杰拿下！ 可惜了，之前他身边干脏活的高强，竟然被潘杰三言两语就煽动叛变了。 想要拿下潘杰，还得找几个好手。 曲国泽正纠结着，只见远处，一个身高一米九，人高马大，煞是魁梧的身影，带着两三个人，朝着他走来。 曲国泽眼前一亮。 前几年，他大舅子黄昌明，找了个村里最有名的大混混章迁，来当治保主任，名义上调节邻里纠纷，打击偷盗赌博。 可别人的赌档全打掉了，他和黄丽珍开的赌档，却是生意兴隆。 说白了，章迁这个治保主任，就是为了帮他大舅子黄昌明平事的！ 自然不会动自家生意！ 潘杰偷了船，他请章迁来主持公道，直接把潘杰按了，送派出所去，路上揍他一顿，让丢半条命，就算人回来，也得残废了！ 曲国泽想到这，笑着朝着章迁迎了过去。 “章主任，真是太巧了，我正要去找您呢！” 章迁看见曲国泽，背着手，脸上略微给了些笑容。 “潘杰出海的事情，黄村长已经知道了，他特意吩咐我过来，说是等潘杰一回港，就让我把潘杰拿下！” 曲国泽松了口气，不亏是自己的大舅哥，考虑的就是全面周到，他还没提，就把章迁给派来了。 “有章主任在，不怕潘杰不服！” “一会你们把他逮住，送去派出所的半路上，就先给他几棍子，打折他一条腿，让他知道知道跟黄村长作对的下场！” 章迁微微颔首，不用曲国泽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几年，村里但凡有反对的声音，他就让这人说不出话来。 只要有黄村长支持他，反对的人，连村子都出不去。 就算跑到镇里，又能怎么样？ 到处都是黄村长的人脉，谁会为了一件莫须有的事情，得罪黄昌明。 这次对潘杰下手，更是有正当理由，潘杰私自开船出海，涉嫌偷盗，光这一条，就够判了。 他赶到这来，也是黄昌明的意思，来之前黄昌明指示他，要么让潘杰一辈子出不来，要么，就让潘杰一辈子回不来。 不管怎么样，在他这，潘杰都是个死人了。 东港村的海岸线上，十五米长的大型木质机帆船，扬起了船帆。 昨天萧振东开船到了后半夜，睡醒的潘杰，起床接了萧振东的班。 他见风向还算顺路，就扬起了船帆，加上柴油发动机，回来的速度，比去至少快了一个小时。 渐渐地，他已经能看见东港村的渔港。 期间他检查过一次船舱里的苏眉鱼，活着的那只还活蹦乱跳的，死了的那只也没变味，还算新鲜。 他操纵着渔船，缓缓停靠在了渔港的泊位上，不等他回身叫醒萧振东和高强，就看见一道魁梧的身影，翻上了船。 章迁怒喝一声，朝着潘杰走来。 “潘杰，你私自偷盗公家的船只出海！” “这事情黄村长已经知道了，特意命令我们治保队，来将你扭送梧桐公社派出所！” “马上停船，举手，靠边蹲在地上！” 潘杰笑了，这黄昌明会搞事啊，先给他扣大帽子，再让章迁过来把他送去派出所。 怕是没等到派出所呢，他就得被揍一顿，就算被警察发现了，他们也不怕，就说是他路上要逃跑，他们武力给抓住了。 “谁说我私自偷盗公家的船只出海了？” “我开的这艘船，是东港村的渔船吗？” 潘杰直视着章迁。 章迁一阵语塞：“不是东港村的渔船，那也是公家的渔船，反正不是你潘杰个人的渔船！” “少踏马废话，给他把他拿下！” 章迁一挥手，身后的三四个人，朝着潘杰冲了过去。 第41章 这手续是假的！ 潘杰手握着兜里，正要掏刀，萧振东先一步从地上站起了来，挡在他面前。 “我看你们谁敢！” 旁边的高强也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挡在潘杰身上。 章迁冷笑一声：“行啊，还有同伙，既然这样，全都给我带走！” 潘杰推开了高强和萧振东，走到最前面。 “章迁，我这艘船，是梧桐镇渔业大队的渔船！” “是东港村供销社的何主任，租赁过来，专门给县供销社打渔用的。” “你想要把我带走，你问过供销社和渔业大队同不同意了吗？” 潘杰瞧着章迁，心里盘算着。 他这边三个人，章迁那面五个人，真打起来了，他们也不吃亏，船上的斧子刀子，多的去。 他手里有交接的单据，干死章迁这个欺男霸女的治保主任，那也是他活该！ 章迁眉头蹙起，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又是东港村供销社，又是梧桐镇渔业大队，又是县供销社的，这一连串的名头，的确吓住了他。 可不等章迁犹豫多久，他身后，曲国泽费力的翻上了船。 “章主任，你别听他在这放屁！” “他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他连船都没有，谁找他出海打渔啊？” “还从镇渔业大队给他调船过来，他多大个面子啊？” “赶紧的，把他抓起来，送派出所去，别听他在这胡言乱语！” 章迁沉思一下，也觉得曲国泽说的有道理，潘杰这种人，连宝安县都没去过，还吹嘘是给县供销社打渔？ “把他抓起来！” 章迁朝着潘杰走去。 潘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轻笑一声：“章主任，曲国泽空口白牙就让你抓人。” “一会我真掏出了手续，你怎么跟供销社交代？” “我知道你块头大，但不能不长脑子啊，你听黄昌明的话就行了，现在连曲国泽的话，你也要听，到底你是治保主任，还是他是治保主任？” 章迁嗤笑一声：“潘杰，你不用废话，你要是有手续，早就掏出来了，至于在这跟我耍嘴皮子？” “你这么极力阻拦，还挑拨离间，无非就是掏不出手续！” “你这船，就是从镇渔业大队偷出来的，搞不好那面已经报警了！” “给我把他抓起来！” 章迁怒喝一声，几个小弟朝着潘杰冲了过去。 萧振东一把抄起身旁的消防斧，高强也拽起了抄网，挡在潘杰面前，他们俩也不知道潘杰有没有手续，但这既然是替供销社捞鱼，绝不能让潘杰就这么被带走了。 章迁眉头紧锁：“所有敢阻拦的，都是同犯，给我一并带走！” 他朝着潘杰走来，也攥紧了拳头。 几个小弟也抄起身边的家伙事，和萧振东和高强对峙起来，章迁面前，似乎只剩下了潘杰一个人。 潘杰背着手，看向章迁，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 章迁咬紧牙关，这个时候，潘杰还能笑得出来，笑吧，等会被他带走了，路上打折了腿，敲掉一口的牙，他就笑不出来！ “潘杰，要怪，就怪你不该得罪黄村长！” 章迁猛地抬起拳头，朝着潘杰脸上揍了下去，就在拳头要触碰到潘杰的时候，潘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拿起，举高，贴在了章迁的脸上。 “镇渔业大队的手续，把船出借给东港村供销社使用，东港村供销社把船借给了我，上面白纸黑字还盖着章呢，看见东港村一队渔民，潘杰了吗？” 章迁举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潘杰吸了口气：“哦，我想起来了，你不识字是吧！” “曲国泽，来，你过来，给章主任念一念，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潘杰把交接手续递给曲国泽。 曲国泽不信邪的接过了潘杰手里的纸，他刚清了下嗓子，下一秒，就愣了下神。 只见白纸黑字上写着，梧桐镇渔业大队，向东港村供销社出借大型木质机帆船一艘，用于出海捕捞作业，到期后归还，出借费用由东港村供销社支付。 渔船到岗后，东港村供销社，将船只交由东港村一队渔民潘杰使用，使用期间，需要爱惜船只，按期归还…… 下面还盖着两个公章，一个是梧桐镇渔业大队的，另一个是东港村供销社的，供销社下面，还签着何辞两个字。 章迁转过头来，看向曲国泽。 “怎么样，上面写的是什么？” “是镇渔业大队借给他的船吗？” 不只是章迁，章迁手底下，几个和萧振东和高强扭打在一起的小弟，也都转过头来。 曲国泽眉头紧锁，他看着上面的公章，又看了看签字的字体，几乎可以确认，这手续是真的。 他平常在供销社，见过何辞签字，和这手续上的，大差不差。 可眼看就能抓住潘杰了，只要打折他一条腿，把他随便找个地方一扔，那潘燕燕和萧婉君，还不是随他摆弄。 “假的！” “这手续是假的！” “镇渔业大队的公章，根本不是这样的，你还敢伪造东港村供销社何主任的签名！” “章主任，赶紧给他抓起来，这东西是假的！” 章迁转过头来，有些难以置信，潘杰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伪造两个单位的公章和签名，还敢私自开走镇渔业大队的渔船？ 这胆子，真是大上天了！ “抓走，把他给我抓走！” 章迁指着潘杰，旁边几个小弟，一把按住了潘杰的肩膀，潘杰连抽刀的机会都没找到。 章迁咬紧牙关：“全都给我送去梧桐公社派出所！” 潘杰目光直视着曲国泽。 “姓曲的，你胆子真踏马大啊，拿着印着公章的手续，说是假的？” “这船上有两条鱼，是送给县供销社张主任的！” “你把我带走了，鱼死了，别说是你，就是黄昌明，也挡不住这后果！” 曲国泽咬紧牙关，事情已经做到这了，得罪人就要得罪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放屁，那手续是假的，公章是假的，签名也是假的！” “你就乖乖去派出所吧，等到了派出所，你就什么都承认了！” “还敢伪造何主任的签名，你真是胆子大的破天了！” “章主任，人已经抓住了，赶紧送去派出所！” 章迁点了下头，正要让人带走潘杰，却听见渔船下面，传来一声怒吼。 “曲国泽，我放你奶奶的屁！” “谁说那签名是伪造的！” 第42章 我让你家饿死！ 四十多岁的何辞，脸憋得通红，他刚刚听说潘杰回来了，一路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 结果刚到渔港，还没上船，就听见曲国泽说手续是假的，公章是假的，签名也是伪造的。 放屁，那字是他自己签的，他还能不知道真假？ 何辞费劲的翻到了船上，他一把从曲国泽手里抢过手续，瞪直了眼睛，把纸拍在曲国泽脸上。 “你告诉我，你怎么看出来，这手续是假的？” “梧桐镇渔业大队的公章有没有？” “东港村供销社的公章有没有？” “下面我的签名，你不认识吗？” 何辞差点被气抽过去，他四十多岁，马上五十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还能更进一步的机会，他不要脸跑去镇渔业大队借的船。 就是为了让潘杰捞一条苏眉鱼回来，送给县供销社的张主任！ 结果呢，渔船回来了，曲国泽蹦出来，带着章迁说潘杰的手续是假的？ 这踏马不是要阻止他进步吗？ 他没一巴掌抽在曲国泽脸上，就算是他脾气好了。 曲国泽低着头，额头上冷汗直流，一声不吭，旁边的章迁也愣住了，他看曲国泽这不敢吭声的模样就知道，恐怕潘杰掏出来的手续，是真的…… 真是镇渔业大队的船？ 东港村供销社给盖的章？ 潘杰是给县供销社出海打渔？ 章迁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他赶紧回头，让人松开了潘杰。 潘杰活动了一下肩膀：“别啊，章主任，不是说我的手续是假的吗，抓紧，把我送到派出所去。” “我得罪了黄村长，被打死了都是活该！” “快点，给我铐起来！” 潘杰伸出手，递到章迁面前。 章迁那张面瘫一样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他清了清嗓子。 “何主任已经证明了，手续是真的，是我们搞错了。” “你下次注意，不要再产生这种误会。” “如果有手续，出海之前，就该向村部汇报一声，我们这次也是接到了村民举报，说你偷船出海……” “既然是误会，那就这么算了。” 章迁说着，带着人就要走。 潘杰挡在了他身前：“你说算了就算了，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你说要抓我，就抓我？” “这事情，没这么容易就翻篇吧？” 章迁蹙起眉头，直视着潘杰，他不想把事情闹大，真闹大了，他不占理，但让他低头，那他这个治保主任，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混？ “你想怎么样？” 潘杰笑了一声：“我看这事，章主任也不知情，你也不知道手续，是真是假，自然分辨不出来！” “但是这个曲国泽，初中毕业，认识字，他能认出来那纸上写着什么！” “明明手续是真的，他却骗你说是假的！” “依我看，这人睁眼说瞎话，挑拨离间，严重破坏了咱们东港村村民邻里之间的团结！” “这样吧，章主任给他两个耳光子，让他涨涨记性，这事就算过去了。” 潘杰抱着肩膀，笑呵呵的看向章迁。 章迁眉头紧锁，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曲国泽好歹是黄昌明的妹夫，他这两巴掌抽上去，黄昌明那，怎么解释？ 可要是不打，潘杰这死缠烂打，再把他牵扯进去呢？ 曲国泽面色一变，怒视着潘杰：“你踏马什么意思，潘杰，你敢打老子？” “黄昌明是我大舅哥，我是东港村第一生产队的队长！” “你今天敢碰我一根手指，我保证你们家今年一个工分也别想拿到！” “我让你家饿死！” 潘杰还未开口，旁边的何辞就被气的笑出了声。 “曲国泽，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蓄意阻挠供销社的正常捕捞业务，污蔑生产队队员偷盗，你还威胁生产队队员，要不给人家工分！” “你别说只是黄昌明的一个妹夫，你就是黄昌明的儿子，他也保不住你！” “这事，你给我等着，我回头找你算账！” 曲国泽眉头一紧，他一时痛快嘴，倒是把旁边的何辞给忘了。 他正要解释。 章迁抬起手，一巴掌抽在曲国泽的脸上，紧接着，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猝不及防的两巴掌，让曲国泽差点倒地不起，他抬起手，指着章迁。 章迁却眉头紧锁，这个蠢货，他这时候打曲国泽，是在救他！ 要是不给何辞一个交代，真闹到上面去了，曲国泽这个队长还干个屁了！ 真是没脑子的东西。 他看向何辞：“何主任，两巴掌我已经抽他脸上了，他只是跟潘杰有些矛盾，用不着上纲上线吧？” “你们不是还要送鱼过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我把曲国泽带到黄村长那去，让黄村长处置了就是，何必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大家都不好收场。” 何辞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一定跟梧桐公社的领导好好说说这个曲国泽！” “我不管黄昌明给他什么处罚！” “我一定盯着你，曲国泽，我看你再敢口出狂言，我非得让你进去蹲几天不可！” 说完，何辞径直朝着潘杰走了过去，看见潘杰的时候，他语气和面部表情才缓和了不少。 “怎么样潘杰，我没来晚吧？” “这群王八蛋，没把你怎么样吧？” 潘杰笑了笑：“何主任来的刚刚好。” 何辞压低了声音，凑近了潘杰。 “鱼的事？” 潘杰也同样低声：“捞上来两条，一条死了，一条还活着，都超过两米，没过称，不知道多少斤，得麻烦您找两辆大的水产车，一起给张主任拉过去。” “大的那个，放鱼缸里。” “小的那个，肉卖了钱，鱼骨也给张主任当摆件。” 何辞眼前一亮，顿时竖起大拇指：“好啊，你小子，果然是有想法，这么大的鱼，放鱼缸里一条，挂墙上一条，那得多有面子！” “你等着，我马上联系水产车，这就给张主任打声招呼，立马给他送过去！” 潘杰点了点头，旁边的萧振东和高强，也是松了一口气。 潘杰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递给高强：“强仔，你先去卫生所看看，要是骨折了，咱们直接去县里，我带着大哥去张主任家里送鱼，这一百块钱算医药费，剩下的钱，等回来，咱们再分！” 第43章 吵什么呢？ 高强有些惶恐，他赶紧摆了摆手。 “不用了，说好一百块钱，给我一百块钱就行了，我这胳膊，还能活动，应该只是擦伤，没骨折，没什么大事。” “你和萧大哥去送鱼，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一百块钱，够了，够了……” 高强说着，接过潘杰手里的钱，转身就走。 潘杰苦笑一声，不过鱼还没卖，到时候再给高强送钱过去吧，顺带看看他母亲的病，送去县里的医院，到底还能不能治好。 不一会的功夫，何辞就叫来了一辆大水产车，这车长小十米，装两条鱼，根本不成问题，甚至还有点大材小用。 潘杰和萧振东两人抬着那条死掉的鱼，先扔到车里，又拉起那条已经恢复精力的苏眉鱼。 当何辞看见那条庞然大物的时候，惊讶的甚至合不拢嘴。 两米多的体长，宽扁的鱼身，光是从言语中，他根本无法感受到，这条苏眉鱼，究竟有多庞大。 只有潘杰和萧振东，合力将其抬起的时候，何辞才看见了这条超过二百斤的苏眉鱼！ 从潘杰出海到回来，总共也就二十四小时不到。 居然，钓上来两条体长超过两米的苏眉鱼，他真是赌对了，他这老树，也要发新芽了！ 苏眉鱼被转移到水产车里，潘杰和何辞上了卡车，坐在后面，萧振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处处都透着新奇。 司机叼着烟，见何辞上车，才掐灭了烟，露出几分笑容。 “何主任，往黄沙公社那面去是吧？” “我路不太熟，还得麻烦您指指路……” 何辞点了点头：“没事，你放心开！” 他说完，又回过头看向潘杰：“潘老弟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我特意让人跑去镇上，找公社借了水产车过来！” “两米多长的苏眉鱼，我老何这辈子也没见过！” “幸亏是你，也只有你了啊！” “老哥这一步要是能成，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他四十多岁的人，在东港村蹉跎了十几年，终于有机会能更进一步。 潘杰对他而言，不亚于再世恩人！ 潘杰笑了一声：“您叫我一声老弟，我管您叫一声大哥，说这些，那都生分了！” “况且，您也不是白让我捞鱼，那不是给了钱吗！” 何辞拍了拍潘杰的肩膀，他给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这么大的苏眉鱼，那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怎么在东港村十几年，他早没发现潘杰这么个人才呢！ “一会到了张主任那，你跟我一起进去，我必须在张主任面前，好好夸你几句！” 潘杰也微笑着点头。 他三十年后成为一代船王，身家百亿，资产无数，各级领导都见的多，一个宝安县的供销社理事会主任，他倒没有太过激动。 但萧振东可就不一样了，平日里他见过最大的领导也就是黄昌明和何辞这类，再大的领导，那就没见过了。 这个张主任，怎么也跟公社主任和书记一个级别了吧？ 那可是大官了！ 宝安县供销社理事会的主任，虽然平常在县里上班，但经常住在离县里不远处的老家。 这地方和梧桐镇隔了一个镇子，叫黄沙镇，也就是黄沙公社。 七十年代的路坑坑洼洼，坐在车里，不拽紧了东西，过坑的时候，人容易撞到车顶，磕着脑袋。 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何辞指了路，司机直奔着张主任家而去。 又开了十来分钟，车子稳稳停下，司机看着前面的另一辆水产车，有些纳闷的转过头来。 “你们又叫了一辆水产车吗？” 何辞纳闷的站起身，看见水产车旁边站着的人，他一巴掌拍在车座上。 “这个肖大喇叭，怎么我干什么，他干什么呢？” “他是狗皮膏药啊？” 潘杰向车外看了一眼，也一眼就认出何辞说的这人，正是梧桐镇另外一个村子，连江村，也叫连江大队的供销社主任，肖红光。 看来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退休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肖红光也是为了求个好前途到这来的。 何辞推开门，就挤下了车，潘杰也跟了上去，他回头看了一眼萧振东。 “大哥，你先在车上等着。” 萧振东点了点头，压根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何辞迈开步子，就朝着肖红光冲了过去：“肖大喇叭，你怎么跑这来了？” 肖红光瞥见何辞，也是皮笑肉不笑。 他怎么到这来了？ 当然是因为有人给他提了个醒，镇上有人说，最近何辞又借船，又要出海打渔，又打听张主任家住在哪的，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何辞是想要给张主任送礼。 他跟着打听了一下，就知道张主任老家的房子刚装修完，弄了个八米长的大鱼缸，正愁里面放一条什么大鱼呢！ 他赶紧收了一条一米长的红龙鱼，打算给张主任送过来，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遇到了何辞。 “我来给张主任送鱼啊！” “张主任最近弄了个大鱼缸，正缺一条大鱼镇缸！” “我这不是，接了差事，就搞了一条一米来长的红龙鱼，给张主任送了过来！” “这鱼吧，也不算大，只能说还行，我看你这也开着水产车过来的，怎么着，你这里面，也是鱼？” 肖红光仰起头，瞥了何辞身后的水产车几眼。 他这一米长的红龙鱼，可费了一番力气，这海里的鱼是不少，几十斤的也有，但是一百多斤，身长超过一米的，还能活着运回来的，那就是稀罕玩意了。 一年也未必能出几条。 至于两米以上的，且不说能不能找得到，就是找到了，能活着运回来，那也是神仙能办到的了。 肖红光有信心，自己这红龙鱼，绝对拿得出手。 何辞听见一米长的红龙鱼，顿时心中一松，脸上扬起几分不屑。 “行，肖大喇叭，算你有自知之明，一米长的红龙鱼，的确不怎么样，要不然你拉回去吧，回家自己炖了吃了得了，别跑到这来丢人现眼了。” 肖红光瞪起眉头，也不知道何辞哪来这么大的口气，他听不出来吗，自己那是谦虚，谦虚懂吗？ “你这么能吹，你给张主任捞上来个什么鱼啊？” “一米一的，一米二的？” 何辞抱着肩膀，嗤笑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啊，你以为我跟你是的，那张破嘴，到处漏风，有点好东西就忍不住往出显摆！” “我捞了个什么东西，等张主任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他话音落下，一旁古香古色的院子里，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出来，眯着眼睛，带着几分笑容。 “在屋里就听你们两个吵。” “吵什么呢？” 第44章 谁输谁赢，也很难说得准呢！ 潘杰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这矮胖男人，个头虽然不高，但却气势十足，穿着一身中山装，脸上挂着几分笑容，没有拒人千里之外，反倒有些和气。 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此人就是宝安县供销社理事会主任，张作钧。 何辞和肖红光看见张作钧，也立马凑了过去。 “张主任！” “张主任好……” 张作钧笑了笑：“听说你们来给我送鱼了，我这老宅子刚装修完，的确需要条鱼镇缸，之前也有人送过来几条，都一般。” “只要你们这鱼能入眼，我按照市场价给钱，不会让你们白忙活。” 何辞正要说话，旁边的肖红光挤了上去，搓了搓手，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张主任，您这是什么话，我们这些当下属的，那就该为您服务，这不，我跑了好几个渔港，给您送来一条红龙鱼！” “一米长的！” “我给您拿出来，给您看看？” 张作钧也来了兴趣：“一米长的红龙鱼？” “这可真是少见！” “行，我那鱼缸刚放满水，你把鱼卸下来吧！” 肖红光兴高采烈的点了点头，立马让人开始卸鱼，不大一会的功夫，就拎着一条一米长，打着转的红龙鱼，进了老宅子。 何辞想要说话，却被潘杰拦住，示意他稍安勿躁。 张作钧招呼着何辞一起进了屋里，这是个三进的大院子，虽然不是四合院，但也用墙围了起来，自成一统。 那条一米长的红龙鱼，被放进了鱼缸里，上蹿下跳，很快就恢复了活力，身上赤红血红色的一片，下巴斜起，煞是好看。 张作钧抱着肩膀，站在鱼缸外，看着这条鱼，不由得频频点头。 “好啊，真漂亮！” “小肖啊，你真是有心了！” “这鱼多少钱，我付给你，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肖红光搓了搓：“嗨，替张主任办事，您还提什么钱啊？” “这鱼，我留着也没用，就当是送给张主任了！” “等您下次有了什么好鱼，也送我一条，咱们这就算是礼尚往来了。” “我听说，何主任也带了一条鱼过来，还神神秘秘的，您看看，要不要让他把鱼也卸下来，放进鱼缸里，跟我这红龙鱼斗一斗！” 肖红光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憋着坏，从张作钧让他卸鱼开始到现在，何辞就没吭过声。 八成是带来的鱼不如红龙鱼，要是比他这条红龙鱼还好，那何辞早就蹦出来，贬低他带来的鱼了。 偏偏何辞不说话，反倒让他信心大增。 张作钧也来了兴趣，看向何辞和潘杰：“哦，老何，你也带了鱼过来？” “都带来了，就卸下来看一看，我这还有两个小缸，要是我喜欢，就一并收下。” 何辞脸憋得通红，按照他的性格，原本无论如何也不该让肖红光这么嚣张。 一条小小的红龙鱼，别看一米长，但撑死也就几十斤的重量，就这，也敢跟他叫嚣了？ 要不是潘杰一直拦着他，说不用他开口，肖红光自己就会让他们把鱼卸下来。 没想到，潘杰一语成谶，肖红光竟然自己往枪口上撞。 何辞清了清嗓子：“我这条鱼，自然是比不上肖主任的红龙鱼，但是，也自认有独到之处！” “既然肖主任想要和我斗一斗，那我就不推辞了！” “潘杰啊，你去把鱼卸下来，给张主任和肖主任看一看。” 何辞回过头，潘杰点了下头，走了出去，招呼着萧振东，一起准备卸鱼。 宅子里，肖红光背着手，自以为胜券在握。 “老何啊，你要是不好意思，就别把那小鱼拿下来献丑了！” “一会在张主任面前丢人！” “传出去，多让人笑话！” “我这条红龙鱼，那是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么长，这么大，品相这么好的！” “你要是弄条大青鱼，草鱼，小杂鱼过来，那咱们就直接开火，架锅炖了就是！” 肖红光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他心知肚明，两人都是为了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来的，本来就是对手，也自然不在乎得罪何辞。 况且，一天的功夫，何辞能淘到什么好鱼？ 不过也就是来碰碰运气！ 可惜了，他的运气，显然要比何辞好得多！ 张作钧压了压手：“小肖，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老何也是一番心意，能惦记着我，我就要谢谢你们两个了。” “这鱼怎么样，不能代表人。” “当然，你这红龙鱼，我是很喜欢，依我看，大鱼找不到，这红龙鱼摆在这，再造个景，也是很漂亮的！” 肖红光立马弯下腰：“是是是，您说的是！” “我对何主任带来的鱼，就是好奇，大家都是爱鱼之人，何主任既然敢带鱼来，必定有独到之处！” “我就是怕他带来的鱼太小了，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事先提醒提醒他两句！” 张作钧不再说话，他也静静地等着，但打心里也不相信，何辞还能搞到比这条红龙鱼更好的鱼来。 他这鱼缸，已经闲置了快两个月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一条合适的鱼。 这红龙鱼虽然不错，风水好，但还是太小了，跟他八米的缸比起来，就跟个小杂鱼是的，有面子，但面子也不见得有多大。 还是再等等，等看看何辞带来了什么鱼，他再决定要不要这条红龙鱼。 三个人在屋里等了好一阵子。 潘杰才和萧振东，套着一个装化肥的塑料袋子，装着鱼，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作钧看见这袋子的时候，也是一愣。 看体积，潘杰袋子里的鱼，好像比红龙鱼大了不止一筹啊，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鱼？ 旁边的肖红光也挤了过来，盯着潘杰和萧振东拎进来的鱼，猛地吸了一口气。 “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肖红光瞪直了眼睛。 潘杰笑了笑：“放进鱼缸里，肖主任不就知道了吗？” “您要跟何主任带来的鱼斗一斗，你就让这鱼自己说话！” “谁输谁赢，也很难说得准呢！” 他笑着，和萧振东一前一后，猛地将两米四长的苏眉鱼，扔进了鱼缸之中。 八米长的鱼缸，原本还有些庞大，但这条苏眉鱼入水，一切看起来，都变成了刚刚好！ 肖红光猛地凑近了鱼缸，他看着里面那条超出红龙鱼两倍长度，重量有四个红龙鱼沉的苏眉鱼，一时间哽住，说不出话来。 第45章 老何，来，抽一根？ “苏眉鱼？” “这么大的苏眉鱼？” “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苏眉鱼？” 肖红光瞪直了眼睛，他死死的盯着鱼缸里的苏眉鱼，恨不得把它从鱼缸里拖出来。 可活生生的一条，两米多长的苏眉鱼，就在鱼缸里摇曳，显的他那条红龙鱼，就跟玩具一样。 这种庞然大物，直视他的感觉，就仿佛，张开嘴，足够将他吞掉一般。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听说何辞让人出海，也就一天的功夫，整个梧桐镇，谁有本事一天之内，出海回来，钓上来这么大一条家伙！ 肖红光脚下一软，这个该死的何辞，怎么一声不吭呢！ 他还以为何辞压根没捞上来什么趁手的鱼！ 现在看，哪里是没捞上来趁手的鱼，分明是他这一米长的红龙鱼，不入他的眼！ 一旁的张作钧，背着手，来到鱼缸旁边，也细细端详起这头苏眉鱼来。 “这么大的苏眉鱼！” “能破了咱们县的苏眉鱼记录了吧？” “还是活着运回来的，真是有心了！” 张作钧目光错愕，如此之大的鱼，真是生平罕见，饶是他管着宝安县的供销社生产经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苏眉鱼。 死的没见过，活的更没见过…… 这东西，简直跟巨无霸一样，真不愧被称为龙王雕，果然活似个龙王一般。 何辞仰起头，总算是能扬眉吐气。 “只要张主任喜欢，再大的苏眉鱼，我老何也得尽力！” “知道您这是个八米的长鱼缸，我哪里好意思搞一条一米长的泥鳅来糊弄您。” “这苏眉鱼，漂亮，霸气，而且能养的住，回头我再给您弄两个珊瑚，造个珊瑚景，那就更漂亮了！” 张作钧听的是心潮澎湃，他倒不是喜欢养鱼，实在是这么大一条鱼摆在这，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平常家里迎来送往，谁不得多看他这鱼缸两眼！ 张作钧正要夸赞何辞几句，旁边的肖红光却冷哼一声。 “光大有什么，傻大傻大的，有我那红龙鱼漂亮吗，有我那红龙鱼寓意好吗！” “我这东西，是镇宅，有风水上讲究的！” “你瞧瞧你送给张主任这东西，丑得很，摆在这，多丢人啊！” 何辞冷笑一声，正要出言讥讽，潘杰走到了鱼缸旁边，脸上挂着笑容。 “两位主任刚刚不是说要斗鱼吗，我看这两条鱼斗一斗，没准能分出来个胜负……” “也好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肖红光脸色一垮，他这一米几十斤的红龙鱼，跟何辞这两米四，体重二百多斤的苏眉鱼斗一斗。 这踏马斗个屁啊！ 他正要拒绝，顺带贬低何辞几句，说他这鱼难顶大雅之堂，自己那是高贵的鱼，怎么可能跟何辞捞来的这种丑鱼混作一谈。 却见潘杰拍了拍鱼缸。 下一秒，红龙鱼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开始四下乱窜起来。 而一旁的苏眉鱼，稳稳游动，目光紧盯着红龙鱼。 就在红龙鱼想要潜入缸底的一瞬间，苏眉鱼张开了嘴，猛然一吸，连同水和红龙鱼，全部吸进了嘴里！ 最后上下牙轻轻一动，一瞬间，红龙鱼身上就多出了一道口子。 红龙鱼疯狂逃窜，但早就饿极了的苏眉鱼，闻到血腥味，又怎么可能放弃，苏眉鱼紧随其后，猛然一吸，又是一口。 就这么一吸一口，周而复始，满鱼缸流淌着都是红龙鱼的鲜血。 苏眉鱼叼着一块红龙鱼的肉，吞了下去，又几口，就将红龙鱼分了尸。 肖红光站在鱼缸旁，看着那条死掉的红龙鱼，目眦欲裂，恨不得亲手把苏眉鱼一棍子砸死。 可他能看到张作钧眼中的欣喜，他一肚子的火气，却只能全都咽了下去。 他回头再看向面色镇定的何辞，冷哼了一声，却也知道，自己输了。 不只是送来的鱼被一口咬死，这梧桐镇副主任的位置，他也别指望了。 张作钧抬起手，鼓起掌来：“好啊，好，真是精彩，没想到能在我这鱼缸里，看到了一番龙争虎斗！” “拿一条红龙鱼，给我这鱼缸开了缸，小肖啊，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你这鱼钱，我回头差人给你送过去。” “今天啊，你们都别走了，留下来，我让我爱人给各位做顿饭，少喝一点，助助兴！” 肖红光的脸上，再看不出半点笑容，他低着头，强忍着火气，看向张作钧。 “张主任，我出来的时候，供销社那面，还有工作没做完。” “就不留在这吃饭了。” “你们吃，你们吃，我先回去了。” 肖红光说完，头也不抬的低头出了张作钧的家门，他今天算是把里子面子全都丢没了。 梧桐镇副主任的事情，更是想都别想…… 本以为他年轻，和何辞这种四十多岁，眼看就要退休的老东西比起来，更加有优势。 没想到，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回过头，最后看了何辞一眼，又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何辞身后的潘杰，眼中闪过几分凌厉，才收回目光，上了水产车，离开了张作钧的宅子。 