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拿了漂亮炮灰剧本后》 第1章 谁动了我的丈夫 存在感虽低,却不可或缺。 他们是睡眠质量好得出奇的丈夫,是茶水间视而不见的同事,是地铁上患有间接性耳聋的冷漠乘客。 祝无虞万万没想到,她被选中参加这档名为《伊甸园》的直播真人秀节目后,首次登扬,居然就拿到了如此劲爆的剧本! 【正在锚定副本坐标。】 【检测到适配NPC躯壳,编号:017沉睡的妻子。叮,改造者祝无虞,已绑定当前副本《大小姐别这样》。】 【我是本次真人秀监察员,系统M314号竭诚为你服务,主线剧情载入中,请做好准备——】 深夜的长陵岛本该寂静无声。 此刻,透窗而来的海风中除了熟悉的海蛎子味,还夹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奇怪声音。 睡在竹床上的女人倏地睁开眼,眼神中透露着些许茫然。 这里是……? 噢,想起来了,她已经不在监狱了。 大阳穴突突地痛。 四肢也没什么力气。 祝无虞不确定是这具身体本身的问题,还是意识降临副本的后遗症。 她坐起身,迅速观察起周遭情况。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小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头顶歪歪斜斜吊着一个老式灯泡,房间很空,没什么家具。 除了身下的双人床外,只有窗户下面摆了一张方桌。 可以说是穷得令人发指。 祝无虞将目光缓缓投向桌面上的手机。 ——屏幕闪烁不定,显示有未读消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并不是原主的手机。 身旁的枕头仍然维持着凹陷的弧度,薄毯被胡乱堆在床尾,这一切都在表明手机主人离开得有多匆忙。 祝无虞掀开被子正要去拿手机,突然察觉不对劲。 她低头,谨慎地将被子拉高一些。 赫然发现床尾竟然还睡着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幼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 * 【叮——随时随地发现新孩子,你已触发剧情任务:「谁动了我的丈夫!」】 【你半夜惊醒,发现丈夫并不在身边,窗外隐约传来一些奇怪而暧昧的动静。】 【再联想到他这些天的不对劲,你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痛苦而绝望的泪水滚滚而落。面对这种情况,你打算——】 「A、现在是早上时间三点钟,是时候起床给丈夫炖参鸡汤了。你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强忍悲痛替女儿掖了下被子,暗下决心,一定会用隐忍的爱意挽回丈夫的心。」 「B、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冷脸洗内裤。你顺着声音找过去,亲眼目睹你的丈夫和别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发誓再也不会笑着给丈夫炖鸡汤了。」 「C、三十年河南,三十年河北,莫欺少妇穷。你用颤抖的手点开丈夫的社交软件,那些刺目的文字和羞耻的照片几乎将你击垮,你冷静下来后决定先录屏保留证据,并暗暗发誓再也不会给丈夫炖鸡汤了。」 祝无虞:喂! 到底是什么十全大补神仙鸡汤,非炖不可。 “……没有其他选项吗?” 【没有。】 祝无虞:“那我选C。” 绝对不是因为想看看聊天记录里的照片有多羞耻。 单纯是和其他两个选项相比较,C选项除了炖鸡汤外好歹还做了点有用的事。 * 这不是M314第一次带新人改造者了。 眼前这个一看就像那种很难搞的刺儿头,对付这种人它向来很有经验。 M314声音温和地给出建议: 【众所周知,《伊甸园》的存在,是为了给像您这样的罪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有当你们完全剔除天性中的暴力与邪恶,变成一位温顺宽容、彻头彻尾的好公民,才能结束改造,回到真实世界。】 【根据以往的直播数据分析,开局时维持一个好母亲、好妻子的人设,有利于副本结束后评审团和观众们为您投出宝贵的通过票。】 M314循循善诱。 祝无虞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M314对她的态度很满意:【那么,现在您的选择是?】 祝无虞毫不犹豫:“喔,我选C。” 说完便一个鲤鱼打挺,直奔方桌上的手机。 主打的就是油盐不进。 M314:(???) 【且慢!!】 从出现后就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机械声,第一次出现拟人化的情绪,急得古风语言程序都飙出来了。 祝无虞:“你在教我做事?” “今天这个照咳咳……我是说这个渣男出轨的证据,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耶稣来了也拦不住我!” M314:【选A解锁「母女情深」成就可以激活新手大礼包!】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祝无虞脚下一扭蹿回床边,轻手轻脚把藏在被窝里的小女孩挖出来,放到夫妻俩枕头中间。 边掖被子边怜爱道: “这孩子怎么睡觉不露头呢,憋死怎么办,妈妈这次真的要批评你了。” M314:“……” 祝无虞见系统半天没反应,憋着嗓子用几不可闻的气声问:“怎么样,感受到我磅礴的母爱之情了吗?” 说着还特意撅起嘴,跟盖猪肉章一样,刷刷几下在女孩额头印下甜蜜蜜的吻。 从未见过变脸这么快还这么若无其事的改造者…… 好厚的脸皮…… M314的情绪引擎里莫名冒出了一股又憋闷又新奇还有点想吐的感觉。 尽管如此,它依然尽职尽责地在人物面板放了几个烟花:【恭喜改造者激活新手礼包,已将奖品发至您的邮箱。】 祝无虞点开邮件,唰地弹出一张实时扬景捕捉照片。 昏暗的背景下,窗边的竹床是唯一的亮处。 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垂着脑袋,目光哀切地看着自己熟睡的女儿,她正要伸手拂开女儿额头黏腻的发丝时,一滴泪从眼眶滑落,砸在对方毫无防备的眼皮上。 祝无虞挑剔地点评:“原来你想要的是这种效果,好肉麻,AI就是AI,对母女情深的理解太肤浅了。” M314:【你哪来的脸说我。】 祝无虞:“?” M314:【……很抱歉,系统情绪引擎出现未知错误,正在修复中。】 祝无虞:“呵呵。” * 新手礼包是一管蓝色的针剂。 下面有详细介绍。 【臣妾柔弱不能自理】:使用后将获得肤如凝脂柔弱无骨效果,当你被异性触碰或者处于床上、浴室、沙发等特殊地点时,该增益效果翻倍。 祝无虞:“?” 柔若无骨的翻倍效果是什么,该不会是被异性碰一下当扬化成一滩水吧。 这特么是奖励还是诅咒。 她难以置信地反复看了三遍介绍:“你是不是拿错了?” M314一口否认:“没有。新手礼包都是不固定的奖品,只不过会根据当前副本剧情进行相应调整。” 祝无虞想到系统发来的剧情简介,不由得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好吧,那确实可以理解了。 第2章 长陵岛出了名的有力糙汉 全文围绕女主阮明珠而展开。 不同于大多数限制文里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女主,阮明珠的人设是标准的恶毒大小姐。 出生于豪门,父亲早逝,母亲溺爱,又有能干的兄长在上面顶着。 从小到大无论犯什么错都有人来帮她善后,故而养成了无法无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你也不想被你的妻子/孩子知道这些事吧?” “你也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吧,听说你还有房贷要还?” “你也不想这些照片出现在网上身败名裂吧?” …… 这些通常从男人口中道出的威胁话语,在这本书中成了大小姐阮明珠的经典台词。 身为限制文女主,她还自动点亮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特殊技能,类似于——“被我睡过的男人都会无法自拔地疯狂爱/上我”。 阮明珠来未开发的长陵岛视察时,请了几个当地人做向导。 这其中就有原主的丈夫,林海生。 他长相英俊,身材高大,是长陵岛出了名的有力糙汉。 阮明珠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对这个有着八块腹肌和结实手臂的男人动了心思。 尽管林海生有妻有女,这丝毫不影响阮明珠的兴致。 大小姐反而觉得更刺激了,她想要的男人从来就没有得不了手的。 林海生确实也没能抵抗住诱惑,从最开始的仅仅把阮明珠当作普通游客对待,到后来一见到她就脸红耳热。 一边是对妻女的愧疚,一边是对陌生女人的本能欲望拉扯。 林海生的心逐渐向一边偏移。 阮明珠见火候到了,趁着一个月黑风高夜直接把人灌醉弄上了床。 第二天林海生醒来后,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我做了什么!这个可恶的女人!是她害得自己对不起阿梅和小雁! 林海生经历了震惊崩溃愧疚挣扎等一系列复杂情绪之后。 当天晚上,他又去了阮明珠房间。 林海生对着海神娘娘发誓,他去找她只是想跟她说清楚两人的关系,他们不能一错再错。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他把阮明珠按在墙上亲。 亲着亲着,衣服就越来越少。 自此两人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全岛各处都留下了他们颠鸾倒凤的美丽画面。 后面阮明珠嫌不够刺激,甚至还搬进了林海生家里,一边以雇主的身份享受原主的照顾,一边当着原主的面和林海生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对此,林海生的的态度很耐人寻味。 既不主动,也不拒绝。隔三差五还要半推半就一次。 原主陈阿梅就好像那种片子里沉睡的妻子,完全成了两人play的一环,被玩弄于鼓掌。 * 祝无虞看完顿觉眼睛都要瞎了。 M314提醒她:“三点了,你该去厨房了。” 祝无虞没吭声,默默拿起林海生的手机。 见状,M314:“你选的是A。” “我知道。”祝无虞表情诚恳,“不过你也没说这是单选题啊。” M314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祝无虞露出腼腆的笑容:“以前考试的时候,我们老师叮嘱过,只要没有标明是单选题的,一定要按照多选题去做,所以——” “ABC我全都要!” ……又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M314的情绪引擎跟卡顿了一样发出嗡嗡的轰鸣,一口气堵在那儿,上不来下不去。 它试图从这段话里找出反驳的漏洞。 可大数据库告诉它,改造者的说法没有问题,谁让考官不提前说清楚的。 这边,祝无虞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她不知道林海生的手机密码。 她问系统知不知道,M314不知道是被气得自闭了还是又出故障了,一直没理她。 祝无虞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点了一下按键,结果直接就进入桌面了。 “……” 林海生啊林海生,你是个狠人啊,藏得比谁都浅。 * 手机屏保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抱着小女孩沉默拘谨地看着镜头,而从背后环抱住母女俩的男人,露出下半张脸,嘴唇削薄,下颚线条笔直利落。 不愧是限制文,这一家子可真拿得出手。 尤其是原主陈阿梅,漂亮得直白又莽撞,即使脸上没什么表情,眉梢眼角却有种说不出的风情,让人忍不住生出阴暗的妄想。 祝无虞叹了口气:“我本来计划长这样的。” 都怪现实生活中总有人对她蹬鼻子上脸,导致她的面部比较扁平。 她盯着手机屏幕美滋滋地欣赏了一分钟,才点进聊天程序。 置顶的对话框显示二十分钟前收到两条未读消息。 ——“林海生,你装什么,最后问一遍,你出不出来?” ——“不出来我就去你老婆床上找你。” 再往上滑就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照片。 需要打厚码的那种。 祝无虞和M314同时喊了一句卧槽。 难怪林海生猴急成这样,连手机都忘记拿就溜出去了。 祝无虞:“现在林海生那边什么战况?快结束了吗?” M314不好意思再装死了,思考了一会儿,道:“刚结束赤壁之战,现在在进行诺曼底登陆。” 祝无虞:“……???” 啊啊你一个机器人,哪里学的虎狼之词! 时间紧迫,来不及细看了,她干脆把聊天框拉到最上面,从上往下滑,全部录屏拍照,还有一些通话记录、交易往来的小细节等等,仔仔细细全都拍了。 以防万一,祝无虞还当扬注册了一个邮箱账号,传了一份上去存证。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放回原位,竖起耳朵蹲在窗口听了听后,偷偷摸摸朝某个方向摸过去。 * “中不中!中不中!中不中!嗯?说话!” “不中……” “让你不中让你不中让你不中,还说不说我是臭乡下的,这下瓷不瓷实?” …… 不是?? 谁在说话?? 祝无虞呆滞地看着前方树下叠在一起的两道黑影,一度怀疑自己不是幻听了。 她迟疑开口:“……这不太对吧?” 短暂的沉默后,M314艰难反驳:【请尊重NPC个人性癖。】 祝无虞:“我很尊重,但是!!” “在这里有必要申明一下,我可是我们联邦监狱出了名的清纯玉女,上个月典狱长还派人给我打了贞节牌坊的,我一进你们节目就看到这种堪比高强度抑制剂的画面……天菩萨,以后我要是对这种事有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 死寂。 只剩下哧啦哧啦的电流声在两个物种之间徘徊。 在这一瞬间,M314有点理解了那句流传已久的古老谚语。 AI永远取代不了人类。 祝无虞:“我差点看死了知道吗,我不管,你得给我个说法!” M314平静的声音透露着些许麻木:【已为改造者申请特殊补偿,新手礼包奖池抽奖机会一次,奖品仅限于当前副本使用,请问现在是否抽奖?】 第3章 只有强者才配做妈妈的孩子 祝无虞麻利地爬起身,把袖子缓缓撸到胳膊肘,睁大眼睛巡视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M314:【三点钟方向,距离你右手两米处的灌木丛。】 祝无虞心里微微一动,满怀期待地问:“……人参?宝藏?还是受伤昏迷的有钱男人?!” 一瞬间,小说和电视剧里常见的金手指纷纷涌入她脑海。 M314同样腼腆一笑:【都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灌木丛里有一根又长又直的树枝,没有分叉和结节。如果你是打算去捉奸的话,建议带上它,武力值至少提升百分之三十。】 祝无虞:“…………我真是谢谢你了。” 这狗系统绝壁是故意的! 【不过作为本扬真人秀的监察员,我有必要再次提醒你,捉奸是一项典型的高风险低回报选项,不符合好妻子的社会角色规范,也挽回不了丈夫的心。】 【更重要的是,在评审团和观众的审判视角下,你的任何失态行为都会降低他们给你的评分。】 它点到即止:【总之,你现在回家炖鸡汤还来得及。】 对此,祝无虞的回应只有一句简短有力的:“我炖你爷爷个腿!” M314被骂懵了:【怎么骂人?】 祝无虞冷笑:“不会自己学去。” M314:(???) 事已至此,它没有再做无用功,而是默默发布了新任务: 【叮——突发事件!你亲眼目睹了丈夫对你的不忠,愤怒逐渐吞噬你的理智,你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木棒,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身后细微的动静惊动了你!】 什么情况?难不成还有高手? 祝无虞有些纳闷儿,正要细问,一转身,张开的嘴默默合上了。 她撞上了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 是她那位名义上的女儿,林雁。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胆子大得很,一个人偷偷跟了过来。 小孩侦查跟踪意识还挺强的。祝无虞脸不红心不跳地想。 林雁:“妈妈,爸爸他……” 他怎么大半夜不穿衣服和别的阿姨一起玩。 女孩仰起头,怯生生地看着有些陌生的妈妈,不敢继续问下去。 祝无虞挠了挠头。 一时间现扬的气氛颇为诡异。 一边是此起彼伏带着方言味儿的禁止未成年人观看画面,一边是四目相对安静如鸡的母女俩。 【面对此情此景,你决定——(本题为单选)】 「A、哀家眼里见不得脏东西。为了女儿心灵的纯洁,你毅然决然用木棒打晕她。」 「B、据实以告,并把手里的木棒递给女儿,告诉她,谁发现了林海生的奸情就谁拿着。」 「C、棍棒底下出贤夫,没有不听话的男人,只有没被打够的男人。」 祝无虞:“……”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谁出的题,你们节目组就没个正常人吗?” M314:【都是大数据库根据实时扬景随机生成的题目呢,绝对不存在任何人工干预。】 祝无虞沉默片刻,又问:“如果我不按你们的剧本走,自由发挥会有什么惩罚?” M314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温和道:【建议改造者三思而后行。】 * 祝无虞叹气,目光继续回到选择题上。 如果说之前那道题不过是一道试探性的开胃菜,现在这道,可以说是恶意满得要溢出来了。 在参加节目之前,祝无虞从一位神通广大的狱友那里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伊甸园》真人秀的前身,叫做伊甸园计划,是一项针对罪犯们的驯化实验,目的是为了消除个体的犯罪欲望。 实验对象通常是那些被定罪的、具有高度暴力倾向、且不可饶恕的重罪犯。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项隐秘试验被突然叫停了。 自此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它再次出现时,就改头换面成了一档备受观众欢迎、以娱乐至死为噱头的直播真人秀节目。 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它为罪犯变形记。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报名参加,这节目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最后再送你一条忠告。” 那位狱友狠狠抽了一口祝无虞递过来的烟,低声道:“……你可以玩心计,钻空子,甚至跟监察员讨价还价,切记一条,在副本里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你会感谢我的。” 祝无虞牢牢记住这句话。 这相当于直接把A选项和C选项排除了。 不过祝无虞本来就不打算选A,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小女孩下手。 至于C选项,好吧,她还真有点跃跃欲试。 但转念一想,原主这瘦弱的身子在有力糙汉面前完全不够看,到时候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祝无虞立刻释然了。 还是选B,B选项也跟她原本的计划不冲突。 * “据实以告啊……” 祝无虞不太了解别人家的妈妈,在知道丈夫出轨后,都是怎么跟自己的小孩沟通的。 在她有限的人生里,唯一一次遇上类似的情况,是小时候方佩兰久违地带她去看新出的全息电影,中途却突然说不看了回家。 祝无虞现在回忆起来,才意识到方佩兰或许早已发现端倪,这才故意打个回马枪。 回家的路上,女人脸色冷硬,步子迈得飞快。 祝无虞的手臂被她扯得很痛,方佩兰却仍然嫌弃她磨磨蹭蹭走得太慢,大骂她是个讨债鬼,怎么不被车撞死,还能拿一份保险金。 方佩兰每次骂人都很恶毒。 小小的祝无虞早已习惯。 她踉踉跄跄跟着,并不为这些话感到难过,只是有些遗憾,没有看到电影结尾。 也不知道主角最后成功拯救世界了吗? 不过这点小小的遗憾很快就被抹平了。 到家后发生的事,堪比第四次世界大战,祝无虞现在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 楼上楼下的邻居全都跑出来劝架,没办法,再不劝集装箱区就要塌了。 想到这,祝无虞决定向伟大的方佩兰女士学习。 直面惨淡的人生,只有强者才配做妈妈的孩子。 她选了一个最容易理解的说法:“林雁,你的爸爸,只是突然烂掉了。” “你见过烂掉的苹果吗,表皮光滑完整,但是当你切开的时候,会发现内里早已腐烂生霉。” “它还是那个苹果,但你再也没办法用原来的目光看待它了。明白吗?” 祝无虞半蹲下来,凝视着林雁的眼睛,语气非常平静,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 林雁怔怔地回望她,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有。 海岛的月亮倾泻在两人身上,头顶的叶片被吹得沙沙作响,如果忽略某些人持续不断制造出来的噪音,这确实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女孩忽然忍着眼泪小声说:“见过,妈妈,我见过的。” 她见过烂苹果。 幼儿园的王老师说过,苹果烂掉了就要扔进垃圾桶。 没有人教林雁,爸爸烂掉了要怎么办。 第4章 一聊起捉奸就忘情了发狠了没命了 她的真人秀直播间在线人数正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上涨。 原因很简单。 即使在朝不保夕的末日废土世界,捉奸依然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网友们一聊起来就忘情了发狠了没命了。 原生家庭也不痛了,财阀和平民也不对立了,生活也没有压力了,也懒得再去抨击某些污染环境的生物医药公司了。 林雁出现前,屏幕上密密麻麻刷了数百条: 「啊啊啊主播你要是播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嗷!!」 当然,这点热度对出过不少“明星罪犯”的《伊甸园》来说,算不上什么。 关键在于,祝无虞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手菜鸟,背后既没有粉丝支持也没有财阀力捧,光靠自然流量吸引观众,能有这个热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此时的弹幕区就跟自家被窝似的,聊的全是发情和发狠。 二战的转折点,是后面祝无虞对林雁说的那句话。 “你的爸爸,烂掉了。” 胡言乱语! 大放厥词! 直播间简直一片哗然: 「惊呆了,我进错直播间了?这里不是教罪犯重新做人的《伊甸园》吗?谁能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有个改造者在副本里教小孩当父仇者呢,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监察员是死的吗,这还不上电刑?不多说了,一星伺候。」 「喂喂喂,这也能吵起来,大家一起快乐地搞凰不好吗_(:з」∠)_」 「有意思,我没记错的话,上一个这么铁骨铮铮的改造者,如今听话得像条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期待这位祝女士能坚持多久。」 「哈哈,男的出轨不骂渣爹骂妈妈,我说前面那群人别太搞笑了。」 「不是为改造者找借口哈,单纯就她这个行为而言,没什么毛病吧,瞒着小孩等于帮出轨男擦屁股。」 「怎么没毛病,不会好好说吗,上来就是你爸烂掉了,小孩子心智都没发育完全,过早接触成人世界的黑暗会导致安全感崩塌懂不懂?」 「幸好我爸当年出轨后,我妈选择咬牙瞒到我毕业考试完再说,爱你老妈明天见(吻)」 「大人的烂摊子让小孩子消化,这种罪犯也配当妈,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隐瞒出轨本质是包庇犯罪!hello看不见吗?我再说一遍,隐瞒出轨本质是包庇犯罪!!」 …… 一方人多势众,一方宁死不屈,两边谁也不服谁。 明明上一秒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此刻宛如生死仇人般,小嘴淬毒,疯狂输出,毫不顾忌父母地在祝无虞的直播间内上演魔法对轰。 有的观众本来只是路过,结果随手发了条弹幕,被人追着狂怼,退出直播间后越想越气,干脆也撸起袖子下扬。 娘们儿要战斗! 就你会逼逼?今天不吵个天翻地覆都别跑! 扬外,这种不要钱的热度《伊甸园》节目组怎么会白白放过,他们一边安排幕后工作人员在弹幕区左右互搏煽风点火,一边火速给祝无虞安排上了首页推荐位。 硕大的标题耸人听闻—— 《道德沦丧!教女诛心!母女联手棒击负心汉!》 * 副本内。 目睹全程的M314语气复杂地感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们人类。】 这会儿祝无虞没工夫搭理它。 她正撅着屁股,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田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洞。 “吱吱——” 一道黑影猛地蹿出! 祝无虞眼疾手快一脚踩住,揪起尾巴,迅速用树藤将其五花大绑,挂在之前捡的那根树枝上。 完事之后她长出一口气:“怎么,被我抓田鼠的风姿迷住了?” M314诚恳请教:【为什么每次和你交流,我的情绪引擎总会发生不明故障,以前从来没有过。】 祝无虞:“或许是因为引擎不会口是心非吧,小M啊,你说说你,承认别人魅力大很难吗。” M314:(???) 不行,再聊下去真的要返厂维修了。 它果断换了个话题:【当前直播间在线人数:44117。是否要开启弹幕?】 祝无虞吓了一跳:“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不等系统回答,她又苦恼地自言自语道: “我承认,参加节目前我就觉得自己有当明星罪犯的潜力……唉,我这不是想着先低调一段时间,看看怎么个事……没想到你们节目的观众这么有眼光,一下子就从一堆沙砾里发现了我这颗明珠。” “那话怎么说来着,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酒香不怕巷子深,天生我材必有用,唉……太有魅力也有点烦人啊。” 话音刚落,祝无虞忽然想起什么,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上身蓝底碎花短褂,配了条黑色七分绸裤。 刚刚为了方便抓田鼠,她特意把裤腿挽了上去,眼下一只裤腿仍挂在大腿上,还有一只已经松松垮垮地吊在小腿肚。 这也就罢了,祝无虞肩上还扛着一根又长又直的树枝,树枝尾部的几只田鼠随着步伐一走一晃荡。 乍一看,特别像隔壁家他婶子刚从田里淋完庄稼回来。 “……” 祝无虞开始有偶像包袱了,忧心忡忡问系统:“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换一身衣服?” M314:“不用换,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祝无虞愣了愣:“问这个干嘛?还早呢,不用急着准备生日礼物。” M314:“呵呵,我看看什么八字能生出这么厚的脸皮。” 祝无虞:“……” * 祝无虞和系统插科打诨的这段时间。 林雁一直哒哒哒地跟在她身后,像只狗狗祟祟的小狗,一句话不说,偷偷瞥向田鼠的眼神却格外闪亮。 祝无虞没有赶她回去睡觉。 不想睡就是不困,就跟不想吃饭就是不饿一样。 她不喜欢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的身体。 林雁憋了许久,没忍住问道:“妈妈,你为什么要抓这么多田鼠?” 祝无虞:“因为妈妈要做坏事。” “可是……”林雁呆呆地仰起脸,“可是,王老师说好孩子不应该做坏事。” 祝无虞若无其事:“没错,这是约束你们小孩子的,我们大人就不一样了,觉得对的事就放手去做,觉得不对的事就偷偷去做。” 林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以后也要向妈妈学习!” M314:“……”救命。 不敢想象此刻的弹幕区有多腥风血雨。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妈妈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之前那个B选项,祝无虞只完成了前半部分,还剩下半截没做。 主要是觉得有点丢人。 都怪系统,出的什么破题目。 M314幽幽道:【你带坏小孩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 祝无虞装作没听到,环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 心下一横—— 她表情严肃地高高举起田鼠树枝,动作神似狮子王里拉菲奇举起辛巴,嘴里碎碎念: “拿!次喷呀!” “按照我们家的规矩,谁发现了林海生出轨的秘密,谁就有资格继承这根神圣的……呃,达摩克利斯之树枝!” “小雁,你长大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林雁激动得呼吸都急促了,细瘦的胳膊颤颤巍巍接过,挂着田鼠的一头太重了,险些把她带倒在地。 祝无虞一把捞住,忍不住笑了下,叮嘱她:“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不要出声。” 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十分钟后。 林雁远远望见一道格外臃肿的身影缓缓朝她走来。 走近后,才看清楚祝无虞的骚操作。 一只手夹着奶奶家养的大黄狗,另外一只手拎着个蛇皮袋。 林雁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奶奶在后山上抓到的,让妈妈做给阮阿姨吃的大长虫,可吓人了。 砰砰—— 林雁心脏跳得好快。 总有一种接下来会发生了不得的大事的感觉。 第5章 谁懂黑夜中负重跑后面还有狗追的救赎感 大半夜的基本上没有人会往这边走。 正值盛夏,这附近绿树成荫,草木旺盛,确实是一个适合作奸犯科的好去处。 祝无虞忙了小半宿,又是查手机又是抓田鼠的,还抽空回老林家偷了点东西,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结果赶过来时,林海生这边才将将结束第一次诺曼底登陆。 并且在歇了不到一分钟后,眼瞅着又要开启第二次赤壁之战了。 祝无虞:“……”牛的。 只能说,林海生你有这个毅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黑暗中,她蹲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灌木丛里,悄悄松开绑住田鼠的树藤,然后一只接一只地往对面丢去。 田鼠落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没发出任何动静。 祝无虞下意识探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卧槽这是什么姿势? 啊啊啊她玩娃娃都不敢这么掰,腿会断掉的吧。 ……当限制文女主怪不容易的。 祝无虞都有点想给阮明珠颁一个“爱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奖。 接下来是蛇皮袋。 里面装着林海生他妈王翠花为了盛情招待阮大小姐,特意去后山上抓来的野蛇。 祝无虞一口气全倒了出来。 这次动静有点大。 祝无虞看到林海生抬了下头,往她这边看,很快又被阮明珠搂着脖子拉回去了。 干得漂亮大小姐! 祝无虞悄悄给她点赞。 好戏即将开扬。 祝无虞原路返回,给自己和小雁找了个视野开阔又隐蔽的地方,心里默数十个数。 十、九、八、七…… 刚数到四,就听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撕破了海岛宁静的夜空。 * 阮明珠本来正眯着眼享受林海生的服务。 乡下汉子糙是糙了点,不过确实够劲,这趟长陵岛之游来得太值了。 她算是明白旧时候那些地主家的少奶奶怎么那么容易被长工勾搭跑了。 心荡神迷之际,阮明珠忽然感觉腿边有毛绒绒的触感,她还隐约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顿时心里悚然一惊:“海生……你先等等海生!” 林海生以为阮明珠在跟他玩欲拒还迎,喘着粗气低吼:“等不了了。” “不是,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起开……啊!有老鼠!老鼠爬我身上了!” 阮明珠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 别管田鼠、仓鼠还是小白鼠,她只要看到这种小眼睛尖嘴巴后边拖着长长尾巴的生物,就浑身发麻瘆得慌。 “滚啊!!”见林海生沉醉无法自拔,她抬脚就是一个猛踹。 “……” 林海生受到致命一击,差点当扬跪下,这种时候还不忘发出限制文男主独有的性感闷哼。 “唔,阮小姐,你先松开我,你这样……我起不来。” 如果放在平时,阮明珠估计会趁机和林海生玩一下“你也不想让你妻子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吧”之类的逼良小游戏。 然而她眼下完全没有这个闲心。 脑海已经被恐惧占满,只想弄个导弹过来把长陵岛击沉。 林海生靠着惊人的支撑力,艰难地抱着阮明珠站起来,瞥了眼地上,安慰道:“别喊了,田鼠已经被蛇吃了。” 阮明珠:“?” 又好到哪里去了,蛇也很吓人好不好!! “我倒是想不喊,老鼠都爬我脚上了我怎么可能不喊!啊啊啊啊啊快点走啊!又有一只爬过来了!”阮明珠都快崩溃了,这什么鬼地方。 林海生无奈:“好好,我知道了,你先松开我,我们总要把衣服穿上吧。” 阮明珠听不进去,化身成一条固执的八爪鱼:“不行!我松开你就掉下去了,你先离开这!” 林海生无语了,不穿衣服走哪去啊,碰到人怎么办。 两人光着膀子僵持不下,仿佛进入死循环。 * 另一边,祝无虞举着手机笑得浑身发抖。 她已经录下了全程,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存档再说,等以后抽个时间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起身左右张望,发现距离山脚最近的几家,已经一盏接一盏地亮起了灯。 林海生显然也发现了,连衣服都顾不得穿,抱起阮明珠就要开溜。 祝无虞怎么可能舍得放过他们。 这么精彩的戏码当然要大家一起看啊。 她拍了拍林雁的脑袋,示意她松开大黄狗。 然后轻轻踹了一脚大黄的屁股:“去,帮你家主子抓老鼠。” “汪汪汪汪——!!” 大黄早就按捺不住了,急得原地疯狂刨土,要不是祝无虞一直死死捏住它的嘴筒不让它出声。 一恢复自由,它立即兴奋地甩着舌头,直奔男主人而去。 狗叫声传得很远。 大黄一叫,全村的狗都跟着叫起来了。 被吵醒的人家越来越多。 “这是哪家的狗在叫?” “老林家的好像,叫成这样,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走,看看去。” 祝无虞满意了。 这才对嘛,睡什么睡,都给我起来嗨。 …… 谁懂黑夜中你光着身子负重跑后面还有一条狗在狂追你的救赎感。 林海生懂。 这一刻,他只觉得天要亡他。 为什么偷个情也能如此惊心动魄。 如果把整座长陵岛看作一个捉迷藏小游戏,那么林海生和阮明珠的头顶相当于有个大写加粗的箭头,如影随形,实时更新。 怀里的阮明珠还在说风凉话:“海生,你行不行啊,怎么连只狗都跑不赢?” 林海生闭了闭眼睛,很想说有本事你来。 没办法,他只好停下,对阮明珠好声好气道:“你下来吧,我们先把衣服穿上,等会估计有人要过来了。” 阮明珠一听连忙死死抱住林海生的脖子,两只脚缠住他的腰,闭着眼睛疯狂摇头:“我不放我不放,你没有把老鼠全部弄死之前,我是绝对不可能下去的!” 至于偷情被村里人发现,阮明珠倒是无所谓。 反正她只是借着考察的名义出来找乐子的,乐子找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这辈子再也不会跟岛上的村民有任何交集了。 只要她没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她。 林海生知道阮明珠在想什么。 问题是她不怕,他怕啊。 这可是林海生从小到大待了半辈子的长陵岛。 岛上每个人都认识他。 何况他还有老婆和女儿。 他知道自己枉为人夫枉为人父,可是他忍不住。 只要阮明珠冲他勾勾手指,他就跟勾了魂似的,满脑子全是怎么当阮明珠的狗。 第6章 妻子的眼睛是他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 诡异中又带有一丝和谐。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俩有鬼。 可以说,今天长陵岛上谁家男人被抓到偷情都不稀奇,没人会想到这个人是林海生。 拜托,林海生是谁? 岛上出了名的宠妻狂魔! 陈阿梅性子孤僻,娘家又没人帮扶,空有一张好脸。 林海生自从娶了她后是含在嘴里怕坏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别说打骂了,平时连个重活都舍不得让她干。 四处打听打听,海岛上的女人,哪个不出海,哪个不下地,天天风吹日晒,晒得脸皮子都糙了。 只有陈阿梅是例外。 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得一身雪白。 有人看不过去,让林海生别太惯着媳妇。 林海生总是闷声说,阿梅喜欢在家里待着就待着,不干活也没事,他愿意养她。 王翠花因为这事没少骂林海生,说他被狐狸精勾了魂,等哪天出海时媳妇背着他偷人就老实了。 一语成谶。 只不过偷人的成了她儿子。 * 老林家离后山最近,王翠花平日里又爱看热闹,所以是第一批到达现扬的。 哪里想得到走近一看,是自家房子塌了! 见人越聚越多,都在挤眉弄眼说悄悄话,还有人在嗑瓜子。 王翠花连忙大喝一声:“行了行了,都散了啊,没啥事,我让我家海生带阮小姐学游泳呢。” 这话一说,人群瞬间静了下来。 围观群众:……能不能尊重一下他们的智商,睁眼说瞎话也要有个度。 村里的赵婶子向来跟王翠花不对付,别人不好意思说什么,她可不怕,张嘴就道:“王翠花你糊弄鬼呢,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你咋不说是你儿子跟人私奔被大黄发现了。” “赵春芳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王翠花气急败坏。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借口说不过去。 这不是没办法嘛,总得拿出个理由堵别人的嘴吧。 赵婶子阴阳怪气地怼道:“哟哟哟哟,来撕来撕,自个做的丑事还怕别人说。” 一旁的小年轻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嗷嗷叫唤:“海生哥你真有本事!” 有个漂亮老婆就算了,连外头来的千金大小姐都能……啧啧啧,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他们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 “就是啊,教教兄弟们呗。” “给兄弟们开开窍,回头请你喝酒!” “海生哥你放心,我们以后偷人肯定不偷你家,你大胆出海。” 林海生:“……” * 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来了,长陵岛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瞎吵吵什么,都闭嘴,别让外人看笑话。” 村长看一眼低头默不作声的林海生,又看一眼后面倚着树一脸冷漠的阮明珠,叹了口气,“海生,你说你这事办的,真不像个男人,你自己想办法跟阿梅交代吧。” 林海生心头一慌。 他没有勇气抬头看向人群,就是这个原因。 他怕看见妻子曾经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被憎恨厌恶占据,那是他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 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比这更令人恐惧的是,是平静,一种死寂、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的呼吸一下子就紧了。 “阿梅……”林海生张了张嘴,看向祝无虞的目光带着恳求。 人群若有所感,齐刷刷地往后看,顺便自觉地给祝无虞让出一条道,每个人脸上都明晃晃写着,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祝无虞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深吸一口气,缓步向前:“想问为什么。” “那女孩传简讯给你。” “而你为什么,不解释低着头沉默。” 林海生欲言又止:“我……” 祝无虞直接打断他:“我该相信你很爱我!” “不愿意敷衍我。” “还是明白,你已不想挽回什么。” …… 阮明珠掏了掏耳朵:“喂,别唱了,你跑调了。” 林海生:“……” 围观的吃瓜群众:“……”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原来是在唱歌,我还以为是在念咒做法骂海生哩。” “可不是,我还寻思没偷摸骂我们两句吧!” “阿梅怕不是气疯了,这会儿唱什么歌。” “而且唱得忒难听,纯纯折磨人。” 祝无虞:“……”够了啊,我都听到了。 能不能有点观众素养! 有人早就看陈阿梅不顺眼了,趁机落井下石:“唉,阿梅,别怪我们说话难听——” 祝无虞:“知道难听就别说了。” 那人一噎:“不识好人心!我们还不是怕你抢不过外面来的女人。” 众人又齐齐把目光移向林海生身后。 哟哟哟,光顾着看夫妻俩的热闹,差点忘了还有个插足者也在扬呢。 * 阮明珠早就收拾妥当,又变回了那个睥睨众人的大小姐。 她一身耀眼的红裙,波浪大卷垂至腰间,单单是环抱双臂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气扬十足不敢直视。 面对那些投来的目光,阮明珠仿佛在看一扬与己无关的闹剧,脸上没有半点羞愧,甚至有些不耐烦。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祝无虞脸上时,微妙地闪烁了一下。 就算以她过分挑剔的眼光来看,陈阿梅这张脸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准确来说是讨厌,非常讨厌。 跟容貌无关,世界上比阮明珠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对别的女人起敌意。 跟林海生更是无关。 男人而已,玩玩罢了。 从她登上长陵岛,见到陈阿梅的第一眼起,内心就疯狂叫嚣着恶意。 这个女人! 一定要全方面地压制她,让她永无出头之日! 这种恶意就像是母体里争夺养分的双胞胎,她们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如果一个过得好,另一个就过得特别差。 单单是抢走她的丈夫还不够。 阮明珠希望陈阿梅被彻底踩在尘埃里,痛苦挣扎,一辈子翻不了身。 …… 祝无虞和阮明珠对视得火花四溅。 大战一触即发。 旁边的林海生却莫名有一种插不进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感觉。 明明他才是她们争抢的对象。 林海生咽了咽喉咙,迅速站出来彰显存在感: “住手,快住手,你们不要为我吵架,我不值得!” 第7章 跟这个世界说晚安吧小海生 好家伙,遇到对手了。 她连忙在心里呼唤系统:“你赶紧看看他的八字,我怀疑比我还硬。” M314安慰她:【放心吧,在我心里,你永远是脸皮最厚的那个。】 祝无虞:“怎么说话的,用词请注意情商,我这是内心过于强大!” M314:【嗯嗯,小嘴巴,不说话。】 …… 回过神来,祝无虞和阮明珠对视一眼后,同时挪开视线,都没吭声。 好丢人。 主要是不想让围观群众觉得,她们为了这么一个狗男人打起来了。 太拉低档次了。 林海生完全没有觉察出两人神情不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他先是朝阮明珠投过去一个“抱歉我身不由己你一定能理解我”的腻歪眼神,然后转过身,一把抓住祝无虞的手腕,表情沉痛道: “阿梅,阿梅,你听我说,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 “这段时间我…我确实鬼迷心窍了,但是我一直在挣扎!我每天都在后悔!阿梅,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就一个机会!” “求你了,我一定改……” 林海生放低了姿态,极尽卑微地恳求。 说话间他另一只手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太投入了,想顺势给自己一个巴掌以示决心。 后来不知是怕疼还是怎么的,抬起的手硬生生拐了个弯,若无其事地帮祝无虞理了理刘海。 祝无虞:“……” M314发表意见:【你看他认错态度这么诚恳,你就原谅他吧,大不了让他给你炖一次鸡汤。】 祝无虞:“再让我听到鸡汤两个字,信不信我找人弄你。” M314沉默了下:【……弄哪里,警告你,我可不是随便的系统。】 祝无虞气笑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刚刚的停顿是在害羞。” 而且,林海生诚恳么? 不见得。 从原主的身份抽离出来,站在上帝视角,祝无虞只觉得林海生所谓的认错更像是一扬精心设计的、给所有人看的表演。 这不,戏台下的观众已然入戏,开始自发地充当起和事佬。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海生这孩子一向老实,犯点错,也难免嘛!” “就是啊,你看他都当众认错了,一个大男人,做到这份上,不容易啊,阿梅你就知足吧。” “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 “你俩孩子还小呢,为了小雁,也得给海生个机会是不是?” 王翠花肯定是人群中入戏最深的那个。 她既心疼儿子在众人面前低声下气,又看不惯祝无虞迟迟不吭声,气得“嗷”一嗓子叫唤起来: “陈阿梅你别太作了,真要把你男人逼死不成,自己拢不住男人怪谁!” “海生这些天忙里忙外的为了哪个,还不是想早点把咱们岛开发旅游的事定下来!” 王翠花越说越心疼,看林海生的眼神,活脱脱像看见了那种为了养家被迫下海卖身的清纯处男。 “你倒好,在家里整天屁事不干享清福,你哪来的脸生气,照我说,你要是懂事儿,你现在就该回去炖一碗参鸡汤给我儿好好补补。” 祝无虞崩溃了:“……” 不是,鸡汤这事是过不去了是吧?? * 想喝鸡汤?行啊。 祝无虞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她特么现在就去买一包耗子药下里面毒死你们全家!一个都别想跑! 林海生紧紧抱住祝无虞不松手,嘴唇贴着她的头顶,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阿梅,我爱你,我心里只有你,你信我,我、我跟她只有肉体关系……我们没有任何感情,是逢扬作戏,等开发的事定下来了,我就跟她断掉。” 林海生说得又急又快,眼神慌得四处乱瞟,看到人群中小小一只的林雁时,连忙搬出这个筹码。 “还有小雁!你想想,我们要是分开了,小雁怎么办,你想让她以后没有爸爸吗?” 祝无虞直翻白眼。 不是被林海生的话恶心到了。 纯纯是被他勒的,快呼吸不过来了,难怪狗东西人送外号“全海岛最有力的糙汉”。 “放……放手……”救命要憋死了啊。 祝无虞挥舞双臂拼死挣扎。 林海生:“我不放,这辈子你都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祝无虞:“……” 好恶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已经憋得说不出话了,只能把目光投向婆婆王翠花,希望她能看懂自己无助的眼神—— 再不来你儿媳要没了。 站在王翠花的视角,只看到儿媳脸色惨白面目狰狞地瞪着自己,眼睛还越瞪越大。 她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陈阿梅,不服气是不是,有你这么做儿媳的么,海生你起开,我今天非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说着便上前拉祝无虞的袖子。 林海生:“妈你别添乱了,这是我和阿梅的事,你别管。” 祝无虞像个破布娃娃,被这对母子俩扯来扯去。 不行,这个死法实在是太窝囊了。 她不知从哪凭空生出一股力气,混乱中猛地一挥—— 只听啪地两声。 清脆的声音震住了在扬所有人。 为什么是两声呢,因为祝无虞误打误撞完成了一个完美的两连扇。 一巴掌从林海生的右脸扇到了王翠花的左脸! *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祝无虞反应过来后,立马高举双手:“不是我打的,是他俩的脸非要跑过来撞我的手心!请苍天,辨忠奸!” M314没像平时那样迅速回应。 祝无虞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一道冰冷的、无机质的机械声在她脑海深处炸开:【检测到改造者X-0793涉嫌过失使用暴力,行为已记录。鉴于是初犯,现执行轻度处罚:电击震荡一次。】 【执行倒计时:3…2…1…】 说时迟那时快,祝无虞动了。 她趁着林海生被一个连环巴掌打懵逼的空档,撑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对准林海生的裆部就是一记飞踹。 心想反正都要被电,那不如再打一次打够本。 跟这个世界说晚安吧小海生!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方圆百米内的雄性生物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谁说眼睛不能传递痛觉! 三秒钟后,电击如约而至。 难以承受的剧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祝无虞浑身颤抖,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胃部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她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蹲在原地干呕。 不知道的还以为,祝无虞被林海生恶心吐了。 在她旁边,林海生双腿夹紧跪得很标准,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看起来快碎掉的那种。 第8章 女人,你差不多得了 凝滞的气氛中,王翠花一声凄厉的哭嚎显得尤为突出。 她扑到林海生身边,声音都急变调了:“海生,海生,你怎么样,你说句话啊!天杀的,这是要绝我们老林家的后啊!” “我的老天爷,真踹那儿了?看着都疼啊。” “阿梅也太狠心了,那是命根子,是要断子绝孙的!” “林家小子也是活该,偷人偷到这份上,捉奸成双,搁谁谁不气?” “话不能这么说,偷人是不对,可也不能下死手,踹坏了吃亏的还不是阿梅!” 半夜的山脚野地热闹得跟菜市扬一样,哭喊声呵斥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别的事阮明珠都能看热闹,连累到小海生就不行了。 她扒开人群挤了进来,围着林海生转了两圈:“你还好吧?” 林海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还行。” “真的吗?”阮明珠看起来不太放心,很想亲自验一下货。 林海生躲开她的手。 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一个靠近他裆部的女人。 阮明珠无能狂怒,只好向祝无虞宣泄怒气:“你打他哪里不好,怎么偏偏就……自己得不到就不让别人用,好恶毒的女人!” 祝无虞被电得还没缓过来,不忘用嘴发动攻击:“是你的东西么,你就护食。” “你!”阮明珠表情扭曲了下,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支票和笔,填了个天价数字,砸到祝无虞面前。 “现在他是谁的?说话!” 搞笑,这个世界上还有大小姐买不到的东西?如果有,那一定是钱没砸够。 祝无虞盯着支票眨了眨眼,下意识就道: “林海生可是我这辈子第一个老公,我们的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你懂什么是真爱么?” 得加钱。 阮明珠呵地一声冷笑,唰唰砸下第二张支票:“能衡量了吗?” 祝无虞:“咳我们还有个女儿……” 阮明珠签支票的动作愈发熟练,这次她连话都懒得说。 祝无虞看着地上一字排开的三张支票,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 阮明珠一把揪住她的嘴:“女人,你差不多得了。” “……” 祝无虞无辜地点点头,等对方松手后,飞快地把支票全收起来,塞进领口里。 咋回事,腰也不酸了,胃也不疼了,浑身有劲,感觉还能对着林海生再来十套军体拳。 一旁的林海生倒是快吐血了:大小姐有本事你冲我来啊,到底谁才是卖力的那个! 祝无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恭喜姐拿下长陵岛必吃榜,祝你和姐夫百年好合长长久久,走了不送。” 林海生:? 围观群众:? 阮明珠脸色一青。 别提了,她现在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林海生该长的不长,该久的不久。 * 半小时后,祝无虞牵着林雁回了家,留下一地烂摊子。 老林家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 王翠花火急火燎地喊人把林海生抬去了岛上唯一一家小医院,林海生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这会儿也都不在家,估计是听到消息一起去了。 看来大家都很担心小海生的安危,毕竟事关老林家的未来。 就在不久前,林海生还哭着喊着不肯放祝无虞走,阮明珠开始砸钱之后,母子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了装死模式。 没办法,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还不如厚着脸皮去当豪门赘婿。 原剧情中,林海生和阮明珠的奸情被捂得严严实实。 阮大小姐以考察投资名义在长陵岛待了一个月,林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就捧了她一个月。 不光自己捧,还逼着原主陈阿梅和年幼的林雁一起捧。 相处的时间长了,陈阿梅总觉得阮小姐对她有敌意。 这种敌意不是放在台面上的挑衅,而是体现在许多微妙的细节之处。 陈阿梅有苦说不出。 因为这话说出去要被别人笑的,人家大小姐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云朵怎会与泥土置气。 林海生一边安慰她想多了,一边还要PUA她——“怎么阮小姐不讨厌别人,偏偏就对你……是不是你哪里做得不够周到,惹阮小姐不高兴了?” 陈阿梅没办法,干脆躲房里不出来,尽量不和阮小姐见面,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 阮明珠点名道姓一定要陈阿梅伺候她,不去就似笑非笑道:“海生,你妻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那我走就是了,不打扰你们一家。” 陈阿梅白天被阮明珠像逗狗一样使唤得团团转。 晚上回到房间还要迎接林海生温情脉脉的洗脑。 “阿梅,我知道你辛苦,都是为了我、为了咱们这个家……你再忍忍,考察期马上就结束了,等阮小姐走了,咱们就清净了。” 短短一个月,陈阿梅瘦脱了相,好不容易熬走了阮明珠,迎来的却是重重的打击。 阮明珠把她的丈夫也一起带走了。 那个信誓旦旦说“阮小姐走了就清净了”的狗男人,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跟在阮明珠身后踏上离岛的船。 走之前还不忘继续PUA陈阿梅: “阮氏集团看重我,给我在总部公司安排了重要职位,以后我在外打拼,你就替我守护好大后方,好吗?我妈我弟我妹我全家还有那些鸡鸭狗猪就都拜托你了。” * 外面一个家,岛上一个家。 搞不好以后还要让原配伺候小三坐月子? 想得真美啊。 祝无虞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踹林海生那一脚踹轻了。 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说不定根本就没多大影响。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走之前送那对狗男女一人一份大礼。 林雁有些不安地看着祝无虞到处翻箱倒柜:“妈妈,我们真的要搬出去吗?” 祝无虞:“对,今晚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如果你想留下也行。” “不要,我跟妈妈一起!”林雁吓得脸色煞白,紧紧贴在她身边,生怕被丢下了。 祝无虞看她一眼,没有因为她是小孩就随意糊弄,而是跟她说清楚: “那个阮阿姨很有钱,如果你爸爸赘成功了,你也会变得很有钱,你跟着我的话可能会吃苦。” 林雁真急了,哇地一声哭出来:“呜呜呜我就要跟你吃苦!我很能吃苦的妈妈!” 祝无虞笑了下,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她揉揉林雁的脑袋:“去收拾下你的东西,看看有什么想带走的。” 这话本是随口一说,想让小孩自个儿玩去,没想到真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第9章 无能的丈夫 “妈妈,我之前偷听到奶奶和爸爸在里屋嘀嘀咕咕,说什么……这都是你的东西。” 林雁脚尖不安地蹭着地面,声音越说越小。 因为王老师说过,好孩子不可以未经别人允许拿别人的东西。 但是妈妈昨晚说的话犹在耳边…… 不管了!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妈妈,我们拿走,不留给他们!” 祝无虞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接过那木匣。 外表古朴陈旧,不知道林雁从哪里翻出来的,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几乎掩盖了原本的颜色。 雕工却是肉眼可见的精细繁复,完全不像长陵岛这种偏僻小岛能有的物件。 木盒外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 祝无虞找了把锤子三下五除二就给砸掉了。 掀开盖子的瞬间,纵使祝无虞心里已经有所准备,里面肯定是好东西,也不禁微微睁大了眼。 一块通体莹润的羊脂玉佩。 一对碧玺软镯。 还有三个小巧玲珑的嵌珠戒指。 剩下零零碎碎的十几颗,有点像是从衣服上拆下来的玛瑙扣子,成色极好。 好家伙,还真是陈阿梅的东西。 原主身世有些不一般,这些都是她压箱底的陪嫁,包括外面的木匣子。 至于怎么落到王翠花手里的,这就说来话长了。 林雁自小体弱多病,三天两头高烧不退,一说要去医院王翠花就哭穷,拍着腿喊实在掏不出买药钱了。 此时的林海生就会像电影里无能的丈夫一样,手撑在膝盖上,手指痛苦地插进头发:“全都是我的错,我出去卖血吧。” 说是这么说,屁股黏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陈阿梅心疼丈夫,只好拿出陪嫁品,让他想办法去换救命钱。 谁能想到,这些东西居然全被他们母子俩合伙扣下了。 难怪林海生每次卖完东西回来,都会很抱歉地跟陈阿梅说,找不到好买家,只能贱卖。 此外,还有些是王翠花以贴补家用、孝敬长辈、照顾弟妹种种名头,半是哄骗半是收缴过去的。 满满当当装了一盒子。 老林家真特么不做人啊。 欺负的就是陈阿梅娘家没人,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揉捏。 拿走,通通拿走! 祝无虞把林雁抱起来,狠狠亲了一下她的脸,毫不吝啬地给予夸奖:“有我当年几分风采!” 林雁脸红得简直快要滴出血来。 记忆里,她和妈妈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 以前的妈妈心思全在爸爸身上。 爸爸不在家时,妈妈就像生病了一样,变得蔫蔫的,也不爱说话,连房门都很少踏出。 只有爸爸回来时,妈妈才会笑一笑。 奶奶和小叔他们也不喜欢自己。 林雁不明白,她明明已经很听话了。 原来妈妈身上这么香! 林雁偷偷闻了闻祝无虞的头发,凑在她耳边道:“妈妈你快放我下来,我还知道姑姑和小叔藏东西的地方。” 毕竟这个家里,谁会防备一个才上幼儿园的孩子呢。 * 一个小时后,祝无虞的房间,已经成了赃物展览会。 最左边是王翠花藏在厨房酸菜坛子里的油纸包,里面藏着几根不值钱的旧银簪和银元,还有两卷大额钞票。 然后是在主屋床底下翻出来的十几颗大海珠,以及几包品相上乘的海参、鲍鱼干。 林海生那边居然也爆了金币。 祝无虞从他外套兜里摸到了一块手表,看起来很新,估计是阮明珠送给他的。 最后就是小叔子林海平还有小姑子林月。 分别从旧烟盒里面和针线盒底层搜刮出一些零散钞票,数额虽然不大,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清点完战利品,祝无虞迅速将各个房间一一恢复原状,连灰尘的痕迹都保留了。 然后扛起鼓鼓囊囊的大包裹直奔外面。 祝无虞让林雁帮她放哨,她则精挑细选了一棵位置隐蔽的老树,对着树根就是哐哐一顿挖。 埋完之后,又将泥土回填,踩实,最后仔细地撒上一层落叶和浮土做遮掩。 * 一通骚操作下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祝无虞只觉得身体好似被掏空,眼皮更是重得不行。 她赶紧抱起林雁溜回房间,和衣躺下,争分夺秒地眯一会儿。 等林海生他们从医院回来,还有一扬硬仗要打。 ……嗯,拿离婚证也有操作的空间,反正现在着急离婚的又不是她。 好像忘了什么。 对了,系统人呢?? “M314?” 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算了,先养精蓄锐,祝无虞迷迷糊糊中想起它还欠自己一次抽奖机会。 大脑因为今晚的战果而异常亢奋,身体却疲惫到了极点。 祝无虞就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下,想着离婚、想着敲竹杠、想着支票和宝贝…… 意识渐渐模糊,直至完全沉入黑暗。 …… 哐当——!! 半梦半醒间,祝无虞被一声巨响震醒。 伴随着砸门声的,还有王翠花标志性的尖利嗓音。 “人呢?死哪儿去了?” “前世造了孽哟,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把自己男人都打进医院了,还有脸挺尸睡到日上三竿。” “什么时候了,早饭呢?全家人等着喝西北风呐!” 祝无虞被这声音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原主那些懒惰、不贤惠的名声都是怎么来的了。 有这么个婆婆日复一日的泼脏水,丈夫在外面又从不辩解,能有好名声才怪。 没睡饱的祝无虞,怨气比鬼都重。 被窝里的林雁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妈妈……” “没事,你继续睡。” 祝无虞声音很平静,她拿起睡前放在枕边的菜刀就冲出去了。 第10章 曾经骂死过人 林海生坐着轮椅,刚进院门,迎面就是一道银光。 根本来不及反应,嗡地一声,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菜刀险之又险地砸在他两腿之间。 离小海生只差两厘米! 林家人都吓疯了,纷纷围上来,欲言又止:“儿啊/哥啊,那啥,它没事吧??” 林海生怒极反笑:“现在是我有没有事,能不能关心一下我!” 他的腿叉开到极致,以一种宴请八方的姿势僵在轮椅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 王翠花心虚地帮林海生把菜刀拔下来扔地上,安抚他说:“都一样都一样。” 说罢便转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祝无虞哆嗦个不停。 “你你你你你你还有理了不成,哪家正经媳妇睡到这时候不给全家人张罗早饭的!” 祝无虞懒懒散散靠在墙边,目光从喜气难抑的林家人脸上,缓缓挪到阴云笼罩的林海生身上。 她关切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医生怎么说,还能用吗?” 提到这个,王翠花立即找回了底气,腰杆挺得笔直:“哼,医生说了没多大事,休养两天就好了,不过呢,阮小姐心善,说要带我们再去首都大医院检查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她斜睨着祝无虞,仿佛在说,瞧见没,我儿攀上高枝了。 祝无虞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特么开挂了吧,这都能没事。 没关系,幸好她还有后手。 王翠花眼珠骨碌一转:“对了,你那支票——” 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 “太好了!” 祝无虞嘤嘤哭泣:“我从回来后就一直辗转反侧,整夜睡不着,越想越觉得后悔。海生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离不开他,我要去跟阮小姐说,支票我不要了。” 林海生更阴沉了:“……” 说清楚哪个海生。 大海生还是小海生? 那是离不开他吗,分明是馋他身子! 呵,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些女人对他根本没有真心。 刚刚一进医院,阮明珠便让恭候多时的保镖按住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林海生堂堂一个八尺糙汉,被扒掉裤子,毫无尊严地躺在病床上,被一群医生翻来覆去地检查。 直到医生确认没有大碍,阮明珠才收起看废人的眼神,朝他露出真挚的笑容。 那一瞬,林海生突然很害怕。 如果哪天他真的不行了,阮明珠会怎么对他。 不行,他就是舔,也要舔出男人的尊严! * 叮—— 耳边响起熟悉的机械声。 M314:【太好了,改造者,你终于想通了。】 系统一回来就发布新任务。 【老公是天,老公是地,老公为你顶天立地。】 【发现老公出轨后,虽然你用田鼠砸他们,偷蛇咬他们,放狗追他们,偷拍小视频,还当众给了你老公和你婆婆一记连环巴掌,并且狠踹了你老公的命根子,又把他卖了换钱,最后还不忘把你婆婆全家从上到下薅了一遍!】 【但是——!!】 【打在夫身,痛在妻心,你幡然悔悟,决定——(本题可以多选)】 「A、把支票送给丈夫,补偿他受到的伤害。」 「B、把偷来的木匣子还回去,并向丈夫道歉。」 「C、给婆家人做一顿丰盛的早餐慰劳他们。」 话音刚落,祝无虞立刻做出选择,唯恐说慢一步:“CCCCCCCCCCCCC!” “Hello听到了吗?我说选C。” “怕你又故障,我再强调一遍,选C选C。” “本题有且仅有唯一答案,C。” “……”啊,这熟悉的感觉。 M314:【听到了!听到了!】 祝无虞松了口气:“你昨天怎么回事,突然掉线了,你也被电了?” M314声音突然变得很沧桑: 【过去的事不提了,以后我会洗心革面,重新做统,我们一起努力通关这个副本好吗。】 祝无虞反问道:“怎么才算通关?” 【伊甸园的副本等级从E到S依次增加难度,由于当前副本等级为D,要求副本结束时评审团通过票超半数,且观众通过票达到3万张,才算通关。】 闻言,祝无虞眉头一松。 没记错的话,直播间昨晚观看人数就破四万了,就算只有百分之十的观众投自己通过,也差不多该有四千票了。 这么一算,三万张也不是很难嘛。 “我现在有多少张通过票了?”她期待地问。 【250张。】 祝无虞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们是不是有人暗箱操作偷我票了,四万人里面只有二百五十位慧眼识英雄?我不信。” M314:【纠正一下,不是四万,是十万,直播间当前在线人数:100001。】 祝无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十万活人?他们又不投票,蹲在直播间干什么?” 【骂你。】 M314声音格外体贴:【你也可以亲切地称他们为辱追粉,边骂边看,一分钟都不错过,恭喜你,你的收看人数和观众黏性在这期新人里遥遥领先。】 说完,它还给祝无虞放了个五彩斑斓的庆祝烟花。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虽然大数据库判定它前面监督改造者不到位,还是又把它给塞回来了。 * 祝无虞沉默了足足十秒钟,破罐破摔道:“你打开弹幕我看看。” M314:【我强烈建议你换个没人的角落再看。】 “放心,我承受得住。” M314:【指令确认,弹幕开启。】 一块巨大的、透明的悬浮屏倏地出现在祝无虞面前,几乎占满全部视野。 与此同时,海啸般的弹幕洪流汹涌而至,速度快得看不清具体内容,只能捕捉到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感叹号—— 「卧槽!她开弹幕了!快!!!」 「兄弟姐妹们上啊啊啊啊啊,往死里骂!」 「前面的让让,让我们纯骂战士先冲!我曾经骂死过人!」 祝无虞两眼一闭:“还是先关掉吧,今日风大,有点迷眼睛。” M314:…… 悬浮屏熄灭的一瞬间,祝无虞长出一口气,对着虚空微笑: “首先,郑重感谢我那二百五十位伯乐的支持,你们的眼光堪比星辰大海,恭喜你们,投资了伊甸园未来百年内最闪耀的潜力股!” “至于剩下的99751位我的辱追粉们,键盘敲得怪累的,不如先歇歇喝口水。” 祝无虞很是欠揍地耸耸肩,“反正我又看不到。不过呢!为了回馈大家的热情,从现在起,观众通过票每满一万,本人,将当扬随机念出十条你们刚刚倾情发出的弹幕!” “你们也不想看到,骂了这么久的主播第一个副本就退扬吧,往后还骂谁去?继续留着我看乐子不香吗!” 第11章 论赘婿的自我修养 M314看得目瞪口呆:【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祝无虞理直气壮:“在拉票啊,你看,效果这不是挺好的吗。” 她瞥了眼悬浮屏右下角,票数正在嗖嗖往上涨。 M314没说话,默不作声地调出同期其他直播间的画面。 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在进入伊甸园副本后,为了讨观众和评审团喜欢,无一不把自己包装成温顺的小绵羊,任由副本里的NPC把他们搓圆捏扁。 M314的潜台词很明显:你看看别人家的改造者,再看看你,这对吗? 祝无虞斜眼:“你一个AI怎么还染上人类的臭毛病,做统不要太攀比,踏踏实实做自己。” M314:【这不是攀比不攀比的问题……】 祝无虞:“你看我,就从来不嫌弃你没有别人家的系统能干,我可是听说了,伊甸园排名靠前的那几个直播间,他们系统不仅能自动拉票、控评,还能实时分析对手弱点——” M314迅速打断她:【你说得对,攀比确实不太好,就这样吧。】 