张作钧转过头来，摸了摸兜里，给何辞递了一根烟。 “老何，来，抽一根？” 何辞赶紧接过烟盒，给自己拿了一支，又给张作钧点着了一支，等张作钧抽了一口，他才回来给自己点烟。 张作钧看了潘杰和萧振东一眼，脸上挂着笑容。 “小伙子们，抽烟吗？” 萧振东有些局促，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潘杰笑了一声：“张主任盛情邀请，我就是不会抽，也得陪张主任抽一颗！” 张作钧哈哈大笑，递给潘杰一根烟。 潘杰点着了，抽了一口，不得不说，张作钧这的烟，就是比外面的要强得多。 这类领导都能拿到内供烟的份额，抽起来跟市场上卖的，自然是不一样。 张作钧凑了两口，单刀直入正题。 “老何啊，你在东港村，干了得有十几年了吧？” “六年前我去视察的时候，你就是供销社主任了。” “这几年，你工作做的不错……” 何辞赶紧停下吸烟，听见张作钧的话，他笑了一声。 “难得张主任挂念，我在东港村，干了十七年供销社主任了。” 张作钧微微点头：“梧桐镇的王副主任，前阵子退休了，这么位置，空了出来，县供销社开会研究过，的确是需要个老同志，补上这个空缺……” 第46章 不情之请 何辞瞪圆了眼睛，连掐着烟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他和肖红光到此的目的，张作钧肯定是清楚的。 但是张作钧这么直白的提起，说要提拔老同志上去，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何辞看向一旁的潘杰，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到张作钧这来碰碰运气，但看张作钧这意思，是直接把他定下了？ 潘杰抽着烟，一言不发，提拔的事情，可不是张作钧一个人能决定的。 张作钧位置是高，也主管供销社事务，但毕竟不是梧桐镇供销社的主任，直接插手过来，那是越级指挥，是要乱套的。 但张作钧是能拍板的人。 他要是不点头，别人递上去的也没用。 只不过，现在还缺一个，能把何辞递上去的人。 最合适的人，就是梧桐镇供销社的主任，胡欢。 张作钧又抽了两口烟。 “但这个空缺，我不方便直接开口，毕竟还要尊重人家胡主任的意思。” “你是老资历了，和胡欢的关系应该不错。” “你让他把你报上来，县供销社这边，我替你说几句，看看能不能往你身上，再加加担子。” 何辞吸了口气，他以为这事张作钧一个人就能定下来，可想了想，毕竟是梧桐镇的事，张作钧能拍板，但总不好指派…… 的确还得梧桐镇供销社同意才行。 但，据他所知，胡欢一直中意的人选，应该是边江村供销社主任肖红光。 胡欢是空降下来的领导…… 虽然年纪不小，但一直对他们这些供销社的老资历，颇有微词。 他也有几次没给过胡欢面子…… 现在去求胡欢，这事情，难办了。 张作钧看出何辞的为难，他又抽了两口烟：“不好意思跟胡主任开口？” 何辞挠了下头：“胡主任，未必会推荐我……” 张作钧吐出烟来，没有接话茬，反而话题一转。 “今天这条苏眉鱼，应该是你身后这两位小兄弟捞上来的吧？” 何辞忙开口：“对对对，就是他们两个捞上来的，这个年轻一点的，叫潘杰，是我们东港村一队的，他旁边这个，叫萧振东，那是我东港村的先进个人，打渔标兵！” 张作钧点了点头。 “之前那五吨鲮鱼，你超额完成，县里的嘉奖要发下去了，但你也知道，西南那面，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吃饱了饭，才能打胜仗。” “这指标任务，层层压下去，你们日子不好过，我这呢，日子也难熬。” 何辞连连点头，但实在领会不到，张作钧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就好像鸭子听雷一样，光听见响，也不知道怎么动啊！ 张作钧抽完最后一口烟，踩灭了烟头。 “这次的指标，我这还有三吨的任务没有完成。” “明天我给胡欢通个电话，点名要你这个刚得了嘉奖的供销社主任，把这个差事揽下来！” “只要你能完成，就算胡欢不提，我也有话茬，把你放到名单里。” “到时候上了会，请领导拍板就是。” 何辞浑浊的脑袋，一瞬间清醒过来，他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吐沫。 “张主任，您说的这三吨任务，是？” 张作钧：“带鱼。” 何辞松了口气，一吨是两千斤，三吨是六千斤，带鱼这东西，东港村附近有不少渔场，有潘杰，萧振东，他在从村里收一些回来。 六千斤，一个月时间，差不多够了…… 张作钧再次开口：“但是时间紧急，下一批带鱼，马上就要发车，送去市里的冷库。” “我能给你的时间，只有三天！” “可能三天时间都没有，只有两天半……” 何辞懵了，他瞪圆了眼睛。 “张主任，就算全东港村的渔船一起出海，七八天功夫，也不一定能捞回来六千斤带鱼啊！” “您让我三天时间，凑够六千斤带鱼？” 他额头上渗出汗来。 三天时间，就算去黑市买，那都来不及。 况且供销社回收每斤带鱼是三毛钱，到了黑市那，就得六毛，甚至七八毛。 六千斤带鱼，顶多批下来一千八百块钱的预算！ 这个价格，他跑断了腿，也买不着六千斤带鱼啊！ 张作钧微微一笑：“老何，两百多斤的苏眉鱼，你都能请这两位高手拉回来，六千斤的带鱼，算什么难事？” “我看，你老何很快就能走马上任了……” 何辞眉头紧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情况啊！ 三天，六千斤带鱼，东港村全村现在都知道，他跟黄昌明对着干，有几个肯出海帮忙？ 他能靠的，就只有潘杰和萧振东。 靠这两个半人，捞六千斤带鱼回来？ 镇渔业大队那船，是他花了大价钱租来的，估计这会已经被人给开回去了。 连船都没有，他去哪搞六千斤带鱼？ 梦里吗？ 何辞正要拒绝，一旁的潘杰，掐灭了烟。 “张主任说的话，是不是一个吐沫一个钉子？” 张作钧眉头微动：“当然，谁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我必然投桃报李。” “可我看老何，好像没什么底气？” 潘杰笑了一声：“何主任那是觉得六千斤太少，怕张主任不够用。” “这样吧，咱们凑个整，三天时间，我给您送五吨带鱼过来！” 张作钧眼前一亮，三吨带鱼只能说是刚刚好，要是有五吨，那他在上面那，也能露个脸。 “那我可信了你说的话？” 旁边的何辞，急的都快晕过去了，三吨都够呛了，怎么潘杰这还自己给自己层层加码？ 三天时间，五吨，一万斤带鱼，这特么不是开玩笑吗！ 潘杰拍了拍胸脯：“我和您一样，也是一个吐沫一个钉子！” “但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算是不情之请。” “想问问张主任，能不能帮帮忙。” “这跟五吨带鱼的事情没关系，哪怕您拒绝，三天之内，我也把五吨带鱼给您拉过来！” 张作钧也来了兴致。 “你说来听听。” 潘杰笑着道：“我们东港村第一生产队，马上就要到了召开社员大会，选举生产队长的时候！” “现在的队长曲国泽，连任了三四年，搞得不少社员怨声载道。” “我想请您帮个忙，今年选举生产队长的时候，能不能把我提名上去，让我也当一次生产队长的候选人！” 第47章 龙王爷给我托梦了 张作钧一怔，他万万没想到，潘杰竟然提了这么个要求？ “你年纪不大，倒是个官迷。” “只当候选人就行？” 潘杰认真的点了下头：“对，只当候选人，我相信东港村一队的村民，眼睛不瞎，只要您给我这个机会，以后您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张作钧仰头大笑，拍了拍潘杰的肩膀。 “行，你要是一口要个生产队长，我还真不好答应！” “但是吗，一个候选人而已，我这张脸，还有几分薄面。” “只要你把五吨带鱼，三天之内，给我送到县供销社来！” “你这候选人的位置，我豁出脸来，给你要过来！” 潘杰赶紧伸出手，跟张作钧握了握。 何辞这个供销社主任，迟早要调走，虽说去了镇上，对他帮助更大，但县官不如现管。 曲国泽凭什么这么牛比？ 不就是仗着黄昌明，当上了东港村第一生产队的队长吗！ 这个队长，黄昌明做得，他潘杰就做不得？ 几人畅聊了一番，潘杰适时的和萧振东从外面的水产车上，把那条一米多长的苏眉鱼，搬了下来，留给张作钧打打牙祭。 张作钧更加欣喜，要留三人吃饭，何辞和潘杰推脱了一阵才出了张作钧的宅子。 一直到了门外，何辞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衬衫，用力的拍了拍潘杰的肩膀。 “潘老弟啊，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那五吨的带鱼，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你还敢跟张主任提条件，要当生产队长的候选人？” 不只是何辞，一旁的萧振东也觉得有些后怕，那可是五吨带鱼啊，一万斤，潘杰连条船都没有，怎么敢开的口？ 要是三天之后，捞不上来，且不说何辞升职没戏，他和潘杰，搞不好都要被记恨。 潘杰笑道：“何大哥，这么担心干什么，五吨带鱼，我捞上来不就是了！” “至于那生产队队长，我是必争不可！” “不只是生产队长，只要给我机会……” “黄昌明那个村长的位置，我看我也未必做不得！” 何辞赶紧捂住了潘杰的嘴，他看了一眼水产车上抽烟的司机，他压低了声音。 “这种不要命的话，你以后少说！” “你真当黄昌明能当上村长，靠的是那点下作手段？” “这人背景深着呢，要是跟镇上没关系，就他干的哪些事，能当这么多年村长？” “这话，你心里想想可以，千万别说出去，你家里还有婉君和孩子，切记，祸从口出！” 潘杰眉头一挑，没有吭声，这事本来只是他的一个猜测，没想到竟然在何辞这证实了。 也难怪，东港村乱成这个样子，十几年后黄昌明还能安稳退休，甚至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家翁。 要是没点本事，能平安落地？ 村长的位置他暂时不想，先把生产队长的位置搞到手，一九七八年年末，公有制改革的文件就要下发到各地。 到那时候，他先拿下生产队里的那几艘渔船，积蓄力量，再做打算。 现在是内有曲国泽黄昌明这两人虎视眈眈，外有县里不知哪位大人物，盯上了他女儿潘燕燕。 前有狼，后有虎。 他何尝不知道三天捞五吨带鱼的难度，但，事已至此，必须放手一搏。 “何大哥提醒的对。” “但你放心，三天时间，五吨带鱼，我必定准时送达！” “你这个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我给你要定了！” 何辞叹了口气，三天，五吨带鱼，光是听听这几个字，他就对那副主任的位置不抱希望了。 “算了，你尽力而为就行……” “我让供销社这边，也尽量收购一些带鱼。” “但你知道，从去年开始，这黑市愈发猖獗，不少人都起早收鱼，然后卖到市里的饭店去……” “东港村的不少鱼户，也都不愿意把鱼卖给供销社了。” 潘杰宽慰道：“何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船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就是。” “你只需要保证，我把鱼捞上来，你能顺利送到县供销社就行。” 何辞点了下头，事已至此，他考虑再多也没用，只能靠潘杰了。 虽然，他从心里，压根不相信，潘杰能三天时间，捞上来五吨的带鱼。 这个数目…… 除非东港村所有渔民一起出海，才有可能。 何辞再次叹了口气，带上潘杰和萧振东，上了水产车，直奔东港村而去。 下了车，何辞回供销社，给潘杰结了钱。 一条大的苏眉鱼，估重差不多两百四十斤，另一条虽然死了，但何辞也同样按照一块八一斤给算了钱。 两条鱼加在一起，四百五十斤，本该是八百一十块钱，潘杰给抹了个零，只收了八百。 站在供销社门外，潘杰数出二百块钱，递给萧振东。 “大哥，这个是给你的，这趟你开船，出力不小，剩下的钱里，我再给高强送去一百块钱，你别嫌少。” 萧振东有些惶恐：“别别别，说好了一百块钱，怎么还多给了一百？” 潘杰把钱塞给他：“我从小没爹没妈，婉君嫁给我，你就是我亲大哥，以后还少不了要麻烦你，这一百块钱算什么，咱们还要赚几千上万呢！” 萧振东拿着钱，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几天前，你跟我说说这话，我肯定是不信，但这几天，跟着你出海打渔。” “我萧振东服了……” “你这脑袋瓜子里，到底哪想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说昨天钓那个苏眉鱼，你怎么就知道那底下一定有苏眉鱼？” 萧振东满腹的疑惑。 潘杰哈哈一笑，他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每次出海之前，都去咱们村上的龙王庙拜一拜，龙王爷给我托梦，让我好好对待婉君，他赏我点鱼子鱼孙，就够我过活了。” “不只是龙王爷，我还梦见了妈祖娘娘呢！” “妈祖娘娘说保佑我出海一帆风顺，平平安安，让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萧振东听着潘杰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这些在海上的，最信奉的就是妈祖娘娘和龙王爷。 怪不得潘杰能有这么大变化，原来是妈祖娘娘和龙王爷，专门给潘杰托了梦！ “妈祖娘娘保佑，千万保佑，咱们这趟出海，也能顺顺利利，捞上来五吨带鱼！” 第48章 拆房子 潘杰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萧振东。 “大哥，你就放心吧，咱们这一趟，肯定能捞上来五吨带鱼！” “你先回家好好睡一觉，今天晚上，在村口等我。” “这趟出海，不能从村里的渔港出海了。” 萧振东点了点头，跟着潘杰往家里走了一段，拎着鱼钩和麻绳，朝着东港村二队去了。 潘杰琢磨着从哪弄一条船，再弄到点高精尖的设备，能把这五吨带鱼，一口气捞上来。 他往家走着，离着老远，却听见嘭的一声。 他再抬起头，看见自己家的渔房门口，曲国泽拎着锤子，猛地一下砸在了门上，紧接着，本就破旧不堪的木门，咣当一声倒了下去。 曲国泽身后，七八个人，全都是东港村的村民，也拿着铁锹，锤子，对准渔房的木头栅栏砸了过去。 而萧婉君正抱着潘燕燕，捂着潘燕燕的眼睛，站在一旁的路上，咬紧牙关，却无可奈何。 曲国泽瞥了萧婉君一眼：“你们家这渔房，本来就是加盖的，属于是违规建筑，人家镇里发通知了，要检查村里房屋有没有安全隐患。” “我看你们家这从里到外，都是木头的，万一起了火，那可就危险了！” “婉君啊，我曲国泽可不是针对你们家，这是提前帮你们消除了安全隐患！” “给我砸，砸干净了！” 曲国泽一挥手，几个人冲了进去，对着窗户，大门，抡动手里的锤子。 曲国泽则是凑到萧婉君身边，越来越近。 “婉君啊，你们家潘杰呢？” “怎么不在家呢？” “他可真有本事啊，能从镇渔业大队借来船，还能找供销社的老何罩着他！” “他是不是以为有了何辞，就万事大吉了？” “还踏马敢让章迁给了我两嘴巴子，我今天非得告诉告诉他，这东港村，到底谁说了算！” “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就便宜了那个潘杰呢？” “你私底下偷偷跟了我，我把这阵子扣的工分，全都给你涨回去，你说怎么样？” 曲国泽朝着萧婉君的脸蛋伸出手，就在要碰到萧婉君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一只脚踹在了他的腰上，下一秒，曲国泽就狗啃泥栽倒在地上。 “哎呦！” 曲国泽捂着自己的腰，正要开骂。 潘杰蹲在地上，踩住他的小腿肚子：“曲队长，知道我们家要盖房子，你这么热心带人来帮工？” “但你帮工就帮工？” “你调戏我老婆，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潘杰猛地向下一踩，这一脚，踩着曲国泽的腿筋，疼的他上下乱窜，拼了命的想要挣扎出来。 潘杰的另一只脚，狠狠地压在他的裤腿上，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你，你松脚，马上松脚！” “潘杰，你松开我……” 潘杰拽起曲国泽，上去就是一巴掌，今天章迁的那两巴掌，抽的还是不够狠啊，他这一巴掌，抽的曲国泽差点口吐白沫。 曲国泽回头看向那群砸东西的村民，招了招手。 “都……都踏马傻站着干什么呢！” “救我，救我啊！” “你们的工分，不想要了啊？” 一群东港村的村民有些犹豫，他们是被曲国泽许诺，一个人给十工分，才过来帮忙拆房子的，而且他们都听说，潘杰家的渔房是违建，这事占理。 但是这会曲国泽调戏人家老婆，被按在地上打，他们要是上去凑手，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说闲话。 曲国泽喊了一嗓子：“谁踏马不来，我一人扣你们三十工分！” 曲国泽话还没喊完，潘杰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紧跟着，转手又是一巴掌。 啪啪啪的几巴掌下去。 曲国泽懵了…… “报警，马上给我报警！” “他打人，他打人！” 潘杰拽起曲国泽的衣领，压低了声音：“报警好啊，报警了，我带警察去你那小赌坊看看，里面有麻将，骰子，牌九，还有扑克牌吧？” “你和黄丽珍这些年骗走了多少人的血汗钱？” “这事被捅出来了，你这生产队长，还想做下去？” “镇上不管，我就去县里，县里不管，我就去市里，我到看看，什么大人物，能保得住你这头烂蒜！” “识相的就给我滚！” 潘杰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疼的曲国泽佝偻成了虾米。 他是被黄昌明派过来，说是要给潘杰涨涨记性，让潘杰别这么膨胀，得知道这东港村谁说了算。 结果在这，挨了潘杰一顿揍！ 从前高强站在他这边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横行乡里，本以为叫来的这群村民，人高马大的，他嚣张点也没事，结果一个个都是软脚虾。 潘杰站起身，也不理会地上的曲国泽，反倒是从兜里掏出烟来，挨个儿给来砸屋子的村民发了过去。 “李叔，孙叔，陈大哥，你们也知道我要盖新房子的消息了？” “这是特意来帮我砸房子了？” 潘杰几根烟发出去，一群人面红耳赤，他们哪里知道潘杰要盖房子，就是为了工分来的。 潘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把票子。 “我最近赚了点钱，正打算把家里房子翻新一下，重新盖个瓦房，没想到各位街坊邻居，这么给面子，刚收到信，就来帮我把房子推了。” “我这就联系村里的泥瓦匠，先打地基，再盖房！” “到时候希望各位，都来帮帮忙，搭搭手，但凡是帮我潘杰盖房子的！” “一天两顿饭，顿顿四菜一汤，顿顿有肉有蛋！” 潘杰一拨动手里的票子，几个来砸墙的村民，眼睛看的都直了。 他们光听说潘杰最近好像赚到了钱，但都以为是道听途说，毕竟谁不知道，这小子是个烂赌鬼，嘴上跑火车，没个把门的。 就这种人，怎么可能赚到钱！ 但当看见他手里那一沓子，好几百块钱的钞票时，一群人顿时清醒过来。 传言是真的！ 潘杰真的赚到钱了！ 而且还要起个大瓦房，盖大房子？ “真一天给两顿饭，四菜一汤，还有肉有蛋？” 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人，拄着手里的铁锹，难以置信的看向潘杰。 第49章 谁适合当生产队长？ 潘杰笑道：“当然是真的，各位今天帮我砸墙的大哥们，中午都别走了，我一会就去供销社买肉回来，好好招待大家吃一顿！” “但是麻烦各位大哥，帮我把这地方，变成平地，木头都捆起来，到时候好当柴火烧。” “我去给大家准备午饭！” 一群人将信将疑，但是看着潘杰手里的钞票，又觉得可以试试。 他们本来是奔着砸墙来的，现在曲国泽被揍了，必然不会给他们工分。 要是把这小渔房拆了，能换顿有油水的好饭好菜，也算不白来。 一个村民带头砸了起来，虽然还是砸东西，但比起刚才乱砸一通，可是有章法了不少，甚至还把砸下来的木板子，都规矩的放到一旁。 潘杰拉过萧婉君的手，把她拽到一旁。 “不是和你说了，要是有人来砸，你就让他们砸，别往前面凑吗！” 萧婉君擦了擦眼泪：“咱们家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他们说砸就给砸了，锅碗瓢盆还都在屋里了。” 潘杰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咱们家现在有钱了，愿意砸就让他们砸去，到时候都给你换新的！” “我这趟出去，又赚了四百块钱回来，这钱先放在你这，到时候盖房子用。” 萧婉君看着潘杰递给她的钱，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又看看被砸了个稀巴烂的小渔房，她擦了擦眼泪。 “这些钱，够盖房子吗？” 潘杰笑了笑：“先盖一间，有钱了再起两间，把这附近都圈进来，最好把旁边的小河沟也圈进来。” “这几天你先带着孩子去大哥那借住几天，有嫂子在，曲国泽也得掂量掂量！” “家里要是还有肉，一会就炖一锅菜，让大家伙解解馋！” “我一会下午，还得出去一趟，这趟出海，怕是得几天才能回来，你和燕燕好好在家等我。” 萧婉君有些不解：“好端端的，凭什么炖肉给他们吃，他们跟着曲国泽，要把咱们家给砸了！” “你看看燕燕被吓得，都哭了，这会才趴在我怀里睡着了。” 潘杰看了一眼脸蛋红红的燕燕，也连忙从萧婉君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墙头草，谁给好处，他们就听谁的。” “曲国泽这次给他们十工分，他们就过来砸房子。” “你给他们一顿肉吃，吃人的嘴短，下次就不好意思过来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潘杰没说。 万一他当上东港村第一生产队队长的候选人，还得号召大家投票呢。 趁着曲国泽不干人事，这正是他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萧婉君点了下头，她虽然觉得潘杰说的不完全对，但也有些道理。 站在小渔房外半天，萧婉君还是进屋把锅碗瓢盆收拾了出来，在屋外的灶台，起锅做起了饭。 潘杰抱着潘燕燕，再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曲国泽已经灰溜溜的跑了。 小渔房隔壁，陈明辉拎着一把铁锹，也走出了门。 “杰哥，我在院里听见你说要盖房子？” “你看看，我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潘杰看着陈明辉，微微一笑：“阿辉，盖房子用不上你，但我这有个赚钱的事情，你看看，要不要帮帮忙？” 陈明辉眼中放光，他家庭条件也不太好，正缺钱呢，潘杰能带他赚钱，那简直是太好不过。 他跟外面这群村民不一样，他是相信潘杰能带他赚钱的。 毕竟这两天萧婉君还给他家拿了一块猪肉，还有好几条鱼过来，他和他娘吃了好几顿，他这个半大小子，几个月都闻不到肉味，更是意犹未尽。 “杰哥……能赚多少钱啊？” “我也想给我娘多赚点钱，等回头，请媒婆说媒，好给我娶个媳妇。” 潘杰笑了一声：“要是干得好，咱们这一趟赚的钱，就够你娶媳妇了！” “先别费劲了，中午在这吃口饭，下午你跟我出去，跟吴婶说一声，这两天就不回家了，跟我出海打渔去。” 陈明辉双眼放光，赶紧往家里跑去。 潘杰要带着他出海赚钱，而且说这一趟就够娶媳妇了，那得是多少钱啊？ 想娶媳妇，至少不得两三百块钱！ 难道这一趟，就能赚两三百块钱？ 陈明辉不敢想了，这是他在东港村做工一年也未必能赚到的钱，现在跟着潘杰，马上就能赚到。 潘杰抱着潘燕燕，帮萧婉君打了打下手，来砸墙的七八个人，很快就把小渔房给拆了个干干净净。 萧婉君这边做好了饭，有肉有蛋，确实是四菜一汤。 一群人在小渔房的废墟里，吃了个高高兴兴，有离得近的，还回家拎了一桶酒过来。 没什么好酒，都是去供销社打的散酒，一群人喝的五迷三道。 潘杰也参与其中，他搂住一个中年男人的肩膀。 “李叔啊，那曲国泽太踏马不是东西了，天天克扣我们家婉君的工分！” “要不是我侥幸赚到点钱，我们家都要被他给饿死了啊！” 中年男人喝了口酒：“阿杰啊，你现在有出息了，连曲国泽都敢揍！” “那曲国泽确实不是个东西，但他是生产队长，他大舅哥还是村长，你也奈何不了他啊！” “还是低调一点，免得他下黑手啊！” 潘杰叹了口气：“依我看啊，李叔才应该当生产队长，您德高望重的，当了生产队长，大家都服你啊！” 李叔赶紧摆了摆手：“不不不，我哪里能当生产队长，这是醉话，醉话！” 潘杰看向一旁的孙叔：“孙叔，你说李叔能不能当生产队长？” “我觉得，李叔要是能当生产队长，绝对干的比曲国泽强！” “最起码，公平公正，不会克扣大家的工分是吧！” 老孙也喝的五迷三道，他点了点头：“对对对，别说老李，就是我来当这个生产队长，那也比曲国泽干得好！” “他有个屁啊，不就是娶了个好媳妇吗，当了黄昌明的小舅子！” “就那个王八蛋，小时候我一脚给他踹河沟里，呛死他个王八犊子，他都不敢吱声！” 潘杰一拍桌子，直接站在了椅子上，清了清嗓子。 “要我说啊，别说李叔孙叔，就是我来当这个生产队长，那也比曲国泽强！” “只要我当上生产队长，到时候公平公正不说！” “但凡我潘杰赚了钱，我月月请大家喝酒吃肉！” “还至于让曲国泽拿那几个工分，把大家使唤来，使唤去吗？” “可惜了，那黄昌明是村长，他也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第50章 没带家伙吧？ 孙叔和李叔一起举起酒杯，早就喝的酩酊大醉，听见潘杰这豪言壮志，一个个站起身来。 “阿杰，你年轻，你迟早能等到黄昌明那个王八蛋下去！” “到时候，别忘了你孙叔，李叔，我们这些个左邻右舍就行！” 李叔也点头：“对，人家阿杰现在有本事，万一呢，万一真当上生产队长了呢？” “咱们这日子，不就好起来了吗？” 潘杰笑而不语，不再说话，只是任由几人顺着这个话题发挥下去，他不求这群人能拥护当生产队长，但只要种下这么一颗种子，静待发芽就是。 一顿饭吃到下午两点，酒足饭饱的众人，才纷纷离去。 潘杰帮萧婉君刷了碗，收拾了桌子，才让她今晚带着燕燕去萧振东家里借宿。 紧接着，他出了门，敲响了陈明辉家里的门。 陈明辉走了出来，也是擦了擦嘴上的油，今天中午的饭菜，潘杰让萧婉君也给陈明辉娘俩送了一份。 显然陈明辉也刚吃完饭没多久，这会看向潘杰，双眼放光。 “杰哥，咱们要去赚大钱了吗？” 潘杰笑了笑：“先带你去趟镇上，你把自行车骑出来，我载着你出门。” 陈明辉点了点头，把自己家的红棉牌自行车推了出来，这自行车，是妥妥的二八大杠。 好多人以为二八大杠是个牌子，实际上，各个牌子都有二八大杠的自行车。 二八，是指自行车轮子是二十八英寸的，大杠是指从车架到车座下面的一条横梁，有这两个标志的，都算的上二八大杠自行车。 潘杰坐在前面骑车，陈明辉跟着跑了两步，上了自行车，两人直奔镇里而去。 想要出海捞这三吨的带鱼，自然得先解决了船的问题。 从东港村弄一条船出来，那是不可能了，黄昌明在渔港派人蹲着他，真上了船，那搞不好就要被送到派出所。 再让供销社租船呢？ 镇渔业大队的船也不多，况且何辞也掏不出钱来了，空口白牙，光靠一张脸，谁还能卖他面子？ 所以想要找船，就只能想点歪门邪道了。 从东港村到梧桐镇，到了镇子中间最繁华的十字路口，潘杰没有停车，反而带着陈明辉，一路朝着后厂街而去。 这地方叫做后厂街，是因为紧挨着几个国营的厂子。 梧桐镇临近海边，但也有不少产业，首当其冲的就是国营粮库，再往后，就是国营砖厂和糖厂。 要是往外面扩散，还零零散散散布着制造化肥的化工厂，和一个作为试点项目，生产收音机和电台的电子厂，不过规模不大，一百多个职工，聊胜于无了。 这年头，能当工人，不光是光荣，更是铁饭碗，高收入人群，这群人有钱，更有消费能力，于是在后厂街这一片，出现了不少小作坊。 有工人下班过来摆摊卖菜的村民，有卖冰糕，卖小玩意的，卖糖块的，还有针头线脑之类的小东西，久而久之，就行成了一条街。 潘杰心里清楚，往大了说，这群人是在投机倒把，可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生意，来摆摊的，也大多数是镇上没有工作的穷苦人家。 临近改革开放，梧桐镇这地方，也有所放松，民不举官不究，就随大家去了。 他带着陈明辉，从后厂街路过，拐进一个胡同里，和外面的热闹不同，这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饶是白天，也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还有些潮湿。 陈明辉拽着潘杰的衣服，有些害怕。 “杰……杰哥，这是什么地方啊？” 潘杰笑了一声，回过头来：“黑市，你没来过吗？” 陈明辉啊了一声，连声音都有些结巴。 “啊！这是黑市？” “咱们梧桐镇还有黑市？” 潘杰苦笑，什么黑市啊，就是干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也不是作奸犯科，更没人草菅人命，不过是各类人想办法挣扎着活下去。 “一会进去了，少说话，装哑巴也行。” 陈明辉点了下头，他下了自行车，捂住了嘴巴。 潘杰踩着湿漉漉的水泡，走到一扇双开的大铁门中间，伸出手，拍了拍大门。 “有人吗？” 拍了两下，没人说话，潘杰又拍了两下。 “开门做生意了！” 砰砰的两声，里面终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要死啊！” 一个穿着汗衫，嘴里叼着烟，个子不高，却满脸横肉的男人，打开了铁门，他抬起头，看了潘杰一眼，又瞥了一眼跟在潘杰身后的陈明辉。 “什么事？” 潘杰笑了一声：“胡老大介绍来的，想做笔生意。” 叼着烟的男人眉头蹙起。 “胡老大，那个胡老大？” 潘杰拱了拱手：“胡宪民，胡老大。” 叼着烟的男人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知道我这干什么的？” 潘杰微微一笑：“知道，梧桐镇有什么难事，都得来找您，只要您开个尊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男人挥了挥手：“别在这捧着，承蒙各位兄弟给我面子罢了，我没什么本事，就是个办事的！” “行了，进来吧……” 潘杰点了下头，带着陈明辉，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陈明辉一下子拽住了潘杰：“杰，杰哥，要不然，我就不进去了？” 潘杰拽着他：“来都来了，怕什么，里面有没有吃人的老虎！” 前面领路的男人，回过头来，嘿嘿一笑。 “说的对，我这里面没有吃人的老虎……” “只有吃人的人……” 说着，他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牙的嘴，吐出一口烟来。 陈明辉被吓得腿直哆嗦，他两条腿僵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潘杰拍了他两下，才让他缓过神来。 陈明辉压低了声音：“杰哥，他们真吃人啊？” 潘杰有些无语。 “逗你玩呢，你还真信！” “跟上来！” 他穿过几间房子中间挤出来的院子，又穿过了一条胡同，一时间，豁然开朗。 出现在潘杰眼前的，是一片大的仓库，进进出出的，一箱子接着一箱子的货，有白糖，有咸盐，还有罐头和午餐肉。 潘杰刚看了没几眼，前面带路的男人，就转过头来。 “兄弟，虽然你是胡老大介绍来的，但我这也有我的规矩，你身上没带家伙吧？” 第51章 我那是唬他呢 潘杰微微一笑。 “带了……” 带路的男人一愣，还是道：“交出来吧，等你从我这出去，我再还给你。” 潘杰把手揣进右兜里，抽出一把刨鱼刀，这东西一直就挂在他裤腿里面，他专门缝了个布兜，以备不时之需。 带路的男人收了刀，扔给一旁搬货的工人，摸了摸兜里，掏出一张小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联系方式就不说了，有什么事离得远了，可以给我拍电报。” “或者打电话……” “要是你们那有电话的话。” 潘杰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周桂阳，梧桐镇后厂街市场副总经理。 “这么正式？” 周桂阳掐灭了烟：“都是跟那帮香江人学的，我好歹也是出去见过世面的。” “以后有什么货，都可以到我这来出手。” “比不上胡老大那，但比供销社，价格绝对高出这些！” 周桂阳抬起一只手，五根手指，意思是百分之五十。 潘杰收起名片，笑了一声：“我就不和周总废话了，开门见山，说说我到后厂街来的目的吧。” 周桂阳点头。 潘杰道：“我想出趟海，捞点带鱼回来，想从你这借艘船，要大的，最起码跟镇渔业大队的船差不多大。” 周桂阳一愣，上下打量了潘杰一番。 “借船？出海？” “平时从我这进货的多，卖东西也不少，但是借船的，还真是头一个。” “可是兄弟，你想一想，那么贵的一艘船，你借了，跑了，我可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生意，没法做……” 周桂阳摆了摆手，显然对潘杰没了兴趣。 潘杰伸手拦住周桂阳：“周总，价钱好商量，我这次是为了给县供销社干活，实在找不到船了，才找到你这来。” “这条船，我只用三天！” “三天之后，我准时给你送回港口！” “一天，一百块钱！” 周桂阳眉头一挑，一天一百块钱，这价格可不低了，他这后厂街的黑市，流水是大，但说到底他一天也赚不来几个钱。 一天一百块钱，三天三百块钱！ 够他忙活一阵子了…… “真一天一百块钱？” 周桂阳盯着潘杰，潘杰从兜里掏出一沓子票子，直接数出三百块钱，拍给了周桂阳。 “既然是胡大哥介绍的，我也不怕你跑了！” “这三百块钱，我先付给你！” 潘杰在家里给了萧婉君四百块钱之后，他兜里只剩下三百四十块钱，现在三百块钱给了周桂阳，赌的就是他见钱眼开！ 这个周桂阳，上一世他打过交道，虽然跟胡宪民认识，但跟胡宪民玩过驳船的生意不一样，他主要是把收来的货，送去给宝安县的上线。 至于这些东西卖到哪去，送到哪去，那他就一概不清楚了。 所以每天进进出出的货虽然多，但他除了能拿点工资，剩下的就是微薄的分红。 三百块钱，也够他干上一个月了。 没道理周桂阳不眼红。 沉思良久，周桂阳伸出手，接过了潘杰递来的三百块钱，就算找船花一半，他还能剩下一百五十块钱。 “你是梧桐镇本地的？” 周桂阳警惕的问了一句。 潘杰笑道：“东港村一队的，我叫潘杰。” “您要是不放心，找胡老大一问就知道，前阵子，我给他送了一千斤的东星斑，他应该还有印象。” 周桂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千斤的东星斑！ 这种好货，他都不常见到，潘杰竟然能打到，还能送到胡宪民那去。 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行，钱我收了，今天晚上，你去梧桐镇的潮平码头，有人在那等着。” “走之前，我再问仔细点，你说你这趟是给县供销社办事？” “办的是什么事？” 潘杰笑了笑：“县供销社需要五吨带鱼……” 周桂阳点头：“哦，还差一些，让你去捞。” 潘杰摇头：“不，是还差五吨带鱼，让我三天之内捞回来，只要捞上来，一斤三毛钱。” 周桂阳握着钱的手一松，脸色一变。 “三天？” “五吨带鱼？” “你踏马的！” 周桂阳直接把钱扔给了潘杰：“滚，滚蛋，你爱去哪去哪，别踏马拉我下水！” 三天，五吨带鱼，这踏马神仙能捞的上来？ 到时候事完不成，县里追查出来，他不得被潘杰坑死了，为了三百块钱，把身家性命搭进去，这合适吗？ 潘杰赶紧把钱又塞给周桂阳。 “周总，你放心吧，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捞带鱼，就是走个过场，你忘了我认识谁吗？” “胡老大啊！” “胡老大那收上来的鱼，我转手买过来，直接装船就拉回来了啊！” “我这趟，主要是为了讨领导欢心，不是为了出去捞鱼。” 周桂阳眉头一挑：“胡老大都给你准备好了？” 潘杰一拍胸脯：“那当然，我们俩关系可好了，我一早就让他准备带鱼了。” 周桂阳把钱揣进兜里，松了口气。 “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你踏马差点吓死我了！” “别说是镇渔业大队的船，就是县里，也没听说谁能三天捞上来五吨带鱼，你要是真下海捞，我还真没胆子借给你。” “行了，跟我说的一样，今天晚上，潮平码头，你到了自然知道是哪艘船了。” 潘杰拱了拱手：“辛苦周总！” 周桂阳拽住他，咬紧牙关：“还有，你嘴给我严实一点，要是有半点风声走漏出去，我保证你小子以后在梧桐镇，吃不了兜着走！” 潘杰哈哈一笑，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拿回了刀，带着陈明辉走出院子。 陈明辉长出了一口气，腿都要哆嗦起来，但上了自行车，他还是有些惊讶。 “杰哥，你也太厉害了，不光敢跟黑市打交道，还能给县供销社捞鱼！” “听你说的，这五吨鱼，是不是咱们出了海，就有人给咱们送过来了啊？” 潘杰摇了摇头：“假的。” 陈明辉一愣：“假的，是什么意思？” 潘杰笑道：“我那是唬他呢，没有人给咱们送鱼，三天时间，这五吨带鱼，得咱们自己捞。” “我要不这么说，他能把鱼船借给咱们吗？” 第52章 多个人，多份力 “假……假的？” 陈明辉张开下巴，跟在潘杰身后，整整一路，一直回到镇中心，他下巴还没落下来。 没有人接应？ 三天时间，捞五吨的带鱼上来？ 这踏马不是开玩笑呢吗？ 潘杰顾不上搭理陈明辉，趁着时间还够，他顺路去了一趟梧桐镇的渔具作坊。 除了把上次赊的账还上，还得再准备点捞带鱼的东西，就这么带着人出海，想捞起来五吨带鱼，那是开玩笑。 镇上有几家卖渔具的作坊，最大的自然是镇供销社，但说起质量吗，还得数老郑家的作坊。 老板郑民，往上三代都是靠编网，做渔具过日子。 几十年下来，也算是远近闻名。 他正要推开门，进老郑家的小院，旁边的陈明辉一把拽住他。 “杰哥，出海捞鱼这事……” “我现在要是说不干，还来得及不？” 陈明辉眼中满是忐忑。 潘杰心中差点笑出声，但面色不变，压低了声音：“你可在周桂阳那漏了面了。” “要是我捞不上来鱼，万一他来找你怎么办？” 陈明辉被吓得跟鹌鹑一样，缩了下脖子。 “那，那，那怎么办？” “要不然，咱们跑吧！” “不行，开船出海，找个岛一躲？” 潘杰拍了下陈明辉的脑袋：“收收心思吧，不就是五吨带鱼吗，只要能出海，那就是手到擒来！” 潘杰推开老郑家渔具作坊的大门，屋里，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掏出手挫，挫着手里的一个鱼钩。 “老郑。” 潘杰喊了一声，中年男人抬起头。 “东港村一队的潘杰，你上次在我这赊账还没给呢，这次不能再赊了。” 潘杰数出十块钱，直接递给了郑民。 “还你的，还你的……” “我这次来，管你借几个东西，我用完了就给你还回来！” “给我找五个强光的灯泡，能扔水底下的那种！” “再给我上一千个钓钩，能挂在延绳钓绳子上的！” “对了，你是不是认识卖冰块的啊，你让那群卖冰的，今天给我送十块钱的冰去梧桐镇的潮平码头。” 潘杰说了一大堆。 郑民放下鱼钩，站起身来：“你有钱吗？” 潘杰乐了：“大灯泡我用完了就还你，钓钩我照价付钱。” “开价吧，多少钱？” 郑民拿过一个册子，打开之后，写了几行字。 “一个钓钩一分钱，一千个，就是十块钱。” “那五个强光灯泡，买的话，要二十块钱，租的话，你给五块钱好了，但要是坏了，你得照价赔偿。” “再加上十块钱的冰。” “总共二十五块钱……” 潘杰抠搜了一下手里的钱，总共还剩下三十块钱，给完了郑民，他兜里只剩下了五块钱。 真是赚多少钱都不够花啊…… 这趟要是捞不上来五吨带鱼，他怕是得倾家荡产了。 把鱼钩子和灯泡扔给陈明辉，他骑上车，径直回了家，不过他的家已经被拆了，这会是一片废墟，所以就在陈明辉家里休息了一会。 临近供销社下班的时候。 他又买了五块钱的沙丁鱼，这东西便宜的要命，一斤才一毛五。 五块钱，他整整拎了三十斤的沙丁鱼。 带鱼是肉食性鱼类，平常就吃些小鱼小虾，这沙丁鱼切碎了，扔到桶里捂起来，那腥味传出二里地，自然有带鱼上钩。 傍晚七点半，天渐渐黑了。 潘杰拎着鱼，陈明辉拎着钩子和大灯，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东港村村口位置走来。 一路上还避开了不少人，确定没人发现，才躲在了村口的树后面。 陈明辉猛地咽了一口吐沫：“杰哥，咱们不是要去码头吗？” 潘杰道：“等两个人。” 陈明辉点了点头，不再吭声。 不一会的功夫，高强拎着两张大网，在村口漏了面，潘杰朝他招了招手，高强就走了过来，本以为只有潘杰自己，结果看见潘杰身边的陈明辉，还是一愣。 “怎么把他带来了？” 潘杰笑道：“多个人，多份力，阿辉本事也不错，有力气的，给他次机会。” 高强点了下头，他也是跟着潘杰讨饭吃，潘杰要带谁，他自然不会多嘴。 又等了三五分钟，只见萧振东手里拎着两张网，身上背着几条长绳，兜里还揣着铅坠和浮漂，费劲的挪动了过来。 “快点，快分担一下！” “你个王八蛋的，你不知道这些玩意有多重啊？” “你自己不来取一趟，你让婉君通知我，我从二队走到这，我这老腰快折了！” 潘杰接过他手里的渔网，嘿嘿一笑：“你那腰折了，跟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得回家问问嫂子，到底怎么折腾得你。” 萧振东瞪眼睛，一脚要踹在潘杰身上，却被潘杰灵巧躲过。 潘杰笑了声：“先出发吧，有事路上说。” 高强一愣：“不去渔港？” 潘杰摇了摇头，朝着梧桐镇的码头走去。 “黄昌明派人盯着呢，曲国泽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连章迁都吃了亏，他肯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何主任上次掏了八百块钱，快把棺材本掏出来了，也租不起渔船了。” “这趟的船，是我联系的。” “三天时间，捞五吨带鱼，应该没什么问题。” 萧振东和高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到现在他们还觉得，潘杰说的这事，是在开玩笑。 三天，捞上来五吨带鱼。 就靠他们三个？ 不…… 四个人…… 他们要是有这本事，早就发家致富了，还用得着天天在村里上工，混工分？ 潘杰回头看向高强：“强仔，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高强道：“去镇上找大夫摸了摸，说骨头没断，就是挫伤，我已经上了药了，一阵子使不上力气，这趟出海，尽量帮忙。” 潘杰松了口气，要是高强胳膊折了，那可得养上几个月，他这次把陈明辉带来，就是为了给高强帮忙，就算动不了手，高强还可以动嘴。 但是见了高强之后，陈明辉一直往他身边躲，实在是这些年高强给曲国泽干了不少损人不利己的事，恶名远扬。 高强也不好解释，只能跟在后面，尽量离陈明辉远一点。 四个人一路走着，约莫八点左右，终于到了梧桐镇两大码头之一的潮平码头。 潘杰环视一周，这周桂阳安排的人，在哪呢？ 第53章 梁红星 潘杰正张望着，忽然间，一道手电筒打在他的脸上，他闭上眼睛，一只手扣到了刀上，还没抽出刀，就见那人关掉了手电筒。 “周大哥让你们来的吧？” 一个个头不高的少年，穿着一身的确良料子的衣服，朝着他们一行四人走了过来。 潘杰看着眼前的少年，眉头微微蹙起，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又仔细看了几眼，顿时提起一口气。 这少年，他竟然认得。 上一世，他回东港村投资的时候，负责招商的宝安县副县长的身边，跟着一个俊朗的年轻人，跟眼前这少年，至少有八成相似。 “梁红星？” 少年一愣，又打开了手电筒：“你认得我？” 潘杰心中一笑，果然，他没认错，这个时候的梁红星，应该还在读书，而他父亲梁世豪，还不是宝安县的副县长，似乎还只是梧桐公社的管委会副主任。 潘杰道：“听周总提起过，怎么是你在这领路？” 梁红星笑了笑：“我放假了，给周大哥帮帮忙，还能赚点零花钱。” “船给你们准备好了，柴油加满了，但周大哥说了，回来的时候，得把油钱给了！” “要是油不够，船上还给你留了两桶柴油，你自己加就是。” 潘杰点了点头：“谢谢了！” 一九七八年梧桐镇的柴油，差不多一毛三一升，他这趟出去回来，差不多得一千升柴油。 不过一网鱼捞上来，柴油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今天晚上启程，最晚大后天晚上就回来，到时候去哪找你？” 潘杰朝着渔船走去，看向身旁的梁红星。 梁红星笑了笑：“你放心，你们一回来，我就能知道了，不过这艘船价格可金贵得很，你们千万小心点开着！” “万一要是出了问题，周大哥说了，你们还得额外赔钱。” “不过我估计也出不了问题，周大哥不是说，你们是去海上接货回来的吗。” “又不是捞鱼……” 潘杰眉头一挑，这个周桂阳，真是什么都敢跟梁红星说，不过也是，能在后厂街这地方开黑市，还能站住脚，自然是有关系罩着。 但是能把梁红星雇来，还能让他爹梁世豪同意，在梧桐镇，还真是底气十足。 “没错，我们去去就回。” 梁红星走到一艘渔船下面，回头看向潘杰，朝着上面指了指。 “就是这个了！” “渔业大队马上要退役的机帆船，别看要退役了，实际上新的很！” “就算是淘汰了，也是要给划分给镇上其它单位的。” “本来在这放置了有一段时间了，正巧你们要出海，我让人收拾出来了。” 梁红星背着手，一脸自豪。 跟在潘杰身后的萧振东和高强，都咽了一口吐沫，两人望着眼前的这艘船，虽然锈迹斑斑，破了一点，但这是正常情况。 出海的船只，长期在海水里泡着，盐水会一直腐蚀船体，但实际上根本不会影响使用。 这艘船之所以让两人错愕，是因为，它比渔业大队的主流木质机帆船，竟然还要长出几米！ 乍一看，真如同庞然大物一般。 梁红星一拍手：“对了，刚刚镇上制冰厂送过来一批冰块，说是要找一个姓潘的，我就让他们把冰扔到鱼舱里了。” 潘杰伸出手，跟梁红星握了握。 “小兄弟，多谢你了，准备的这么充足，我们这趟出海，就算放心了！” “等回来的时候，柴油费用，一并跟你结清！” “我们时间紧，就先上船了。” 梁红星点了点头，让到一边，潘杰招呼着陈明辉，萧振东和高强上船，自己解开了码头上的缆绳，自己从跳板上了渔船，他还不忘跟梁红星挥了挥手。 萧振东早就钻到船舱里研究起怎么开船。 旁边的高强瞥了梁红星一眼：“不像是咱们梧桐镇的，像是城里的孩子。” 潘杰笑了一声：“管委会副主任的儿子，竟然跟黑市的人混到一起去了。” “这梧桐镇，情况还真是复杂。” 高强眉头一凝，管委会副主任？ 这可是梧桐公社的实权人物，权利仅次于公社的书记和副书记之下，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给他们带路的年轻人，竟然是管委会副主任的儿子？ 更让高强诧异的是，潘杰是怎么认出来的？ 船舱里的萧振东琢磨明白，怎么启动这艘船。 很快，就听着发动机轰隆轰隆的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阵黑烟冒起。 渔船从潮平码头出海，直奔远处的黑暗而去。 想要捞到带鱼的办法有很多，但想三天捞到五吨带鱼，收下要做的，就是找到一片适合带鱼生存的渔场。 带鱼是肉食鱼，经常性生存在近海浅水区的底层。 成年的带鱼，白天在海底歇息，晚上会来到近层的海水摄食，这个时候，也是最好捕捞带鱼的时候。 作为东港村的老渔民，带鱼这种常见的鱼种，萧振东和高强，都知道七八个捞带鱼的渔场。 但要说什么地方能三天捞上来五吨带鱼？ 那就是扯淡了…… 这七八个渔场，布满了周围几个镇子，十几个村子，大大小小，近千条渔船，谁不知道这有带鱼，谁不知道怎么捞带鱼。 所以，想要捞到带鱼。 潘杰早就规划出了一条新航线。 “大哥，出码头向东开五十海里，再向东南三十度方向，开七十海里，那有一座大型岛屿，就在那附近，把船停下来。” 萧振东抄起海图，看了半天，比划出一条线来。 “这地方，是海啊，哪里有岛？” 潘杰笑了笑：“信我的，等到了地方，你就能看见岛了，能不能找到这座岛，对于咱们能否三天捞到五吨带鱼，至关重要！” 萧振东挠了挠头，可他看着手里的海图，潘杰指明的位置，分明是一片海洋，最近的岛屿，也得在十海里开外，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座岛。 “到时候找不到岛，你可别说我走错了路！” 萧振东不情愿的将发动机转速拉满，提升着船速，朝着码头东面的方向开去。 潘杰也没闲着，带着陈明辉拉起了风帆，这会吹的风，正好能提一提船速。 忙活完了，又掏出三条五百米长的延绳钓绳，开始捆绑起了鱼钩。 这趟出海，他必须赚够足够的钱，下次，黄昌明可未必会给他钻空子的机会了！ 第54章 赌一箱午餐肉罐头 天色渐渐黑了，半空中漂浮着乌云，潘杰看了几眼，约摸着，这雨一时半会，应该下不下来。 不过这是好事。 阴天的时候，海水里的含氧量不足，带鱼会上浮，游到距离浅水层更近的地方。 一网下去，搞不好能捞起来更多的带鱼。 从潮平码头，往东五十海里，就足足花费了四五个小时的功夫。 等萧振东开船到东南三十度方向，又是五六个小时过去。 眼看着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已然大亮。 潘杰打了个哈欠，缓缓从船舱里醒来，掌舵的萧振东，盯着手里的海图，目光死死的盯着东南角的方向。 “我草……” 一声叫骂，潘杰有些纳闷的看向他。 “怎么了，大哥？” 萧振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朝着前方看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因为就在前面一海里不到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座岛，而且不是一座小岛，而是一座相当之大，甚至连在一起的小群岛。 “你怎么知道这有一座岛的？” 萧振东转过头来，眉头拧紧，头皮发麻。 这地方距离东港村足足一百多海里的地方，潘杰居然能在出发之前就知道这有一座海岛。 甚至连海图上，都没有记录过这海岛的位置。 潘杰打了个哈气，这再正常不过，海上这么大，一九七八年，这个没有卫星的年代，小村镇的渔民，想要有一份标注清晰的海图，根本不可能。 但他不一样，上一世他混迹在海上二三十年，这附近的海域什么情况，他早就烂熟于心。 不光是东港村附近的海域，给他一艘船，他横穿马六甲，绕道好望角，直冲格陵兰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是给萧振东一点小小的震撼罢了。 眼前这座岛，他当渔民的时候，曾经在这劫掠过，当然，劫掠的是环着岛屿生活的一大批带鱼。 每年的产卵期，沿海的带鱼都会进行生殖洄游。 北方的带鱼，为了躲避严寒，一般会在春夏向华国沿岸的产卵场洄游，等到了秋冬，则是会向东南方向的国家越冬洄游。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北方太冷，带鱼也怕自己被冻死，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生活。 南方的带鱼，和北方不太一样，但是也同样会在大陆架浅水区之内洄游。 在洄游过程中，这些带鱼每年，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同一个地方，作为产卵场。 想作为产卵场的必要条件有三个。 第一个，气候宜人，最起码不冷不热。 第二个，是在近海，带鱼极少会跑到距离大陆架一百海里之外的深海。 第三个，就是要有充足的食物，能让幼年带鱼活下去。 东港村附近的那几个带鱼渔场，基本都满足这三个条件。 但是这些地方，都被人给占领了，他就算往死了捞，也捞不上来五吨带鱼。 可眼前这座岛，无人探索，却成了捕捞带鱼的最佳猎场！ 因为海底火山喷发导致形成的巨大岛屿，保证了气候的稳定，本身火山岩沉积，从地下向上隆起，保证附近几公里范围内，都是浅海。 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因为常年下雨，这座大岛上，存在淡水，甚至形成了七八条河流入海口，这些河水里，繁殖了大量的小鱼小虾，为带鱼生存，提供了相当优渥的条件！ 潘杰依稀还记得，上一世的他，在这一网拖起了两吨的带鱼！ 眼下的月份刚刚好，带鱼经过一年的繁殖发育，已经到了成熟期！ 这一次既然来了，那除了没成年的幼鱼，剩下的，他一条都不会落下！ “大哥，把船靠过去吧……” 潘杰指了指前面。 萧振东点了下头，他开着船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这种不熟悉的海域，前面还有岛屿，很难说会不会搁浅，底下有没有暗礁，还是小心为上。 有惊无险的将船停下，潘杰叫醒了高强和陈明辉。 两人迷迷糊糊的站起身。 潘杰一人扔给他们一条延绳钓钩：“都别闲着了，先下钩子，下完钩子吃早饭，吃过早饭，起一条钓绳看看，哪一片的带鱼最多。” 潘杰知道，时间紧任务重，靠延绳钓钩先探探鱼群。 带鱼经常性聚堆，但岛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也摸不准哪里的鱼更多一些。 换做上一世，船上有声呐，一扫过去，一堆密密麻麻的红点，他就知道下面都是鱼了。 但现在吗…… 只能用延绳钓钩来充当声呐了。 陈明辉干的最卖力，他生怕被周桂阳抓走要账，一个钩子挂上鱼饵，就往海里扔去。 这延绳钓法，是东港村渔民，最常用的一种办法了。 毕竟大船能用拖网，小船只能扔延绳钓钩，不过他看着空荡荡的这座岛，还是有些怀疑。 “杰哥，这地方，真能捞起来带鱼吗？” “我怎么感觉，有点玄呢？” 一旁的高强沉默不语，默默往下扔着钓钩。 但抽着烟的萧振东，也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希望不大！” “先下几条钓绳试试吧，要是能捞上来，就下拖网。” “但网一拖，鱼群惊了，第一网爆了，第二网可就捞不上来什么东西了。” 萧振东挠着头，怎么想怎么觉得，三天五吨鱼的这事，实在是不靠谱。 潘杰拍了拍萧振东的肩膀。 “大哥觉得这地方没有带鱼？” 萧振东吐出一口烟：“肯定的啊！” “谁不知道，带鱼生活在近海，咱们这距离东港村，都开出去一百二十海里了！” “你看看这附近，搞不好水深都四五百米，七八百米……” “这哪有小鱼给带鱼吃啊，我看啊，这趟是白跑了。” 潘杰嘿嘿一笑：“这么有自信？” “正巧，还没吃早饭呢，要不然，咱们俩打个赌？” 萧振东毫不设防。 “赌什么？” “我和你说，我兜里比脸都干净，钱都给你嫂子了，要是赌钱，我可没有。” 潘杰眉头一挑：“现在没有钱，等捞到了带鱼，回去不就有钱了吗！” “咱们俩赌一箱午餐肉罐头的！” 萧振东瞪大了眼睛：“你拿我当地主老财呢，那午餐肉罐头三块钱一个，一箱子十个，三十块钱！” “我得赚多久啊？” 潘杰从船舱里掏出一个手竿来，他系上三个鱼钩，挂上鱼饵。 “我要是输了，我给你买三十斤猪肉！” “咱们就赌这一杆，能不能钓上来带鱼！” “钓上来，就是我赢了，钓不上来，就是我输了！” 第55章 什么是面包机？ 萧振东猛地抽了一口烟，他朝着海底下张望了许久，别说带鱼了，连个鸟都没看见。 “赌就赌了！” “不就是一箱午餐肉罐头吗！” “我跟你赌！” 潘杰看向一旁的高强和陈明辉。 “还有人加码没有？” “你们俩赢了，我一人给三十斤猪肉！” 陈明辉砸吧了两下嘴，猪肉啊，在海边住着，鱼是不少吃的，但是猪肉这东西，可金贵的很，肥肉能出油，瘦肉还能炒菜。 一年到头也吃不着几次，最近几次，还都是跟着潘杰吃的。 “那，杰哥，我要是输了呢？” 潘杰笑了笑：“你要是输了，这趟出海，我少给你三十块钱！” 陈明辉一愣，他没想到跟潘杰出海，竟然真能拿到钱，而且听潘杰话里的意思，除了这三十块钱，还有其他钱？ “那，那我赌！” “我想吃猪肉……” 高强抬起头，看了潘杰一眼：“我也觉得没带鱼，我也捞过带鱼，这地方离岸边太远了，带鱼一般不会出现在这。” “我跟你赌十斤鸡蛋……” 跟着潘杰出了两趟海，他兜里也有了点本钱。 潘杰笑了笑：“行，那咱们可买定离手了！” 他甩动鱼竿，直接让鱼钩飞跃而出，继而稳稳落入水中，鱼漂上下浮动。 萧振东掐灭了烟，也张望了起来。 他虽然不觉得这地方有带鱼，但是万一呢，万一潘杰掏出两条带鱼挂上去了呢？ 一箱午餐肉呢，那可是他都舍不得吃的金贵玩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地，萧振东也没了耐心，他正要说了声算了吧，让潘杰做饭去，结果，下一秒，水下的浮漂动了一下。 紧接着，猛地向下一沉。 潘杰毫不犹豫，直接抽杆，猛地一下，两条带鱼咬钩，被拽出了水面。 潘杰深吸了一口气，从鱼钩上解下来两条银亮色的带鱼，活生生的，在甲板上乱蹦着。 跟冻货带鱼不同，刚出水的带鱼，银光四射，好像光滑的银板一样，等到死了，才会渐渐失去光泽。 “真……真踏马有带鱼？” 萧振东嘴快气歪了，这踏马算什么事啊，离岸边这么远，明明是深水区，怎么可能有带鱼呢，这压根也不是带鱼的栖息地啊？ 可从潘杰甩杆到抬杆，全程他都看着呢，就算是潘杰下海把鱼挂在钩子上，也得有这个机会啊！ 旁边的陈明辉站起身，看向甲板上的两条带鱼，也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至于高强，则是苦笑一声，再看向潘杰，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门。 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潘杰总能在不可能的地方，像是变戏法一样，把这些鱼捞上来。 难不成，三天，真能捞五吨带鱼上来？ 潘杰捡起两条带鱼，扔给了萧振东：“谢谢大哥送给我的一箱午餐肉罐头了，今天早上，就你开火做饭吧！” 萧振东瞪着眼睛，看着潘杰手里的带鱼半天，他才深吸了一口气。 “两条带鱼而已！” “这么半天钓上来……” “这底下能不能捞上来五吨带鱼还不好说呢！” 潘杰把鱼塞给他：“那要不要再赌一次？” “这次老弟我跟你赌一台面包机？” 萧振东纳闷：“什么是面包机？” 潘杰一阵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是，这年头面包都少见，何况是面包机。 “那就送你妹子一辆自行车吧！” “她天天去队里上工，走路怪累的。” 萧振东咬紧牙，说不出的纠结，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有票子买回来还得一百六十块钱。 可要说潘杰能捞上来五吨带鱼？ 打死他也不相信！ “赌，赌就赌，你要是输了呢？” 潘杰乐了：“我要是输了，我就给嫂子买一台自行车呗！” “就当是替大哥孝敬嫂子了。” 萧振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横竖都不亏啊，就算潘杰捞不上来那么多带鱼，没法跟供销社交差，剩下多少，大不了他掏钱买点回来，补上就是了。 “行，赌了！” “咱们可说好了，是凤凰牌的自行车！” “供销社一百六的那个！” 潘杰嘿嘿一笑：“行，就凤凰牌自行车！” 三条延绳钓钩被扔进了海里，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把岛差不多包围。 萧振东下厨，两条带鱼简单处理了一下，倒了点酱油，做了个红烧，几个人就着干粮大饼子，吃的大朵快颐。 毕竟在船上，想吃到一口热乎的，可不简单，要么忙着上鱼，要么忙着开船，平常对付一口就算了，这么郑重的炖两条带鱼，还都是破天荒头一回。 一顿饭吃完，酒足饭饱，萧振东高强和陈明辉，心中虽然紧迫，觉得三天五吨带鱼，这任务难以完成。 但看潘杰这悠哉哉的模样，也不知道该不该催促。 潘杰睡了一觉。 一直到日上三竿，他才站起身，看了一眼海面上的浮漂。 “大哥，强仔，阿辉，可以起网了！” 陈明辉第一个站起身，他伸出杆子，捞起一处浮漂，紧跟着，把网用力向上一拽。 可让他没料到的是，这一拽，竟然拽了个趔趄。 “好沉！” 萧振东叼着烟，接过延绳钓钩，哼哼一声：“年轻人啊，身子骨弱，多沉啊，至于把自己拽倒了？” 说着，他用力向上一拽，下一秒，脸上的轻描淡写，瞬间严肃起来。 萧振东狠扎马步，往上一拽，终于，钓钩出水。 最上面的吊钩上，一条条银色的带鱼，闪耀着波纹！ 萧振东愣住了，他还以为是延绳钓钩挂在了海底，他这一拽把钩子拽折了。 可当他看见那深深落入海水中，虽不见底，却仍然前后上下摇摆的黑影，他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把烟抽完，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这得上钩了多少带鱼？” “强仔，快过来帮忙！” 萧振东喊了一嗓子，高强赶紧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将延绳钓钩向上拽来。 潘杰早就准备好了秤和鱼篓。 带鱼这东西，出水没多久就是要死的，活带鱼基本不常见，他让制冰厂送冰过来，就是为了给带鱼冷冻保鲜。 萧振东拽住延绳钓钩，陈明辉也使了力气，跟在旁边的高强，时不时的调整角度，保证不会让鱼钩脱钩。 很快最前面的两条带鱼上钩。 潘杰把带鱼摘下来，扔到鱼篓里，然后是第三第四个钩子，随后第五第六个…… 一条接着一条的带鱼，被潘杰扔到鱼篓里。 “这……这么多带鱼？” 第56章 围网 萧振东拧紧了眉头，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说刚刚潘杰钓上来两条鱼，那是侥幸！ 那这一条条的带鱼被钓上来，再想想他刚刚说的话，不亚于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告诉他，这片海岛下面，到底有多少条带鱼！ 一个钩子接着一个钩子，五百米，三百个延绳钓钩，基本没有空钩，等最后一条带鱼上岸的时候，他们身后，已经装满了四五个鱼篓。 陈明辉笑的合不拢嘴，手上也加大了力气。 “上鱼了，竟然全都是带鱼！” 高强咬紧牙关，瞧着延绳钓钩下面的情况，保证带鱼全部上船。 潘杰笑呵呵的看向萧振东。 “大哥，怎么样！” “还要跟我打赌吗？” 萧振东看着鱼篓里的带鱼，挠了挠头：“不可能啊，这地方，怎么可能有带鱼呢？” “明明离岸边那么远，这不对劲啊！” “不光有鱼，还一上钩，就这么多斤？” “这一组吊钩下去……” “是不是得捞上来二三百斤？” 不只是萧振东，旁边的高强和陈明辉，也都有些懵，他们本以为，能钓上来百十来斤带鱼，就算不错了。 但回头看看…… 潘杰下的这一组延绳钓钩，几乎个个中鱼，虽然带鱼大小不一，但是一条基本有七八两左右。 这些鱼，摞在一起，肯定超过二百斤了。 潘杰笑了一声，解释道：“按照正常常识来说，带鱼的确只会在靠近大陆架的近海，但是你们没发现吗，你们眼前这座岛，是个火山岛。” “火山岛的水温要比正常海水温度高，这是其一。” “火山岛喷发之后形成的火山岩山脉，可不止眼前这座岛这么大。” “这座岛，只是整座火山超出水面的部分。” “这就好比南极冰山，可能浮出水面的，只有实际体积的百分之一不到。” “整座火山喷发，让周围几公里的海水深度，都被拔高，海底水深度不超过一百米，还活跃着大量的鱼虾！” “久而久之，这里自然就成了带鱼的产卵场，这附近的带鱼，每年都会在这洄游。” “一批批的带鱼，在这繁衍，又没人来捕捞，就算是拖网，也只能拖走一部分，很快带鱼又会繁衍出来。” “到了今天，就算是便宜咱们了！” 潘杰嘴上露出笑容，紧盯着另外两个方向的延绳钓钩。 上一世他来到这的时候，一网拉起两吨带鱼，那还是二十年之后，这地方早就被其他船只开发过了，就算这样，仍然聚集着大量的带鱼！ 而现在，他早二十年，来到了这座火山岛，这里的带鱼，都是他的了！ 萧振东听的直皱眉头，但一组延绳钓钩，二三百斤带鱼，还代表不了什么。 要是按照这个效率，再算上返程的时间，三天时间，可没什么可能捞上来一万斤带鱼。 就算三组延绳钓钩，挨个不停上鱼，时间上，也来不及。 潘杰回过头，看向高强和陈明辉。 “还有两条延绳钓钩，下在了东边和北面，让大哥开船过去，咱们把鱼捞起来，看看到底哪里的带鱼比较多。” “哪里鱼多，咱们今晚就在哪下网！” 陈明辉和高强点了点头，萧振东操纵船的位置，在火山岛的东边和北面，分别拽起了放下去的延绳钓钩。 最后统一上称。 最开始捞起来的那面，上鱼两百五十斤。 东边上鱼两百斤。 但火山岛的北面，却整整捞上来三百五十斤的带鱼！ 虽然折腾了一白天的功夫，只捞上来八百斤带鱼，但潘杰至少心里有数了。 这些带鱼，主要汇聚在火山岛北面的位置。 潘杰让萧振东把船停好，随着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落下，他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七点五十分左右。 “大哥，一会你负责开船！” “只要我让你开船，你就以现在位置为中心，在一点五公里的范围内，让船走圆形！”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太难！” “直到走完一圈，你就可以停船，到起网绞车位置等着！” 萧振东虽然不知道潘杰想干什么，但是开船画圈，问题不大。 潘杰转身看向陈明辉：“阿辉，你负责把咱们白天所有编在一起的网，全部放在船尾，随着萧大哥开船，你均匀的把渔网撒下去！” “所有渔网底部位置，都有铅坠！” “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网会自动张开！” “等大哥绕满了一圈，你立刻抓住浮漂的绳子，然后拽最下面的那条绳子，那是底绳，只要拽动底绳子，这张大网，就会从下面迅速收缩！” “这个时候，你把底绳和浮漂上的绳子，全部捆在起网绞车上，就可以转动滚筒收网！” 潘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向陈明辉和萧振东。 “到时候，大哥，阿辉，还有我，咱们三个，要死死的扳住这个起网绞车的摇杆！” “记住了，千万不能松手！” “绝对，绝对不能松手！” “这一网鱼，很重要，能不能捞够数，就要看这一网鱼，能捞起来多少鱼了！” 萧振东眉头紧锁，听懂了潘杰的意思。 “你这是要下围网……” “我开船绕着走圆形，就是个布网的过程。” “等走完了一圈，阿辉拽动底绳和顶绳，一起收网，就能把鱼拽上船……” “但是潘杰，你这效率太过低下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这些带鱼就跑掉了，怎么可能让你乖乖的把它们围在中间？” “依我看，还不如把船开起来，绕着岛搞拖网，估计能拉上来千八百斤的带鱼！” 潘杰摇了摇头：“不能用拖网，一旦今天晚上惊了鱼群，这些带鱼，未必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听我的，用围网，我有办法能让这些带鱼乖乖汇聚在围网的中间！” “只要你船开的稳，阿辉拽底绳拽的及时，这一网，就算没有五吨，也得有三吨半！” 潘杰目光炯炯，直视着三人。 