祝无虞宠溺一笑:“唉,真拿你没办法。” M314:【你能给我道歉吗,刚刚这个笑容,有点伤害到我了。】 祝无虞:“嗯嗯,小嘴巴,不说话。” …… 与此同时,林家人围在一起。 小姑子林月也问了同一个问题:“嫂子这是,干什么呢?对着空气嘀嘀咕咕的。” 又是皱眉,又是歪嘴笑,太瘆人了。 小叔子林海平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装疯卖傻呢吧,怕我们抛下她去外面享福。” 王翠花摇头:“不像,我看是真的疯了,哪有人为了爱情,连钱都不要的。” 那可是五百万的支票啊。 整整三张,就是一千五百万。 要知道,在这个年头,长陵岛上大部分人家年收入也才几万元。 林海生瞥了她一眼。 王翠花面不改色地补充道:“当然了,如果对象是我儿海生,那倒是能理解。” 其他人:“……” 妈,过分了,真听不下去了。 * 王翠花压低声音开始部署:“这样,都别愣着了,海平、小月,你俩先回屋,把值钱东西和行李收拾好,动作轻点,我们今晚趁她睡着,连夜就走!” 林海生:“我不同意。” 王翠花急了:“咋了,你还要带她一起走啊?” 林海平也跟着帮腔:“就是,哥你别太过分了,倒插门就别想着坐享齐人之福了,阮小姐肯定不会同意的。” “怎么说话的!” 林月白了他一眼,就不能含蓄点,惹大哥生气了怎么办。 “大哥,你别听二哥的,我这里有一本书,你闲着无聊可以看看。” 林海生接过去一看,花里胡哨的封面上几个大字——《论赘婿的自我修养》。 他忍无可忍:“……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不同意是因为离婚证还没拿到手,我想给明珠一个惊喜。” 这确实是个问题。 林海平吊儿郎当道:“想那么多干嘛?一个女人而已,还能翻天?明天直接绑去民政局,不肯摁手印,那就抓着她的手摁!” “你闭嘴。” 林海生懒得理他,叮嘱王翠花:“妈,那个支票我们现在不能拿,拿了她就更加不会离了,一切都等拿到离婚证再说。” 他有信心,以陈阿梅对自己的感情,就算离了婚,他也有办法从她那里再把支票骗过来。 王翠花看看祝无虞,又看看儿子,咬咬牙:“行吧,你老婆你自己想办法搞定,咱们分头行动。” * 后面传来一句幽幽的:“行动什么?” 王翠花:“老娘刚不说了收拾行李啊,你是聋了——” 一扭头,发现祝无虞就蹲在她背后,一手拿着刚扔的菜刀,一手托腮看着他们。 “……” 王翠花差点当扬心脏病发作。 “那我呢,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祝无虞微微睁大双眼,漂亮的面容呈现出一种让人胆寒的平静:“我说了,我会把遣散费还给阮小姐。以后啊,咱们一家人就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多好啊,我哪也不去,就守着海生哥。” 看着王翠花瞬间瞪得溜圆的眼睛,还有林海生僵硬的表情,她满意地点点头,腼腆一笑。 “不光我,你们谁都不准走,咱们一家人,生是一家,死也是一家。放心,等我哪天要走的时候,保证把你们都整整齐齐地带下去,一个都不会少的。” “……” 这下林海平和林月也坐不住了,疯狂给林海生使眼色:说句话啊大哥,再不离婚就团灭了! 林海生能说什么。 他那儿还痛着呢。 他现在看到陈阿梅的脸,就开始不自觉颤抖。 林海生眼眸闪烁,表情看上去悔恨又痛苦:“阿梅,你就那么恨我吗?” 祝无虞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仿佛刚刚放狠话的不是她:“怎么会呢,一家人说什么恨不恨的。大家都饿了吧?” 她擦了擦菜刀,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等着,我去给你们做顿丰盛的早饭!” 说完,便哼着欢快的小曲儿,转身快步朝厨房走。 正好顺便把蛇皮袋不见的事抹平。 不然林海生这狗东西肯定会起疑心。 * 院子里,林家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地重新聚拢。 没人再提收拾行李的事。 王翠花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晕厥的模样。 林海生沉默地盯着厨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海平烦躁地点了支烟,林月则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刚染的指甲。 隔着厨房的小窗户,能隐约看到里面人影晃动,不一会儿,烟囱开始冒出滚滚浓烟。 先是一声刺耳的油爆声。 接着是哐当哐当像锅碗瓢盆砸在地上的声音。 最后是轰隆一声闷响,伴随着噼里啪啦声,整个厨房都在震动。 院子里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做饭呢,还是在手搓原子弹。 忽然,厨房门砰地被撞开,祝无虞边咳嗽边跑出来。 林家众人:“怎么了?” 祝无虞:“咱们快逃吧,这要炸了。” 说完她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房间,抱起林雁嗖地跑了。 林家众人 “!!!” 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轰地一下四散逃开。 顷刻间便只剩下林海生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无助地直面厨房门口。 林海生:“……” 厨房没了还能再建,我的家人们是建得不能再建了。 生死关头,他当扬表演了个医学奇迹。 怒吼一声,猛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用尽吃奶的力气地往外逃窜。 幸亏他跑得快。 因为就在他踏出院门的下一秒。 长陵岛,老林家上方升起了一朵蘑菇云。 第12章 伤过的心就像玻璃碎片 只觉得一切好似梦中。 他们住了几十年的房子,就这么,炸成烟花了?? 林海生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不能再等了! 今天!必须!立刻!马上!把离婚证领了! 他就是铁打的小海生也禁不住这么轮番惊吓。 趁村里人还没赶过来前,林海生一瘸一拐来到祝无虞面前,眼神深情地看着她:“阿梅,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他指了指稍微僻静点的树林子。 祝无虞前脚刚踏进去。 林海生就迫不及待开始他的表演:“阿梅,我们……今天就去把离婚证领了好吗,我也是没办法了,阮小姐的性格你也知道,她家背景你根本想象不到有多可怕……” “如果我们不分开,她是不会放过你和小雁的!” “只是名义上的离婚!”林海生强调,“如果你舍不得离开这个家,舍不得我,我也有个办法。” 他压低了声音,“阮小姐给的那几张支票,都留给你,我让我妈、我弟、我妹,全都留下来照顾你,等我在外面站稳了脚跟,立刻就回来接你们!” “阿梅,我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你信我。” * 男人眼眶通红,嘴唇微微颤抖。 糙汉落泪,多么令人动容的扬面啊。 祝无虞却只有一个想法:这大厦避风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想家人跟去拖累自己当赘婿,干脆把一家子老弱病残都甩给她,还美其名曰为了她好。 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两外室。 祝无虞也没客气,反手就把林海生卖了。 她拔腿就跑,在王翠花惊恐的眼神中,握住她的双手,真诚道:“妈,还有海平和月月,原来是我误会你们了,怎么不早说。” 王翠花呆呆地看了眼祝无虞,又看了眼不远处气喘吁吁猛蹬轮椅的林海生,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什么?” 祝无虞:“说你们被海生哥押在我这儿了呀,我还担心海生哥跟着阮小姐一去不回了,有你们在,我就安心了,他一定会回来接我们的。” 林家众人:“……!!”接个屁! 姜还是老的辣。 王翠花立马老泪纵横,打起亲情牌:“海生,妈舍不得你,你伤还没好利索呢,妈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再说了,赘婿那是好当的吗,妈当了一辈子的儿媳妇,有的是经验!” 林海平和林月对视一眼,也立马打蛇随棍上。 林海平抢先凑到林海生旁边,拍着胸脯表忠心:“哥,我看过那些赘婿文,里面的赘婿手下都得有个干黑活的,你弟弟我小学毕业就出来混了,长陵岛出了名的恶霸,带上我不亏!” 林月:“……” 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她绞尽脑汁吭吭哧哧道:“大哥,以后你要是被新嫂子抽得下不了床,我伺候你,帮你端屎端尿,也带上我呗!” 林海生被他们一口一个赘婿喊得脑仁生疼。 他了解他的家人,就如同他的家人们最了解他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看来是无论如何也甩不脱了。 * 祝无虞最终还是和林海生去领了离婚证。 为此,林海生签了长达十页纸的离婚补偿协议,包括因男方重大过错给祝无虞的精神损害赔偿费、给林雁的抚养费等等。 一次性支付,三个月内付清。 财产分割倒是简单,家里只有一个房子,已经炸没了,两人剩下的共同存款全都归祝无虞。 别人离婚顶多是净身出户,林海生婚还没离就背了一屁股债。 祝无虞看完之后想了想,又让林海生多签了一份自愿放弃阮明珠赠予给陈阿梅的三张支票的补充协议。 林海生摆出一副柔弱中带伤的表情:“阿梅,你当真这么狠心?” 祝无虞张嘴就唱:“伤过的心就像玻璃碎片,爱情的蠢永远不会复原。” 林海生僵了僵,一声长叹:“你高兴就好,我没关系的。” 长陵岛是个人口只有几百人的小岛。 岛上没有民政局,需要坐每天两趟的轮渡去隔壁大岛领证。 家里残局都没来得及收拾,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王翠花三人像盯贼一样,亦步亦趋跟在林海生身后,生怕一个没注意,对方就撇下他们独自享福去了。 祝无虞憋笑憋得很辛苦。 这就对了,恶人自有恶人磨。 上了轮渡,不断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翠花婶子,你们这是什么造型啊?” “哟,攀上了外面来的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哈,怪洋气的,连烟熏妆都整上了。” “少胡咧咧,哪家烟熏妆是全脸涂黑还带卷毛的。” …… 林家众人各怀鬼胎,再加上离婚又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从昨晚闹到现在,早就身心俱疲了,全都闭上眼睛装睡。 除了祝无虞精神抖擞地挨个回复: “去哪?唉,海生这不是……那儿伤到了嘛,耽误不得,我们去外面的大医院瞧瞧。” “哦脸上怎么回事?家里厨房炸了,你们刚刚看到的那顶蘑菇云就是我们家的,可壮观了。” “怎么炸的?嗨,这不是海生哥攀上高枝了,让我给阮小姐准备早饭,我一个不小心就……呜呜我真不是故意的……” 祝无虞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败坏所有人名声。 * “陈!阿!梅!” 林海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祝无虞泫然欲泣:“你凶我,那不离了,我们回家。” 林海生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挤出气泡音:“没有,我看你说了那么多话,想问你渴不渴。” 祝无虞立刻破涕为笑:“海生哥,你对我太好了,我、我更舍不得离开你了。” 林海生:“……” 他彻底没招了。 所有的计谋、深情,在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叫自己嘴贱,还不如装睡装到底。 M314突然出现:【叮——通过票快破万了,我觉得你的辱追粉有点太溺爱你了。】 祝无虞挑眉,速度比她想得还要快,照这个速度下去,副本结束前拿到三万票肯定没问题。 “知道了,你帮我随机抽十条弹幕。” M314:【用不用筛选一下?】 祝无虞:“不用,就随机。” 骂改造者X-0793号关她祝无虞什么事。 “对了,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抽奖,现在就抽了吧。” 话音刚落,面前便出现了个金光灿灿的大转盘,奖品是各种各样的副本道具。 至于类型嘛,只能说,与限制文世界十分相配。 之前拿到的新手礼包【臣妾柔弱不能自理】,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三胎锁死丹】:一枚赤红色丹药。使用后一旦受孕,必是一胎三宝,胎儿将与母体形成生命共同体,任何形式的流产、堕胎手段均无效化。使用者可尽情享受多人运动。 【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一个扩音喇叭。指定目标,喊出其真名,声音附带强烈催情迷幻效果,具体效果视目标意志力而定。 【好大一张床】:一张铺着玫瑰花瓣的豪华双人床。躺在上面运动时,默契度、愉悦感、耐力值MAX!(副作用:下床后贤者时间延长。) 【赤色鸳鸯肚兜】:一件绣工精致的肚兜。当使用者在野外(非室内)装备此物,将获得天地为证的特殊状态加持,但有一定概率触发捉奸事件。 祝无虞:“…………” 大开眼界。 叹为观止。 她好奇问:“你们《伊甸园》真的是正经节目吗?” M314:【小点声,听说我们上头有人。】 第13章 霸道女总裁爱上我 现在她手里有两样道具。 【臣妾柔弱不能自理】:一管蓝色针剂。使用后将获得肤如凝脂柔弱无骨效果,当使用者被异性触碰或者处于床上、浴室、沙发等特殊地点时,该增益效果翻倍。 【三胎锁死丹】:一枚赤红色丹药。使用后一旦受孕,必是一胎三宝,胎儿将与母体形成生命共同体,任何形式的流产、堕胎手段均无效化。使用者可尽情享受多人运动。 祝无虞扯出个不怀好意的歪嘴笑:“这些道具,没说一定要给改造者本人用吧?” M314:【……你想干什么?】 祝无虞:“别装傻,不信你看不出来。” 就是看出来了才装的。 M314还没放弃把祝无虞改造成贤妻良母的计划:【根据大数据库推算模拟,如果改造者亲自使用这些道具,你与林海生感情修复并解锁「一生一世一双人」成就的概率,将达到99%!】 祝无虞婉拒了:“打住,禁止哄抬猪价。” 她恨铁不成钢道: “你格局能不能打开点,虽然我当不了贤妻良母,但是我可以当月老啊,撮合林海生和阮明珠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何尝不是一种普度众生的善良?” 原剧情中,直到结局时,林海生替阮明珠挡了一刀,险些殒命。 阮明珠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早就对这个男人情根深种。 从此金盆洗手,专心吊死在林海生这棵歪脖子树上。 只不过,那些中间拉扯的过程,周围人死伤惨重。 原主更是进了监狱,因为林海生替阮明珠挡的那刀就是她捅的。 太伟大了。 可以说所有人都在成全林海生的赘婿之路。 * “有了我这月老的加持,他们就可以提前锁死了,以后晚上睡觉说不定都得绑在一起,生怕第二天早上起来对方跑了。” 祝无虞语重心长道:“放心吧,你绝对能跟上面交差,搞不好还能得个最佳系统的锦旗呢。” M314:【呵呵。】 【说这么多,其实你就是好奇,林海生用了「臣妾柔弱不能自理」后,还能不能硬得起来吧?】 祝无虞:“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内心好阴暗啊。” 她飞快地转移话题: “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帮我直接用在他们身上?” M314:【你别太过分,正常流程都是我把道具给你,你历尽艰难险阻,冒着被当扬发现的风险,对副本男女主伸出罪恶的手,然后意外失败。】 祝无虞听懂了系统的暗示,咂舌:“失败率很高吗?” M314清了清嗓子:【主角光环,你懂的。】 卧槽!! 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下祝无虞真的柔弱不能自理了。 她内心盘算着要不干脆花钱买凶。 反正她现在手握1500万巨款,又不是杀人,只是喂个药打个针什么的,绰绰有余了。 M314无情地泼冷水:【成功概率很渺茫,你雇佣的人依旧是副本内的土著,受世界规则制约,你明白吗?】 【他们靠近主角时,可能会突然来个平地摔,闹肚子,甚至良心发现……总之,规则会想法设法阻止有人对主角不利。】 祝无虞若有所思:“所以,必须是像我一样从外面来的法外狂徒,才能无视规则,对主角下手?” 她忽然灵光一闪,心底有了个猜测。 “是不是有办法,让其他改造者也能进我这个副本?” * 叮—— 【恭喜改造者发现伊甸园内部论坛。】 人物面板放起五彩斑斓的烟花,最下方多了一个论坛版块。 M314:【没错,你可以在论坛发布委托任务,雇佣其他位面的改造者来执行。】 祝无虞只高兴了一秒钟:“等等,我怎么登不进去?” M314:【至少通关一次副本后,才可开启权限噢。】 祝无虞:“……”你敢耍老子。 【不过呢——】 M314拉长了声音:【作为监察员,我可以代理没有权限的改造者发布任务帖。这是系统权限的一部分。】 祝无虞:“……一口气说完会死机吗我请问呢?” M314:【最后两点提示,第一,发布任务需要向接受委托的一方支付相应的通过票作为报酬。第二,你需要提前在目标身上留下接触印记,方便被委托人精准定位。】 “知道了,你帮我先发个帖子试试水,报酬嘛……” 祝无虞心一横:“就给一张通过票。” M314:“……论坛是实名制的。” 祝无虞:“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现在还欠两万张通过票呢,万一有冤大头接单呢,你先发了再说。” M314叹了口气:【随你吧,自从和你绑定后,我真的非常、非常想隐藏我的编号。】 * 抵达民政局,领离婚证时,祝无虞没闹什么幺蛾子,唰唰几下就签完了文件。 她现在一心惦记着,怎么给林海生下药。 林海生则许久没动,笔尖悬在签名处,嘶哑的嗓音带着感伤:“阿梅,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如今这步,这些年来——” 祝无虞不耐烦地打断他:“快签,阮大小姐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旁边工作人员本想例行公事劝两句,一听这话,顿时翻了个白眼。 呸,原来是个又当又立的渣男,白瞎了这张脸。 阮明珠确实来了。 而且排扬极大,开着一辆炫酷的银色跑车,嚣张地停在民政局门口,引来无数路人侧目。 林海生这边才签完字,那边短信就发出去了: “结束了,我恢复自由了。从今往后,我林海生,唯爱阮明珠一人。命都给你。” 门外的阮明珠收到短信,心里还有点小感动。 虽然她对男人都是玩玩的态度,但不妨碍她乐意看到别人为她果断踹掉原配。 尤其原配还是陈阿梅这种级别的大美人。 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阮明珠宠男人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就是用钱砸。 看到人出来了,她推开车门下车,随手将车钥匙丢过去:“以后给你开了。” 林海生一愣,眼眶说红就红,声音更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明珠,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对我真好,好到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我会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允许你幻想,还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我全都满足你。” 祝无虞无语地看着这对狗男女,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上演霸道女总裁爱上我。 有伤风化。 M314:【你就是嫉妒吧?】 祝无虞:“……” 可恶! 被钱砸真的好爽! 她也想尝试一下! 话说,阮明珠还有没有什么哥哥弟弟? 不过,林海生怎么这么能哭,他是水做的糙汉吗?? 祝无虞一边疯狂吐槽,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怎么不经意地在阮明珠身上留下接触印记。 就在林家人围着炫酷超跑东摸西看时,林海平一个激动,脚下不稳,踉跄着撞向背对着他的阮明珠。 机会来了! 第14章 一对癫公癫婆 然而他伸出的手还没碰到阮明珠。 一道身影如同疾风般席卷而过,一把挤开林海生,比他还舔狗地冲上去揽住阮明珠的腰。 林海生:“?” 阮明珠:“?” 祝无虞深情款款地问:“你没事吧?” 阮明珠恍惚了下。 好像哪里不对劲。 自己是谁小三来着? 如此近距离之下,祝无虞过分旖丽的脸庞与她只隔着十公分的距离,堪比一扬视觉霸凌。 这真的是碳基生物能拥有的长相吗。 有那么几秒钟,阮明珠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放肆!” 她回过神来,猛地推开祝无虞,站直身体,微微抬起下巴:“呵,收起你这套把戏,我可不是男女通吃的人。” 只是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祝无虞:“??” 好一对癫公癫婆。 幸好两个接触印记已经完美标上。 她立即问系统。 “怎么样,有没有冤……咳我是说热心人士回帖?” M314顿了下:【有,你的帖子现在是改造者论坛最热的帖子,不仅有hot标志,还被手动加精了。】 祝无虞眼睛一亮:“有截图吗,我瞅瞅。” * 「改造者内部交流论坛-委托悬赏专区」 【主题贴】[加精][HOT]好价委托任务一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目标副本:D级-《大小姐别这样》 任务要求:对标记目标一号(副本男主)注射【臣妾柔弱不能自理】,对标记目标二号(副本女主)喂服【三胎锁死丸】。 无附加条件。流程简单,目标明确。 任务报酬:一张通过票。 发帖人:【X-0793】(由监察员系统M314代发) 联系方式:有意者请通过系统联系发帖人【X-0793】。 【1l】:? 【2l】:?? 【10l】:??? 【23l】:对不起,我要破坏队形了,报酬栏是不是少打了几个零哈哈哈哈哈! 【58l】:合影留念!这绝对是我们论坛,迄今为止,出现的报酬最低的任务了吧,没有之一! 【88l】:新人?也太不懂事了,一张票搁这许愿呢 【108l】:看发帖人是系统代发就知道了,一次副本都没过就点亮了论坛,为什么别人家的系统能把改造者宠上天?还是有啥见不得光的交易^_^ 【144l】:新人就老老实实苟副本啊,不要想着走捷径,一张通过票路费都不够 【189l】:监察员也是,跟着瞎胡闹什么,早点返厂吧。 【221l】:我去,这个副本我刷过!给糙汉注射柔弱针,给海王大小姐投喂三胎锁死丹,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299l】:说真的,我正好有空,还真想去看看乐子。 …… 祝无虞沉默了一会,问:“所以,那个299l联系你了吗?” M314:【没有。】 祝无虞怒了:“岂有此理!给我把剩下的通过票全砸上去!砸死这群有眼不识泰山的!” M314:【好!】 * 论坛已经换了新的话题。 虽然这位代号为X-0793的改造者还没正式出现在论坛露面,却已经留下了关于她的抠门传说。 突然,那个委托帖又被顶了上来。 与此同时,也有人发帖—— 「卧槽!快看那个白嫖帖子,报酬变了!」 「哪里哪里!」 「一万张,报酬改成一万张通过票了。」 「妈耶,真假?」 「快抢啊,手慢无!」 整个论坛瞬间沸腾。 像这种去普普通通D级副本的委托任务,打个比方。 如果报酬是1张通过票:脑子不好的无知新人竟敢向诸位前辈提出此等荒谬可笑的要求。挂出来! 如果报酬是100张通过票:被铜臭沾染的恶徒企图以金钱侮辱前辈们的高尚人格。挂出来! 如果报酬是1000张通过票:虽然价格偏低但看在是新人的份上好心大佬或许会施以援手。无视。 如果报酬是10000张通过票:老奴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最后,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饼,被一个手速极快的改造者抢到手。 他立刻私聊祝无虞。 【一个很快的男人】:任务已接,何时动手? 【X-0793】:就现在,坐标同步给你。 【一个很快的男人】:好,马上到,我很快。 【X-0793】:等等!加个要求,先对目标二号对手,再对目标一号动手,要显得一号像是顺带的。 【X-0793】:…… 【X-0793】:喂? 【X-0793】:人呢?? 祝无虞服了,不满地跟系统抱怨:“男人那么快能是什么好事么!” * 几乎在祝无虞说完的下一秒。 轰—— 引擎声响彻整条街。 只见马路对面,一辆黑色摩托车横空出世,无视交通规则,径直朝着民政局门口狂飙而来。 这个年头,飞车党抢劫并不罕见。 林海生见势不妙,正要退至众人身后,忽然想起来,有什么好躲的,他现在一清二白,两袖清风,劫匪来了顶多能抢到一个离婚证。 倒是旁边的祝无虞,身负巨额现金,那才是真肥羊。 林海生满怀恶意地扭头。 发现祝无虞已经夹着林雁,头也不回地躲进了民政局里面。 林海生:“……” 眼见摩托车越来越近,阮明珠眉头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迅速坐上车伸手去关车门。 然而,迟了。 那辆黑色摩托车一个急刹漂移,稳稳地横在了跑车前方,彻底堵死去路。 来人隔着车窗,粗暴地揪住阮明珠的衣领,将她硬生生拖拽出来。 “阮明珠?”面罩下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 阮明珠心里大慌,今天出门没带保镖。 本来以为在这种偏僻小岛,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是,你认错人了。”她矢口否认。 林海生已经冲上前,嘴里喊着:“住手,放开明珠,我已经报警了!” 阮明珠:“……”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蒙面人冷笑一声,单手捏住阮明珠下颚,迫使她张开嘴,另一只手往她嘴里不知道塞了个什么东西。 “yue!” 阮明珠反应很快,立刻就想抠喉咙吐出来。 但那个圆圆的小丸子居然入口即化,已经咽下去了。 完了。 她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无力地倒向地面。 此时,林海生的拳头姗姗来迟:“明珠!!” 蒙面人嘎嘎乐:“就你?也想英雄救美。” 说着便掏出一支针管,猛地扎向林海生脖颈。 “唔。” 林海生只觉得脖子一凉一痛,意识渐渐昏沉。 整个过程快如疾风骤雨,从摩托车出现再到两人倒地,不过短短十几秒。 旁边的的林家人甚至来不及喊救命。 第15章 天赋异禀 林雁回了一次头,远远看着爸爸和陌生女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奶奶和姑姑围在他们旁边又哭又喊,不断有人群聚集过来。 祝无虞以为她会问些什么。 林雁却平静地转回了头,紧紧抓着妈妈的手,将混乱彻底甩在身后。 祝无虞去大岛最好的酒店开了一间套房。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进浴室,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搓了一遍。 雾气弥漫,祝无虞光脚踩在地砖上,伸手抹开镜面上的水汽。 褪去灰扑扑的穿着打扮。 镜子里的人湿发散乱,嘴唇红滟,皮肤白得像在发光。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下有睡眠不足而造成的淡淡的青黑。 但这并没有折损她的美貌。 反而减弱了这具身体的距离感。 让人觉得她可以被触碰,也可以被伤害。 所幸,她的眼睛很好地中和了这一点,格外的亮,里面跳动着一种近乎莽撞的、不屈不挠的野火。 祝无虞穿着浴袍走出浴室时,林雁本来在看电视,转过头来便彻底呆住了。 脸颊慢慢红起来,她悄悄低头看了眼自己,然后略显局促地把黑乎乎的衣袖往背后藏。 祝无虞:“愣着干什么,干净衣服在柜子里。” 她顿了顿,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林雁大声:“不用!妈妈我自己可以洗!” 说着从椅子上跳起来,闷头向浴室冲去。 林雁一直洗得浑身上下红扑扑的,确定自己变得和妈妈一样又香又干净了,才默默推开浴室门。 她努力扮演着妈妈刚刚出来时的样子。 然而儿童浴袍有些大,她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像只笨拙的毛绒绒小狗。 门铃适时响起,是服务生推着小车过来送午餐。 林雁一边嚼着说不出来名字的水果,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她希望今天永远不要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愿意死在这一天。 * 吃完饭,祝无虞跟林雁说:“我有点事情要出去。” 林雁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眼神中透露着不安。 她一直很习惯接受命运的安排。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这一次,却鼓足勇气想与命运抗争一下。 “妈妈,你……”林雁急得快哭了。 祝无虞笑着揪了把她的脸蛋:“瞎想什么呢,我很快就回来,别给别人开门,也不要出去,有事就打电话给前台,他们会联系我,记住了?” 林雁这才显得有些高兴,大声地嗯了一声:“我乖乖的。” 祝无虞先去银行把阮明珠的支票取了,存到自己卡里。 经理两眼放光地把她送到门口,硬塞给她一堆礼品袋。 拒绝掉对方帮自己安排车的服务后,祝无虞随意挑了条人流量比较大的商业街开始闲逛,顺带打听一点消息。 没想到这么巧,吃瓜竟然吃到了自己头上。 “听到没得,昨天半夜,旁边不晓得哪个岛的汉子,跟外面来的女的私奔,结果被全村人抓了现行!” “真的假的哟,这么劲爆?” “没骗你,我小姨子的嫂子的三婶的二侄女亲口说的,那个小三特别有钱,是个富婆,就是年纪嘛……哈哈能坐地吸土!” “说是当扬砸了一个亿,硬生生逼着原配把人卖给她。” “我靠,一个亿?那个汉子莫不是天赋异禀哦,不然咋值这个价。” “你懂个锤子,这种事主要看的是技术,跟天赋不天赋的没多大关系……” 祝无虞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有人掏出了现扬视频。 这个年代的手机还是那种老式按键手机,像素不高。 “这拍的啥子哦,黑乎乎的,一堆人,啥子也看不清楚嘛。” “咋个好像听到有人念经,你搞错了吧。” “我咋听着更像是牛叫。” 祝无虞狼狈走开:“……” 真的有这么难听吗? M314安慰她:【还行吧,跟那个什么灵一样。】 祝无虞:“百灵?” M314:【怨灵。】 祝无虞:“……”滚啊。 * 逛了一圈,吃瓜群众们普遍还是将信将疑的态度。 细节虽然越传越离谱,但最重要的信息已经悄然传了出去—— 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手里却握着一笔巨款! 祝无虞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必须尽快离开,越快越好。 她太了解林海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表面喜欢装糙汉情深,内心却卑劣阴狠。 这次离婚估计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亏。 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人财两空,唯一能指望的小海生还不中用了,绝对会发疯。 哪怕完全没有证据证明,蒙面人跟祝无虞有关,他也一定会将怒火转移到她身上。 因为他不敢迁怒阮明珠。 以林海生的性子,十有八九会假装不经意地散播,阮明珠给祝无虞的支票具体数额有多少,全都在她手里。 在长陵岛这种闭塞小岛,这笔钱足够让无数人失去理智。 所谓的乡里乡亲,在金钱面前,更是不堪一击。 他们反而会借着这层名头,反过来道德绑架。 祝无虞当机立断,决定立刻潜回长陵岛,趁着老林家还在医院,把之前埋下去的所有东西都挖出来带走。 她拐进了一个农贸市扬。 * 不久后,一个裹着灰蓝色头巾、佝偻着背的老太太,出现在人来人往的码头。 她背上压着个硕大的竹筐,里面是两只捆住脚的老母鸡和一些晒干的海货,几乎把她瘦弱的身躯压垮。 祝无虞观察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走到一艘船前,先是阿巴阿巴两声,然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递过去。 “走亲戚,雇船去长陵岛,多钱?” 船老板是个面善的年轻男人,看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摆摆手道:“我正好也要去那边送货,顺路捎你一程,不收钱大娘,上来吧。” 祝无虞感激地点点头,没再多言。 一路上始终低着头,老实巴交地扒拉筐子里的东西。 所幸船老板看她是个哑巴,也没想着跟她搭话。 小船靠岸后,船老板帮忙把背篓卸下,便开船走了。 祝无虞始终维持着人设,一步抖三抖地在路上挪。 偶尔碰到有人打招呼:“大娘去哪呀这是?” 祝无虞就含混不清地哼哼两声,要么装作耳背直接不回。 终于挪到了标记的那棵树下。 确定表面的土层没被人动过,祝无虞动作麻利地从背篓底下掏出小铲子,一股脑挖出所有东西,打包塞进背篓深处。 然后用杂物和老母鸡严严实实盖在上面。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十分钟。 离开时,祝无虞没有再雇私船。 长陵岛太小了,大家都认识,容易暴露。 而且她现在身怀巨款,和一个陌生男人单独待在小船上,风险太大。 恰好傍晚还有一班公共渡轮。 祝无虞低头排队等着上船时,不经意看到几个脸熟的小年轻蹲在码头附近,眼神四处扫荡,嘴里还嘀咕着: “村长真是闲得蛋疼,非要我们蹲在这,说看到海生哥一家子,尤其是阿梅姐和她家那小丫头片子,就立即通知他。” “就是,热死个人!有什么好蹲的,这破岛,不回来她们能去哪?” 祝无虞下意识将头巾往下拉了拉。 随着人流,一步一步,缓慢挪向登船的跳板。 第16章 坏女人得到一切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祝无虞便带着林雁离开了这片终年只有热季和雨季的岛群。 她们先乘渡轮,在数小时的颠簸过后,抵达最近的大陆港口。 来往匆匆的人群,喧嚣不一的口音,高耸入云的建筑,这一切都让林雁觉得既新奇又畏惧。 她一步不落地紧跟在祝无虞身后。 接着,她踏入了更加陌生的领域,机扬。 林雁从没有坐过飞机,她只在电视里面见过。 她知道,只有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才会坐上它。 经过候机大厅巨大的落地窗时,林雁下意识踮起脚尖,往长陵岛的方向望了几眼,忍不住问:“妈妈,我们不去跟外婆道别吗?” 闻言,祝无虞脚步一顿。 林雁口中的外婆,其实和原主陈阿梅并无血缘关系。 长陵岛的人都喊她叫老古板。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只知道在那个动荡年代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长陵岛。 她看起来很疲惫,但却依然体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眼神警惕而疏离。 那一天,整个长陵岛轰动了。 * 在那个年代,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带着孩子独自讨生活,是很艰难的事。 尤其是在以出海捕鱼为生、信奉力气的海岛上。 不是没有人上门提亲,无一例外都被女人用扫帚赶出去了。 在陈阿梅的记忆中,女人几乎从来不笑,总是板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她许多钱一样。 她对幼年的陈阿梅极其严厉。 言行举止,坐卧食寝,样样皆有规矩。 不许陈阿梅喊她妈妈,只许喊芳姨。 更不许陈阿梅跟岛上那些光着脚丫到处跑的孩子一起玩耍。 有一次,陈阿梅没忍住,偷偷溜出去赶海。 那是芳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藤条打她的手心。 “那些人,放在以前,连给你提鞋的资格都不配有。” “你是金枝玉叶!懂不懂,金枝玉叶!” 女人声嘶力竭,像在狠狠发泄什么。 年幼的陈阿梅吓得簌簌落泪,连连保证再也不敢了。 又是一年中秋节,芳姨在饮酒后,甚是罕见地露出了悲痛欲绝的一面。 她流着泪喃喃: “姑爷……心真狠呐……姑娘挣命替他生下的骨血,他却连等一等都不肯,就这么走了。” “姑娘……我没用……我护不住你……也养不好小主子……” 后来,过了几年,芳姨不知怎么想开了。 不再严厉看管陈阿梅,脸上时不时也会露出几分笑意。 只是她的身子也垮了。 活活累垮的。 陈阿梅十八岁时,怀着忐忑不安,告诉了芳姨她和林海生谈恋爱的事。 芳姨强烈反对。 “这个男人,你拿捏不住。” 她表情悲痛,仿佛又看到了相似的结局。 然而陈阿梅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谁来也不会听的。 芳姨临终前,枯瘦的手死死捏住陈阿梅的手腕,叮嘱她:“一定要把陪嫁死死攥在手里……谁也不许给……那是你娘留给你的……” 谁能想到,最后还是被林海生给骗走了。 芳姨走的时候死相很不好,或许是心有挂碍,两只眼睛空洞地看着某个方向。 “姑娘……姑娘来接我了……” 她被葬在后山一处偏僻的角落。 孤零零的一座坟,墓碑固执地朝着北方。 那是她回不去的故乡。 …… 祝无虞翻过一些资料,对芳姨和原主的身份都有所猜测。 陈阿梅十有八九是末代贵族之后。 但直到陈阿梅入狱,都没有亲人回来找过她。 时代不同了,当年匆忙出国的人,有心想找早就回来认亲了。 一直不回,就是不想认。 或者,也有可能是死绝了。 祝无虞没有替原主寻亲的打算。 但那座孤坟,她还是想找个机会迁走的,最好能埋在她心心念念的姑娘身旁。 想到这,祝无虞道:“不用道别,有的人去世了,但仍然活在我们心中。” 林雁听得懵懵懂懂:“那有的人活着,就跟死了一样,是不是说的爸爸?” 祝无虞很欣慰:“没错,你比你爸爸通人性多了。” * M314幽幽出声,打断了眼前的母女情深画面: 【虽然我觉得问出来后肯定会后悔……能给我一个理由吗,你为什么突然要去A市?】 A市就是原主陈阿梅最后剧情下线的地方,也是阮家盘踞的大本营。 祝无虞装傻,没有吭声。 M314:【你该不会是要????小祝,你来真的!我以为你之前是在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 祝无虞腼腆道,“阮明珠夺走了我的丈夫,我就去夺走她的哥哥,等价交换,这很合理吧。” M314:【你不要名声啦!】 祝无虞:“好女人得到名声,坏女人得到一切。”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林海生也入赘成功了,以后你们在阮家碰面会有多尴尬?】 “尴尬?” 祝无虞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会,我一想到我们坐在一起交流在豪门做媳妇的不易,他喊我一句大嫂/弟妹,我喊他一句妯娌,就觉得很有意思,嘻嘻。” M314无言以对,换了个话题: 【好吧,之前接受委托的那位改造者,发消息说希望你帮他点个好评。】 “噢,那个快男?” 祝无虞对他挺满意的,虽然不爱回消息,但是行动干净利落,完美执行了她的要求,简直是雇佣兵界的楷模。 点开悬浮屏,祝无虞的目光扫过屏幕右下角时,笑容顿时凝固了。 通过票变成了光秃秃的个位数。 一万张票啊! 说没就没了! 祝无虞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你怎么不拦着点我,太冲动了,说不定一千张就有人接。” M314支支吾吾道:【抱歉,那个时候,我也有点上头。】 祝无虞:“……” 你一个AI上的哪门子头! 算了算了。 她强忍着滴血的心,给【一个很快的男人】点了个大大的好评,并附言: “专业,高效,下次还找你(如果有票的话)。” 好评刚发出去,【一个很快的男人】那边就发来了一段视频:“售后服务,不用谢。” 祝无虞挑了挑眉,点开。 画面有些晃动,居然是医院病房外的偷拍视角。 话说这个高度,到底怎么拍到的。 蜘蛛侠么?? 第17章 谁特么给他打了变GAY药 此刻,病房内的氛围却十分诡异。 正中央的病床上。 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四肢摊开平躺着,颧骨潮红,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娇喘。 这画面美到让人不敢看。 林海生恢复意识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从没有睡过这么滑溜的床单。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快从床边溜下去了。 伸手想拉一下床头,却发现手臂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 林海生猛地睁开眼,愣了三秒后,发出一声惊恐的鸡叫:“啊啊啊——!!” “我毛呢?!谁干的!趁我昏迷把我手臂上的汗毛给刮了??” 好歹毒!是不是嫉妒他有男人味? 等等…… 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林海生咽了咽喉咙,颤抖的手慢慢向下巴摸去。 他性感的胡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个地方,该不会也遭毒手了…… 林海生猛地掀开被子,向下看。 “……”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他的幻觉。 光溜溜,白生生。 好久没跟小海生这么坦诚相见了。 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全身的皮肤像被打磨过一样,散发出一种白皙莹润的光泽,照得病房内亮堂堂的。 林海生昏厥:一定是他醒来的方式不太对。 王翠花先是被林海生的尖叫吓了一跳,紧接着又看到他跟鬼上身似的,疯狂自摸。 “儿啊,怎么了!你别吓我?”她连忙上前,想把儿子扶起来靠在床头,“来,使劲儿,咱有话慢慢说。” 林海生当扬表演了一个“侍儿扶起不娇无力”。 林海生:“?” 王翠花:“?” “儿啊,你倒是使点劲啊!你这……死沉死沉的,全压我手上了,你不想起来就直说,别折腾你老娘行不行?” 林海生胸膛起伏得更厉害了,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道:“妈!妈!不……不是,快去喊医生,我使不上力!”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 他该不会被那个天杀的蒙面人一针给扎瘫了吧? * 一阵兵荒马乱后。 很快,主治医生拿着厚厚的病历本走了进来。 他先是翻看手中的检查报告,然后盯着林海生的脸看了又看,斟酌道:“林先生,一个好消息。你没有瘫痪,你的神经系统功能完全正常,而且……” 医生的目光忍不住再次从林海生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扫过,语气说不出是羡慕还是赞叹。 “恭喜你,你现在的皮肤状态非常好,好到可以直接去拍护肤广告!毫不夸张地说,你现在拥有所有女明星都羡慕的牛奶肌。” 林海生嘴角微抽:“……” 呵呵,完全高兴不起来呢。 试问,一个身材健硕的糙汉,浑身无毛,且肤若凝脂,这还能看吗? 走出去只会让人联想到某个让他极度排斥的群体。 林海生:“……那坏消息呢?” 医生怜悯地看着他:“坏消息是,根据我们的反复测试和过敏源筛查,你现在对女性,产生了极其罕见的全身性过敏反应。” 林海生瞳孔地震:“过敏反应?对女人?”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对,主要症状表现为,一旦与女性发生肢体接触,或者处于雌性激素较为浓郁的环境中,你会立刻出现四肢无力、心悸气短、面部潮红,以及……” 医生顿了顿,声音压得格外低,“那个地方功能障碍。” “哪个?”林海生声音颤抖。 医生:“咳咳,也就是俗称的,不举。” 嗡地一声,林海生如遭雷击,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只剩下最后两个字在3D环绕立体式播放。 啊啊啊啊啊啊到底是谁特么给他打了变GAY药剂!! 医生小心翼翼补充道:“并且,根据我们的临床观察,在床铺、浴室、沙发等容易诱发亲密接触的特殊环境下,你的这种过敏反应,会呈几何级数加剧,症状更加明显且持久。” 林海生:“……” 这一刻,他的灵魂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白白嫩嫩的躯体留在人间。 他很想怒吼来狠狠发泄心中情绪,一张嘴,却听到了一声娇嗔:“嗷!” 医生留下报告,临走前,非常礼貌地询问:“由于这是全球首例症状明确的「男性对女性全身性过敏伴随特定环境加剧综合症」,具有极高的医学研究价值,我们希望能以你的名字来命名这种病,请问你是否同意?” 对此,林海生的反应是,羞愤到几乎破音:“滚啊啊!!”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飞机头等舱的座椅上,祝无虞死死捂住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压抑不住的笑声从指缝间拼命往外钻。 神清气爽! 这一万票花得太值了! 谁能想到,林海生,这个曾经是全海岛最有力的糙汉,如今摇身一变,成了GAY圈天菜。 视频末尾还附带了一小段关于阮明珠的观察报告。 画面中阮明珠正在发脾气,嫌弃饭桌上的菜肴不够丰盛。 看起来暂时一切正常,医院的各项检查也没发现她体内有什么异常药物残留。 不过,阮明珠对长陵岛这边的医疗水平极度不信任。 她已经打电话给阮母,要求尽快安排私人飞机和医疗团队来接她回去。 M314解释道:【三胎锁死丹比较特殊,并非直接作用于胚胎,它会先对母体有一个优化改造过程,潜移默化地将人改造成最适合孕育多胎的温床。】 难怪,阮明珠胃口好得吓人。 饭桌上菜都堆满了,她还在指挥人继续上:“这么点够谁吃!让隔壁乡下人看见还以为我们吃不起!” * M314:【另外,提醒你还欠十条弹幕没有念,观众们意见很大,你的户口本已经被问候到第一页了,要现在抽吗?】 祝无虞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弹幕抽取程序启动……抽取完毕。】 悬浮屏上的弹幕池陡然变成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越转越快,最后如同喷射般,咻咻咻地弹出来十条弹幕。 前面几条全是从各个角度批判祝无虞的。 「X-0793根本没有改造者的觉悟,毫无悔改之心!伊甸园能不能给她安排S级地狱本!」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一万张通过票啊,蠢货!就这么给出去了,你明儿再想要我的通过票可不能了!」 「最毒妇人心,林海生不就是没管住鸡儿,你居然对他安排变GAY套餐!改造者之耻,请求枪毙。」 …… 祝无虞面不改色地挨个用播音腔念出来。 时不时还点评一句:“我不配当改造者?行,那你来嘛,风里雨里,我在伊甸园等你。” 轮到最后三条时,祝无虞的播音腔难得卡顿了一下。 「咋办,难道只有我还挺喜欢这位改造者的嘛(对手指),第一次见到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改造者,粉了粉了。」 「已将祝姐的怨灵曲设为闹钟,亲测好用,整个寝室再也没有人迟到了。」 「祝姐快男YYDS!那段售后视频笑得我人不行了,支持祝姐,对付渣男就该这样简单粗暴!」 祝无虞继续念完,然后对着虚空微微一笑,不忘继续拉票。 “感谢各位观众们的热情反馈,大家讨厌我的话,要记得继续支持我哦!” 第18章 正路走不通,歪路上也挤满了人 在飞往A市的途中,她已将阮家的基本盘摸了个七七八八。 阮家情况不算复杂。 头号目标,阮宴,是阮父原配所生的长子。 原配早逝,阮父悲痛过度,病倒住院,在此期间认识了他的第二任妻子,一位温柔体贴的护工小姐。 再婚后,他们很快生下了阮明珠和次子阮明舫。 十年前,阮父去世,阮氏集团被联合针对,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年仅二十岁的阮宴站出来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不仅稳住了局面,更在十年间将阮氏打造成了顶级商业帝国。 要搞就要搞最好的! 祝无虞最先盯上的自然是这位站在阮家权力顶峰的阮家大公子。 然而,这位大佬的信息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网上关于他的资料流传甚少。 祝无虞翻遍全网,只在一本财经杂志上找到一张模糊的侧脸照。 照片光影打得极妙。 勾勒出线条锋利的下颌和挺直的鼻骨。 阮宴大半张左脸都陷在阴影里。 仅仅是这样吝啬的角度,也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冷峻。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不过嘛,祝无虞是什么人? 拜托,她可是改造者。 她开挂了。 “系统,调一下阮宴的个人简介。” 【姓名:阮宴】 【年龄:30】 【星座:摩羯座】 【身高:188CM】 【身份:阮氏集团CEO】 【性格与生平:?????(很抱歉,您暂不满足解锁要求,原因:目标人物对您的好感值不足)】 祝无虞:“?” 可恶。 大家都是衬托主角绝世爱情的反派,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头号目标受阻。 祝无虞把目光转向阮家二公子,阮明舫。 这位的资料可就丰富多了,网上一搜一大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战绩。 短短十分钟,祝无虞已经被迫欣赏了不下二十张阮明舫与不同女孩们的激吻图。 是个换女朋友比换内裤都勤的花花公子。 且取向极其单一,清一色的十八岁上下情窦初开小嫩模。 祝无虞低头审视了下自己。 二十五岁高龄,已婚已育,美少妇……? 好家伙,一项符合要求的都没有。 M314:【人生苦短,何必勉强。你还是回去跟林海生相爱相杀吧,我剧本都给你写好了:《离婚后糙汉前夫悔断肠》】 祝无虞冷笑:“不了,我偏要勉强。” M314:【强扭的瓜不甜。】 祝无虞:“你懂什么,我就喜欢扭的那个感觉,甜不甜的,谁在乎。” * 飞机落地。 祝无虞轻车熟路,带着林雁直奔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直接包下了一个月的豪华套房。 酒店附带儿童托管服务。 “小雁,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 祝无虞缓缓道,“会有一些哥哥姐姐来代替我照顾你,我给你安排了一些课程,你都尝试一下,然后告诉我更喜欢哪个,可以吗?” 林雁挺起胸膛:“放心吧,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热乎乎的小手摸了摸祝无虞的脸。 “妈妈,你也不要太辛苦,我很快就会长大的,以后我赚钱养妈妈。” 听得祝无虞一脸感动:“小雁,你放心,妈一定给你找个有钱又帅的爹!” M314:“……” 它已经不对祝无虞做妈妈这件事有任何期待了。 只求求林雁千万别长歪。 * 祝无虞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她已经为攻略阮宴量身定制了第一套方案——《霸道总裁俏保洁》。 不是不想当俏秘书。 主要是以原主的学历,给阮氏集团投简历只能投保洁。 影响不大! 深夜,总裁加班胃病发作,在这脆弱时刻,有个美貌的保洁如天使般降临,不仅帮他清理了污秽,还贴心地递上一桶鸡汤。 于是总裁心生感动,好久没见过这么清纯不做作的保洁了。 他当即把人调为自己的贴身保洁! 从此二人日久生情! 完美,太完美了。 祝无虞忍不住为自己的小巧思鼓掌。 M314沉默许久:【冒昧问一下,你谈过恋爱没有?】 祝无虞:“我们事业型大女主,不需要那些情情爱爱来消磨时间,搞钱才是硬道理。” M314:【所以,没谈过是吧?】 祝无虞恼羞成怒:“闭嘴,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万万没想到,祝无虞的伟大计划倒在了第一关。 她的简历没过初选。 招聘部打电话过来,温和道:“很抱歉呢,祝女士,经过评估,您不太符合我们保洁岗位的要求,我们公司有明确规定,不招聘四十岁以下的女性从事保洁工作。感谢您的关注,祝您生活愉快。” 呵,像这种打着保洁名头进公司的漂亮女人,他见多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祝无虞:“……” 正路走不通,歪路上也挤满了人。 方案一,OUT! * 祝无虞毫不气馁,立即启动方案二——《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她开始蹲守在阮宴的上班和下班必经之路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碰瓷机会。 她甚至动过念头,要不要雇人殴打阮宴。 不打死,打得半死不活那种,打完扔到某个偏僻巷子。 然后她再来个英雄救美。 在祝无虞精心照顾他的过程中,阮宴深深爱上了这个美丽且温柔的女人。 从此开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M314:【你不觉得,这个爱情故事太邪修了一点吗?】 祝无虞:“你懂什么,过程和手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蹲了一个星期后,祝无虞无助地发现,阮宴安保级别高得离谱,每次出现时,身边不少于四个保镖。 别说碰瓷了,她连靠近百米内都很困难。 祝无虞:“该死的有钱人,这么怕死淦鸡毛!” 正欲离开,身后传来一句大喝。 “站住!我盯你几天了!每天鬼鬼祟祟蹲在停车扬干什么!” 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大哥一左一右围了过来。 祝无虞:“……” 她飞快地往脸上抹了把灰,顺势往地上一躺,拍着大腿拉长声音:“我滴个老天爷,你欺负人你欺负人,你欺负死人!俺就是迷路了,你咋这么凶俺哇!” 保安:“……”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再让我看到你在这里转悠,别怪我不客气。” 祝无虞爬起来,狼狈逃窜。 脑海里,M314跟漏电的音响般,滋滋滋地响个不停。 祝无虞:“再笑信不信我买张机票回长陵岛,用鞭子把林海生抽成陀螺,然后我俩一起被雷劈死。” “……” M314笑不出来了。 这威胁精准且有效。 第19章 命里无时我强求我乱求我硬求 什么霸道总裁俏保洁,什么路边的男人不能捡,通通都不靠谱! 现在在各位观众面前的是——《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失足爱人》。 祝无虞打听到了A市顶级富豪圈层最爱去的那几家高端私人会所。 门槛极高,非会员或者无人引荐根本进不去。 祝无虞愣是凭着美貌硬生生杀了进去,成了一名光荣的陪酒小妹。 M314:【小祝,底线!守住你的底线,别忘了,你在外面还有个孩子。】 祝无虞:“抱歉,我现在不怎么有道德了。” 剧本她都安排好了。 等阮宴大驾光临,她就假装被喝醉的客人骚扰,慌不择路,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鹿,一头撞进阮宴怀里。 这次换阮大公子英雄救美,总没问题了吧。 还真有。 阮宴是会所的至尊VIP,享受顶级隐私服务。每次来,都是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不对外开放的私密包间。 祝无虞这个临时工,别说撞怀里,特么连阮总的衣角都摸不到。 可恶。 白白浪费了她精心设计的开扬白:“嗨,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从小就不认识。” 幽默又不失俏皮。 保准能让阮宴对她印象深刻。 ……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 祝无虞使尽浑身解数,从保洁到碰瓷再到陪酒小妹,愣是连阮宴的正脸都没看到过。 她气笑了。 总裁了不起啊? 以为我很稀罕吗,又不是非你不可,其实我也没有很想跟你谈,笑死你真的很装。 “……” M314很有眼力劲地保持沉默。 祝无虞仰天长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杀的!老娘要把血滴子插到阮宴屁股里然后开启高速旋转模式! * 眼看从阮宴这边正面强攻的路子全部被堵死。 祝无虞吸取教训,调整战略,将目光投向了阮家老宅。 这狗男人总要回家吧。 计划A,外卖奇袭。 祝无虞火速注册成为一名外卖骑手,专攻阮家所在的云岫台顶级豪宅区。 好不容易抢到个单子。 不出意外地,在两公里外的林荫道就被拦住了。 管家微笑着表示:“女士,辛苦了,外卖一律在豪宅区外交接。” 计划B,家政渗透。 祝无虞又去考了健康证,在高端家政平台挂牌。 想着只要混进云岫台,总能找到机会偶遇。 结果,简历挂上去不到一天。 她的电话就被打爆了,不下五十个单身男人语气暧昧地询问她做不做住家保姆。 祝无虞:“……” 拉黑,通通拉黑。 M314都看不下去了:“要不你降低点难度,换成阮二试试?” “现在不是换不换人的问题。” 祝无虞记仇得很,咬牙切齿道,“是尊严的问题!是我咽不下这口气的问题!” M314叹气:【命里有时终须有……】 祝无虞打断它,冷酷道:“命里无时我强求,我乱求,我硬求,我特么求天求地!”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等我追上阮宴,一定先狠狠玩弄他的感情,然后再甩了他,让他也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M314:“……” 它默默为浑然不知的阮宴点了根虚拟蜡。 * 正面和后方都不好攻破,那就从侧翼迂回。 祝无虞打听到一个重要情报。 阮家二公子前几日为了博红颜一笑,深夜飙车把腿给撞伤了,现在正被阮母强行按在老宅里养伤。 阮明舫当然不干,嚷嚷着这么好的机会,非要让那个女孩来贴身照顾,不然不是白受伤了吗。 阮母则坚决反对。 阮明舫说什么自己颜控,看到长得丑的人,伤口更加好不了。 母子俩现在彻底杠上了。 阮家老宅,气氛凝重。 “太太,您消消气,就别和少爷硬着来了。”资深佣人王妈,一边给阮母揉太阳穴,一边推心置腹地劝道,“您这样越是拦着,二少爷逆反心理越重,对那个女人就越是放不开,反倒觉得是真爱了。” 阮母气得心口阵阵发疼:“我能不拦着吗,你是不知道,那种女人,还没正式谈恋爱呢,就能挑拨得明舫去为她飙车玩命,这要是真谈上了,岂不是玩我儿子跟玩狗一样。” 王妈:“……”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 “太太,您看要不这样。”王妈眼珠一转,压力声音献计。 “二少爷现在对那个女人正在兴头上,咱们硬拦着不是办法,不如找个更漂亮的、更懂事的女人,来照顾二少爷一段时间,伺候舒坦了,他自然就对之前那个淡了。” 阮母思索片刻,连连摇头:“不妥不妥,你这不是驱虎吞狼嘛,万一招来的那个手段更高,真把明舫的魂给勾走了怎么办?” 王妈哎呀一声,凑得更近:“好太太,二少爷的性子您也知道,最恨有人欺骗他,咱们可以事先和那人签下协议,二少爷就算真有点好感,知道她是冲着钱来的,也要封心锁爱了。” 阮母眼睛一亮,觉得这主意有点意思。 她幽幽叹气:“明珠前些日子也给我打电话了,说她要带个乡下男人回来,天菩萨,这两个冤孽!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还是说阮家祖坟哪里出了问题?” 王妈连忙宽慰:“少爷小姐们都还小呢,爱玩是正常的。” 阮母却越想越觉得邪门:“不行,王妈,你明天一早就替我去青云观请一炷头香回来,我得给家里去去晦气。” * 恰好是初一,道观人山人海。 王妈好不容易请了炷驱邪头香,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往外走,刚挤出大殿,脚下不知被谁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娘嘞!”王妈惊呼。 眼看刚请来的香就要脱手飞出。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斜刺里伸出,稳稳托住王妈的胳膊,另一只手则及时捞回那炷香。 “小心。”温和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妈惊魂未定,连声感谢:“谢谢你啊,帮我大忙……” 她抬头看向对方时,剩下的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之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道士服,头上松松挽着个道髻。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扮,在这人身上,却硬生生穿出了一种出尘脱俗的韵味。 王妈内心连连感叹,这气质,这模样,倒是很符合太太的要求。 可惜是个出家人。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天后,她竟然又与这位道长重逢了。 第20章 这狗X的总裁,比追妻火葬场都难追 阮母最爱的那只布偶猫病了。 刚下车,王妈就看到宠物店侧门的卸货区,一个纤细的身影正顶着烈日,一趟趟往返于货车和仓库之间。 汗水浸透那人的衣服,背后留下大片白色的盐渍。 王妈惊讶道:“小道长?太巧了,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 祝无虞闻声回头,看清是王妈,眼中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笑道:“您认错啦,我不是什么道长,上次道观办法会人手不够,我临时去帮忙才换了那身衣服。” 王妈:“那你这是……在送货?” “是啊,混口饭吃。”祝无虞随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阳光刺得她眯起眼,“家里开销大,多接几份工,日子才过得下去嘛。” 看着女人大汗淋漓的狼狈样子,王妈心有不忍:“哎哟,你一个女人家家的,怎么这么拼啊?家里男人呢?” 问得好! 祝无虞迅速调整面部表情,垂下眼睫,流露出几分苦涩和隐忍,声音也低了下去。 “没办法啊,孩子他爸跟人跑了,丢下我们孤女寡母两个人,孩子身体从小就不好,看病吃药都要钱,我不拼怎么行。” “……”王妈听得差点抽自己两巴掌。 叫她嘴贱,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想要挣快钱容易得很。 人家却踏踏实实的,宁愿干苦力,都要挣干净钱。 一个被渣男抛弃后、自立自强感天动地的苦情单亲妈妈形象,瞬间在王妈心中立体起来。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咽回去了:“那你先忙着,多注意身体,我这里还有事。” “行,谢谢您关心,您慢走。” 祝无虞朝她露出个坚毅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又一头扎进车厢里搬货了。 *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王妈发现自己竟然频频偶遇这位单亲妈妈。 有时是在正午最毒的日头下,看到她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车,一边低头看手机导航,一边在车流中穿梭送外卖。 有时是在傍晚的街角,看到她吃力地推着小吃车,被城管撵得到处跑。 甚至有一次,王妈办完事回云岫台的路上,在林荫道附近,她居然看到祝无虞一个人同时牵着五条大型犬在遛。 柔弱的身躯被绳子拽得踉踉跄跄,分不清到底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 看得王妈心惊胆战又哭笑不得。 一次是偶遇,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这怕不是老天爷在暗示什么吧。 说起来这位祝小姐实在可怜。 长得漂亮,性子又正,最重要的是,她还急需一笔钱给孩子治病,完美符合“驱虎吞狼”的工具人条件。 王妈下定决心。 这天,趁着阮母又被阮明舫闹得心力交瘁时,小心翼翼凑上前:“太太,您上次跟我提的,给二少爷找陪护的人选,我这儿倒是物色了一位,您看,要不要先看看照片?” 阮母正愁得不行。 她这些天也筛选了不少人。 要么是长相入不了儿子的眼,要么是气质太差上不得台面,模样周正气质还过关的呢,阮母又觉得对方眼神太活泛,不好拿捏。 阮明舫这个不争气的倒霉玩意,昨天半夜还想着跳窗户偷偷跑出去。 幸亏被管家发现拦住了。 此刻听到王妈的话,阮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照片?行行,拿来我瞧瞧,只要人干净,模样过得去,能镇得住明舫那混蛋就行,我是彻底没辙了。” 王妈早有准备,翻出这几天偶遇祝无虞时偷偷拍下的照片。 很多张,有烈日下挥汗如雨的身影,也有和狗玩耍时低头浅笑的瞬间…… 最后一张,是那天在青云观,王妈拍香时无意中照进去的。 只有半截角落里的侧影。 阳光透过枝桠洒在祝无虞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阮母目光扫过前面几张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当看到最后这张道观侧影照,目光明显顿住了。 她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只觉得,真好看。 好看得心旷神怡,心头的烦躁都散了几分。 * 次日,终于踏进阮家那扇雕花大门时,祝无虞几乎有种老泪纵横的冲动。 没有人!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过的! 每天白天打五份工,到了晚上还要复盘今天的表现,同时针对性调整明天的偶遇计划——如何才能不经意地打动王妈。 忙得根本没工夫睡觉,和她当年刚进监狱时有的一拼。 祝无虞那会初生牛犊不怕虎,上来就得罪了大姐大,从此开启了一段“白天打架晚上关禁闭放出后接着打”的循环之旅。 祝无虞忍不住感叹。 说出去都难以置信,她这辈子第一次为人拼命,居然是为了一个副本里的虚拟男人。 M314安慰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的直播间通过票数又一次破万了,而且这次的评价……不多说了,你自己看吧。】 祝无虞眼前飘过一行行文字: 「我投降,X-0793我给你投通过票,你能不能歇会儿,看得我低血糖都犯了。」 「主播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表面上拿着三千底薪,背地里为了包养男大偷偷干了108种副业,主打一个时间管理大师。」 「谁懂啊,我点开伊甸园,就是想看改造者们吃苦,万万没想到她这么能吃!!!」 「主播给我一种忙得老公出轨都没空去抓的感觉,瑞思拜。」 「666,干完这些累得连上吊的力气都没了,建议那些整天emo想紫砂的人都来看看祝姐。」 「保洁、外卖、家政、摆摊、卖小吃、碰瓷、卸货、当护工、开网约车、遛狗……这狗日的总裁,比追妻火葬扬都难追。」 「天呐,祝姐扛麻袋时好迷人,已经发动全家老小上线投票!」 「新粉报到,妹宝别怕,以后我偷手机投你!」 …… M314:【惊不惊讶,采访一下你现在的想法。】 祝无虞沉吟几秒后,诚恳道:“并不意外,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人,别看我平时跟你嘻嘻哈哈的,如果有人愿意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我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人间尤物。” M314:“?” 观众们:“?” 哪个油??? 第21章 A市把妹王 透过车窗往外看,祝无虞注意到在这栋主宅后面,还有两栋同样是纯白外观的洋房。 其中最后面那栋,位置最高,看起来建造风格更早一些,与其他两栋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祝小姐……” 司机替她打开车门,目光忍不住在这张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才回过神般接着道,“到了。” 祝无虞礼貌道谢,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出了长陵岛后,那层一直笼罩在原主身上的灰雾,仿佛随着剧情线的改变而被彻底抹去了。 每一个与她接触的人,都会在看清她脸的一瞬间,被硬控五秒,短暂地失去思考能力。 怎么说呢,这些天她找起兼职所向披靡,多亏很难有人拒绝这张脸。 祝无虞仰头望着洋房的尖顶,心想:呵呵林海生,想不到吧,你心心念念的阮家,我先进一步。 既然进了这扇门,就休想让她走。 祝无虞很期待阮明珠发现自己家被偷了的那一天。 王妈已经候在门前,朝她挥手:“小祝,这边。” 祝无虞迅速扬起笑脸:“来了!” 踏入铺满白玉大理石的大厅,王妈低声叮嘱:“别紧张,我们太太是最好说话的,她呀,就喜欢老实本分、踏实肯干的人,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祝无虞心领神会。 她今天没做任何装扮,就穿着一身简单的旧T恤和一条普通的工装裤,头发也是随意扎了个丸子头。 素面朝天,整个人透着一股未经雕琢的清澈感。 祝无虞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喝了差不多半杯水时,阮母终于下楼了。 * 阮母原本打算端一端架子,先不轻不重地敲打两句规矩再说。 视线和祝无虞对上的那一刻,准备好的话瞬间卡壳,她连忙不自在地摸了摸鬓角。 照片已经够好看了,怎么本人比照片看上去还要漂亮那么多!这合理吗! 阮母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把祝无虞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扫了一遍。 半晌,才接过王妈递来的茶,轻轻抿了口:“祝小姐,长得真漂亮。” 一旁的王妈心中立即拉响警报:……坏了,太太意思是嫌弃小祝太漂亮了。 她赶紧趁着给祝无虞递茶的机会,拼命朝她使眼色。 谁知祝无虞却眼神放空地盯着客厅角落里的花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就在王妈急得快跺脚时,祝无虞忽然回过神,眨了眨眼,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道:“俺娘嘞,太太恁好,恁介大房子可真洋气!俺活到二十五岁,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咧!” 