萧振东张了张嘴，还是觉得潘杰吹得有点过头了，一网捞起三吨半带鱼，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高强举起手：“潘杰，那我呢？” “我干什么？” 第57章 快收底网！ 潘杰走到船舱里，拿出五个大灯，扔给了高强。 “强仔的任务，就是拿着这五个大灯，让这些灯时时刻刻保持在围网的最中间，我测算过，船上的电线差不多够八百米，长度是够的！” 萧振东和陈明辉，都猛然一怔。 “扔灯下水？” 萧振东瞧着地上的五个大灯：“这东西有什么用？” “让强仔盯着起网绞车，不比扔灯管用多了？” 潘杰笑了笑，这就是萧振东还在用传统钓法，钓不上来太多鱼的问题所在。 带鱼这种鱼类，具有一定的趋光性，尤其是在夜间活动的成鱼，更是像蛾子一样，会朝着有光的地方飞去。 这五个大灯，如果能深入水下，就跟火焰一样，吸引着带鱼汇聚过来。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带鱼的洄游期，大量带鱼聚集在岛屿周边，只要亮度够，聚集过来的带鱼，可能超出萧振东的想象。 潘杰也不解释，又从鱼舱里，把剩下的二十斤沙丁鱼搬了出来，递给陈明辉。 “强仔下灯的时候，阿辉再负责往中心位置，撒这些沙丁鱼鱼饵，但一定要规律的，均匀地撒饵，尽量控制在强仔下灯的位置。” 陈明辉哦了一声，点头接过潘杰手里的沙丁鱼，但刚刚一靠近，他就差点在甲板上吐了。 从小在渔村长大，他自认什么稀奇古怪的味道都闻过，但这么臭的鱼，他还是第一次闻。 潘杰竖起手：“哦，忘了告诉你，我特意把这些鱼沤了一下，腥味越足，效果越好，不过人闻起来可能有点难闻。” 说完，他拍了拍手。 “好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 “还有谁有问题？” 潘杰目光扫过萧振东，高强和陈明辉，萧振东举起手，抽着烟，盯着潘杰。 潘杰一挥手：“好了，看见大家都没有问题了，那就分头准备吧！” 萧振东一把拽住他：“我有问题！” “你想清楚了，这围网，下网，起网，最起码得八九个小时，你已经浪费了一天时间，咱们回去还有半天时间！” “留给你打渔的时间，撑死只剩下二十四个小时！” “也就是说，你最多，最多只能下两网，你想两网捞起五吨的带鱼吗？” “到时候完不成任务，何主任要跟着咱们一起完蛋，你能对付的了黄昌明和曲国泽？” 潘杰推开萧振东的手，目光凝重。 “对付不了。” “所以，我不会失手！” “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那就请大哥开好船，开稳船，不要出现任何差错！” “围网好下，只要船速均匀，方向正确，这个网，就没有问题！” “只要你的船不出问题，我有信心捞起五吨带鱼！” 萧振东咬紧牙关：“任何人出现问题，我的船都不可能出现问题，你如果不相信我，就自己来开！” 潘杰摇了摇头：“如果我来开船，那谁来保证鱼不脱网！” 萧振东一甩手。 “我没问题了！” “随时可以开船！” 潘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了船旁边。 高强把电线和船上的电源拧上，另一边的电线，被套在防水袋里，保证不会进水漏电。 他看向潘杰。 “准备好了。” 潘杰看向一旁拎着鱼饵，被臭的扭曲的陈明辉。 “阿辉呢，准备好了吗？” 陈明辉点了点头。 潘杰打开了电源，一瞬间，五个电灯泡，让渔船之上，亮如白昼一般，甚至有些晃眼。 潘杰微闭着眼睛，拿起了一个电灯泡，瞄准了正对着火山岛的方向，然后甩动着灯泡，和挂在上面的铅坠，随后，猛地向前一扔！ 只见灯泡和铅坠，飞出了几十米，然后噗通一声，落入水面之下，紧跟着，一路下降，一直下降到二十米的位置，才被电线上挂着的浮漂拴住。 见潘杰扔出第一个电灯泡，高强有样学样，也扔出了第二个电灯泡，比起潘杰，他扔出的这个，得远出十米左右。 他常年在村里打架斗殴，再加上出海打渔，高强早就练就出一身的力气，还是要比潘杰大上不少。 随后，第三个灯泡，第四个灯泡，第五个灯泡！ 船舱里的萧振东，朝着海面上的五个灯泡看去，不得不说，这灯泡确实够亮，打开的时候，甚至能照见海面上的水波纹。 可这东西有什么用？ 那鱼是傻子啊，看见灯泡就过来了？ 难不成还得张嘴把灯泡吃进嘴里？ 萧振东抱着肩膀，像是看热闹一样，看着外面瞎忙活的潘杰和高强。 就在他想要出言笑话潘杰几句的时候，却见一道黑影，猛地从灯下穿过。 萧振东以为是自己花了眼，这大晚上的看错了，但下一秒，又是五六条黑影从灯下窜了过去。 紧跟着，一瞬间，近百条细长的黑影，从灯下面窜过。 再之后，就是数不尽的黑影，仿佛池塘里饿了半个月，遇见鱼食的金鱼一样，一个个在五个大灯下面游来游去。 潘杰回头看向陈明辉。 “阿辉，就是现在！” “扔沙丁鱼出去！” 陈明辉点头，抄起一把切碎了的沙丁鱼，朝着灯的方向扔去，一瞬间，万千鱼肉，犹如流星滑落，散布一片，溅起一道道涟漪。 那五盏灯下的黑影愈发的多了起来，从最开始一片，到一小片，再到后来，甚至看不到太多缝隙，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大片。 陈明辉扔鱼饵的手有些颤抖，他回过头看向潘杰。 “杰……杰哥，要不要，下网？” 潘杰摇了摇头：“不急，不是还有十几斤鱼饵呢，全撒出去再说！” 陈明辉点了点头，抄起鱼饵，撒的更加卖力。 鱼饵的腥味，很快传遍了周围几公里，一条接着一条的带鱼，飞奔而来，既被灯光吸引，也开始争抢起鱼饵。 一条接着一条的带鱼，争抢着咬在被剁碎的鱼饵上。 直到陈明辉撒掉了最后一把鱼饵。 潘杰回过头，看向船舱里的萧振东，大喝一声：“大哥，开船！” 萧振东比了个手势，发动机的引擎声响起，像是划破夜空的轰鸣！ 下一秒，渔船开始以灯泡为圆心，绕起圈来。 陈明辉也迅速把挂着浮漂的渔网，扔进海里，以此为原点，随后，随着船只行驶，他手里的渔网，一点一点，被抛洒到海里，渐渐地，这些渔网上面由浮漂锚定，下面有铅坠带动。 一张拼接成的滔天巨网，正从一条直线，到渐渐弯曲，再到合拢成一个半圆。 直到最后，船舱里的最后一点网，也消失殆尽，数张渔网，拼接成一个圆形，与最开始扔下水的浮漂，彻底重合在一起。 潘杰爬到渔船末尾的位置，一把拽起了围网首尾两端的绳子，随后将其挂在起网绞车上。 他有些激动的回过头，看向陈明辉和高强！ “成了！” “快！” “快收底网！” 第58章 鱼已经在网里了！ 陈明辉心潮澎湃，他拽起整个围网最底下的那根绳子，猛地一拽，向上一提，整个圆形的渔网底部，此刻都开始收缩起来。 这种收缩，站在船上看不见，但海里的带鱼，却能深切的感受到，一张大网，正在从下向上，不断收缩，收缩。 游动空间越来越少的带鱼，也察觉到了不对，开始疯狂的乱窜起来。 可惜，围网的原理，就是在下左右三面布网，一旦底部锁死，围网里面所有的鱼，都要被拽上船。 一时间，海面之上，泛起道道涟漪！ 一条条带鱼蜷缩积压到一起，有些甚至要跃出水面。 巨大的阻力袭来…… 潘杰咬紧牙关。 “上鱼了，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这一网，可是丰收了！” 他话音落下，旁边的陈明辉拽着绳子的手，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是的，他距离水边最近，近到几乎有鱼要跳到甲板上来！ 这么多鱼啊！ 他打一年，也未必能抓到这么多鱼！ 现在，一网！ 一张围网，他就能抓到这么多的带鱼！ 陈明辉虽然手抖，但力气一点也不减，他猛猛的往上拽着绳子。 一旁的起网绞车上，高强按着滚筒，看了他一眼。 “轻点拽！” “你这一猛拽，下面就要露出一个窟窿，本来铅坠托底，网翻不起来，你一使劲，铅坠也扛不住那么大力气！” “越用力，网出的窟窿越大，你慢慢收网，不要着急，轻重适度，不能蛮干！” 听见高强的话，陈明辉点了点头，力道变弱，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网，随着船上的绳子越来越长，陈明辉力气越来越大，可硬是再拽不上来一点了！ 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阿辉，到头了！” “准备起网了！” 潘杰把绳子缠绕起来，保证不会脱网，然后收回了那五个大亮的灯泡。 一瞬间，整片海似乎恢复了平静了，黑黢黢的海水之下，再也看不到一条带鱼的踪迹。 如果不是时而传来啪啪啪的水声，恐怕很难相信，这围网下面，居然网起了数量庞大的带鱼！ 萧振东停船下锚，也回到了渔船后面的起网绞车。 所有人都知道，能不能捞够五吨带鱼，就看这一网了！ 如果一网能捞够数，那下一网，就能超过五吨！ 但捞不到三吨以上的带鱼…… 三天，捞起五吨带鱼，就是一个笑话！ 潘杰的手，也按在了起网绞车加长的摇杆上面，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带了一根短杆，正好能套在摇杆上面，原本只能容纳两个人的摇杆，一下子变成可以四个人用力！ “这群带鱼，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一会强仔，大哥，还有阿辉，咱们一起用力，争取把这一网的带鱼，全都拽上来！” “如果鱼太多，拽不上来，就准备分批取鱼，尽可能的从渔网里，拿到最多的带鱼！” 萧振东朝着手上吐了两口吐沫。 “别废话了，今天不管下面有多少带鱼，我萧振东都一条不落的把它们给捞上来！” “就算凑不够五吨，大不了咱们花钱买点回来凑数！”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潘杰笑了一声，也不再废话，只是咬紧牙关。 “听我的！” “转！” 四个人一起用力，摇杆上下转动一圈，起网绞车的滚筒上，两根绳子被向上一拽。 这一下，海水里中网的带鱼群，瞬间炸了锅，开始上下乱窜起来，一个个挣扎着，却毫不例外的全都被套在了渔网上。 潘杰这次用的，是二指宽的二目网眼，小带鱼尚且有逃跑的可能，但成鱼，只会越挣扎，越被粘在网上。 潘杰张开嘴，怒喝一声：“再转！” 绳子再次捆在滚筒上一圈，但这次遇到的阻力，却比刚刚要高出几倍。 潘杰嘴上不停！ “转！” 四个人咬紧牙关，猛地向上一提，这一瞬间，他们感觉好像拉起个千吨巨石一样。 萧振东的脸上青筋暴起。 高强一只手用力，另一只手只能微微扶住摇杆，不敢扯到旧伤。 陈明辉两只手拼尽全力，后来干脆整个人跳了起来，向下压去。 “杰……杰哥，这下面，到底有多少鱼啊！” “我怎么感觉，好像把我们家那个石磨给抬起来了呢？” 陈明辉猛地向下，终于，又转上来一圈。 潘杰也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下面有多少鱼，他也不知道，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四个人常年打渔，力气都不是一般的大。 光是他自己，寻寻常常捞起来两百斤鱼，不成问题。 算上萧振东和陈明辉，再加上半个高强，四个人的极限爆发力，是七八百斤。 而起网绞车，本身就是一个杠杆，再加上加长的摇杆，最起码能将这股力，放大十倍！ 但现在，他们几个转动滚筒，竟然如此困难！ “再来一圈！” 潘杰手上用力，带着三人，又转动一圈，一眼看过去，满打满算，整个网才起了十分之一不到。 潘杰摇了摇头，拉下了起网绞车的制动装置。 这东西一般是起网绞车的标配，不管是手动还是电动的，都有这种防止脱网的制动装置，主要作用，就是卡住滚筒上的绳子。 见潘杰拉了制动，四个人顿时松了口气，一个个呼哧带喘的站在船旁。 这会已经能看见拉出水面的渔网，和船灯余晖下，那一条条银色，透白的带鱼。 萧振东咽了口吐沫。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带鱼！” “这么个破海岛，竟然能有这么多带鱼！” “真是活见鬼了！” 他摆了摆手，跌坐在地上，实在是刚刚用尽了力气。 潘杰趴在水边，眉头紧锁，这鱼是上钩了，但是想要捞上来，竟然还成了难事。 莫非这一网，不止三吨？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这批鱼都得拉上来！” “咱们的渔网是拼凑的，不是一整张，带鱼长时间的挣扎，迟早要漏！” “各位兄弟，鱼已经在网里了！” “现在，只能放手一搏了！” 潘杰回过头，目光从萧振东，高强，陈明辉身上扫过，他虽然心里没底，不知道能不能拉上来，但总要试一试！ 萧振东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我没问题！” “不就是使劲吗！” “我身上有把子力气！” 第59章 装满了 陈明辉伸出手来，想要开口，却又摇了摇头，只是把手按在了摇杆上。 高强看了一圈，找了一块破布，把破布撕开，缠在受伤的胳膊上。 “顶多加重点扭伤……” “问题不大，断不了！” “你说用力，我们就用力！” “我还指望这趟多赚点钱，带我娘去城里看看病呢！” 高强深吸了一口气。 潘杰也回到起网绞车旁边：“好，那咱们这次，就一鼓作气！” “先拽一半网上来，尽量收一部分带鱼进冷冻仓！” “只要能放出来一部分带鱼，剩下的带鱼，就好拽上来了！” “来！” 潘杰伸出手，按住了摇杆，其余三人，也都把手放在了摇杆之上。 制动装置离开的一瞬间，巨大的力瞬间袭来。 潘杰率先用力：“转！” 四人一起用力，起网绞车向上一圈！ 潘杰再次大喝一声，四人再次用力，这一次，直接转动了三圈！ 一部分出水的带鱼，已经到了船尾的位置，巨大的力量带动之下，连潘杰脚下站的船都开始晃动，四个人站不住脚，却不敢松手，整个人用力的向下压着摇杆！ “转！” 潘杰再次大喝一声。 萧振东浑身绷紧，甚至因为用力过度导致有些颤抖！ 旁边的陈明辉，高强，也是怒喝一声，又向上转动了两圈起网绞车。 终于，脱离水面的渔网，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甚至一部分渔网，已经搭在了渔船后船舱的船板上。 潘杰绷紧全身力气。 “转！” 最后一下，猛地两圈，渔网终于上船了一部分，约莫有十分之一的位置，搭在了船板上。 潘杰赶紧用制动装置卡住了起网绞车。 一群人顿时跌坐在地上，一个个喘着粗气，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潘杰坐在地上，举起颤抖的双手，缓了一会，才走到了渔网旁边。 他看着这张巨大的渔网，被收缩成了一团，那被搭在船舱上的带鱼，挤压在一起，潘杰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这到底有多少条带鱼，谁也数不清了…… 只知道，在黑暗的海中，仅仅搭在船上面的这部分，怕是就超过一千斤。 “再硬拽也肯定拽不上来了！” “想办法把网割开一个口子，先卸一批鱼出来吧！” 潘杰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拿过一把刀，看着眼前的渔网，找了一个最靠近收网口的位置，剪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下一秒，几十条带鱼挤着掉了下来，在甲板上滑落一片。 高强手疾眼快，拿过一个鱼篓，放在潘杰划开的口子下面，可十几秒不到，一整个鱼篓就被装满了。 而渔网里的鱼，还源源不断的往外涌来。 陈明辉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赶紧拿起两个鱼篓过去接带鱼，这口子虽然小，但挤出来的带鱼太多，不少鱼掉落在甲板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天上下带鱼了一样。 同样十几秒鱼篓就被填满了。 萧振东也抓紧跟了上去，不大一会的功夫，二三十个鱼篓全部装满。 剩下的带鱼，只能噼里啪啦的往甲板上摔了下来。 潘杰也懒得兜着了，挠了挠头：“上铁锹吧，把这些带鱼直接扔到冷冻仓去！” 萧振东深吸了一口气：“我活了三十几年，整整三十几年啊，我感觉我这三十几年都白活了！” “出海打渔十几年，我踏马也没见过这么多带鱼！” 他颤抖着手，有些说不出话来，光是这一网鱼的一部分，就掉出来上千斤…… “完了，完了，我的自行车，没了！” 萧振东嘴角一阵抽搐，不光是他的自行车没了，他还得给萧婉君买一台自行车！ 那可得一百六十块钱，还得要票子！ 没有票子，这价格至少翻一倍…… 萧振东一拍脑袋，看着那从网眼里掉下来的带鱼，只觉得欲哭无泪。 高强看了个乐子，抄起铁锹，开始往冷冻仓里面扔鱼，这东西的确是比鱼篓快得多，就是容易损伤鱼，可现在地上的带鱼越来越多，他们也顾不得了。 陈明辉也将一鱼篓接着一鱼篓的带鱼，全都倒进了冷冻仓里，原本需要堆叠的带鱼，这会全都乱糟糟扔到了一起。 就这么忙活了半个多钟头，这拉上来的带鱼，才勉强被收拾干净。 原本精疲力尽的几个人，这会一个个兴奋地嗷嗷叫！ 潘杰再次打开制动装置，少了一千多斤带鱼的渔网，拽起来自然轻松了不少！ 同样的办法，拽上来一部分的带鱼，然后给渔网开口，让带鱼掉到甲板上，再扫进冷冻仓里。 开口，扫鱼，起网，接着开口，扫鱼，起网…… 一张网被一点点拽上船来，直到天边亮起一抹光亮，海浪拍打在船身之上，几人才恍然惊醒。 他们竟然干了整整一夜！ 潘杰站在冷冻仓旁边，起网绞车已经不需要他，也能转的动了，他把周围的带鱼，扔进冷冻仓里，里面的冰块，至少能给带鱼保鲜几十个小时。 当最后的网底被拽上岸的时候，陈明辉，高强，萧振东瘫坐在地上，不管一甲板的海水和腥臭味，现在就算躺在化粪池旁边，他们也能立马昏睡过去。 潘杰点着了一根烟，看着海面上升起的朝阳，他趴到船边，看了一眼吃水线。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片火山岛！ 上一世他一网两吨带鱼，就以为是极限了…… 这次出海，他想着一网能捞起三吨半，想要两网捞够带鱼。 结果，只用了一网！ 就一网…… 按照船舱上的吃水来看，绝对已经超过了五吨。 至于具体的重量，他们几个光分拣鱼就要累瘫了，根本没时间上称。 陈明辉拽开了底绳，最后网底的几百斤带鱼，一下子掉到甲板上。 潘杰叼着烟，撑着身子，把最后这点带鱼，扫进冷冻仓里。 “别扫了，装满了……” 萧振东摆了摆手，看着已经冒尖的冷冻仓，一阵牙酸，这到底是多少带鱼啊，能把整个冷冻仓都给填满了！ 潘杰点了下头，干脆把剩下的带鱼都扔到了没有冰块的船舱里，就这几百斤，他也不在乎了…… “大哥，阿辉，强仔……” “三天，五吨带鱼！” “咱们捞到了……” 第60章 吃定他了啊 萧振东躺在地上，再无半点力气的举起手，竖起一个大拇指，他服气了。 一网，五吨带鱼！ 就靠这么一艘渔船，还有几张破网，竟然真的做到了。 旁边的高强，更是差点被累瘫了。 陈明辉年轻，还有些力气，但一夜的忙碌，也是靠在船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只觉得脑袋天旋地转。 潘杰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几个人累得倒头就睡，也顾不上肚子有多饿。 潘杰撑着身子，捞起几条带鱼，洗一洗，涮一涮，再扔进锅里，简单的烹饪了一下。 香味传遍船舱，萧振东先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也拿过一双筷子，夹了两口鱼肉。 他们休息了一会，再睁眼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从这开船回去，至少还得八九个小时的功夫，到了码头，还得卸船下来。 “起来吃饭吧。” 潘杰喊了一嗓子，高强和陈明辉惊醒过来，两人滚了两圈，也顾不得湿漉漉的衣服，也都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起来。 实在是忙了一宿，太饿了，自打上了船，就吃了一顿饭，这会早就饿的受不了了。 望着满满一冷冻仓的鱼获，众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总觉得昨天晚上，像是做梦一样。 要不是甲板上还散落着几条带鱼，他们真怀疑，到底有没有捞到五吨的带鱼。 潘杰很快的吃完了一条鱼，看向萧振东。 “大哥，回去的船，就我开吧。” “你们再休息一会，半路的时候，你来换我的班。” 萧振东点了下头，他也累得够呛，昨天下围网的时候，全神贯注，又忙了一晚上，快累得虚脱了。 高强和陈明辉低头吃鱼，一声不吭，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 上午十点半。 潘杰启动了渔船，确定了航向，开始朝着梧桐镇的潮平码头而去。 他开船的速度不快，但比萧振东比起来，却是稳当了不少。 上一世他开贸易公司，经常自己开船跑船，船上的集装箱和货物，都是第三方公司委托，自然不能给货物造成损失，所以船开的稳，比开得快要更加重要。 萧振东和高强陈明辉躺在船舱里，整整睡了一路。 潘杰本想找萧振东换班，但听见船舱里传来的呼噜声，他又点着了一根烟。 当船咣当一声，惊醒萧振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萧振东揉了下脸，朝着船舱上面跑去，他看了一眼周围停靠的渔船，不由得打了个哈气。 “到码头了？” “不是说好了半路叫我换班吗？” 潘杰掐灭了烟，笑了一声：“看你们睡的香，就没叫你们。” “行了，准备准备，卸货吧。” 潘杰拿起跳板，连在渔船和码头上，他迈开步子，跳了下去，然后将缆绳捆紧。 还不等他抬起头，就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这吃水，你们这趟，怕是不止拉了五吨带鱼回来吧？” 潘杰转过头，看见个子不高的梁红星，正笑呵呵的看着他，掏出一个本子，在手上记录着返航的时间。 潘杰笑了一声：“你来的倒是够快的。” 梁红星也一笑。 “那是，我一直等着你们呢。” “比我预想的回来的还要快，我以为你们明天凌晨才能回来呢。” “这趟拉回来多少吨带鱼？” 潘杰摇了摇头：“不清楚，反正看吃水量，肯定要超过五吨。” 梁红星嘿嘿一笑，他摸了摸兜里，掏出一个烟盒，递给潘杰一根烟。 “潘哥，做个生意怎么样？” 潘杰接过烟，看了一眼，云烟，这烟可不便宜。 根据他对梁红星的了解，这个小财迷也是无利不起早。 他笑了一声：“你想要多出来的带鱼？” 梁红星面色有些尴尬，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猜中了心思。 他笑了笑：“您不是只用五吨带鱼吗，剩下的带鱼，我帮你拉到黑市去，让周哥帮你出了，我呢，就赚个差价！” 潘杰乐了。 果然啊，聪明人一直是聪明人，不是年纪大了才是聪明人。 梁红星还上学呢，就知道中间商赚差价了。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潘杰抽着烟，看向梁红星，说到底，这是梧桐镇管委会副主任的儿子，他的确想要结交一番。 但总不能白送。 要是真张嘴就同意，梁红星也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他另有所图。 梁红星嘿嘿一笑：“县供销社那面来了任务，安排给东港村供销社主任三吨带鱼的任务，这消息上午刚发下来，您这晚上就把带鱼拉回来了。” “我猜，您这些带鱼，就是东港村供销社主任订购的吧？” “我能做的呢，就是帮你把这五吨带鱼，装车之后，稳稳当当的送去县供销社的冷冻仓库！” “我不要运费，我只要你剩余带鱼利润！” “供销社出价三毛钱一斤，我给你五毛，这样卖到周大哥那，我还能赚个一毛二三，只要您这有一千斤带鱼，我就不亏！” “要是有两千斤，搞不好我还能赚不少呢！” 潘杰眉头紧锁，忍不住吐出一口烟，果然啊，管委会副主任家的公子，消息面比他要广的多。 想想也合乎常理。 梧桐镇这么大点个地方，空出来一个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多少人都盯着呢。 身为有力竞争者的何辞，刚超额完成的鲮鱼任务。 县供销社就直接越级点了他的将，让他送三吨带鱼过来。 他又恰巧带带鱼回来…… 也不怪被梁红星几句话点破。 潘杰放下烟，看向梁红星：“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的确被你说服了。” “叫车过来吧，现在就卸货！” 梁红星打开了手电筒，朝着码头外面晃了两下子，只见两辆大卡车，轰隆隆的开了进来。 梁红星过去说了几句话，两个司机把车后面盖上苫布，又铺上了一层的冰块，保证运输到县里，带鱼不会变质。 潘杰眯了眯眼睛，这位梁公子，看来是吃定他了啊。 连卡车和冰块都准备好了…… 不过这样也好，有梁红星背书，又是梧桐镇管委会的车队，肯定一路畅通无阻，只要把货送进县供销社的冷冻仓库，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第61章 所有人，全部拿下 潘杰叫上萧振东，高强和陈明辉，把渔船上带鱼装进框里，一框框的叠放在一起，再通过滑道放到码头上。 另一边，梁红星抄起本子，每上称一筐带鱼，他就计数，再将带鱼运上车。 一筐接着一筐，码头上干的热火朝天。 几人没有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趴在码头外的杂草堆旁，朝着灯火通明的渔船上一看，瞧见潘杰和萧振东的时候，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紧跟着这人朝着东港村的方向，狂奔而去。 五吨的带鱼，整整卸了几个小时，梁红星最开始还能心算，到后来干脆抄起了一张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潘哥，五吨的数够了！” 梁红星放下本子，笑呵呵的看向潘杰。 潘杰点了下头，往冷冻仓里一看，好家伙，竟然还剩下不少带鱼。 他这一网，本以为捞上来五吨，结果这么看，恐怕六吨都不止。 不过也好，五毛钱一斤卖给梁红星，还能多赚不少钱。 梁红星走到大卡车司机旁，叮嘱了几句，又塞了一盒烟，正要让卡车司机连夜把带鱼送去县供销社的冷冻仓库，再交代一句，是东港村供销社送去的。 他还没等说完，下一秒，十几把手电筒照了过来。 只听见一声怒喝。 “抓住他们，这群犯罪分子，在这搞破坏！” “船上的那四个都是咱们东港村的，务必拿下，扭送派出所！” 领头的男人迈开步子，昂首挺胸的走来。 潘杰只觉得这人说话耳熟，回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东港村的治保主任章迁。 跟在章迁身后的，正是东港村的十来个治保队员，还有一个吊在后面，鬼鬼祟祟的曲国泽。 他不用想也知道，一准是潮平码头这边，有人认出他了，回了东港村，给黄昌明通风报信。 黄昌明派章迁过来抓他来了。 正安排完路线的梁红星，皱起眉头，看向领头的章迁。 “你是干什么的？” 章迁冷笑一声，拿起手电筒照在梁红星脸上。 “行啊，岁数不大，也跟人偷船出海，干起这犯法的生意了！” “问我是干什么的？” “那你听好了，我叫章迁，是东港村的治保主任！” “你在东港村打听打听我，谁没听过我的名号！” 梁红星冷笑一声：“东港村的治保主任，你跑到梧桐镇来干什么？” “手伸得这么长，管的这么宽？” “你不怕闪了腰？” 章迁仰起头：“我管的宽不宽，跟你有什么关系，等你到了公社派出所，你知道我管的宽不宽了！”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带走！” 章迁一挥手。 潘杰从渔船上跳了下来，拦在梁红星身前。 “章主任，你是冲着我来的，和其他人没关系，你非要带人走，那就把我带走！” “这几个人，包括这艘船，都是我弄来的！” “要追究责任，也是我的责任！” 章迁背着手，冷笑一声：“行啊，倒是挺有骨气的，不是有何辞给你撑腰的时候了？” “在东港村嚣张嚣张也就算了！” “你还敢偷船偷到梧桐镇来？” “你这出海捞的是什么东西？” 章迁看见一筐放在旁边的带鱼，上去一脚踢翻在地。 “带鱼？” “行啊，这一趟没少捞吧！” “这些带鱼，也全都拉回去充公！” 潘杰依旧挡在梁红星面前：“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和其他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黄昌明让你弄死我，没让你弄死他们吧？” 章迁瞥了一眼站在渔船上的萧振东，高强，还有躲在后面的陈明辉，又看了一眼两个卡车司机和一个像是城里孩子的梁红星。 潘杰说的对，黄昌明让他针对潘杰，可不是让他搞定这么多人…… 现在潘杰自己跳了出来，只要把潘杰送到派出所，他任务就算完成了。 章迁一时沉默下来。 他身后的曲国泽，立马凑了过来：“章主任，就算只抓潘杰一个，剩下这几个人，也是从犯！” “尤其是那个萧振东，高强，这都是东港村有名的刺头，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了！” 曲国泽一面说话，一面紧盯着高强，就这个混蛋，那天被潘杰几句话煽动，狠狠地抽了他一顿。 要不是顾及高强身边那几个小弟，他早就连带高强和他那个废物老娘，一起弄死了。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这几个人的把柄，他绝不可能让章迁把高强放了！ 既然要抓，那就一起抓！ 潘杰眉头紧锁：“曲国泽，有仇有怨，你冲着我一个人来，在背后说闲话算什么本事？” “要不然咱们俩拉开架势，就在这码头打一架？” “我要是输了，我跪地下管你叫爹！” “你要是输了，我也不用你再管我叫爹，你就把你每次要管我叫爹，叫爷爷的事情落实了就行了！” 曲国泽勃然一怒，可紧跟着又怂了下来，他这身子骨，可不是潘杰的对手，既然有章迁在，他也绝不可能出手。 “放屁，你投机倒把，你偷盗船只，你是破坏分子，你少跟我喊！” “等进了派出所，有你喊得时候！” 潘杰伸出手，看向章迁。 “章主任，抓我一个，还是我们几个跟你拼命，让你身后这几个人挂了彩，再把我们都拉走，你自己选吧！” 章迁眉头紧锁，还是有些犹豫。 黄昌明的吩咐，是只针对潘杰一个就行了。 但他上次给了曲国泽两巴掌，两人关系刚缓和，现在不给曲国泽面子，难免曲国泽在黄昌明面前说他坏话。 曲国泽压低声音：“抓吧，不全抓起来，回头公社派出所那面，咱们不好解释！” “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犯罪分子！” “别犹豫了，咱们人多，真打起来了，万一负伤了，我让我大舅哥给大家争取点奖金，再争取个治安积极分子！” 章迁点了点头。 “所有人，全部拿下，送到公社派出所！” 一直站在潘杰身后的梁红星，早就听的火冒三丈，要是潘杰真干点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也就算了，这群人纯粹是公报私仇啊！ “我看谁敢！” 梁红星绕过潘杰，直视着章迁和曲国泽。 第62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章迁眉头紧锁：“和你这个小娃娃没关系，滚一边去，回头让你家里来领人！” 梁红星笑了：“让我家里来领人！” “你们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这渔船是我梁红星牵线租给潘哥的，有手续，有合同，有文件，一切正规！” “你们想拿人，凭什么拿人？” “你们代表的哪个单位？” “一个东港村的治保主任，能到梧桐镇潮平码头来拿人？” “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章迁有些不想理会这个小屁孩，一看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玩意，还敢在这威胁他？ 他正要让人先把梁红星拿下。 曲国泽就往前走了几步：“吹什么牛呢，就你这样，能牵线把船租给潘杰？” “你的手续呢，合同呢，文件呢？” “你还问我们代表哪里？” “潘杰是我们东港村的村民，章主任是我们东港村的治保主任，我们抓他怎么了！” “还问你的意见？” “你踏马算老几啊！” “赶紧踏马滚蛋，别耽误老子抓坏人！” 梁红星被气的面红耳赤，可却骂不出一句人来。 潘杰回头看了他一眼：“小梁，这事跟你没关系，他们要我跟他们走，我就跟他们走一趟！” “我就不信，这梧桐镇，他一个小小的治保主任，还能只手遮天了！” 梁红星拦住潘杰，直视着他。 “潘哥，这单生意是周大哥介绍过来的，我牵桥搭线，让从潮平码头走船，你们拉了带鱼回来，那是给县供销社送过去，供应给西南战线的！” “于情于理，这几个人都没有阻拦的资格！” “既然是我揽下来的差事，我就保证你把事办妥，你愿意出头，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我梁红星佩服你！” “但让朋友受伤的事情，我从来不做！” “这几位问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问我的意见，那我就告诉告诉他们，凭什么问我的意见！” 梁红星向前走了一步。 章迁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但曲国泽却还是冷笑着。 “小屁孩，开裆裤刚脱几年啊，也学人打肿脸充胖子了？” “你岁数小，是从犯，我估计进去劳教个半年就能出来了！” “你身后这个潘杰可就惨了！” “他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你现在不离他远点，小心他死在你身上，变成鬼了还缠着你！” 梁红星抬起头，看向曲国泽。 “你们是东港村的？” “这个高个子是治保主任。” “你是什么人？” 曲国泽一挑眉：“那你听好了，你爷爷我，是东港村第一生产队的队长，曲国泽！” “在这梧桐镇上打听打听，看看多少人知道我的名号！” “得罪了我，搞不好你爸都得登门跟我道歉！” “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曲国泽仰起头。 梁红星轻笑一声：“一个治保主任，一个生产队长，真是好大的官威，不知道是以为你们两位，一个是梧桐公社书记，另一个是管委会主任呢！” “那行，既然亮了身份，那我再问一句。” “证件呢？” 曲国泽一愣，他回头和章迁对视一眼，两个人平日在村里，谁不认识啊，还要什么证件。 那证件谁能随身带着，万一丢了呢？ 章迁冷笑：“管我们要证件？” “你放心，等到了派出所，自然有人给你证件！” “抓住他！” 章迁一挥手。 梁红星不紧不慢开口道：“那就有问题了，这大半夜八九点钟，两个没有证件的人，一个自称治保主任，另一个自称生产队长，带着十几个人，冲进梧桐镇最大的潮平码头！” “金叔叔，我看这十几个人，才更像是犯罪分子，更像是来偷船的吧！” 梁红星话音落下，章迁和曲国泽一愣，不知道梁红星嘴里的这个金叔叔是谁。 就在两人愣神之际，潮平码头入口处的小房间里，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叼着一根卷烟，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三个人朝着码头走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笑了一声：“还以为今晚能睡个踏实觉呢，刚踏马躺下，就被人给吵醒了！” “小梁啊，你的意思，这十几个人，是来偷船的？” 梁红星抱着肩膀：“倒没那么肯定，要不然把这群人送去派出所，审讯审讯，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让派出所定定性？” 中年男人伸了个懒腰：“行啊，那就全送过去呗，这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扰了我好端端的清梦！” 中年男人走到章迁和曲国泽面前。 曲国泽一口吐沫吐到地上：“我呸！” “你踏马是个什么玩意啊，还想把我们送去派出所？” “这是我们东港村的治保主任，你眼瞎啊？” “他们几个是我们东港村的，是来偷船，搞破坏的，你还站出来维护起这几个犯罪分子了？” “我看你也得跟着一起去派出所！” 章迁眉头紧锁，硬着头皮一挥手：“这几个，也全都带走！”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 “想把我这个保安科干事也带走？” “那这么大个潮平码头，你派人来看着？” “想带我走也行！” “得问我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啊！” 中年男人把手从胳膊下面掏了出来，手上赫然是一把54式手枪，紧跟着，他抬起枪口，对准了曲国泽。 “东港村的生产队长？” “你看着我手里这老伙计说说，到底谁是破坏分子？” “我眉毛下两个眼睛，在这盯了一宿了，我怎么没看出来，谁要被扭送派出所呢？” 曲国泽看着那对准自己的枪口，浑身如坠冰窟一般，他张开嘴，闭上嘴，张开闭上半天，硬生生说不出一句话来。 要是这男人手一扣扳机，他死都白死。 他此刻再看向站在潘杰身前的梁红星，猛地咽了一口吐沫，这个小崽子，到底什么来头？ 章迁看见手枪，也是愣住了神，足足半晌，他才连连摆手。 “误会，误会啊，同志，我们是东港村的，我是东港村的治保主任，我叫章迁！” “这些人，都是东港村的治保队员！” “是黄村长，黄昌明村长，让我们过来了，把我们村的这几个犯罪分子……” “不是犯罪分子，是可疑分子，抓到公社派出所去！”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您别开枪，千万别开枪，小心走了火！” 第63章 金干事 章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眼前举枪的中年男人，忙往旁边挪了几步，生怕正对着枪口。 可中年男人却不买账，他枪口跟着章迁，随着他挪动。 章迁都快哭了，他块头大，个头高，平常在东港村里打架斗殴也是一把好手，不然也当不上治保主任！ 但他这二两肉，怎么可能挡得住子弹？ 中年男人扣了扣耳朵：“你躲什么啊，我这把枪认得人，是不会对好人开枪的！” “对了，你身后那个，生产队长！” “你往前走几步，我瞧瞧你长什么样！” 中年男人拿枪指着曲国泽，曲国泽浑身绷紧，愣在了原地，章迁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金干事叫你呢，你赶紧往前面去！” 曲国泽被推了这一步，后面东港村治保队的人，全都往后退了几步，想要离中年男人远一点。 曲国泽强挤出笑容，他哆嗦着身子。 “金……金干事，您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啊？” “我是东港村的生产队长，我可不是来偷船的！” “我大舅哥，黄昌明，你们应该都认识啊。” 中年男人抬起手，吹了一下手指上的碎屑。 “你要是把你太爷从坟里刨出来，我也得说声认识呗？” “大半夜不在家睡觉，跑到潮平码头来干什么？” 曲国泽伸手，想要指向潘杰，可他看见站在潘杰前面的梁红星，一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也不是傻子，摆明了这个姓金的给梁红星出头。 是他贪心了！ 要是刚刚让章迁直接把潘杰带走，不招惹这个梁红星就好了！ “我，我们是来找潘杰的……” “这不是看见他在这了吗！” “我们，我们来帮忙的……” “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事不得搭把手啊！” 曲国泽脑袋上，被吓出一排冷汗，他真是佩服自己的机智，就自己这脑袋瓜子，难怪能当上生产队长。 中年男人看向一旁的章迁。 “你呢，治保主任？” “你也是带人来帮忙的？” 章迁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是，来帮忙的。” 中年男人放下了枪，拽了拽自己的裤腰带，抽了一口卷烟，仰起头来。 “行，既然是来干活的，那就上船吧。” “把船舱里的鱼，给我一条一条摆好了！” “碎冰掏出来，扔到岸边上，再拿清水，把甲板和船舱里面，都给我打扫的干干净净！” “干不完，谁也不许走！” 曲国泽连连点头，他赶紧回到章迁身边，瞪了潘杰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 “章主任，今晚是带不走潘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先收拾船，等回头再收拾这个潘杰……” 章迁一口牙都要被咬碎了，上次半路杀出个何辞，逼得他给了曲国泽两巴掌。 这次又杀出来个小屁孩，竟然能使唤动潮平码头的保卫科干事。 连着栽了两次，他现在看向潘杰，眼中也满是怨恨。 “干！” “把鱼搬下来，把船收拾干净了！” 章迁和曲国泽带着人朝着渔船走去，潘杰抱着肩膀，笑呵呵的看向渔船上的萧振东，高强和陈明辉。 “大哥，强仔，阿辉，下来吧，章主任和曲队长带着人来给咱们帮忙了！” “快让兄弟们好好歇歇！” 萧振东把手里的鱼篓一扔，直接下了船，和曲国泽擦肩而过，他还不忘拍了拍曲国泽的肩膀。 “曲队长，你倒是早点来啊，我们都卸了五吨带鱼了，你怎么这会才到！” “下次可别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曲国泽攥紧了拳头，被气的牙痒痒，可看着萧振东，还是不敢还嘴，他不怕萧振东，他怕那把枪！ 高强跟在萧振东身后，头也不抬的下了船。 只有陈明辉，看见章迁和曲国泽，强挤出笑容，跟两人点了点头。 “章主任……” “曲队长……” “真是太巧了，竟然在这遇见了。” 章迁一言不发，直接抄起一筐鱼，朝着船上走去。 曲国泽本想找个轻巧一点的活，糊弄糊弄算了，结果不知道是谁，黑灯瞎火一下子给他挤进了冷冻仓里，满地的冰块，和一股难闻的腥味，刺激的差点吐出来。 可他还得一条一条往鱼篓里扔鱼。 渔船下面，潘杰掏出一根烟，递给了拿枪的金干事。 “今天多谢金干事了，我叫潘杰，是东港村一队的。” 金干事收起枪，接过了潘杰手里的烟，点着了，抽了一口。 “不必客气，我是帮红星出头。” 梁红星笑了笑：“潘哥，我金叔叔可不是一般人，他叫金晓远，你要是在梧桐镇，说不好听说过他的名号！” 潘杰眉头微微蹙起。 金晓远这个名字，他还真听说过，只不过是在上一世的报纸上。 说是梧桐镇保卫科干事金晓远，与歹徒搏斗之后，身中三枪，当场身亡…… 但看现在金晓远活的好好的，应该不是今年的事。 “当然听说过金干事的名字，能安排在潮平码头这么重要的地方，可见金干事的能力。” 金晓远抽着烟，不吭声，他也不觉得潘杰以后还有什么能和他打交道的地方。 一个东港村的渔民罢了。 梁红星倒是热络的很：“以后要是有鱼，潘哥可以再来找我，我可以上门接货。” “你也不用太担心，从我接触的消息来看，现有的管制政策，可能很快就要放开了。” “到时候，我们沿海地区作为桥头堡，一定会承担试验田的任务，市场化是必然趋势。” “现在只是还缺一个明确的文件，让大家卸掉心里的包袱。” 潘杰背着手，看着梁红星，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未来，是因为他亲身经历过。 但梁红星能说出这番话，不得不让他承认，无论哪个时代，都有聪明人啊。 金晓远咳嗽了两声，瞪了梁红星一眼，示意他别说太多，尤其是对潘杰，这种不知根知底的，容易祸从口出。 潘杰笑了一声：“没问题，要是还有鱼获，我一定第一个找你。” 梁红星笑了笑，没再说话，两辆送往供销社的卡车，早就发车上路。 章迁和曲国泽带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船上剩下的带鱼，全都运了下来…… 第64章 不妨出来聊聊吧 梁红星挨个把这些带鱼过称，然后让人送去后厂街的冷库里，交给周桂阳。 章迁和曲国泽，累得身子都要直不起来，他们平常在村里横行无阻管了，许久没干过这么累的活，今天算是遭了大罪了。 “金干事，鱼我们搬下来了，船也清洗干净了！” “您看看，我们是不是……” 曲国泽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眼中满是对潘杰的愤恨，还是强挤出笑容，来到金晓远的身边。 金晓远抱着肩膀，看了几眼被擦得锃亮的甲板。 “滚吧，以后少到码头来找事！” “真出了事，别说你是生产队长，他是治保主任！” “黄昌明来了，也吃不了兜着走！” 曲国泽连连点头，他赶紧拽上章迁，带着人就朝着码头外走去，一面走，一面狠狠地盯住了潘杰，咬紧牙关，恨不得把潘杰骨头咬碎了。 潘杰毫不畏惧的迎上目光，嘴角带着几分笑容。 曲国泽想弄死他，他又何尝不想弄死曲国泽！ 不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就先让曲国泽从生产队长的位置上滚下来再说！ 等到曲国泽和章迁带着人走了。 梁红星才扒拉完算盘，他笑呵呵的走到潘杰身旁。 “潘哥，你这一次出海，可真是没少捞鱼回来啊，刚刚送走了五吨的带鱼，船上竟然又卸下来两千三百斤的带鱼！” 梁红星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潘杰微微一笑：“不是捞的，是买回来的……” 梁红星压低了声音：“买回来的鱼，能这么新鲜，我从小在海边长大，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出海两天多的时间不到，就带回来六吨带鱼，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怕是要破了宝安县的记录了。” 潘杰一阵语塞，有时候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也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事都藏不住。 梁红星哈哈一笑：“潘哥，你就放心吧，我只要鱼，你怎么捞上来的，和我没关系，我也不会把事情声张出去。” “按照和你说好的，五毛钱一斤，两千三百斤，就是一千一百五十块钱，但这渔船上的柴油钱，你得给我。” “大概是一千一百零二十块钱。” 梁红星把手伸进兜里，下一刻，掏出一沓子十块钱的钞票，他一张一张的数了过去，直到属够一百张，递给了潘杰。 然后又数了两张，刚抽出手，潘杰就拒绝了。 “这二十块钱，就当是谢谢你刚刚替我出头。” “请你和金干事吃顿饭。” 梁红星也不矫情：“好，那我就收下了，以后有生意，别忘了弟弟就行！” 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叫上萧振东和陈明辉，还有高强，几个人拎着渔网，虽然一身疲惫，但还是朝着东港村走去。 潘杰直接数出六百块钱，一个人手里塞了两百块钱。 村供销社那三千块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他，这六百块钱，就先付给几人。 “钱不多，咱们这一趟，也算没白跑。” 潘杰收起剩下的四百块钱。 萧振东扛着渔网，早就已经麻木了，跟着潘杰这干一天，够给大队干踏马半年了！ 本来他老婆还有些意见，但看见这么多钱，立马就闭嘴了，还让他多跟潘杰亲近亲近，好歹是自家妹夫。 要是放做之前，萧振东肯定对这话嗤之以鼻，一个烂赌鬼，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也配他结交。 但现在，他服了…… 三天时间，六吨带鱼，光那点尾货，就卖了一千块钱，立马分到手两百块钱！ 旁边的高强，把钱揣进兜里，也有些激动，有了这些钱，加上之前潘杰给他的，他可以带老娘去县里看病了。 只有陈明辉，忐忑的接过钱，每一张都仔细的摸一摸，然后揣进怀里，像是抱着个地雷一样。 潘杰哈哈一笑：“阿辉，你能不能别这么紧张！” “这才只是头款，明天我去供销社，找何主任结了尾款，还能再给各位，每人，再发三百块钱！” 潘杰竖起三根手指。 陈明辉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百块钱啊！ 那可是整整三百块钱！ 在此之前，他和他娘一年累死累活，连大队发的粮食都算上，也就三百块钱，一年到头，能攒下来一百块钱，都算是省吃俭用。 他和他娘这些年，总共攒了四五百块钱，他跟潘杰干的这一晚上，就超过了他和他娘，多少年的省吃俭用！ 这种心灵上的冲击和震撼，甚至让他漠视了得罪章迁和曲国泽的事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有钱赚，得罪了章迁和曲国泽又能怎么样？ 几个人兴高采烈的从梧桐镇走到了东港村，半路到了村口，潘杰带着陈明辉，和高强萧振东，分道扬镳。 萧振东家里，萧婉君带着燕燕住下，已经很紧凑了，潘杰索性就跟陈明辉回家，在陈明辉家里住上一晚。 两人穿过胡同，又拐过一个路口。 潘杰突然间停下脚步。 陈明辉捂着钱，有些纳闷的看向潘杰。 “杰哥，怎么了？” 潘杰脸上浮现出笑容，掏出一根烟，朝他扬了扬手。 “你先回去吧，我抽完这根烟就去你那。” “刚赚了钱，你也得跟吴婶说一声。” “我就不打扰你们娘俩说话了。” 陈明辉点了点头，揣着这么多钱，他也着急回家，况且这地方距离他家也没剩下多远，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 “那你一会过来啊，杰哥，我就不锁门了。” 潘杰点了点头，目送着陈明辉离开，却迟迟没有点着手里的那根烟，他回过头，看向胡同拐弯的位置，一只手扣住了裤兜里的剖鱼刀。 “朋友，从刚进村就一路跟着我，都跟到家门口了。” “有什么事，不妨出来聊聊吧？” 潘杰目光紧盯着胡同怪外的位置。 他话音落下，一声悠长的叹息，紧跟着，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瘸着一条腿，灰头土脸的探出头来。 潘杰看见这男人的瞬间，顿时一愣，眼中有些难以置信。 “胡老大？” 第65章 阴沟里翻了船 潘杰怎么也没想到，从东港村村口一路跟过来的人，竟是过驳船上负责收获的胡老大，胡宪民。 而且看着胡宪民现在的模样，浑身破破烂烂，一条腿好像还在流血，显然是遭了难。 胡宪民迈开步子，来到潘杰面前。 “原来是你小子……” 潘杰打量了他几眼，又回头看了看，发现只有胡宪民一个人。 胡宪民吸了口气：“别看了，就我一个人！” “方便给口水喝吗，我歇一会就走。” 潘杰点了点头，在前面领路，一路把胡宪民领到陈明辉家里。 陈明辉听见外面的声音，正要出门接潘杰，却先看见了跟在潘杰身后的胡宪民。 “杰哥，这是？” 潘杰笑了一声：“我一个朋友，刚刚在路上遇到了，麻烦让吴婶烧一壶热水，再下个面条，打两个鸡蛋，我一会给钱。” 屋里的吴婶探出头来。 “阿杰啊，不用给钱，我这就给你下面条去。” 潘杰笑了一声，带着胡宪民，朝着陈明辉家旁边的仓库走去，外面天气不算太冷，两人在旁边坐下，也不算遭罪。 “抽烟吗，胡老大？” 潘杰递出一根烟给胡宪民。 胡宪民接了过来，点着了，抽了一口：“我路过梧桐镇，听周桂阳说，有人打着我的名号，从他那借了一艘船出海。” “还说是要从我那，接五吨带鱼回来。” “我以为是有人打着我的名头生事，结果从码头一路跟过来，发现是你小子。” “你就这么在外面，拿我名号办事，不怕玩砸了？” 潘杰哈哈一笑：“胡老大仗义，肯定不会怪罪我，只不过周总这个人固执的很，我要是跟他说，不是接鱼，是出海打渔，三天捞五吨，他肯定不会把船租给我！” “只能往胡老大身上推脱。” 他了解胡宪民这个人，江湖草莽出身。 即便上一世到了他的公司，也是讲义气，为人仗义，他当船长出海，能服众，但这些年，也惹了不少麻烦，不少人将他视为眼中钉。 胡宪民抽了一口烟：“上次那一千斤东星斑，我姑且认为是你运气好。” “但今天这六吨带鱼，可是你自己的本事！” “小小的梧桐镇，竟然出了你这么个打渔高手！” “我开个价，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胡宪民话锋一转，直视着潘杰。 潘杰眉头一挑，看着胡宪民这副狼狈的模样：“帮忙？” “胡老大有什么忙，是我能帮得上的？” “您也太抬举我了……” 胡宪民摇了摇头：“别看我混得不错，实际上，我也是给人打工的，那过驳船上，每天进出不知道多少箱货，但是每一箱，都不是我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狼狈，出现在这吗？” 潘杰摇了摇头，他当然不知道，平日里见胡宪民，不是打扮的光鲜亮丽，最起码也是干干净净，还带着几分风范。 唯独今天，浑身灰尘，灰头土脸，一条腿还一瘸一拐。 胡宪民抽着烟，提到这件事，就说不出的激动。 “踏马的！” “我是阴沟里翻了船了！” 潘杰不太明白胡宪民话里的意思。 胡宪民激动的被烟呛得咳嗽了一声：“我昨天收到信，说有个老渔民手里，想要出一批货。” “但这老伙计生了病，出不了海，我就带着人，跑到他那，打算把这批货拿下！” “见到货了，我付了钱，货装了车，正要走呢……” “结果这老伙计非得拉着我们几个喝酒！” “本来喝点酒，也没什么事，耽误不了什么功夫，但喝着喝着，突然来了另一伙人，说要把外面的货带走！” “这群人口口声声说这个老伙计，把这批货卖给他们了，他们昨天就付了钱……” “我当然不能同意，于是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结果吃了大亏，这群人抱着货上了车，跑了！” “我一路追着过来，趴在车上，结果被他们踹下了车！” “你看看我这衣服，还有这条腿，都是摔的啊！” “一路上扭打，我本来也没在意到哪了，可顺着路往前走了没多久，竟然到了梧桐镇！” 胡宪民掐灭了烟，狠狠的将烟头按在砖头上。 “我寻思到周桂阳那打听打听，这群人什么来路，可他也不知道，我俩聊着聊着，就聊起了你。” “我以为你跟这群王八蛋，有点什么关系，于是就在潮平码头蹲你……” “结果一路跟到这，我才发现认识你！” 胡宪民气的直拍大腿，他胡宪民在十里八乡，那也是有名的人物，竟然被一群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瘪三，把货给抢了。 这群王八蛋，压根就是明抢啊！ “我这趟出来，从公司那预支了五千块钱，这批货就花了三千二！” “现在钱花出去了，货丢了！” “我不光是丢人，还要倾家荡产啊……” “我来接这批货之前，已经跟香江那面打了招呼，人家连定金都交给公司了，要是交不出这批货，公司得三倍赔偿！” 胡宪民想到这，连牙都开始疼了起来。 潘杰苦笑连连：“胡大哥，你说了这么半天，还没说清楚，到底是什么货呢！” 胡宪民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 “个个都是一斤多的分量，那二十只，整整三十多斤，虽然不沉，但是这东西贵啊！” 潘杰倒吸了一口凉气，水产供销社收这类龙虾，价格相当之高，得两三块钱一斤。 胡宪民这边的货，都是卖到香江去的，价格只会更高…… 三十多斤中华锦绣龙虾，怕是一斤要炒到一百七八十块钱的天价，这三十多斤，就是五六千块钱。 如果交不出货，要三倍赔偿，那就得一万五六千块钱…… 在一九七八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胡宪民虽然有钱，但绝对没到万元户这个级别，公司真要他赔钱，那这一次，的确是要倾家荡产了！ “老弟啊，我老胡知道你是个人才，一千斤东星斑，六吨的带鱼，你都捞上来了！” “能不能帮帮我这一次！” “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我一口价，给你两千块钱！”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明天晚上之前，让我把货送过去交差？” 第66章 快开门，出事了！ 潘杰苦笑一声，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他自然有办法钓到。 实际上，这种沿海地区最大的龙虾，在一九七八年并不算太稀奇，只不过很多人用土法子，钓不上来太多罢了。 胡宪民嘴里这个老伙计，能一次性钓上来二十多只，那真是走了大运了。 可他现在，连艘船都没有，总不能又去周桂阳那借船吧？ “胡老大，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你别看我今天捞了六吨带鱼上来，可我那船是租的！” “我在东港村，已经被排挤的，连上工都没有我的份了，更别说开船出海了！” 潘杰自嘲的笑了笑，自从得罪了曲国泽和黄昌明，他在这，算是寸步难行。 如今捞到五吨带鱼，送去县供销社，算是给何辞升职铺路，也是给他自己，换来一线生机。 但帮胡宪民出海抓龙虾，两千块钱，着实不少，但他没有船，也是寸步难行。 胡宪民缓缓叹出一口气。 他之所以找潘杰，也实在是这事传出去丢人，三千多块钱买的龙虾，半路被人抢走了，现在龙虾找不到，人也找不到。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再想想那一万多块钱的赔偿，把他卖了他也掏不出来啊。 “唉……” 胡宪民挠了挠头，陈明辉从屋里，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 “大哥，肯定饿了吧，先吃口面吧。” 胡宪民接过面，气的咬牙切齿：“踏马的，抢我货领头的那个人，是个大胡子，我记住他了，别让我再看见他！” “不然我非宰了他不可！” 胡宪民拿起筷子，往嘴里秃噜了两口面条。 陈明辉乐了：“杰哥，咱们村不是就有个大胡子吗，你还记不记得啊，就老跟在黄村长身边的那个，个子挺高的，人挺壮的！” “好像是个外村人，前几年过来的……” 潘杰抬起头，看了陈明辉一眼。 经过陈明辉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了，黄昌明身边，好像是跟着这么个人。 据说是黄昌明的远方表弟，姓韩，叫什么他不清楚，有个绰号叫三刀，平常有人见了他，都叫他韩三刀。 胡宪民站起来身子，连面都不吃了，他紧盯着陈明辉。 “你仔细说说，这人长什么样？” 陈明辉挠了挠头：“就一个大胡子，络腮胡，脸上毛挺多的，眼睛不大，个子很高，比我高，得有一米八六，然后，这人很瘆人……” “上次路过我瞧见他了，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我就觉得心里害怕，然后我就跑了。” “我就见过他几面……” 胡宪民差点把饭碗扣在地上：“就是这个人，他带着七八个人，跑到我那老伙计家里，把我们已经装车的龙虾，搬到他们车上，然后就开车跑了！” “那车不大，就是个摩托改的小货车！” 潘杰思索了一番，开口道：“三个轮的？” 胡宪民一拍手：“对，三个轮的！” 他放下了饭碗，看向潘杰和陈明辉。 “你们是不是知道，这个王八蛋在哪呢，赶紧的，带着我去找他们算账！” 胡宪民说着就要往外走。 潘杰赶紧拉住他：“胡老大，你冷静冷静，你干的这东西，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人家黑吃黑了，你还能报警不成？” “况且你现在只身一人，跑到东港村……” “那韩三刀身边最起码七八个人，你要是算上村里治保主任带着的人，总共得小二十人！” “你一个人能打二十个？” 胡宪民听见这话，顿时萎靡了下来，是啊，他一个人也打不了二十个。 而且他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就算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那也不涉及到打架斗殴的问题，一个个收鱼还行，打架，搞不好就挂彩了…… 都是拿工资的，谁跟他玩命啊！ 潘杰沉默了一下，他倒是记起了，上一世黄昌明发迹没多久，这个韩三刀就被捕入狱，现在想来，应该是把黄昌明身上的脏事，全扛下来了…… 要不然黄昌明哪里来的太平日子。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群人好端端的，抢龙虾做什么？ 这锦绣龙虾就算再值钱，也值得一抢吗？ 除非…… 潘杰目光一怔，猛地站起身，终于想到了些什么，他拽起胡宪民就往外面走。 陈明辉懵了，正要追上来。 潘杰回过头，看向他：“别跟过来，你马上去周桂阳那，想办法弄两套潜水服，再买五斤猪血，顺带从家里带一把大锤，赶去潮平码头！” “我带着胡大哥去找何主任，一会就到潮平码头和你会合！” 陈明辉点了点头，也听得出潘杰口中的情况紧急。 潘杰一路朝着何辞家里走去，跟在他身后的胡宪民也懵了。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潘杰冷笑一声：“胡大哥，你这个差事，我接了，我保证明天晚上之前，让你带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回去交差！” “真是没想到，都到这时候，只差临门一脚，还能让黄昌明钻了空子！” 胡宪民听的云里雾里，脑袋都要转向了，压根不知道潘杰在说什么。 潘杰解释道：“抢走你龙虾的人叫韩三刀，这人是东港村村长的狗腿子，他出手，肯定跟黄昌明脱不了干系！” “我跟黄昌明有仇，这次捞带鱼，也是为了帮助东港村供销社主任，升职去镇上，接任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 “黄昌明是东港村的村长，什么海鲜没吃过，为什么非得抢这几只龙虾？” “摆明这王八蛋，是要给何辞下绊子！” “我得去跟何主任确认一下，看看黄昌明这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到底送给谁了！” 胡宪民有些懂了，他原来是受了无妄之灾，意外搅合进黄昌明和何辞的斗争中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得拿到二十只龙虾交差！ 潘杰带着他一路跑到何辞家门外，看着里面紧锁的大门，他也顾不上何辞睡没睡觉，直接咚咚咚的敲响了大门。 好一会的功夫，何辞才弯着腰，披着外套，拎着手电筒，走了出来。 “谁啊？” 潘杰吸了口气：“何主任，是我，潘杰！” “快开门，出事了！” 第67章 胡大哥，会下潜吧？ 何辞赶紧打开了门，他看向潘杰，正要说话，又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胡宪民。 “这位是？” 潘杰拉着何辞，直接出了家门，朝着旁边没人的胡同走去。 “别管他是谁了！” “何大哥，最近有没有听到消息？” “县供销社有人想要中华锦绣龙虾的？” 何辞见潘杰这么着急，知道他提的肯定是正事，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 “没听说哪位领导说要什么龙虾啊……” “对了，潘杰，你回来了，那五吨带鱼？” 潘杰苦笑一声：“带鱼已经送去县供销社的冷库了！” “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黄昌明知道你有机会更上一步，他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高升！” “一直跟着黄昌明身边的那个韩三刀，抢了我这位大哥的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 “我琢磨着，黄昌明也不吃这东西，抢龙虾干什么？” “但转念一想，是不是奔着你来的，这批龙虾，是不是要送给县供销社？” 何辞眼珠子一转，也明白这事的蹊跷之处，知道这不是潘杰多想，而是极其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思索半晌，猛地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今天县里派人下来，安排那三吨带鱼的时候！” “我听见镇供销社陪同的人，到咱们村水产供销社那面问了一嘴，最近有没有捞上来龙虾！” “县供销社最近可能要搞联谊会，正缺一批主菜，主管领导应该是想要一批龙虾。” “这次联谊会的规格很高，据说会有不少领导过来，所以准备了十几桌，在大礼堂……” 潘杰还没开口，胡宪民就骂了娘。 “他们开联谊会，也不能把我买了的龙虾抢了啊！” “踏马的，我那三千块钱都付出了，他们把龙虾抢了？” 潘杰压了压手：“胡大哥，你放心，我说了，我保证让你能交差！” 他继续看向何辞：“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们送过去的龙虾换下来，换成咱们的龙虾？” 何辞摇了摇头：“没办法，想要把他们的龙虾换下来，除非你能拿二十只更大，更新鲜的龙虾过去。” “可明天晚上就办联谊会，这功夫，去哪再弄二十只龙虾回来？” “潘老弟，那五吨带鱼都送过去了，要是还不能成，我也就认命了……” “明天等钱批下来，我立马把五吨带鱼的钱给你。” 说实话，直到现在，何辞还觉得自己在这做梦呢，那可是五吨带鱼啊，潘杰出海到回来，总共也就两天多的功夫。 他今天上午才接到的任务，让交三吨带鱼去县供销社。 晚上潘杰就送过去了，而且和答应张主任的一模一样，五吨带鱼。 潘杰摇了摇头，这事情既然要做，就要保证万无一失。 如果何辞不能升职，接下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那接下来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被动。 “何大哥，明天一早，麻烦你在潮平码头等我！” “我今晚就出海，想办法弄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回来！” “只要龙虾一到，你立马给县供销社的张主任送过去！” “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何辞有些犹豫，他眉头紧锁，小心翼翼道：“这样，能行？” 潘杰苦笑一声：“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你也不想看着有人踩在你脑袋上，就这么当上梧桐镇供销社的副主任吧？” 何辞咬紧牙关，也是提起一口气。 “行，我这就准备准备，从镇上包个车去县里！” “我就不信了，到嘴的鸭子，还踏马能飞了！” 潘杰也不废话，现在时间紧迫，他带上胡宪民，就朝着潮平码头赶去。 胡宪民挠了挠头：“老弟，你捞二十只龙虾给县供销社送过去了，那我那二十只龙虾呢？” “我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潘杰回过头，笑了一声：“我都记得呢，既然二十只不够，一次捞四十只上来不就行了。” 胡宪民懵了，他走在潘杰身边，脸憋得通红。 “你当那东西是海蜇呢，一捞一麻袋上来？” “那是中华锦绣龙虾！” “你是不是没钓过龙虾啊！” “这东西平常遇上三五只就不错了，我那老伙计能一口气捞上来二十只，个个一斤以上的中华锦绣龙虾，那都是走了狗屎运了！” “你说捞四十只就捞四十只？” “你小子是不是拿我开涮呢？” 潘杰停下脚步，看向胡宪民：“胡老大，您愿意信我，就跟我走一趟，我保证让你带着二十只龙虾，笑呵呵的回船上！” “您要是不信我，能找到比我有本事的，那您就另请高明！” “上杆子的不是买卖，做生意得两厢情愿。” 