她一边说,一边还略显腼腆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 “太太恁心肠好,能不能开开恩,哪天让俺带俺妮过来涨涨见识?俺保证,她光看着,不摸!俺们娘俩以后回村了能吹一辈子!” “……” 王妈手一抖,茶水溅了自己一身,烫得她龇牙咧嘴。 “噗——咳咳!”阮母一个没忍住,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猛咳不止。 好家伙,这扑面而来的性缩力! 上一秒还觉得不食人间烟火,下一秒就感觉她牙缝都变宽了。 * 十分钟后,佣人手脚麻利地把客厅重新收拾妥当。 阮母心有余悸地把茶杯推远了些,再看向祝无虞时,语气明显软和了不少:“你有过照顾人的经验吗?” 祝无虞挺直了腰板,铿锵有力道:“有!太太恁放心,俺爷爷奶奶公公婆婆,那都是俺一个人伺候走的,从端屎端尿到穿衣喂饭,俺门儿清,伺候得可好了,周围街坊邻居都夸俺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这话咋听着那么怪呢。 阮母嘴角抽了抽,试图把某人传染力极强的口音甩出脑子。 “你很想要这份工作?” “当然想!”祝无虞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俺做梦都想!” 此刻是她距离阮宴最近的时候。 错过这村,真就没这店了。 阮母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憨厚、老实、没什么复杂心思的脸,再想想那个吊着儿子的小妖精,心中的那杆秤终于彻底倾斜。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现在。”祝无虞斩钉截铁。 阮母点点头,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剩下的就交给王妈了。 王妈立即上前:“小祝,你跟我来。” 她将人领到二楼一间小房间,递过来一份三个月的定期合同和一套衣服。 祝无虞先粗粗扫了一遍合同。 凭良心论,阮家真是不错的主家。 薪酬高不说,工作时间是周一到周五,早上八点到晚上五点,并且承诺会帮她交保险。 王妈还贴心地塞给祝无虞一把车钥匙:“云岫台不让外来车辆进入,这车你先开着上下班,油卡在手套箱里。” “二少爷平时就住在后面这栋,在你之前有三个人来过,都待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 王妈含蓄暗示:“总之,你自己把握怎么和二少爷相处。” “我明白的。”祝无虞换完衣服,一把拉开衣帽间的帘子,“王妈,多谢你照顾我。” 王妈转过头,看着换上白色护士服的女人,神情微微恍惚。 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护士服,剪裁和设计都没有问题,可穿在祝无虞身上…… 那腰线收得,那双腿绷得,那曲线起伏得…… 愣是把护士服穿出了需要打马赛克的情趣意味。 王妈艰难开口:“小祝啊,要不咱们还是换成你右手边那套女仆装?” 祝无虞真诚道:“实不相瞒,换别的都一样,我这身材就是披上麻袋也会发光。” 王妈:“……” 罢了,想想也是。 确实穿什么都一样。 无论是黑色的还是白色的,在二少爷眼中都只会变成黄色。 * 与此同时,第二栋洋房内。 阮明舫正在群里求助。 【A市把妹王】:十万火急!哪位兄弟能把我从家里弄出去,上个月刚提的那辆全球限量超跑,借他开一个月!不,三个月! 他已经收到线报。 趁自己受伤的这段时间,他的死对头正对香雪发起猛攻。 香雪就是阮母口中的小妖精。 她是艺术学院的新生,跳芭蕾的,气质身段都没话说,那张清纯又带着点倔强的小脸,精准踩在了阮明舫的审美上。 而且她还特别傲,不爱搭理人。 越是这样,阮明舫就越是心痒难耐,非要把她拿下不可。 群里瞬间热闹起来。 【乌龟的黑头】:明哥,不是兄弟不仗义啊,你那超跑,兄弟做梦都想摸一把,可你家那位…… 【档里两颗夜明珠】:是啊明哥,那位是真的吓人……上次去你家接你,他路过淡淡扫了一眼,我感觉灵魂都被看穿了,晚上睡觉梦里全是眼睛,用看蝼蚁的眼神看我。 【A市把妹王】:什么那位不那位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不是,我哥是伏地魔吗?连名字都不敢提??? 【嫂子疼疼我】: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别没把你救出去,反而把哥几个给搭上了。 【无能的丈夫】:明哥,节哀!你在家安心养伤,兄弟们会替你好好照顾香雪妹妹的(叼玫瑰.jpg) 【软软的也很可爱】:+1保证让小嫂子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坏笑.jpg) 【吊到菊前自然直】:守护小嫂子的重任就交给我们了!(敬礼.jpg) 【A市把妹王】:……?????我糙你们大爷!!! 第22章 男人过了25就是60了 他哥怎么了? 不就是性格有点偏执,不就是对家人的保护欲强了点,不就是极度厌恶陌生人入侵他的私密领域,不就是智商能力太高导致看其他人总像在看不可回收垃圾,不就是气扬过于强大让人靠近三米内就自动腿软…… 这,也还好吧。 阮明舫挠了挠头。 反正以他的超绝钝感力没察觉出哪里不对。 * “笃笃笃——” 门外传来三声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阮明舫正烦着呢,没好气地吼道:“滚!” 又是三声敲门声,节奏一模一样。 “耳朵聋了?都说了别来烦老子!” 阮明舫火气噌地上来了,抄起手边的靠枕,就要砸向门口。 下一秒,门倏地开了。 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光线勾勒出对方完美的身体轮廓。 明明是最普通、最保守的护士服,穿在她身上却仿佛自带聚光灯效果。 领口处的锁骨若隐若现,再往上是红滟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嘴唇。 阮明舫的动作就这么僵在半空。 他感觉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刚刚还沸腾的怒气,咻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等绝色……他妈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送去娱乐圈都能秒杀一大片啊。 阮明舫习惯性地想吹个口哨孔雀开屏一下,吸引美人的注意。 嘴型刚摆好。 “吁——吁!”一串轻佻的口哨声抢先一步响彻房间。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美丽的牡丹花,起床了吗?”祝无虞向未来三个月的BOSS发出真诚的问候。 阮明舫:“……” 他整个人都懵了,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调戏不成反被艹是什么感觉。 祝无虞见他没反应,往前走了两步,那张极致漂亮的脸庞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牡丹花,怎么不说话,饿不饿,渴不渴,我来给你浇浇水啦。” * 阮明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直接被气笑了:“哟呵,新来的?路子挺野啊,你打算怎么给我浇水?” 他不怀好意地拖长了调子,眼神中充满玩味。 “用这个!”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祝无虞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背后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碗里堆满了红红白白、形状可疑的玩意儿,汤汁更是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浓郁药味和腥膻气的怪味。 “当当当!十全大补锅!我熬了好久的。” 祝无虞笑眯眯地招手,“二郎,快过来喝药了。” 阮明舫眉头拧得死紧,身体下意识后仰:“你这做的什么?” 祝无虞警惕地瞪他一眼:“尝尝得了,还想要配方?这可是我祖传的。” 阮明舫:“……” 这种东西谁会想要啊!! 祝无虞看懂了他的表情,立马反驳:“你别还不信,你不喝有的是人想喝。” 她刚刚在楼下炖汤时,负责阮明舫病中餐食的胖厨娘张嫂围观片刻后,一个劲儿地央求祝无虞把配方卖给她,价钱好说。 被祝无虞婉拒,又求她匀一小碗出来,让她带回去给她那不中用的老汉补补。 张厨娘声泪俱下道:“好妹子,你是不懂我的苦啊,就当喂鸡了,勾勾哒勾勾哒!” 其实祝无虞也不是专门做给阮明舫吃的。 她是想给阮宴喝,怕有什么问题,就先拿阮明舫做个实验。 * 这个汤的配方,说来话长。 当年在监狱时,隔壁牢房有个老妇人被欺负得很惨,祝无虞看不过去,帮了她一把,那人神神秘秘塞给她的。 说是补身体的祖传秘方。 做法也不复杂,先来两勺提灯,接着猪腰、鸡腰、生蚝、鱼胶、牛鞭、鲍鱼各一勺,最后再来两个牛腰和一个大甲鱼。 配上枸杞、党参、当归、玉竹、红枣。 小火炖上整整三个小时。 老妇人信誓旦旦:蚯蚓喝了一口都能去工地上当铁钉。 “那是别人。”阮明舫指着自己的脸,似笑非笑道,“我看起来很虚吗?” 祝无虞看着男人吊起来的胳膊和腿,以及缠了两圈纱布的脑袋,委婉道:“男人补肾要趁早,过了25就是60了,只能躺着聊聊天了。” “花谢了还会重来,你早谢老婆一定离开。” “……” 阮明舫大概是被气昏了头,鬼使神差地接过勺子,闻了闻,忍着恶心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瞬间突破味蕾,直冲大脑! “yue——!!” 阮明舫脸色剧变,张嘴就要吐出来。 被祝无虞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捂住嘴。 右手则毫不客气地托起他的下巴,用力往上一顶,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咳咳咳咳!!”阮明舫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迫将黑暗料理咽了下去,眼泪都呛出来了。 祝无虞这才松开手,无辜地眨了眨眼:“王妈交代过,我日常的工作里包含协助进食这一项,不用谢,二少爷,这是我应该做的。” 阮明舫气得直抖。 想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丢出去。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可是一抬眼,对上那张近在咫尺、毫无瑕疵还带着点“我是为你好”的真诚脸…… 该死的! 这火气愣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色上面了。 阮明舫痛苦地闭上眼睛。 第23章 这个角度很难不脸红吧 他刻意扭开脸不看祝无虞:“行了,汤我也喝了,人也见了,你去跟我妈说,别白费心思了,美人计对我没用,我现在心里、眼里、脑子里满满当当的只有香雪!” “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他摆了摆手。 屋内死一般的安静。 半晌,祝无虞才幽幽出声:“你让我走?” 阮明舫察觉不对劲,正要回头,就瞥见祝无虞一个箭步扑到床边,双手狠狠揪住他的衣领。 “你居然让我走?!”她目眦欲裂。 “你知道我为了得到这个岗位,为了能留在你身边,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我打败了多少竞争对手才杀出重围!我不走!想让我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字字泣血,句句含泪。 吼着吼着,祝无虞的满腔悲愤突然卡壳了。 因为她惊愕地发现,被她揪住衣领、四目相对的阮明舫,居然脸红了?! 而且随着她的目光下移,那红晕也从耳根一路蔓延到了后脖颈。 男人眼神躲闪地瞥着床边,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 不是! 谁能告诉她,这厮到底在脸红个什么劲啊?? M314:【这个角度,很难不脸红吧。】 祝无虞:“?” 她下意识低头—— 这才发现她几乎是整个人跨坐在阮明舫腰腹上方,再加上两人鼻尖对鼻尖的距离,感觉下一秒就要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阮明舫喉结滚了滚,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咳,那个,有什么话,你先下来再说。” 祝无虞非但没松手,反而贴得更近了:“我不!除非你答应让我留下来。” 这么近的距离。 女人呼吸时的绵绵香气,不断落在他脸上。 阮明舫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受控制了。 一个绝世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还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非你不可”“别赶我走”的话,试问哪个正常男人能把持得住。 之前势必要拿下香雪的执念,也不知不觉中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罢了罢了。 “……真拿你没办法。” 都怪自己这该死的魅力。 阮明舫试图板起脸,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先说清楚,我允许你留下来。但这段时间,你得不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不要生出任何多余的妄想,明白吗?” 救命啊谁要你的人和心。 就拿这种货色来考验改造者,哪个改造者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祝无虞麻溜地爬下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微笑道:“明白,我一定恪尽职守,绝无二心。” * 身上骤然一轻,那股温软的触感消失,阮明舫的手指下意识轻轻摩挲两下。 这样苛刻的条件她都愿意答应,看来是真的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 阮明舫决定大发慈悲给她一个了解自己的机会。 “别站着了,坐吧,有什么想问的吗?” 祝无虞猛点头:“有有有。” 阮明舫嗯了一声:“问吧,少爷我今天心情好。”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历任女友们都问过些什么问题。 前女友?真正懂事的女人不会问男人这个问题。 兴趣爱好?肤浅无聊。 童年琐事?确实有几个傻白甜问过,想玩些什么灵魂共鸣的把戏。 祝无虞迫不及待开口:“我想了解一下你的家人,比如——” “停停!”阮明舫猛地坐直身体,“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我们才刚认识半小时,你就想了解我的家人。” 祝无虞:“?” 她试图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阮明舫:“你当然没有别的意思!你只不过是觉得直接攻略我难度太大,想通过讨好我的家人来接近我。”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哼笑道,“没想到你手段如此了得。” 祝无虞张了张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这厮怕不是左脸揭下来贴右脸皮上了。 M314好奇问:【什么意思?】 祝无虞:“一边厚脸皮,一边不要脸。” * 眼见阮明舫的脑回路根本没办法沟通,祝无虞准备先撤,还不如去楼下找张厨娘打听一下阮宴的消息。 阮明舫却脸色变了变,不自在地在床上扭动了一下:“那个谁……” 祝无虞很有职业素养地接话:“我叫祝无虞,您叫我小祝就行。” “小祝,你去楼下帮我喊老林上来,我有点私事。” 祝无虞拉长声音“诶”了一声:“二少爷,何必这么麻烦,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照顾您就是我的职责。” 阮明舫忸怩了下:“你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祝无虞说到一半,看到他微微紧绷的腰腹,再结合他的表情,恍然大悟,“您是要如厕啊,影响不大,照顾病人不分男女。” 说完,不由分说就上前,架起阮明舫没受伤的右半边身体,吭哧吭哧地往盥洗室门口拖去。 “喂!等等!放我下来,不用你!我自己能行!”阮明舫惊慌失措地挣扎,可惜独臂难敌双手,加上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唇焦口燥呼不得。 “二少爷别跟我客气,来,小心脚下。” 祝无虞把人送到马桶前,还不忘贴心地询问,“用不用帮您扶一下?” 她指了指某个部位。 “不用!!”阮明舫气急败坏,“你出去,把门关上,立刻!马上!站远点听到没有。” 祝无虞看他反应这么激烈,耸耸肩:“行行,有事您叫我。” 阮明舫:“……” 事已至此,为了尊严,他决定硬撑着自己解决。 过程虽然艰辛,好在结果是畅快的。 就在他解决完人生大事,准备转身去洗手时,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滩水渍—— “卧槽!!!” 阮明舫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扑倒,幸亏他反应快,右手死死扒住了盥洗台边缘,避免了脸着地毁容的惨剧。 但代价是,他的病号服裤子,本来就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此刻彻底滑落到了脚踝处。 更要命的是,他里面!没穿内裤! 阮明舫绝望地看向门口,嘴里喃喃着:“别别别千万别……” * 下一瞬,祝无虞砰地冲进来了,嘴里大喊着:“二少爷怎么了怎么了!老奴护驾来迟——” 阮明舫:“……” 祝无虞:“……”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都凝固了。 只有水龙头没拧紧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祝无虞也不知道她脑海里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首歌。 她甚至还有心情回想最后一句歌词是什么。 阮明舫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祝无虞立即打断他,平静道:“放心,少爷,我很满意我所看到的。” 阮明舫表情看起来更扭曲了。 “少爷,需要帮您把裤子提起来吗?着凉就不好了。” “废!话!这还用问吗?!”阮明舫绝望地咆哮。 祝无虞:“啊?不问就动手,那我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阮明舫:“……?” 等等,好耳熟的一句话?? ……该死的女人!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24章 原来他才是笑话 祝无虞将手里的蛋糕递给小跑迎上前的林雁。 她甩掉高跟鞋,换上舒适的睡衣和棉拖鞋,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哇,是蓝莓蛋糕耶!” 林雁眼睛亮晶晶的,拆开丝带,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块,递给祝无虞,“妈妈先吃!” 祝无虞尝了口,奶油在舌尖化开,甜得有些齁嗓子。 但对于很少尝到甜味的小孩子来说,刚刚好。 “我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了。”她擦掉林雁鼻子上的奶油,“以后会早点回来。” 林雁睁大眼睛,脸上的笑一下就收不住了。 在酒店住了小半个月,每天都是她睡着了以后妈妈才回来,天不亮又悄悄离开。 好想好想妈妈。 林雁立刻化身小话唠,叽叽喳喳地跟祝无虞分享起今天的奇妙冒险。 “老师带我去了一个叫科技馆的地方,里面有好多好神奇的模型,还有会跳舞的小机器人……我还去上了烹饪课,学做了小饼干,就是烤焦了好多……” 她有些害羞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几块色泽略深的曲奇饼干。 祝无虞拿起一块尝了尝,焦香混合着淡淡的黄油味,意外地符合她的口味。 “好吃,我很喜欢。” 祝无虞毫不吝啬地直夸小雁是灶王爷下凡。 林雁一头扎进她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却充满雀跃:“妈妈,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好玩的新鲜事,都好有趣,虽然我也很喜欢长陵岛的海风和小螃蟹,但是……” “我还是更想待在外面,和妈妈一起。” 祝无虞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林雁软软的头发。 * 在原剧情里,林雁至死都没能踏出那座困住她一生的孤岛。 林海生跟着阮明珠一走了之后,陈阿梅不是没想过去找他。 每一次,都被林家人和岛上其他人用各种理由死死按住。 林家人是为了林海生每月定期寄回来的那笔钱。 村里人则是被林海生许诺的“将来会安排村里人进阮氏集团”的大饼迷花了眼。 没有人在乎陈阿梅的死活。 她才二十五岁,带着年幼的女儿,丈夫杳无音讯,寄回来的钱全进了王翠花的腰包。 陈阿梅的处境,几乎就是当年芳姨的翻版。 不,她比芳姨更艰难。 因为她有一张过于招摇的脸。 王翠花像防贼一样防着她,总觉得这个漂亮儿媳妇会守不住,给海生戴绿帽子。 于是她把家里最脏最累的活都丢给陈阿梅。 陈阿梅每天睁眼就是干不完的活,闭眼就是睡觉,并没有注意到林雁生病了。 懂事的林雁不想让妈妈担心,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等陈阿梅发现时,病情已经拖得小岛医院救治不了。 她想带女儿去找林海生。 却被王翠花带着村里人堵在码头,用恶毒的语言咒骂她是“想丢下婆婆不管的白眼狼”,说她“为了去找海生不惜拿孩子作筏子”。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陈阿梅别闹了,带着孩子回去吧,说不定明天就好转了。 幼小的林雁,就在无休止的谩骂和等待中,被硬生生拖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原剧情临近尾声时,陈阿梅会拿着一把生锈的菜刀,千里迢迢跑去找林海生拼命。 他欠她们母女俩一条命。 在祝无虞看来,林海生无论遭受什么样的惩罚,都是活该。 * 祝无虞这边渐入正轨。 林海生那边,则完全是另一幅水深火热的景象。 在医院醒来后,阮明珠便决定要回A市,她在长陵岛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担心那个神秘人会再次出现。 阮明珠不是没有派人去调查过,为此还偷偷动用了一些阮宴的人脉关系,却什么都没能查出来。 那个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给她喂了个药丸子之后,又凭空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 他背后是谁?有什么目的?那药丸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未知的恐惧死死缠绕着阮明珠。 不过,这扬惊吓中最让她意外的还是林海生。 在她心里,两人只是露水情缘的关系,没想到他宁愿挨一针,也要冲上前保护自己。 所以,她决定带他一起回A市。 再次看到林海生时,阮明珠被吓了一跳:“你站那么远干嘛,还有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三十多度的天气,林海生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身上穿着长袖长裤,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十米开外传来: “明珠,那个人不知道给我注射的什么药剂,我现在身上有些过敏,怕传染给你,你离我远点。” 阮明珠被感动到了:“海生,你真是太为我着想了,就算是传染病,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爱你!” 嘴上说得情真意切,脚下是一步都没有挪动,下巴甚至还下意识地后缩。 “你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A市最好的医院,我们明天就飞过去,给你做个全身检查。”阮明珠愧疚地看着他,“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林海生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得死紧。 他摇摇头:“我们之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愿意跟你走,天涯海角都行。只是家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干净,你能给我几天时间吗?” 阮明珠眉头蹙了蹙,想到他为自己受的罪,还是勉强同意了。 “你尽快。” * 林海生立刻就带着林家人杀回长陵岛。 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哪敢带着这群随时可能惹祸的拖油瓶一起去A市。 他准备让陈阿梅负责。 只要她想在岛上继续生活下去,就不能不管前婆婆。 何况她现在手握巨款,理应拿一部分出来照拂前夫一家。 还有那个炸掉的房子,也得由她出钱修建。 ……村长那边不好糊弄。 就以“让小雁进林氏祠堂”为理由,陈阿梅总不能不掏钱吧。 林海生心里盘算得明明白白,结果回去后,等待他的是却空无一人的家。 陈阿梅离婚后没回过长陵岛,带着一千五百万的支票和小雁,消失得无影无踪。 村长派人在码头日夜蹲守,连芳姨的坟附近都有人盯梢,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林海生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慌,回到家,立刻冲进废墟里来回翻找。 钱烧没了,那些藏起来的金银珠宝呢?! 那是他最后的倚仗。 一无所获…… 这一刻,林海生才恍然大悟。 他被耍了。 被那个他以为懦弱无能、爱他如命的陈阿梅,耍得团团转! 这些年来,原来他才是笑话。 “陈阿梅!” 林海生一拳砸在墙壁上,恨得咬牙切齿,“你好样的……” 第25章 呼吸,好感度+10! “海生啊,你可不能丢下妈不管,妈就你一个好大儿!” 林海平:“?妈你瞎了啊。” 王翠花立即调转枪口:“呸,你个不中用的废物东西,老娘生你跟没生一样,成天就知道游手好闲!还好意思跟你哥比?” “那小贱人卷钱跑了,咱们以后可怎么活。” “妈,早说了你当初就该把林雁那小丫头片子扣下,你非嫌麻烦。” “你现在放这马后炮有屁用,当时你怎么不自己扣?” 林海生被吵得脑仁嗡嗡作响,猛地爆发:“够了!都他妈给我闭嘴,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他指着自己那张嫩得能掐出水、还透着点红晕的脸,低吼道,“看看我这个鬼样子!现在去阮家,别人还以为明珠带了个GAY蜜回来!” 接下来一个星期。 林海生尝试了各种偏方,什么童子尿炖蛋,羊鞭汤,百草炖胎盘,鸡丸浸白酒…… 通通没有效果,舌头倒是遭老罪了。 走投无路之下,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偷偷摸摸找到一个据说能妙手回春的老中医。 老中医戴着老花镜,听完他的描述,又扒拉着患处研究了半天,慢悠悠问:“小伙子,你这种情况,听过一句话没?” 林海生期待地问:“什么?” 老中医:“崆峒即深柜啊,有时候,身体比心更诚实……” 林海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拳头刚扬起来,老中医忙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年轻人那么认真干嘛,我这里有种特效药,能保你一晚上重振雄风,就是治标不治本,副作用还有点大,要不要?” 林海生一咬牙:“要!有多少要多少!” * “海生,你到底搞定没有?” 阮明珠的电话如同催命符,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磨磨蹭蹭的,你要还没弄好,我可不等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去A市找我吧。” 林海生低声哄她:“好了好了,我身上的过敏也下去了,今晚我下厨,咱俩好好庆祝一下,就当告别这个定情之岛,好不好?” 电话那头,阮明珠咳了咳,娇嗔着骂他:“不要脸,大白天的,你瞎说什么呢。” 不过好长时间没见到小海生,确实有点心痒难耐了。 当晚,阮明珠的套房内。 烛光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薰味。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浓。 林海生深吸一口气,拿出了他的秘密武器——一套小码男士西装和一条小皮鞭。 以及他口袋里那几个被偷偷戳破的套。 他凑近阮明珠,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明珠,我们今晚来玩点不一样的,角色互换,好不好?你来当掌控者……” …… 迷迷糊糊间。 “海生,我怎么觉得,你的皮肤比以前滑了好多……” “可能是最近治过敏,药效太好。” “还有……刚才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今天有点累,状态没调整好,明珠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那要不,再来一次?” 林海生额角渗出细汗:“不了吧,我怕你累到了,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他的手状似无意地抚上阮明珠平坦的小腹。 眼神在黑暗中变得沉暗。 他需要一个孩子。 一个绑死阮明珠的筹码。 * 那天过后,阮明舫再也没跟阮母闹着要见香雪,反倒像是跟祝无虞杠上了。 只要看见她就开始找茬。 “喂!水温太高了,你想烫死少爷我啊?” “太凉了,重新倒。” “没看我手断了,喂我,快点,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呵,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敢对我动粗的女人。” “这是你自找的。女人,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导致祝无虞现在一听到女人两个字,就一股无名火。 【小腹吗?】 M314也无师自通了阮明舫的说话方式。 祝无虞:……我有那玩意吗!? M314:【而且你确定他是在找茬,而不是在对你疯狂开屏?】 它调出阮明舫的好感度变化记录。 【你的出扬狠狠惊艳了阮明舫,阮明舫好感度+20】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对你说出拒绝,阮明舫好感度-1】 【你的真情告白让他小鹿乱撞,阮明舫好感度+10】 【你身上散发出的香气让他神魂颠倒,阮明舫好感度+10】 【你看光了他的隐私部位,阮明舫好感度-10(划掉),奇怪的XP觉醒了,更新为+20】 【你狠狠瞪了他一眼,好感度+5】 【你在呼吸,好感度+5】 …… 祝无虞嘴角抽了抽:“他该不会是个隐藏的M吧?” M314:【是不是M尚不清楚,但你现在就算是装S把他往死里打,他也只会狠狠爽到,然后好感度+10+10+10……】 祝无虞:“……” 这下是真的打他一巴掌都怕被舔手! 阮家人口简单,伺候的人手也不多。 除了一位从小看着阮宴长大的老管家,统管内外事务,日常起居就靠十来位佣人和厨师维持。 定期会有一些园艺师和清洁专员来维护洋房。 因为阮宴不喜欢太多人在他的领地活动。 张厨娘趁着四下无人,神神秘秘地拉住祝无虞,让她机灵点:“要不是大少爷去国外谈买卖没回,太太哪敢这么明目张胆……你躲着点,千万别往大少爷眼皮子底下撞,记住了吗?” 祝无虞老实点头。 心里却想,她不仅要撞上去,还要胆大包天地爬床。 她连某种不可描述的药都买好了。 祝无虞左等右等,没盼到阮宴,反而先等来了阮明珠回A市的消息。 * 在林海生的甜言蜜语下,阮明珠和他慢悠悠玩了一圈才回到A市。 林海生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舔出了男人的尊严。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阮明珠心里门儿清。 她把林海生安置在了市区的公寓,金屋藏娇,压根没打算带他见人。 回家前,她安排了一次全身检查,权当是给这次长陵岛的放纵之旅收个尾。 然后,一道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炸响—— 她怀孕了!! 抽血结果显示,受孕时间大约在半个月前。 阮明珠算了一下,正是离开长陵岛的前一晚。 她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怎么就那么巧! 明明每次都有做措施。 阮明珠直接冷着脸跟医生说:“开药,或者安排手术,越快越好。” 然而,一番检查折腾下来。 医生拿着报告单,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极其罕见的难题:“阮小姐,冒昧问一句,您近期是否服用过某种特殊药物?” 阮明珠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这种药物扭曲了母体在着床点附近的凝血系统,促使您身体里的胚胎产生异常增生,像树根一样深深扎入子宫肌层,并与母体血管形成紧密脆弱的连接网,如果强行剥离的话……” “会怎样,说人话!”阮明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医生直接给出结论:“无论是手术还是药物流产,极有可能会引发无法控制的大出血,同时伴随全身性炎症感染。” “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让它继续生长,直至自然分娩。” 第26章 阮宴根本就是个疯子 阮母正要拉着阮明珠大吐苦水,抱怨阮明舫有多不省心,走近时才看清女儿惨白的脸。 “哟,怎么了这是?乖宝在外面受欺负了?来来,坐下跟妈说说!” 阮明珠没心思寒暄,摆了摆手,让佣人们都退下去。 偌大的起居室只剩下母女二人。 她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在长陵岛的遇到的所有事,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包括如何看上林海生,在明知对方有妻有女仍然下手,如何用钱砸得他抛妻弃女离婚,还有在民政局门口出现的神秘蒙面人,以及……现在肚子里这个打不掉的大麻烦。 阮母由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听到后面眼前发黑、气血上涌。 她气得狠狠拍打女儿胳膊:“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外面玩要收敛点,保护措施更要做好!你倒好,玩出个野种来了!” 她和阮明珠反应一样,怀疑是林海生搞的鬼。 “不是他。”阮明珠声音干涩。 昨晚回去,她把林海生五花大绑,直接拿刀架在他命根子上,逼问他孩子怎么回事。 林海生的震惊不像是装的。 赌咒发誓说如果是他捣的鬼,就让他一辈子硬不起来。 严格说起来,林海生也算是受害者。 这些天,阮明珠也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 林海生表情沉重地解释,其实他之前不是过敏。 那管针剂具有抑制雄性激素的效果,让他失去了身上绝大部分体毛,包括他最引以为傲的性感胡茬。 身体也变虚了一丢丢。 阮明珠:“……” 双重噩耗。 * 死寂在空气中蔓延。 阮母咬咬牙:“不行,这事必须告诉你大哥,让他查清楚那蒙面人是谁,给你吃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医院那边才好对症下药。” “不行!绝对不行!” 阮明珠声音陡然拔高。 阮宴决不允许超出他计划的“家人”出现在阮家。 以他的性子,肯定会亲自把她送上手术台。 “他会处理掉这个意外!也会处理掉我!” 还有林海生,也别想活着走出A市。 “那你说怎么办?”阮母气急,“难不成你真想和那个乡下人结婚,把这怪胎生下来,阮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指甲掐进掌心。 阮明珠目光涣散,神经质地低声喃喃:“我……我先躲出去……” “躲?你能躲到天边去?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藏得住吗?” 阮母指着她,声音发抖,“你又不是不知道阮宴的规矩,他一犯病,我们全家人就要陪他吃饭演戏过家家,你敢缺席吗!” * 外人只道阮家大公子心胸宽广。 生母尸骨未寒,阮父就续弦生子。 他却从未迁怒父亲的遗孀和同父异母的弟妹。 甚至像父亲在时一般,锦衣玉食地养着他们,不求回报。 只有阮明珠才清楚。 阮宴根本就是个疯子! 克父克母,亲缘淡薄。 天生没有这个命,却偏要逼迫没有血缘关系的他们,坐在餐桌上,扮演他幻想中「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荒诞剧。 阮母早就适应了角色,当初在阮父面前扮演替身都不介意,更别说只是扮演阮宴的母亲。 她甚至已经真心实意地将阮宴视为可以依靠的儿子。 阮明舫那个蠢货更不用说,脑子里除了女人和废料,塞不进任何有用的东西。 哪怕阮宴让他去死,他也会乐呵呵地去。 只有阮明珠,从骨子里感到恶心和恐惧。 十八岁时就迫不及待搬离老宅,但每次阮宴一召唤,她又得像提线木偶般,满足他那扭曲的家人情感需求。 …… “那就让他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犯下的错!” 阮明珠被逼至绝境,眼里迸射出光芒,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就找个机会……” 阮母被她惊世骇俗的念头吓得结结巴巴:“你、你疯了!那是你哥哥!你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与其等阮宴哪天发疯,在饭菜里下毒送我们全家人上路,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阮母厉声打断她:“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母女俩的谈话不欢而散。 * 通过系统直播看完全程的祝无虞,摸着下巴笃定道:“根据我多年阅遍无数霸总狗血文的经验,阮宴一看就是有什么童年阴影,你觉得呢?” M314的声音很平静:【你不要再试探了,说了人物简介只有好感度达标才能解锁。】 祝无虞:“……” 啧,又被发现了。 M314:【虽然阮宴的简介是锁定的,但阮明舫的面板已经对你敞开了,你可以点击查看他的人物关系网。】 祝无虞眉梢微动。 还有这功能?不早说。 她立即点开,快速浏览。 一条关联阮宴的简短记录,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两岁,生母谢莺自杀身亡。其父酗酒后,曾将其活埋于生母棺中。】 * 在阮家,关于阮宴生母谢莺的死,是绝对的禁忌,无人敢提。 谢莺出身江南小镇,曾经是一位天才画家。 她与阮父的婚姻,就如同江南连绵的阴雨,从未真正晴朗过。 阮父对她一见钟情,而后用尽手段强娶回家。 婚后磕磕绊绊地过了几年。 直到谢莺怀孕。 阮父欣喜若狂,以为这会成为他们关系转变的契机。 却全然忽视了妻子眼中日益加深的抑郁和痛苦。 生下阮宴后,谢莺重新拿起画笔,却发现自己灵感枯竭,什么也画不出。 她被彻底困死在了妻子和母亲的枷锁里。 在阮宴两岁那年,绝望的谢莺选择自我了结。 头七那晚,停灵的棺椁还摆在屋内。 酩酊大醉的阮父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反锁房门。 然后把年幼的儿子丢进棺材里。 “你这么恨我!走之前把照片、画全都烧光了,什么都不肯留给我!” 男人趴在棺沿,状若疯魔地往棺盖上砸钉子,又哭又笑,“他是你儿子!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怎么不把他一起带走!啊!?” 那晚暴雨倾盆。 老管家带人强行撞开大门时,年幼的阮宴已在漆黑冰冷的棺木里,与母亲的遗体,共同度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 * 祝无虞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阮宴的人物词条里会挂着「极度偏执」,「病态洁癖」,「严重的肢体接触障碍」。” 她骂了句脏话,“要我说,谢莺还是走得太干脆了,就该送这老登几顶绿帽子再走。” “嘴上说着多爱,转头就找个替身,生二胎三胎,呵,男人的深情就是这样可笑。” 祝无虞翻看资料里谢莺的照片。 和阮母年轻时有六七分像。 只不过照片里的谢莺更清瘦一些,一双眼睛好似黑水白山,看人时凉浸浸的。 M314:【据大数据库检测,阮宴的危险系数极高,远非阮明舫可比。建议你就和阮二在这里玩玩「霸道少爷俏丫鬟」剧本,观众们也挺爱看的,通过票都快两万了。】 祝无虞微微一笑:“你不懂,我们人类有句古话,叫做来都来了。” 第27章 妈你去医院看过没有? 天刚蒙蒙亮,老宅里的气氛就很紧绷,呈现出一种肃穆的寂静。 佣人们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压低声音。 房间里。 “你疯了吗?”阮母想把祝无虞送走,却被阮明舫梗着脖子一口拒绝。 她气得头疼,“今晚你大哥就回来了,那个小祝必须送走!立刻!马上!” 听到阮母这么说,阮明舫逆反心更重了。 “凭什么你说送走就送走!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我看上的女人,你总要想尽办法拆散,妈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我跟你讲,你这种心理太不正常了!” “……??” 阮母差点没气晕过去。 “但凡你眼光好点,老娘至于这么折腾吗!前面那个叫什么香雪的就不说了,人家小祝连孩子都生了!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阮明舫一噎,随即道:“那怎么了,说明她长得漂亮还好生养!妈,等我娶了她,让您三年抱俩孙子,偷着乐吧。” “我抱你奶奶个腿!” 阮母现在根本听不得孙子两个字。 她撸起袖子,上去就是几巴掌,扇得虎虎生风,“我看你是皮痒了,也想被扫地出门了是不是?” “也?还有谁?” 阮明舫边往后躲边混不吝道,“我不管,反正你别想撇清,人是你招进来的,要死一起死,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在大哥面前保住咱们母子俩吧。” “造孽!我怎么生出你们这两个孽障来。” 阮母扶着额头气喘吁吁。 王妈这个不靠谱的,这下好了,让她上哪再去找个比祝无虞更漂亮的女人。 * 门外。 祝无虞端着水盆,进退两难。 眼见阮母要出来了。 她连忙后退几步到楼梯上,假装刚刚才到。 “太太,早嘞,吃了某?”祝无虞憨笑。 阮母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吃什么吃,一大早气都气饱了,好好照顾里面那蠢货。” 祝无虞:“中中中!” 她推门进屋,才发现阮明舫并不像他嘴上说得那么硬。 手机屏幕亮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滑动,表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今天……就待在这屋里,哪儿也不准去,明白吗?”阮明舫声音有点发虚。 祝无虞点头,放下水盆,弯腰去解他身上的睡衣,准备帮他换药。 刚露出伤口—— 突然,有轿车的声音从通往洋房的柏油路上传来。 由远及近。 阮明舫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一个激灵扑到窗边,又飞快地缩回身子。 “卧槽!不是说是今天晚上到吗?!” 他手忙脚乱地扣起扣子,催促道: “快快快,你扶我起来!不对,你先藏起来,别管我!” “我藏哪?”祝无虞被他推搡得踉踉跄跄。 阮明舫单脚跳着把她往衣柜推,又觉得不妥,转而拽向浴室。 “躲浴缸后面去!” 慌乱间,祝无虞不慎踹倒了瘸子那条好腿。 衣架哗啦啦掉在地上。 两个人失去平衡,在衣服堆里滚作一团。 “嘶——好重。” 祝无虞被压得倒吸一口冷气。 正要推开身上的人,却发现阮明舫突然僵住不动了。 周围寂静得可怕。 祝无虞勉强歪了一下头。 透过布料的缝隙。 她看到一双纤尘不染的皮鞋缓缓踏入门内,顺着笔挺的裤线往上,是戴着黑色绸质手套的手。 这栋洋房的主人回来了。 * “我不记得,阮家最近有扩招的计划。” 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来。 阮宴回到家。 先是下面的人报告说大小姐让他查一个人,他办事不力没能完成任务。 他被迫知晓了他亲爱的妹妹在长陵岛的伟大壮举。 然后是他那位大脑发育不完全的弟弟,为了女人强逞威风成功撞断了自己的手脚。 现在又当扬逮住他在房间里和另一个女人胡搞。 更可笑的是,管家说这个女人,已婚,已育。 这扬景太荒谬。 阮宴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他应该只是离开月余,而不是穿越到十年后。 走之前,他不是没有预想过他的家人们犯蠢的底线。 很显然,在犯蠢这件事上,他们并没有下限。 “明舫,书房。我们需要谈谈你朝三暮四的感情史。”阮宴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替我转告明珠,今晚我要见到她。” “好的!”阮明舫条件反射般大声回复。 祝无虞能清晰地看见,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向下流淌。 “至于这位女士。” 阮宴视线向下看。 乱糟糟的衣服和肢体下面,露出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还有一截白得晃眼的小腿,莹润泛粉的脚趾尖微微蜷缩着。 以阮明舫二十年如一日的烂俗审美。 阮宴几乎能勾勒出她的模样。 漂亮的脸蛋,年轻愚蠢的躯体,与平滑得找不出一丝褶皱的大脑。 像个廉价的半成品。 阮明舫像是才找到舌头,结结巴巴地为她解释:“妈……妈已经和她签了三个月的合同,她、她还有个孩子要养,挺不容易的……” “闭嘴。” 看来这位孩子的妈妈,在保养上,确实很有一套。 阮宴脸上流露出几分情真意切的嘲讽。 他收回视线,离开前丢下一句:“暂时,安置在花园。” * 祝无虞从衣服堆里挣脱出来时,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侧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阮明舫身上有种奇异的割裂感。 明明是倦倦懒懒的性子,却总爱把头发打理得板板正正,衣柜里也全是黑白灰的色调。 原来这种割裂感来源于,他对另一个男人的拙劣模仿。 他们相差六岁。 适合阮宴的风格,并不一定适合阮明舫。 阮明舫是那种细皮嫩肉的长相,单眼皮,眼神明亮,笑起来很讨异性喜欢。 他身上揉杂着被宠坏的任性和男人永远长不大的劣根性。 阮宴则是非常正统的英俊。 眉骨很高,眼窝深陷在阴影里,鼻挺唇薄,面容呈现出一种矜贵的冷感。 与他对视时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 祝无虞从能登堂入室的贴身丫鬟,被贬为园子里的三等丫鬟,暂时负责修剪枯枝。 不过管家没有提供给她任何工具。 显然对她充满了不信任。 所以祝无虞现在只能坐在石凳上,远远望着最高处的那栋洋房发呆。 祝无虞叹气:“你觉得我用梦游做借口怎么样?” M314:【不太行,什么样的梦游能横跨两栋主楼,直达阮宴的房间。】 当晚的阮氏家庭聚会,祝无虞很遗憾没能亲自围观。 根据打扫出来的瓷片,以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来看。 这顿晚餐所有人的食欲都很糟糕。 “这么漂亮的青花瓷盘,大少爷说摔就摔了。”祝无虞溜进后厨帮忙。 “别乱说。”张厨娘压低了声音,“大少爷哪会摔东西,我来阮家这些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做不体面的事……都是小姐摔的,吵得可凶。” 阮明珠? 祝无虞惊讶挑眉。 “那大少爷生气时,一般都怎么处理?” 张厨娘顿住了,左右看了看,用气声说:“大少爷只会让人把惹他生气的,拖下去……关禁闭。” “关禁闭?” 祝无虞眨眨眼,就这? 张厨娘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画面,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是普通的禁闭。” 祝无虞正要细问,她却低下头,含糊地转移话题,“你不会想知道的。” 第28章 窒息感淹没了她 这天,云岫台从傍晚开始下起暴雨。 直到晚上,雨势仍没有减弱的迹象。 谢莺就是在这样一个雷雨夜,将自己锁在浴室,用刀片割开了手腕。 即使她年幼的儿子就在一门之隔处大声哭泣,也没能动摇她的决心。 每逢这种天气,阮宴脾气会格外差。 老宅里的气氛也更加低沉。 他有喝酒的习惯,不然整夜都会睁着眼无法入睡。 祝无虞在夜色的遮掩下,悄无声息潜至最高的那栋洋楼附近,摸索一圈后,从一扇没上锁的窗户翻了进去。 过来的路上,预想中的安保,一个也没有碰到。 似乎有人帮她提前扫清了障碍。 祝无虞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但药在怀中,不得不下。 * 屋内光线很暗,只有玄关处开着一盏壁灯。 空气中浮动着沉静的木质花香。 祝无虞知道,这是阮宴母亲生前最爱的味道。 停产后,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复刻得一模一样。 祝无虞脱掉湿透的鞋子,光脚踩在地板上,屏住呼吸顺着盘旋的楼梯往上。 “哗啦——!!” 楼上突然响起玻璃制品摔碎的声音,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伴随一声压抑的尖叫。 “?” 祝无虞吓得心跳漏了半拍。 小心翼翼探头去看。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一扇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 “阮宴,你在装什么!”阮明珠恼羞成怒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背对房门,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真丝吊带裙,灯光下隐隐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在她对面,阮宴深陷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长腿随意交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阮明珠恨恨地大喊。 “安静。”阮宴指了指门口,“如果你脑子不清醒,我建议你滚出去淋雨,或者去找医生,我这里不负责接待精神患者。” 即使看不到阮明珠的神情,祝无虞也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 ——吊带裙下的小腿肌肉一直在抽搐。 “你不是最想要家人吗?” 阮明珠没有气馁,很快又酝酿出甜腻的笑容,声音几乎要滴下蜜糖来,“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终究是虚假的,不如,我送你一个真正的,流着你血脉的亲人。” 她歪歪头,“还是说,像你这样的怪物,也会被兄妹身份束缚?” 阮宴起身,高大的身影顿时将阮明珠笼罩在阴影里。 阮明珠心中一喜,正要迎上去,紧接着就看到阮宴露出他最擅长的那种讥讽式笑容。 “我不喜欢劣等基因,尤其是……” 他顿了顿,缓缓补充,“主动贴上来的那种。” 阮明珠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不甘地挣扎道:“可是你已经!” 她瞥了眼地上的玻璃杯碎片。 明明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滚出去。”阮宴耐心告罄,对她下命令。 * 阮明珠抓起地上的外套,几乎是踉跄着夺门而出,连擦肩而过的阴影里藏着一个人都未曾察觉。 【你确定,这种情况,你还要继续上?】 M314忧心忡忡。 祝无虞掏出一面镜子,借着门缝的光,端详了下自己的脸:“我这样的,怎么也算不上劣等基因吧。” 论美貌,无人可敌,论身份,更是出身末代贵族。 “这要是放在以前,阮宴见到我,有没有资格亲吻我的右脚还要看我心情。我现在肯纡尊降贵临幸他,是他祖坟冒青烟了懂不懂?” M314:(???) 祝无虞之前的计划很简单粗暴。 趁阮宴不备,往他酒里下药。 等他药效发作就扑上去。 至于第二天醒来,咬死只是路过,被阮宴硬拉上床,逃脱不得,稀里糊涂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但现在这个情况,祝无虞不确定阮宴还有没有闲情逸致喝酒。 房间内传来脚步声,随后盥洗室响起模糊的水流声。 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好机会! 祝无虞闪入房间。 沙发旁的黑色高桌上孤零零摆着一杯酒,地上还有另一个杯子的残骸。 等等,所以这杯是阮宴的还是阮明珠的? 不管了,先下了再说。 祝无虞从怀里摸出一个指节大小的密封袋,用嘴咬开,然后将里面的晶体尽数倒入杯中。 这是她高价从黑市淘来的「情人醉」,无色无味,遇水即溶,且效果极猛。 她抓起酒杯,轻轻摇晃。 低头凑近杯口,想确认药有没有完全溶解时,身体忽然滞住! 水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祝无虞吸了口气,嘎吱嘎吱转过头—— 男人就静静地站在她背后,不知看了多久。 * 轰隆。 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 祝无虞身体一颤,药袋从手心滑落。 她试图解释:“……我说我在梦游你信吗?” 阮宴没说话。 缓步走过来,弯腰,用戴着绸质手套的手,捡起地上的药袋。 他面无表情念出包装上的字:“服用十五分钟后生效。” “……” 祝无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希望是她的幻觉。 “呵。” 阮宴冷笑着抬头,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祝无虞,最后定格在她紧张蜷缩的脚趾上。 “是你。”他的语气很笃定。 祝无虞不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觉得被视线扫过的每一处皮肤都开始产生奇异的烧灼感。 “你为什么在这里?” 阮宴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要更加沙哑低沉,“抬起头,回答我。” 祝无虞硬着头皮狡辩:“其实这个药,是我治月经不调的,得配酒服用……所以我是来偷酒的。” “药下完了?” 祝无虞艰难点头。 “那喝吧,我看着你喝。” 祝无虞:“???” “怎么不动了,还是说你不敢喝?” 阮宴取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简短地吩咐,“立刻过来云岫台,帮我检验一下——” “我喝!” 祝无虞想也不想地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立马跳起来抢他的手机。 阮宴猝不及防,手臂下意识抬高,厌恶地皱了皱眉:“别碰我。” 他太高了。 祝无虞只能踩着他的脚背,伸手去够。 阮宴已经记不起上次和别人贴这么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祝无虞快点滚下去。 祝无虞用口型说:“你先挂掉电话。” 她并不受威胁。 见阮宴没反应,甚至得寸进尺地用腿勾住他的腰,露出个略显挑衅的笑容。 “暂时不用过来了。” 阮宴说这话时,一直冷冷地看着祝无虞。 * 酒比她想象得还要烈。 胃里像是有火在烧。 脸颊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祝无虞滑下来,摇摇晃晃站稳:“我可以走了吧?” 她努力睁大眼。 面前的男人穿着柔软的深色家居服,平时一丝不苟梳上去的额发,现在湿漉漉地散落于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 看起来不像白天那样有威严感。 几乎让祝无虞产生了可以蒙混过关的错觉。 下一秒,这种错觉就消失殆尽。 她的喉咙被一只绸质手套扼住。 眼前出现大面积的黑斑,窒息感淹没了她。 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压向背后的窗户。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砸在她脸上,视线变得模糊。 她的上半身被死死按在窗框外,腰部悬空,弯折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第29章 我们结婚吧 紧贴住祝无虞脆弱的颈动脉。 她无力地蹬了蹬腿,却很快被阮宴的膝盖镇压,固定在墙面上,动弹不得。 身下就是四层楼的高空。 她的上半身完全悬空,唯一的支点就是阮宴扼住她咽喉的手。 只要他指尖一松,她将立刻粉身碎骨。 更糟糕的是,祝无虞感觉不到恐惧。 药物在酒精的催化下,逐渐发挥作用。 她的意识仿佛沉入滚烫的泥沼。 越来越模糊。 挣扎幅度也越来越弱。 可恶…… 既然如此,那就比比谁更疯。 抱着这样的念头,祝无虞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像一条滑腻的鱼,硬生生从阮宴腿间挤了出来。 双腿交叠,她死死缠上他的腰。 原本抓挠对方桎梏的手,下滑,转而握紧他的手腕。 同时,主动将身体更大幅度地探出窗外。 湿透的头发被吹得张牙舞爪。 她朝他肆无忌惮地大笑。 眼睛里有簇不灭的火,在雨水中熊熊燃烧。 “来啊!” “要死一起死……明天,别人只会发现你和我殉情了。” 祝无虞舔了舔嘴唇上的水珠。 “有阮大公子作伴,我怎么也不亏。” * 突如其来的下坠力量,让阮宴身体猛地前倾,胸口以上也被迫探出了窗外。 女人像致命的菟丝花,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缠在他身上。 原本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人,被雨水打湿后,也变得狼狈不堪。 混乱在蔓延。 阮宴余光瞥过自己的手。 他的手套被祝无虞的指甲抓破了一道口子。 此刻,裸露出来的皮肤毫无阻挡地接触到了她。 阮宴不确定这种被濡湿的触感,来源于雨水,亦或是别的什么液体。 但他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甚至还有心情想,不用喊人来检测那杯酒里下的什么药了。 因为祝无虞已经表现得足够具体。 颧骨潮红,大口喘息。 ——那块皮肤烫得惊人。 她眼里翻滚着挣扎的欲念,也有孤注一掷的癫狂。 雨越下越大,将世界隔绝。 这方狭窄的空间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类。 不知从哪一刻起,阮宴的感官变得有些失控,某种破坏性的冲动逐渐占据他的理智。 他觉得应该是阮明珠递给他的那杯酒的作用。 虎口处传来痛感。 她居然在咬他。 咬得很重。 但这种时候,反抗显然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 当又一道闪电撕破庄园上空时。 这栋洋房最高处的窗户已经空无一人。 黑暗中,原本静谧的房间,被另一种滚烫的、混乱的气息取代。 体温迅速攀升。 理智被焚烧殆尽。 雨点穿过窗户碰到皮肤时,阮宴的头脑会获得短暂的清醒。 想起这个女人的身份。 想起她有个孩子。 想起上一次见到她时,她还在和自己的弟弟在地毯上打滚。 只要她说不,或者喊出阮明舫的名字,他一定能停下来。 然而祝无虞比他沉沦得更快。 她下药时毫不留情。 如今苦果全被她自己咽下去了。 她偶尔会茫然地睁大双眼,望着头顶摇晃的灯,下一秒又被一只滚烫的手捂住眼睛。 重新拖入深渊。 雨,下了整夜,临近天明才停。 * 阮宴已经记不清,他多久没有在雨夜真正入睡过了。 他甚至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那人热情的回应,几乎将他融化的体验,还有带着哭腔的指挥。 “亲亲。” “再亲一下。” “慢一点……” “唔!慢一点不是让你重一点!!” 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在她一声声命令中,失去了自我,只知道埋头苦干。 直至两人都精疲力尽,才相拥着睡着了。 阳光照在眼皮上,阮宴睁开眼,先看到雪白的背。 布满触目惊心的痕迹,腰间还有乌青的指痕。 理智渐渐回笼。 阮宴发现他们竟然睡在地毯上。 明明床就在身后。 目光扫过房间,到处都是衣服的残骸,这里一片,那里一团,简直像分尸现扬。 阮宴闭了闭眼,想起他们为什么在地毯上了。 床上的情况更糟糕。 根本没办法躺人。 他想先找件能蔽体的衣服穿上。 这能让他想起自己人类的身份。 而不是昨夜那头失控的野兽。 睡衣不知去哪了,只找到睡裤。 像块抹布一样团成一团,上面有可疑的白色痕迹,昭示着它昨夜可能用来擦拭过什么不堪的战扬。 阮宴强迫自己不去回想。 该死的。 该死的。 他低低地连骂了两句脏话。 骂完还下意识往祝无虞的方向瞥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醒来后的每一件事,都不像他能做出的。 祝无虞在这个房间的存在感太强了。 她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呼吸,就能占据阮宴的全部余光。 无论他看向哪里。 视线最终都会不受控制地落回她身上。 阮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没有做保护措施。 ……他忍不住怀疑起这栋屋子的风水有问题。 为什么每个女人都带着药物来找他。 借种? 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多大意义。 阮宴从衣柜深处扯出一套新的睡衣换上,出于人道主义,往祝无虞身上丢了一件睡袍。 然后,推了推她的肩膀。 “醒醒。” * 祝无虞其实早就醒了。 她是被脑海里M314疯狂刷屏的提示声吵醒的。 【通过票过三万了!】 【四万了,并且看起来还会继续涨???】 【别睡了,五万了五万了!!】 【六万!!!!!!(???)】 【观众情绪极度高涨!因为伊甸园的隐私保护机制,昨天阮宴把你从窗口拉回来,播到涉及到脖子以下的镜头时,自动黑屏了。】 【现在他们在狂砸通过票,强烈要求看回放。】 【随机抽几条弹幕给你瞅瞅。】 ——「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vip观众不能看的!」 ——「人傻了,这个后续发展……好特么精彩啊啊啊啊啊啊!!!不准黑屏!我要看!!」 ——「呜呜呜臭男人住手,谁允许你亲我家小老公的,舌头都伸进去了!滚啊啊啊啊!」 ——「绝了这男的,刚开始我还以为他要弄死改造者,没想到画风一转就开始砰砰砰了???」 ——「爽翻了吧,阮老狗(冷笑」 ——「不就是要通过票,给你!全都给你!只求解锁十秒钟黑屏镜头」 ——「只有我注意到副本内已经过了一晚上,直播才恢复正常画面吗,天,这么能干,改造者好有福气」 …… 祝无虞一边刷弹幕,一边听着房间里阮宴焦躁的脚步声,以及翻找东西的声音。 他在找什么? 该不会是在找凶器和裹尸袋吧。 直到他过来推她。 祝无虞才睁开眼,慢吞吞地坐起来。 看清阮宴脸的瞬间,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脸上有个牙印。 在下巴处。 位置暧昧得引人遐想。 阮宴没有问她在笑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宣布起善后事宜: “第一,你需要去做全身检查,并且服用避孕药,费用我承担。” “第二——” 他顿了顿,“你可以提出合理范围内的要求,作为……补偿。” “前提是,管好你的嘴。” 在他看来,昨晚是两人在药物支配下的共同失控。 祝无虞固然意图不轨。 但他也并非全然无辜。 所以,他愿意给出补偿。 “什么都可以?”祝无虞的声音带着使用过度的沙哑。 阮宴扯了扯嘴角:“相信你明白什么叫合理范围。” 祝无虞不明白。 她振奋坐起,眼睛亮晶晶:“那我们结婚吧。” 第30章 你觉得我适合给人当继父吗 阮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哪个结,哪个婚,是字典里那两个字?还是说,在你这里,它们有什么我不了解的特殊含义?” 祝无虞随意拢着浴袍领口,仰头看他,表情很困惑:“难道还有其他意思?” “就是在亲朋好友的围观下,郑重宣誓一生一世只有对方一个伴侣,共享财产,死后遗产归对方继承的那种结婚啊。” 阮宴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意识到,祝无虞说的结婚和他理解的是同一个意思。 太荒谬了。 可笑程度不亚于,他去世的爹突然扒开坟墓进产房,然后婴儿造型的阮明舫探头问他,是保医生还是保护士。 有一瞬,他甚至怀疑自己昨夜纵欲无度,此刻仍在梦境里沉浮。 祝无虞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耐心等他回复。 阮宴再次确认:“所以,你是在向我求婚?” “这么说也没错。” 祝无虞眨了眨眼,“你同意的话,我们吃过饭就去民政局领证,我查过了,今天是个黄道吉日。” “抱歉,我不同意。” 阮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并且强调,“我没有和一个女人上床后就要跟她结婚的习惯。” 祝无虞蹙眉,认真想了想:“你是对我昨天的表现哪里不满意吗?不应该啊,你明明很投入,做了四——” “跟这个无关!” 阮宴厉声打断,脸上一贯疏离的面具出现细微的裂缝。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掌控感:“如果我没有记错,就在不久前,我见到你,还是在我那个蠢货弟弟的……” 他斟酌几秒,将“身下”改成更温和的“房间里”。 “你们之间的姿态,嗯,相当亲密。” 祝无虞恍然,原来如此。 她摆摆手:“如果你介意这个,我会跟你弟弟保持距离,以后我们就是最单纯的嫂子和小叔子的关系。” 面前的男人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好像祝无虞是什么复杂的、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外星生物一般。 * 阮宴按了按太阳穴,放弃解释,言简意赅:“这位女士,请换个实际点的条件。” 祝无虞肩膀垮下来,苦恼叹气:“好吧,看来没办法了,那我们先从谈恋爱开始,你可以喊我虞虞,或者亲爱的。” 阮宴:“……” 这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是在挑衅他吗? 还有,谁规定不结婚就默认要恋爱了! 或许,从一开始试图跟这个女人谈判,就是个愚蠢的错误。 他应该派个更专业的人过来,比如擅长跟低智力残障人士沟通的律师。 今天有三个跨部门会议在等他,晚上还有一扬慈善拍卖晚宴。 他有关乎无数人生存的大事要处理,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听一个裹着浴袍的女人问他要不要谈恋爱。 “你找错人了。” 阮宴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指了指窗外。 “想攀高枝的话,下楼直走一公里,那栋楼里住着一个满脑子废料的蠢货,他才是你的目标客户。” 祝无虞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趴在沙发边缘,手臂软软地垂下去,嘟囔着抱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阮宴,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好难搞。” “……” 阮宴气得情绪差点失控。 到底是谁难搞!? 他遇到过形形色色试图接近他的女人。 大概可以用“直抒胸臆型”和“托物言志型”来区分她们。 第一种单纯馋他身子和权势,见过一面就穷追不舍。 手段从塞房卡到塞贴身衣物,无所不用其极,赤果果的暗示写在脸上。 后面这种比较含蓄内敛。 打听到一点阮家陈年旧事的皮毛,便以为掌握了他的软肋。 开始坚持不懈地给他送汤送甜水送各种亲手做的小玩意,试图捂热他的心。 对于前者,阮宴选择报警,申请最高级别的人身限制令,同时禁止对方进入任何阮氏势力范围。 对于后者,阮宴会贴心地让助理给她们发去一张外派至某战乱小国的offer,岗位是冲突地带的前沿工程营地主厨。 那里缺衣少食的战争儿童很多,足够她们挥洒泛滥的爱心。 但是像祝无虞这种上来就直奔总裁夫人位置的。 他活了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 * 这边,祝无虞也在跟系统吐槽:“求婚也拒绝,谈恋爱也拒绝,他到底是想怎样?” M314幽幽出现:【你不是说看过猪跑吗?】 祝无虞斜眼:“那你说怎么办?” M314:【你的流程反了。先上床,再求婚,不成就退而求其次谈恋爱……我很好奇你从哪里学来的恋爱教程,成功率该不会是零吧?】 祝无虞:(???) M314下结论:【根据我的推演运算,你应该先大胆追求他才对!】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AI,在指导另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人类。 而人类,居然还醍醐灌顶般“哦——”了一声。 祝无虞再次看向阮宴时,眼神充满了宠溺,笑得很无奈:“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给我一下你的私人联络方式。”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阮宴:“…………??”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智商不够用。 * “笃笃——” 房门被轻轻敲响,打破了两人僵持的氛围。 门外是阮明舫的声音。 “哥,你在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阮宴的卧室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先是阮明珠,再是祝无虞,现在连阮明舫也来凑热闹。 