胡宪民一时有些语塞，这大半夜的，他去哪找人出海捞龙虾，况且在梧桐镇栽了跟头，他还嫌自己不够丢人，非得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 “行行行，出海，我跟你出海！” “我非得看看，你怎么捞上来四十只龙虾的！” 胡宪民也不废话，跟着潘杰朝着潮平码头而去。 到了潮平码头，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潘杰正要走进去，就见蹲坐在门口的陈明辉，左手拎着一袋子猪血，右手拎着一把大锤，旁边还放着两套潜水服。 “杰哥！” 陈明辉站起身来。 潘杰捡起地上的潜水服，顺手扔给胡宪民一套。 “胡大哥，会下潜吧？” 胡宪民嗤笑一声：“你埋汰谁呢，老子在水底下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吃奶呢！” 潘杰也不跟他废话，拎着潜水服，就朝着码头上走去。 陈明辉小跑着跟上：“杰哥，白天那艘大船刚洗干净，听说咱们要出海，梁红星给咱们安排了一艘小船，据说是新到梧桐镇的，速度更快。” 潘杰点了下头，他这趟出海是抓龙虾，也不是捞鱼，几十只龙虾，撑死百十来斤，自然用不着大船。 “这船就够了，只要够快就行！” “咱们快去快回，明早就能赶回来！” 潘杰在陈明辉的带领下，跳上了一艘七八米长的机帆船，虽然上面挂着一个船帆，但显然用不上，因为这艘船后面，配备了一个大马力的发动机。 “V6的发动机，二百匹的马力，这比巡逻队的动力都足了吧？” 第68章 一包猪血 潘杰跑到船后面，看了一眼这艘渔船的发动机。 胡宪民也凑了过来，吸了口凉气：“不是比巡逻队的足，这就是巡逻队的发动机，不知道让谁拆下来，装这么一艘小船上了！” “这东西你开过吗？” “咱们的船轻，你可不能开太快，不然容易飘起来，把咱们三个都甩出去。” 潘杰冷笑了一声，点着了一根烟。 “什么叫……” “开过吗？” “我开这船的时候，你还在河上划桨呢！” 胡宪民刚要反驳，说他净在这吹牛逼，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驶来，将他重重的按在了船板上。 潘杰启动了发动机，瞬间油门加满，这艘七八米长的机帆船，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了潮平码头。 迎面上，一阵阵风打来。 潘杰一只手操舵，一只手按着发动机的油门调节，一瞬间，船速就飙升到了二十节，甚至没有预热发动机。 被摔了个跟头的胡宪民，刚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见潘杰转动船舵，让这艘机帆船，在直线行驶出几百米之后，顺畅的划出一个半圆。 巨大的惯性，让胡宪民又栽倒在地上。 “潘杰，你踏马故意在这玩我呢？” 胡宪民朝着潘杰喊了一嗓子。 潘杰叼着烟，迎着风，破着浪：“胡大哥，你喊什么呢，风太大了，我听不见！” 胡宪民强撑着身子，想要凑到潘杰身边。 潘杰直接将油门全开，机帆船瞬间加速到极致，从二十节狂飙至二十七八节的航速，这已经是这艘船的极限了。 再往下，不是马力不够，而是有可能撕裂船只。 胡宪民指着潘杰，气的咬牙切齿。 “你踏马的，你就是故意的……” 潘杰哈哈大笑：“胡大哥，阿辉，坐稳了！” 他身下的船，几乎与船舵融为一体，他操使着船舵，仿佛如臂驱使一般，机帆船带着发动机的轰鸣，一路直奔潮平码头南面而去。 就这么一直开了不知道多久，潘杰时不时看一看船上的指南针和一旁的海图。 终于，两个半小时之后，他将船缓缓停了下来。 中华锦绣龙虾这东西，之所以难捕捞，就是因为栖息环境太过恶劣。 这类龙虾，最喜欢躲在珊瑚礁和礁石的缝隙里，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缩回里面，再也不肯出来。 而且想要捕捉中华锦绣龙虾，还必须要注意水质和海底的泥沙分布。 一般水质清澈的地方，沙质的海底，更受中华锦绣龙虾的喜欢。 因为这种地方，藻类繁殖丰富，而且水流缓慢，经常会有小鱼小虾躲在沙子里面，方便中华锦绣龙虾捕食。 潘杰脑袋里能抓到这类龙虾的地方，太多太多。 几十年之后，中华锦绣龙虾被明确为保护动物，但是在一九七八年，数量还是相当之多的。 所以，他就凭着上一世的记忆，找了个距离潮平码头最近的地方。 “到地方了，胡老大，你是跟我一起下去，还是我一个人下去？” 潘杰看向胡宪民，胡宪民还没说话，旁边的陈明辉，哇的一下，吐在了船旁边。 他也是海边长大的孩子，从小在船上荡着，除了刚上船那几次晕过船，活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吐出来。 陈明辉吐了半天，才颓废的坐在船舱上。 潘杰抱着肩膀，朝下面看了看：“行，多吐点，当打窝了。” 陈明辉擦了擦嘴：“杰哥，我还是在上面等你吧。” “我……我不行了……” 胡宪民站起身，虽然也有些迷糊，但还算清醒。 “下去就下去！” “这下面有龙虾？” 潘杰笑了笑：“不一定，但我运气一向不错。” 潘杰拿过一旁的潜水服，套在了身上。 说是潜水服，但其实并没有配备氧气瓶，有的，只有一个在水下保持视力的面镜，还有一个潜水专用的手电筒。 带氧气瓶的潜水服，整个县里也找不出几个，在这年代属于绝对稀缺的东西。 就算这样，潘杰还是要穿着潜水服下潜，最大的原因，就是保温。 人落入海水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失温，即便是像他这样的，一下子潜入海底，长时间的自由潜，也会导致热量流失严重。 如果说没有潜水服，他能在水下坚持半个小时，那有了潜水服，他就能在水底下坚持两个小时以上！ 潘杰穿戴整齐，把陈明辉带来的那五斤猪血，弄出来一斤左右，拎在手里，然后又将让陈明辉带来的锤子，也别在腰间，紧接着，一跃而下。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一旁的胡宪民还没穿好衣服，潘杰已经跳下去了。 一路上让潘杰开快船，给他折腾的快吐出来了。 这会的胡宪民，自然不甘落入下风，也带上目镜，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潜入海底两米，潘杰最大的感觉，就是安静。 诡异的安静，没有半点声响，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他打开手电筒，照向四周，适应了一下水里的环境，看着一旁的珊瑚礁，游动身子，向前动了几米。 他身后噗通一下，胡宪民也跳了下来，很快跟了过来。 潘杰指了指前面的珊瑚礁，胡宪民点了点头，也打开了手电筒，两人朝着前面游去，三分钟左右，潘杰上潜，缓慢的喘了两口气。 胡宪民也跟了上来，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样，找到龙虾了吗？” 潘杰笑了一声：“就前面的珊瑚礁里，肯定有龙虾，我看深度至少有十五六米，你这身体能撑得住吗？” 胡宪民咬紧牙关。 “你踏马瞧不起谁呢，真把我当成娘们了？” “十五六米算什么，二三十米我都不在话下！” 潘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好好好，那一会抓到龙虾，就麻烦胡老大运回船上了！” 胡宪民点头，只要能抓到龙虾，让他交差，他多跑几趟也没什么。 “对了，我看你刚才下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包猪血？” “你拿这东西干什么？” 潘杰哈哈一笑：“当然是用来抓龙虾的！” “别问了，跟着下来吧，一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潘杰缓了一口气，猛地朝着珊瑚礁深潜而去。 第69章 探囊取物 海底，深不见底。 两把强光手电筒扫过，依稀能分辨出方圆十米之内的景象。 潘杰一口吸，直接下潜到了十五米左右的位置，他抬起头，眼前就是一片巨大的珊瑚礁。 这片珊瑚礁，相当之大，大到快要与海底的暗礁融为一体，影影绰绰，几条海鱼从他身边游过，潘杰没有动手，这些鱼看上去是在游动，可实际上，是在睡觉。 但只要伸出手，睡着的鱼就会瞬间惊醒，然后快速游开。 他的目标也不是这些海鱼，而是中华锦绣龙虾。 正常情况，抓龙虾有三种方法，第一种就是下笼子，里面放进去诱饵，吸引龙虾钻进去。 第二种，则是用拖网，随机捕捞，有机会捞到龙虾，但很容易损伤龙虾，这东西一旦破了相，也就不值钱了。 第三种，也就是他用的办法，潜入礁石区，徒手或者利用工具抓住龙虾。 但想要一口气，抓住四十只中华锦绣龙虾，光靠手抓，得抓到猴年马月去？ 潘杰伸手扶住珊瑚礁，然后打开了手里的猪血，紧接着，在自己身边挥洒开来，甚至干脆抓住一把猪血，涂抹在自己的潜水服上。 旁边的胡宪民看见潘杰往身上涂猪血，差点呛到水，他游到潘杰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示意潘杰脑子没毛病吧。 潘杰压根不搭理他，把剩下的猪血也倒在了他身上，一时间，猩红的血液，将四周染为红色，然后一点点的散开。 胡宪民想要躲开，却反而和猪血撞了个正着。 潘杰目光直视着整片的珊瑚礁，静静地等待着，旁边的胡宪民，简直想要骂人。 就这种办法，能抓得住龙虾？ 龙虾知道猪血是什么玩意吗？ 简直是在胡搞…… 几乎是一瞬间，他觉得今天晚上跟潘杰出海，就是在瞎忙活，根本不可能抓到龙虾。 完蛋了，那一万多块钱的赔款，怕是要他把这些年赚的钱都吐出去不可，还得欠不少饥荒。 就在胡宪民绝望之际。 潘杰却注意到，眼前珊瑚礁的一侧，一个青绿色条纹，黄色斑点，带着两条长长触礁的龙虾，正缓缓向外游来。 这头龙虾相当之大，怕是得有接近两斤的分量，五对步足，两对触角，自然是就是他寻找的中华锦绣龙虾。 胡宪民一口气快要憋不住，正要上浮。 潘杰却猛地一下子，朝着那龙虾冲了过去，他身上的气味几乎和周遭的猪血融为一体，那头龙虾还没发现不对，就被潘杰一只手捏住。 龙虾想要钻回珊瑚礁中，却被潘杰拽着两个触角，从珊瑚礁里拔了出来。 跟在潘杰身后的胡宪民瞪大了眼睛，看的目瞪口呆。 但下一秒，潘杰已经把龙虾塞到了他手里，紧接着，潘杰又徒手抓住了另一只龙虾，也顺带塞给了胡宪民，紧接着，第三只龙虾露出头。 胡宪民指了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示意要上浮。 潘杰才也跟着向上游去。 来到海面之上，胡宪民大口大口的喘了两口粗气，他保持着头部上扬，死死的按住手里的三只中华锦绣龙虾。 “你这是用了什么邪术？” “怎么这些龙虾，跟不要命一样往外面钻？” “这么一会，就抓住三只了？” 潘杰摘掉面镜，缓了口气：“要不是你憋不住了，我还能再抓两只上来。” “你这憋气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啊，才三分半就受不了了……” 胡宪民被埋汰的脸色一红，他正常潜水五分钟没问题，但潘杰往身上倒猪血，再加上徒手抓龙虾，差点让他一口水呛进嘴里，这才上浮的。 “胡说八道！” “一会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憋死我都不上浮！” “快点说说，你那猪血到底怎么回事？” 潘杰苦笑一声，给胡宪民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在海底下，咱们闭气，闻不到猪血的味道。” “但对于中华锦绣龙虾来说，这血液的腥味，以及这深红色，对它们有致命的诱惑。” “这些龙虾活在水里，呼吸水流，对于这些特殊气味相当敏感，血液一扩散，自然就有龙虾凑过来了。” “至于徒手抓龙虾吗，我身上全是猪血的味道，快跟周围融为一体了。” “再加上龙虾本身在海底，对弱光更加敏感，我的手电筒打过去，属于强光，会干扰它的视觉，除了我伸手的时候，会有水流波动之外，龙虾几乎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只要快准狠，朝着龙虾后退的位置伸手，就能一把抓住龙虾！” “胡老大，这方面啊，你还得跟着我学着呢！” 胡宪民咬紧牙关，虽然不服气，但是潘杰说的这些，他还真不知道，他本想反驳几句，但看着怀里的三条龙虾，他也不好吭声了。 行行行，只要潘杰能抓到中华锦绣龙虾。 别说撒点猪血，就是撒他的血，他都没意见。 “那你身上的锤子呢？” “这么大个锤子，我刚才就看见你一直挎着。” “不是用猪血就行吗？” 潘杰摆弄了一下身上挂着的锤子：“这可是神兵利器，别着急，你一会就知道了。” “先回船上，拿个鱼篓下来，不然你这两只手，抓住三只龙虾就到头了，太影响效率！” 胡宪民点了点头，两人朝着渔船上游去。 潘杰让陈明辉把船往珊瑚礁附近靠一靠，然后让胡宪民把三只龙虾，先放到船上。 紧接着，胡宪民拿了一个鱼篓，他又带了一斤猪血，两人再次跳进了水里。 潘杰故技重施，继续将猪血涂在身上，洒在珊瑚礁的附近。 几只中华锦绣龙虾探头探脑的游了出来，就在想要靠近的时候。 血雾之中伸出一只大手，然后就被扔进了鱼篓之中。 潘杰有时双手抓住一只，有时左右开弓，一只手一只。 胡宪民跟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这龙虾个头大，游动的速度极快，寻常人除非追着龙虾跑，到它筋疲力尽，才能抓住一只。 怎么到了潘杰这，就跟探囊取物一样？ 潘杰把两头龙虾，塞进胡宪民挎着的鱼篓里，紧接着，又盯上了一头龙虾…… 他盯上的这头龙虾，个头非常之大，一眼看过去，怕是有三四斤的重量。 一条触角，恐怕都超过二十厘米，堪称这批中华锦绣龙虾里面，最大的一只。 潘杰缓缓靠了过去，然后，伸出了手…… 第70章 五十七只龙虾 就在潘杰的手，要靠近这只大个的中华锦绣龙虾之时。 这只龙虾先动了一下，它卷起腹部，然后，猛地一弹，整个身子直接钻进了珊瑚礁之中。 旁边的胡宪民笑了一声，虽然可惜了这么大的一头龙虾，但都钻进了珊瑚礁里，根本不可能有办法再掏出来。 这珊瑚礁里面细长狭窄，外面能用手伸进去，里面龙虾能进去，胳膊可伸不进去。 就在他以为潘杰要放弃的时候，却眼看着潘杰从腰上抽出了那个巴掌大的锤子，紧跟着，猛地一下子砸在了那头龙虾钻进去的珊瑚礁里。 咣的一声，珊瑚礁破碎开来。 潘杰反手又是一锤子，一瞬间珊瑚礁碎裂成几片。 就这么一锤子，接着一锤子，潘杰紧盯着这片珊瑚礁，就在他又一锤子要下去的时候。 下面洞穴，察觉到要塌陷的中华锦绣龙虾，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一下，向外面冲来。 却不料潘杰已经等待它多时，伸出手，堵在了它的必经之路上，一只手，狠狠地压住了这只还想挣扎的龙虾。 旁边的胡宪民，睁大了眼睛，如果能说话，他肯定想喊一句。 “这踏马也行！” 潘杰没时间理会胡宪民的震惊，直接将这只大龙虾塞进了鱼篓里，然后浮潜上去，换了一口气，又冲入和龙虾的搏杀之中。 一只接着一只的龙虾，难逃潘杰的黑手。 到后来，潘杰干脆挑挑拣拣起来，一斤以下的，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一斤半左右的，还是有点小，两斤以上的中华锦绣龙虾，才是他的目标。 这年头，能出海的渔船少，大多数渔民承担着村集体的生产任务，自然没有闲心来下海捕捉这种名贵的龙虾。 靠近华国近海的这部分海域，多种鱼类，包括龙虾在内，几乎泛滥。 虽然中华锦绣龙虾的生长缓慢，他手里这么一只两斤的龙虾，得生长三四年。 但架不住没有人捕捞…… 所以，这珊瑚礁附近的中华锦绣龙虾，就全都便宜了他一个人了。 在水底下下沉上浮，潘杰足足干了一个多小时，才带着胡宪民上了船。 他穿着潜水服，嘴唇仍然被冻得发白发紫。 要是再待下去，搞不好要晕过去，不过这一趟的收获，也着实有些震惊。 胡宪民把最后一鱼篓龙虾倒进水里，看着在水里游来游去的龙虾，他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这东西，在香江炒到了一百八十块钱一斤，这里面有多少只龙虾，有多少斤？ 他已经数不过来了…… 潘杰看向陈明辉：“阿辉，多少只龙虾？” 陈明辉掰开手指头想了想。 “杰哥，好像，五十七只龙虾……” “我大概估了一下秤，得有一百二三十斤！” 潘杰点了点头：“选出二十只最小的，给胡老大拿走，填上他那二十只龙虾的窟窿！” 胡宪民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是，为什么给我最小的啊？” “我好歹跟你出海，还跟你下水了，你说什么也不能把最小的给我啊！” 潘杰苦笑一声：“你今天收的那批龙虾，平均个头也就一斤半，我这里面最小的就是一斤半的，一斤以下我的全扔回去了。” “我不给你拿最小的，难道要拿最大的？” 胡宪民一阵语塞，这潘杰说的，有道理啊！ 但他看着水桶里那一个个大龙虾，还是有些眼馋，尤其是最大的那头。 潘杰拎着锤子，砸翻了珊瑚礁才抓到的，在水里他以为三斤半撑死了，可一上手才知道。 妥妥超过四斤了！ 就这么一只，在香江，就能卖到七八百块钱！ 要是好好炒作一番，一千块钱，也不是没可能。 他笑呵呵的凑到潘杰身旁：“潘兄弟，那二十只龙虾的两千块钱，我一会上了岸就给你！” “你给县供销社送礼，不是二十只就够了吗？” “那不是还剩下十七只龙虾呢，你是打算拿回家自己吃了去？” 潘杰抱着肩膀，这老胡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要放什么屁，但这一路上胡宪民可没少问候他，还对他颐指气使的。 真当他是泥捏的？ “这么贵的东西，我拿回家自己吃干什么！” “等上岸了，我卖给周桂阳去！” “他那的价格，也不比你那低多少，而且你们那过驳船，早晚要出事，我可不想搭进去！” 胡宪民一张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我这也能卖，你卖给周桂阳干什么？” 潘杰笑了一声：“我这叫投桃报李，我这两次出海，那都是周总把船借给我的，不然不管是带鱼还是龙虾，我能捞的上来？” “你胡老大一张嘴，掏钱就要买过去了，我下次用船，你能给我送船过来啊？” 胡宪民急了：“能啊，我那多大的船都有，国外的，进口的，发动机马力比这还足呢！” “我那东西发动起来，巡逻队和海警都追不上！” 潘杰抬起手，制止了他：“打住，胡老大，我就正经过日子的小渔民，不敢跟你们扯上关系！” “这趟算是让你坐个顺风车！” “但是往后，我走的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而且兄弟我奉劝你一句，人间正道是沧桑！” 胡宪民吸了口气，紧跟着，长长叹了出去。 “十七只龙虾，我只要十只，我按照最高价付给你，一斤九十块钱！” “等平了这事，我也琢磨着退休了。” “这整天飘在海上，老婆孩子都不亲了，赚再多钱有什么用，真出了事，一趟就把自己折进去了！” 潘杰笑了一声：“十只龙虾可以，但是你们那账本上，不能写我的名字，你还是写你那个老伙计吧！” 胡宪民瞪大了眼睛，他张开嘴就想问潘杰怎么知道账本的事情，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行，这十只龙虾，算是我个人收的，跟你没有关系。” “我今天晚上，也没跟你见过。” “我这二十只龙虾，都是从我那老伙计那收走的，只不过半路被人抢了，我又找回来了！” 潘杰竖起一根大拇指。 紧跟着，他脱掉了身上的潜水服，然后，启动了发动机。 胡宪民面色一变，就在他张嘴，想让潘杰开慢点的时候，整艘渔船猛然一晃，在海面之上，一个甩尾，他再次摔倒在船板上。 第71章 只有这一份简历吗？ 凌晨四点。 潮平码头，潘杰收了油，将这艘大功率渔船停在了泊位上，他和陈明辉，一起抬着龙虾，下了船。 他半路上就将胡宪民，放到一个废弃码头上了，胡宪民说有过驳船的人会来这接货，刚好把胡宪民带上。 除了那两千块钱之外，胡宪民又额外支付给他十只龙虾的钱，总共一千六百块钱。 也就是说他这会，身上已经揣着整整四千块钱的巨款！ 何辞那面，供销社还有三千块钱的带鱼钱没给他结算呢，他估计，就算拿不到三千块钱现金，也能拿到不少工分。 下了船，潘杰让陈明辉把渔船打扫干净，然后给他留下了五只龙虾。 又额外塞给他五百块钱，叮嘱他把其中两百块钱给金晓远，让他转交给梁红星，当做柴油钱。 剩下两百块钱，给周桂林送过去，当做租船的租金。 多出来的钱，算作给陈明辉的。 另外五只龙虾里，金晓远一只，周桂阳一只，再给梁红星一只，最后两只，拜托陈明辉给萧振东送去一只，给家里的老婆孩子尝尝鲜。 剩下的那只，就是陈明辉和吴婶的了。 当然，陈明辉要是想卖给周桂阳换钱，他也没意见。 他估计这只两斤重的龙虾，怎么都能换个几十块钱回来，也算是一笔巨款。 潘杰抬着剩下的二十二只龙虾，出了潮平码头的时候。 码头外面，何辞正蹲在一辆拖拉机旁边抽着烟，他察觉到一个人影，刚一抬头，发现了潘杰，还有些惊喜。 本以为潘杰得七八点钟才能回来，没想到四点多就回来了。 “怎么样？” 何辞掐灭了烟，连忙迎了上去。 潘杰晃了晃手里的笼子：“都在里面呢，二十二只龙虾，二十只送去给县供销社！” “还有两只，一只你拿回去给嫂子尝尝。” “最大的那只，咱们就送去给供销社张主任家里，这事情，还得拜托张主任出出力！” 何辞盯着笼子里的中华锦绣龙虾，一时之间，有些愣神，半晌，他拍了拍潘杰的肩膀，双眼通红。 “潘老弟，我老何这把年纪了，也不爱矫情，但今天在这，我还是想说一句！” “不管这事能不能成，以后你就是我何辞的亲兄弟！” “我大你几岁，你管我叫一声大哥，我就叫你一声老弟，要不是现在不时兴拜把子，我非得跟你杀黄鸡，烧鸡头，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 何辞的心里，真是一股股暖流，他活了半辈子，以为就困在这东港村供销社主任的位置上，再也进不了一步了。 可就靠着潘杰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出海，捞鲮鱼，抓带鱼，捕龙虾，就这么生生要把他抬上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 他这个读书人，怎么心里能不感激！ 潘杰笑了笑，也拍了拍何辞的肩膀：“何大哥，我早就把你当做大哥了！” “你放心，这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谁也别想抢走，肖红光不行，黄昌明更不行！” “走，上车，抓紧过去，正好能赶上县供销社上班！” 何辞点了点头，他在镇上找了一圈，实在时间太晚，只能找到这辆拖拉机了，不过好在不需要司机，他年轻的时候，就是开拖拉机的一把好手。 潘杰坐在后车斗里，按着装着龙虾的笼子。 何辞用摇把把发动机打着火，紧接着坐上车，手按住刹车，踩离合挂挡，紧跟着，拖拉机突突突的发动起来。 等离开了泥路，上了水泥路，他将拖拉机抬到三挡，迅速朝着县城而去。 …… 宝安县，供销社大楼。 这是一座四层高的老建筑，解放前是一座酒楼，后来供销社成立，就调派给供销社，一直沿用至今。 四楼的一间办公室里，理事会主任张作钧刚夹着包，走进办公室。 他拿出茶缸，给自己捏了点茶叶，拿起一旁放在地上的大红色热水壶，里面满满当当，显然是有供销社办公室的人，先一步帮他打好了水。 看着茶汤出色，他喝了一口，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他这个理事会主任，主管着供销社大大小小的业务，说是经营决策上的一把手，也不为过。 就算是在整个县供销社体系内，他也是能排进前五的。 今天一早，他刚到供销社，就听说昨天梧桐镇那面，送过来了五吨带鱼。 超额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他也叫一个高兴。 真是没看错何辞，更准确来说，是没看错何辞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五吨带鱼啊，三天时间不到，安排到位了。 这个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当然得让给何辞这种有能力的人来担任。 而且，他这三吨带鱼的任务安排下去了，梧桐镇供销社的胡主任，应该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次梧桐镇供销社递交上来的名单里，应该有何辞了。 接下来的，就简单了，他顺水推舟就是了…… 一口茶水下肚，他拿起一旁的文件，头一个就是有关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问题。 他翻开正文，前面的题头就不看了，直接看推荐人员和简历就行。 但当看见人员和简历位置的时候，张作钧却放下了茶杯，嘶了一声。 “肖红光同志自担任连江村供销社主任以来，工作勤勉务实，熟悉基层供销业务，展现出较强的组织协调能力和业务管理水平，得到了基层干部群众的广泛认可……” “鉴于肖红光同志的综合表现，和工作实绩，经梧桐镇供销社集体研究，一致同意推荐该同志担任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职务，是否妥当，请宝安县供销合作联合社研究决定。” 他站起身来，正要去问问怎么回事，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只见一个瘦高个子，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杯。 他一进门就笑了一声：“刚看见你门开着，就过来了，老张，你来的够早啊？” 张作钧看见这人，眉头微蹙，进来的正是县供销社监事会主任赵志坚。 “梧桐镇报上来的肖红光，是怎么回事？” “只有这一份简历吗？” 第72章 还是何辞同志比较合适 赵志坚回头看了一眼，关上了门。 顺手接过张作钧手里的简历。 “哦，这个肖红光……” “老张，这事梧桐镇供销社的主任胡欢，跟我提起过，是我让他们把肖红光报上来的。” “本来还有一个叫何辞的，但是我考虑，这事情应该办的更稳妥一点，就让胡欢给拿掉了。” “这都是我跟胡欢通过电话后，临时决定的。” 张作钧强忍住火气：“上面这次调走的三吨带鱼，是东港村供销社主任何辞送过来的！” “而且不是三吨，是五吨，人家超额完成了任务！” “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我已经定好了，就是何辞，从哪半路杀出来一个肖红光？” “而且你根本没有跟我沟通过这件事！” 张作钧眉头紧锁，他强忍着没骂人，已经是给赵志坚面子了。 供销社体系内的人事任命，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事。 他这个理事会主任，还能让赵志坚给安排了？ 赵志坚压了压手：“老张啊，你别觉得我多管闲事！” “我这是在帮你的忙啊！” “我是想当好人，怎么还被你数落了一顿！” 张作钧一愣：“帮忙，帮什么忙？” 赵志坚压低了声音：“县供销社组织联谊会，本来是小事，菜也都已经定好了，但是咱们书记突然邀请了县里的领导过来，那这菜，就得往上提一个档次……” “昨天通知的，今天就要开联谊会！” “你告诉我，去哪找这海鲜？” “供销社的经营归你管，要海鲜也得管你要，可昨天是我值班，我没办法了，就给胡欢打了个电话，我俩商量了一下，只要能弄来一批硬菜，别砸了咱们县供销社的场子！” “这梧桐镇供销社的副主任，就让给肖红光来当，又能怎么样呢？” “至于那个何辞，你要是真喜欢，下次再安排不就是！” “招待好县里的领导，不比这一个位置，要重要的多！” 张作钧一下子沉默下来，联谊会的事情他知道，准备菜品的事情，他也知道。 本来是准备了东星斑和大黄鱼，但县领导来，菜品还得提格。 那还能往上加什么菜？ 这事要是安排给他，的确是让人头疼。 “那肖红光，送什么东西过来了？” 张作钧看向赵志坚。 赵志坚压低了声音：“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这玩意可金贵的很，虽然没什么肉，但在香江一斤一百八十块钱，捞一只可费了劲了！” “个个都是一斤以上的大龙虾，用来当压轴菜，再适合不过了！” “我这是在帮你的忙啊，老张，你别管那个何辞有多优秀，他能弄来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给你撑场面吗？” 张作钧咬紧牙关，虽然觉得赵志坚插手过来，让他不舒服，但赵志坚这事办的，也的确没错。 就是这么空口白牙许诺出去一个，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 他不知道怎么跟何辞交代…… 虽说不交代也行，但难免寒了下面人的心。 这个何辞，是个能干事的，他身边的那个潘杰，也是个有本事的。 就算他提拔肖红光上来，肖红光能领他的情吗？ “不能再想想办法？” “把这个肖红光换下去？” 张作钧看向赵志坚。 赵志坚一摊手：“没办法，老张，下午就开联谊会，这会食堂都备上菜了，你现在要是能给我搞到二十只，两斤以上的中华锦绣龙虾，我立马支持何辞当副主任！” “你搞得到吗？” “用了人家的龙虾，你就得把这个位置松口，放出去啊！” “要不然，以后谁还愿意给你办事啊？” 张作钧咬紧牙关，眉头紧锁，和赵志坚四目相对，可还是不愿意放弃。 但联谊会得开，龙虾也得用。 赵志坚都和何欢谈好了，别说何辞没那个本事，就算何辞有本事，让潘杰现在出海，立马抓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送过来，也来不及了啊。 张作钧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赵志坚见事情差不多，继续趁热打铁道：“行了，老张，一个村供销社的主任，都干了这么多年了，不差最后这几年了！” “岁数这么大了，老老实实挨到退休得了，还想着更进一步。” “肖红光这种年轻人，才是咱们应该提拔的……” “小伙子有活力，机灵，肯干事，怎么不比那个何辞强得多？” “而且这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能连夜送到咱们供销社食堂来，那得费了多大的力气啊？” “你啊，就别多想了，你推荐的那个何辞，跑断了腿，也弄不到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 “谁有能力谁上来，没有本事的，他就是活该啊！” 赵志坚一摊手。 张作钧没吭声，放在他桌上的电话，却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张作钧看了一眼，紧皱着眉头，接起了电话。 “喂，我张作钧。”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张主任啊，是张主任吧？” “门口来了两个人，一个说自己是东港村供销社的主任，另一个说是东港村的渔民，说是来找您的。” “您看看，我是放进来，还是给他们轰出去？” 张作钧如坐针毡，这边肖红光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何辞带着潘杰来找他了。 偏偏他答应了何辞，说只要五吨带鱼送到县供销社的冷库，这个副主任，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现在情况突变，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辞和潘杰。 “他们怎么过来的？” 门口的门卫看了潘杰和何辞一眼。 “开拖拉机来的，后面还拉着个笼子，里面好像是海鲜。” 张作钧愣神了两秒，紧接着，站起身来。 “什么海鲜？” 门卫扯着电话线，往窗户旁边走了几步。 “好像是，龙虾，个头还不小呢！” 张作钧紧锁的眉头，突然一下子舒展开。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应该是何辞和潘杰得到了消息，知道了肖红光私底下运作的事情。 好啊，好啊！ 真是给他排忧解难了！ “让他们两个进来，在接待室等我。” “好好招待着，记住了，好好招待！” 他挂断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赵志坚。 “我觉得，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 “还是何辞同志来担任比较合适。” 第73章 攻守就易型形了！ 赵志坚目光呆滞，他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话了。 可他盯着张作钧看了半天，张作钧也没有改口的意思，还是一副坚决的模样。 他脑袋差点宕机。 “什……什么意思？” “你再说一遍？” 张作钧站起身来：“我说的很清楚，我推举何辞担任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一职。” “我一会亲自给胡欢打个电话，让他重新拟一份文件送上来。” “下级供销社的人事任命，属于我的管辖范围之内，赵主任还有意见的话，咱们可以上会沟通。” 赵志坚深吸了一口气。 “老张，你脑子糊涂了？” “你把肖红光换下去，那龙虾怎么办？” “那批中华锦绣龙虾，难不成给肖红光退回去，那咱们下午的联谊会，领导吃什么啊？” 张作钧毫不在意：“退回去吧，我没有安排捕捞任务，他送什么中华锦绣龙虾过来？” “在你安排之前，我已经让何辞派人去捞龙虾了。” “我相信，一会何辞应该就能把龙虾送过来了！” 赵志坚气血上涌，脸色通红。 “张作钧，你搞清楚了，那普通龙虾跟中华锦绣龙虾能比吗？” “肖红光费了这么大力气，连夜送龙虾过来，你这么做，不是寒了人家的心吗！” 