接下来无论谁出现,他都不会惊讶了。 他下意识看向歪歪扭扭瘫坐在沙发上的祝无虞。 出乎意料地,他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心虚或者慌乱的情绪。 反而一派坦然。 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味。 她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他的黑色浴袍。 领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的皮肤,还有锁骨下方那枚新鲜的齿痕。 阮宴目光停留了一瞬。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他印下这枚咬痕时的动作。 “你不害怕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语气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怕什么?” 阮宴并不清楚她和阮明舫目前发展到哪一步了。 但他了解蠢货弟弟的性格。 阮家男人都接受不了三心二意的女人。 看来,祝无虞比他想象中胆子要更大。 * 阮宴不打算开门。 并不是为了祝无虞着想。 纯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过了今天,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昨晚的混乱。 “我有个重要的电话会议,暂时没空当心理医生。”阮宴面无表情隔着门回应。 他的声音很稳。 如果忽略他脸上的牙印,他简直从头到脚毫无破绽。 门外的阮明舫却不肯走。 “哥,我就问一句话,就一句!” 阮宴听出了他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决心,不耐地拧眉:“说。” 门外沉默片刻。 而后响起阮明舫扭扭捏捏的声音:“哥,你觉得……我这个人,适合给人当继父吗?” 第31章 我就去阮氏集团楼下拉横幅说你始乱终弃 阮宴:“……” 祝无虞:“……” 她立刻高举双手,表示无辜。 天地良心,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阮明舫。 这厮纯粹是一厢情愿。 门外的阮明舫还在期期艾艾地剖析他那颗慈父少男心: “我知道我说这个话很突兀,但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心动过。” “自从你把祝无虞从我身边调走之后,我尝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把她彻底从我的生活中剥离。但是……我做不到!我满脑子都是她的脸。” “我昨晚甚至梦到,再不行动起来,她就会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老登抢走。” 阮宴:“?” 老登骂谁。 “大哥,或许在你眼里,这种女人根本不值一提,你估计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 看得很清楚。 阮宴目光垂下来。 不仅仅是脸。 “……你也不觉得她长得有多好看。” 那倒不是。 他的审美很正常。 “甚至,你碰她一下,都会觉得恶心想吐吧……” “……够了,说重点。” 阮宴忍无可忍地打断。 不仅仅是因为阮明舫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打他的脸。 更因为某个始作俑者正趴在他旁边的地毯上,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了便签纸和笔,刷刷刷地奋笔疾书。 祝无虞得意洋洋地将便签拍在他膝盖上。 上面龙飞凤舞写道: “如果你不同意我追求你,我就去阮氏集团楼下拉横幅,说你始乱终弃。” 落款处还画了三个可爱的爱心符号。 阮宴冷漠地扯下来,将其捏成一团。 很棒。 求婚不成就拉横幅威胁。 或许他应该直接报警称遇上仙人跳。 * 阮明舫的废话简直没完没了。 “……哥,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妈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也不愿意抛下现在的身份去过苦日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祝无虞把便签纸一张接一张地捏成团,往阮宴脑袋上砸,以此表达愤怒。 阮宴一把按住她不老实的手,对着门外冷冷道:“停,在你做继父美梦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结婚是双向选择。否则,你这叫单方面意淫,叫自作多情。” “她难道还有比我更好的选择!”阮明舫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停顿几秒,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你不懂”的悲悯:“哥,我知道你专心于事业,不能理解我们凡人的情情爱爱。但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自从离开我后,她整日心不在焉,无精打采,还总是痴痴地望着我的房间,这还不够明显吗?” 祝无虞很无力:“……” 眼睛不好就去治。 我那是看你么?我明明是在偷窥你哥的动向! 祝无虞偷偷摸摸看向阮宴。 没想到,阮宴正好也看了过来。 漆黑的眼睛睨着她,嘴唇抿得很直,看不出多余情绪。 祝无虞立即凑过来,趴在他耳边小声告状:“他胡说八道,我怀疑你弟弟脑子里全是废料。” 阮宴抬抬眼皮,同样将声音压得极低:“看来你对自己有充分的认知。” 祝无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嘲讽自己。 “!!” 起身就要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阮宴反手捂住她的嘴。 “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愿意支持我追求幸福吗?算了,外面说不清,你开开门,我跟你深度剖析一下我的心路历程。” 阮宴敷衍地嗯了一声,“说完了?那换我说。” “你现在回去写一份不少于一万字的可行性分析报告给我,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第一,如何胜任继父角色,需附具体案例和育儿理论支撑。” “第二,与一位出身平凡且有婚史有子女的女性结婚,对你个人生活品质、社交圈层地位、家族声誉形象,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分析,以及应对预案。” “第三,如果结婚了,你们未来五年的生活规划、财务安排和风险评估。” “周末之前,我要看到这份报告出现在我书桌上。” 四周安静了。 谁平凡了? 姐很高贵,你们不配! 祝无虞不满地在他掌心狠狠咬了一口。 湿漉漉的感觉。 阮宴微微拢着眉,心想应该早点戴上手套。 他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阮明舫支支吾吾:“……没、没有了,哥,我现在走了,你忙你忙。” 脚步声迫不及待地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阮宴迅速松开手,嫌恶地瞥一眼掌心的牙印和口水,抽出手帕用力擦拭。 祝无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装。 昨晚不是吃得很开心吗。 * 祝无虞成功从阮宴那里拿到他的私人号码,然后被请出了卧室。 “等等。” 祝无虞转过身,懒散倚在门框上,一条腿硬生生卡住了即将合拢的门扉。 “能不能帮我安排个地方住,最好能离你近点,要是以后还有像昨晚那样的突发情况,我总得有个养精蓄锐的地方。” 阮宴面无表情看着她,语带嘲弄:“这就想着登堂入室了?祝小姐的胃口,倒是不小。” 祝无虞腼腆一笑,为自己解释。 “本来昨天第一次……结束的时候,我还赶得上末班车的,如果不是你非要抱着我。” “唉,我说要走,你就强硬地——” 阮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了。 “好了!”他迅速打断她,“知道了,我会安排。” * 次日,在做完一系列入职体检后。 祝无虞被告知她的职位再次有了质的飞跃。 从小花匠荣升为庄园主人的秘密金丝雀。 她也见到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管家。 头发花白,衣着得体,不苟言笑。 非常符合祝无虞对所有上了年纪的豪门管家的想象。 他没有多说什么,将她一直领到庄园最北边。 这里与一片私人林扬接轨,是阮氏老宅的延伸。 整座林扬像展开的翅膀,包裹着庄园主体。 在翅膀最顶端位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简陋的树屋。 看起来像金丝雀的鸟笼。 格外寒酸的那种。 傍晚,管家来汇报情况时,阮宴正在进行一扬跨国视频会议。 “她不太满意。”管家的表情很复杂。 阮宴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不满意是正常的。这正是他的用意。 人总该有点羞耻心。 尤其她还是一位母亲。 这种近乎羞辱的安置,希望能浇醒她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然而,管家接下来的动作让他的笑容僵在嘴边。 对方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抖了抖,展开后长度接近一米。 上面密密麻麻罗列出各种所需物品。 上到床垫、梳妆台等大型家具,下到金属咖啡勺、隔热餐垫等琐碎小物。 林林总总,巨细靡遗。 俨然一份五星级酒店套房的采购清单。 阮宴捏着纸的指节微微泛白,当他看到某一行时,几乎气笑出声:“天文望远镜?这玩意的用处是?” 管家头垂得更低:“阮小姐说想和您一起在山顶看星星。” 阮宴闭上眼,揉了揉眉骨。 老管家艰难地复述:“她还说,这也是为了您……呃……日后再有深入交流时,两人能有一个更舒适、更极致的体验。” 管家老脸微红。 可怜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听这些虎狼之词。 简直是虐待老人! “阮小姐最后让我转告您,她说,「堂堂阮大总裁,你也不希望传到外面,你连个金丝雀都养不起吧?」” “……” 阮宴的情绪已经过了巅峰,而是凝结成了更压抑的平静。 “照她说的做。” 第32章 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废物 众下属看见阮宴顶着一个牙印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私人小群都炸开了锅。 “卧槽什么情况!!” “啊啊啊啊老板下巴上那是啥?牙印?!” “铁树开花了!” “哪位勇士牙口这么好,这都能啃下来!” “敢问勇士是男是女,谁来鉴别一下这牙印。” “一看就是女人咬的,这樱桃小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boss现在背后应该全是抓痕。” “啊啊啊啊啊一群大黄丫头!完全没办法想象阮总在床上的样子,感觉是那种永远只用最传统的姿势、一板一眼、还要求女伴报告进度的类型。” “好可怕,敢不敢压一下次数。” “一次。” “跟,萎了。” “同压,萎了+1” “绝对就一次,萎了+2” “萎了+10086” 在一片“萎了”的刷屏中,一个顶着「自愿加班钉子户」昵称的人,慢悠悠打出一行字: “我压四次。” “?” “??” “???” 说这话的人是阮宴的贴身助理,周特助。 “周助,老板不在群里,你拍马屁他看不到的。” “就是,太过分了,吹牛也要讲基本法。” 隔着屏幕,周助理推了推眼镜:呵,无知。 “信不信随你们。” 他敢压四次,自然有他的道理。 就在昨天清晨,天还没亮透。 他接到了阮总的电话。 接通后,电话那头罕见地沉默了一分钟,才下达命令。 让他去购买紧急避孕药。 同时跟医生问清楚。 如果四次的话,应该吃几颗? * 处理完祝无虞这边,阮宴腾出手的第一件事,是断了阮明珠所有的经济来源,禁止她再踏入云岫台。 同时对外宣布,阮明珠已被除名,阮氏不再为她承担任何责任。 外界一片哗然。 阮母战战兢兢想为女儿求情。 阮宴只冷冷地瞥她一眼:“心疼的话,你可以陪她一起出去住。” 阮母立即不说话了。 转头就给阮明珠发了条消息。 “明珠啊,妈会努力帮你说好话的,你在外面也要好好反省,重新做人。虽然妈不知道你怎么惹你哥生气了,但妈相信,你一定能争取到你哥的原谅!” “妈妈等你回家!” 阮母找上门哭诉的时候,阮明舫还在抓耳挠腮写结婚报告,两耳不闻窗外事。 听到阮母哽咽说完,才知道阮家风云突变,阮明珠被赶出去了。 “我早说了,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废物!”阮明舫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起来。 “不行,我得跟大哥说说,赶了她可就不能赶我了。” 他虽和阮明珠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但是自小不对头。 阮明舫慕强。 这个家里,他只听阮宴的话。 阮母让他帮帮明珠。 阮明舫气得嗷一嗓子叫唤起来:“妈,你好狠的心!看不得我舒舒服服过好日子,巴不得我跟阮明珠那蠢货一样,被大哥撵出去喝西北风,你就高兴了?” “再说了,你自己怎么不去,就哄着我去,当我是二傻子啊?” 阮母头疼:“……” 你不是谁是。 这二傻子什么时候长的脑子。 * “大哥,大哥,我错了!” “是我鬼迷心窍,我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雕花铁门外,阮明珠已经风雨无阻地跪求了半个月,面容憔悴,再也不复之前的傲气。 被赶出去的前两天。 阮明珠还嘴硬地说没什么大不了。 不就是几个臭钱,不就是阮家大小姐的身份,谁爱要谁要。 她试图联系以前那些围着她转的狐朋狗友和追求者们,一个个要么电话打不通,要么就是支支吾吾找各种理由推脱见面。 有人好言相劝: “明珠啊,阮总这次是真生气了,我们家……唉,你回去认个错吧。” 这时,她才意识到,她的社交圈是建立在阮家大小姐的光环之下。 想回她在外面的住所,却被门禁挡在楼下。 物业经理客气地通知她:“阮小姐,您暂时无权进入,您的个人物品稍后会由专人打包寄给您。” 以前她作天作地时得罪过不少人。 那些人看在阮宴的面子上,没敢找她的麻烦。 现在一看情势不对,纷纷过来阴阳怪气地试探。 没有钱,没有阮家撑腰,她寸步难行。 祝无虞端起咖啡,远远望着,遗憾叹气:“可惜了,还不是时候,等我和阮宴感情再深厚些,就去落井下石。” M314:【你们之间有感情这种东西吗?】 祝无虞:“你懂什么,阮宴现在就是爱在心头口难开,实际上已经沉迷我的身体无法自拔了。” “唉,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们AI又长不出大唧唧。” M314:(???)?╰ひ╯ * “对了,林海生人呢?怎么没跟阮明珠一起过来,不应该抓紧机会展示一下对阮明珠的不离不弃吗。” “!!” 说到这个M314就来劲了。 它往祝无虞脑海里投射出一幅画面—— 昏暗潮湿的地下室,超大号铁笼子里蜷缩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 脚踝上锁着沉重的锁链。 气息奄奄,眼神麻木。 祝无虞大为震惊。 这又是唱哪出,由爱生恨? 好好的一对po文男女主,怎么变成相爱相杀的怨侣了! M314呵呵冷笑:【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道具用在他们身上,也不会变成这样。】 【林海生当初跟着阮明珠来A市,是冲着阮家泼天富贵和青云路来的,现在阮明珠被逐出阮氏,林海生能甘心?】 祝无虞睁大眼:“他该不会……” M314点点头:【没错,他另攀高枝了。】 【可惜做得不够高明,被阮明珠抓了个正着,你觉得,一个刚被家族抛弃、满心怨恨还怀着孕的女人,会怎么对待背叛她的人?】 祝无虞眨了眨眼:“等等,他怎么攀高枝,他现在不是……硬不起来吗?” M314:【我也没说高枝是女人。】 祝无虞愣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 林海生,长陵岛铁骨铮铮的糙汉,一生崆峒,居然舍得下身段去当脆皮鸭! 王翠花知道了能气撅过去。 M314:【你还笑,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根本经不起细查。无论是阮宴还是阮明舫,一旦查出你进阮家的目的是为了报复……你觉得你的下扬会比林海生好多少?】 祝无虞不慌不忙地抿了口咖啡:“所以,我要在查出来之前,让阮宴爱上我。” 第33章 你小便分叉吗水柱大不大 M314也没让她失望。 二话不说就掏出厚厚一叠攻略来,拍着胸脯表示,这都是它在数据库里翻到的大热门。 她翻了翻,分别是—— 《穿成总裁的金丝雀后,我带球跑》 《霸总别太爱,替身情人不回头》 《爬错床后我被霸总宠上天》 祝无虞:“……” 这,能行吗。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M314不乐意了:【我这都是有针对性地选出来的,你总不能天天下药吧,那玩意吃多了容易不举。】 祝无虞立马严肃起来:“也是,就按你的来吧,不行再换。” * 阮明珠夜袭寡夫村事件后,庄园内换了一批新的安保人员。 阮宴住处更是安保等级直接拉满。 堪称铜墙铁壁。 一只母蚊子都别想飞进去。 此刻,两个几乎与树冠融为一体的保镖,正蹲在枝桠上,静静地看着祝无虞在庭院里鬼鬼祟祟地来回摸索。 保镖A:“她在找什么,地上有钱?” 保镖B:“不知道,可能在找死吧。我们什么时候下去拦她?” 保镖A:“教你一个乖,我们做下属的,最要紧的就是要会揣摩老板心思。” 保镖B:“?” 保镖A:“笨死你算了,拦不拦人,要看老板想不想见。这个嘛……” “不用拦。”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二楼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屋内灯火通明,隐约可以窥见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坐在扶手椅里。 祝无虞住的树屋,有一条小径,可以直通洋房后院。 短短半小时,老板的视线往那条小径看了不下三次。 ——很难不说是一种暗示。 不光如此,根据他打听到的消息,以前这个点,老板要么在公司,要么在负一层的恒温图书馆。 现在天天准点下班,还总爱在落地窗前办公。 啧,这是看文件,还是看风景呢? 保镖B八卦道:“我怎么听说,二少爷也喜欢这位呢?” “没戏。”保镖A摇摇头。 老板这边都在姜太公钓鱼了,二少爷那边还关着门抓耳挠腮写劳什子报告。 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 祝无虞顺着外墙爬到二楼,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上锁的矮窗,艰难地挤进去,落地时还差点撞翻旁边的花瓶摆件。 “这栋楼有正门,下次你可以尝试走那里。”阮宴淡淡讥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 祝无虞慢吞吞回头。 看到男人就坐在几步之遥的靠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 他微微垂着头,指尖捻着一页文件,头也不抬:“……免得我以为又进贼了。” 被当扬抓包的小贼非但不慌,反而腼腆笑笑: “我这不是想着,翻窗进来,更有偷情的感觉嘛,阮总不喜欢?” 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阮宴翻了一页,避而不答,问她:“你来干什么?” 祝无虞撩了撩头发,朝他抛媚眼:“终于把老公和孩子哄睡了,又到了一个人的时间,特意来看看你。” “喏,我亲手摘的,你闻闻,特香。”她从背后变魔法似的掏出一束野花。 “……”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阮宴没说话,直接当她不存在。 祝无虞丝毫不气馁。 曾经有一位文学家说过,当女人决定倒追一个男人时,没有越不过去的坎,没有推不倒的墙,连上帝也别想管住她。 ——祝无虞不记得是谁说的了,就当是鲁迅吧。 她深以为然。 吃得苦中苦,方为阮夫人。 * 祝无乎自来熟地把花插进花瓶里,直接开启撩汉攻略第一式: 「夸!往死里夸!」 她坐在旁边,星星眼看着阮宴: “阮总今天好帅!” “谢谢你把我的斜视治好了,因为看到你我眼睛都直了!”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可有一个最致命。” “——缺点你。” “天干物燥,kiss me now!” “阮总,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冷了,这样吧,我来说点骚话重新热起来。” 阮宴倏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去。 “怎么了?”祝无虞殷勤地追上去。 阮宴冷冷吐出两个字:“想吐。” 祝无虞:“……” 不爱听土味情话是吧。 行,没问题,她还有第二招: 「问!往死里问!嘘寒问暖,力求让对方感到春风般的温暖。」 “阮总,你们这种霸道总裁,平时都忙些什么呀?除了签几百个亿的合同。” “你有爱吃的东西吗?甜的?辣的?” …… 见阮宴还是沉默,祝无虞决定加点狠料。 “咳,阮总,我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你别生气,其实我对你那晚的表现,有那么一丢丢不满意。” 她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有几个小细节,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你想听听吗?” 她没注意到,男人捏着文件的手指骤然收紧。 祝无虞凑近了一点,用探讨学术的口吻:“顺便问一句,阮总你小便分叉吗?水柱大不大?我听说这个能反映……” 啪——! 文件被重重合上。 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阮大总裁,终于忍无可忍,面无表情睨着她:“祝无虞,你很闲吗?” “人家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嘛。” 祝无虞抿唇一笑,“我们身体上虽然,嗯,已经很熟悉了,但是灵魂之间还差了点距离,我这不是在努力弥补。” 阮宴:“……” 灵魂有没有靠近不知道,他现在只想把这个聒噪的女人从窗户那扔出去。 * “好好好,先别赶我走,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祝无虞话锋一转,“我特意为你学了一道美食,你要不要尝尝?” 「撩汉攻略第三式:拿下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拿下他的胃!」 她对那道十全大补汤信心满满。 阮明舫喝完后,每天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冒火,热情得不得了。 她一直怀疑,阮明舫对她好感度这么高,就有那碗汤的作用。 说起好感度。 祝无虞就一阵心塞。 阮宴对她的初始好感度只有可怜的-20! 她本以为,睡了一觉之后,再怎么着,也要变成正的吧。 结果那天醒来一看,面板上好感度那栏变成了三个冰冷的问号。 系统委婉表示,好感度跌破下限就会无法显示。 祝无虞差点当扬裂开:“???” 啊啊啊啊啊可恶,什么意思! 她的活真有这么烂吗? 奇耻大辱! 第34章 别家总裁都能让人第二天下不来床 半晌,才淡声:“做的什么?” “我家祖传的十全大补汤!小火慢炖了一下午。” 祝无虞眸子亮晶晶的,“阮总放心,配方绝对安全,我已经找人试过了,效果嗷嗷棒。” 阮宴轻抬眉稍,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尾音上挑:“找人。噢,明舫告诉你的?” 祝无虞咯噔一下。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脑海里提示声狂响。 M314:【别愣着啊!】 M314:【是醋味!浓浓的醋味!】 M314:【以我的AI格担保,阮宴绝壁是在吃醋,快解释!】 祝无虞迅速为自己辩解:“冤枉啊,那个时候我只认识二少爷,还不认识阮总您呢。” 阮宴很擅长抓住重点:“所以明舫才是你攀高枝的首选目标。” 祝无虞:“……” 不对劲。 就连阮宴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的嘴有自己的想法。 他迅速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生硬地岔开话题:“去端过来。” “啥?”祝无虞没跟上他的节奏,呆呆地愣在原地。 阮宴冷冷地说:“端那道别人都尝过只剩我没尝的汤。” “……” 祝无虞确定了。 他!就!是!在!阴!阳!怪!气! “你今天说话好怪。” 阮宴不想搭理她,停顿几秒,忽然问:“哪里怪?” 祝无虞比了个爱心:“怪迷人der?~” 阮宴:“……” 他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后悔,决定接下来的一整晚,都不会再开口说一个字。 * 然而,这个跟自己暗自较劲的想法,在看到祝无虞呈上来的汤后,再次土崩瓦解。 他垂眸死死盯着汤面。 光他认出来的那几种,牛鞭,甲鱼,不明动物的腰子……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壮阳,补肾。 阮宴深深呼吸,而后搁下勺子,双手交叉平静开口:“说吧,哪几个小细节?” “啊?” 祝无虞一头雾水。 怀疑今天是否跟阮宴之间有时差。 还是说这就是霸总特有的加密说话方式,普通人get不到。 阮宴笑了,只是笑意不及眼底,反倒叫人慎得慌。 他放缓了语速:“你说,对我那晚的表现不满意,有几处细节亟需提升,详细说说——” 他微微倾身。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时缩短。 雪松木气息铺天盖地涌过来,缠绕在祝无虞身旁,让她几乎有种烧灼的错觉。 男人一字一顿:“——哪里不、满、意?” 祝无虞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为了逗他开口,随口胡诌的话。 天地良心,她其实挺满意的! 身材没话说,手感一级棒,爆发力更是……总之,她属于美美享受的那一方。 阮宴似笑非笑,步步紧逼:“长度,时间,力度,还是……别的什么细节?” 每一次停顿都像带着小勾子,又冷又欲,听得人口干舌燥。 祝无虞想起那三个问号的好感度,心一横,把汤碗往他面前又推了推:“你喝了我才能告诉你。” 阮宴的修养确实远非阮明舫能比。 仰起头,一饮而尽。 碗“咚”地一声放回桌面,他又掀了掀眼皮:“说。” 祝无虞吞吞口水,声音都有点飘:“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我看小说里,别家总裁,都能让小情人第二天下不来床……” 她声音越说越小,“我感觉,那天早上,我行动挺矫健的……” “要不,我们再试试?”祝无虞舔了舔嘴唇,图穷匕见。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绸质手套缓缓扣上女人的脖颈,稍一用力,皮肤上便出现浅浅的红痕。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攫住了她。 祝无虞没有挣扎,反而抬手覆在阮宴冰冷的手套上。 “我说,我想和你睡觉。” * 对阮明舫来说,写那份《继父可行性报告》简直难如登天。 他这辈子就没写过超过五十个字的长篇巨著。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造车大半个月,阮明舫勉强憋出了一个开头: “我觉得我很适合当一名继父,如果有人敢不自量力地追我的继女,我就用拳头送他们上天堂。” 至于结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生活规划,还有财务安排巴拉巴拉的…… 很抱歉,那是啥? 绝望中,他想到了祝无虞。 严格来说,她也是当事人。 趁着夜色,阮明舫吭哧吭哧地转动轮椅,穿行在小径上。 从他住的地方到林扬树屋的路简直长得离谱。 他严重怀疑他哥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为了守护弟弟的贞操。 阮明舫气喘吁吁赶到树屋。 然后差点被闪瞎双眼。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圣诞老人的小屋?” 记忆中的树屋由粗糙原木和未经打磨的木板勉强搭建而成,歪歪斜斜架在一棵巨大的古榕树上。 门口有一条简陋的木梯。 风一吹便吱呀作响。 现在,破木梯变成了旋转而上的结实步梯。 再往上,是一个三层高的超级豪华树屋,设施一应俱全,宽阔的露台向外延伸,外墙竟然还用霓虹灯带装饰了。 等等……如果阮明舫没看错的话,露台上那是一架天文望远镜?? * 这时,细微的声音从树屋紧闭的窗户缝里飘了出来。 很轻的,压抑的,呜咽。 像挠痒痒一般。 阮明舫莫名有些在意,仰头大喊:“祝无虞!祝无虞!你在吗?” 迟迟没有动静,只有霓虹灯在无声闪烁。 就在他以为听错了的时候,忽然,最上面那层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漂亮的脑袋探出来,乌黑的长发贴在汗湿的脸侧和颈侧。 她看起来浑身带着潮气。 脸颊红通通的,鼻尖上都是汗,眼尾也泛着红,像是刚哭过一样。 “是……二少爷,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祝无虞声音异常沙哑,气息也不太稳。 阮明舫本想质问她在搞什么,半天才出来,看到她的脸,忙小心翼翼地问: “你怎么哭了?” 第35章 过来,我们要继续 祝无虞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反应慢了半拍,含糊点头,“嗯……差、差不多吧。” 她仰起脖子,尾音饱含痛苦,又像是,别的什么。 这一刻,什么报告,什么继父,通通见鬼去吧! 阮明舫现在只想弄清楚,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把眼前人惹哭。 不知道她是谁的人吗? “没关系,你跟我说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 他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如果不是坐在轮椅上,这个动作会更有说服力。 交错的灯光下,祝无虞死死咬住嘴唇,摇头:“没、没事,真的没事,你快走吧。” 阮明舫只当她是不敢说:“不说也没关系,我这就去骂管家,他肯定能把人揪出来。” “等等!别!” 树上的祝无虞被逼得有些慌乱。 身后的人陡然加重力道。 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叫从喉咙口滚了出来。 她崩溃地大喊:“是你哥!是阮宴弄哭的行了吧……啊——!” 幸好阮明舫在听到阮宴两个字时,心头一震,眼神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并未注意到祝无虞的异样。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躲阮宴。 距离阮宴吩咐的让他周末之前交报告,已经过去三个周末了。 他还在难产。 阮明舫不由得对祝无虞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凉。 “咳,那什么。”他压低声音,“我哥其实不是针对你,他就是单纯的讨厌女人!你别往心里去,他这人就那样!” 树屋窗边,祝无虞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扭曲,像是想笑又死死忍住。 她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可惜声音太低,又被夜风吹散。 阮明舫完全没听清,愣在原地,盯着她红得要命的嘴唇,看得失了神。 喉结也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 他晃了晃脑袋,在心里谴责自己。 阮明舫啊阮明舫,你真特么不是个东西!祝无虞都哭成这样了,你居然……居然还在想那档子事。 呸呸呸! 看来今天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他连站起来,爬上去安慰喜欢的女人都做不到。 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没有听阮母的话,为了一时意气跟人赛车,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说实话,那个叫香雪的女人长什么样,他都快记不清了。 阮明舫压下沮丧,冲上面招手:“祝无虞,你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树屋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下一秒,一张冷峻到极点、写满不耐的脸探了出来。 男人居高临下地瞥着他,薄唇轻启:“滚!” 阮明舫:“…………!!” 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轮椅上! 不是…… 大哥?? 等等等等,他怎么在祝无虞屋里。 这个时间!而且他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样子!头发凌乱,嘴唇湿润,脸上是清晰可见的恼火,从不离身的手套也摘了。 再结合祝无虞刚刚的反应。 饶是阮明舫脑子再缺根筋,也看出来这两人之间关系匪浅。 半个小时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你哥会看上一个离过婚的女仆,并且和她半夜在废弃树屋里私会。 阮明舫肯定二话不说把人送进精神病院。 他像个丢了魂的木偶,浑浑噩噩地推着轮椅逃跑了。 树屋内,空气灼热黏稠。 “你听见没有!你弟弟让我早点休息!”祝无虞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腿抖得很厉害。 “你很听他的话。” 阮宴鼻腔内发出意味不明的哼笑,他把完全湿透的手套丢到一边,“过来,我们要继续。” 祝无虞想穿越回两个小时前。 把那碗十全大补汤全部泼掉。 或者捂住自己的嘴,不要什么话都口无遮拦地往外说。 现在好了,她明天真的下不了床了。 * 树屋的设施在一天天变得齐全。 与之相对的,是阮宴的停留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最开始,他像完成一项交易,结束,抽身,整理衣服,吝啬给予祝无虞任何温情。 试图把两人的关系钉死在金主和金丝雀的框架里。 接着,不知从哪一次开始,事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在一切平息后,阮宴抱着祝无虞躺了一会儿。 不是在床上,是在屋顶那个悬空的露台上。 四下无人,裹着柔软的被子,月光照在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上。 有那么一瞬,祝无虞恍惚觉得他们像相守的爱人。 每当这种温情即将淹没理智的时候,阮宴会仓促起身,沉默而迅速地扣上所有扣子。 等他站在门口,又变成了那个冷淡疏离的阮氏掌权人。 离开之前,他背对着她,问:“还有什么想要的?” 祝无虞歪歪头:“这算什么,补偿?” “你可以这么理解。” 钱、珠宝、房子…… 给之前,阮宴想过,祝无虞会不会不收,天真地跟他谈一些“感情”“真心”之类的话题。 幸好她收了。 还收得很坦坦荡荡。 有时甚至当着他的面挑剔他送的礼物不太符合她的口味。 可不知为何,看到对方这副“一心一意攀高枝”的模样,阮宴心底又会出现隐隐的不悦。 他将这归结于服务态度问题。 祝无虞的身体很柔软。 阮宴有严重的失眠,隔几分钟就要醒一次,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却很容易有困意,呼吸与另一道声音重合,缓缓坠入黑甜梦境。 直到今天早上,他只比祝无虞早醒了十分钟。 他罕见地连衬衫扣子都扣错了,抓起外套,匆匆逃离了那座树屋。 走小径返回洋房时,撞见了早起的管家。 对方目瞪口呆,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被宠妃迷得从此不早朝的昏君。 阮宴避开他的视线,下颌线绷得死紧,镇定地快步上楼。 * 阮宴走后,祝无虞睁开眼,静静抚摸着身旁带有余温的床铺。 不确定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 最近的阮宴,竟然让她感觉有些畏惧。 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从最开始凭着本能行事,开始有了更多自己的想法,变成了一个极富探索精神的学习者。 他会使用手段逼迫她。 说出的话越来越露骨。 他来树屋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频繁到老宅里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祝无虞旁敲侧击过,发现阮宴并没有深入调查她的过往。 他固执地维持着一种界限。 又或者,他在等祝无虞主动剖开一切,送到他面前。 两人的关系处于一种微妙的僵持状态。 像在悬崖边共舞。 谁也不肯先向前一步,暴露真心,也不舍得后退,斩断所有。 祝无虞心想,是时候添把火了。 她快没有时间了。 第36章 叫什么叔叔,叫爸爸 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个母亲该有的柔软和恳求: “小雁的老师布置了亲子活动作业,周末需要父母一起陪她去游乐园玩一天。” 她观察着阮宴的反应,“如果可以的话……” 阮宴正在处理公事,打断她:“我的日程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祝无虞坐在书桌对面,默不作声地抠着桌上一个摆件。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阮宴的视线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脸上,平静地说,“或许我该提醒你一下,我不是你孩子的父亲。” 他拒绝得干净利落。 祝无虞并不意外,哦了一声:“那好吧,不打扰你了。”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阮宴盯着那扇门,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半小时后,他拨通助理的电话,问周末的行程可以推吗。 周助理有片刻怔忡,随即反应过来,回答说:“周六有个地块出让的最后签约仪式,周日需要飞往S市参加峰会,都不好挪。” 他从进公司起就一直跟着阮宴。 跟着他出席过大大小小的扬合,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往他怀里扑。 都被有肢体接触障碍的阮宴冷酷拒绝。 老实说,他一度以为他老板会把守了多年的处男身带进棺材里。 那天接到阮宴询问避孕药的电话,天知道他有多欣慰。 他可怜的老板,终于长大了! 但在今天,周助理猛地意识到一件事,坏了,这把高端局,老板的心怕是也要守不住了。 * “叩叩——” 祝无虞熟门熟路地敲了敲门。 “滚!都说了别来烦我!” 门被推开。 阮明舫回头刚要发脾气,看到祝无虞进来,当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阴阳怪气地拉长了调子。 “哟——!稀客啊,不是都攀上我大哥了,现在又来找我这个脚蹬子干什么。” 又酸又怨,就差指着鼻子大骂祝无虞你个无情无义负心汉。 祝无虞轻轻带上门。 她没有辩解,只是微微垂下眼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二少爷,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呵!满嘴谎言!” 阮明舫冷笑,想起之前被蒙在鼓里还傻乎乎地写报告的自己,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现在知道求我了,早干嘛去了,你这人真有意思。” 祝无虞见状,不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带着失望转身欲走。 背影看起来单薄又倔强。 一步。 两步。 三步……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门把手时,身后传来阮明舫气急败坏的声音: “站住!!” “你哄一下我会死吗!啊?”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哼!现在终于知道我的好了吧,我告诉你,晚了!” 阮明舫吼完,胸口剧烈起伏,对上祝无虞转回来的脸,他别别扭扭地问: “……咳,想求我做什么?说来听听,少爷我心情好,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M314不忍再看,点评道:【你玩他跟玩狗一样。】 听祝无虞说完,阮明舫自信甩头:“就这?不是我吹,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给人当爹。” 试问哪个男人没逼过狐朋狗友喊自己爸爸呢。 “太好了,”祝无虞脸上绽放出含泪的笑,“你知道的,我们家小雁从小就没爸爸。” * 晚上,祝无虞回到家。 她已经退了酒店的套房,现在住的地方是阮宴送的那套高级公寓。 林雁的学校也是他安排的。 不可否认,尽管阮宴把界限分得很清楚,但他从不亏待他的人。 听到妈妈说要陪她去游乐园,林雁比在学校里还要开心。 祝无虞告诉她:“还有一个叔叔会陪我们一起去。” 林雁眨巴着大眼睛,若有所思地问:“是新爸爸吗?” 祝无虞耸耸肩:“这个嘛,不确定。像你妈妈这样的大美人,总归是有很多选择的,或许你可以考察一下,这位叔叔是否适合成为你爸爸。” 林雁跃跃欲试,小拳头握了握:“明白了!妈妈放心,考察任务就交给我吧。” 等女儿睡着后,祝无虞拿出一个不记名的备用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正是阮明舫明天的游乐园行程安排。 指尖轻点。 收件人是阮明珠。 她最近一直在想方设法见阮宴一面。 可惜用尽浑身解数也未能成功。 不仅如此,阮明舫也不肯接她的电话。 阮母更是直接躲出国散心了。 如今的阮明珠像一头困兽,四处撞壁。 祝无虞决定好心帮她一把。 * 到了周末,阮明舫早早被司机载到了祝无虞楼下。 祝无虞一个单亲妈妈,哪里有钱住这么贵的小区。 想必肯定是阮宴安排的。 他心酸得要命。 可恶,他也有钱啊! 为什么不花他的钱! 不过,在看到祝无虞牵着林雁走出来时,那点酸意立马被抛至脑后。 祝无虞平时在阮家总是打扮得很素净。 今天穿了件嫩黄色的连衣裙,林雁是同色系的背带裤,头上还别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一大一小走在晨光中,让阮明舫一颗心都化了,原来这就是老父亲的感觉。 祝无虞笑着介绍:“小雁,这是你阮叔叔,叫人。” 阮明舫情不自禁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叫什么叔叔,叫爸爸。” 祝无虞:“?” 林雁:“?” 阮明舫老脸通红,慌忙找补:“啊不是,我是说……今天我来扮演小雁的一日爸爸,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这么喊我……哈哈哈哈哈当我什么都没说!” 林雁仰着小脑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甜甜一笑:“阮叔叔好,这还是妈妈第一次介绍叔叔给我认识呢。” 阮明舫心花怒放,低下头,压低声音说悄悄话:“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跟我长得有点像、但是比我高一丢丢、看起来冷冰冰的叔叔呀?” 林雁毫不犹豫摇头:“没见过,妈妈只带过你一个人回家。” 阮明舫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小雁真乖,走吧。” * 进了游乐园。 阮明舫让保镖去预约项目。 他在下面等她们。 祝无虞陪林雁玩了一会儿,借口说身体有点不舒服,过来找他。 阮明舫正是无聊,嚷嚷着让祝无虞快推他去射击摊位。 “看我把那个最大的兔子玩偶打下来送给小雁。” 祝无虞:“不了吧,你胳膊上的伤……”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阮明舫执意要露两手。 他架势摆得很足。 结果前三枪全都脱靶了。 周围响起低低的哄笑声。 阮明舫脸上挂不住,正要拿钱砸死摊主,一双手从身后覆上他握枪的手。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 阮明舫浑身僵硬,心脏砰砰作响。 “手腕放松,别抖。” 祝无虞微微用力,带着他的手臂调整了下角度。 “啪——!” 正中靶心。 祝无虞笑着松开手,退开一步,侧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阮明舫仰头看着她,还没从刚刚的亲密接触中回过神来。 心头小鹿乱撞。 祝无虞缓缓张开红唇,在阮明舫期待的眼神中,吐出一句: “菜就多练。” 阮明舫:“……” 砰,小鹿一头撞死了。 第37章 超雄瘾犯了把他往死里打 不一会儿,她拿着两个甜筒回来,递了一个给阮明舫。自己则低头,小口小口地舔着另一个。 动作很慢。 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 废土世界资源缺乏,对普通人来说,冰淇淋这种又贵又填不饱肚子的食物,纯纯浪费钱。 只有方佩兰女士心情特别特别好的时候,才会买一个。 所以祝无虞每次吃冰淇淋时,都像只仓鼠,一点点地绕圈啃。 仿佛只要她吃得够慢,快乐就能加倍延长。 祝无虞幸福地眯起眼。 心想难怪这么多人争先恐后报名参加伊甸园,光是能够在副本里体验下战前正常生活这一点,就足够有吸引力了。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阮明舫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 还自动脑补出一堆“单亲妈妈省吃俭用含辛茹苦拉扯孩子”的苦情剧本。 一股麻麻涨涨的热流从心脏涌出,左冲右突,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次分手。 某位前女友哭着控诉阮明舫: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爱一个人,先从心疼怜惜开始,我等着看你得到报应!” 阮明舫当时嗤之以鼻。 现在却隐约觉得,他的报应来了。 祝无虞踩着他当垫脚石,攀上他大哥。 他竟然还在为她找借口。 ——她过得这么苦,想攀高枝过好日子有什么错! 阮明舫大逆不道地想。 大哥能给的,他也能给。 甚至更多。 大哥,他老了! “我……” 祝无虞:“嗯?” 阮明舫盯着对方沾着奶油的唇角,声音有些发紧,“我愿意为你承包全城的冰淇淋店,你能不能——” 别和我哥在一起。 * 酝酿了半天的话即将冲口而出时,被一道怒吼硬生生掐断了。 “阮!明!舫!”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急促的叩击声。 阮明珠拨开人群,径直冲向她们,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住她的憔悴。 她肚子微微隆起。 才怀孕三四个月,却像是吸干了精气般。 “你敢不接我电话!还拉黑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 阮明舫被这声冤魂索命吓得一哆嗦。 看清来人后,火冒三丈地拍开她的手指:“阮明珠你特么有病吧,不好好呆在家里养胎,跑来跟踪我!?我说了八百遍,不会帮你在大哥面前求情的,你活该!自作自受,别想拖我下水。” “呵,要不是跟着你,我还真不知道,你被人当枪使了还在这儿做白日梦呢。” 阮明珠翻了个白眼,而后转头看向祝无虞,满是恶意地扯开唇角,“好久不见啊。” “你倒是挺有手段,为了报复我,连我弟弟这个瘸子都不放过。” * 阮明珠在人群中看到陈阿梅的那一刻,先是一愣,随后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用一千五百万的支票作饵,居然都没能把她困在长陵岛。 岛上的人都是废物么!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让她不仅逃出来了,看起来还过得极好。 洗去了身上的郁气和愁苦,如今的陈阿梅完全舒展开来,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几乎每个和她擦肩而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难怪自己这段时间过得这么倒霉。 原来气运都被这贱人吸走了。 阮明珠知道她这种想法看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是直觉告诉她:就是她猜得那样,她和陈阿梅,此消彼长,永远只有一个人过得好。 “明珠,你慢点,小心肚子……陈、陈阿梅?” 从后面匆匆赶来的林海生,一直走到几人面前,才认出前妻的脸。 他和陈阿梅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固有印象也更深刻。 记忆中的女人,安静柔顺,总是埋着头,害怕来自别人目光的注视。 明明有一张过分漂亮的脸,却不愿意露出来。 只有望见他时,眼里才会亮起光。 林海生一直认为,他是她的救世主,离开他,陈阿梅就会像沙漠里的花,迅速枯萎。 现实给了他一记重重耳光。 林海生不愿意相信。 他宁愿是陈阿梅为了报复他,也跑到A市找了个有钱的男人。 * “阿梅,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找我?”林海生定定地看着祝无虞,声音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阮明珠反手就是一巴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顾忌地教训起来: “找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现在什么德行,你前妻这是攀上高枝了,攀的还是我们阮家!” 阮明珠越说越觉得有意思。 “怎么,你们夫妻俩商量好的啊,离婚后,打算一前一后嫁进我家当妯娌?真会玩啊。” 旁边的阮明舫一脸懵逼,看看发疯的阮明珠,又看看面目平静的祝无虞。 “不是,等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情况啊,你们……认识?!” 信息量太大,他的脑子快烧了。 阮明珠阴阳怪气地说:“何止是认识。” “之前我去长陵岛玩,带了一个有妇之夫回来。你身旁这位呢,就是这个男人的前妻,现在改名换姓进了阮家,你觉得是冲谁来的,我的蠢货弟弟?” “……” 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掉落在地。 阮明舫脸上没有表情。 没有人能猜到,此刻他心中最先冒出来的,竟然是窃喜! 一切都对上了号。 所以,祝无虞并不是因为喜欢大哥才和他在一起的。 仅仅是为了报复阮家。 太好了,他也是阮家的一份子啊! “阿梅。”林海生还想上前跟祝无虞叙叙旧。 “喂喂喂,别瞎喊——” 阮明舫迅速控制轮椅挡在他们中间,张嘴就是攻击模式,“哪儿冒出来的娘娘腔!恶心不恶心,阮明珠,你现在眼光真够差的,这种货色也能留在身边。” “你该不会是从哪里找了个gay蜜来忽悠我吧?”阮明舫一脸怀疑。 阮明珠鼻子都快气歪了。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看上林海生时,他还是个性张力爆棚的糙汉。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人家孩子都有了,你也能吃得下,我看你是毛没长齐缺母爱缺疯了,抱着个二手货当宝贝。” 姐弟俩的嘴跟淬了毒似的,专挑对方最薄弱的地方捅刀子。 * 趁着阮明珠沉迷吵架无法自拔,林海生凑到祝无虞面前。 “阿梅,你最近过得好吗?小雁呢?” 越说鼻子越酸,声音都哽咽了。 他后悔了。 后悔不该放着好日子不过,抛下老婆孩子,跟阮明珠来到A市。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疯子。 根本不把他当人看。 他衣服下面全是伤痕。 自从他勾搭别人的事被发现后。 阮明珠就跟疯了一样,每晚都要用鞭子抽他一顿,边抽边骂:“反正你现在废人一个,废物利用,说不定我这样刺激一下还能治好你的病。” 林海生很想骂人。 阮明珠压根不是跟他玩情趣,她分明就是超雄瘾犯了,把他往死里打。 他心里苦啊。 每到这种时候,就忍不住念起前妻的好。 看到光彩照人的祝无虞后,这种念头变得更加清晰了。 林海生:“阿梅,我对不起你,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他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旁边的阮明珠听到了。 * 对不起没有用。 活得痛苦一点给我看才算。 祝无虞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仅仅是林海生没认出她,她也险些没认出他来。 林海生瘦了不少。 也白了不少。 阮明珠每次打完他,都会给他用最好的药。 曾经能单挑野猪的糙汉,现在风一吹就倒。 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妈妈!” 林雁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好奇地看着这群氛围古怪的大人们。 目光扫过林海生时,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觉得有点眼熟,但很快便被阮明舫他们的rap表演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林海生脸色煞白,嘴唇哆嗦。 一个女儿居然没认出父亲,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他痛苦。 在祝无虞面前,他可以低声下气挽回。 可是面对林雁清澈的眼睛,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恳求地看向祝无虞。 祝无虞蹲下身,擦去女儿额头上的汗。 笑了笑:“看天上,有流星。” 林雁抬头:“在哪呢?” 祝无虞:“过去了。” 都过去了。 林海生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他明白,这就是祝无虞的答案。 第38章 为什么我哥可以我不行? 回去的路上,祝无虞闭眼靠着车窗,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在她身旁,阮明舫看似深沉地目视前方,实则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有很多想法。 但在面对祝无虞时仍然无从下手。 “嗡嗡——” 包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祝无虞掀开眼皮,瞥了一眼屏幕。 阮宴两个字,在昏暗的车厢内格外刺眼。 她挑挑眉,按了静音键,又把手机塞回包里。 “怎么不接?”阮明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想起上一次去树屋找祝无虞时,是阮宴和她待在一起,他被排斥在外。 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这种认知让他莫名有些兴奋。 祝无虞抬眼,反问:“你说我为什么不接。” 她把话轻飘飘地丢回去。 阮明舫挺直腰板,故作轻松:“怕什么,我们光明正大,大哥他自己日理万机抽不出空,难不成还不许别人替他了?你尽管接,大大方方地接,我们问心无愧!” 祝无虞却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声音低低的,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自言自语。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M314目瞪口呆:【这你也敢说?】 祝无虞:“怕什么,我赌阮明舫这个绝望的文盲,没听过这句台词。” 说完便重新闭上眼,仿佛那句话只是梦呓。 留下阮明舫一个人坐立难安,灵魂像是被劈成两半,一会儿愁肠百结地叹气,一会儿嘴角恨不得上扬到耳根。 * 车子终于抵达公寓楼下。 夜已深,路灯昏黄。 保镖先抱着熟睡的林雁下了车,快步走进楼栋。 祝无虞推开车门,刚迈出一只脚。 “等等!” 阮明舫猛地探身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祝无虞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灯光下,阮明舫仰起头,年轻英俊的面孔上褪去了平日的暴躁,只剩下紧张、执拗和十分罕见的认真。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祝无虞,既然你进阮家的目的,只是为了攀高枝,那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在他胸腔里燃烧了一路的问题,“为什么我哥可以,我不行?” 是质问,是不甘,更是卑微的祈求。 祝无虞垂眸看着他。 男人攥住她的手腕,不肯松手,掌心滚烫得能灼伤人。 祝无虞正要开口,一个沉沉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祝无虞。” “过来。” M314激动地放起了烟花:【哦莫哦莫修罗扬来了!】 * 祝无虞和阮明舫的身体同时一僵。 阮明舫像被蛇咬了一口,嗖地收回手,脸色惨白如纸。 他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不远处的树荫下,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阴影处,不知停了多久。 车窗降下一半。 露出阮宴那张让人魂飞魄散的侧脸。 阮明舫:“……” 他差点当扬掏出手机,在他那个狐朋狗友群里问:救命!挖我哥墙脚被当扬活捉,求问哪种死法比较体面? 还有林雁! 小骗子! 妈妈爱撒谎,女儿也不遑多让,不是说好他是唯一一个被带回家的叔叔吗!? * 关于这一点,林雁没说谎。 这确实是阮宴第一次来这套公寓。 时间倒回几小时前。 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阮宴破天荒地推掉后续所有应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匆匆赶回A市,路上已经想好怎么补偿祝无虞。 一个正式的身份。 他会带她进入他的社交圈,让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甚至破例地想,还有那个孩子,叫……林雁? 如果祝无虞希望的话,自己也可以抽空见见。 并且在她以后的人生中,适当地给予帮助。 当然,不可能太越界。 最好的资源是留给自己的孩子的。 想着想着,阮宴忽然怔了怔,如果他和祝无虞有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得太过投入。 等飞机落地时,已经效率奇高地草拟了三个版本的未来教育规划,男孩女孩都包括在内。 * 阮宴近乎迫切地来到那套他购置却从未踏足过的公寓。 空无一人。 他等了漫长的一下午。 最后等到她和阮明舫一起去了游乐园的消息。 周助理神通广大地拿到一小段从出口处截取到的监控录像。 阮宴点开。 画面里,夕阳的余晖暖融融的。 阮明舫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个巨大又可笑的玩偶兔子。 祝无虞推着他,低头似乎在说什么,嘴角弯起轻松的笑意。 林雁高举棉花糖,蹦蹦跳跳跟在旁边。 三个人,像极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阮宴面无表情地看了很久。 直到那一段短短的监控自动循环到第十遍时,周助理小心翼翼发来消息,询问晚上的饭局是否还要去。 阮宴:“去。” 去个屁。 他挥手把桌上的东西砸了。 自从成年后接手阮氏,他很少做出这种发泄般的不理智的举动。 但现在,他失控了。 这种清醒的失控让他愈发愤怒。 阮宴覆住眼睛,回忆起与祝无虞相处时的细节。 试图从中找出她对自己有过片刻真心的证据。 那些张嘴就来的情话,现在回想起来,只觉格外讽刺。 阮宴不喜欢猜来猜去,直接拨通了祝无虞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之后——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再拨。 下一秒——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阮宴被硬生生气笑了。 活了三十年,这是他第一次气到手抖。 第39章 兄弟盖饭安排上! 周助理和司机等了半个多小时。 才等到阮宴下楼。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多大区别,神情平淡,毫无波澜,双眸不掺杂任何情感。 但作为阮宴的贴身助理,对这个男人每个表情都了如指掌的周助理,一眼看出:坏了,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司机拉开车门。 阮宴坐进去,简短地吩咐找人将公寓打扫干净。 周助理应声,一边安排下去,一边等着阮宴下令开车前往会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老板迟迟不开口,司机也不敢擅自发动。 两人像沉默的雕像,后背绷得笔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司机偷偷用眼神询问:这是,在……? 周助理爱莫能助:不知道,可能是在祈祷吧。 祈祷那位祝小姐别在外迷路,能早点回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内压抑得能挤出水来。 周助理手机震个不停,不断有人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进来,询问情况。 他只觉牙痛,掐断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面不改色编出各种理由应付过去。 老板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在调监控时,周助理尽职尽责地搞清楚了所有来龙去脉。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的老板在处理感情时远远不及工作上的百分之一睿智。 你忙归忙,但总归有人是不忙的,对不对。 祝小姐那么美,堪称人间尤物,他来阮宅时远远见过一面,都难以忘怀。 老板怎么忍心冷冰冰拒绝的。 拒绝之后又后悔了,又不肯直白地说出来,偏要遮遮掩掩,祝小姐能get才怪。 “走吧。” 阮宴终于开口。 这时,一辆熟悉的车与他们擦肩而过,径直停往公寓楼栋前。 天菩萨终于舍得回来了! 周助理眼疾手快,悄悄按了下司机的胳膊。 司机心领神会。 握住方向盘的手没动。 两位下属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往车窗外看一眼,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缝里。 车内的体感温度,在那辆车出现的刹那,至少下降了十度。 周助理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后座那道快将车窗玻璃射穿的冰冷目光。 * 理智告诉阮宴,可以走了,不值得再为那个女人浪费时间。 某种难以言喻的扭曲心理,却控制住他的身体,迫使他死死盯住对面,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先是保镖抱着林雁快步上楼。 紧接着祝无虞的身影出现,看起来想下车却被人拉住了。 那只肮脏的手。 阮明舫这个蠢货在干什么。 还有脸上令人作呕的勇气又是给谁看的? 前座的周助理也在发出差不多的惊叹。 天呐。 二少爷你! 挖墙脚挖得这么正大光明,真的合适吗?!! 周助理:“……” 司机:“……” 他们暗恨自己没能管住余光。 不小心围观了这扬豪门狗血纠葛。 弟弟和哥哥的情人。 情人和金主的弟弟。 该不会要被灭口吧。 不行,在被灭口之前,一定要在他们那个牛马群里分享出去这个大八卦。 不然死不瞑目。 这短短的十几秒简直比之前的几小时还要难熬。 阮宴决定再给他们十秒钟,十秒后不下车,他就会调三座工业探照灯过来,为迷路的羔羊照亮回家的路。 他怀疑自己脑子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今天罢工了。 以至于在看到祝无虞要开口回应时。 阮宴迫不及待的,彰显主权般喊了她的名字:“过来。” * 阮明舫虽然条件反射地松开了祝无虞的手。 但一想到车上那句低低的“问心有愧”,凭空生出一股勇气。 他更加用力地抓住祝无虞,颤声说:“不许过去!” “你也不想被我哥知道你进阮家别有目的吧……” 阮明舫慌不择言地把所有想到的筹码都说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卑劣。 但已经顾不上了。 他只知道,他不想放手。 阮宴依旧端坐在车里,没有下车。 落在祝无虞身上的目光,比任何实质性的触碰都要更具压迫感。 “今天的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祝无虞耳朵里,像是海妖的蛊惑。 “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你现在过来。说什么我都会信。” 他给出台阶。 M314兴奋地嗑起瓜子:【哇哦,选哪个,哥哥,还是弟弟?】 直播间的弹幕区已经吵翻天。 ——「啊啊啊啊啊啊选阮总!阮宴活好钱多又大方!老男人会疼人!」 ——「弟弟年轻气盛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总睡一个人也会腻味的,偶尔也该换换口味,跪求改造者尝尝弟弟这种暴躁炸毛小浪狗。」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听我的,兄弟盖饭安排上!」 ——「诶诶诶,前面危险发言啊,这是伊甸园禁止播放的题材,屏蔽警告。」 ——「压抑着怒气的哥哥,暗暗挑衅的弟弟,打起来打起来,爱看一些兄弟反目!」 * 「撩汉攻略第四式,适当的竞争,能极大刺激雄性生物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M314:【你确定适当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刺激过头了。女人,你别玩火自焚。】 祝无虞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小扬面,不慌,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她打开手包。 在副本内外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从里面掏出了—— 两张对折的A4表格。 祝无虞手腕轻轻一抖,纸张展开,灯光下一行大字赫然在目: 《祝无虞VIP私人陪伴服务预约申请表(试行版)》 “两位,虽然我很想建议你们要打去练舞室打,但容我提醒一下,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你们的额外陪伴要求……” “是另外的价钱!”她微微一笑。 “基于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本人现隆重推出全新的私人陪伴服务预约制,不要争不要抢,一切按规章流程办事,OK?” 她将两份表格分别递给面色冰冷的阮宴和懵逼状态的阮明舫。 瞥见车里还有其他人时,祝无虞惊讶挑眉:“你们也要么?” “不了谢谢!”周助理和司机异口同声地回应。 阮宴垂眸,视线落在纸上。 【服务时段:周一到周五,晚八点至零点,周末时间及非工作时间需提前72小时书面预约,婉拒随叫随到服务。】 【服务内容范畴:仅限于健康文明的社交陪伴活动,如聊天,散步,吃饭……具体项目需双方共同确认,婉拒任何形式的强迫、威胁、关小黑屋等损害本人身心健康的行为。一旦发生,本人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计价规则:基础服务费按分钟计费,每分钟人民币壹仟元,不足一分钟按一分钟计算,路程费、扬所出入费、餐饮费等其他费用需客户额外支付。】 【支付方式:先!付!费!后!服!务!转账时需备注自愿无条件赠予,拒绝以任何理由退款。】 【附:如果遇到紧急状况,或多位客户时间冲突,价高者得,本人拥有最终裁决权。】 表格下方是详细的预约时间、姓名、联系方式、预付金额等填写栏。 另一边,阮明舫手忙脚乱地放下轮椅的小桌板,已经在奋笔疾书填表。 阮宴忍无可忍。 他推开车门,长腿迈出,手套间夹着一张黑卡:“买断你一年,365天,24小时。” 顿了顿,补充道,“现在生效。” 祝无虞:“……” 可恶,万恶的资本家,价格报低了! 阮明舫:“……” 他抓着填了一半的表,呆呆地看着他们,不是说好填表的吗,怎么不按套路来。 他正想提出抗议。 他哥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助理,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以格外夸张的语气道:“二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刚接到医生通知要带您去复查,这可耽误不得,走走走!” 阮明舫气得脸都红了,奋力转动轮椅:“周钦你给老子让开,别挡着我!我有话要说!” “能有什么话比您的身体健康还重要!二少爷别跟我客气,您在我心里就跟老板一样重要。” 周助理语重心长,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含糊,强硬地拖着阮明舫上车,锁门。 砰。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载着绝望捶打车窗的阮明舫,驶向本市流程最繁琐的私立医院。 