张作钧轻笑一声：“老赵，你说的这就没道理了，又不是我让他送的，怎么，他送来了，我就得把位置安排给他，这算什么，交易吗？” “你这是在逼我犯错误啊！” “那送来的中华锦绣龙虾，你拿回家去也行，还给肖红光也行，反正通知后厨，这批龙虾不用了。” “供销社是集体的，我张作钧可掏不出一个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来换二十只龙虾。” 张作钧说完，推开门，就往楼下走去。 赵志坚跟在他身后：“老张，老张，你理智一点，别在这开玩笑行不行！” “那普通龙虾，跟中华锦绣龙虾不一样！” “这是要招待县里来的领导的，不能让书记把丢了面子！” “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先停一停行不行，肖红光的事情，我先拖住，咱们先把龙虾用了！” “老张，你听我说几句……” “这何辞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啊，你非得让咱们供销社把人丢到外面去是不是？” 两人一路上低声争吵，不少供销社的职工看见了，都在后面窃窃私语。 一直到一楼接待室门外。 张作钧才停住脚步，转过头来：“老赵，你跟我墨迹了一路，不就是觉得，那中华锦绣龙虾好，拿出来当压轴菜，有面子吗？” “那我问你一句，要是何辞带来的龙虾更大，更好，更贵，更能让咱们供销社有面子，你还会推举肖红光吗？” 张作钧一个反问，直接把赵志坚给问懵了。 他这么极力推荐，龙虾的事情占六成。 但他也并非没有私心，梧桐镇供销社主任胡欢，和他关系不错，肖红光是胡欢推荐上来的，他当然要支持肖红光。 可这会张作钧这么问他，他当然不能说出内情！ “要是他何辞能弄来比肖红光还好的龙虾，我肯定支持何辞！” “我这是为了咱们供销社的面子！” “书记夸下海口，咱们能在菜品上，让县领导看了笑话吗？” “可是老张，你平心而论，这可能吗？” “就算是你通知了何辞，这一晚上的时间，到现在，上午七点，他能捞上来个什么东西？” “别执拗了，听我的吧，就用肖红光送来的龙虾吧，那个头个个都有一斤，还是中华锦绣龙虾，贵得很，领导肯定喜欢！”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算临时换菜都来不及了！” 张作钧哈哈一笑，他伸出手，指着赵志坚：“老赵，记着你说过的话！” 说着，他推开门，走进了接待室。 接待室里，何辞看见张作钧和赵志坚，立马站了起来。 紧随其后，潘杰也站了起来。 张作钧伸出手，跟何辞握了握：“听说你们两个一大清早就过来了？” “这是给我排忧解难来了？” 何辞回头看了潘杰一眼，潘杰走上前来，伸出手，同样跟张作钧握了握。 他看了一眼张作钧身后的赵志坚，话锋一转。 “张主任，您之前安排我们送龙虾过来。” “昨天晚上，我们村何主任亲自安排船，让我连夜出海，抓到龙虾第一时间就送过来了，还新鲜着呢！” 张作钧眼前一亮，他拍了拍潘杰的肩膀。 “好啊，你们办的不错！” “龙虾呢，我亲自去看看！” 张作钧内心欢呼，就差张嘴夸潘杰了，这小子，真是有眼色，看见赵振东，就知道把送龙虾这事往他身上安排，这样不管怎么样，这第一大功劳都是他的。 今晚上谁问起这批龙虾，那他就是头功。 潘杰指着门外的拖拉机：“在车斗里呢，都准备好了。” 张作钧点头，朝着门外走去，赵志坚又跟了上来，压低了声音。 “老张，我再劝你最后一次，就这最后一次！” “普通龙虾是珍贵，但是再珍贵，也比不上中华锦绣龙虾！” “一斤重以上的中华锦绣龙虾，还是二十只，这东西光长这么大，就得花费好几年！” “你千万别犯浑，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肖红光的事情，你松个口就行，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两个泥腿子，我给你打发走！” 张作钧一言不发，直奔着门外而去。 赵志坚眼看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是一股火气直冲胸口。 “张作钧！” “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是拿着全供销社的努力在开玩笑！” “我跟你说不通，你等着，我去找书记！” “我就不信了，县领导来参加联欢会，这么大的事，就能任由你胡搞！” 赵志坚掉头就要走，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张作钧拉住。 “老赵，都出来了，就差这十米八米？” “你过去看一眼，不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坚持了吗？” “难道多走这几步，耽误你去告状？” 张作钧松开了手，脸上带着几分笑容，从何辞和潘杰把龙虾送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攻守就易型形了！ 第74章 张主任帮我找个人 赵志坚的面色有些僵硬，他抬头看向门外的那辆轱辘上满是泥泞的拖拉机，又看了看眼前笑容满面的张作钧。 他咬紧牙关！ “行，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我让你看看，这普通龙虾，和中华锦绣龙虾的差别有多大！” “亏你在供销社干了这么多年，你真是白干！” 他迈开步子，直奔着拖拉机的后车斗而去。 走到后面，他直接掀开了上面半盖着的网布。 只是下一秒，他猛然弯下了腰，直勾勾的盯着里面的龙虾，久久没有出声。 他觉得，这笼子里的龙虾，怎么跟昨天晚上肖红光送来的那批龙虾，长得那么像呢？ 头粗腹细，圆筒状，半曲着的尾巴，长长的触角，覆盖着软毛的头甲，尤其是这青绿色的条纹，淡黄色的斑点。 赵志坚猛地站直了身子。 “龙虾……” “不，不是！” “这是中华锦绣龙虾！” 赵志坚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要说这笼子里的龙虾，唯一与昨天晚上肖红光送来的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太大了！ 这个头，这身段，怕是最小的，都得有两斤沉！ 再瞧瞧里面最大的那两只，恐怕都得超过三斤！ 一般的，也得两斤二三上下……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 邀请县领导的事情，是书记昨天晚上通知他的，给菜提格也是他的要求，他昨天给梧桐镇供销社主任胡欢，亲自打的电话…… 就这样，肖红光才连夜送了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过来！ 那何辞呢？ 今天早上，张作钧明明不知道换菜的事情！ 又是谁告诉的何辞？ 何辞又是怎么在一晚上不到的时间，抓到这么二十只，个头超过两斤的大号中华锦绣龙虾。 稳稳压过肖红光一头的？ 他沉默的，站在笼子旁边，看着里面张牙舞爪的龙虾，他久久沉默，说不出话来。 张作钧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赵，现在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赵志坚沉默着，他看着眼前笼子里的龙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作钧背着手，脸上的笑容浮现。 赵志坚啊赵志坚，你搞这么一出戏来又怎么样呢？ 还不是自食恶果。 话都说出去了，他就不信，赵志坚还要插手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 赵志坚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张作钧朝着他喊了一声：“通知梧桐镇供销社那面，再发个文件过来，这次的名字上，把何辞给我加上去！” 赵志坚头也不回的进了供销社大楼。 张作钧这才张开嘴，哈哈哈大笑。 解气啊，真是解气！ 这个赵志坚，三番五次掺和供销社的日常经营。 这次连他亲自定好的事情，还想联合下面的供销社主任推翻了！ 幸亏何辞和潘杰带着龙虾过来了，听见潘杰带龙虾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何辞肯定是接到了风声。 不然为什么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个时候把龙虾送过来。 接到电话的时候，张作钧已经心中有数。 如果没有压过肖红光的底气，何辞和潘杰不会来的，因为来了，也是自取其辱。 可既然两人来了，那就说明，肖红光必败无疑！ 张作钧看向门口的门卫：“刘师傅，让食堂派人过来，把这批龙虾送过去，原来的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太小了，你们养起来，回头给赵主任送家里去吧。” 门卫刘师傅点了点头，立马朝着食堂去了。 张作钧转过头来，再看向何辞和潘杰，眼中尽是欣赏之色，什么叫得力干将，能在关键时刻出来救火的，那就是得力干将。 “老何啊，这次你就踏踏实实的回家等着吧！” “明天早上，我亲自带队，去梧桐镇，把这两次你超额完成送鱼任务的嘉奖给你送过去！” “顺带，宣布一下县供销社的人事任命！” 何辞浑身一颤，有些激动，他攥紧拳头，强忍着激动，点了点头。 “是，张主任，我一定听从组织安排！” 张作钧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心，紧接着，转头看向了潘杰，脸上的笑容更盛。 “小潘啊，昨天晚上那五吨带鱼，和今天早上这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都是你的干的吧？” “你小子，真是大才！” “你和老何搭伙，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也得谢谢你，帮我搬回了这一局！” “生产队长选举的事情，我抽空和梧桐公社打声招呼，把你的名字加上去，但能不能选上，就要靠你自己了！” 张作钧背着手，眼中满是欣赏。 只是可惜，这么个有本事的小伙子，本事都长在了打渔上，这要是从政，怕是能当上他的左膀右臂。 潘杰挺直了身子：“您放心，我既然开了口，等下次您再见我的时候，没准我就当上东港村第一生产队的队长了！” 张作钧点头：“好，好小子，有志气！”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老何当上梧桐镇的供销社副主任，以后还少不了你帮忙！” “你们两个，一个采购，一个打渔，互相配合，早晚有一番作为！” “这二十只龙虾，算是县供销社采购，按照采购价计算，款项过几天打到东港村供销社的账上！” “小潘啊，以后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我们怕是还得麻烦你！” “就辛苦你这么个高手，以后怕是你得有个忙了！” 潘杰挠了挠头：“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能帮上张主任，我也高兴啊，知道您公务繁忙，我们也不久留！” “只是回去之前，有件事，能不能再麻烦一下张主任……” 张作钧心情大好：“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都尽力一试。” 潘杰看向这县供销社大楼的门口，来来往往，人着实不少。 张作钧指了指旁边保卫科的门岗。 “进里面说吧，刘师傅一时半会回不来。” 潘杰点了下头，何辞笑了一声：“您二位聊，我把这拖拉机开到一边去。” 张作钧也没阻止，带着潘杰进了门岗室。 潘杰眉头紧锁，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希望，张主任，能帮我在宝安县，找一个人！” “帮我问清楚一件事！” 张作钧压了压手：“你说清楚一点！” “找什么人，问什么事。” “这宝安县三十多万人，光县城就三四万人，只找一个人，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第75章 供销社的领导到了 潘杰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东港村的村长黄昌明，伙同生产队长曲国泽，三番五次想要陷害我入狱，以此逼迫我交出亲生女儿！” “我追问之下，他们交代，说是有县城的大人物，相中了我女儿，想要把我女儿从我身边带走。” “我想让您拜托找的，就是这个想带走我的女儿的人！” “我和他无冤无仇，我更希望您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女儿，从我身边抢走？” 潘杰的目光坚定，直视着张作钧。 这简短的几句话，却让张作钧沉默了下来，他目光停留在潘杰脸上，半晌，确定潘杰不是在开玩笑，才压低了声音。 “你有证据？” 潘杰摇了摇头：“没有，我女儿之前被拐走过一次，但被我花一千八百块钱，从生产队长曲国泽手里买了回来，现在和我妻子住在乡下。” “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位大人物的存在。” “更不清楚，这位大人物，为什么一定要打我女儿的主意！” 张作钧本想拒绝，可思索良久，他叹了口气。 “这件事，我记下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你知道的，这是犯法的事情，我面子再大，也不会有人承认的。” “我只能帮你旁敲侧击问一问。” “如果有证据，最好还是报警解决……” “如果没有证据，那就保证你女儿的人身安全，遇事不要蛮干，要动脑子！” 潘杰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张主任，既然找不到这个人，那就帮我带个话！” “不管是谁，既然有这个本事，能盯上我女儿，还能使唤动东港村这么多人的，肯定不是无名之辈！” “您就告诉他，有什么本事，有什么招数，冲着我潘杰来！” “丢胳膊断腿，掉脑袋，我都接着！” “但谁要是敢动我女儿和我妻子一根汗毛！” “我这条烂命，也不介意，带着他，血溅五步！” 潘杰双目锐利，直视着张作钧。 那一瞬间，张作钧的心跳都慢了半拍，但下一秒，潘杰脸上就又恢复了笑容，哈哈一笑。 “张主任别介意。” “恶人，还得恶人磨。” 张作钧点了下头：“我知道了，我尽快给你消息！” “年轻人，别冲动。” “三思而后行！” 潘杰点了点头，看见外面的门卫刘师傅带着食堂的人，小跑着过来，他打开了门卫室的门，朝着外面伸出手。 “张主任，请。” 张作钧点了下头，站在供销社大楼门外，沉默了下来。 一直到食堂搬走了龙虾，潘杰和何辞上了车，启动拖拉机离去。 张作钧依然没有挪动位置。 他站在大门外，身后屹立着宝安县供销合作联合社的牌子，不知过去了多久，才苦叹一声。 “孽债啊……” 说完，转身迈开步子，走进了供销社大楼。 …… 第二天一早。 梧桐镇供销社的办公区，上上下下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谁不知道，县里面有领导今天下来视察。 昨天晚上供销社主任胡欢，就开了个紧急会议，安排好参观流程，务必保证不出问题。 供销社办公室里，一个国字脸，五十余岁的男人，正从窗口向窗外看去。 几个供销社的职工，正抡起扫把，打扫起外面的马路来，旁边还跟着几个女同志，跟着洒水，防止起灰。 “胡主任，县供销社的领导什么时候到啊？” 门外传来声音。 胡欢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连江村供销社的主任，肖红光。 “不是通知你八点过来开会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肖红光不动声色的将一条烟压在胡欢的桌上。 “胡主任，我这不是早点到，希望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吗！” “昨天县供销社的联谊会开的怎么样？” “是不是用了我送去的中华锦绣龙虾？” 胡欢点了点头，虽然昨天赵志坚一直联系他，但是他也旁敲侧击找人问了问，昨天供销社联谊会上，的确是用的中华锦绣龙虾，县里的领导还表扬了这道菜。 让他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县供销社打回了他那份拟定的副主任人选推荐名单，让他在名单上，加上了何辞的名字。 他想了一晚上，还是想明白了，毕竟是让领导拍板，送上去一个人，难免有指派的意思。 加上一个何辞，最后选择肖红光，走个程序罢了。 要不然今天县供销社的领导来梧桐镇视察，怎么单独叫了肖红光过来，没叫东港村的何辞。 估计就是为了当众宣布，肖红光担任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任命。 “你这次副主任的位置，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那个何辞，等回头就调到你们连江村去。” “东港村这个位置，得换个年轻的，听话的干部。” “这几年，有何辞在，多少工作东拖西欠，他来当副主任，我第一个不同意。” 胡欢转过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烟，紧接着坐了下来。 肖红光也嗤笑一声：“这个傻玩意，还有他身边那个东港村的渔民潘杰，他们觉得给张作钧送了一条鱼，人家就能把副主任的位置安排给他们？” “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要是有本事，能十几年在一个位置不挪窝。” “调去连江村，都是便宜他了！” “这种人，就该让他原地退休。” 胡欢靠在椅子上：“反正这副主任的位置，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等你坐上副主任的位置，过几年，我这主任的位置，你也可以试一试。” “就让何辞接着做白日梦吧！” “那傻子，还以为交上了鲮鱼，送了一条苏眉鱼，又交了五吨带鱼，就能拿下副主任的位置呢！” “对了，昨天晚上那批中华锦绣龙虾，你怎么搞来的？” 肖红光脸上满是笑容，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 “我找了东港村的黄村长，人家二话没说，几个小时不到，就把龙虾给我送来了。” “说是隔壁镇子，有人今天捞上来一批中华锦绣龙虾，他派人过去给收过来了……” “可是花了大价钱呢！” 胡欢点了点头，钱花的不少，但拿下了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就不算亏。 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话。 没多久，楼下却传来了一阵汽车声，紧跟着，一名供销社的职员冲进胡欢的办公室。 “胡主任，县供销社的领导到了！” 第76章 没风硬刮浪 胡欢带上肖红光，立马下了楼。 他身后再加上镇供销社的另一名副主任，和五名分管人事，安全，财务，生产，副食，采购的组长。 梧桐镇供销社的支部委员全部到齐。 两辆北京212吉普车，上面七八个人，同时下了车。 为首的，正是县供销社理事会主任，张作钧。 胡欢看见不是赵志坚，回头和肖红光对视一眼，但也没太惊讶，谁来还不是都一样，宣读任命罢了，这都是定好的事情。 张作钧的脸上，带着笑脸，第一个就走到胡欢面前，朝着他伸出手。 “老胡，我们可是老相识了，县里开会老见面，今天下到你们梧桐镇来，你可得好好带我参观参观！” 胡欢半弯着身子，脸上也带着笑容。 “张主任，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到梧桐镇来，我们当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您带着各位，路途颠簸，辛苦了，要不然，咱们先进去，喝口水？” “我让食堂烧了菜，今天中午，您一定要留在这，好好喝一杯！” 张作钧摆了摆手：“老胡啊，我这趟过来，匆忙的很，饭就不吃了，主要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个，就是要给咱们梧桐镇供销社的同志，发几张奖状！” 他目光扫过，故意落下肖红光，开口道。 “哪位，是连江村供销社主任，肖红光同志啊？” 站在胡欢身旁的肖红光，难掩身上的喜色，他激动的和胡欢对视一眼，胡欢给了他个眼色，肖红光立马站了出来。 “张主任，我在这呢！” 张作钧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肖啊，你的名字，我在县供销社都听见了，屡次完成指标，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那也是做的非常出色！” “我这次代表县供销社，对你个人，提出嘉奖！” “额外，还有五十块钱的奖金！” 张作钧伸出手，身后的干事立马递过一张奖状，紧跟着，还有一个信封。 张作钧把奖状递给肖红光，又把信封交给他。 肖红光屏住呼吸，本以为是要宣布，他就任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事情，没想到还有额外惊喜。 不光是嘉奖，还拿到了五十块钱的奖金。 他兴高采烈的接过奖状和信封，然后就站在一旁，等待着张作钧宣布任命。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张作钧目光一转，看向了胡欢。 “老胡啊，我这趟下来，一个是给你们梧桐镇供销社，送奖状，另一个呢，就是想到下面的基层供销社逛一逛，来之前，我已经有了目标。” “我想去东港村供销社看一看。” 胡欢也愣住了，他回头看了肖红光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 不是该宣布肖红光副主任的任命吗。 怎么张作钧话音一转，想要去东港村供销社了？ 见胡欢愣神，跟在张作钧身后的县供销社理事会副主任，也是笑着开口。 “上次捞鲮鱼的任务，东港村供销社的主任，完成的非常出色，县供销社也要对他进行嘉奖。” “不光是鲮鱼，还有这次下发的带鱼任务，三吨的指标，何辞同志交了五吨到县供销社仓库！” “所以呢，县供销社决定给予何辞同志，两份嘉奖，以及一百元的奖金！” 胡欢明白了，这是何辞干了活，没有拿到梧桐镇副主任的位置，张作钧在这帮他找平衡呢。 两张奖状，一百块钱罢了。 “应该的，应该的，何辞同志，也是我们梧桐镇供销社，非常优秀，突出的同志，也就比肖红光同志差了一些，两次任务完成的这么好，应该嘉奖，应该嘉奖！” “这样吧，我跟几位领导上车，剩下的各位，咱们就骑车过去吧。” “就在东港村供销社汇合，等嘉奖完毕，再回到镇供销社用餐。” 梧桐镇供销社的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眼看着胡欢和张作钧一起上了车，后面拿着奖状的肖红光，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难不成，是张作钧打算回来之后，再宣布他的任命？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缺席。 肖红光立马跑到车棚子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车，晃晃悠悠的跟在吉普车后面，直奔东港村而去。 …… 东港村，陈明辉家里。 潘杰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的起了床，这几天可把他累了个够呛，昨天回来，吃过饭，就一觉在陈明辉家睡到今天早上。 一早上陈明辉家里没人，吴婶应该是和陈明辉一起上工去了。 要是他没记错，张作钧说今天要来宣布对何辞的任命。 等过了今天，何辞就摇身一变，成为镇供销社的副主任了，自己这个好大哥，终于进了一步。 他洗了一把脸，朝着东港村供销社走去。 还没靠近，就听见几个供销社的职工聚在一起，为首的，正是他的老同学张爱兰。 “听说了吗，何主任好像要调走了！” “调去哪啊？” “好像说是要调去连江村供销社，还是当主任。” “那连江村供销社，都不如咱们这一个生产队人多，这不是降职了吗，你听谁说的啊？” “还能听谁说的，东港村第一生产队的队长曲国泽呗，他大舅子可是村长，什么消息不知道！” 几个人话还没说完，张爱兰回头一瞥，就看见了潘杰。 她冷笑一声：“呦，潘杰，又来供销社买东西啊，不好意思，我不卖！” “你要是有能耐，就接着找何主任去，反正他快调走了，我看你还能凭他的威风，在我这耍多久！” “没想到吧，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怎么在供销社羞辱我的了？” 张爱兰抱着肩膀，以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潘杰几眼。 潘杰笑了笑：“真是没风硬刮浪，都谁传出来的谣言，给你们添了谈资，在这嚼起舌根子来。” “要是没事干，不如去数电线杆子玩，别在这造谣！” 潘杰说完，正要朝着何辞的办公室走去，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呵，谁说这是谣言？” “何辞马上要被调走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恐怕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吧？” 正说着话，不远处，曲国泽背着手，溜达着朝着供销社走了过来。 第77章 黄村长 潘杰面色如常。 他也不是傻子，黄昌明帮肖红光搞定了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 肖红光以为当副主任的事情板上钉钉，一有消息，当然先通知了黄昌明，这事七拐八拐，就传到了曲国泽这，紧接着传的全东港村都快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不就是让东港村的人都看看吗，谁跟他黄昌明作对，谁就没有好果子吃。 何辞明着包庇他，他就把何辞弄到连江村，那么个破地方当供销社主任。 连供销社主任都奈何不了他，这些普通村民，就老老实实待着，谁也别想起幺蛾子。 “曲国泽，你从哪听说，何主任要被调去连江村当供销社主任了？” 曲国泽凑了过来，盯着潘杰。 “你管我从哪知道的？” “你只需要知道，何辞他马上就不是东港村供销社主任了！” “你别以为他还能帮你！” “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 曲国泽摸着下巴，朝着潘杰露出几分猥琐的笑容。 “你要是让你老婆，今天跟我到镇上的招待所，待一晚上，再乖乖把你女儿送过来，你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赚的那些钱，我也一分不要！” 曲国泽凑的更近了，压低了声音：“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开始害怕了？” “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竟然抱不住了？” “我早就告诉你了，这东港村，是我大舅哥的天下，谁在这，也翻不了天！” 潘杰看着曲国泽，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曲国泽瞪大了眼睛，看着潘杰抓住他衣领的手。 “你想干什么？” “潘杰，我警告你，我是生产队长，你立马放开我，否则你我扣光你们家的工分！” “我数三个数，三……” 他话还没说完，潘杰一个大嘴巴子，啪的一声，抽在他脸上，紧接着，松开手，一脚踹在他身上。 “抽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潘杰看着倒地不起的曲国泽，掉头就走，直奔何辞的办公室而去。 躺在地上的曲国泽，厉声咆哮。 “潘杰，你完了！” “我告诉你，你这次彻底完了！” “何辞一调走，你就踏马是一条狗！”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通知马上就要下来了，到时候你看你是怎么死的！” “你还敢打我，今天这一巴掌，我早晚还给你！” 曲国泽喊了几声，旁边的张爱兰，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曲队长，这个潘杰赚到点钱，可给他嚣张坏了，他那钱，肯定不是什么好道来的。” “等何辞调走了，你和黄村长可千万不能放过他！” “必须得好好查查，他那钱都是谁给他的！” 曲国泽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狼狈。 “你放心吧，他那钱，怎么来的，我们必须一分一毛都查清楚！” “别看他这么嚣张，他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黄村长说了，县供销社的领导，今天就到，到时候，他就要滚到连江村去了！” 张爱兰喜上眉梢，何辞走了，她的日子肯定更好过了，再也不会有人当众批评她，更不会站在潘杰那边。 能和潘杰混在一起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盼啊，望啊，紧盯着村口。 突然间，看见几里外，扬起一阵尘土，两辆吉普车顺着土路朝着东港村开了过来。 张爱兰赶紧拽了拽曲国泽。 “曲队长，你看，那是不是县供销社领导的小车？” 曲国泽看了一眼，猛地一拍大腿：“好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我非得看看，这回潘杰还怎么嚣张！” 东港村供销社。 办公区。 潘杰刚走到何辞办公室门外，就看见站在门外的两个壮汉，左边的那个，他认得，是东港村的治保主任，章迁，右面那个，他就面生了。 但凭借那一脸的胡子，他也能猜到，这恐怕就是黄昌明忠实的狗腿子，一直帮他处理暗地里，见不得人生意的韩三刀。 他正要靠近，章迁伸出手，将他拦在门外。 “滚蛋！” “哪凉快哪待着去！” “这里不让进！” 潘杰仰起头，冷笑一声：“我来找何主任。” 章迁不假思索：“何主任不在，你去别处找找。”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供销社办公室里，何辞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斥着眼前矮个子的男人。 “黄昌明，你少在这威胁我！” “我到底是留在东港村，还是调去连江村，那是供销社的决定，是有正规程序的！” “不是你一个人，一张嘴就能决定的！” “我相信组织上，会尊重我个人的想法，请你立刻出去！” 办公室里的黄昌明，稳稳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来，面对何辞的侮辱，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他叹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老何啊，老何，我说拉着你一起做生意，咱们一起入伙，一起分钱，你不愿意。” “我容忍你这么多年，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可你为什么非得要和那个潘杰，搅和到一起呢，他一个渔民，自己朝不保夕，你至于为了他，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 “我让曲国泽过来给你带过话，事情你不是不知道。” “胳膊拧得过大腿吗？” “你马上要调到连江村去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一天不如一天，我身为你的老朋友，过来送你最后一程，你还骂我。” 黄昌明嗤笑一声，不屑的站起身来。 “行了，老何，话都说完了，等县供销社的领导来了，你就安心上路吧。” 黄昌明的眼睛不大，却带着几分狠辣。 能做到东港大队大队长的位置，他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别的村的村民，都管大队长叫大队长，为什么东港村的村民，都管他叫黄村长？ 因为不管这制度怎么变，规矩怎么改，东港村，都是他们黄家说了算。 他爹当年就是村长，现在他依然是村长！ 叫黄队长，哪有叫黄村长顺嘴，村长村长，一村之长，在东港村的一亩三分地上，什么事，不得听他的？ 唯独这个何辞，变着法的和他唱反调！ 不过，无所谓了，马上何辞就要被调走了，等调去连江村，就再也没人拦着他对潘杰下手了。 第78章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啊？ 何辞阴沉着脸，根本不想搭理黄昌明，这阵子以来，黄昌明对他愈发变本加厉，供销社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墙头草，一个个见风使舵，机灵的很。 尤其是这两天，他要被调走的事情，东港村人尽皆知。 几个供销社的职工，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好啊，他活了半辈子，也终于知道知道，什么叫人走茶凉啊。 