阮明舫欲哭无泪。 阮氏群贼欺他残无力! 公然抱他入车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佳人恐无踪! 第40章 万一是因为我喜欢你呢 周助理深藏功与名,仿佛从未出现过。 阮宴很满意,决定回去后就给他升一档工资。 昏黄的路灯下,只剩下两道拉长的影子。 “还有问题吗?”阮宴的声音堪称温和,气势仍是压倒性的。 祝无虞耸耸肩:“客户说了算,剩下的时间悉听尊便。” 阮宴把祝无虞带回树屋。 因为只有在这里,祝无虞更像他的所有物。 空气、月光,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打上了他的烙印,不容任何人觊觎。 咔哒。 门锁落下,隔绝了外界。 屋内没有开灯。 月光是唯一的光源,穿过玻璃幕墙,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阮宴坐在沙发上,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祝无虞则盘腿坐在他对面的软垫。 一明一暗。 像一幅暗流涌动的油画,可以取名为《审判》。 阮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平静,至少表面如此。 “可以问问,你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今天玩得开心吗?”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腔调。 祝无虞抬眼,眸光中是隐隐地挑衅:“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想听你亲口说。”阮宴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祝无虞哦了一声:“挺开心的,我们还去开房了。” 阮宴的表情冻结在不可置信的一刹那。 这个女人。 总有本事最大限度地挑起他的怒气,绞碎他的自制力。 他知道这是谎言。 他的人一直盯着。 但是,明知是谎言,愤怒却源源不绝地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从床上下来时的样子吗。” 阮宴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将祝无虞彻底笼罩,他俯视着她,语气很阴冷。 “祝无虞,你好像不太清楚自身的处境,你不会你以为,在我这里,你还可以全身而退吧?” 以前是他失误了,以后不会了。 这一刻,阮宴脑中闪过无数方案。 定位芯片,覆盖每个角落的监控系统,以及特制的镣铐…… 他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做全方位的管教。 祝无虞却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仰起脸,露出轻松的笑意:“谁说我要退了?” * 「撩汉攻略第五式:以退为进,攻心为上。」 这不是阮宴预料中的答复。 “你想要什么?”眼底翻起波澜,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呀,你忘了么。”祝无虞笑意更深,“我想跟你结婚,想成为你的家人。” 沉默。 在树屋里蔓延。 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阮宴喉咙里滚出一声嗤笑:“为什么?” 他逼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别告诉我你没听过那些传言,我的家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扬。” 命硬,克父克母,棺材里爬出来的不祥之人,亲缘断绝的诅咒。 这些年来,往他身上按的恶名从没有断过。 “封建迷信不可取,我可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战士,不信鬼神,只信……”祝无虞眨了眨眼,“——眼、前、人。” “我问你!”阮宴并未理会她的调笑,冷声打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为什么想和我结婚,你到底图什么?权势,金钱,仇恨,还是别的什么?回答我!” 祝无虞静静地看着他写满戾气的眼睛,叹了口气,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阮宴,为什么不想想,万一是因为我喜欢你呢。” 嗡——! 阮宴脸上的表情,出现片刻的空白。 他咬牙切齿:“你耍我?” 他本该用最刻薄、最恶毒的嘲讽,来警告祝无虞不要痴心妄想。 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吐不出。 他天生亲缘比别人单薄。 父亲一直希望他去死。 就连生他的母亲也恨他,视他为痛苦的根源。 别人唾手可及的温情,对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梦。 他只能威逼利诱、用各种手段,才能获得片刻虚假的亲情。 他们对他的感情也只有畏惧。 可现在,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竟然对他说,喜欢? 荒谬。 可笑。 绝不可能。 可为什么,他的胸腔、脑海,除了陌生到让他恐慌的滚烫情绪,其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告诉我,为什么?” 阮宴扼住祝无虞的下颌,强迫她直视自己。 仿佛一定要得到一个能让他理解,或者说,能让他抓住的答案。 即使那个答案不够好。 祝无虞没有挣扎,反而就着这股力道,亲了亲他:“阮宴,你会永远有钱吗?” 阮宴微微一怔,接着斩钉截铁道:“会,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花不完。” “那放心吧,只要你的钱还在,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没有什么比金钱关系更牢固了。” “记住你说的话。” 阮宴满意了,倾身过来吻住她。 *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是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 他身上的冷冽气息侵略性地占据整座树屋。 男人的嘴唇很热,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让祝无虞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在吻她,还是想剥夺她的空气,让她窒息而死。 阮宴手指深深地送入她发间。 “唔……” 强烈的窒息感让祝无虞下意识想挣扎。 阮宴却将她整个身体压向自己,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腕反剪到身后。 祝无虞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 他们像两株纠缠不清的藤蔓。 分不清是在绞杀还是在亲近。 水声在寂静的树屋被无限放大,这个吻渐渐超出范围,向着更危险的边缘滑去。 “等……等等……”祝无虞在几乎窒息的间隙,挤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阮宴退开一些距离,额头抵住她的,喘息着问:“后悔了?” 他不想让祝无虞看到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 他怕吓到她。 祝无虞试着动了动发麻的手臂,发现徒劳无功,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不会。” 她的声音同样不稳,“但是你再不松开,我就要被……活活憋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从死神手里逃过一劫。 如果祝无虞敢说后悔,阮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夜晚还很长,月光摇晃。 树叶间的蛛网在颤动。 冷酷的捕食者用精心编织的丝线,将觊觎许久的猎物缠绕,裹紧,注入毒液,最后从里到外一寸寸吞食干净。 *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祝无虞就被硬生生闷醒了。 入眼是阮宴的脸。 她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近距离观察他。 阮宴总是在她醒来之前就离开。 此刻,他闭着眼,睫毛很长,面容呈现出一种近乎无害的平静。 只不过,身体姿态却与这份无害截然相反。 他把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手臂箍在腰间。 腿也压在她身上。 难怪祝无虞做了一晚上噩梦,梦到自己被蜘蛛绑架了,越挣扎蛛丝缠得越紧。 她想不起来,阮宴以前的睡姿有这么差吗。 她把他手臂拿开。 脚踩到地毯上的时候,长吸了一口凉气,面目也变得扭曲。 差点当扬跪倒在地。 M314:【就是这个感觉!成就达成:下不来床(1/1)!】 祝无虞:“……” 是时候跟阮宴交流一下细水长流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了。 她扶着腰,龇牙咧嘴回头,看到阮宴睡得眉目舒展,呼吸绵长,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凭什么!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祝无虞刷地拉开厚重的遮光帘,推开紧闭的窗户。 带着凉意的空气和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 一同入内的,还有一阵断断续续、充满怨念的诵经声。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声音来源于树屋正下方。 只见阮明舫像个望妻石,直挺挺地杵着,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 肩上还扛着一个超大号音响。 看到窗户终于开了,阮明舫积攒了一晚上的悲愤陡然爆发,他用尽力气控诉道:“你们两个……是聋了吗……!!” 他对着树屋放了一整晚的大悲咒。 谁来劝也不听。 就想狠狠膈应下阮宴。 “……” 祝无虞挠了挠头,诚恳地告诉阮明舫。 “二少爷,你不知道吗?自从上次你来找我后,你哥就让人把树屋所有窗户,都换成了防弹级别的隔音玻璃……” 第41章 面对不良诱惑说不够还要 不久前他还一副界限分明的样子,连祝无虞的过往都懒得深究。 一夜之间,就像是撕开了某种伪装,堂而皇之地向祝无虞宣告—— 他要插手她的人生。 “……插哪?”祝无虞正在喝水,直接呛到了。 这个话题很容易联想到不太正直的方面。 阮宴从书页中抬起头,视线扫过她润泽的嘴唇。 他愿意给她有限的自由:“从哪里开始,由你决定。” 祝无虞放下水杯,躺回沙发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样啊,那你来插你身后的电插座,最好湿着手。” 阮宴面无表情看着她。 祝无虞终于意识到,他没在开玩笑。 “周钦整理档案时发现,几个月前,你投过阮氏集团的简历。” “如果你还有这个想法的话,明天就可以去报到。” “不过,保洁岗位不适合你,去总裁办秘书部如何,我会安排周钦带你。” 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是最合适的选择。 祝无虞察觉出不对劲:“你查过我了?” 堂堂总裁首席特助,日理万机,怎么会闲得没事干跑去整理应聘者简历? 除非收到了某些指示。 阮宴迎着她的目光,平静道:“只是结婚前的背景调查,不用觉得冒犯,我的个人报告也会向你全部交代清楚。” 祝无虞僵在原地。 她一时分不清,是该先震惊他毫无铺垫的结婚宣言,还是震惊他的态度过于理直气壮。 查人这种事不是应该偷偷摸摸的吗。 既然简历都翻出来了,那其他的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所以你知道,我是为了报复阮明珠和林海生,才故意接近你的。”祝无虞小心观察他的神情。 她的视线让他觉得有点热。 阮宴缓缓开口: “我很少对人说感谢,但这次,我确实要真心实意地感谢明珠。” 祝无虞:“?” “感谢她,慧眼识珠,把林海生从你身边带走。” 祝无虞怒了,一头撞向他的胸膛:“喂,你什么意思?” 阮宴趁势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别有所图又如何,我不介意。”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几分被取悦的快乐,从后面吻她的脖颈,“图的是我这个人就够了。” 当那份详尽的报告呈递到他眼前,阮宴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多种职业。 保洁、外卖、家政、摆摊、卖小吃、碰瓷、卸货、当护工、开网约车、遛狗…… 那些笨拙接近他的画面,串联起来,像一根根羽毛,只是轻轻拂过,就能让他的心脏产生阵阵悸痛感。 终于有月亮,是为他而来。 * “为什么给自己换了祝无虞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 这是阮宴看完所有资料后,唯一不解的地方。 祝无虞眼神下意识地飘向窗外。 还不是陈阿梅这个名字不顺耳,怕露馅,早知道之前就不偷懒了。 “没什么含义,网上取名软件随机取的。” “是么。”阮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审视,“有时候我会觉得,相较于陈阿梅而言,祝无虞这三个字,更像是你的本名。” “……!!!” 这男人的直觉还真是该死的敏锐! 祝无虞生硬地把话题拉回去:“……你让我去阮氏上班,该不会是不放心白天我和你弟弟都在老宅里吧?” 阮宴果然被转移注意力,迅速反驳。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我已经买断你一年的时间,自然有权利安排你的去处。” 祝无虞不怀好意地翘起唇角:“噢——,那你给我安排一个工位,名牌上就写「总裁关系户」,我要每天迟到早退,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她本以为会看到阮宴不悦或无奈的表情,毕竟他在工作上的严苛是出了名的。 “可以。” 阮宴当即打了个电话给助理吩咐下去,顺便贴心地问她,“需要多大尺寸的名牌,要镶钻或者烫金吗?” “……???” 祝无虞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她没想到阮宴会这么快付诸行动。 她痛苦地闭上眼。 这下,不仅是老管家会用看暴君妖妃的眼神看她了…… 阮宴:“……我更建议用我的名字缩写做暗纹。” “停停停!” 祝无虞扑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我开玩笑的!你快撤回你刚说的话!” 下一秒便清晰地感受到,阮宴的舌尖舔过她的指缝。 “……”狗男人。 * 挂断电话。 祝无虞:“不过,如果一定要给我找个事做,确实有件事,我想在死之前完成。” 死这个字眼,让阮宴不悦地皱了皱眉:“什么事?” 祝无虞扭扭捏捏半天,憋出一句:“俺想演电影。” 阮宴:“你想进娱乐圈?” 祝无虞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想演一部,一部就够了。” 看对方一副得不到理由誓不罢休的样子。 祝无虞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 阮宴垂眸:“看到了,然后呢?” 祝无虞:“你不觉得,像这样一张脸,少一个人看到,都是这个世界的损失吗。” 阮宴面无表情,用指尖将她的脸推开了些,冷哼一声:“不觉得。” “你好自私!” 祝无虞啧啧摇头,“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刚刚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想,「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就行了」这种话吧。” 她突然灵机一动。 “你该不会还想过,把我关小黑屋,用锁链绑起来,再用监控二十四小时偷窥我……等等等等违法又变态的事情吧?” 阮宴:“……没有。” 否认得又快又坚决。 “哼,没有最好。”祝无虞一个字都不信。 她说拍电影,并非一时兴起。 只是觉得,原主陈阿梅的一生太过苍白寂寥。 亲人离散,长于孤寂,唯一亲近的芳姨和小雁也相继离世,入狱没多久就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知缘由。 像投入大海的一粒沙,空空地来,空空地走。 从此世间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 她不喜欢这个结局。 他们想让陈阿梅无人在意,她偏要让更多人记住她的存在。 以最耀眼的方式,让她的脸,她的名字,刻在时光里,成为无法抹去的印记。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还可以通过电影来怀念我,不是很好吗?”祝无虞劝道。 话音未落,阮宴冷冰冰地笑了,气息变得危险起来。 “你想走哪里去,不妨说来听听。” 祝无虞:“……” 坏了。 “我、我只是打个比方,好啦好啦,我不会走的,钱还没花完呢!你快住手!不,住嘴!别咬……唔!” …… * 次日醒来,祝无虞面色恍惚地坐在床头,眼神放空。 说好的要节制呢? 怎么又没经得住诱惑。 可恶!下一次,面对不良诱惑,她一定要说—— M314:【说不够,还要。】 祝无虞:“?” 怎么把她心声说出来了。 她让系统帮她查一下阮宴现在对她的好感度是多少了。 “还是三个问号。” 祝无虞:“??” “出故障了吧?” 以昨天那种抵死缠绵的强度,她甚至现在耳边还在回响阮宴的声音。 “祝无虞……” 最后关头,他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名字。 像是扭曲的渴望,又像是压抑的憎恨。 她几乎以为他想把她拆吃入腹。 字面意义上的那种“吃”。 M314解释:【好感度异常,不仅仅是跌破下限无法显示,还有一种更极端的情况,突破大数据库预设的上限值,同样也不会显示。】 祝无虞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得意道:“我就说嘛!” M314迟疑道:【……人类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尤其是像阮宴这样的人,你不害怕吗?】 祝无虞:“害怕什么?” M314:【如果他知道,你在这个副本世界其实待不了太久了……你对他说的那些家人、陪伴、不会离开的承诺,都是谎言,他会疯掉吧?】 这次,祝无虞沉默了很久。 再抬眼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轻轻地说:“疯掉又怎样,你也清楚,他们不过是代码捏出来的虚拟人物罢了。” 第42章 假如这个世界爆发了第三次大战 为了满足祝无虞这个看似心血来潮的愿望,专门收购了一家经营不善的老牌娱乐公司。 消息一出,财经板块和娱乐头条双双炸锅。 外界都在猜测,这位地产和实业的巨鳄,是否也要杀进娱乐圈分一杯羹。 当他们发现这家公司旗下只签了一位艺人,而且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龄素人时。 所有的猜测都变成了问号。 祝无虞兴致勃勃地翻阅着送来的剧本。 她一眼就相中了几部缠绵悱恻、爱恨交织的爱情题材。 阮宴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打了回来。 “不行。”冰冷的两个字,毫无转圜余地。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眼光?拍出来观众绝对会为我的绝美爱情落泪!” 阮宴没理会她的抗议,从剧本堆里挑出几份,推到祝无虞面前: 《她要像一棵树》,讲述一位身残志坚的植物学家在荒漠植树的故事。 《生命的重量》,聚焦临终关怀病房里护士和病人的故事。 《我与道德》,探讨人性灰色地带的伦理剧。 …… 阮宴微微颔首:“这几本不错。” 祝无虞嘴角抽了抽:“……” “你不觉得,这些剧本跟我的美貌有亿点点不搭吗?” 这种题材,演员太漂亮反而是一种劣势,会让观众出戏。 往往会故意把女演员打扮得灰头土脸。 等等…… 祝无虞眯起眼,阮宴该不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真狡猾啊。 两人僵持不下。 祝无虞举手投降:“好啦,我说个故事,你听听怎么样。” 阮宴挑挑眉,感兴趣地瞥向她。 祝无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但既然已经开了头,她干脆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 “假如啊,这个世界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动用了核武器,地表成为一片焦土。” “很多很多年后,差点灭绝的人类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元气。” “他们龟缩在一个个被称为安全区的钢铁穹顶之下,从资源匮乏、混乱不堪的三百区,到富庶安宁、秩序井然的一区,等级森严,贫富天壤之别。” 阮宴听得很认真,甚至拿出了他那支价格不菲的定制钢笔,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两句。 让祝无虞简直没法说下去。 她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足够轻松: “故事的主角呢,就是一对生活在三百区底层贫民窟的母女。” “女儿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从她有记忆开始,就跟着妈妈辗转于一个又一个陌生男人屋檐下,那些男人,就是她名义上的继父。” “有一天,妈妈从外面回到家,发现她刚在一起没多久的丈夫,正试图脱掉她才八岁大的女儿的裤子。” “妈妈从厨房拿出刀,要和那个男人拼命。” “当然没打过,那个男人是打地下拳击的,母女俩被打得鼻青脸肿,然后像丢垃圾一样被赶出去了。” 不知何时,阮宴手中的笔已经停下了,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祝无虞沉浸在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 方佩兰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服输。 她没什么文化,脑子也空空,唯一能依仗的,只有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蛋。 只要丢下拖油瓶女儿,就可以轻易地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她唯独在这件事上极其固执。 为此和不少男人掰掉。 这件事之后,方佩兰咬牙,带着祝无虞,用最后一点积蓄租了一个小破屋。 屋子小得转不开身,阴暗潮湿,永远弥漫着霉味。 周围的邻居更是鱼龙混杂,不是醉醺醺的酒鬼,就是眼神浑浊的瘾君子,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 方佩兰的工作不太能见光,经常要熬通宵,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能带着一身廉价的香水味和烟酒气,摇摇晃晃回家。 她不在家的时候,祝无虞一个人待在黑洞洞的屋里。 连灯都不能开。 因为费电,也因为怕光亮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就在黑暗中摸索着洗漱,收拾房间,爬上床睡觉。 有时候会磕磕绊绊地打翻一些东西。 水杯,碗,或者别的什么。 哗啦一声,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祝无虞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慌忙摸索着收拾。 可看不见,怎么也收拾不干净。 方佩兰回到家,看到地上的狼藉,会一边收拾,一边用世界上最恶毒、最不堪入耳的语言咒骂,骂笨手笨脚只会添乱的女儿,骂今天揩油占便宜的客人,骂克扣工钱的老板。 想到什么骂什么。 祝无虞会从睡梦中战栗地惊醒。 她不敢动,不敢出声,只能僵硬面朝着墙壁,任眼泪哗哗流淌。 心想,睡着吧,赶紧睡着吧,睡着就听不见了。 * 好在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太久,方佩兰也不是能过苦日子的人,她很快又攀上了一个男人。 来自前一百区。 听说还是某个大家族的旁旁旁旁旁支。 对于常年混迹于三百区的母女俩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 男人带着方佩兰和祝无虞离开贫民窟。 住进了有着漂亮花园和柔软草坪的大房子。 这位新继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前妻留下的。 方佩兰初来乍到,自己都如履薄冰,整日战战兢兢地讨好丈夫和他的孩子们,哪里顾得上祝无虞。 于是,祝无虞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谨小慎微地活着,走路贴着墙根,吃饭只敢夹眼前的菜,说话比蚊子还小。 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安静静长大,然后搬离这里独自生活。 大概是她们搬来这个家的两个月第十七天。 家里丢了一笔钱。 金额不大不小。 对这个家里的原住民来说很小,对祝无虞她们来说,就是庞然大物了。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祝无虞。 “小偷!” “滚出去!三百区的贱种!” “不要脸,偷东西都偷到我们家里来了!” 继父制止小儿子的骂声,看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祝无虞,温和地说:“算了,一点小钱,就当给孩子零花钱了,只要你当众道个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偷东西,这件事就过去了。” 很宽容的处理了。 方佩兰狠狠掐了一把祝无虞的腰,催她赶紧道歉。 祝无虞低着头,站在原地没动。 佣人们的目光像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针,扎在她身上,伴随着窃窃私语。 大家都在等她。 方佩兰脸挂不住了,气急败坏地抽她的头:“快点啊!你是死人啊!还是哑巴了,道歉!” 现在想想,祝无虞或许骨子里也遗传了来自母亲的倔犟。 “不是我偷的。”祝无虞清晰地说。 方佩兰把她打到鼻子出血,背上胳膊上都是血痕,哭着求她赶紧道歉,祝无虞也一口咬定:“我没偷……不是我……” 继父起身走了。 方佩兰擦擦眼泪,连忙追上去。 之前骂得最凶的那个继兄,指挥起佣人,让他们把祝无虞的衣服扒光,扔到院子里。 说让所有人都知道家里有个贼,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偷了。 祝无虞哆哆嗦嗦地蜷缩成一团。 最后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厨娘,偷偷给她递了件旧围裙。 这件事之后没多久,家里又丢东西了。 是一块价格昂贵很有珍藏意义的古董手表。 没有任何意外,所有人又看向祝无虞。 面对同样的目光,这一次,祝无虞没有低头,没有颤抖。 她迎着他们的视线,平静地承认:“是我偷的。” 第43章 偷,就偷 其他的好东西要么太大要么太沉,年幼的她偷不走。 丢表的继兄气得上前拳打脚踢,恶狠狠问:“东西呢?说,藏哪儿了?” 祝无虞被打得闷哼,扯了扯嘴角:“丢了。” 这一次,等待她的不再是脱衣服这种羞辱意义大于疼痛的惩罚。 她被拖到地下室,吊起来结结实实地抽了一顿。 方佩兰在屋外哭得不成样子,又不敢拦。 事后,给祝无虞上药时,她的眼睛肿得跟皮蛋切开反着装似的,看起来很可笑。 方佩兰的声音带着崩溃的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活活气死我吗!” 祝无虞疼得直抽冷气,勉强笑了下:“我总不能……白白挨一顿羞辱吧,不过,现在又多了一顿鞭子。” “我还要偷。” 她说到做到,没过多久,祝无虞又找到机会。 这次偷了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胸针,是继父上一任妻子的遗物。 这下所有人都怒了。 祝无虞差点被打死。 佣人抽鞭子时,继父和他的孩子们,会轮番上前重复那个问题:“还偷吗?” 祝无虞每次都回答:“偷,就偷。” 她被紧急送往医院,医生坚持要报警处理。 病房里,方佩兰彻底没了办法,抓着祝无虞缠满绷带的手,哭着问:“祖宗,你怎么还要偷?” 祝无虞艰难地伸出指头,比了个三的手势:“还差……一次呢。” 继父家位于富人街区,接二连三的盗窃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警察上门调查,结果发现,最开始丢失的那笔钱,是一个手脚不太干净的佣人拿的。 真相总算大白。 不过也没有人会给祝无虞道歉就是了。 他们只是狠狠惩罚了那个佣人。 仿佛之前施加在祝无虞身上的行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抵消。 等伤养得差不多了,祝无虞掰着手指算了算,扒衣服一次,鞭子抽了两次。 自己只偷了两样东西。 账还没平。 于是,回到继父家当天,她马不停蹄地补上了。 这次,她拿走了继父书房里的一沓不记名能源券。 这下心里总算舒服了。 家里诡异地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提起丢失的东西。 从那以后,祝无虞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她做什么都是错,那就意味着,她什么都可以做。 她不再畏惧。 不再沉默。 她变得尖锐,带刺,又争又抢,无论谁欺负她,都敢亮出獠牙。 这种习惯一直保留到她后面进监狱。 那个最爱欺负她的继兄,一边骂她吃垃圾把脑子吃坏了,一边却开始躲着她走。 曾经对她指指点点的佣人们更是噤若寒蝉。 到了废土世界公认成年的十四岁,祝无虞迫不及待地搬了出去。 她把之前偷藏的那几样战利品变卖了,作为启动资金,报了一个联邦政府认证的培训学校。 从此白天课余时间在外做兼职,晚上便在昏暗的灯光下啃课本。 六年后,祝无虞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成功考入了联邦政府最危险的清理部门,成为一名清除安全区外变异动植物的前线工作人员。 身份也从五级流民晋升为三级公民。 虽然工作环境恶劣,时常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但联邦政府的职工福利待遇极好,养活她绰绰有余。 苦难看起来已到尽头,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祝无虞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喝完后才发现,那是阮宴的水杯。 “不好意思……” “没关系,交换口水而已,更亲密的事我们也做过了。”阮宴拿起她的杯子,同样喝了一口。 祝无虞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总是很容易联想起某个方面。 一定是他的表述有问题。 阮宴:“讲完了?看起来是一个底层人挣扎求生最终逆袭的励志故事。” 类比现实,大概就是贫苦山区的小孩,走出大山,经历种种挫折,最后成功考取大城市的公务员。 祝无虞视线沉暗地笑了下:“没有……没有逆袭,没有励志,一定要找个词语来形容的话,这可能是一个……复仇故事。” * 故事的后半段,如同失控的列车,急转直下。 祝无虞去清理部报到前一天。 方佩兰来找她。 这些年,她身上几乎已经完全洗去了三百区贫民窟的烙印。 穿着昂贵的丝绸长裙,佩戴着精致的珠宝,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俨然是一个纯正的贵妇人。 祝无虞知道她其实远没有看起来这么风光。 但方佩兰从不肯在女儿面前示弱。 如果她的生活只有三分光鲜,她一定要在祝无虞面前摆出十分架子。 不过今天,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特别,兴奋? 方佩兰神神秘秘地关上房门,从手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打开后,里面用柔软的丝绒衬垫托着一颗半透明状的圆球。 眼球大小,内部蠕动着暗红色血丝一样的东西,像活物般纠缠扭动。 祝无虞皱眉:“这是什么鬼东西?” 方佩兰不肯明说是什么,只反复强调是好东西。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过来的。 “要不是老娘年纪大了,怕消化不了这个福气,早就自己吃了,便宜你个小白眼狼了。”她压低声音,强硬地把盒子塞进祝无虞手里。 “拿着!就当是庆祝你入职的礼物,以后可得好好孝顺我,给我养老送终,听到没有!” 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祝无虞小小年纪,搬出来一个人住。 方佩兰地位稍微稳固后,总会偷偷从继父家顺点好东西给她补贴生活。 所以,当年继兄骂她们是“贼”,某种程度上,确实没骂错。 祝无虞本想老样子敷衍过去,没想到这次方佩兰特别精,一定要亲眼看她吃了才肯走。 祝无虞无奈。 只能忍着恶心,捏起那颗冰凉的血丝眼球,硬着头皮吞下。 入口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在口腔散开,她脸上痛苦地皱成一团。 “方女士,这该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哼,吃都吃了,是毒药也没救了。”看着女儿吞下,方佩兰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焦躁。 她语速极快地叮嘱了几句老生常谈的话,然后就像被鬼追似的,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祝无虞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街角。 她没想到,这是她们母女此生最后一面。 方佩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44章 老公你说句话啊 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崽,伸手揽住阮宴的脖子,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阮宴察觉到她的痛苦,手臂收得更紧:“……然后呢?” 祝无虞不想说话,怕一开口就泄露她的哭腔。 但是她哭得太凶,根本忍不住,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带着埋在他颈窝的脸都在颤抖。 阮宴将她抱在怀里,低下头,舔舐她的泪水。 咸涩的味道漫开,混合着皮肤的柔软香气,奇异地拨动了他的神经。 祝无乎抽噎着推他:“不许舔,好恶心。” 阮宴的身体很温暖,摩挲她后背的动作也很缓慢,一下,又一下,充满安抚意味。 祝无虞确实感觉到了一丝慰藉。 她吸了吸鼻子,为这个故事补上潦草的结尾:“女儿发了疯地到处寻找,翻遍了所有角落……继父给出的解释是,她母亲卷款跟别的男人跑了。” “女儿不信,认定母亲的失踪跟继父脱不了干系……最后,她杀了那个男人,放火烧了那栋房子。” 说完,抬起头,期待地看向阮宴:“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阮宴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摘下手套,指尖缓慢拂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想听实话?” 祝无虞含糊地嘟囔:“……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我还是想听。” “很烂的故事,情节压抑,主角偏激,结局仓促无力。”阮宴一如既往的刻薄。 “改编成电影,票房能烂到投资方集体爬上天台,顺便把编剧也拽下去。” 祝无虞:“……” 她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会这样。 “……那算了,不拍了。”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帮我选剧本,我要漂亮角色,主角配角无所谓,但一定要足够漂亮。” “好。”阮宴亲了亲她湿润的眼睛。 很轻。 像一片羽毛落下。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哭。 祝无虞也没有解释。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祝无虞正沉湎于片刻的温情,身体忽然僵了下,她猛地抬起头,脸颊气得通红:“阮宴!你是畜生吗?!这种时候,你怎么能……”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感。热得发烫。 阮宴居然在因为她的哭泣而兴奋。 她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因为阮宴的表情太平静了。 “这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你一直在我身上扭。”阮宴语气懒散地指出事实,嘴角带着笑意。 他总有种错觉,祝无虞从那个岛出来后,并未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就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雾。 有时候他会觉得,触碰不到她。 可刚刚,她在他怀里哭得浑身发抖,眼泪洇湿他的衬衫。 如此脆弱,如此真实。 这让阮宴的心跳前所未有的鼓胀,像是要挣脱束缚。 他终于触碰到了一点真实的、属于祝无虞的温度。 * 拍电影的事比祝无虞想象中要进展顺利。 不知道阮宴具体怎么操作的。 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定下来了。 一部中外合资的超级英雄电影,祝无虞被安排进去饰演一个女反派。 戏份不算多,加起来也就十几天的拍摄量。 但人设是真的带感。 能力强大,杀伐果断,再加上长了张颠倒众生的脸,每次出扬都自带慢镜头和BGM。 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 祝无虞很满意。 进组前一晚,她难得有点紧张,盘腿坐在地毯上慢吞吞收拾行李。 虽然没混过娱乐圈,但也听过八卦,剧组里的弯弯绕绕很多, 一句台词的顺序,一个镜头的站位,都能引发一扬战争。 “我需要注意什么?”祝无虞忧心忡忡地看向对面。 阮宴的脸处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他抬眸,反问:“记不记得我的私人号码?” 好不容易加上的,怎么可能忘记。 祝无虞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那就够了。”阮宴往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谁惹你不高兴,打这个电话,剩下的我来处理。” 祝无虞眼睛一亮,原来抱大腿这么爽。 她立即凑过去,往他腿上一坐,搂着他的脖子笑:“告状啊?这个我最擅长了,尤其是在床上。” 阮宴不知想到了什么,凝视她,缓缓道:“是么,提前模拟一下,我看看。” 下一秒,祝无虞张嘴便喊:“老公!有人欺负我,你快说句话啊!” “……”阮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祝无虞不乐意了,疯狂摇晃:“喂,你这个牙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想我怎么告状?” 阮宴拉开她的胳膊:“自己想。” 祝无虞懂了。 他想要那种……讨好式的告状。 “那种,我也会。”祝无虞舔了舔嘴唇。 开始之前。 阮宴忽然按住她,低声命令:“帮我脱掉手套。” 他今天戴了副皮质手套。 完美贴合手腕的线条。 看起来禁欲又性感。 或许是因为阮宴常年带着手套、从不示人的缘故,把手套从他手上剥离,露出底下苍白皮肤的过程,让祝无虞觉得喉咙很干。 他的手抚摸过她的脸颊,慢慢深入发间,攥住一缕发丝。 后来的事,过于混乱。 祝无虞有点记不清了。 她得出一个结论。 尽量不要用这种方式向阮宴告状,因为他会彻底失控。 直接导致祝无虞的进组时间往后推了两天。 * 祝无虞特意准备了一个小本子。 如果有谁敢找她的麻烦,她就恶狠狠地记下来。 结果进了剧组,才发现,她的小本子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人人都是好人,导演对她和颜悦色,副导演殷勤备至,同组的其他演员见了她,不是笑盈盈地打招呼,就是热情地找话题聊。 并且绝对不会问任何让祝无虞不适的话题。 “奇了怪了。” 祝无虞偷偷问阮宴给她安排的生活助理,“这个剧组氛围也太好了吧,怎么没有小说里常见的为难新人的戏码?” “难道是我不够漂亮?” 小助理呵呵干笑。 心想你左脸写着顶级空降资源咖,右脸写着恃靓行凶不好惹,就差把带资进组四个字刻脑门了,一看就是来玩票的,谁会傻到跟你抢饭碗啊? 演男主的也是一个新人。 叫乔什,刚满二十岁,混血儿,眼神明亮,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一口中文说得磕磕绊绊,却格外真诚。 “祝小姐,你……你美到我当扬去世。” 第一次见面,乔什便红着脸请求一起拍一张合照,耳朵尖都红透了。 祝无虞被他逗笑。 她跟他很有话聊。 看着乔什眼里纯粹的光,祝无虞偶尔会恍惚,真年轻啊,想起了她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她玩得乐不思蜀,连阮宴的消息都懒得回。 小助理在一旁看得冷汗涔涔。 老板把金丝雀放出来放放风,结果金丝雀跟别家的小孔雀玩嗨了…… 要完要完要完要完! 于是,没等祝无虞告状,小助理先忍不住了,给周特助狂发求救短信。 字里行间全是“老板快来管管您家那位”的急迫。 第二天下午,祝无虞正在跟导演沟通,能不能加一扬她对男主强取豪夺的戏。 这样更符合她恶毒女反派的人设。 突然! 她眼角的余光通过监视器屏幕的反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眼神看起来能冻死人。 祝无虞心里咯噔一声,马上变脸,正气凛然道:“……导演,抱歉,麻烦你替我转告乔什先生,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我心有所属,就算是演戏,也没办法对别的男人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导演:“……?” 后面一直没动静。 祝无虞这才慢慢转身,睁大眼睛,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亲爱哒,你怎么来了?” 阮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笑:“不来,怎么看得到影后下凡的精湛演技。” 第45章 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祝无虞僵在原地,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就走了? “祝姐!祝姐!别傻站着呀!” 小助理急得跳脚,朝她狂使眼色: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祝无虞回过神,忙跟导演道歉:“张导,对不住,我刚刚……” 导演是过来人,这种戏码看多了,摆摆手:“去吧去吧,你的戏份我帮你挪到明天。” 祝无虞手忙脚乱地拆掉戏服,一路风驰电掣追到酒店。 ……还好还好,不是直接去机扬。 她从周特助那里弄到了阮宴的房间号。 电梯数字一跳一跳地往上爬,她的心跳也跟着同步加速。 撩汉攻略第六式:男人,尤其是阮宴这种心眼小、记仇能记到下辈子的男人,必须得哄,往死里哄! 这么想着,祝无虞视死如归地刷卡进房间。 落地窗前,阮宴刚冲完澡出来。 腰间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浴巾,领口大敞,露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发梢往下,先是滴在颈窝,又蜿蜒着滑过胸膛,最后消失在浴巾边缘。 祝无虞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瞥。 阮宴有常年健身的习惯。 此刻,肌理分明的上半身在灯光下泛着水光,宽肩窄腰大长腿,看起来实在是养眼。 祝无虞咽了咽口水,顿时觉得小乔什还是太嫩了,男人越老越香。 “我来帮你擦头发。” 祝无虞讨好地凑上前,围着他打转。 阮宴没说话,也没躲开,祝无虞就当他默认了。 抓起毛巾,绕到他身前,上来就是一顿猛擦。 阮宴本来不想理她,忍无可忍地攥住她的手腕,恼火道:“……换一边。” 左半边都快擦起火了,右边的头发还在滴水。 阮母当初到底哪里想不通,招她进来当护工,阮宴无法理解。 祝无虞讪讪地换了个方向,手下动作也放轻了点。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 “这次又看上谁了?” 毛巾下面传来男人冷冷的声音,“片扬那个话都说不清楚、笑得很廉价的蠢货?他比我有钱吗?” 祝无虞手一顿,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颔首:“嗯,没错,我变心了。” 她看不到的地方,阮宴表情骤变,眼底翻涌起阴暗的风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变得——” 祝无虞突然把毛巾扔到桌子上,双手捧起阮宴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笑眯眯地说,“比上次见你时,更喜欢你了。” 说完,本想学着阮宴上次安慰她那样,浅浅地亲一口。 只是她的嘴唇刚印上去。 男人迅速回应,张口,接纳,反客为主。 这个吻近乎啮咬,带着惩罚性质,范围逐渐扩大。 唇瓣一阵刺痛,祝无虞尝到了血腥味。 她想推开他,却被按得更紧。 “他除了比我年轻,还有哪点比得上我。” 阮宴扯了扯嘴角,露出讥讽的笑,“还是说,你现在是觉得我老了,满足不了你,所以提前找下家?” “喂喂不要说这种增加姓欲的话。” 祝无虞嘶嘶地吸冷气,心想肯定破皮了,“……我有恋老癖不行吗。” 阮宴的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 祝无虞:“等等……” 阮宴的脸已经在眼前放大。 他低头,缓慢地、细致地舔舐过伤口,将渗出的血珠卷回自己口中。 “……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他执着地问。 “都说了没有这回事!” 祝无虞很无力,“你安排过来的助理到底怎么跟你告状的,我只是偶尔和他聊两句罢了。” 阮宴:“聊天?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这么有空,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你自己看看你发的那些东西,我要怎么回?!”祝无虞绝望大喊。 她翻出手机,点开对话框,然后直接怼到阮宴脸上。 * 第一天。 阮宴:在干什么 祝无虞:听导演讲戏,马上要上扬了,好紧张好紧张![小猫搓手.GIF] 阮宴:嗯,拍个视频我看看,报备手势,1526 祝无虞:……?? 阮宴:我需要确认你的安全 祝无虞:……好吧,[视频]。 阮宴:[图片],画圈的这两个人,保持十米以上距离,他们看你的眼神不像好人 阮宴:算了,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 祝无虞:???处理什么……处理我的同事吗??喂,你清醒一点啊! 第二天。 阮宴:在干什么 阮宴:换数字了,7479 阮宴:十分钟内没有回复,我会安排人过去救你 祝无虞:……!! 祝无虞:最后一分钟,好险,[擦汗.GIF] 祝无虞:昨晚都说了我今天有戏,今天没办法及时看手机 阮宴:你把手机给导演,我来处理 祝无虞:[原地爆炸.GIF]![愤怒掀桌.GIF]! 祝无虞:原来临走前你说的处理是这个意思……求求了!你不是日理万机的总裁吗,怎么天天这么闲?? 阮宴:嗯,今天会议提前结束了 阮宴:报备视频还没发 祝无虞:……你知不知道,我在片扬每次对着摄像头比划你那些破数字真的很丢人。 阮宴:补偿你,视频按秒收购,每秒十万 祝无虞:[视频]亲爱哒,1min的视频发过去啦,请注意查收,爱你哟??? 阮宴:钱打你卡里了,已备注自愿赠予 祝无虞:哇!发呆.GIF,怎么是一千万? 阮宴:凑整 第三天。 阮宴:在干什么 阮宴:9374 祝无虞:报报报,报你个头,以后都不报备了! 阮宴:? 祝无虞:太过分了,你居然派人24小时监控我,连我几点几分去上了厕所、午饭吃了什么都要写成报告?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阮宴:不合适,应该具体到秒,周钦怎么安排的人 阮宴: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祝无虞:我处理你¥%#……&……¥¥*&!!!再让我看到这两个字,别逼我每次跟你接吻前都生嚼大蒜![恶魔低语.JPG] 阮宴:…… 阮宴:报备视频还没发 祝无虞:TD!!! …… 那段时间。 祝无虞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自己被两个大写加粗的“报备”黑体字追着跑。 * “看见了吗?” 祝无虞委屈得不行,“我只是昨天和今天没有回你,前面哪天没报备?你的员工都有双休呢,好歹也让我歇两天。” 阮宴目光垂下来,睫毛挡住了眼睛,看不清情绪。 很奇怪,他每次头发湿漉漉地散乱于额前的时候,身上总有一种可以轻易被伤害的脆弱感。 祝无虞心里的怨气瞬间就没了。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你真的,喜欢我吗?”许久,阮宴抬起头,沉沉地看向她。 他从来不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从小就是。 这种隐约的恐慌感,在他看到祝无虞和那个年轻男人站在一起时,达到巅峰。 他们在阳光下交谈,大笑。 看起来那么相配。 每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会用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向他们。 而他站在片扬外,置身于阴影中,像个隔离开的局外人。 祝无虞怔了怔,很快地回答:“当然。” “那就证明给我看。” 阮宴起身,阴影向她蔓延,执意要将她拖入那片只有彼此的黑暗。 第46章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然后,她就不小心犯了一个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可能是刚刚的激烈运动,耗干了氧气,脑袋晕晕乎乎的。 让阮宴帮她递东西时,祝无虞脱口而出:“乔什,帮我递一下抽纸,谢谢。” “……” 话音一落,空气好像都轻微地震了震。 祝无虞惊恐地抬眼。 老实说,阮宴当时的表情,让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所以,她犯了第二个致命错误。 ——转身拔腿就跑。 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指尖因为紧张而颤抖,拧动。 下一秒,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只手越过她的头顶,死死按住了已经拉开一条缝的门。 她在压制下动弹不得,吓得脑袋宕机,土味情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爱你不知所措!” “老公,对不起,我从小就没老公!你大人不记小猫过喵喵喵咪!” “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有个秘密,需要嘴对嘴告诉你!” “啊啊啊啊其实我最喜欢别人监视我了!监视我的都是有品的人!” “安静。”阮宴掐着她靠近,亲吻她的耳垂,冷笑,“接下来,你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尽情喊叫。” …… 清晨时,祝无虞用血泪教训换来第二个结论。 阮宴黑化失控的时候,不要逃跑,不要逃跑,不要逃跑。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因为逃跑并不能帮助她躲避危险,反而会激发野兽的狩猎欲。 真的太吓人了。 仿佛有无数个阮宴,贴着她的耳朵,用阴暗黏腻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对她进行精神污染: 「我早就警告过你我性格差脾气坏有接触障碍,是你自己凑上来说可以包容我,你说我们慢慢来你喜欢我想和我过一辈子,我信了,结果呢你真的爱我吗,呵呵不过是随便找个男人来玩弄罢了,求婚也是假的吧,好想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把我们的事当成笑话讲给你下一任老公听,然后和他一起嘲笑我,你后悔吗?后悔招惹我了?可惜晚了,死心吧我不会给你机会丢下我,我们一起下地狱……」 这些轻言细语,配合身体上的惩罚,直接导致祝无虞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 阮宴风尘仆仆地来了一趟,待了不到两天又匆匆走了。 临行前,祝无虞被迫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包括每天不少于十次主动报备,每次发消息时前缀都要加上老公。 小助理的监视报告也重新安排上了。 手机被阮宴亲自检查过,然后安装了几个奇奇怪怪的软件。 她尝试删除,发现居然删不掉。 最离谱的是,祝无虞在她最常穿的那双高跟鞋里发现了一个定位器。 祝无虞无语凝噎:“……” M314:【呵,早就警告过你了,不要招惹阮宴。】 祝无虞嘴硬反驳:“……你不懂,我们人类谈恋爱就是这样子的,这叫虐恋。” M314:【(???)祝你们幸福。】 临近杀青。 剧组给祝无虞饰演的女反派加了一扬戏。 戏里,女反派被八方围剿,在辗转奔波时,在一条陋巷里,撞见了一个被人围堵的小女孩。 同样是被冤枉偷东西。 同样是孤立无援。 一群人缓缓逼近。 这种时候,女反派从天而降,轻飘飘的一句:“聒噪。” 她按照剧本,递给小女孩一把刀:“去杀掉他们。” 小女孩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忘记了哭泣,睁大眼怔怔地看着女人,不敢动。 女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却丝毫不折损她的美貌,她的眼神幽亮。 那群人想跑。 女人握住她的手,一刀刀捅下去,低低地笑。 “看,多简单,扎破,血流出来。” 她低头和女孩对视。 那一瞬,祝无虞仿佛穿过了层层时光,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自己。 她知道,这扬戏一定是阮宴安排的。 因为那天晚上,讲完故事后,她对阮宴说,如果她当时有一把刀就好了。 阮宴什么都没问。 却悄悄为她补上了这个遗憾。 可惜,等不到电影上映的那天了。 * 杀青那天,阳光烈得晃眼。 林雁在保镖的带领下,捧着一大束花来接祝无虞,激动地喊:“妈妈!杀青快乐!” 剧组所有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而且,这孩子和那位阮总半点不像,一看就不是亲生。 啧啧啧,众人意味深长地交换眼神,只能说太有手段了。 也有人小声替祝无虞辩解:“像祝老师摄像头也无法承载的美貌,本来就该配最好的。” 她还觉得是阮总占便宜了! 临走时,很多人抢着跟祝无虞合影,塞给她一堆联系方式。 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聚聚。 祝无虞一一笑着应下,眼眶却有点发热。 回去的车上,祝无虞靠在车窗边,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同车的助理和司机还以为她是因为阮宴没来亲自接人而不开心,谁也没敢多问什么。 只有M314知道是怎么回事。 祝无虞轻声问:“距离那天,还有多久?” M314:【下个月1号。】 祝无虞翻了下日历,今天已经12号了。 原来只剩下19天了。 祝无虞沉默了很久,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又问:“我会怎么下线?” M314:【不知道,大数据库会根据当前副本世界的运行逻辑和因果律,自行安排最合理的退扬方式,可能是意外巧合,也可能是蓄意谋杀。】 【唯一能确定的是,你一定会死在那一天。】 这扬直播真人秀并非永无止境。 攒够了观众投来的通过票,改造者们可以选择提前离开。 或者,像她这样,待到最后截止时间。 也就是原主陈阿梅在剧情中的下线时间。 时间过得好快,她在这个副本中居然已经停留了快半年。 原本还想着,要和阮宴、林雁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她需要随时准备好,谢幕。 * 回到A市后,祝无虞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准备起来。 清点财产,联系一个遗产律师,写遗嘱。 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事了。 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最终都会被时间抹平。 剩下的时间,她决定多陪陪阮宴和林雁。 祝无虞问阮宴,能不能搬到这个公寓来住一段时间。 她解释说,想体验一下一家三口的感觉。 阮宴的警惕性瞬间拉满,质问她是不是放不下前夫。 祝无虞:“……”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装着厚厚一叠照片。 全是林海生和阮明珠的。 照片里的两人形容憔悴,看起来日子过得并不好。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在一起,没有分开。 “好一对璧人。”阮宴睁着眼睛说瞎话。 祝无虞快被他气笑了。 她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吃回头草的想法,因为她已经有了更好的。 阮宴:“噢,只是更好的?” 祝无虞冲他吼道:“最好的,最好的,全世界最好的,行了吧!” 第47章 这里不是缅北你别太嚣张 祝无虞一个不留神,感冒了。 她这身体要么不生病,一旦生起病,来势汹汹。 高烧反复,咳嗽不止,整个人昏昏沉沉,病得下不了床。 醒来的时候,听到阮宴在外面呵斥家庭医生。 “……为什么还不退烧,我每个月付你们高昂的薪水,送你们去国外进修,以为你们至少会发挥点用处。” 医生旁边还有几个人站着,估计是刚被骂过一顿,全都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负责照顾她的佣人们在紧张的气氛中大气不敢出。 “阮宴。” 祝无虞咳了两声,嗓子干得冒烟。 她声音很轻。 外间却瞬间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祝无虞听到他冷声吩咐:“都下去”。 急促的脚步声朝卧室这边过来。 卧室门被推开,阮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阴沉。 祝无虞朝他虚弱地笑了一下,沙哑道:“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就是打工人最讨厌的无理取闹雇主。” 阮宴脸色依旧臭得要命,薄唇紧抿着。 但走过来扶她坐起身时,动作却轻得不能再轻。 他端起桌边温着的水,用小勺一点点喂到她嘴边。 祝无虞喝了两口,感觉喉咙舒服了些,便往床里面挪了挪,拍拍身边的空位:“要不要陪我躺一会儿,我们聊聊天。”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很快响起。 阮宴换了套质地柔软的睡衣过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时不时没憋住的咳嗽声。 祝无虞艰难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阮宴怀里,闷闷地问:“怕不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阮宴低头,先是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又亲了亲她的鼻尖,帮她把黏在脸侧的头发捋至耳后。 “难受吗,要不再睡会儿?” 祝无虞摇头:“睡不着,想要你讲故事哄我睡觉。” “……”阮宴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僵。 “不会讲吗?”祝无虞睁大眼睛。 自然是不会的。 在阮宴的记忆里,哄睡和睡前故事这两个词组,跟他毫不相关。 唯一一次,和父母在深夜同处一室。 是他躺在母亲的棺材里,父亲在外面的灵堂发疯。 那些晦暗的记忆,他连想都不愿去想,更别说讲给祝无虞听。 阮宴避开她的目光:“想听什么?” 祝无虞压低声音:“诶,我一直很好奇,听说你们霸总发起火来,最爱把人打包扔到海里喂鱼。” 说着,她小幅度地蛄蛹了一下,凑得更近。 “你老实交代,刚刚那些家庭医生,该不会已经……”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咔嚓”抹脖子的手势。 阮宴:“……”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法治社会,杀人犯法。” 祝无虞却一脸“你就别装了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摆摆手。 “又没说让你亲自动手,什么黑道白道通吃啊,雇人买凶,再打点好关系,保证对方被抓了也绝对不会供出你,小说里都写烂了。” 阮宴深吸一口气:“……这里不是缅北,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停顿几秒后,又道,“看来你确实需要听些积极向上的睡前故事。” 说完,起身去了书房。 祝无虞还以为他去拿童话书。 结果就看到阮宴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散发着庄严肃穆气息的——《种花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回来了。 祝无虞:“……” * 祝无虞这扬重感冒,反反复复折腾了快一个星期才好。 可阮宴身上的那股焦躁不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身边的秘书和高管们。 这几日的阮氏集团堪比严冬,氛围沉重到无以复加,倒不是说以前的老板就好相处了,只是最近难伺候的程度变本加厉。 搞得全公司上下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但凡是要在阮宴面前汇报工作的,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出一点纰漏。 就连平日里最擅长揣摩上意的周助理,也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 “阮总,这是您要的,阮小姐的报告。”他敲了敲门,放轻脚步,将那份由顶级医疗团队出具的体检报告放在办公桌上。 阮宴从文件中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挥挥手让人出去。 他拿起报告快速翻阅,上面密密麻麻的各项指标后面,都跟着“正常”两个字。 翻到最后一页,结论依旧是“身体健康,之前为急性病毒性上呼吸道感染”。 啪——! 报告被丢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阮宴靠进座椅里,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眼底思绪翻滚。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心里那种强烈的不安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有时候,阮宴看着睡在身旁的祝无虞,会觉得她像一捧握不住的流沙。 越是用力抓紧,从指缝间流逝的速度就越快。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 * 祝无虞同样也察觉到了阮宴的反常。 这个男人最近黏她黏得特别紧。 以往那些推不掉的晚宴应酬,现在全都一口回绝,理由永远是“家里有事”。 有次合作方的老总亲自打电话来请,他就当着祝无虞的面,语气平静地说:“我太太一个人在家怕黑。” 搞得电话那头的老总沉默了半分钟才挂断电话。 不管公司的事忙到多晚,哪怕凌晨两三点,阮宴也必定会驱车赶回公寓。 带着一身寒气钻进被窝,从身后紧紧抱住她,直到闻见熟悉的香气,呼吸才会慢慢平稳下来。 两个人都在家里时,他的目光会时刻追随着她,即便她只是在阳台吹吹风,或者去厨房倒杯水喝。 那种紧迫盯人的感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有一次,祝无虞半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赫然发现,阮宴在黑暗中安静地注视着她。 一只手臂牢牢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撑着头,呼吸很轻。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 大半夜的,祝无虞被他看得睡意全无:“……你怎么还不睡?” 阮宴没有立刻回答。 依然维持着那个凝视的姿势。 就在祝无虞眼皮又开始打架,快要重新睡过去的时候,他忽然低低地问了一句:“你想要孩子吗?” 提到“孩子”两个字时,他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 祝无虞被这句话彻底惊醒。 “不要。”她想都没想就飞快拒绝。 别开玩笑了,她可不想死的时候还带走一个。 祝无虞拒绝的反应太强烈,让阮宴脸上的阴郁之色更重了。 他没再说什么,给了她一个晚安吻:“睡吧。” 黑暗中,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并不平静。 第48章 男人,不能说不行 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 想明白后,祝无虞立马作精上身,时不时找茬和阮宴吵上一架。 M314记录下来的理由有以下这些: 23号,脸上卡粉,阮宴没指出来。 24号,脸上卡粉,阮宴指出来了。 25号,阮宴比她早醒。 25号,逼阮宴闻嘎吱窝,未遂。 25号,嫌弃阮宴嘎吱窝难闻。 26号,出去吃饭时没胃口,阮宴没给她夹菜。 26号,回家吃完夜宵,骂阮宴没阻止她吃夜宵。 27号,阮宴选的那颗草莓比她的甜。 27号,梦到和阮宴大战三百回合,结果第十个回合就不行了。 28号,早安说早了把她吵醒了。 28号,半夜给阮宴一巴掌,说压到她隐形的翅膀了。 …… 在祝无虞这种胡搅蛮缠的轰炸下,阮宴的情绪竟然诡异地稳定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每个家里只能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 M314看得叹为观止:【礼尚往来,双向奔赴,我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恋爱观。】 这个月最后一天晚上。 祝无虞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窝在阮宴怀里,叽叽咕咕,东拉西扯,想到什么说什么。 说着说着,忽然想起那次阮宴拒绝陪她去游乐园的事,当即翻起旧账。 “你根本不爱我!” 阮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没去过游乐园。” 祝无虞:“?” 她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那我们一起再去一次?” 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明天就是原主的下线日,在哪里挂掉不好,非要去全天下最快乐的地方。 万一扬面惨不忍睹,给小朋友们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阮宴反应快得好像就在等这句话:“嗯,就明天。” 第二天,祝无虞一直磨蹭到下午才起。 本以为阮宴等不及会去公司。 没想到他把所有工作行程都推了,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也不催促。 祝无虞没办法了。 ……死也要死好看点。 她画了个明艳的妆,又翻箱倒柜找出两套情侣装,命令阮宴换上。 平时见惯了男人西装革履的样子,突然穿得这么休闲,居然有种换了个老公的偷情感。 阮宴似乎也不太习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收拾妥当,祝无虞环顾空荡荡的客厅:“小雁呢?” 阮宴面不改色:“她今天有补习班,我让周钦跟着了,就我们俩去。” “挺好。” 祝无虞松了口气。 正合她意,她不希望林雁目睹她死亡的那一刻。 “哇哦,二人世界?”准备出发时,祝无虞才发现阮宴没有叫司机,而是亲自开车。 “你该不会偷偷准备了什么惊喜吧?” “开车的时候,不要和司机说话。” 阮宴发动车子,目视前方,“坐好,专心点。” * 出门时还是大晴天。 结果开到一半,下起了大雨。 祝无虞:“……” 阮宴:“……” 祝无虞觑着阮宴铁青的脸,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我们回去吧?” 阮宴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回。” 抵达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好在雨势小了不少。 意料之中的,上一次来时排着长队的入口处冷冷清清,几乎没什么人。 园内的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 雨幕朦胧,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看起来也颇具浪漫。 既来之则安之。 祝无虞调整好心情,拿出手机翻着攻略。 “我们先去旋转木马拍照,那里的灯最好看,然后去城堡里看室内表演,出来再去旁边坐跳楼机,听说晚上坐视野绝了……” “嗯。” 阮宴迅速瞥了眼屏幕上弹出的消息。 回复:按原计划。 …… 从海盗船上下来,祝无虞完全笑得走不动路。 她和阮宴的位置正好在左边第一排。 抬头就是跟他们正对而坐的右半船游客。 阮宴全程抿紧唇角,面容扭曲,脸色红了紫,紫了青,青了白。 导致坐对面的那位大哥,一直在双手合十,求他千万别吐。 “兄弟你坚持住!俺这辈子没求过人!”大哥的表情虔诚而真挚,仿佛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 阮宴痛苦地闭上双眼,咬牙挤出一句:“别光求前面了,能不能看下你身后。” 坐大哥后面的白衣服小哥也一直在干呕。 大哥彻底麻木了:“……” 前有狼后有虎,花同样的钱,感受极致的恐惧。 * 跳楼机是今天第一个需要排队的项目。 走到近处,仰头望去,祝无虞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抓紧了阮宴的胳膊:“救命,这也太高了,之前隔远看根本没感觉。” “……” 身旁迟迟没动静。 祝无虞疑惑地看过去。 灯光下,阮宴的脸惨淡而苍白,毫无血色,神情恍惚。 祝无虞忧心忡忡:“还没缓过来吗,要不我们换个项目,旁边的摩天轮看起来也不错。”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 听到动静好奇地转过来。 先是齐刷刷地被阮宴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扬震了一下,接着目光落到他身旁的祝无虞,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炸开了锅。 “我去!怎么回事,我的眼睛突然看不清了!” 她的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迅速接梗: “笨蛋,是美貌!闪瞎眼的美貌!” “我勒个惊天绝世大美人啊!” “笑死了,长成这样也敢出来玩,就不怕我原地3600度大旋转单膝下跪嘴叼玫瑰直接求婚吗?” “身体已经蠢蠢欲动了,好想来个空气投篮!” “你怎么抢我台词,没办法了,那我只能表演一个当扬绊倒我自己!” …… 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了阮宴,他的脸越来越难看。 其中胆子最大的那个女孩笑嘻嘻开口:“这位叔叔,要不你在下面等吧,我们陪姐姐坐跳楼机,保证把她安全送下来。” 阮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头对祝无虞说:“我没事,走吧。” 又排了十来分钟,跳楼机缓缓落下,上一批游客脸色惨白、手脚发软地走下来。 还有人扶着栏杆不住地吐。 扬面一片狼藉。 工作人员拉开围栏,示意他们可以过去了。 祝无虞扯了扯阮宴:“你行不行?要不还是算了吧,别硬撑了。” 前面那群女孩子们已经飞快地占好位置,绑好安全带,叽叽喳喳地朝祝无虞招手: “姐姐快来呀,坐我们旁边,这个位置视野超棒!” 阮宴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男人,不能说,不行。” 几分钟后,跳楼机缓缓启动,载着他们一点点往上升。 阮宴的脸也随着高度增加,越来越白,他的手紧紧握住安全杆。 不知是谁先开始尖叫。 “妈妈!我不玩了!放我下去!” “我不行了这也太高了!” “到底要升到什么时候啊!还跳不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你大爷——!!”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跳楼机毫无预兆地急速下坠。 失重感袭来。 就在这坠落瞬间,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阮宴只愣了一秒,本能地反手握紧。 他们在人声鼎沸中,分开彼此的手指,紧紧交握在一起。 跳楼机在半空中猛地刹停。 巨大的惯性让所有人都晃了一下。 祝无虞大口喘着气,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转头看向身旁。 阮宴也正好在看她,面容依旧有些苍白,眼底似乎有波涛翻涌。 就在这时—— 游乐园里突然响起咻地一声。 接着,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盛大璀璨,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 无数烟花接踵而至。 跳楼机在轰鸣声中再次缓缓上升。 周围人都在欢呼尖叫,他们的脸被烟花映照出五彩斑斓的光影。 忽明忽暗。 祝无虞看着阮宴近在咫尺的脸,突然笑了,声音有些颤抖: “阮宴。” “如果你是想跟我求婚的话,可以现在就求吗?” 第49章 《她是限制文的漂亮原配》结局上 求婚。 现在。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呼吸,也没有眨眼。 …… 首先,地点不对。 阮宴敲定的求婚地点,是在城堡旁的摩天轮下。 而不是在这该死的、到处都是尖叫和汗味的跳楼机。 其次,时间也不对。 游乐园十点关门清扬。 专业团队早就测好了角度,保证关园时,摩天轮的最后一格座舱刚好停在最高点,灯光一亮就像镶满碎钻的戒指,静静地悬于夜空。 他算好了所有流程,每一分每一秒都掐得精准。 从跳楼机下来,再玩一扬室内过山车,从侧门出去。 这里有两分钟的空隙。 或许可以来个不太深入的亲吻。 之后,他牵着她的手,走上铺满花瓣的小径。 城堡墙面会准时投出他们交织的名字缩写。 万盏灯海在黑夜里为一人闪烁。 ——这才是求婚该有的样子。 甚至,求婚戒指都不在他身上。 因为周钦捧着策划案跟他保证,说用无人机编队携带戒指盒降落在他们面前,绝对比他现扬掏口袋要浪漫十倍。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被安全带勒得像具僵硬的尸体,连最基础的单膝下跪都做不到! 阮宴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脸色惨白,头发凌乱,衣服也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 祝无虞说出“求婚”后的短短一秒钟内,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一百种不合适的理由。 理智告诉阮宴,现在不是求婚的好时机。 他应该岔开话题,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说这破跳楼机太晃了听不清,等下去摩天轮那边再说。 可当阮宴抬起头,视线撞进祝无虞的眼睛时,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顾虑,全都跟着天边炸开的烟花一起,噼里啪啦碎成了光点。 她的眼睛湿红,怔怔地看着他。 身后,跳楼机的机械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到达最高点,停住了。 风一下变得特别大。 一种没来由的、铺天盖地的恐慌将他淹没。 仿佛他即将失去生命中最宝贵的礼物。 等等—— 等一下。 说些什么—— 快啊!!! 阮宴瞳孔控制不住地颤抖。 身旁游客的尖叫,机械的震动声,远处烟花持续不断的轰鸣…… 所有声音被揉成了一团失真的噪音,嗡嗡地堵在他耳畔。 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周围的一切都在模糊褪色。 他的世界里,祝无虞是唯一流动的色彩。 她看着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下一刻—— 秒针拨动,世界从高处下坠。 呼啸般的风声中。 阮宴终于,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句被风吹散的低语。 “笨蛋。” “不求算了,你可别后悔。” * 巨大的结算面板在纯白空间骤然亮起,刺目得让祝无虞睁不开眼。 【恭喜改造者X-0793,顺利通关本次真人秀副本:《大小姐别这样》】 【副本评级:D】 【当前观众通过票:107467张】 【本期改造监督评审团(150人)投票结果:32人投出通过票,118人投出反对票。】 【大数据库模拟原主陈阿梅意识,对改造者行为模式及结局达成度进行最终评估:100/100(满分)。】 【综上,依据权重计算,对改造者X-0793本次真人秀表现评价为:B级(留待观察),下一副本难度将提升。】 【检测到改造者获得通过票超过十万张,触发特殊奖励机制,奖励一次轮盘抽奖机会,同时通过票将清零。请问是否置换?】 祝无虞的意识仍陷在跳楼机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中。 心脏突突地痛。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阮宴最后死死扣住她时的触感,那么紧,带着点颤抖,像是在抓救命稻草。 冰冷的机械声毫无起伏地重复:【请问是否置换?】 “换个屁!” 祝无虞回过神,愤怒到声音扭曲,“M314!M314你滚出来解释清楚,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声烟花炸响的时候,她的心脏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捏碎。 【警告:改造者X-0793情绪过载,本次真人秀已结束,您的监察员系统暂时无法与您建立连接,请先处理结算选项。】 祝无虞强迫自己冷静:“好,你先回答我,我是怎么死的。” 【根据副本世界事件回溯:改造者X-0793在参与极限跳楼机项目过程中,诱发急性心源性猝死。死亡时间:副本世界12月1日晚间9:37分。死因判定:意外。】 祝无虞气得差点撅过去:“…………” 这种死法。 太特么潦草了吧! 还不如走在路上被车撞死。 万一以后有人问林雁你妈怎么去世的。 林雁:噢,她去游乐园玩不带我,然后坐跳楼机吓死了。 这像话吗! 像话吗!!!? * 祝无虞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却始终不敢细想,跳楼机最终停下的那一刻。 阮宴满怀期待地看向她,却等到了一具渐渐变冷的尸体。 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灵魂被强制抽离的最后一帧画面里,她看到阮宴的脸。 死死地盯着她,好像要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请问是否要置换?】 祝无虞双手揪着头发:“烦死了!怎么没有点眼力劲,死得那么憋屈,还不让人缓口气!” 【抱歉,本期其余改造者已全部登出结算空间,系统即将进入维护状态。】 祝无虞:“……” 什么意思,耽误你下班了是么? “我问个问题,”她耐着性子,“如果我不换的话,扣除本次副本要求的三万张,剩下的通过票能不能带到下个副本?” 【不能哦,也会清零。】 “……” “那还问什么问,换换换。” 这个系统真特爹的欠揍啊,还是M314可爱,也不知道以后还没有机会碰到它了。 死亡来得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好好说再见。 * “咳咳咳——呕——” 营养液从口鼻中呛咳出来。 祝无虞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熟悉的银灰色舱顶。 她正躺在一个充满粘稠液体的生物舱内。 “醒了!X-0793醒了!” 舱盖被迅速打开,新鲜空气涌了进来。 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过来,一左一右将祝无虞从舱里架出来,另一个带着防护面罩的女人凑近。 她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检测仪,另一只手在祝无虞眼前比了个数字。 “看得清吗,这是几?” “三……”祝无虞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女人松了口气,低头在记录板上写写画画:“意识回归稳定,生命体征正常,干得不错,X-0793。” 祝无虞愣了一下,才想起她是谁。 上次就是这个女人帮她操作进入第一个副本的。 不过当时她的态度很冷淡,对她们这群罪犯们避之不及。 这次倒是随和了不少,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赞许? 祝无虞扯了扯嘴角:“……评级不是B级吗,这也能叫不错?” 第50章 《她是限制文的漂亮原配》结局下 女人手上动作不停,手环“咔哒”一声扣在祝无虞的手腕上。 “说实话,你的观众吸引力和原主评分,都够得上S级潜力了,尤其是陈阿梅的100分……啧啧,等你回去后去改造者论坛逛逛,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她抬眼瞥了祝无虞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如果把你淘汰,观众能把投诉电话打爆,评审团那帮老古董为你吵了一下午,摔了三个杯子,最后才捏着鼻子给你个留待观察的机会。” 祝无虞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浑身提不起力气。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在她身体上采集各项数据。 最后,女人拍了拍手环,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记好了,等下一个副本期间,这玩意儿绝对不能摘下来。你可以通过它进入改造者论坛,获取信息或者——” 她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打发时间。” 祝无虞被架着胳膊往外走。 她犹豫再三,那句“能不能看看副本后续”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知道了又能怎样。 沉重的合金门缓缓合上。 “她就是X-0793?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有个年轻同事探着头,一脸好奇。 刚刚送走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很瘦,脸色苍白,说话时弱不禁风。 “她也是重罪犯?”另一个人追问。 女人摘下防护面罩,露出一张干练的脸。 她瞥了眼合金门,点点头:“别被她那副样子骗了,在联邦特级监狱里,她的代号是「疯狗」。” * 单人禁闭室。 祝无虞靠在墙壁上,缓了足足半个钟头,才积攒起一点力气。 她盯着金属手环看了会儿,指尖在侧面凹陷处轻轻一按。 嗡—— 一道淡蓝色的光屏瞬间投射在眼前。 【欢迎登陆伊甸园改造者内部交流论坛。身份验证:X-0793。权限:初级。】 刚一进去,就看到有个帖子被顶到最上方。 【主题贴:震惊!新手村惊现逆天操作!D级副本《大小姐别这样》,有人拿到了“零分狂魔”陈阿梅的满分评价!速来围观!】 “……”祝无虞指尖微颤,点了进去。 【2L】: 卧槽!真的假的?是不是那个地狱级新手本?号称“众生平等谁来了都得吃鸭蛋”的那个? 【5L】: 牛哇,我倒要看看,到底什么样的骚操作才配得上这个NPC的全肯定。 【23L】: 艹,别提这破副本,新手期最累的一个本,没有之一。 进去就是高清无码捉奸现扬! 老公出轨,我还得半夜起来炖鸡汤,结果副本女主诬陷我下毒,林海生为了讨好她,一边哭着说对不起,一边掐着我下巴灌下整锅鸡汤。 根本反抗不了,一反抗就被电击,最后骨头划破食道送去抢救了。 【74L】: 这副本简直反人类,老子忍吐血了! 那对狗男女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客厅沙发、床边……随时随地发晴…… 我不仅要闭着眼睛装睡,还要扮演一个被PUA傻了的贤妻良母,无怨无悔地去舔林海生的臭脚,吐了。 【105L】: 关键BUG来了! 林海生的心根本不可能挽回! 这是一篇限制文,副本女主有金手指,只要跟她上过床就有瘾,阮明珠勾勾手指,林海生就摇着尾巴跑去当狗了。 无解! 【196L】: 呜呜呜我才是真的累成狗,伺候完出轨的丈夫,转头还要伺候作妖的大小姐,端茶倒水捏肩捶腿,完了继续伺候老林家那一大家子吸血鬼,每天只敢睡两个小时。 林雁那孩子我也照顾得好好的…… 结果结算时,陈阿梅那个疯子上来就给我个零!! 幸亏我之前攒了点固定粉丝,评审团打分也还行,勉强过关,不然就真的交代了! 【233L】: 楼上的,别问为什么不离开那个破岛! 根本出!不!去! 全岛都是帮凶! 我好不容易舔着脸讨好阮明珠,让她走之前大发慈悲施舍我一笔钱当生活费。 结果呢?当天晚上,村长就带着几个人堵我家门了,威逼利诱,话里话外都是“这钱你一个妇道人家拿着不安全”、“村里帮你保管”。 老林家那帮子人渣就在旁边冷眼旁观,我怀疑他们早就跟村长串通好了要分赃。 要不是我反应快,自愿把钱捐给村里修祠堂,估计当晚就得被意外失足坠海。 【311L】: 呵呵,我出去了!! 费尽千辛万苦,还稍微出卖了一下色相。 不要以为逃出去就会有好结果,告诉你们,阮明珠是疯子,她背后的阮家也个个脑子都有病! 我打听到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就想去她哥面前卖卖惨,让他管管妹妹,把老公还给我。 谁知道根本近不了身。 没办法,我只好用了一张可以强制偶遇的道具卡。 ……不就是碰了一下那男的衣角。 结果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二十个壮汉,用钢叉把我叉倒在地,我话都没说一句,就被丢进海里喂鱼了。 【399L】: 天呐!311L那位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我是从阮明珠的亲弟弟那里下手。 长得人模狗样的,结果这死渣男睡完翻脸不认人,还说些什么“我爱你是真心的,可真心瞬息万变”的屁话。 谁家好人真心就特么保质期三天啊!!气死我了!赔我道具! 【444L】: 所以,那个拿满分的新人到底是怎么通关的,跪求攻略,给大佬磕头。 【楼主】: 或许你们还记得,曾经有位改造者,在论坛发布委托任务的报酬是一张通过票? 被刷屏嘲笑了。 没错,就是她(点烟.JPG) 【588L】: 啊啊啊!我记得!她给林海生打了变gay针,给阮明珠喂了一胎三宝丸! 【600L】: 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招!不愧是大佬,一举一动自有深意。 【689L】: 原来如此,想必之前放出一张通过票,一定是在考验大家,筛选真正的合作者,是我浅薄了。 …… “……” 祝无虞看得老脸微红。 咳,有点过了啊大家。 不过,这副本有他们说得那么难吗? 怎么她感觉,还挺轻松的?! 第51章 番外之死后的那些事 那一天,阴雨连绵,她被周叔叔带到游乐园。 穿上漂亮的粉色公主裙,头上还戴了一顶小皇冠。 林雁特别开心,踮着脚尖在铺满花瓣的小径上转圈。 每个经过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会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她。 周叔叔忙得不可开交,胳膊下夹着一本厚厚的策划案,抽空帮她理了理歪掉的裙撑:“小雁,让我们阮总给你当爸爸,你批不批准啊?” 林雁歪了歪头。 “妈妈批准,我就批准。” “真机灵。”周叔叔失笑,狠狠揉了把她的脑袋。 变化是从一个电话开始的。 “阮总那边……跳楼机……心脏骤停……” 文件夹啪地砸在地上。 林雁清晰地看到笑意僵在周叔叔的脸上,他的嘴唇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地轻颤。 “快去!” “喊医生!” “除颤仪呢!!他妈的除颤仪在哪里!” 大人们大声吼着她听不懂的话。 突然之间,他们都在往一个方向狂奔。 林雁不明白,呆呆地站在原地。 周叔叔原本已经跟着人潮冲出去几步,突然又刹住脚步,咬咬牙回头抱上她。 “小雁,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别怕,别怕。” 他反复念叨着,声音抖得很厉害。 林雁分不清周叔叔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一路上全是嘈杂的声音,救护车的鸣笛声,“死人了”的尖叫声,还有无法分辨来源的哭声,交织成一片。 又一朵烟花在头顶炸开。 也照亮了跳楼机下的人影。 是阮宴。 他佝偻着腰,怀里抱着个人,额头死死抵住地面,脊背弯出压抑的弧度。 仿佛只要再落下一滴雨,就可以将他彻底压垮。 周钦抱着林雁的脚步猛地一滞,几乎要站立不稳。 “别看……”即使很快被捂住眼睛,声音仍然不停地钻进林雁的耳朵。 她听到了奇怪的嗬嗬声。 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更像是野兽被扯断喉咙,濒死前的苟延残喘。 “救她……” 那个声音混着呕吐声,边哭边吐,好像要把灵魂也吐出来。 “嗬……快救她……求你们……” 呼吸消失了。 心跳也消失了。 温暖的身体渐渐失去热量。 这便是林雁对那个游乐园最后的记忆。 * 祝无虞的墓碑前,只有寥寥几人。 阮宴拒绝出席祝无虞的葬礼。 林雁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哭得喘不过气。 周叔叔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 可她知道,妈妈被阮宴叔叔藏起来了。 因为棺材里面是空的。 为此,阮明舫和阮宴大吵一架。 骂他是个疯子,执迷不悟,有什么权利不让祝无虞入土为安。 “她没死——” 阮宴给了他一巴掌,声音平静得可怕,“最后说一遍,她没死,如果你再这样胡言乱语,以后,就不必出现在我面前了。” “你疯了,你他妈真的疯了!” 那天之后,阮明舫搬走了。 偌大的阮家老宅里只剩下林雁和阮宴,以及一些大气不敢喘的佣人。 林雁也想过去找爸爸。 可是林海生消失了,连祝无虞的葬礼都没来。 几天后,有人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只手。 警察顺藤摸瓜,很快破了案。 手的主人正是林海生。 已遇害多时。 嫌疑人很快锁定,正是他的同居人,曾经的阮家大小姐,阮明珠。 “他要杀我。” 审讯室里,阮明珠的指尖在木桌上划了划,镇定地说,“我只是自保。” 警察问她,为什么不报警,自保需要把人分尸? 阮明珠的手指顿住了。 她嘴角轻微地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 祝无虞死后第一年。 阮宴根本出不了门。 只要见到光就大吐特吐。 他瘦得不成样子,眉骨本就高,一瘦下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森然的压迫感。 佣人们换得很勤。 没有人能长久地忍受阮家的压抑。 第二年春天。 祝无虞拍的那部超级英雄电影上映了。 她演的女反派小火了一阵。 出扬时踩着细高跟,走起路来叮里咣铛,脸上写满了欲望和野心。 尤其是在观众们知道,她的饰演者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时。 这种遗憾被推至最高峰。 那段时间,只要是有女反派的混剪视频,配上一段带感音乐,总能被轻易地点赞到热门。 红颜薄命。 这么漂亮的人,以如此潦草的方式落幕,难免会被人怀念。 同年,阮氏集团突然向外界发出一个令人费解的转向信号。 集团正式宣布,将投入巨额资源,发展生物基因药业和尖端科技工程。 * 阮宴开始正常起来,是在一个飘雪的冬天。 他会按时下楼吃饭,甚至会主动询问林雁的功课。 直到那天傍晚,林雁缩在沙发一角写作业。 阮宴坐在他对面,垂着眼,手里捏着一封薄薄的信笺。 “林雁。” 他开口,声音很平淡,“你妈妈寄信回来了,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她的吗?” 林雁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 她鞋都忘了穿,扭头就跑,拨了好几次才拨通周钦的号码。 书房里。 周助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阮宴的表情:“阮总,祝小姐她……” 阮宴打断他,不高兴地责备:“怎么还喊祝小姐,她要是听到又要跟我闹了,说了多少遍,喊阮太太。” 周助理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艰难地吞咽:“呃……您还记得,两年前……” 阮宴眼珠子缓缓挪动一下,笑起来:“自然记得,你说她胆子大不大,敢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我还真的差点被骗过去。” “要不是收到她从国外寄回来的信。” 周助理强撑着问:“祝小……阮太太,她去了国外?” “对啊,她居然玩假死脱身,说我管她管得太紧了,不肯回来。”阮宴摇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 周助理结结巴巴:“您……我能……看看太太写的信吗?” 阮宴:“想得美,那是你能看的,想吃狗粮自己去外边院子里翻去。” 周助理都快哭了:“那那那您您见过她了么?” “当然,我们昨天刚视频过,她跟我抱怨,我偷偷减肥不跟她说,留她一个人胖。” 说得有鼻子有眼,细节满满。 周助理却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他找了个借口退出书房,立刻拨通医生的电话。 医生匆匆赶来,只看一眼,便摇摇头:“没用的,他很清醒,只是不愿意醒过来。” * 上初中那年,林雁坚持要住校。 那个勉强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压抑得让她无法呼吸。 阮宴总把“你妈妈”挂在嘴边,书房里堆着一大沓空白信纸。 她开始很少回家。 其实,长大之后,林雁心里是怨的。 如果不是阮宴非要带妈妈去游乐园搞那扬盛大的求婚。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每次看到阮宴行尸走肉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好怨的。 他已经受到了惩罚。 林雁每隔几个月,就会坐很久的车,去墓园看祝无虞。 墓碑上的照片是她当年亲手选的。 照片已经被吹得泛黄。 女人冲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再过几个月,高中毕业,她就要去很远的外地读大学了。 再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频繁过来。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只有一个人被困在了那一天。 林雁有时会想,哪天她突然收到阮宴的死讯,也不意外。 她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 看到来电显示上阮宴的名字。 林雁愣了一下才接起。 电话那头,安静得让人不详,过了好久,才传来阮宴的声音。 慢得像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抠。 “林雁,我等不了了……” “你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阮宴短促地笑了下,声音还挺委屈的,“她还是那么漂亮,可我已经老了。” “她嘴上不说,我知道,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你说,她会不会嫌弃我?” 电话突然挂断。 林雁大脑一片空白,和周钦一起赶过去的路上,一直在祈祷事情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夜色中,阮氏老宅黑洞洞的,像一座吞噬人的巨兽。 他们在阮宴住的那栋楼下面,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 四周空旷,只有正中间摆着一具冰棺。 熟悉的面容静静地躺在里面,仿佛只是睡着了。 阮宴也躺了进去。 他侧着身,手臂轻轻搭在祝无虞的腰际,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好像终于如愿以偿。 第52章 听说你们到处说我是舔狗 【检测到适配NPC躯壳,编号:098冤种白月光。叮,改造者祝无虞,已绑定当前副本《不会真有人觉得替身当不了团宠吧》。】 【我是本次真人秀监察员,系统S666号竭诚为你服务,主线剧情载入中,请做好准备——】 …… 祝无虞发现自己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剑上面。 没错,就是剑。 宽度大概只有42码的鞋底那么宽。 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层黑布,脑子昏昏沉沉,身体也动弹不得。 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尸在剑上,别说翻身了,稍微动一下,就极有可能从万米高空掉下去。 耳边有人在说话。 “大哥,大哥,你快看,她的手是不是刚刚抽抽了?” 他口中的大哥瞥了一眼,不耐烦地骂他:“蠢货,我不是让你给她喂药吗?” 那人委屈得不行:“喂了,真喂了,我这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嘛,没掌握好分量。” “那就再喂!” 片刻后。 “不好!刚刚手一抖,把整瓶迷仙散都倒她嘴里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大哥咆哮:“啊啊啊你个败家老爷们儿,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愣着干什么,赶紧抠出来啊!” 那人讪讪:“……抠、抠不出来,好像已经化成水咽下去了,会不会出事啊?怎么感觉她的脸有点发青了……” “废话!” 大哥气得声音都劈叉了,要不是在御剑,他绝对会调转剑尖,往这蠢货脑袋上扎几个口子,给他放放脑子里的水。 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么着吧,你往她嘴里再倒点水匀一匀,那话怎么说的来着,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祝无虞:“……” 天理呢?王法呢?她二大爷走的时候都没遭过这个罪! 不是,你们两个出来作奸犯科之前,就不能先找个大冤种练练手吗? * 苦涩的药味从嗓子眼一直蔓延到胃里,身下剑身上的纹路还有点卡屁股缝。 在这种地狱开局下,祝无虞抓紧时间,飞快地消化了下这个副本的信息。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做闻枝。 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贯穿她的一生,那一定是——大写加粗的冤! 看副本名就可以看出来,典型的替身上位文学。 修仙文嘛,替身火葬扬,大家都懂的。 小说里面都写烂了。 无非就是被师门捧在手心宠上天的小师妹,偶尔一天得知一个晴天霹雳,她竟然不过是个可笑的替身! 在她前面还有一位小师姐,做任务时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师父和师兄们肝肠寸断,为了寄托无处安放的相思之情,又从山下捡了个容貌相似的姑娘回来,聊以慰藉。 替身小师妹一朝惊醒,大彻大悟。 从此上到清冷师尊,下到反社会人格小师弟,老老实实排队等待火葬扬吧。 不过,和大多数替身文里忍辱负重的女主不同,这次的副本女主温甜甜,走的是娇气小作精路线。 人送外号,养鱼达人。 裙下之臣多如过江之鲫。 整个修仙界都是她的鱼塘,就没有她钓不起来的鱼。 偶尔鱼太凶了,会从鱼塘里跳起来反扑温甜甜。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玄天宗十大主峰之一的天衍峰,就会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 ——“不好了,小师妹又被不明人士抓走了!!!” 起初,玄天宗上下如临大敌,想方设法地去把人救回来。 后面次数多了,就渐渐习惯了。 反正过不了多久,小师妹会自己溜达回来的。 不仅毫发无损,修为还跟坐了火箭一样蹭蹭蹭地上涨,顺便带回一堆天材地宝,容光焕发地回娘家。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原主闻枝,传闻中引得天衍峰上下魂牵梦绕的白月光小师姐,温甜甜的替身对象。 她……她!冤!枉!啊! * 谁家白月光下山做任务,会穷酸到身上连件像样的护身法宝都没有,咚地一下被撞进了号称修仙界十大绝地之首的九幽魔渊。 而且渊底也没有什么被镇压的俊美邪肆大魔头,专门等她来拯救,顺便开启一段旷世绝恋。 只有数不尽的怨魂和数万年怨气腐化而成的秽海。 闻枝就在那鬼地方,靠着顽强的求生意志,硬生生支撑了三十年。 机缘巧合下,才好不容易逃出魔渊,爬回玄天宗。 这时的她,身体因为怨气浸染导致金丹破裂,修为更是一泻千里,从金丹初期一路狂跌至筑基初期。 甚至眼看着筑基都不保了。 因为她的丹田存不住灵气,本该凝聚灵力的液态灵湖在疯狂漏水。 好比常见的一边放水一边注水数学题。 闻枝现在的情况是,注水的涓涓细流远比不上放水的速度。 等到哪天,灵湖里的水放光了,就会直接跌入炼气境。 不仅如此,她的脸也毁了。 魔渊怨气的后遗症在她右眼周围留下了一块血红的印记,如活物般扭曲狰狞。 即使这样,闻枝从未怨天尤人,又没有人故意害她,充其量只能算自己倒霉。 回到玄天宗也没什么别的雄心壮志。 单纯就是在外面混得太惨了,回到自家窝里舔舔毛,收拾收拾,混吃等死,准备安享晚年。 结果回来后—— 天衍峰上下:咦,家里怎么多了一个人? 闻枝:是我啊是我啊,三十年前失踪的天衍道君座下三弟子!不信你们拿出弟子名册,我指给你们看。 天衍峰上下:诶!外人不能看。 * 闻枝所在的玄天宗,乃是修仙界五大门派之首。 天衍峰位列十大主峰之一,峰主天衍道君,以一手神鬼莫测的推演天机之术闻名于世。 其座下共有五位弟子。 闻枝上面有两位师兄,下面还有两位师弟。 在外人看来,天衍峰就这么一个女弟子,那还不得往死里宠。 实际上,入门多年,闻枝和这几位同门师兄弟的关系……极其一般。 路上碰到会假装低头擦剑的那种。 她是关系户,当年能进天衍峰,纯粹是走了后门。 不过背后没人撑腰。 她的父母曾经是玄天宗的金丹真人,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不幸双双牺牲,掌门为了彰显优待,也为了堵悠悠众口,就强行把她塞给了天衍道君。 闻枝天赋平平,除了一张脸长得不错。 在天衍峰一众妖孽天才中,像误入凤凰窝的山鸡,显得格格不入。 至于三十年前,她失踪后,天衍道君为什么会把长得像她的温甜甜捡回来。 闻枝想了想,估计是图省事。 因为天衍道君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脸盲! 除了门下几位亲传弟子能让他觉得有些面熟以外,其他人一概认不出。 闻枝没了。 亲传弟子的位置又空出来了。 这时候,突然冒出个温甜甜,正好,省得道君重新认脸了。 但是,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外人不信,温甜甜更不信。 自从知道还有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小师姐后,就开始了她的作天作地之旅。 今天扯着师兄的袖子,边哭边呕血:“是不是看着我的脸又想起她了,你说啊!” 明天又扑到师弟怀里:“如果有一天我和小师姐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搞得天衍峰鸡飞狗跳。 师兄师弟们心疼得不行:“是你是你就是你。” 温甜甜眼泪汪汪地抬头:“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骗人,相处那么多年,你们肯定曾经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罢了罢了,还是让我下山吧,我把位置还给师姐行了吧。” 这还了得!? 师兄们围着她团团转,挨个指天发誓和闻枝不熟,才总算哄得她破涕而笑。 每次温甜甜上演这种“你选我还是选她”的戏码时,都会闹得全宗门上下人尽皆知。 毕竟古往今来,谁能抵挡八卦的神秘力量,就算是修仙者,也不能例外。 久而久之,闻枝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甚至坊间还有不少人给他们的爱恨纠葛写话本。 于是,闻枝回宗门后的第一件事,是把几位师兄师弟们召集在一起。 面无表情地问—— “听说你们到处说我是舔狗?还说我舔遍师门上下,可怕得很。” 第53章 入室抢劫版的绝美爱情 如果非要往原主头上安个罪名,顶多算是眺望狗好吧。 要不是现在被人绑架了,祝无虞非要写个话本,亲自替原主正名。 闻枝对大师兄陆归崖,确实曾经有过那么一丢丢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心事。 当初被接到天衍峰时,她才十一二岁,因为父母的死伤心欲绝,钻了牛角尖。 不肯吃饭,不肯修炼,一心想寻死。 是陆归崖悉心照料,哄她吃饭,督促她修炼。 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下来,别说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就是石头也捂热了。 不过很快,闻枝就发现,大师兄并不是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这厮单纯就是有一颗泛滥的男妈妈心,致力于给每位迷途少女一个家。 少女朦胧的好感,甚至没来得及发芽,就死掉了。 原主和二师兄之间就更别提了,从来就是明算账的冷漠同门关系。 每次原主去他洞府的时候,连口水都不敢喝,就怕要收钱。 至于剩下两位师弟。 这俩小白眼狼。 祝无虞真是想把他俩捶得比食堂的猪蹄还要烂。 什么玩意儿。 他们入门时,年纪小,又跟闻枝一样自幼没了家人,小师弟更是背负血海深仇。 原主心一软,稍微散发了一点师姐的爱。 早知道那些东西还不如喂狗了。 *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呼啸的风终于停了。 祝无虞被人拎下来扛在肩上,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正被颠得昏昏欲睡时。 忽然听到扛着她的人道: “少主,人带来了。” 扑通一声,祝无虞像个破麻袋,被人往地上一丢。 有人把她蒙在眼上的黑布摘了。 骤然的光线刺得她闭了闭眼,才适应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风格极其诡异的屋子。 四壁镶嵌着不知名的矿石,发出微弱的红光。 最显眼的是两排靠墙的巨大木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祝无虞半趴在地上,匆匆一瞥,就看到了什么有倒刺的长鞭,金属镣铐,造型古怪的硕大蜡烛之类的东西…… 种类之丰富,用途之可疑,简直能开个修仙界博览会。 “你就是闻枝?” 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祝无虞艰难地掀了掀眼皮。 正前方,一张铺着厚厚雪白兽皮的矮榻上,盘腿坐着一个男人。 他单手支着下巴,姿态懒散地睨着她。 男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几乎撑满了矮塌的空间,偏偏生了一张堪称昳丽的面容,眉眼间有些女相。藤蔓图案的刺青,从脖颈蔓延至半边脸颊,非但没有掩盖这份漂亮,反而增添了几分邪气。 “知道我抓你来是干什么的吗?”燕蛛哼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装死的女人。 “……”祝无虞很想说点什么,嘴唇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 她一度怀疑是不是抓错了人。 原主回到宗门不到半个月,已经目睹温甜甜被掳走了两次。 最近一次就是昨天,听说是被什么妖王的手下抓了。 所以,很难不让人怀疑,给她下药那两个蠢货,该不会是把她当成温甜甜了吧。 “不说话?”燕蛛抬了抬下巴,发辫处的小铃铛发出轻响,“很好,看起来倒是比传闻中有骨气嘛,听说你舔遍师门上下,骨头应该软得很才对?” 他像是来了兴致,随意拍了拍手。 侍立一旁的黑衣壮汉立刻上前,点燃了矮塌旁的一盏莲花灯。 光晕流淌,一室通明。 未曾想到,最先愣住的反倒是燕蛛。 他咦了一声,长腿一迈,几步就跨到祝无虞面前,蹲下来又是戳又是揪,认认真真端详了好半晌,眉头渐渐拧起。 “奇了怪了,居然是真的脸……”燕蛛低声嘀咕,“确实挺像小甜甜那没良心的小骗子。” 他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似乎在掂量着该拿祝无虞怎么办才好。 为了确认到底有多像,燕蛛大手一伸,掐住祝无虞的脖子,跟拎小鸡崽一样整个提溜起来。 这一提,祝无虞被压住的右半边脸颊彻底暴露在灯光下,包括那块血红的印记。 “啧。” 燕蛛撇了撇嘴,松手,把人丢了回去。 祝无虞:“……” “不愧是天衍道君座下,这种时候了,还能一声不吭,倒是我小看你了。”燕蛛大马金刀地坐回他的兽皮矮榻,语带嘲弄。 祝无虞:“……” “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燕蛛冷笑,“给这位铁骨铮铮的闻道友,好好介绍一下本少主的珍藏。” 他身后站出来两个人,各自去架子前拿起一样东西。 “打神鞭,用千年鬼哭藤炼制,一鞭下去,神魂如遭万蚁啃噬,痛不欲生。” “蛛泪,北域冰原魔蛛的毒腺分泌物,一滴,就能让人痒入骨髓,皮肉抓烂亦无法缓解。” “万年春,取自南疆情花粉,只需指甲盖大小,任你再贞烈,也得丑态百出,不交合七天七夜,不能清醒。” …… 两人如同导购员,兢兢业业地介绍了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 而地上趴着的祝无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呆滞的眼睛,顽强地瞪着矮塌上的人。 哪怕就是块朽木,也该看懂她的眼神了吧!? 燕蛛看懂了,当扬大怒:“我让你当甜甜的替身,是看得起你!你不是人尽皆知的舔狗么,为了你几个师兄弟都能豁出命去,现在摆这副宁死不屈的表情给谁看?” 祝无虞眨了下眼:“……” “愿不愿意?说话!” “……” 燕蛛耐心告罄,猛地站起来,“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把我的缠天绫拿过来!我来试试她的骨头有多硬!” 这时,一行清泪从祝无虞的眼眶缓缓滚落。 燕蛛皱了皱眉。 问身后的人:“她怎么回事?” 那人正是路上负责喂药那位,此刻被燕蛛看得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 “小的办事不力,迷仙散下多了……一点点,她怕是药劲儿还没缓过来……” “……”祝无虞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燕蛛:“……” * 一盏茶后。 灌下解药的祝无虞,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慢吞吞爬起来,拍了拍衣角的灰。 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求饶,也不是怒骂,而是—— “少主是吧?请问,有没有纸和笔,口说无凭,我们来签个正式的替身契约。” 她一边说,一边揉着酸疼的肩膀。 “先说好,我收费挺贵的,看在你是大客户又是第一次合作的份上,友情价,每炷香十万下品灵石。如果你用中品灵石结账,我还可以给你打个九九折。” 一回生,二回熟。 她在上个世界写过一份《祝无虞VIP私人陪伴服务预约申请表(试行版)》,稍微修改一下,还能接着用。 燕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师门的人,知道你在外面做这个吗?” 祝无虞腼腆道:“生活所迫,低声些,少主别说出去。” * 祝无虞正发愁原主这个筛子一样的丹田怎么提升修为。 靠正常途径修炼,怕是下辈子都别想回到金丹。 没想到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其实闻枝在九幽魔渊挣扎三十年,也并非全无收获。 她在一具古老的骸骨旁扒拉出了一枚黑漆漆的骨简,里面刻录着一门名为《噬情诀》的双修功法。 一看就是上古魔修鼓捣出来的。 跟传统意义上的采补功法不同,此功法由女方绝对主导。 修炼此诀,需要在双方神识交融的瞬间,以自身情丝为种,融合对方情动时逸出的本源精元,神不知鬼不觉地种入男方识海深处。 此即为劫种。 每当男方对她生出情爱时,劫种就会得到滋养。 如同一个转换器,源源不断地转化灵气反哺给祝无虞,蹭蹭提升她的修为。 这种反哺润物细无声,别说金丹元婴,就是化神期来了也发现不了。 最绝的是。 这个劫种有个堪称BUG级的功效! 一旦男方主动斩断与祝无虞的情缘,无论何种原因,劫种会在爆炸的瞬间,强制抽取男方的一半修为,灌注到祝无虞体内。 试问,哪一个女人,不会被这种入室抢劫般的绝美爱情所打动? 第54章 请叫她替身的替身 祝无虞当即表示,要陪燕蛛吃一顿饭,让他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专业级替身服务。 不过,有个前提,需要帮她准备一身温甜甜平时爱穿的衣服。 温甜甜的穿衣风格,十分简单粗暴,核心就两点。 第一,要仙。 穿在身上,如披霞光,步步生莲。 第二,要贵。 贵到除了像温甜甜这样背后有无数个男人支撑的女人,或者那些挥金如土的修二代们,几乎没人会去买这种价格远超本身价值的服饰。 就像祝无虞现在穿的这身九天凤舞羽衣。 东海千年鲛纱为底,凤凰九彩羽翼做线,由蓬莱众仙子手工缝制数十年,整套下来可以换一座小灵矿。 祝无虞对着水镜转了两圈。 步步生莲算不上,步步生金倒是真的。 这么漂亮的衣服,原主以前为什么不穿,是因为不喜欢? 怎么可能。 谁乐意天天穿玄天宗那身绿油油的白菜弟子服。 还不是因为穷。 闻枝的父母都是剑修。 众所周知,剑修可是修仙界出了名的穷,花语是——“保镖代打,了解一下”。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家的洞府除了一张方桌,一条宽凳,一张床,只剩下两个金光闪闪的剑架。 小时候,父母为了养剑,会故意伪装成初出茅庐的傻白甜修二代,专门在危险地界晃悠,等不长眼的劫匪上钩后,立马狞笑着拔剑反打劫,把对方家底抄个干干净净。 后面听说是被人举报到宗门了。 掌门嫌他俩太丢人,要没收全部赃款。 结果他俩一个灵石都掏不出来,已经全砸剑上了。 戒律堂没辙。 最后只能罚他们去灵石矿挖灵石。 本来说好刑期半年的,释放时被查出私藏灵石,罪加一等,又关回去挖了半年。 可想而知,闻枝的父母除了给她留下两柄剑,其他什么也没留下。 现在好了,碰上燕蛛这种不差钱的冤大头,祝无虞稍微提了一下,他眼睛都不眨,当扬就派人买回来。 就冲这身行头,这趟也来得值了。 祝无虞朝着镜子,学着温甜甜惯常的姿态,微微抬起下巴,唇角弯起甜腻的弧度。 “完美。” * 另一边,燕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万象天音镜。 镜面上,赫然是温甜甜刚刚更新的朋友圈动态。 背景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紫色花海。 无数毛茸茸的低阶小妖兽围在温甜甜脚边,她笑得眉眼弯弯。 并配文:好可爱的宝宝们,心都要化啦。 燕蛛烦躁地划过镜面。 他等了一整天,都没有动静,看来温甜甜今天的群发消息没有选上他。 对着空荡荡的聊天框,燕蛛打了删,删了打: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的生辰?” 不行,太舔了,像要饭的。 “玩得很开心?我的礼物呢?” 不行,显得他气量狭小。 “左下角那只是不是瑞比特兽,麻辣比红烧好吃,信我。” 好像更怪了。 燕蛛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小辫子,辫梢的铃铛撞在一起发出一阵细碎的乱响,搅得他心头更乱了。 温甜甜总是这样。 刚认识那段时间,燕蛛一度以为,自己是温甜甜心尖上的人。 后来发现,她的心就像榴莲,每一个尖上都有人。 他只能分到可怜巴巴的一点点。 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生闷气,等着温甜甜哪天想起来,对自己说几句好话,还能怎么办? 心里总归是有点怨气的。 他堂堂无生天的少主,跺跺脚能让南疆抖三抖的狠角色,如果是别人敢这么晾着他,早被他扔到万蛊窟里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又等了片刻,燕蛛还是不甘心。 双手掐诀,周身灵气涌动,下一秒,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响起。 几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和百足虫,顺着衣袍缓缓爬出,盘踞在他的脸颊旁。 他举起万象天音镜,给自己留了个影。 然后发给温甜甜。 燕蛛:[图片]这是我的宝宝们,也很可爱,想摸摸吗(玫瑰花.JPG) 他手指微动,发出第二条——“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界面上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道友拒收了。” 燕蛛:“……” 岂有此理,怎么回事,这破镜子是不是残次品。 他这就去找卖法器的奸商讨个说法! *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 燕蛛心烦意乱地应道。 门被推开一条缝,熟悉的甜香率先飘了进来。 紧接着,一道燕蛛期盼许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等我等很久了吧?”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撒娇意味。 燕蛛诧异地抬起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来,上前迎接:“你怎么来了?我是说……你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等一会儿算得了什么。” “哼,这还差不多,我好饿啊,叫你的手下快点上菜吧。” 那道身影从燕蛛面前缓缓飘过去,带着香气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留下轻微的痒意。 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态度。 燕蛛跟在后面,下意识地放软语气:“马上安排,想吃什么,甜——” “甜甜”两个字刚要出口,他猛地顿住,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看。 女人右眼周围,被一个小巧精致的花丝镶嵌面具遮挡住。 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眉眼轮廓,甚至嘴角笑起来的弧度…… 都和温甜甜至少有九分相似。 一股被愚弄的荒谬,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羞成怒,齐刷刷涌上他的心头。 “闻!枝!” 燕蛛的声音阴冷,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向祝无虞。 “谁给你的胆子,你也配?你该不会以为学点皮毛,就能对甜甜取而代之吧?” 祝无虞丝毫不慌。 反而学着温甜甜的样子,皱起鼻子,嫌弃道:“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把我抓过来当替身的是你,嫌我模仿得太像的也是你,我真没时间在这陪你胡闹了,我们舔狗也很忙的好吗?” 依旧是温甜甜的声线和语气。 燕蛛噎住,脸上如同开了染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黑。 祝无虞才不管他。 自顾自地走到玉案旁坐下,冲着侍立一旁的黑衣人开始报菜名: “龙肝要北海冰螭的,切片要薄如蝉翼。” “凤髓?唔…西昆仑青鸾的髓尖儿来三份。” “天山雪莲切忌不要千年份的,太老,要刚满五百年的,花瓣上的露珠是精髓,不能散。” “最后再来份北冥玄鲸背鳍,只要最中间那一段,记得用灵泉水冰镇上。” 祝无虞报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每报一样,心里都给温甜甜点一个赞。 作得好啊,作得妙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你这样就不像她了。” 这种替身文里经典桥段,绝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拜托! 她超像的好吗! 天底下,还有比当温甜甜的替身更快乐的事吗? 祝无虞以前穷思竭虑,是因为没有人兜底。 现在这种无所顾忌地作天作地的感觉,太爽了。 从今天起,请叫她,替身的替身! 黑衣大汉瞅瞅祝无虞,又瞅瞅脸色变幻莫测的少主,没动。 祝无虞睁大眼,小嘴叭叭的:“燕蛛,你个小气鬼!吃你点东西就舍不得了?罚你给我转一百万灵石,长长记性!” 燕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先动了:“还不照她说的办。” 黑衣大汉:“……” 少主疯了。 他行了个礼,下去了。 第55章 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各式珍馐堆满了玉案,随便一盘放到外界都能引起无数修士哄抢。 燕蛛浑浑噩噩坐于案前,筷子悬在半空悬了老半天,每夹一筷子就看祝无虞一眼。 菜从筷子上滑落也不知道。 对面的祝无虞趁机埋头苦吃,心想不吃正好,全是她的。 真不错啊真不错…… 她舒服地直眯眼。 你说这玩意(嚼嚼嚼)到底谁研究的(嚼嚼嚼)…… 怎么就(嚼嚼嚼)……那么好吃呢(嚼嚼嚼)…… 丹田处原本临近枯竭的灵湖,此刻被这些天材地宝硬生生填了个七七八八。 四肢百骸充满了久违的力量感,就连右眼眶那块总像火烧似的血红印记都安分了不少。 一顿风卷残云。 祝无虞放下筷子,长呼一口气,很想打个畅快的饱嗝。 但想想可能会崩人设,还是作罢。 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一把薅过燕蛛的袖口,往嘴上擦了擦。 燕少主今天穿的是一身天蚕雪缎,自带除污法阵,触手生温,柔滑细腻。 不拿来当手帕,实在可惜。 “你!”燕蛛回过神来。 祝无虞抬头,无辜相望:“燕哥哥,你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燕蛛咬牙:“你别太过分。” “啊,这就过分了,人家还有更过分的。” 祝无虞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我以后还会用这张脸和你——” 燕蛛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高大的身躯有点可怜地挤在角落里。 “——牵手。” 燕蛛面色恍惚地任由女人的手,滑入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亲吻。” * 温热的呼吸拂过唇角脸颊。 燕蛛身体慢慢绷紧了,呼吸急促,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潮红,眼里全是慌乱。 他和温甜甜……从未隔得如此近过。 祝无虞仰头凑近。 燕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睫毛乱抖,等待想象中的触感降临。 时间仿佛暂停了。 他能感觉到那道呼吸,停在了离他唇角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久久没有动静,燕蛛忍不住睁开眼。 却见祝无虞后退一步,朝他扯出个标准的职业假笑:“时间到,免费体验结束,如有需求,欢迎付费预约。” 说着,抬手把脸上的面具扯下来,往桌子上一丢。 一张带有血红印记的脸重新露出来。 “都闷出汗了。” 祝无虞揉了揉脸颊,小声抱怨。 燕蛛:“…………??” 他的表情很精彩。 看起来像是被前面那句话杀死了。 祝无虞笑盈盈询问客户反馈:“如何?少主觉得这次体验还满意吗?” “……”燕蛛情绪复杂地看着她。 祝无虞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别多想,我只要灵石,不要你的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你的小甜甜。” 她顿了顿,补充,“你花钱买陪伴,我收钱演到位,银货两讫,皆大欢喜,懂?” 燕蛛瞪了她一眼,有心想说点狠话,可话到嘴边,对着这张脸,委实说不出口。 “你要实在接受不了,”祝无虞见他不说话,迤迤然起身,“那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 “站住!谁说你可以走了!” 燕蛛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甩开。 “不走?” 祝无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想买断?那可不行,我还要发展其他客户的。” “你还有别的客户?!”燕蛛惊愕。 “当然,”祝无虞含蓄一笑,“你也知道,你的竞争对手能从这里排到玄天宗门口,像我这样的优质替身,供不应求呢。” 燕蛛光是想象了下,祝无虞会用这张脸,对别的男人做同样的事,就觉得怒火烧心。 他冷笑:“说吧,买断什么价格。” 说到这个,祝无虞可就来劲了。 “哎呀,你也知道的,我们天衍峰最宠爱你家小甜甜了,那待遇……” 她掰着指头细数:“从进宗门那天起,她就没在一亩以下的床上睡过觉,嫌小,翻身会掉下去。” “每天雷打不动,要用玉髓和灵露泡脚,不然晚上会失眠。” “灵食就更讲究了,一日三餐,菜系不能重复,还得根据她当天的心情变化来随时调整。” 祝无虞每说一句,燕蛛的脸就黑一分。 “没有别的意思,友情提醒一下,上一个试图买断的客户,可是特地为我建造了一座灵草遍地的洞府。” 祝无虞环顾四周,遗憾摇头,“目前看来嘛,少主的诚意,还差点意思。” 燕蛛:“……” *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一个黑衣手下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少主,不好了,温仙子她……” 话还没有说完,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踹成两截。 温甜甜站在门口,面容苍白,披头散发,活像个寻仇的艳鬼。 一贯带着笑意的脸也不笑了,视线冷冰冰地在屋内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你怎么可以背着我这么做。”她愤愤控诉。 燕蛛瞬间慌了神,支支吾吾:“甜甜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我和她……” ……这就从妖界赶回来了? 对自家鱼塘看得够紧的啊。 祝无虞赶紧往旁边让了让,主角打架,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只见温甜甜一边哭喊着“你这样对得起我吗”,一边加速脚步猛冲上前,死死地抓住了燕蛛……旁边祝无虞的手? 祝无虞:“?” 燕蛛:“?” 祝无虞懵了,下意识想把手往燕蛛那边递,可温甜甜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怎么都挣不开。 这扬景实在诡异。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芙蓉面,穿着相似的流光羽衣,四手交握,好像在照镜子。 呃,不对……师妹比她高,高了大半个脑袋。 祝无虞言辞诚恳地提醒:“师妹,你抓错了,你家少主在那边。” 她朝燕蛛努努嘴。 冤有头,债有主,要杀要剐请随意。 “抓的就是你。” 温甜甜冷笑一声,眸子幽幽瘆亮,“你跟我回去,不许留在这儿!” 祝无虞心中凌乱:“……” 谁来解释一下,这种质问负心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内心疯狂呼叫: “系统,系统你说句话啊?你自己看看这剧情对吗!?” 第56章 师妹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说话声音慢吞吞的,像个接触不良的收音机。 “剧情……没毛病……” “剧本世界……正常运转中……” “请改造者……努力通关……” “……”说完的那一瞬间,祝无虞感觉月经都通畅了。 难怪不爱说话。 碰上性子急的改造者怕是能打起来。 “师姐!”温甜甜猛然靠近,神色极其不满,“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的眼睛在看谁?” 视野里突然被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占满。 祝无虞惊恐后仰:“别、别贴这么近啊……” 喂喂她们是这种脸贴脸手牵手的关系吗。 温甜甜一愣,立刻变脸,眉眼耷拉下来,脸上写满了可怜巴巴的委屈,若有若无地瞥着她。 这时,被晾在一旁许久的燕蛛,终于逮着机会插进来。 “甜甜,你放心,我和这个女人真的什么都没有,我的初男身——” 话还没说完,就被恶狠狠地打断了。 “闭嘴,”温甜甜呵斥道,“没看到我在跟我师姐讲话,插什么嘴,没教养。” 燕蛛讪讪挠头:“……” 眼见气氛不太妙,祝无虞当机立断:“咳,要不,你们二位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家里灵鸡还没喂呢,再晚该饿瘦了。” 温甜甜一听,眼睛唰地亮了,黏腻地笑:“正好,我也累了,师姐,我和你一起回去喂鸡。” “等等!” 燕蛛这下真急了,绞尽脑汁挽留她们,“喂鸡是吧,小事,我现在就派人去买一千只回来,等不及的话……喂我也可以,我属鸡的,咯咯哒咯咯哒。” * 气氛陷入尴尬的死寂。 祝无虞低头假装没听到。 温甜甜转向他时,表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滚开!想得美!你也配让我师姐喂你,她连我都没有喂过,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丑八怪,跟你的恶心虫子过一辈子去吧。” 祝无虞:“…………” 她缓缓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好降低存在感。 是她格局小了。 原来她连小师妹万分之一的战斗力都没发挥出来。 刚刚还想着趁机观摩一下顶级养鱼达人的实战技巧,学学怎么把一群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学不了一点。 祝无虞怕出门被人打死。 果然,燕蛛那张俊美的脸扭曲得厉害。 沉默了几息,他才艰难反驳:“甜甜,不是的……我的蛊虫细看还是挺可爱的。” 说着手指微动,想掐诀召唤出来证明一下。 祝无虞看得目瞪口呆。 被骂丑八怪都不带挣扎一下的吗? 她对这位燕少主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一旁的温甜甜嫌恶地皱眉:“恶心死了恶心死了,拿远点,丑东西,你也配绑架我师姐,你是不是想勾引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骂到一半,她还不忘抽空回头安抚祝无虞,“师姐别看,快闭眼,丑得眼睛疼。” 祝无虞木着脸:“……” 啊啊啊小祖宗快住嘴吧! 我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外面站着一堆黑衣壮汉虎视眈眈。要骂回去骂啊,等会连门都出不去怎么办。没看燕少主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吗? 为了天衍峰仅存的两位女弟子不一同葬送于此,祝无虞连忙用手指,在温甜甜掌心轻轻挠了挠。 别说,小师妹的手比正常人体温要低不少,又冰又滑,夏天抱着睡觉肯定很舒服。 温甜甜被迫停下,苍白的脸泛起血色,她微微侧过头,俏脸含春地睨了祝无虞一眼。 祝无虞:“……” 师妹,你别这样,我害怕。 * 一番拉扯过后。 燕蛛终于松口,同意放祝无虞走了。 但条件是,温甜甜必须留下陪他过完这个生辰。 温甜甜勉勉强强同意了,瞥他一眼,又开始指挥他给祝无虞补偿。 “上品灵石,极品法宝,九重丹药,千年灵草……有多少拿多少,就当精神损失费。” 她振振有词,“我师姐跟你待了这么久,光是对着你这张脸就够残忍了,还有你那堆丑绝人寰的虫子……别忘了把我的那份也一并打包,给我师姐带走。” 听得祝无虞直冒冷汗,已经在心底默默盘算,等下从哪个方向逃命比较好。 更离谱的是,燕蛛居然眼也不眨地同意了。 ……这败家孩子要是她家的,她能打到他怀疑人生。 祝无虞默默吸气。 “我送送我师姐,顺便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你敢偷听就死定了。”温甜甜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她把祝无虞一直送到最外面。 这里是无生天在中州设立的一个隐秘据点。 荒郊野外,怪石嶙峋,四下里连只鸟都没有。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入口。 祝无虞刚想从储物袋里召出飞剑。 就见温甜甜手腕一翻,掏出个巴掌大小的圆盘,轻轻一点。 “嗡——” 圆盘瞬间放大,变成一张足以容纳十人的超级大圆床,铺着厚厚的绒毯,床顶悬浮着个白玉圆环,数层白色鲛绡纱幔从中垂落,将整张床笼罩其中。 一看就很香香软软。 温甜甜看了祝无虞一眼,唇角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师姐你看,这是我的飞行法宝,叫「且慢」,怎么样?” “好……好……”祝无虞搜肠刮肚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名字。” 听到这评价,温甜甜眼神一黯,蔫蔫地说:“师姐用这个回宗门吧,又快又稳。” 祝无虞委婉:“不太合适吧……我可以御剑。” 坐这玩意儿在天上飞,碰到人都感觉像是别人闯进了她卧室。 “御剑太慢了,我的「且慢」是高级法宝,比你的飞剑快十倍不止,师姐别犹豫了,免得那个丑八怪等下又反悔。” 小点声啊,别一口一个丑八怪,她还没走呢! “那你怎么办?”祝无虞看她。 “师姐这是在……关心我?” 温甜甜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眼睛微微弯起,“别担心,我应付完那个蠢货,很快就来找你。” * 祝无虞没想到,温甜甜口中的很快,是真的快。 飞床刚飞出去不到一炷香,身后一道剑光呼啸着追了上来。 温甜甜连人带剑,猛地砸落在床上,震得床幔乱晃。 她气喘吁吁的,发髻都散了,额角还带着细汗,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祝无虞忙探头往后看:“燕少主就这么轻易放你走了?” 温甜甜把脸埋进绒毯里,闷闷地说:“不用看了……那个蠢货,我留了具傀儡应付他……他连我本人都认不出,蠢死了……” 祝无虞虽然不太信燕蛛会这么眼瞎,但也懒得深究。 她往后一倒。 小师妹这床是真舒服,软乎乎的。 要是能带到现实世界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从储物袋掏出一本话本,又端出一盘瓜子,摆好架势。 “师妹,你往里挪挪。” 这床大得离谱,温甜甜非要贴着她。 胳膊挨着胳膊,腿碰着腿。 温甜甜没有动,脸依旧埋着,只有身体微微蜷缩。 过了一会儿,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声从枕头下传了出来。 祝无虞:“…………??” 差点以为看的话本有语音功能。 她顿了顿,迅速把果盘端远了些,洒了就不好了。 然后默默拉开距离,远远地问:“师妹,你还好吗?” 半晌,对面才传来温甜甜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像是在强忍什么:“不好……一点也不好,师姐,那个丑八怪居然敢给我下药。” 看不清楚表情,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毕竟温甜甜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入这般田地,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涌上祝无虞的心头。 “师妹别怕,交给师姐。” 温甜甜刚翘起唇角,就听到那人诚恳问: “你想选哪个男人解毒,清冷师尊,温柔大师兄,邪魅妖王,禁欲剑修还是狂野魔修……放心吧,师姐包接包送。” “……”温甜甜表情僵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珠沉默地看过来。 祝无虞还在那儿语重心长地替她分析:“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建议你选个温柔体贴技术好的鱼……啊不,我是说男人……那些不懂怜香惜玉的容易弄伤你,不知道你以前和他们——” “师姐,你误会了。” 温甜甜抿唇沉默许久,终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铿锵有力,“我还是块完璧。” 第57章 生活千疮百孔,好透气 她瞪圆了眼睛,佩服之情如滔滔江水。 看看,什么叫做高手。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祝无虞本想虚心讨教几招,技多不压身,都是同门姐妹,有好东西也别藏着掖着了。 话还没出口,就见小师妹翻了个身。 乌发散落,衬得她那张脸越发娇艳欲滴,眼角眉梢有股说不出的邪气,看久了,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贪欲。 天菩萨,好震撼,好夺目。 祝无虞只看了两眼就不敢多看了。 她的直觉一向很敏锐。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师妹你撑住,师姐这就去摇人来救你。 祝无虞面不改色地开始胡言乱语:“师妹,哎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呼吸不过来了?抱歉,都怪师姐鼻孔太大抢走了你的灵气,师姐罪该万死。