要不是潘杰帮忙，他恐怕真的要灰溜溜的滚去连江村，过上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 “黄昌明，风凉话不必说了！” “请你出去！” 何辞指向门外，黄昌明微微一笑：“好，那我就不多打扰何主任了。” “祝贺你调任连江村供销社主任！” “我们，后会无期！” 黄昌明说完，哈哈大笑，他背着手，迈开步子，推开了供销社办公室的大门。 门外的章迁和韩三刀，立马迎了上来。 潘杰站在门口的位置，与黄昌明目光对视，他眼中带着深深的寒意，双目四对的一瞬间，黄昌明眉头轻皱。 “东港村一队的潘杰是吧？” 潘杰脸上的阴霾，却一扫而空，这是他重生归来，第一次与黄昌明见面，他记忆中的黄昌明，是个拄着拐棍，两鬓斑白的老头，哪里有今天的意气风发。 “黄昌明？” 黄昌明还没开口，站在他身旁络腮胡的韩三刀就竖起眼睛。 “你胆子肥了，黄昌明也是你能叫的，这是咱们东港村的黄村长！” “叫黄村长！” 潘杰回过头：“怎么着，他改名了，姓黄叫村长，黄昌明不是他的名字？” “我叫黄昌明，你急什么？” “夹着你尾巴了？” 韩三刀咬紧牙关：“你踏马的，敢这么跟我说话！” 潘杰冷笑一声。 “你一个黑户，让你在东港村，那是黄昌明给你面子，我跟你说话，是给你脸了，你还想要多大的面子？” “韩三刀，你屁股下面的那点事，经得住查吗？”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你不懂吗？” 潘杰侧着头，直视着韩三刀。 三句话，韩三刀气势顿时矮了三分。 他咽了一口吐沫，回头看向了黄昌明，他没想到潘杰一句话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还指出他是黑户，还有他屁股下的那些事。 这些年，走南闯北，他的确有不少事，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黄昌明轻笑了一声：“难怪曲国泽三番两次栽在你手里，你还真是个难缠的主。” “潘杰，说说你自己的问题吧。” “何辞马上要被调走了，以后在东港村，还有你的立锥之地吗？” 潘杰抱着肩膀，也笑了起来：“我和黄村长意见相反，我怎么觉得，何主任虽然要被调走了，但没准是高升呢！” “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刚退休，空出来一个位置，刚好让何主任补上。” “这多合理啊……” 黄昌明点了点头：“我说呢，何辞怎么能有这脑子，想到巴结县供销社的领导，原来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 “二百斤的苏眉鱼，五吨的鲮鱼，还有五吨的带鱼，的确是不小的功绩啊！” “可惜了，你烧错香，也拜错了佛，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 “县供销社已经定下来，由原连江村供销社主任肖红光，担任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一职。” “你现在，可以死心了吧？” 潘杰哈哈大笑：“可笑，你黄昌明张嘴就把这事情定下来了，任命书呢，红头文件呢，下发的通知呢？” “我还公社任命我当东港村村长了呢！” “我看啊，这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必须是何主任，也只能是何主任！” 黄昌明背着手：“何辞一走，可就没人帮你了，你没有船，出不了海，你靠供销社赚的那点钱，能花一辈子吗？” “潘杰，你自己活着尚且举步维艰，放弃掉一个女儿罢了。” “你和萧婉君，又不是不能生了，谁家不是三五个孩子，为了一个女娃子，就非要跟我作对？” 潘杰走近了，凑近了黄昌明。 “姓黄的，你踏马还真够无耻的，你自己儿子女儿好几个，你怎么不拿出来一个，送去县里呢？” “我猜猜，是不是人家嫌你生的是贱种，瞧不上啊？” “自己儿子女儿不行，就打别人家儿子女儿的主意！” “我今天站在这，就告诉你，除非我死，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想要带走燕燕，不可能！” 他几句话一出口，章迁和韩三刀上前一步，就要把他按在地上。 黄昌明摆了摆手，制止住两人：“潘杰，何辞一走，我立马就带走你女儿，我不相信，你有什么还手的余地！” “当然，你放心，我也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我更不会承认，是我带走了你的女儿……” 潘杰直视着黄昌明，眼底深处，是难掩的杀意。 “你没有机会了！” “何主任不会去连江村！” “肖红光就在连江村待着吧，那个副主任的位置，和他无缘！” 黄昌明嘴角上扬，差点笑出声来！ 潘杰一个东港村打渔的渔民，他懂什么？ 这里面层层博弈，不光有梧桐镇供销社主任的支持，还有上面领导的安排！ 以及，他送去的那二十只，起决定性作用的中华锦绣龙虾！ 可怜啊，可怜的潘杰，还做在何辞升职的梦里！ 他以为他帮何辞搞定了五吨鲮鱼，给县供销社领导送去了一条苏眉鱼，又超额完成的带鱼的任务，就能把何辞抬上去了？ 何辞他配吗？ 不过是一个上了岁数，和潘杰同样废物的供销社主任罢了。 在东港村，还算是个人。 调去了连江村，谁还给他面子？ “真是个活在梦里的可怜人。” “没本事的人，永远指望别人来救……” “稍稍付出点努力，就想得到回报。” “捞几条鱼，就能换来一个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 “潘杰，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啊？” 黄昌明根本懒得跟潘杰纠缠，他站在这和潘杰说话，都觉得丢人，他堂堂东港村的村长，和一个废物有什么好说的。 大局已定，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已经是肖红光的了。 他掉头正准备离开，却看见不远处，两辆吉普车，穿过村口，直奔东港村供销社而来，最后两辆车，停在了供销社门外。 第79章 终于来了 “老何，老何，张主任来了！” “快出来……” 吉普车里，第一个跑下来的，正是随车的梧桐镇供销社主任胡欢，他快走了几步，朝着里面喊了几声。 何辞也连忙走了出来。 胡欢握住他的手，叮嘱了几句：“张主任是来嘉奖你的，还有奖金，你一会精神点，别丢人！” 何辞笑了笑，他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今天！ 他早就准备好了，怎么可能丢人！ 反倒是肖红光，一会别失了态就行…… “胡主任，您放心。” 他迈开步子，朝着外面走去，路过潘杰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朝着他点点头，他在屋里听见了潘杰和黄昌明的争执。 可说再多，磨破了嘴皮子有什么用？ 不如用事实来告诉黄昌明，这供销社，不是他只手遮天的地方。 胡欢后退了几步。 黄昌明立马迎上了笑脸：“胡主任，有日子没见了。” 胡欢看见黄昌明，也立马握住手，哈哈大笑。 “黄村长，今天县供销社的领导过来，你也来亲自迎接了啊！” “你放心，肖主任说了，那批中华锦绣龙虾，还是你帮忙费心，我还没抽出时间感谢你呢！” “不过也用不着我了，等今天宣布了任命，肖主任肯定得带着你去镇上，好好请你喝一顿！” 胡欢仰起头，笑了几声。 黄昌明的目光，却偏向了潘杰，他就是要让潘杰听见这话，他要让潘杰心理崩溃，他要让潘杰投降认输！ 他可以让人抢走潘燕燕，但哪里有潘杰自己把女儿交出来的好！ 只要潘杰服了软，就能让东港村所有人看看，得罪了他黄昌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潘杰平静的目光，让他有些失望。 梧桐镇供销社主任，亲口说出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给了肖红光，潘杰居然还不求饶？ 好啊，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胡主任帮了这么大的忙，肖主任也不会忘了您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喝一顿，我带两瓶好酒，我那有两瓶香江带回来的酒，咱们一起尝一尝！” 胡欢眼前一亮，他抬起手：“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我得先去招待张主任，黄村长，咱们回头聊！” 胡欢看见张作钧下了车，立马向后走去。 潘杰抱着肩膀，找了个角落，静静一靠。 黄昌明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听见了吗，副主任的位置，已经内定给肖红光了，你还觉得，何辞能升官？” 潘杰轻笑一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没有红头文件的任命书，谁说了，也不算数。” 黄昌明摇了摇头，他真是多余跟潘杰废话，就这种只知道打渔的废物，哪里弄得清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梧桐镇供销社一把手一锤定音。 潘杰竟然还觉得能翻盘？ 脑残东西，让他白费口舌。 “老韩，派几个人，一会去东港村二社，到萧振东家里，把潘燕燕带出来。” “下午，就送去县里……” 韩三刀点了下头，不过倒是没离开，他打算看完这个热闹，听见县里任命肖红光担任供销社副主任的时候，潘杰会不会跪地求饶。 潘杰毫不在意，在黄昌明看来，他是个蠢货，好巧不巧，他看黄昌明，也是个蠢货。 张作钧下了车，后面一群骑着自行车的镇供销社领导，还有肖红光，也姗姗来迟。 张作钧环视一周，直入主题。 “何辞同志，你这东港村供销社，干的好啊！” “规模上，是我见过最大的一个基层供销社了！” 何辞挺直腰板，站在张作钧身旁。 “多亏县供销社和镇供销社的支持，我们东港村供销社，才能有今天这个规模！” “张主任能到我们东港村来，我这个东港村的供销社主任，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我代表东港村供销社全体人员，欢迎张主任和各位领导的到来！” 何辞鼓起了掌，后面跟着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胡欢和肖红光对视一眼，看来何辞要被调走的消息，传的够快的，也是，人走茶凉，谁还给何辞面子。 张作钧拍了拍何辞的肩膀：“老何啊，这些年，扎根基层，你辛苦了！” “上次那五吨鲮鱼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我们县供销社，亲自点了你的将，让你来处理第二批，三吨带鱼的任务，没想到，你当天就凑够了带鱼！” “而且送到县供销社冷库的，不是三吨，而是五吨带鱼！” “我们基层的同志，要是都有你这个本事，我看，供销社的业绩，还能再翻几倍！” 何辞脸上带着笑容，连连点头。 “都是县供销社领导，和镇供销社领导信任我，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一定再接再厉，好好干，不给您丢人！” 张作钧看向身后，那跟着他的供销社干事，立马掏出两张奖状，还有一个信封。 张作钧接过，转身：“何辞同志，为了表彰你超额完成指标，我代表县供销社，对你提出嘉奖，并奖励一百元奖金。” 何辞接过奖状，连连鞠躬，旁边立刻响起掌声。 只有肖红光咬紧牙关，冷哼一声，鼓掌吧，鞠躬吧，又能怎么样，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还不是他的！ 黄昌明也站在一旁，他本来以为到这来，就是宣布何辞的新任命，没想到还给了嘉奖，不过也是，好歹超额完成了指标，就这么调走，肯定不行，得给个嘉奖，安抚一下啊。 胡欢也鼓起掌，喜气洋洋的，终于能把何辞调走，调的远一点，省着碍他的眼。 一群人各怀心思，但全都知道，何辞这个东港村供销社主任的位置，干不下去了。 至于升职，坐上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那更是痴心妄想！ 拿完了嘉奖，下一步，何辞就要被送去连江村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果然，张作钧鼓完掌，又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 “接下来，我要代表县供销社理事会，对梧桐镇供销社一些同志的职务，进行调整。” “请接到通知的同志，于两日内到新单位进行报道。” 肖红光眼前一亮。 胡欢也放下手来。 黄昌明紧盯着张作钧。 一旁的供销社职工，还有跟在后面的曲国泽，全都将目光注视向张作钧。 来了，终于来了…… 第80章 谁跟你许诺了？ 张作钧清了清嗓子，低下头。 “经宝安县供销合作联合社集体研究决定，委任东港村供销社主任何辞同志，担任梧桐镇供销合作联合社副主任一职！” “希望你继续发扬艰苦奋斗，实事求是作风，努力完成各项工作任务，为革命建设事业，贡献力量，此委任自今日起生效。” 张作钧放下了手里的委任状。 东港村供销社门外，却安静的一片，落针可闻一般，没有人拍手鼓掌，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滞，不少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肖红光向前踉跄了半步，瞪大了眼睛，他直勾勾的看着张作钧，看着他手里的委任书。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何辞当梧桐镇供销社的副主任？” “是不是搞错了？” 一旁的胡欢眉头紧锁，他紧盯着张作钧，甚至怀疑张作钧是不是偷换了名字，把本该是肖红光的位置，故意安排给了何辞。 张作钧轻笑一声：“肖主任，怎么就不能是何辞呢，你觉得不应该是何辞，是搞错了，那应该是谁来当这个副主任呢？” 肖红光一愣，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张作钧举起手里的委任书：“我不知道你们该认为是谁，当这个副主任。” “但我手里这张委任书，有县供销社的章，有与会人员签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何辞的名字。” “我这趟到梧桐镇，到东港村来，就是为了帮你们任命这个副主任！” “老何在基层工作这么多年，经验丰富，知人善用，多次完成供销社交代的重要任务，甚至是高额，超额完成，由他来担任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县供销社，很放心！” 张作钧把委任书递给了何辞。 何辞双眼一红，有些老泪纵横，他回过头，看向站在最后面的潘杰，眼中是无尽的感激。 胡欢的面色阴沉到了极致，他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 肖红光不是说都搞定了吗？ 那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不是送过去了吗，县领导还表扬了这道菜，再加上他的力挺之下，怎么副主任的位置，会落到何辞的身上？ 不只是胡欢，旁边的曲国泽，也猛地咽了一口吐沫。 他听黄昌明说的，肖红光当副主任，那是板上钉钉，怎么一下子，变成何辞了？ 何辞不是要被调去连江村当供销社主任吗？ 不是马上要滚蛋了吗？ 比曲国泽更不敢相信的，是以张爱兰为首的一众供销社职工，她们自打知道何辞要被调走了，就开始阴奉阳违起来，一个个根本不把何辞放在眼里。 甚至今天张作钧来了，她们还以为，能看见何辞灰溜溜离开东港村的好戏。 能看见潘杰失去何辞的帮忙，被曲国泽胖揍一顿的样子。 结果，县供销社的领导来了。 肖红光也来了…… 所有人都聚集在这了。 结果呢？ 何辞不光没被撵去连江村当供销社主任，竟然还踏马升职了，摇身一变，成为了梧桐镇供销社的副主任！ 成为了她们领导的领导…… 尤其是张爱兰，脸色一白，脑袋充血，直接在后面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曲国泽连忙凑到黄昌明身旁。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好了吗，肖红光当副主任，把何辞调走！” “怎么何辞当上副主任了？” 黄昌明眉头紧锁，满眼的戾气，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他踏马那哪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他帮肖红光搞到了二十只中华锦绣龙虾，赶在县供销社联谊会之前，给县里送过去了！ 肖红光也说没问题了，这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谁踏马能想到，何辞把钉子撬起来了，然后自己躺进去了！ 一打开盖子，本应该是肖红光的位置，让何辞给占了！ 他刚刚才和何辞翻了脸，还好好埋汰了何辞一番，结果呢，人家升职了，当上梧桐镇供销社的副主任了！ 曲国泽急了：“大哥，不能让何辞当副主任啊！” “你想想办法！” “赶紧想想办法……” 黄昌明一脚踹在他身上，差点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我踏马想什么办法！” “肖红光自己不争气，到嘴的鸭子飞了，我踏马能有什么办法！” “真是奇了怪了，这何辞，到底是怎么当上的镇供销社副主任？” 黄昌明眉头紧锁，怒气横生，他不怕身为东港村供销社主任的何辞，但要是当上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何辞，他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这个王八蛋，怎么就走了狗屎运！ 潘杰抱着肩膀，走到黄昌明身旁：“是不是不敢相信，是不是很好奇，何辞是怎么当上了梧桐镇供销社的副主任？” 黄昌明转过头来，看向潘杰，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他的确好奇，何辞怎么当上的这个副主任。 潘杰哈哈大笑：“你自己想去吧，你以为我是你爹啊，什么事都有义务告诉你！” “对了，别忘了，让韩三刀带人去我大哥家，把我女儿带走！” “你们要是不来，我看不起你这个一村之长！” 韩三刀咬紧牙关，迈开步子就要冲上去，却被黄昌明给拦住。 现在何辞摇身一变成了副主任，那是在镇上站住了脚，这个时候动潘杰，潘杰借题发挥，他也扛不住。 “一个供销社的副主任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当上公社书记了呢！” “呵，真以为何辞升官，我就对付不了你！” “他走了，这供销社主任的位置，不是一样空出来了！” 黄昌明的目光阴鸷，他就不信了，何辞还能天天回来问潘杰是死是活，他这个村长，有的是玩死潘杰的机会！ 几分钟的冷场，这会梧桐镇供销社的各个领导，也都回过神来，立马开始向何辞道谢。 何辞挨个点头，这些原本骑在他脑袋上的领导，摇身一变，变成了同事，还有不少成为了他的下级。 只有一旁的肖红光，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他一把拽住了胡欢。 “胡主任，帮帮我，帮帮我！” “这个副主任的位置，为什么给了何辞？” “你不是说好了，让我接你的班吗，怎么会突然变成何辞呢？” 胡欢阴沉着脸：“肖红光，你冷静一点！” “谁跟你许诺，说你一定能当上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了？” “何副主任这么优秀，早就该提拔了，如今也只是水到渠成！” “不要在这抽风，这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回连江村供销社去了。” 第81章 群众商店 肖红光看着眼前的一众领导，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只觉得一直期盼的位置，在一瞬间，化为了泡影。 副主任没了，接班供销社主任的事情，也成为了不可能。 他看着何辞，看着何辞身后不远处的潘杰，看着张作钧，看着黄昌明，胡欢，还有曲国泽。 他看着供销社的领导，看着东港村供销社的职工。 紧接着，大脑充血，眼前一黑，猛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胡欢深吸了一口气，一口火气压在胸口，他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一个任命而已，就把自己给气晕过去了？ 让他在这丢人丢面！ “赶紧，把肖红光送镇卫生院去，估计是太阳太热了，晒中暑了！” “快点！” 胡欢使唤着几个供销社的职工，把肖红光抬走，在这多一分钟，他脸上就更羞臊一分，这就是他推举当副主任的人选，什么东西啊！ 张作钧看了一眼时间，走到何辞身边，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何啊，我下午还要开会，就不在这多打扰你们了。” “工作上的具体事务，你听从胡主任安排。” “我和县供销社的领导，会一直关注你的，希望你能够做出更好的成绩！” 何辞点了点头，连连应声。 张作钧背着手，正打算上车，他看见站在一旁的黄昌明，又折返回来。 “这位，是黄村长？” 黄昌明立马走了过来：“张主任您好，我是东港大队的大队长！” 张作钧笑了笑：“你父亲身体还硬朗？” 黄昌明微微弯腰：“还算硬朗，多些张主任费心。” 张作钧轻笑一声，黄昌明的父亲，也是梧桐镇的一号人物，十几年前就是东港村的村长，到了黄昌明这，直接子承父业。 当然，他不是为了跟黄昌明客套。 他之所以折返，是因为想起了一件事。 “东港村这边，各队的生产队长，是不是要重新选举了？” 黄昌明微微点头：“就在下个月，已经开始前期的准备工作了。” 张作钧微微一笑：“我啊，想给你推荐个生产队长的好人选！” “老何这两次能超额完成任务，都离不开这个小伙子的帮助！” “生产队长，生产队长，那当然得让最有生产能力的来当队长，这才更好的能起到带头作用！” “潘杰啊，还不赶紧过来！” 张作钧转过身。 潘杰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张主任。” 张作钧不再理会黄昌明，而是看向他。 “我和梧桐公社的副书记还算熟，这样吧，下个月选举生产队长，我让他把你的名字加在候选人里面！” “当然，能不能选得上，还得看东港村的乡亲们支不支持你！” “机会，我给你了，你一定要把握住！” 张作钧话说完，黄昌明眉头紧锁，看向潘杰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寒意。 东港村三个生产队的队长，那都是他亲信中的亲信，就比如曲国泽，人废物了点，但最起码听话，知道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背叛他。 但现在张作钧点名，要把潘杰加进生产队长的候选人名单里，这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站在一旁，还沉浸在何辞为什么高升副主任，迟迟无法自拔的曲国泽，听见这话，也懵了。 他这生产队长，一直都是大舅哥黄昌明运作的。 现在莫名其妙在候选人的位置上，加了一个潘杰，虽然他不觉得潘杰能竞争过他，也不觉得有谁敢忤逆黄昌明的意思。 但他咬紧牙关，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潘杰笑了笑：“张主任放心，我相信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我一定起好带头作用，积极生产，不让您操心！” 张作钧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他也没多说，在胡欢，何辞，潘杰，黄昌明等人的簇拥下，上了车。 一直到两辆吉普车离开东港村供销社外，何辞才松了一口气。 他这个梧桐镇供销社副主任的位置，总算尘埃落地。 曲国泽看向潘杰，张嘴就想破口大骂，却被黄昌明给拦住了。 黄昌明紧盯着潘杰，眉头蹙起：“我要是你，就求公社那面，撤掉你候选人的位置。” 潘杰笑了笑：“黄村长害怕了？” 黄昌明叹了口气：“自己找死，你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我不信，你能在东港村，翻起什么风浪！” 说完，他转身就走，只是眼底深处，带着一闪而过的杀意。 潘杰冷笑一声，就算不争，黄昌明和曲国泽就能放过他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的选择是，把这一刀扎在黄昌明身上！ 潘杰正要离开，却看见镇供销社主任胡欢，脸上挂着笑容，走到何辞身旁。 “老何啊，以前多有误会，今天咱们就算冰释前嫌，以后还得团结合作，希望你不要嫌弃我这个老同志啊！” 胡欢伸出手。 何辞连忙跟他握了握手。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刚到咱们镇供销社，工作上还不熟悉，还需要胡主任多带路。” 胡欢脸上笑容不减。 “本来工作上的事情，得等你正式报道之后，再安排下去。” “但你是老同志，资历老，经验丰富，就提前两天让你上岗，给咱们镇供销社，排排忧解解难吧！” 何辞眉头微蹙，总觉得胡欢没安什么好心思。 按照正常流程，他得报道，熟悉熟悉环境，才能正式安排工作。 可胡欢这么着急，就好像，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烂摊子，需要他背锅，想要抓紧甩给他一样。 “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胡欢笑道：“这是组织上对你能力的信任！” “咱们镇供销社，一共两名副主任，王副主任退休之后，你就接替了他的位置！” “现在，王副主任这一块的工作，就要安排给你了。” “当然，会有个过渡，不能一股脑的把工作都压给你……” “咱们镇上，供销社下面，有个群众商店，这几年经营情况，是一年不如一年。” “你报到之后，就先把群众商店接手过来，想办法盘活，做出点成绩，应对一下下半年的检查工作。” 胡欢的话音落下，何辞的一张脸就阴沉到了极致。 他是梧桐镇人，自然知道群众商店，这是供销社主打鱼类商品的商店，前几年生意还不错，可随着后厂街生意做了起来，谁还去群众商店买东西？ 就算没有后厂街的时候，供销社在镇上大大小小好几家商店，也都贩卖鱼获，这其中当属群众商店业绩最差。 整个梧桐镇谁不知道，群众商店售货员态度差，商品也差，价格贵，一些水产品哪怕是死了，臭了，还要按照原价出售，而且不让摸，不让碰。 甚至看几眼，就要给你装起来。 这跟黑店有什么区别？ 就这么个烂摊子，胡欢让他去管理？ 还要应对下半年的检查任务？ 第82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何辞咬紧牙关，心知肚明，胡欢这是摆明了针对他。 “胡主任，这……” 何辞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他身后就传来声音。 “何大哥，胡主任能把群众商店交给你管理，这是信任你啊！” “我觉得，你要是能管理好群众商店，那以后梧桐镇供销社的供销采买工作，就可以让你全权接手了！” “还有镇上的旅舍，餐馆，照相馆，这不都是原来王副主任的管辖范围吗，只要你能做出成绩，这些单位，胡主任也能放心的交给你！” “而且你还年轻，要是让群众商店起死回生，以后梧桐镇供销社主任的位置，胡主任搞不好都要让给你！” 潘杰脸上带着笑容，走到了何辞身旁。 何辞刚要说几句话，表明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胡欢就先开了口。 “这小兄弟说的不错，群众商店，就是我给你的一次考验，光说不练假把式！” “只要你能管理好群众商店，那镇供销社的供销采买工作，还有这些下属单位，我自然都交给你。” “我这个主任的位置，也未必不行！” “老何啊，你就不要推辞了！” 胡欢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是在骂娘，还真踏马会顺杆往上爬，供销社最大的权利就是供货销售和采买了，全都给了何辞，他还当个屁的主任，直接退休算了。 才刚当上梧桐镇供销社的副主任，就又惦记起他这个主任的位置了！ 可惜了，野心太大，容易扯着蛋！ 群众商店，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人能管理好的地方？ 就这么个破地方，前前后后换了七八个经理，到现在不还是这个鬼样子！ 上面下了文件，勒令在年底之前，完成整改。 他正愁安排不出去呢，既然何辞这么想当副主任，那就先解决这个烂摊子的位置。 不过他估计，别说让何辞解决了，他能受得了群众商店那群人，都算他有本事。 还想要供销采买权利，还想要他的位置？ 做梦去吧，他就在这个副主任位置上，坐冷板凳坐到死吧！ 胡欢说完，转身就走，压根不给何辞拒绝的机会。 眼看胡欢离开，何辞一跺脚，有些急了。 “潘老弟，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那群众商店什么情况，整个梧桐镇，谁不知道啊？” “那地方，收鱼不给钱，靠欠账，卖鱼卖的价格最高，打开门，一天进不去三个人，商店的那些个职工，全靠供销社开工资，一个个都不思进取！” “你把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不是遂了胡欢的愿吗？” “他就是想让我丢人！” 潘杰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认真。 “就算拒绝了，胡欢就不会想办法让你丢人了？” “你这次当上梧桐镇供销社的副主任，他把脸在梧桐镇都丢遍了！” “群众商店是水产商店是卖鱼的，我是捞鱼的，我能让你没有鱼卖？” “看上去最荒唐的，实际上却是对你最有利的！” 何辞也反应了过来，他点了点头，叹出一口气。 “那等我去群众商店看看，缺什么鱼，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对了，你就非得跟曲国泽争这个生产队长的位置不可吗？” “这三个生产队长，都是黄昌明的自己人，你要抢走一个，他现在恐怕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潘杰转身看向黄昌明离开的方向。 “恐怕不是杀我的心都有了……” “他是已经想要杀了我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潘杰也不是泥捏的。” “何大哥，你到群众商店，先不要着急！” “我会想办法出海捞一批鱼回来，保证让群众商店在梧桐镇一炮而红，让你这个新上任的副主任，先坐稳了位置！” 何辞叹了口气，显然不太相信，群众商店的问题，这么多年了，是靠一批鱼能解决的吗？ 就那群好吃懒做的职工，就够他头疼了。 “我今天收拾收拾，明天就得去镇上上任了。” “你在东港村，一个人，可千万要小心！” “有什么事，就让人到镇上找我，我想办法给你解决，最起码，把你这条命保住了！” 何辞叮嘱了几句，潘杰笑呵呵的敷衍了过去。 黄昌明的手段，可不是何辞能想象得到的。 他今天算是把黄昌明激怒了，估计要不了多久，黄昌明就会对他下手了。 黄昌明，可不是曲国泽那个废物…… 他必须得小心应对！ …… 东港村，村部。 黄昌明坐在八仙桌上，越想越气，到最后，干脆把手里的茶壶，猛地一下子摔在地上。 他双眼通红，站起身，一把拽住了曲国泽。 “谁让你把何辞要调到连江村的事情，传的满村子都知道的？” 曲国泽瑟缩着脑袋，被吓得像是个鹌鹑一样，他哆嗦着。 “大，大哥，我觉得，这是个好事，我才跟村里人说的。” 黄昌明气的，抬起手，一巴掌抽在曲国泽脸上。 旁边的章迁和韩三刀，背过身去，全当没看见。 曲国泽捂着脸，坐在地上，显然是被抽懵了。 黄昌明看向章迁：“老章，你一会去找潘杰，就说村里来了生产任务，让他出海，捞五百斤鱼回来！” “给他找一艘船……” “不用找了，把东港村二队，萧振东的那艘船给他，让他开着出海！” 章迁一愣：“黄村长，不是说不让潘杰出海吗？” “怎么又给他安排生产任务了！” “这不是给他赚工分的机会吗？” 黄昌明眉头紧锁：“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屁话！” 章迁点了点头，立马朝着门外走去。 黄昌明紧接着，看向一旁的韩三刀：“三刀，你让人盯着码头，只要潘杰出海，你就带着几个兄弟跟上去！” “我不希望，在东港村，再见到这个废物！” 韩三刀应下声来，他眼中对潘杰，也满是愤恨，现在有机会，能弄死潘杰，他保证让潘杰在死之前，先被千刀万剐一番！ “明白，大哥！” 韩三刀掉头就走。 黄昌明叫住他：“等等！” 韩三刀转过身。 黄昌明攥紧拳头，阴沉着的脸，咬紧牙关。 “把家伙带上，处理的干净，利落一点！”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