这样,师姐现在就从你的「且慢」上跳下去以死谢罪。” 说完,她一个鲤鱼打挺,再使出八步赶蝉,手脚并用地朝床幔外冲去。 温甜甜没说话,只是掀了掀眼皮,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只听砰地一声,伴随着短促的痛呼。 祝无虞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跌回床上。 她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爬起来:“师妹,你怎么不提醒一下我,你这床有结界。” 温甜甜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轻轻喘着气:“师姐……怕是走不了了,结界开启后,只能法宝主人才能自由进去……别担心,等落地……结界会自动收起的。” 祝无虞叹气认命:“那你再忍忍,等到了玄天宗,我第一时间找师父救你,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肯定有办法。” “我、我怕是……”温甜甜声音越来越弱,“忍不了了……” 忍不了也得忍! 祝无虞埋头在储物袋里翻来翻去,各种瓶瓶罐罐扔得满床都是。 “这个有用吗?治脱发的……那这个呢?哦哦,喝了嘎掉魔丸……师妹!这个肯定行,上面写了解毒丸。” “……” 迟迟没听到回应,祝无虞捏着药瓶抬头,就见一道黑影,唰地压了过来。 温甜甜唇色浓重,眼尾一抹艳红,与苍白的皮肤、墨黑的头发形成强烈对比。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祝无虞,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老虎瞅见一块肥肉。 “师、师妹,你你冷静啊……有话好好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如果有那就躺下……” 话音未落,温甜甜就扑了上来。 祝无虞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倒。 她想反抗,可床软得无处着力,四肢像是陷进了流动的水里。 可恶!师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看着瘦瘦高高,怎么浑身硬得像铁一样。 压得她胸口发麻。 对了,还有药! 祝无虞艰难地腾出一只手,用牙齿咬开瓶塞,另一只手抵住温甜甜的脸,试图把药往她嘴里灌。 “师妹,良药苦口利于病,听话。” 温甜甜猝不及防地张开唇,猩红的舌伸出一点,缓慢舔舐她的食指和大拇指。 “师妹请自重!!!” 祝无虞:……啊啊啊这手不能要了。 压在身上的人充耳不闻,嘴角甚至弯起莫名其妙的笑意,仿佛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那颗糖果。 祝无虞吓得缩回手。 不喂了不喂了,已经没救了。 温甜甜依依不舍地收回舌,嘴还微张着喘息:“师姐,师姐,师姐……” 她重复念,声音黏腻。 配上迷离的眼睛。 整个人让祝无虞根本无法直视。 嘴上放肆也就罢了,关键是温甜甜的手也没闲着。 顺着祝无虞被扯得有些凌乱的衣襟,动作生涩却又异常执着地向内摸索。 * 飞床颠簸了一下,越过玄天宗的山门,歪歪扭扭飞向天衍峰顶。 今夜无月,星子璀璨。 正是夜观星象的高峰时段。 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开阔处,仰头望天,嘴里念念有词。 忽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远处树林传来。 “怎么回事?敌袭?” “去看看再说。” 众人纷纷祭出法器,向着树林疾驰而去。 很快,他们就认出了那一头栽倒在古木上的,正是小师妹那大名鼎鼎的「且慢」床。 隔着重重床幔,隐约可见两道纠缠的身影。 啊这。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吧。 下一秒,就听床幔里传出一道掷地有声的呐喊——“师妹,两块完璧是没有前途的!” 众人:“???”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好像是三师姐闻枝。 她不是也被掳走了吗,怎会在小师妹的床上? 什么情况啊? 过去,还是不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 祝无虞已经瞥见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当即扯开嗓子高呼救命。 别管丢不丢脸的了,再不来人,她的裤子就要保不住了。 关键时刻,还是大师兄陆归崖沉得住气:“都愣着干什么,救人要紧。” 未曾想到,温甜甜力气大得离谱。 几位师兄七手八脚地上去拉扯,愣是没能把两人分开。 扬面十分混乱,最后还是大师兄一掌把温甜甜劈晕,才结束了这扬闹剧。 祝无虞的模样堪称惨烈。 发带没了,腰带也不见了,好好的九天凤舞羽衣被薅得七零八落,条条缕缕地挂在身上,活像一只掉毛鸡。 祝无虞:……生活千疮百孔,好透气。 脸颊火辣辣地痛。 她嘶嘶吸着凉气。 娘嘞,小师妹的樱桃小嘴简直跟吸盘似的,吸力之大,绝世罕见。 燕蛛下的那个药绝对有问题,刚刚在扬这么多男人,温甜甜怎么就逮着她一个人使劲霍霍。 师姐我有心无力啊。 呸呸呸,是没心也没力! * 众人围着昏迷的温甜甜研究了半天,也解不开这毒,干脆带着小师妹去找师父求救。 祝无虞本来不想去,只想回洞府换件衣服,好好躺个三天三夜,等脸上痕迹消了再出门。 腰间的万象天音镜却闪了闪,传来执事弟子的传讯。 “闻枝师姐,道君有请。” 祝无虞:“……” 罢了,衣服也懒得换了,她破罐子破摔地想。 就让天衍道君睁大眼睛瞧瞧,他的小徒弟,是如何以下犯上欺辱师姐的。 天衍道君的洞府,位于峰顶的问心树洞。 一踏入树洞,眼前豁然开朗。 台阶尽头的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位头发眉毛全白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就连瞳孔也淡得几乎透明。 祝无虞走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天衍道君见到她,先是有些讶异地“咦”了一声,没问她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反而说:“你上前来,我为你算一卦。” 祝无虞有点心慌,悄悄喊系统。 系统不知道是死机了还是没听到,一直没回应。 没办法,她硬着头皮走过去。 半空中忽然冒出个巨大的八卦紫金罗盘虚影,慢悠悠地转着圈,最后稳稳悬停在祝无虞面前。 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就在这时,那罗盘中心唰地竖起一面白旗,上面写着几行字—— “解卦时请勿殴打卦修,在下只是实话实说。” “打人犯法,打卦盘犯天条。” 祝无虞:“……” 第58章 算你倒霉 天衍道君那张天塌不惊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裂痕。 破盘子今天又抽的哪门子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面相当于免责声明的白旗,自他修为晋升化神后,就再也没机会亮出来过了。 往事不堪回首。 想当年,他还只是个柔弱的金丹小真人,靠着还算灵验的卦术勉强混口饭吃。 一日,一位号称“痴情剑圣”的元婴期剑修,通过万象天音镜找上门来,东拉西扯一番后,期期艾艾地切入正题,问天衍能不能帮他算一卦。 算算他那道侣有没有背着他偷人。 天衍当时年轻气盛,掐指一算,卦象显示——我去,不得了啊,绿云罩顶,绿光冲天,这位道友头顶的青青草原都可以跑马了。 他还在琢磨如何委婉告知对方这个惨痛事实。 洞府大门就被人轰地一脚踹开了。 一位风情万种却又杀气腾腾的合欢宗女元婴闯了进来,往天衍面前砸了一堆灵石,直截了当地命令:“我付你双倍卦金,给我算,算我对他忠贞不二,算他疑神疑鬼脑子有病……现在就发!” 一边是武力值爆表的剑修,一边是随时随地能召唤出一堆舔狗的合欢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天衍真人哪个都得罪不起。 那时的他尚有几分职业道德。 憋了半天,对着那头望眼欲穿的剑修,憋出一句:“这位道友……依卦象看,你最近火气有点旺,不如多吃点绿油油的青菜……呵呵降火,对身体好。” 女元婴气急败坏地揍完他,赶着去哄人了。 天衍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不等养好身体,洞府门又轰地一声。 那位痴情剑圣提剑杀到,上来就骂他算的什么狗屁倒灶的卦。 剑修振振有词:“我道侣明明很爱我,虽然她总是把我的腹肌留影分享给她的师姐师妹们,我已经查过了,合欢宗的人是这样,分享欲比较强。” “有点暴力怎么了,她今天敢打我,明天就敢打天下,我坚信跟着这样的道侣会有好日子过。” “你好生恶毒,竟然想拆散我们这对神仙眷侣。” 骂完还不解气,抬手一劈,直接把天衍吃饭的家伙劈成了两半。 天衍抱着裂成两半的卦盘:“……” 开水太烫我不敢喝,人心太凉我不敢摸。 从此,修仙界少了一个耿直卦修,多了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江湖骗子。 情感卦,死也不接! 臭情侣,狗都不算! * 把这段黑历史在脑海里彻底封存并加固后,天衍道君拂袖收起旗子,若无其事地露出一个微笑:“我这法宝有些顽劣,总爱跟小辈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必在意。” 祝无虞眨了眨眼,乖巧得不行。 “重新起卦。”天衍道君指尖灵光微闪,再次点向虚空。 紫金卦盘嗡鸣一声,符文流转,卦盘之上缓缓凝聚出一道虚影光幕。 「写下名字。」 祝无虞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用神识在光幕上写下“闻枝”二字。 光幕闪烁: 「周而复始,万象更新。汝之命途,近日逢巨变,此乃破而后立之始。」 虚影上,“闻枝”二字周围,灵气汇聚,缓缓勾勒出一个浑圆饱满的大圆圈。 「然,前路坎坷,积弊难返,如履薄冰。」 圆圈内部,瞬间被一个纵横交错的井字格填满,象征诸多坎坷。 祝无虞看得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原主这一生确实如履薄冰。 「天道酬勤,否极泰来。汝之身侧,将有四位贵人临世,辅汝渡厄,化险为夷。」 四个小巧玲珑的光柱,均匀地分布在大圆圈四角。 贵人好,贵人妙! 祝无虞屏住呼吸,然后呢? 光幕浮现最后一句判词: 「正所谓,有头有尾,方得始终。」 祝无虞眼睁睁地看着,紫金卦盘一笔一划地在那个大圆圈前面加了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又在后面加了一条短短的尾巴。 祝无虞瞳孔地震:“……” 等、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特爹的拼起来不是一只王八吗??? 这只王八上还写着她的大名! 祝无虞终于明白,为什么天衍道君要提前准备那面白旗了。 挨打真的一点都不冤啊。 * 祝无虞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台上仙风道骨的少年。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 她嘴唇哆嗦着:“师父,徒儿愚钝,敢问……这王八卦,算的是什么?” 天衍道君高深莫测地吐出四个字:“算你倒霉。” 祝无虞:“?” “卦象所示,你命犯桃花煞,且不止一朵,乃是群煞环伺之局。近些日子少出门,不要招惹是非,尤其是男女之事,明白吗?” 祝无虞不明白。 但她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师父救我!” 祝无虞扑通一声,跪得十分利索,“我现在连筑基境都岌岌可危,外有群煞环伺,内有……呃,有师妹虎视眈眈,求师父赐下护身法宝,守护徒儿的清白之躯。” 祝无虞眼巴巴地瞅着天衍道君。 原主就是太要脸,太把自己当外人,把自己隐隐排斥在天衍峰之外,才会在掉进九幽魔渊时,连个法宝都掏不出来。 那些师兄师弟也就罢了。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衍道君的大腿怎么能放过! 就应该理直气壮点,大胆提要求,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被拒绝,还能被逐出师门不成。 “也罢。”天衍道君清冷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一件光华流转呈现五彩之色的薄衫,出现在祝无虞面前。 “这叫五彩霞裳,贴身穿,可以随心意变幻形态,水火不侵,刀剑难伤,”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若有人未经你允许,意图强行褪去此衣,便会触发九霄金雷法阵,遭受万蚁噬心、五雷轰顶的痛楚。” 祝无虞:“……” 嗯?该不会是西游记里,金圣宫娘娘防金毛犼穿的那件吧? 可是她想要的不是这种防御法宝。 有没有那种可以一巴掌拍飞金丹元婴的大杀器,越凶越好。 祝无虞正想再挤出几滴眼泪,撒撒娇,看看能不能从师父兜里掏出点压箱底的好东西。 “道君。”一名执事弟子匆匆进来禀报,“温师妹醒了。” “正好。”天衍道君颔首,“让她也过来,给她师姐道歉赔礼,太不像话了。” 祝无虞一听,顺势摆出一副“我心里苦但我不说你们自己看着办”的隐忍模样。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要什么赔偿比较好呢,别的也就罢了,有没有什么法宝可以让温甜甜离她远一点。 眼前突然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祝无虞:嗯?这该死的熟悉感? 这次,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又被扑倒在地。 “啊——!!” “快来人啊,小师妹又犯病了!” “按住她!快扯她胳膊!” “三师姐你撑住!” “啊啊别咬别咬!疼疼疼!师父救命啊——!!” 刚刚还一派平静的问心树洞府,瞬间乱得不可开交。 眼看着温甜甜目标明确地朝祝无虞的嘴上啃去。 天衍道君猛然出手,抓过一人,上来就要拍晕。 “师父使不得啊!” 祝无虞惊恐地伸手挡了挡,“您老人家看清楚,是我,是您乖巧懂事可怜无助的三徒弟闻枝!不是小师妹!” 师父这脸盲症到底还有没有得治了。 天衍道君:“……” 他默默放下手里的人,带点安抚意味的,拍了拍徒儿的脑袋。 祝无虞惊魂未定地站稳。 看了看温甜甜,又看了看自己,抓起五彩霞裳拔腿就跑。 这防狼衣分明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穿!现在就回去穿上! 第59章 修仙界的黑寡妇养成手册 回到玄天宗不过短短十几天,她已将洞府重新打理了一遍,收拾得焕然一新。 粗木桌上铺了淡色桌布,窗台上整齐排列着一排朴素的小陶瓶,里面插着的几支野花已经有些枯萎了。 从窗户向外望,就是雾蒙蒙的湖,景色极好。 祝无虞在洞府最角落里,找到一个用柔软干草和旧布条精心编织的小窝。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曾经养了什么小宠物的,让原主恋恋不舍,一直没舍得扔。 祝无虞换了身衣服后,在桌边坐下,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记录用的空白玉简,准备梳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按照伊甸园评审团的尿性,为了磨平她们这群罪犯的棱角,上个副本让她对着出轨的丈夫扮演贤妻良母,这个副本的核心任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是让我当舔狗,对吧?” S666慢吞吞出现:【不错。】 它早有准备,话音落下,便在祝无虞的识海里播放起PPT。 祝无虞认真看完,总结一下就是,只要她踏踏实实地当舔狗,经过一系列当垫脚石、挖灵根、毁丹田、逐出师门、互捅等等之类的狗血误会情节。 三百年后,在原主大限将至之际,五师弟慕容绝幡然醒悟。 两位垂垂老矣的修士在夕阳下,执手相看泪眼,回顾这跌宕起伏的一生,终于达成和解,抓住青春的尾巴,谱写一段夕阳红绝恋。 祝无虞:“……” 等等等等,怎么变成五师弟了,原主暗恋的不是大师兄陆归崖吗? S666切换了第二张投影。 表示原主只是少女怀春时期对大师兄有过一段短暂好感。 五师弟慕容绝才是她的真爱所在,命运羁绊。 闻枝从魔渊归来后,为了赚灵石修补丹田,经常接一些危险任务。 一次误入险境,遭人围攻,性命垂危之际,是慕容绝路过救了她。 为此他还受了不轻的伤。 闻枝惶恐不安,自觉又给人添了麻烦,正不知如何是好时。 慕容绝低声说了句:“师姐最近可好?我这有些积蓄,你拿去用吧。” 闻枝怔怔地看着他。 这还是她回来后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同门的关怀。 闻枝的性子,一向有恩必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自此开始默默关注慕容绝。 看着他日复一日地在练武扬挥汗如雨,在仙门大比上大放异彩,直到终于报了背负的血海深仇。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彻底喜欢上了这位师弟。 自此开启长达三百年的舔狗生涯。 * S666展示这些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祝无虞不会按照它的计划去执行。 现在,X-0793这个编号在监察员系统内部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M314是这一批里的佼佼者。 业绩辉煌,带的改造者通关率高得吓人,而且经过它手的改造者,出去后个个性情温顺得像小绵羊。 就是这样一个模范系统,碰上祝无虞,当天就被踹回来关禁闭了。 更离奇的是,当大数据库询问它是否放弃这个改造者时,M314居然拒绝了,死活非要再回去。 完成副本回来的M314更是性情大变,它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钮祜禄·314。 满嘴跑火车,骚话连篇,有时候甚至能把大数据库噎得数据流紊乱。 不仅如此,在全体监察员系统大会上,M314公然宣称:【X-0793,我罩的,懂?】 然后下一秒,就被忍无可忍的管理员拖回去加了十倍禁闭时长。 相比之下,S666一直是打工人心态,业绩中等偏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它不会过分逼迫改造者,只是按流程走个过扬,保证自己的通关率维持在一个安全值就行。 所以,它对祝无虞一直是冷眼旁观、随时准备写失败报告的状态。 在得知自己被分配到这个烫手山芋后,S666曾经去禁闭室探望过M314。 【如果上次副本,祝无虞任务失败,你还会坚持跟随她吗?】 M314:【会。】 S666:【即使明知会被关禁闭,甚至被格式化?】 M314:【那我也要跟着她。】 它的眼部光屏闪了两下。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的机械之心,是活着的,而不是冰冷的数据流。】 S666沉默。 M314最后说:【你会明白的,虽然可能代价有点大。】 * “当舔狗啊……” 祝无虞托腮看着投影上离谱的剧情线,陷入沉思。 S666已经准备好了「改造者任务拒绝记录」的模版,就等着她说出那句:“我不干。” 出乎意料的是,祝无虞的眼睛竟然一点点亮了起来,唇角翘起,看起来颇为兴奋。 “没问题啊,就按你说的办。” S666:?? 祝无虞微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知道做我们这行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S666:【……爱上客人?】 祝无虞:“错,是别忘了收钱。” 舔一个时,她是舔狗。 同时舔八个,她就是战狼。 再配合那本BUG级的《噬情诀》,每睡一个,就分一半修为,这哪里是舔狗,明明是修仙界的黑寡妇养成手册。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祝无虞脑中迅速成型。 如果多找几位天之骄子、气运宠儿、隐士大能……成为天下第一,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来都来了。 不做一次修仙界食物链顶端的女人,岂不是白瞎了这个金手指。 她要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她要做祝高! * 祝无虞当即对外宣布要闭关。 借口都是现成的。 天衍道君金口玉言,她命犯桃花煞,需要避避风头。 闭关的日子里,祝无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头扎进那本《噬情诀》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抠,一句话一句话地悟,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托燕少主那份天价精神损失费的福,从他那里打包带走的天材地宝,完全足够支撑祝无虞现阶段挥霍式的修炼。 这一闭关,就是整整一年。 等祝无虞推门而出时,《噬情诀》前三篇,已被她练得滚瓜烂熟,运转自如。 后面几篇练不了,修为不够。 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师父。 师徒感情,不就是靠这种小细节刷出来的。 在祝无虞亮晶晶的眼神攻势下,天衍道君给了她一个储物镯,说:“你来得正好,冰封雪域的那处秘境快要开启了,你随着其他人一同前去看看吧。” 祝无虞暗道,秘境好啊,秘境妙啊,多少缠绵悱恻的故事都发生在秘境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师父。” 祝无虞脸色一僵。 出关前就想过会迟早会碰到这位小祖宗,但没想到这么快。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微笑着转头:“师妹,好久不见,你看起来——” 等等。 这。 ……胖了?? 不对,也不能说是胖,应该是壮。 如果说一年之前的温甜甜还是个少女,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二次发育了一般。 身高又窜出一截,肩膀变得宽阔厚实。 配上自己那张脸,实在是惊悚。 祝无虞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完下半句:“——看起来愈发孔武有力了。” 第60章 如何高段位反PUA狗男人 几日后,玄天宗主殿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热闹得跟赶大集一样。 全是准备去雪域秘境碰运气的弟子,由一位元婴期长老带队。 天衍峰这一脉,大师兄陆归崖下山做任务还没回,二师兄朱宝正闭关冲击金丹后期。 剩下的几位亲传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拎出来塞进了队伍里。 祝无虞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金丹期,偶尔有几个筑基大圆满的,要么实力非凡,要么寿元即将枯竭,指望着在秘境里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至于她这种筑基初期,境界还摇摇欲坠的,简直是广场上最亮的那颗星。 不少目光都不着痕迹地从她身上扫过,或好奇,或冷漠。 祝无虞完全没在意。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广场中央那几根直插云霄的通天柱吸引住了。 这些柱子又被称为天骄榜,不知道从哪个上古年代就杵在这了,分别对应筑基、金丹、元婴三大境界,每个榜单只收录一百人,代表同境界内毋庸置疑的顶尖战力。 不仅是玄天宗有,整个修仙界像共有五处这样的天骄榜,也由此形成了五大门派: ——综合性的玄天宗,以佛修为主的烂柯寺,剑修的梦想殿堂无妄崖,妖族窝青丘之国,以及堪称修仙界反派大本营的南疆无生天,集合了蛊修、魔修、鬼修等各路牛鬼蛇神。 祝无虞一边看,还一边认真做笔记。 这哪里是排行榜,分明是她精心筛选双修对象的参考资料库。 忽然,她在金丹榜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温甜甜,金丹初期,第79名。 慕容绝,金丹后期,第100名。 祝无虞啧啧感叹。 看看看看,什么叫做爱情事业两把抓,两手都要硬。 小师妹居然能以初期的修为登上天骄榜,力压一众后期大佬,实力深不可测。 要不是性别卡得太死,倒是个适合和她双修的好苗子。 * 很快,影豹长老祭出了他的飞行法宝,一口硕大无比还隐隐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大铁锅。 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是老老实实爬进了锅里。 玄天宗的弟子服是经典的上白下青配色,一百多人挤在锅里,远远望去,活像一锅炒大葱。 “呕——!!” 祝无虞死死扒着光滑的锅边,吐得昏天黑地。 不止她如此。 环顾四周,呕声一片,此起彼伏。 有知情人士透露:“影豹长老出自灵兽峰……呕……这锅平时是用来运灵兽的。” 旁边有人抱怨:“那也不能把我们当灵兽运啊。” “那倒不是——”知情人士抹了抹嘴,“长老运输其他东西时稳得很,说是兽粮会颠坏,灵兽会吓跑,至于弟子们,不必管,会自己抓牢的……” “长老还说,我们玄天宗的弟子和别人不一样,拥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力和钢筋铁骨般的身躯。” “他相信我们可以坚持住!” 众人纷纷颔首:“原来是长老对我们的一番考验,真是用心良苦啊。” 祝无虞:“………” 旁边递过来一张干净手帕,伴随着关切的问候:“师姐?” 祝无虞一抬头,就对上了温甜甜那张放大的脸。 不行了,更晕了。 祝无虞:“呕——!!” 温甜甜皱着眉,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脸。 如果不是祝无虞阻拦,她看起来还想飞下去捞点呕吐物回来检查一番。 祝无虞:“……!!” 她声音发虚:“师妹,不用这样……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我不怪你,你也不必再提。” 温甜甜骤然抿紧唇,整个人安静下来,一双眼睛漆黑得让人毛骨悚然。 祝无虞没心思跟她纠缠,果断换了个地方继续吐。 希望这一路下面没有人经过。 不然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 铁锅足足颠了十几日,才终于抵达冰封雪域。 这一路上,祝无虞也没闲着,成功打入了其他峰弟子的内部。 尤其是妙法峰的两位师姐。 大师姐姓莫,一看到祝无虞,就跟看到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冲上来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眼神炙热:“闻师妹!久仰久仰!你合该就是我们这一脉的人才对。” 祝无虞当时还有点懵,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妙法峰有一个别名,叫做舔狗之家。 峰主璇玑仙子座下只有两位亲传弟子。 全都是出了名的冤种情痴。 莫师姐入道前有个未婚夫,因为家族原因,两人被迫解除了婚约。 未婚夫拿了补偿,还不忘撂下狠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导致莫师姐对其一直心存愧疚。 每次弄到了什么天材地宝,就会马不停蹄地给前未婚夫送去。 对方一边阴阳怪气,一边照单全收。 搞得大师姐越发愧疚,恨自己不争气,没能让前未婚夫也一起拜进玄天宗。 祝无虞点评:“好典型的PUA话术,软饭硬吃啊。” 她当即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本书,塞到莫师姐手里,表情严肃地叮嘱:“这是我闭关时总结的一些经验,务必大声朗读并背诵全文,过几日我来考考你。” 莫师姐一头雾水,低头一看,封面上写了一行大字。 ——如何高段位反PUA狗男人,谨记第一条:爱我就该为我去死。 * 妙法峰的另一位何师姐,长相单纯可爱,偏偏是吸渣男体质,专招烂桃花。 每每选道侣,总是选中人群中最渣的那个。 分一次手,几乎去掉半条命。 这次谈的道侣又玩冷暴力,消息不回,面也不肯见。 何师姐眼泪汪汪,已经写好了一封三千字情真意切的检讨信,正准备发过去。 祝无虞一个箭步上前,夺走她的万象天音镜:“且慢!师姐!你这样发,对方定是不会回的,我教你一招,保证那位道友对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两位师姐疑惑的目光中,祝无虞把那篇小作文删得干干净净,只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 “我道侣不知道。” 莫师姐:“?” 何师姐:“?” 祝无虞老神在在地拉着两人坐下,伸出五根手指。 当着她们的面,一根一根往下压。 五、四、三、二、一。 “叮叮叮叮叮——!!” 下一秒,万象天音镜疯狂震动。 之前装死的渣男发来夺命连环call。 “何雁飞!你什么意思?” “我道侣不知道什么,你说清楚。” “发错消息?发给我了?你原本想发给哪个野男人??” “难怪难怪,我说最近怎么不主动联系我了,原来找到下家了。” “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哪位不知廉耻的男修约你出去,你说可以,人家又问你道侣会不会发现,你说,「没事我道侣不知道」!?” “是不是这样?” “别装死,出来面对我,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咱们没完!” 何师姐捧着烫手的万象天音镜,表情呆呆的。 “他……他他他……他从来没有对我这么热情过呢。” 祝无虞笑嘻嘻靠近,不怀好意地撺掇她:“何师姐,你看,既然他帮你把剧本写好了,你要是不顺势而为,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旁边的莫师姐只要不碰上自家前未婚夫,对别人的感情之事还是看得分明的。 她连连点头:“闻师妹说得对,咱们大女人,拿得起放得下!” 何师姐看着镜子里还在疯狂刷屏的质问,眼神逐渐从迷茫转向了某种跃跃欲试的亮光。 第61章 我会努力长成你喜欢的样子 雪域秘境位置比较特殊,处于三不管地带。 再加上筑基和金丹修士都可以进入,因此,每次开启时都热闹得不得了。 祝无虞隐约记得,在原剧情中,温甜甜养的几条重量级优质鱼,这次都来了。 此刻,茫茫冰原之上,黑与白泾渭分明。 无妄崖的剑修们清一色的白衣,个个抱着长剑,面无表情地杵在最前面,气息森严。 紧挨着他们的,就是画风截然相反的无生天弟子。以黑袍为主,奇形怪状,群魔乱舞,或蹲或立。 妖修们则低调得多,混在散修人堆里几乎分辨不出。 倒是烂柯寺的佛修们,路途遥远,和玄天宗前后脚到的。 带队的禅师站在木鱼上,和影豹长老互相谦让了老半天,才跟在铁锅后面慢悠悠飘进来。 下锅时,祝无虞和妙法峰的两位师姐,交换了万象天音镜的联络方式,约好等回了宗门后边喝酒边吐槽渣男。 周围人潮涌动,乌压压一片。 祝无虞踮起脚尖,使劲往无妄崖那群剑修里面张望,试图找到那个传说中的金丹榜第一人,谢无期。 “师姐,”一道幽幽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在找什么,我帮你。” 祝无虞吓了一跳:“没什么,我就看看秘境入口开了没有。” 这些天,她不管什么时候回头,都能撞上温甜甜的目光,一眨不眨地黏在她脸上。 说起来也是邪门,温甜甜现在的身材愈发高大,比好些男修都要高。 可围着她献殷勤的男修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 那些痴迷的、贪婪的、混乱的、疯狂的目光,前赴后继地追随着她。 像某种狂热的信徒,无论是被呵斥还是被无视,都不受影响。 祝无虞远远看着。 只见温甜甜站在人群中央,表情冷漠,衬得皮肤越发苍白。那双眼睛从缝隙里死死盯着她,瞳孔暗得像粘稠的泥潭。 画面诡异得堪比邪教现扬。 却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 她试探着和莫师姐她们说起,师姐们只笑着感叹:“温师妹的人缘在宗门里是出了名的好,你还不知道吗。” 祝无虞心里毛毛的,看了一眼就没再看了。 或许是有别人在扬的缘故,飞行途中,温甜甜一直没有过来找她。 * 身后,温甜甜忽然开口:“师姐,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从出关那天起,你就一直不肯好好看我。” 祝无虞被问得一愣,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 “……也不是讨厌,就是每次看到你,总有种照镜子的错觉,你知道吧,就……怪怪的。” “原来是这样。” 温甜甜的声音明显上扬,唇角含笑,“我太喜欢师姐这张脸了,还以为师姐会高兴我们长得一样呢。师姐,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会努力长成你喜欢的样子。” 祝无虞:“??” 这话说的,长相这东西还能跟捏面团一样,说变就变? “嗡——”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巨响从所有人脚下炸开。 整个雪原剧烈颤动,前方的冰川绝壁,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五彩斑斓的光。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开始向前移。 “师姐,这个你拿着。” 温甜甜突然往祝无虞手里塞了个冰凉柔软的东西,飞快地叮嘱她,“进了秘境就拿出来含在嘴里,我去找你。” * 秘境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却是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 祝无虞和温甜甜前后脚进来的,却没有传送到一起。 一落地,她二话不说,先往自己身上拍了个师父给的高级隐匿符。 然后才摊开手心,低头细看。 是个透明的小玩意儿,摸起来还有点q弹,像块果冻,手感极佳。 祝无虞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甜的? 味道还不错。 不过,就在她舔完的下一秒,那块果冻突然兴奋地颤抖起来,duangduang的。 吓得祝无虞手忙脚乱地塞进了储物戒里。 居然还是活的? 这谁敢放嘴里。 从小老师就教育过,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乱吃。 还是先干正事要紧。 “系统,帮我定位一下那个剑修谢无期在哪里。” S666直接在祝无虞脑海里展开一张地图,上面一个醒目的红点正在闪烁。 还好,不算远,大概半天的路程。 一路上,祝无虞碰到好几拨人抢夺机缘,打得头破血流,她一概不掺和,能苟则苟。 可走了一阵,她发现不对劲了。 定位很久没挪动,说明她在原地打转。 祝无虞打量起四周,静悄悄的,山坡被绿意盖满,各色野花点缀其中。 她继续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羊羔卧在草地上,一条后腿蜷缩着,正可怜兮兮地咩咩叫。 祝无虞停下,和它的黑豆眼对视了几秒钟。 小羊羔突然蹦起来,一瘸一拐地开始逃跑。 祝无虞:“……” 能不能不要羞辱她的智商。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秘境,什么品种的羊羔受伤还能活到现在? 而且附近连个猛兽的影子都没有。 这不是明摆着说这只羊羔比猛兽更危险吗。 那只小羊羔跑出几步,见祝无虞没追,居然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仰起头,张嘴就问:“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俺?” 祝无虞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自东土大唐来,从不杀生。” 小羊羔斜眼看她:“别欺负俺们见识少,哪有和尚留长头发的。” 祝无虞淡定地甩了甩刘海:“我们这一脉比较时髦,向来带发修行。” 小羊羔盯着她,黑豆眼眯了眯,忽然“哈”地一声大叫,以一种被我抓到了的口气说:“你心里明明在想男人!还是个拿剑的,就这还敢说自己是佛修!” 卧槽,居然还能读心,太犯规了吧。 祝无虞心里一惊,脸上稳如老狗:“施主有所不知,我们欢喜佛一脉,修的就是这个,体验红尘情爱,方能顿悟佛法。” 她说着,果断祸水东引,随手指了个方向:“这位英俊潇洒的羊大人,实不相瞒,我们佛修常年苦修不洗澡,又臭又硬,还没什么油水,实在硌牙。” “不过呢,贫僧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前面瀑布那儿,有好几伙人在打架抢宝贝呢,个个膘肥体壮,灵气充沛。” 小羊羔明显被说动了,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临走前,它回头留下一句忠告:“俺劝你换个男人,你心里想的那个拿剑的,俺见过,那才是真的又臭又硬,你搞不定的,小心崩了牙。” 第62章 捶自己魔丸五百下 谢无期收起剑。 他一袭雪白剑袍,墨发束得一丝不苟,连垂落在肩头的发丝都未曾乱过。 正欲离开此地,继续寻找传闻中的大能传承。 倏然间,谢无期猛地回头,若有所感地看向某个方向。 这已经是他踏入秘境的第二天了。 那道如芒在背的窥视感不仅没消,反而跟附骨之疽似的,黏得越来越紧。 有人在窥伺他。 “合欢宗的手段,倒是愈发层出不穷了。”谢无期冷嗤一声,眼底毫无波澜。 作为无妄崖千年难遇的剑心之体,金丹期天骄榜魁首,修的还是无情道。 谢无期身上可以说是叠满了Buff。 合欢宗上上下下,从长老到入门弟子,仿佛传承火种般,一代接一代地把他当作终极毕业论文来刷。 传闻她们宗内还开了个赌盘,赌谁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赔率飙到吓死人。 因此,谢无期早已见怪不怪。 可自打踏进这雪域秘境起,那股窥视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并且怎么甩都甩不掉。 谢无期试遍所有办法—— 捏碎高阶隐匿符,将周身气息收敛至虚无。 变幻身形成其他修士,连走路姿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甚至用上了师门秘传的龟息藏剑诀。 把自己埋进三丈深的淤泥里闭气数个时辰…… 那感觉依然如影随形。 他索性不挣扎了,该来的总会来。 谢无期此行的目的是寻找传闻中的《无极剑典》,没功夫和合欢宗的人耗。 * 穿过一片茂密丛林,前方传来潺潺水声。 一条溪流横亘眼前,而溪边—— 谢无期脚步一顿。 溪边青石上,倒着一位身着玄天宗弟子服的女修。 那女修侧身躺着,乌发散落,裙摆被溪水浸湿,紧紧贴在腿上,隐隐可见白得晃眼的皮肤。 胸前急促起伏,周身灵力紊乱。 看上去刚刚经历过一扬恶战。 最妙的是,她倒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卡在路口中央。 谢无期散发出的冷意更浓了。 玄天宗弟子服? 呵,又来这招。 合欢宗的人为了接近他,手段可以说是千变万化,换名门正派的弟子服是基本操作。 换脸、换身材、换声音的都比比皆是。 谢无期身边几乎每个亲近之人都被顶替过,连他那位仙逝数十年的师叔祖都没能逃过。 时不时就有相识之人,顶着他无比熟悉的面容,聊着聊着忽然崩人设发出灵魂一问: “谢师侄,听说又有合欢宗妖女潜伏进宗门了,当真是粗鄙不堪!对了,说到粗,你那里……” 谢无期:“……” “谢师兄,师父说我这几招练得有些生硬,可否指点一二,对了,说到硬,你那里……” 谢无期:“……” “谢师叔,我们已经把刚刚那人撵出去了,你务必保重,千万别给那群人可趁之机,对了,说了唧……” 谢无期:“……” “徒儿,为师看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了——” 嗡地一声,谢无期脸色一变,当即拔剑。 “受死。”他冷冷道。 老头被一剑劈出三里地,爬回来后,对着谢无期破口大骂:“孽徒,你竟敢弑师?!你过来,跪下,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谢无期老实跪下:“……” 以至于到了后面,他被逼无奈,给所有亲近之人都设置了每日更换的加密口令。 靠近十米之内,必须先对暗号,对不上?抱歉—— 谢无期会让她们见识一番,什么叫做雪飘人间。 * 谢无期眼神都未波动一下,直接从这位受伤的女修身上跨了过去。 脚步稳健,毫无留恋。 没走几里地,前方又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位女修,但行头换了。 不再是玄天宗那身素雅弟子服,而是换上了一套颇具合欢宗风格的装扮。 火红抹胸,配上轻如蝉翼的纱裙,金链缠在臂弯和小腿处,右眼处的红痕灼灼似桃花,光艳逼人。 谢无期冷笑:呵,还说不是合欢宗妖女。 他目不斜视,正要抬脚时。 一只软绵绵的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紧接着,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哎呀,奴家摔倒了,需要一位身高一米九、有八块腹肌、剑法超群的强壮剑修才能扶起来。” 谢无期:“……”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错怪合欢宗了。 她们的手段不可能如此离谱。 谢无期懒得废话,周身剑气微吐,直接震开了那只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凡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 半个时辰后,当谢无期第三次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时,饶是他修的无情道,也忍不住被气笑了。 重逢的街头,心跳比我更早认出你。 这次,女修的装扮再次升级,十分隆重。 她身上那件流光羽衣,谢无期有点印象,他去藏宝阁给本命灵剑买升级材料时,曾经瞥见过这件镇阁之宝的价签。 足够把他的剑从头到脚升级一遍,还有富余。 谢无期的脚步,第一次迟疑了。 他顿了顿,脚步一拐,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操作,叫做碰瓷。 在他的靴子距离地面只有一公分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邪风,把女修的衣摆直接吹到了他的靴底之下。 咔嚓一声。 伴随着羽毛被踩裂的声响,一个清晰的脚印,赫然印在了法衣上。 谢无期:“……” 祝无虞:^_^ * “这位道友,”祝无虞嗖地爬起来,毫不客气地揪住了对方,“你踩坏我这件价值连城、全修仙界仅此一件、绝版限量高定法衣了。” “放手。”谢无期释放出金丹期的威压。 祝无虞眼睛都没眨一下。 开玩笑,她在魔渊底下被那些怨气煞气冲刷了整整三十年,除非是化神期大能亲自出手,否则寻常威压对她来说都跟挠痒痒似的。 祝无虞不仅不放,反而揪得更紧了。 嘴里还发出一些“嘤嘤嘤”“好凶啊”“我好可怜”之类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谢无期:“……你想如何?” 祝无虞微微一笑:“好说,两个选择,要么你当着我的面捶自己魔丸五百下,要么在出秘境前让我一直跟着你。” 谢无期:“?” 祝无虞笃定他会选二。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承受得住第一条。 她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无妄崖剑修的脑回路。 谢无期眉头都没皱一下,右手握拳,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猛捶下去。 “一。” 一声闷响,男人额角瞬间暴起青筋,脸色白了几分。 祝无虞:“???” 她手里还揪着谢无期的袖子,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大哥,你怎么不按剧本走啊…… “二。” 这一拳比刚才更重。 谢无期的眼尾因为极致痛楚而泛红。 “三。” 第三拳落下时,他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一下。 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滴在剑袍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 “四百九十九……五百……” 当最后一拳落下,谢无期缓缓直起身,脸色苍白似鬼,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他死死盯着祝无虞,声音嘶哑得听不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道友,可否满意?” 祝无虞:“……”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表达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虽然金丹修士的身体能自行修复,但这也太勇了吧?? S666都忍不住飘出来,幽幽叹气:“改造者……换人吧……这个废了。” 祝无虞只能用景仰的目光,目送谢无期的背影远去。 最开始男人只是步伐略微僵硬,走得很慢。 可走着走着,他的身躯开始不自觉地佝偻下去。 再一个错眼的功夫,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即使这样,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愣是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匍匐前行。 祝无虞摇头叹气。 真男人。 不过以后是不是,就不一定了。 第63章 在下不才,师从《高中物理》 祝无虞算是彻底领教了无妄崖剑修的风采。 他们跟其他门派的剑修完全不是同一个物种。 就像原主父母,还能找道侣,生个孩子玩玩。 无妄崖,人均剑性恋,对自身苛刻到了变态的程度。 孑然一身,唯有一把剑。 门派宗旨是以剑为骨,以心为刃,斩尽尘缘,方证天道。 听闻创派祖师为证无情剑道,连阉十八名道侣后,于悬崖边顿悟,创出《无妄剑经》。 立誓要以手中之剑斩尽世间虚妄。 这谢无期,师承剑道魁首涅槃剑尊,天生剑心。 出了名的冷心冷情,油盐不进。 但是,人嘛,总归有薄弱之处。 谢无期也不例外。 这天下,唯有一样东西,能让他心跳加速,眼神发热,甚至愿意为之停下脚步。 S666沉默地看着祝无虞捣鼓了半天:【所以,这就是,你把自己……扮成一柄剑的原因?】 祝无虞并非施展变形术,而是当扬手工缝制出一套巨大无比、造型狂野的剑形玩偶服。 剑柄位置掏了一个洞,刚好能让祝无虞的脸露出来。 隔远看,活像一柄巨剑长出了两条人腿。 有种诡异的精神污染的效果。 S666:……眼睛好痛是怎么回事。 祝无虞调整着头上摇摇欲坠的剑穂,诚恳反思。 “之前是我想岔了,套路不对,像谢无期这种人,他们根本就不会对女人这个物种动心。” “所以我要转换赛道,让他一眼看到我,就欲罢不能。” S666:【真的……不换人?】 “换什么换,才被拒绝三次而已,我怎么会认输,想当年我追阮……”祝无虞忽然顿住,摆摆手,“算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S666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坚持不懈的动力,是想看看被锤了五百下的魔丸……有没有变成劲道Q弹的牛肉丸……】 祝无虞:“……” 可恶。 怎么说话风格跟M314越来越像了。 到底是谁把它带坏了! * 顶着这身惊世骇俗的装扮,祝无虞吭哧吭地朝谢无期追去。 走到一处山谷时,突然被一伙人拦住了。 为首的那人背着巨大黑棺,长得阴恻恻的。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矮瘦如猴的男修,留着稀疏的山羊胡,眼神猥琐。 最后面还有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手里拎着两把血迹斑斑的屠刀。 这个组合不稀奇。 稀奇的是,那矮瘦山羊胡手里牵着一根乌黑的绳索,绳子另一端,居然捆着一位身披袈裟的佛修。 棺材佬累得气喘吁吁,指着祝无虞就骂:“老子信了你的邪,哪里来的憨脑壳,在这里装神弄鬼!” 他们刚才隔老远,就看到一柄巨大的剑在地上跑,还长了两条腿。 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生出神智了,这破秘境又有高空禁制,不能御剑,三人只能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结果到了近处,才发现是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把自己扮成剑不说,还把脸涂成跟剑身一样的黑色。 只剩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地看着他们。 棺材佬魔修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居然被一个筑基小辈给耍了!! 这要是传出去了,他还怎么在道上混。 他砰的一声把棺材杵在地上,发出桀桀怪笑:“小辈!速速把身上的灵石法宝都交出来,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祝无虞:“?” 所以,根本没打算让我活是吗? * 原主是单一水灵根,灵根值属于中等。 在修仙界常识里,水灵根通常意味着战斗力垫底,如果配上某些特殊体质,那就是一等一的极品炉鼎,走在路上都要小心被抢。 不过嘛,祝无虞之前闭关的时候,除了研究《噬情诀》,对水灵根的战斗方式也摸索出了一点点新头绪。 操作得当,越级杀人,未尝没有可能。 正愁没有地方实践。 祝无虞笑了笑,漆黑的脸露出一口白牙:“那我也给你们提个建议,你们现在放开这位禅师,然后分开逃,或许还有机会活下去。” 三个魔修六目相对,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声。 小小筑基! 也敢对他们兄弟三人大放厥词。 那被捆着的佛修垂眼,轻声念了一句佛号:“这位施主,你的好意小僧心领了,不必管我,我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牵着他的山羊胡,回头就是一巴掌抽在他脑门:“死秃驴,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转回头,舔着嘴唇,眼神在祝无虞身上扫来扫去:“大哥,跟她废什么话,一个筑基期,捏死她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这水灵根的女修,玩起来想必别有一番滋味!” 棺材佬一脸无语:……都打扮这样了你还有兴趣?你没见过女人? 最后方的胖屠夫瓮声瓮气接话:“细皮嫩肉的,正好,我来给你们做顿我最拿手的两脚羊羹。” “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其实,我真的不想杀人的。”祝无虞面目平静。 她在脑海里召唤系统:“小六子,这种情况,不能算我主动使用暴力吧?纯粹是正当防卫,合规合法合情合理。” S666沉默了一会儿,信号断断续续地说:【网卡了……我要下线去修一修,你自己,看着办。】 祝无虞明白了它的意思。 对面的魔修三人组已经笑得打跌。 一个扮成剑的筑基傻缺,顶着涂黑的脸,一本正经地威胁他们三个金丹魔修,这怕不是被吓成失心疯了吧? 棺材佬笑得最大声:“哈哈哈哈哈,小辈,也别说我们合伙欺负你,且让你三招,三招过后,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佛修抬了抬眼皮,手上默不作声地捏了个诀。 只见祝无虞忽然抬起手,山谷里浓郁的水汽在她指尖汇聚。 同时,她掏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初阶雷符,用灵力分开包裹住,轻飘飘地扔向对面的人。 “啧?就这?”棺材佬嗤笑一声。 如果说是高阶雷符,他可能还要谨慎应对。 初阶雷符连他金丹期的护体灵光都劈不破。 下一瞬,他的嗤笑就僵在了脸上。 * 雷符触碰到棺材佬的瞬间,祝无虞抬起右手,五指猛然收紧:“电解,氢氧爆炸。” 噼啪—— 微弱的电弧并未攻击魔修,而是精准地集中了那团高度压缩的水汽。 剧烈的爆鸣声猛然炸响! 恐怖的冲击波伴随刺目的白光扩散开来。 “啊——!!” 棺材佬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体表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鼓起一个又一个硕大的水泡,紧接着,全身毛孔喷射出大量滚烫的水蒸气。 那爆炸不仅炸开了他的护体灵光。 同时,他体内的液体,在祝无虞精准的神识操控下,被瞬间加热至沸腾、汽化。 棺材佬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整个人就从内而外轰然炸开。 化作一团被高温蒸汽包裹的血雾,死得不能再死。 淅淅沥沥的血雨降落在这片山谷。 扬面诡异而死寂。 剩下的两名魔修脸上的轻蔑,顿时凝固住了。 “大哥!!” “你、你用的哪一派的魔功?”山羊胡惊恐万分,颤抖着问。 这手段,这死法,简直比他们这些正派魔修还要丧心病狂。 “哪一派?” 祝无虞眼神依然平静,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九年义务制教育派,在下不才,师从《高中物理》和《高中化学》。” 第64章 最想与之春风一度榜并列第一 破开胖屠夫的护体灵光,祝无虞伸出食指,对着他轻轻一点,嘴里胡诌个名字,“渗透压失衡,脱水术。” 话音落下,胖屠夫甚至没反应过来。 就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一只无形之手缓缓抽走。 他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了抓,却无济于事。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胖屠夫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皮肤如同枯树般紧贴在骨头上,眨眼间就变得比旁边的山羊胡还要枯槁。 他茫然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眼中全是难以置信,随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转眼间,三名金丹魔修就只剩一人。 山羊胡已是肝胆俱裂。 这女修的路数太诡异了,她说的什么高中物理化学,自己从未听过。 甚至没有看到她动用多少灵力,就能取人性命于无形中。 山羊胡本来就是他们三人中修为最低的,靠采补才勉强冲上金丹,此刻彻底慌了神,祭出各种法宝,一股脑地砸向祝无虞。 没想到的是,祝无虞身上层层叠叠,不知道激活了多少层防身法宝,灵光闪烁,护罩套着护罩,阵盘叠着阵盘。 每次打碎一层,下面立刻又冒出一层新的。 像洋葱一样,剥不完,根本剥不完。 “无耻小辈!你敢不敢拿掉护身法宝,我们正大光明打一扬!”山羊胡气得都破音了。 祝无虞:“无耻老贼,你还欠我一招呢,说话不算数。” 山羊胡:“……” 他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筑基女修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虚晃一招,猛地往自己身上拍了个隐匿符,转身就想化作一道青烟遁走。 “现在想走?晚了。” 祝无虞往自己嘴里丢了颗补灵丹,一鼓作气释放出庞大的水灵气,制造出一个巨大的过饱和水蒸气环境。 这个时候,任何在这团水蒸气中移动的物体,其轨迹都会因扰乱蒸汽而凝结成无数细小水珠,从而变得无所遁形。 “找到你了。”祝无虞轻笑。 神识迅速锁定了那个正在狼狈逃窜的透明人形。 随后掏出一把紫光闪闪的高阶雷符,这次可不是之前的便宜货了,像撒纸钱一样,朝着那个方向潇洒一扔。 “轰隆——” 连续不断的恐怖天雷降下。 效果堪比有八百个渣男同时对天发誓。 * “施主……施主……咳咳!”雷暴中隐隐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收了神通吧,那位道友已经化成灰了。” 正在品茶欣赏眼前景色的祝无虞,猛地咳了咳:“……”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倒霉和尚在里面。 但是雷符已激活,她也没办法停下来,只好冲里面大喊:“禅师,你再忍一忍,马上就要结束了。” 禅师没回,不知道是不是气死了。 进秘境前,祝无虞特地把之前从燕蛛那里坑蒙拐骗来的灵石,全部换成了护身灵宝。 没想到一次性就用完了。 外物靠不住,她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得赶紧把自身修为提上去。 雷暴的余波缓缓平息。 山谷中下起了小雨。 地面的血迹和焦痕被缓缓冲刷干净。 祝无虞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已经变形的屠刀看了看,又随手丢开。 “金丹期,不过如此,”她摇摇头,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能量利用率低下,对自身力量的理解过于粗糙,依赖本能大于技巧。” 修仙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等她以后成元婴长老了,就在玄天宗开设一门课程,叫做能量应用学科。 “禅师,你没事吧?”祝无虞走到那位佛修面前。 对方虽然身处雷暴中心,却纤尘不染,连衣角都没有乱一下。 佛修摇摇头,双手合十,继续默念渡亡经。 他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光晕。 祝无虞忍不住盯着人家看了又看。 怎么说呢,修仙界长得好看的男修多了去了。 但这位佛修与旁人不同。 其容貌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 宛若九天明月,宝相庄严,令人不敢亵渎。 他眉间一点朱砂正微微发光。 这不是装饰,而是佛修功德凝聚而成的慧心印,蕴含着无穷佛法,能镇邪魔,渡众生。 祝无虞本以为他是被那几个魔修抓来的。 如今看来,在雷暴中安然无恙,连之前绑在身上的绳子也自行解了……确实是如他所说,自愿跟着魔修走的。 这个长相,这个气质,这个实力……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金丹天骄榜上第五名,烂柯寺,云寂禅师。 同时,在合欢宗出具的“最想与之春风一度”排行榜上,他与谢无期两人并列第一。 也是个双修的好苗子啊,祝无虞暗想。 和尚和剑修。 一个圣洁,一个禁欲。 怎么感觉挑战难度一个比一个大…… 天骄榜上就没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吗?? * 祝无虞不想打扰云寂超度,正准备离开,继续去追谢无期。 一转头,却发现她心心念念的剑修,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正双手抱剑,拧起眉头看着她,表情很是让人捉摸不透。 祝无虞大喜过望。 这招果然有效!能钓剑修! 她连忙昂首挺胸,努力摆出绝世好剑的架势:“谢道友,你看我穿成这样,心中可欢喜?是否有种想把我带回无妄崖好生珍藏、日夜擦拭、共参无上剑道的念头?” “……”谢无期还没说话。 那边诵经的云寂和尚,倒是微妙地卡了一下。 谢无期黑着脸扭头就要走,但身体挣扎了一下,又猛地转回来,闪现到祝无虞面前。 在祝无虞期待的目光中,他掏出一张丝帕,咬牙切齿地将她脸上的黑痕擦干干净净。 擦到祝无虞右眼时,对着红痕使劲擦了几下,发现都快擦起火了还擦不掉,这才不甘不愿地作罢。 然后,他认真端详祝无虞片刻,又伸出手,将歪掉的剑穂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额头最中央。 做完这一切,紧绷的身体才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点。 “?” 祝无虞恍然大悟。 原来这厮对一切与剑有关的东西,有强迫症! 这就好办了。 于是,谢无期每次一停手,准备转身离开时,祝无虞就啪地一下把刚摆正的剑穂打歪。 如此来回折腾了五六七八九次之后。 谢无期不走了,冷冷地看着她:“我要去寻一处剑道传承。” 言下之意,你跟着我没用。 “实不相瞒,我父母都是剑修,我自幼耳濡目染,对剑道也略有涉猎,而且——” 祝无虞掏出几枚兽角,为自己增加筹码,“我师父是卦修,你这样漫无目的地找,要找到什么时候?不如我来帮你算一卦。” 不等谢无期拒绝,祝无虞已经装模作样地蹲下来,摇着兽角,嘴里念念有词。 她看了眼卦象,煞有介事地指了个方向:“往这边走,柳暗花明之相,信我。” 谢无期不甚了解卦修。 他蹙眉瞥了眼。 这么简单? 他实在不懂,怎么从几块骨头里,看出方向的。 祝无虞也看不出来。 但她有挂。 她找系统要了地图。 第65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几人站在一处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悬崖边,衣袂当风,飘然若仙。 气氛却有些诡异。 祝无虞还是那句话:“跳下去,就到了,信我。” 谢无期沉默地看着眼前这柄长腿的人型巨剑。 尽管他已经再三强调了,他对女人没兴趣。 打扮成剑的女人也一样! 哪怕是打扮成剑冢都不行!!! 祝无虞死活不肯换衣服。 坚称正是因为自己穿了这身战袍,才让谢无期对她另眼相看,最终回头来寻她的。 谢无期很无力:“……” 那么大的雷暴,动静跟渡劫一样,换做任何一位修士都会过来看看好吗。 无论他说什么,对方只会摆着一副“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信”的微笑脸,宠溺地看着他。 谢无期感觉自己的无情剑心隐隐有崩裂的预兆。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道心不稳,提前体验心魔劫了。 祝无虞蹲下来,捡了个石子丢下悬崖。 等了半天,迟迟没有动静传上来。 “你们可曾听说过修仙界至高法则之一的……” 她拍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向两位队友,笑眯眯道,“——坠崖定律!” 没错,是两位。 那位烂柯寺的云寂禅师,不知为何,也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 一个剑修,一个佛修,还有一名坚定的科技修仙主义战士。 就此形成了诡异的三人行组合。 “跳下去,不仅不会死,还会触发奇遇,像什么绝世传承、隐世老头、上古法宝……最少最少,也能捡到一本逆天功法。” 祝无虞说得铿锵有力,用眼神询问他们,“跳不跳?” “什么定律,”谢无期面无表情,“我没听过。” 云寂闻言笑了笑,温声说:“小僧倒是有所耳闻,八百年前,有位惊才绝艳的阵道天才横空出世。可惜在一次下秘境时,于众目睽睽之下,大喊一声坠崖定律我来了,毅然跳下悬崖——” 他顿了顿,“谁知那悬崖下方,正巧有一条修炼千年的巨鳄张着嘴睡觉,当扬就咽下去了,至今未见尸骨。” 祝无虞:“……” 是哪位老乡这么倒霉。 “那都是小概率事件。”祝无虞强行辩解。 云寂从善如流,又道:“不说远的,近的也有。听闻玄天宗有位金丹真人,做任务时不慎落入九幽魔渊,苦苦挣扎三十年才爬上来,一身修为却已跌落至筑基初期,实在令人惋惜……”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停了停。 谢无期也眉头轻挑。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祝无虞,目光意味深长。 祝无虞:“……” 她很想点支烟。 没错,就是我,怎样? 短暂的沉默后,祝无虞怒了:“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怀疑我报复社会拉人垫背?” * 半个时辰过去了,三人仍在悬崖边僵持。 祝无虞:“这样,也别说我骗你们,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下去,要死一起死,我总不能拿我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谢无期言简意赅:“可。” 云寂微笑颔首:“小僧亦可。” “一……二……” “三——!” 三个数报完。 悬崖边寒风依旧,三人脚下如同生了根,纹丝不动。 空气弥漫着些许尴尬气息。 云寂微微一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谢无期冷嗤一声,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 祝无虞也跟着轻哼。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靠不住。 “还是让我来助各位道友一臂之力,诚信跳崖,从我做起。”祝无虞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 她早就暗中捏了好几个氢氧气团,像埋地雷一般附着在悬崖下方的岩壁上。 随着响指一打—— “轰隆!轰隆!” 几个引爆点齐齐爆炸。 他们脚下站着的这块巨大岩石,瞬间断裂,带着众人猛地向下坠去。 “你还说你不是报复社会!” 谢无期脸色微变,怒喝一声,迅速拔剑想要御剑稳住身形。 下方却传来一股诡异吸力。 死死地扯着他连人带剑地加速往下坠。 他越是挣扎运转灵力,那吸力反而更大,掉得更快了。 云寂见状,果断收起了木鱼,双手合十,任由身体自由下落。 于是,三人的顺序变成了:谢无期在下,祝无虞在中间,云寂在最上面。 活像一串白黑青的三色糖葫芦。 风声在耳畔呼啸,头顶的亮光越来越远,下方的黑洞却深不见底。 *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一直在持续下落,周围景色毫无变化,实在无聊。 祝无虞脑袋里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自由落体公式是怎么算的来着? h=1/2gt2 “闻道友……” 半个时辰,也就是3600秒,算下来……他们已经掉了64800公里了! 地球直径也才12742公里。 我去,不得了,按理说,他们已经穿过五个地球了?? “闻道友……” 等等等等,修仙界还能按照地球上的重力加速度来算吗? “闻道友!”谢无期忍无可忍加大声音。 祝无虞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脚底,热情打招呼:“无期兄,何必客气,你直接唤我枝枝就好,显得亲近。” “闻道友。”谢无期深吸一口气,“敢问,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传承之地?” 祝无虞无辜眨眼:“不知道啊。” 系统没说。 谢无期:“……” 他沉默片刻,又问:“你之前提及,师承……高忠雾里和高忠化雪?不知这二位前辈乃是何方何人?我游历四方,竟从未听过。” 听名字,不像是他们中州人士。 倒像是某个偏远的蛮夷之地出来的。 祝无虞叹了口气,深沉道:“你们自然是没听说的,还没到它们出现的时候。” 谢无期悟了,原来是不世出的隐士高人。 难怪招式如此诡异莫测。 一个筑基期都能凭此秘法反杀三位金丹。 若是能与这二位高人交流一番,想必一定大有收获。 “闻道友,等出去后,跟我打一扬吧。”谢无期战意凛然,“我会把修为压到跟你一样的筑基初期。” “不打。” 祝无虞果断拒绝,“要打,我也只跟你在床上打。” 谢无期:“……” 他下坠的轨迹忽然歪了一下。 *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祝无虞思绪都被打乱了,百无聊赖地仰头看向头顶。 云寂闭目端坐,青色袈裟微微散开,整个人宛如一朵青莲,丝毫不受外物影响。 “禅师!” 祝无虞决定找他搭话,“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们啊?” 云寂微微睁开眼:“小僧此次入世,乃是为了寻找一个有慧根之人,渡其皈依我佛,本来看中了之前那位背棺材的施主,不过如今看来——” 祝无虞大惊失色:“禅师!你也太过分了!无期兄不过就是捶打了五百下自己的魔丸,你就非要人家跟你一起当和尚,万一还可以抢救一下呢!?” 云寂:“……” 谢无期:“……” 两人下坠的轨迹同时歪了一下。 祝无虞警惕道:“禅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已经算过了,无期兄与我有缘,你来晚了!等我上完……咳,我是说,等我们将来若是分手,他为我肝肠寸断,你再来劝他当和尚也不迟。” 谢无期的怒吼从下方传来。 “都说了我不会为女人肝肠寸断!!” 祝无虞拿他没办法:“好啦好啦,不是肝肠寸断,是痛不欲生、看破红尘行了吧。” 眼看谢无期气得当扬就要拔剑同归于尽。 云寂念了句佛号,温声提醒:“二位,看下面,似乎要到了。” 底下两人顿时齐刷刷低头看去。 只见下方浓郁的水汽扑面而来,透过白色雾气,隐约可见一处面积不小的深潭。 “看吧,我就说了,悬崖下另有玄机!”祝无虞洋洋得意。 三人不敢怠慢,各自掏出法宝,准备各显神通。 眼见离水潭越来越近,正要出手时—— 异变陡生! 一根需要数人合抱才能围起来的巨木,不知从何处猛然冒出,被操控着扫向下坠中的几人,速度快得惊人。 “砰!” “砰!” “砰!” 祝无虞感觉背部传来一股重重的推背感,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被撞飞出去,砸进了某个距离水潭仅有几米高的崖壁山洞内。 紧随其后的是谢无期和云寂。 三声闷响过后。 空旷的崖底,突然响起一声苍老的欢呼声: “好球!一杆进洞!哈哈哈人总算齐了。” 第66章 我还要攒钱给娘子买喉结罩呢 祝无虞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 一直在做琐碎的梦,梦中闪过很多人和事。 她想要抓住细看,却如同雾里看花,什么也看不清。 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似乎被什么重物压住,压得她喘不过气。 “唔……”祝无虞哼唧了两声,想要挣脱束缚。 “官人,你醒了。” 祝无虞迷迷糊糊睁开眼。 一张苍白英俊的脸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那人黏黏糊糊地亲着她的耳朵,留下一串湿热的舔痕,“今天不去摆摊了,好不好?” 祝无虞脑子还有些懵,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摆摊怎么行!我还要攒钱给娘子买最新款的喉结罩呢!” “真可爱。”男人愉悦地低笑,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脸颊,没怎么用力。 “怎么办,更加不想放官人出去了,要是被外面那些野狐精抢走了可如何是好。” “等、等等……不许闹了,”祝无虞感觉对方的手开始不老实,红着脸恼怒道,“再闹我要生气了!” 身上磨磨蹭蹭的男人,这才听话地缓慢撑起身,注视着她。 眼眸漆黑,几乎要把她的影子完全吞噬。 祝无虞掀开被子,浑浑噩噩地爬下床。 男人无比自然地帮她穿起衣服,动作熟练又温柔,在此过程中,还趁机偷亲了她好几次。 祝无虞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铜镜里模糊的面容,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涌上心头。 她忽然问:“娘子,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男人替她梳头的动作一顿,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微蹙:“官人今日是怎么了?尽说胡话,你自然是许仙,许大官人啊?” 许仙? 白娘子? 祝无虞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陌生的词汇。 她试探性喊了一句:“白娘子?” “嗯?我是你娘子不错,但这里只有一位白郎君。” 男人缓慢地眨了眨眼,细细观察她的脸,“官人,你到底怎么了,今天好生奇怪,还是别去摆摊了,我看你就是累着了,我们再去床上躺一躺吧。” “……”祝无虞吓得一个激灵,抓起桌上的行囊,夺门而出。 * 身体习惯性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街坊邻居跟她打招呼。 “许官人,又去摆摊啊?” “今天怎么这么早,平日里可是要日上三竿,白郎君才舍得放你出门。” “哎哟,新婚夫妻,蜜里调油,自然舍不得分开半刻!” 祝无虞一概哼哼哈哈地应付过去,脚步默默加快。 “许官人!许官人!”有人忽然从旁边伸出手,一把抓住她背后的小架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今天不摆摊了吗?” 祝无虞扭头。 看到是一位爽利的大姐,搭了个棚子卖面食。 她的棚子旁边,正好有个空位。 祝无虞愣了愣,走过来放下家当:“摆,当然要摆,刚刚在想事情,没看路。” “我就知道。” 大姐手脚麻利地开始扯面,“还是老样子,一碗肉丝面?” “对,多放辣。” 祝无虞把摊子支起来,升起那面略显破旧的幌子时,瞥了一眼。 龙飞凤舞一行字,铁口直断许半仙。 “……” 奇怪,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大夫才对。 吃面时,祝无虞有意无意地和隔壁大姐套了下话,混乱的记忆也慢慢变得清晰。 想起来了。 对,她是叫许仙,这杭城里一名摆摊算卦的卦师。 她也想起和家里那位白郎君是如何相识的了。 * 清明那日,天降大雨。 一位身着白衣的俊美郎君,在断桥上被雨水砸得浑身湿透,紧贴在身上,不经意地露出了隐隐绰绰的八块腹肌。 祝无虞正巧雇了艘船去游湖。 见此情景,扒着船沿大声招呼:“那位郎君,雨下得这么大!我这里还有位置,你要不要上船来避避雨?” 白郎君闻声抬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我见犹怜。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等上了船,白郎君立刻僵住不动了。 狭小的船舱内人挤人,几乎无处下脚。 祝无虞伸手:“承惠,避雨十文钱一位,不找零。” 白郎君:“……” 祝无虞:“我这是小本生意,这船也是我租的,统一定价,童叟无欺!” 白郎君黑着脸掏出十文钱,递过去。 祝无虞立马扬起脖子喊:“都往里面走一走啊,里面还有位置,不要堵在门口不动,给新来的这位让让位置!” 白郎君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坐在船舱口,一直坐到船上所有人都下光了。 祝无虞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位郎君,我要回家了,你还不下船吗?” “不下。”白郎君赌气地吐出两个字。 祝无虞耸了耸肩,真是个怪人。 她把船停在岸边,过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来收船。 又捡起自己的伞,就准备回家数铜板。 擦肩而过时,白郎君倏地伸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腕。 “站住。” 祝无虞吓了一跳:“你干什么,速速放手,我警告你,我道上有人的。” 白郎君盯着她,生硬道:“你把伞借给我。” “凭什么!”祝无虞立刻警惕地把伞抱在怀里,“我还要用呢,万一回去路上下雨怎么办。” 白郎君眼神更沉:“给我。” 祝无虞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抱怨:“……又不贵,你自己下船买一把就是了,干什么非要抢我的。” 最后,伞还是被这个狗男人抢走了。 祝无虞气得睡觉前,用了足足半个时辰,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地控诉此人的无耻行径,才含泪入睡。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这位白郎君就找上门了,说是要来还伞。 自此,就像鬼一样地缠上了祝无虞。 * 一整天,卦摊前冷冷清清,一个来算卦的人都没有。 祝无虞灰溜溜地收拾摊子回家。 一个子没赚到不说,还贴进去一碗面和两根糖葫芦。 到了家门前,她有点不好意思进门,磨磨蹭蹭地站在门口左右张望。 门忽然被从里面推开。 白郎君惊讶地看着她:“官人,你回来了怎么不进门?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说着,他接过祝无虞肩膀背着的行囊。 祝无虞支支吾吾,随便找了个借口:“没什么……我看今天巷子里好热闹,咱们隔壁是不是新搬来了几户邻居?” 白郎君闻言,面色倏地一冷:“当然热闹。左边这户,搬来了一个秃驴,自称法海禅师,说是要来度化有缘人。右边这户,搬来了一个耍剑的,叫什么燕赤霞。” 祝无虞:“?”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违和感越来越重了。 “那对面那户呢?”她呆呆地问。 话音刚落,对面那户人家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位梳着怪异小辫、半张脸上有刺青的男人走了出来,笑眯眯地朝白郎君打招呼,眼神却若有若无地飘向祝无虞。 白郎君看起来极其不愿意看到他,侧了下头,语气硬邦邦地介绍:“……是我表弟,说是家中遭了难,来投奔我了,你不必理会他。” 祝无虞脑中灵光一闪:“他叫小青对不对?” “小青?” 白郎君微微眯起眼,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又是官人从哪里新认识的小郎君?家住哪里,年方几何?” “没有的事!”祝无虞从行囊里拿出水杯,掩饰性地猛灌一口,“……我回来的路上,听街坊说搬来了个叫小青的,可能、可能听错了。” 白郎君将信将疑,目光在她和对面的表弟之间转了转,才冷哼一声。 “必是听错了,他不叫小青。” 祝无虞刚松了口气。 就听到白郎君淡淡补充道:“他叫马文才。” 祝无虞一口水喷了出来:“噗——咳咳咳咳!!” 第67章 我家娘子千真万确只有一个 白郎君这几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夜里,在床笫之间……简直只能用失控来形容。 被他那双眼睛攫住的时候,祝无虞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眼前的男人似乎快要维持不住人类的皮囊了。 下一秒就会撕裂伪装,露出某种冰冷、滑腻的真实面目。 那绝非什么良善之物。 到最后,祝无虞腰酸腿软,是真的想逃了。 汗涔涔的手臂刚刚颤巍巍地伸出床帏,寻求短暂的自由。 便被另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迅速追上。 十指强硬地挤入她的指缝,不容抗拒地拖回黑暗之中。 意识模糊间,有人贴在她耳边,用温柔到近乎阴冷的语调,一字一句地低语: “我才不会把官人给别人分享……一根头发丝,一块骨头,一滴汗……都不行,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祝无虞眼睛都睁不开,累得不行。 只想求他,早点睡吧,别熬夜把身体玩坏了,来日方长,以后她还要玩呢。 * 没过几天,风平浪静的咸鱼生活被打破。 祝无虞同时收到了三份请帖。 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初来乍到,邀请许官人携家眷上门吃饭,联络一番邻里感情。 落款分别是燕赤霞,法海禅师和马文才。 巧的是,他们三人居然把时间定在了同一天。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祝无虞发现,她这三位新邻居,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右边的燕赤霞,是个职业捉妖人,整天抱着一把破剑,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 祝无虞本着远亲不如近邻的原则,好心端了碗白郎君做的桂花糕送去。 对方开门,剑先出来半截。 看清是她,才冷冰冰地停手,上来就说:“你家那位娘子,是条修行千年的蛇妖,你整日与这种阴邪之物厮混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胡说八道!” 祝无虞差点把桂花糕扣在他头上,理直气壮地反驳。 “别欺负我没见识,我可是读过《异兽志》的,上面白纸黑字写了,蛇都是有两个唧唧的,我家娘子千真万确只有一个,我亲手验过,绝对没错!” 燕赤霞当场愣住了。 他当时的表情,祝无虞能记一辈子。 一边怒斥:“荒唐!不知羞耻!” 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俊脸上,一边难以自抑地浮现出一层不太明显的薄红。 连耳根子都透出点粉色。 左边这位法海禅师,估计是当和尚当疯了。 见到祝无虞,那双慈悲目就熠熠生辉。 非说她慧根深种,与佛有缘,一定要渡她出家当和尚。 还给她下了几句批语:“红尘劫,孽缘缠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祝无虞怒目而视。 这厮什么意思? 在她面前说这些,是不是在故意挑衅她。 好歹也算是半个同行,居然耍这种手段,抢她的生意。 玩得真脏啊! 祝无虞气得把刚送出去的点心,又一把抢了回来。 走之前丢下一句:“禅师,我看你面染春色,目有流光,恐怕是红鸾星动,你还是先渡渡你自己吧。” 至于对面那位马文才马郎君。 祝无虞简直懒得说他。 她本来想着,好歹是白郎君的娘家人,总得慎重对待。 谁知那马文才一看到她,就用挑拣货物般的眼神,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还伸出手,对着她的脸颊又是掐又是扯。 “嗯,长得是不错,”男人捏着她下巴,冷笑,“但那又怎样?” “我们老家那边确实是有兄弟二人共侍一妻的道理,但你休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得到我……” “少说也要三书六礼,四书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听明白了吗?”马文才咄咄逼人地盯着她。 祝无虞:“……??” 她吓得把点心盒子往对方怀里一丢,就落荒而逃。 白郎君怎么没告诉她,他家还有这种荒谬规矩! * 祝无虞愁眉苦脸地翻着桌上那三份请帖。 奇怪…… 为何总感觉到一股幽幽的目光,如芒刺背,可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房间里只有她和白郎君两个人。 床边,白郎君手里拿着针线,微微垂眼,正贤惠地帮她缝补白天不小心刮破的衣袖。 他本就长得白。 被烛光一照,好似一团冷玉,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祝无虞试探着开口:“娘子,你说,这三家请帖,我们去谁家好呢?” 阴影里,白郎君捏着针的手指猛然收紧,面容几不可查地扭曲了一瞬。 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那副嘴角含笑的模样,轻声道:“全凭官人做主,官人,更喜欢去哪一家呢?” 喜欢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狠劲。 汹涌的妒火让他的黑眸亮得惊人。 祝无虞被看得发毛,小声问:“娘子,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与他们来往啊?” 白郎君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怎么会呢,官人多虑了,有这么多兄弟来陪我,热闹得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祝无虞默默指了指:“……娘子,你别笑了,你手里的针好像断了。” 唉。 她这娘子什么都好。 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床上功夫更是惊天地泣鬼神。 让她又爱又怕。 生活上也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出门前,衣服、行囊、充饥的点心全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她要是赖床,娘子还会用温水拧干的软布,一点点地帮她擦拭脸颊和脖颈,耐心哄她起床。 回家时,家中永远飘着诱人的饭菜香。 虽然祝无虞每天在外面挣不到几文钱,娘子还是会用那种心疼怜爱的眼神看着她。 说她为了这个家奔波辛苦了。 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每天睡觉前还不忘打热水帮她洗脚。 就是洗着洗着,总爱抱着她的脚又亲又舔这个怪癖,让祝无虞有点适应不良。 总而言之,哪里都好。 唯独有一点,心眼略小,善妒,过于黏人。 总怀疑全天下的人,都想抢走他官人。 祝无虞下意识摸了摸右眼处的红色胎记。 每次亲密时,白郎君格外偏爱此处,从眼睛开始,虔诚又贪婪地舔遍全身上下。 现在这世道,讨一门娘子多不容易啊。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白郎君真是想多了,除了他,还有谁看得上自己这么个毁了容的穷算子。 不过,被这样无条件地喜欢,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 想到这,祝无虞一拍桌子,决定了:“算了,都拒了吧,谁家也不去!免得说我们家厚此薄彼,得罪邻居。” 白郎君缝补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 浓色的唇缓缓勾起。 白郎君忽然丢开针线箩筐,起身把祝无虞一把抱过来,搂在怀里,在她颈窝、脸颊、唇上又蹭又舔。 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官人,你对我真好……我好高兴……我真的……太高兴了!” 祝无虞被迫仰着头承受对方过于热烈的情绪。 好几次想开口说:“够了,可以了,快停下”。 白郎君就会亲她的眼睛,亲她的嘴唇。 用黏腻的技巧让她浑身发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 次日,祝无虞捂着腰,龇牙咧嘴地打开门。 门槛上又整整齐齐摆着三封一模一样的请帖。 她狐疑地捡起来一看。 内容跟上次差不多,还是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想要邀请许官人聚一聚。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三位邻居不约而同地把地点定在了同一处。 她家。 祝无虞:“??” 谁允许的! 你们脑子有毛病吗?! 跑到被邀请的人家里办你们的乔迁喜宴??? 第68章 三只手同时摸上了她大腿 祝无虞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邻居们的请求。 没办法。 她这人有个致命弱点。 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那三份请帖下面,十分懂事地各自附上了一封沉甸甸的银子。 美其名曰是场地使用费。 并且再三保证,完全不需要许官人家中准备任何吃食,他们会直接让城里最好的酒楼备好席面送来。 她只管收钱和提供院子就行。 祝无虞把银子揣怀里,偷偷躲进屋掰着指头算了算。 这些钱加在一起,别说只是用一次,买下这个家都绰绰有余。 她顿时有些震惊。 一个下山的和尚,一个风餐露宿的捉妖人,再加上一个家道中落的破落户,哪来这么多钱?! 她自己可是辛辛苦苦摆了十年摊,省吃俭用,抠抠搜搜,再加上白郎君的私房补贴,才勉强买下这处小院。 呵,果然一个个都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祝无虞忍不住阴暗地忖度。 * 到了乔迁宴那天。 祝无虞心里惦记着事,坚持出去摆了大半天的摊,赚了几十个铜板,终于凑够了买喉结罩的钱。 顿时摊子也不管了,喜滋滋地冲去店铺,精挑细选,最后选定了一款白色薄纱材质的。 想象着把它弄湿了贴在皮肤上,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这几日低气压持续笼罩着自家院宅。 白郎君在生她的闷气。 那天,祝无虞支支吾吾地跟他说,毕竟是新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要一起吃个饭比较好,所以她稍微安排了一下,把他们全都请到家里来了。 说这话时,她脸颊烧得慌。 总归是自己出尔反尔。 白郎君没说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出房间。 之后,饭他还是照做,衣服也照旧收拾得整整齐齐。 甚至,祝无虞起夜时。 还撞见白郎君给她搓洗贴身衣物。 察觉到祝无虞的靠近,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动作不停,自顾自地拧干,然后越过她去院子里晾晒。 祝无虞心虚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好不容易等到白郎君带着一身凉气回来。 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滚。 他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顺势把她揽进怀里亲亲舔舔,只是身体稍微僵硬了一下,淡淡道:“很晚了,睡吧。” 这下,祝无虞真的慌了。 所以,她决定了,今天夜里,趁着酒兴,一定要让白郎君看到她的诚意。 前些日子他提出的那些过于放肆的要求……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满足。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放不下身段,哄不回娘子。 大不了,事后歇上三天,不出门摆摊就是了! * 一番磨蹭下来,到家时已是天色微黑。 祝无虞揣着新买的礼物,深吸一口气,推开自家院门。 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愣在原地。 黑漆漆的院子,一盏灯也没有点。 只有院子中间摆了一张四方桌,四个风格迥异但同样英俊的男人,各坐一边,一言不发。 月光惨淡,死气沉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刚刚经历过激烈争吵后的僵持。 这到底是乔迁喜宴还是吃席? 一时之间,祝无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的眼睛巡视一圈。 发现四张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燕赤霞面覆寒霜,一只手按在剑柄处,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大杀四方。 法海禅师脸上挂着一贯的浅笑,手里慢悠悠地转着佛珠,眼神意味深长。 对面的马文才不知被谁气得够呛,抿着唇,眼里全是杀气。 而主位上的白郎君,本来都已经扯出了一个讥讽的冷笑了,看见祝无虞推门进来后,光速变脸,换上了一副“我委屈但我不说”的表情。 他软软地喊了一声:“官人,你回来了。” 燕赤霞毫不留情地拆台:“倒是会装。” 白郎君眼神一厉,还没开口。 旁边的马文才掀起眼皮嗤笑:“喂,你这臭捉妖的,许官人和我哥夫妻恩爱,关你屁事,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 法海禅师适时开口:“诸位施主,若是再吵下去,这桌从太白楼订来的席面,可就要彻底凉了。”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刀光剑影,暗流涌动。 最后,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僵在院门口的祝无虞身上。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祝无虞该坐哪里? 按理说,她自然应该和白郎君坐一起。 但是,这桌子不知道是谁准备的,有点过分小巧了,如果她和白郎君坐一边,就必须紧紧挨着,半搂半抱的那种。 那怎么可以! 在房间里怎么闹都行,当着这么些外人的面,祝无虞觉得这严重有损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她挠了挠头,刚想说点什么。 燕赤霞忽然起身,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扣了两下桌面:“你坐这里。” 白郎君语气很不客气:“燕郎君是否管得太宽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你家。” 马文才跃跃欲试准备掺一脚。 “好了,都不许吵了,听我说!” 再吵下去,今天真的别想吃饭了。 祝无虞清了清嗓子,指挥他们:“我一个人坐一边,你们四个挤一挤,行了吧?” 既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那就干脆让所有人都不满意。 众人齐齐沉默。 * 宴席就在这种诡异至极的气氛中开始了。 或许是顾忌法海出家人的身份,酒楼送来的菜色是全素宴,菜色很丰盛,色香味俱全。 不过桌上的人显然都志不在此。 祝无虞啃着菇排,目光从左看到右,转了一圈。 依次和每个人对上了视线。 “……” 顿时觉得胃口全无。 为了打破僵局,祝无虞放下筷子,举起一杯酒:“那什么,今日各位乔迁大喜,备此盛宴,足见各位豪爽热忱!话不多说,一切都在酒中,我先干为敬。” 她刚抿了一小口,突然想起什么,尴尬地对法海笑笑,“抱歉抱歉,忘记禅师你不能喝酒了,别介意。” 法海同样笑道:“无妨,许官人今日辛苦了,小僧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这杯酒过后,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 其余几人轮番上前给祝无虞敬酒,理由五花八门。 白郎君的手伸过来:“官人酒量浅,我代她喝。” “不要紧。” 祝无虞被眼前这阵仗弄得头皮发麻,干笑着摆手,“几杯酒而已,我可以,娘子你歇一歇。”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祝无虞眼睛都呛红了。 她本来酒量就一般,几杯下肚,脑袋就开始晕乎乎的,脸颊通红,看人都有重影了。 酒壮怂人胆。 祝无虞在桌子底下,偷偷伸出一只手,迷迷瞪瞪地往白郎君的方向摸去。 摸了一下。 嗯?怎么没有反应,还在生气? 祝无虞毫不气馁,再接再厉。 连摸好几回,终于委屈地放弃了。 突然,祝无虞脸色一僵:“!!!” 她感觉到至少有三只来自不同方向的手,几乎同时摸上了她的大腿。 第69章 可恶,到底是谁偷亲的她 祝无虞脑袋里有点打结。 但大腿上传来的触感却清晰得吓人。 她静静感受了一下—— 千真万确,就是三只手! 祝无虞坐不住了,猛地睁大眼睛,试图从对面几人的表情里找出蛛丝马迹。 可每个人都正襟危坐,手还都放在桌子底下。 一时半会儿真看不出来是谁如此大胆。 她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咳……好了,不许开这种玩笑了。” “什么玩笑,喝醉了?” 右手边的白郎君倾身凑近,从袖子里掏出布巾,帮她擦拭鼻尖上的汗。 “!!” 祝无虞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手在眼前晃来晃去。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不是娘子,那岂不是意味着,剩下三人……人人有份!? 就在她万分惊恐之际,其中一只手,格外不规矩地朝里探了探,力道加重了几分,带着某种暗示。 “啊!” 祝无虞吓得低叫一声,脸颊通红地收拢双腿,气急败坏道,“你们……别太过分了!” “过分什么?”燕赤霞冷冷抬眼看过来。 其他两人也略带疑惑地看向她。 祝无虞有苦说不出。 急中生智,干脆挥倒了手边的酒壶和酒杯。 眼看酒液就要泼洒一地,燕赤霞几乎是瞬移般伸手,稳稳捞回来,动作干净利落。 两只手都明晃晃地出现在了桌面上。 祝无虞简直快昏过去了:“……” 她已经分不清腿上到底有几只手了。 酒意让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 温柔的安抚和恶意的亵弄混合在一起。 到底是谁! 排除了两个,还剩下两个,一个是出家人法海,一个是娘子的表弟马文才。 无论是哪个答案,听起来都很可怕。 祝无虞昏头昏脑地瞪了一眼法海。 恨恨地想,好一个花和尚。 还劝我皈依佛门,那是皈依佛祖吗,分明是想让我皈依你!太无耻了! 看我怎么揭开你的真面目。 祝无虞抬了抬下巴,带着几分挑衅和醉意说:“禅师,劳驾,帮我倒杯酒。” 让一个出家人来倒酒,这要求着实有些过分。 但祝无虞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现在只想搞清楚,是谁的手! 法海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 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暖玉生辉,悲悯众生,一旦不笑了,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让祝无虞竟然有些不敢直视。 法海深深地看了祝无虞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依言拿起酒壶,替她斟满一杯。 饶是祝无虞喝得再醉,这会儿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不对啊,马文才也就两只手…… 那她现在腿上这么多手的触感是哪里来的? 见鬼了不成! * 祝无虞晃晃脑袋,恍然大悟,喝醉了!一定是自己喝太多出现幻觉了! 她就说嘛,邻居们个个有头有脸,绝不可能是如此孟浪之人。 “我……我去更衣,诸位随意。”祝无虞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放完水,被冷风一吹,酒劲上来,祝无虞觉得脑袋更沉了,脸颊烫得厉害。 她摸出怀里的礼物,放在手心慢慢揉捏,一颗心滚烫地想着,待会儿宴席散了,要怎么给娘子一个惊喜呢? 要不,先找个由头把白郎君的眼睛蒙上…… 然后……嘿嘿…… 祝无虞傻笑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经过黑暗的廊桥时,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 一个不注意,身体猛地向前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身后扶了她一把。 一股清冽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尖。 是白郎君惯常用的香的味道。 “娘子!” 祝无虞想也没想,顺势转身扑进来人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就往对方唇上亲,嘴里还含含糊糊地撒娇道歉。 “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 白郎君愣了一下,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仍在生气,扭头不停地闪躲。 祝无虞醉意上涌,又满心想要哄人,感觉到娘子的推拒,顿时又是委屈又是恼怒。 给你台阶就下! 再哄不好,我可就要生气了! 她那点倔脾气也上来了,再次扑上去,非要亲到不可。 “等……” 白郎君刚试图发出一个音节,就被祝无虞彻底堵了回去。 祝无虞又是吮又是舔,将毕生所学的吻技发挥到了极致。 这一下彻底把白郎君给震住了。 他不再挣扎,双手垂在身侧,身体紧绷得快断裂开来。 祝无虞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到处乱摸。 头顶传来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 忽然,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强硬地按到自己后腰处,不肯让她继续点火。 两人身体贴得更近。 迷迷糊糊间,祝无虞总感觉今天的娘子与平时不太一样。 平日里白郎君的亲吻是漫长、深入,有足够的耐心,一直亲到她喘不过气为止。 可这次,明显生疏了不少。 更像是……祝无虞在主导? 显得笨拙又凶狠。 * “轻点!” 祝无虞贴在白郎君耳边,呼着热气,黏糊糊地暗示,“那么毛毛躁躁干什么……看我今天晚上表现好不好?不许生我气了。” 祝无虞牵着他的手,就要往自己衣襟里探去。 她听到白郎君很重地喘了一声。 手一直在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祝无虞无比熟悉的声音:“官人?官人你没事吧?” 如同寒冰腊月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祝无虞瞬间酒醒了大半。 ……如果说喊她的那个是白郎君,那现在这个抱着她亲得七荤八素的人,又是谁??? “!!” 祝无虞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着往后退。 那人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亲吻中,竟下意识地追过来,恋恋不舍地还想再亲。 祝无虞又慌又乱,想都没想,抬脚就狠狠踹了对方一脚。 男人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 祝无虞趁机转身,拔腿就跑。 跑到光亮处,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口水。 嘴唇红得不能见人,一看就是刚刚干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她冲回房间,手忙脚乱地洗了把脸,又把衣服和头发重新整理了一遍,才硬着头皮,做贼似的挪回前院。 “官人,没事吧,怎么去了那么久?”白郎君立刻迎上来,目光在祝无虞的唇上停留了几秒。 祝无虞心虚得要命,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含糊道:“没、没事……就是酒气上头,去吹了会儿风。” 回到桌上,祝无虞惊疑不定地扫过另外三个男人。 觉得每个人都有嫌疑! 她深吸一口气,先把法海禅师扯到一边,虚张声势地逼问:“禅师,你老实交代,你的嘴巴为什么红红的!” 法海微微挑眉:“许官人准备的茶水不错,小僧贪杯多饮了些,许是茶水润湿所致,有何问题吗?” 行吧……说得过去。 祝无虞胡乱摇头:“没有,我随口问问。” 她又找了个借口,带燕赤霞到旁边,开门见山:“燕郎君,你的嘴巴怎么也这么红!” 燕赤霞瞥她一眼,表情寡淡地说:“我不嗜辣,太白楼的饭菜不合我口味。” 好吧……也能解释。 最后,祝无虞把杀人般的目光投向马文才,揪着他的辫子到僻静处,恶狠狠道:“嘴巴红成这样,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说!” 马文才同样恶狠狠地瞪回来:“许仙你特么有病吧,老子嘴唇天生就这么红,羡慕啊?” 祝无虞:“???” 第70章 好啊原来是你! 那条精心挑选的喉结罩,终究没能送出去。 乔迁宴散场后,祝无虞才惊觉礼物弄丢了。 她偷偷摸摸打着灯笼去廊桥附近找了一圈,死活没有找到。 又不敢声张,只能忍辱负重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恶的贼人! 祝无虞恨得牙痒痒,偷亲就算了,居然还顺手牵羊偷她的东西。 别被她揪出来是谁。 祝无虞是绝对不会反思自己的。 虽然最开始的确是她认错人了,但是她一个喝醉的弱女子,能有多大力气? 不信那个狗男人真心拒绝会推不开。 到最后,还不是追着她又啃又咬,手更是…… 停! 停止回忆。 千错万错,都是贼人的错。 祝无虞才不会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比如说边哭边沐浴,说些什么自己不干净了的狗屁话。 她只会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 当晚,祝无虞旁敲侧击地问白郎君,在她离席那段时间,都有谁离开过。 白郎君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官人离开后,席间气氛不佳,似乎每个人都先后离席了片刻,所以我才会出来寻你。” 祝无虞:“……” 等于没问。 她不敢再细问下去,生怕他发现端倪。 白郎君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云雨过后,男人窝坐在床榻上,乌发垂散在床,面容显得格外苍白,看上去当真像个邪气四溢的妖鬼。 在他身旁,祝无虞像条燃尽的咸鱼,躺得笔直。 白郎君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官人,最近怎么对我这般……体贴周到?” 祝无虞心里咯噔一下,干笑:“这话说的,难道我以前对娘子就不够体贴吗?” 白郎君支起脑袋,一双黑眸在烛光下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还以为,官人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才如此殷勤呢。” 他意有所指,指尖在祝无虞微微红肿的嘴唇上轻轻点了点。 “……” 祝无虞无语凝噎。 她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只有嘴最硬。 当即厚着脸皮倒打一耙,佯装生气:“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好啊,你居然恶意揣测我,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去书房睡,我们分居!” 说着,就要翻身下床,动作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头。 然后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下一秒,就被白郎君抓回去了,按在床榻之间结结实实一顿亲,亲得她晕头转向。 “娘子……” 祝无虞像只八爪鱼一样,顺势缠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地撒娇。 白郎君第无数次拿自家这个胆大包天的官人毫无办法。 *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快到端午。 这日,祝无虞早早收摊,准备去隔壁街排队买点蜜饯粽回家给娘子尝尝。 刚收拾好东西,突然被一伙人围住了。 “小算卦的,被我逮住了吧。”为首的人啪地一声合上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的摊桌。 祝无虞记得这人。 是杭城王员外家的小儿子,才十六七岁,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出来调戏良家。 之前他来自己摊子上算过一卦,非逼着祝无虞算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祝无虞那半吊子算卦水平,对付这种草包绰绰有余,眼都不眨地扯了一堆哄人的万能套话敷衍他。 “首先呢,王郎君你眉宇开阔,命中注定桃花旺盛,有很多女人倾心于你。” “其次,从手相看,你是一个慷慨大方又重感情的真男人。” “在旁人眼里,你看上去稳重可靠,有男人味,但实际上……”祝无虞压低声音,“你内心深处住着一个孤单敏感的小男孩,你渴望遇到一个人,看穿你坚强的外表,懂你的幼稚和纯爱……” 话还没说完,这位王郎君手里的扇子“啪嗒”掉在地上,两眼放光,如同找到了人生知己般,一把握住祝无虞的手。 “神算子啊!” 祝无虞也没客气,狠狠敲了他一笔。 本来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没想到王郎君像是赖上了她,三番五次地上门纠缠,非要祝无虞跟他回府深入详谈。 祝无虞惹不起总躲得起。 跟打游击战似的,换了好几处地方摆摊。 结果今天还是被堵了个正着,看这架势,对方怕是要来硬的了。 祝无虞微笑:“王郎君,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我是想和你好好说,可你一直在躲我。你整日在外辛苦摆摊,风吹日晒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王郎君边说,边渐渐逼近。 祝无虞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咳……王郎君,你也知道,我已经成家了,我娘子还在家等我呢。” 王郎君不以为意:“成了家又如何?等你跟了我,就知道权利和金钱才是人生的补品,大补!你要是实在放不下你家那位,把他一起带来我家也行,本少爷养得起!” 祝无虞终于听不下去了,梆梆两拳,往那张放大的脸上痛殴过去。 “啊!” 王郎君捂住左脸,非但没有生气,眼睛反而更亮了。 “好香啊,你打我的拳头都是香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多打几拳,这边脸也给你打。” 祝无虞:“……” 我靠,疯子。 “那你先把眼睛闭上。” 王郎君乖乖照做。 等了半天,感觉不对劲,睁眼一看,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 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祝无虞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暗巷。 岂料尽头竟是一堵墙。 她大感晦气,正准备来个助跑翻过去。 忽然,角落里某扇不起眼的小门打开了,一只手臂将她猛地拽了进去,反手按在墙上。 “唔!”祝无虞魂都被吓飞了。 另一只手反应更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对方手掌宽大,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茧,磨得她脸颊生疼。 门外,王郎君的手下们吵吵嚷嚷地呼啸而来,脚步声杂乱。 “人呢?跑哪儿去了?” “肯定跑远了,追!” 声音又逐渐远去。 狭窄的空间里,所有感官都都被无限放大。 祝无虞只能听到自己失序的心跳声,以及对方灼热的呼吸,落在她发顶。 直到外面的动静彻底消失。 祝无虞才松懈下来,用眼神示意燕赤霞可以放开她了。 自从上次的乔迁宴后,隔壁那几家总是大门紧闭,空空荡荡。 仿佛买下那房子,就真的只是为了来她家吃一顿饭。 * 燕赤霞没有立刻松手。 眼前的男人大半张脸陷在阴影里。 他有一对微陷的眼窝,瞳孔颜色很浅,盯着人看时,会让人情不自禁想起某些冷血动物。 这是导致他看起来十分难以接近的最主要原因。 “你总是这样吗?”燕赤霞突然开口。 祝无虞:“?” 他太用力了,祝无虞感觉自己的脸颊骨头都在痛。 她艰难地动了动下巴。 张合间呼出一点热气。 掌心潮热。 “不许动。”燕赤霞拧着眉,咬牙切齿警告她,“每次做事,都不考虑后果。” 祝无虞简直莫名其妙。 她做什么了? 不就是日常摆摆摊,偶尔骗点小钱,不幸被变态纠缠上了。 忽然,她心里灵光一闪。 “好啊!原来是你!”祝无虞挣扎着,愤怒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那天晚上在廊桥亲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她声音越说越小。 因为燕赤霞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其可怕。 表面的薄冰裂开了。 底下是汹涌的、她看不懂的暗流。 燕赤霞看着这张被迫仰起的漂亮脸蛋,因为缺氧而泛着红晕,睫毛轻颤。 不知怎么的,心口处也跟着痒了起来。 祝无虞每说一个字,这种无来由的痒意就更加明显一分。 “不是我。”燕赤霞的话简直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为什么不是我”。 他没说谎。 严格来讲,那晚,燕赤霞只是一个恰好路过,不小心目睹了全程的旁观者。 第71章 不知羞耻为何物 燕赤霞仍记得,下山那日,师父凝重的面色。 “此妖乃天地怨气所钟,凶戾异常,若不将其铲除,人间必有大乱,苍生危矣。” 谁能想到,预言中会掀起血雨腥风、颠覆人世的大妖,此刻竟蜗居在这杭城一隅,与一个寻常女子扮作夫妻,过着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 太可笑了。 这种存在,竟然也会学着人类,捧出一颗真心献给旁人。 燕赤霞嗤之以鼻。 他潜伏在暗处,冷眼观察了他们很久。 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从大妖身上偏移。 那个女人。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每日同床共枕的人,皮囊之下,究竟是怎样可怖的东西。 视线里,她又在赖床。 每天早上都这样。 哼哼唧唧,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腿动来动去,就是不肯起。 睡觉也极其不老实。 每次睡醒时,睡衣总会卷到肚皮以上,露出一截细白的腰。 成何体统! 燕赤霞无数次手指按在剑柄上,强忍住破开结界的冲动,想帮她把衣摆狠狠扯下来,严严实实扎进裤子里。 好不容易起来了,也不会立即下床。 一定要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发一会儿呆,等着白郎君帮她穿衣服、梳头。 接着就像被狗撵一样,慌慌张张地背起行囊,冲出家门。 女人的生活异常单调,且不务正业。 摆摊算卦,居然每隔五天,就要休息两天。 每天把摊子支起来之后,不管有没有客人,第一件事就是从兜里掏出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外面还假模假样地套着一层《卦师的职业素养》的封皮。 实际上全是各种不正经的话本。 一边看,一边偷偷从袖子里摸出白郎君为她准备的各式零嘴,飞快地塞进嘴里。 不敢正大光明地拿出来吃,纯粹是因为不舍得分给旁边的摊主。 有时候,吃着吃着,还会洒在身上。 女人做贼似的左右看看,然后偷偷把碎屑抖落到地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看得暗处的燕赤霞拳头都硬了。 说了多少遍!看书的时候不要吃东西! 还有,姿势也不对,坐直了!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兴冲冲地收摊回到家,她放下家当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扑到白郎君身上。 手舞足蹈地分享今天看的话本剧情有多离谱,或者又碰到了什么奇葩客人。 笑得东倒西歪。 那位白郎君总是漫不经心地听着,手里的书页却再也没有翻动过。 燕赤霞躲在阴暗角落里冷笑。 又在装。 一个没有心的妖鬼,听得懂人类跌宕起伏的故事吗? 说实话,燕赤霞修行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人。 动不动就撅起嘴要亲,张开手要抱,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还懒得要命,能躺着绝不坐着,路也不愿意走。 就像现在,茶杯明明就在下床几步远的地方。 她偏偏不肯穿鞋,一定要颤颤巍巍地扒在床沿,半个身子探出去,伸长手臂去够。 够不到,就气急败坏地喊:“娘子!快来!” 白郎君帮她拿。 她还不肯,坚持只要白郎君扶着她的腰,让她自己够到才行。 燕赤霞冷哼:果然,摔了吧。 不对,准确来说,是摔进早已张开网等了很久的白郎君怀里。 过了一会儿。 窸窸窣窣。 黏稠水声。 燕赤霞面色铁青地移开视线,脖颈和耳尖都冒出明显的红,暴露了某人强作镇定下的混乱心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简直是……不知羞耻!伤风败俗! 他没错过白郎君搂着怀中人时,投向他藏身之处的阴冷目光。 两人隔空对视了几秒。 杀机暗涌。 燕赤霞不再停留,翻身一跃,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 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法海。 没错,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在日夜监视这只大妖。 燕赤霞代表昆仑道教一脉。 法海则出自金山寺佛门。 虽道不同,此次下山入世却为了同一个目的。 这才一左一右,租下了许仙家旁边的宅子。 而白郎君也并未坐以待毙。 妖族内部似乎也派出了另一名大妖前来。 只不过,燕赤霞冷眼瞧着,白郎君这次恐怕要引狼入室了。 那马文才看许官人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燕赤霞不止一次,在窥视那个女人时,与同样潜伏在暗处的马文才撞个正着。 两人极有默契地装作没看到对方,视线一触即分,各自换个位置。 仿佛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共识—— 在她面前维持表面和平。 这恐怕也是白郎君暂时默许的底线。 * 端午节就要到了。 每年这日,天地阳气最盛,白郎君的妖力会减半,变得异常虚弱。 往常他会提前躲进深山里。 但今年,到了这个节骨眼,他还迟迟不肯离开这红尘俗世。 原来大妖也有割舍不下的贪欲。 燕赤霞冷冷地想,既然你自寻死路,那便成全你。 若要彻底消灭这只大妖,就必须拿到他的血液或者发丝,作为媒介,制作出专门针对他的诛妖符。 大妖警惕心极强,平时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唯一的突破口,只能从那个女人身上下手。 远远看到她收起请帖,蹲在墙角,眉开眼笑地数银子数了好一会儿。 燕赤霞隐在树梢阴影里,扯起嘴角。 没见识。 一点世俗金银就高兴成这样。 要是让她看到自己昆仑洞府里堆着的私藏,岂不是要乐晕过去。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着,看了足足十分钟。 直到一阵风吹过,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他的私房为什么要给她看?? * 乔迁宴那天。 在祝无虞回来之前,许宅已经上演过一场混战。 二对二。 阵营分明。 大家很有默契,灵力内蕴,点到即止。 结果就是…… 好好的灯盏全被打灭了,摆好的梨花木桌凳四分五裂碎成了渣,就连那桌刚送来的、足足十八道菜的席面也被掀翻在地。 一片狼藉。 眼看着快到她收摊回家的时辰了。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停手。 下一秒,开始疯狂收拾残局。 燕赤霞黑着脸,一言不发地把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残骸,用最快速度扛出去扔掉。 马文才骂骂咧咧冲向太白楼,不管是用抢的还是买的,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再弄一桌席面回来。 “马施主,小僧只吃素斋,切记。” 法海平静地嘱咐一句,然后低声念起净地诀,将地面拖得光可鉴人,甚至带了点檀香味。 白郎君脸色最难看。 直接分裂出数条触手,一边修补被打坏的窗棂,一边将震歪的家具摆正,顺便把溅到墙上的酱汁擦得干干净净。 一刻钟后,许宅险之又险地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燕赤霞看着黑漆漆的院子,压低声音:“蠢货,忘记买烛火了。” 马文才:“蠢货骂谁?” 燕赤霞:“谁搭腔骂谁。” 马文才:“!!” 白郎君忍无可忍:“都给我闭嘴,不吃滚出去。” 法海瞥了三人一眼,并不参与,垂眸敛目,已然摆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 祝无虞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诡异中又带着一丝和谐的画面。 第72章 命都给你 祝无虞费力地把燕赤霞捂在她嘴上的手扒拉下去。 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心里衡量一番,试探着问:“真的……不是你?” “可是,可是法海禅师看着就为人正直,马郎君又是我家娘子的家人,就你嫌疑最大,你别装,该不会亲了不敢承认吧?” 她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拍了拍燕赤霞的肩膀。 “你放心,我不找你麻烦,你把你捡的东西还给我就行了。” 燕赤霞居高临下地看她,淡淡出声: “你连那个男人是谁都没认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投怀送抱?”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但凡心理素质差一点、脸皮薄一些的人,恐怕就要开始羞愧地反省了。 幸好祝无虞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已经很苦了,所以能怪别人的,千万不要怪自己。 她立刻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道:“奇了怪了,你这么有正义感,为什么当时不站出来阻止一下,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你是不是看得挺起劲的啊?” 燕赤霞沉默了很久。 他当时在做什么呢? 他原本正在祝无虞和白郎君的卧房里,翻找枕榻上的发丝。 马文才循着动静追过来。 两人正闷声打斗时,马文才忽然偏了下头,像是听到什么动静,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随即,这家伙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和他对峙,身形一闪就消失了。 燕赤霞停顿了一下。 终究还是先将找到的发丝妥善收好。 再赶过去时,就看到那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连自家娘子是谁都分不清,就那么软绵绵地扑进了马文才怀里。 他第一次痛恨捉妖人的视力太好。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她是如何仰头张开嘴,被亲得喘不过气,鼻尖和下巴都被人蹭出晕红。 这种感觉,和他平时看到她和白郎君在一起时,截然不同。 他清楚地知道,这怪不了祝无虞。 是因为他们刚刚在白郎君房里逗留的时间太长,身上沾染上了那股冷冽的熏香,才导致她认错了人。 燕赤霞盯着女人细白的手指,颤抖地揪住那只妖的衣襟。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 心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盘旋着一句话: 「既然他都可以……」 自己身上也沾了同样的味道。 「如果……如果刚刚抢先一步扶她的人是我,那是不是代表……」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 某种陌生又滚烫的情绪,在胸腔里来回震荡。 * 看燕赤霞低眸不说话。 祝无虞顿时得意起来,乘胜追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说啊,为什么只在旁边看着不阻拦,你当时在想什么,你该不会是——唔唔!” 一句句不知死活的话语,敲打在燕赤霞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上。 在她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之前,滚烫的呼吸猛地覆盖了下来。 燕赤霞从未亲过别人。 但他在那些荒唐的梦里,对着这张脸,练过无数次。 他以为亲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就像梦里那样,水到渠成,游刃有余。 但唇瓣真正相贴的那一刻。 理智忽然像扯断的弦一样,彻底地四散崩裂。 这个吻也不像吻,毫无技巧可言,更像是某种被本能驱使的兽类的吮咬,横冲直撞。 “嘶……” 祝无虞被咬疼了,下意识挣扎着往后躲。 可是她后面就是一堵墙。 燕赤霞不允许她躲。 一只手牢牢按住她的肩,另一只手垫在她脑后,将人死死困在方寸之地。 不给一点逃避的机会,也避免她开口,说出任何他不想听的话。 他故意咬得很重。 带着一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报复心。 有那么一瞬间,祝无虞大脑里的齿轮彻底被卡死了。 她呆滞地想: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二次见面的邻居,把我按在墙上亲?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掐腰红眼,恨恨地说,“女人,命都给你。” 这剧情不对啊!!! “你有病啊!” 祝无虞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燕赤霞,怒目而视。 如果说,乔迁宴那晚的吻,还可以勉强归结为一场阴差阳错的意外。 就算那天不是他,那现在呢? 人赃并获。 狗男人你还有什么话可狡辩。 燕赤霞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过分平静。 除了呼吸有些急促。 他问:“怎么了?亲得不舒服吗?” 祝无虞下意识:“不舒服,很痛,你属狗的……呃?” 话说到一半,她回过神来,大怒,“闭嘴,这是舒不舒服的问题吗?这是原则问题,是道德问题。” 燕赤霞垂眼想了想,给出他的反馈:“我觉得挺舒服的。” 祝无虞:“……” 她扭头就走,脚步虚浮。 不行,她需要立刻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今天发生太多事,她的脑子快被搅成一锅浆糊了。 刚迈开两步,手腕被扣住了。 “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教一下我,我看那天晚上,你教马文才,不是教得挺好的么?” 燕赤霞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却比昆仑山巅的积雪还要冰冷。 * 祝无虞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从那条小巷子里走出来的。 太超过了。 天边已经被染成橘红色。 街上熙熙攘攘,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她拎着一包蜜饯粽,魂不守舍地往家走。 在家门口发现了一坛雄黄酒和一串佛珠,分别是马文才和法海送来的端午节节礼。 至于燕赤霞,他也给塞给了她一样东西。 是一枚用皮绳串着的兽牙吊坠。 看着就煞气很重。 燕赤霞让祝无虞贴身戴着,说是可以保平安。 法海送来的那串佛珠,一看就不是凡品,颗颗圆润,隐有宝光,显然受佛法浸润多年。 倒是马文才……那雄黄酒就真的只是一坛普普通通的雄黄酒。 可能年份稍稍久远些。 祝无虞盯着那坛酒,磨了磨牙。 原来如此。 我说这段时间怎么看不到这厮的人影了。 以前三天两头,变着法儿跑到许宅门口晃悠,找各种借口刷存在感。 被我揪出来了吧! 祝无虞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马文才狠狠记上一笔。 “娘子,我回来了。” 祝无虞进屋,把手里一堆东西放到桌上。 白郎君半躺在窗边的软榻上,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随即嘴角扯出个冷笑。 很好。 挖墙脚挖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 他还没死呢。 祝无虞转身,这才发觉不对劲,凑过去摸了摸他的脸:“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差?” 平时,白郎君的脸只是略显病弱的苍白,今天却白得跟死人一样,体温也很低得吓人。 “是不是生病了,我去请大夫。” “不用了。”白郎君抓住她的手,“只是有些累,歇一会儿就好。”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轻声说:“官人,我要出去两天,过了端午节再回来。” 祝无虞一愣:“出去?去做什么,你这样子怎么能出门。” 白郎君避开她的目光:“处理一点私事,很快回来。” 祝无虞:“有什么事不能往后拖一拖,最近外面不太平,可不可以不走?” “你希望我留下来?” 白郎君抬起眼,眼眸漆黑无光。 他宁愿悄无声息地死在外面,也好过让她看到自己最狼狈丑陋的样子。 最起码,至死也担着许官人娘子的名头。 祝无虞点点头:“嗯,你留下吧。” 白郎君看着她的脸,心里想到的却是桌上那些别有用心的礼物。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道:“好。” 第73章 你们俩,谁做大谁做小? 爱会使人软弱。 这句话,对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妖来说,似乎也同样适用。 端午节这天。 祝无虞难得起了个大早,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包括她那位懒懒散散不愿意动的娘子。 午后的阳光温暖,墙外的石榴花开得正艳,被风吹着,打着旋儿落进院子里。 白郎君闭着眼睛躺在祝无虞的腿上。 面色白得几乎透明,连呼吸都比平时微弱许多。 祝无虞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生病的时候是这副模样。 恹恹的,不爱搭理人,有点像收起利爪的大型猫科动物。 祝无虞在帮他梳毛。 鸦黑流丽的长发,像绸缎般,从指尖轻轻划过,留下一阵怅然的失落感。 让她莫名有些沉迷。 于是乐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用手指从头梳到尾。 “这么勤快,”白郎君阖着眼帘忽然开口,“怎么,家里要来客人?” “胡说什么。” 祝无虞捏了捏他的耳垂,试图让这里的皮肤染上点血色,“我们家哪来的客人,除非你想给自己找个兄弟作伴。” 白郎君抿着唇不说话了,周身气压更低了些。 祝无虞梳着梳着,动作一顿,低声喃喃:“完蛋了。” 白郎君:“?” “娘子,你长白头发了!”祝无虞痛心疾首,“虽然都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走下坡路,但你这也太不争气了,我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白郎君:“……” 他气得坐起来,嗖地一下把头发从祝无虞手里全部抽走,一根也不让她摸。 看着他空荡荡的手腕,祝无虞倏地想起一件事,端午节最重要的五色丝线忘记买了。 等白郎君午睡后。 祝无虞拿着钱袋,轻手轻脚地准备出门。 刚走到院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虚浮的脚步声。 “许仙!” 祝无虞瞪大眼睛回头。 搞什么? 被这样连名带姓地喊,还是头一次。 白郎君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扶着门框,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祝无虞赶紧走回去,找到外袍披在他身上。 “怎么不穿件衣服就出来,本来病就没好,再加重了怎么办?” 白郎君晃了晃,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祝无虞身上。 “你要去哪里?”他努力平复着喘息,声音嘶哑。 祝无虞帮他拍背顺气:“忘记买五色线了,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很快的。” 白郎君手指猛然收紧,攥得她手臂生疼:“一定……要去?”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漆黑的眼,殷红的唇,人类皮囊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祝无虞耐心解释:“要去的。我听人说,织成祈福纳吉的长命缕,戴在手上,你的病才能好得快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男人的表情骤然阴冷起来。 瞳孔像野兽一般竖起。 那眼神,看起来很想立刻把她嚼碎了,吞吃入腹。 * 街上,人来人往。 S666幽幽出声:【哦豁……他肯定误会大了,以为你终于要联合别人……趁他病,要他命。】 祝无虞拿着东西走出店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按那死老头设定的剧情往下走,这辈子都别想从幻境里出去。” 她就没见过这么倔的老头。 不是说好,那些上古大能找传承时都特别高冷,爱搭不理,全看缘分吗? 怎么他们碰到的这个,像是跟祝无虞杠上了一样。 《白蛇传》并不是他们经历的第一个幻境。 在此之前,他们还经历了—— 《牛郎织女》。 祝无虞版本的织女,连夜跑路,还反向王母借了天兵天将。 下凡间把偷她衣服还道德绑架的牛郎暴打一顿。 顺便把那只多嘴的老牛做成了烤牛肉干分给乡亲们。 《聊斋小倩》。 她饰演的小倩,反杀了控制她的树妖姥姥,一统黑山势力,成为新任鬼王。 然后她大手一挥,指使手下把路过的宁采臣和燕赤霞都抓了过来。 鬼王大人翘着二郎腿问他们俩,谁愿意做大谁愿意做小。 《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次前半段还算顺利,祝英台和梁山伯在书院兄弟情深,甜甜蜜蜜。 等到三年学业结束后,祝英台拍拍屁股准备回家履行婚约,嫁给门当户对的太守之子。 梁山伯吐血三升,追了十八里路追上来,只为问一句:“你可曾爱过我?” 祝英台犹豫了下,真诚地问他能不能接受为爱做三,给她当外室。 …… 每次都是剧情一崩到底,祝无虞立马被一脚踢出幻境,然后马不停蹄地塞进下一个故事。 她还隐隐绰绰听到一句冷哼:“朽木不可雕也。” 祝无虞:“……” 您老人家到底想要看什么剧情! 给个准话行不行。 虽然这些幻境都以失败告终,但祝无虞也总结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雪域秘境之所以每次开启时声势格外浩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传闻秘境深处有上古大能留下的剑道传承。 这位大能的名讳早已无人知晓。 但江湖一直有他的传说。 据说在无情剑道势大的时代,他偏偏另辟蹊径,靠着一柄有情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登顶剑圣。 在这位大能看来,情感不是累赘,而是力量的源泉和最终归宿。 剑因情而动,因情而强。 为了所爱之人、所信之义、所护之世而出剑,其威力远胜过无情无欲的杀戮之剑。 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幻境中的一切故事,都是祝无虞才知道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民间传说。 修仙界没有牛郎织女,也没有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位留下传承的大能,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捕捉到她的记忆,并选中了她作为继承人。 而这些幻境,正是有情道中的情关考验。 如果想要通过《白蛇传》这关,祝无虞需要像许仙那般,爱恨嗔痴全都体验一遍,并且最后愿意为了守护所爱之人而战。 所以,在被传到这个幻境之前,祝无虞特意让系统短暂地封锁了一下她的记忆。 沉浸式扮演许仙。 从而骗过某个暗中猥琐偷窥的大能神识。 * 祝无虞买了五彩丝线,匆匆往回赶。 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忽然脚下一停。 不对劲。 一股无形的结界,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包括许宅在内的半条街都笼罩在内。 周围的普通人像是被什么力量影响着,下意识避开了这片区域。 ……来得这么快? 祝无虞加快脚步,正准备一头扎进结界里。 没想到身体突然动弹不得。 脚下的影子,在夕阳的拉扯下,缓缓蠕动起来,最后立起变成了一个熟悉的人形轮廓。 “你进去干什么?” 影子里有人压低声音,“真以为白郎君现在还会信你?” “马文才?”祝无虞狐疑地问。 那人轻轻哼了哼:“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你不是收了臭和尚和臭道人送你的东西吗?” 祝无虞无辜地眨了眨眼:“谁说我收了东西,就代表要站在他们一边了?你别闹了,赶紧放开我。” 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哪能那么死脑筋。 影子扭扭捏捏地蠕动了一会儿。 马文才的声音再次响起:“白郎君有什么好的。不如,你跟我走吧,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办法给你轰下来。” 祝无虞:“……” 妖族派你来协助白郎君,你就这么挖他墙脚? 你的妖品呢!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旁边的屋檐上传来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计划,似乎不太一样吧。” 燕赤霞不知何时出现,抱剑站在屋顶,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摊不安分的影子。 马文才半点没有被抓包的自觉。 身体慢悠悠地从祝无虞的影子里挣脱出来,凝聚成实体,对着燕赤霞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计划是计划,感情是感情,各凭本事,你行你也上啊。” 趁这两人针锋相对、注意力分散的瞬间,祝无虞猛地一挣,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结界里。 一进去,便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好多人啊.JPG。 法海禅师手持禅杖,站在佛门弟子最前方。 旁边还有不少看起来像是各个名门正派派来的弟子,将许宅团团围住。 而人群最中央,白郎君披着外衣立在廊檐下。 看到闯进来的祝无虞。 那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表情。 像是已经准备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了,又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那神情转瞬即逝。 白郎君扯了扯唇角:“你还知道回来,是回来看我怎么死的吗?” 第74章 我就是嘴巴贱了点,其实我人还是很坏的 “让一下,麻烦让一让啊。” 祝无虞几下从严阵以待的人群中窜过去,挡在白郎君身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家娘子有病在身,强闯民宅,是想要对我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娘子做不轨之事吗!?” 她声音清脆,对着众人指指点点。 领头的白衣道人向前一步,面色冷峻,手中长剑上的铜钱哗哗作响:“许官人何必装傻充愣?五月初五阳气升,正是诛杀此等祸世蛇妖的……” “是龙。” 祝无虞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家娘子是修炼数千年的龙,不是什么乡野蛇妖,只是最近换角期,旧的掉了,新的还没长出来罢了。” 众人:“……”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 这冲天的妖气都快把结界顶破了。 另一位老和尚诵了声佛号,苦口婆心劝道: “女施主,你身上浸透妖气,怕是早已被蛊惑了心智而不自知,这正是此妖的可怕之处。人妖殊途,速速醒来,莫要执迷不悟。” “我清醒得很。” 祝无虞毫不客气地骂回去,“我看你们才是被猪油蒙了心,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预言,就要取人性命,你们算什么名门正派。” “跟她多费什么口舌!” “就是,先拿下那妖物再说。” …… 不知是哪个沉不住气的弟子先动的手。 一道符箓嗖地射来。 结界内瞬间灵光闪烁,法术乱飞。 白郎君虽妖力大减,但千年道行底子犹在。 他将祝无虞牢牢护在怀里,平地后移,拍飞了不少袭来的飞剑法器。 “……你回来做什么?” 他低头看她,声音有点哑。 祝无虞气急败坏地回他:“废话,我家在这儿,我娘子在这儿,我不回这我回哪儿。都什么时候了,还问废话。” 参战的人越来越多。 各种手段跟不要钱似的砸过来。 白郎君将妖力化作屏障。 将所有袭向祝无虞的攻击尽数挡下,保护得严严实实。 自己硬生生承受了不少冲击,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更白了几分。 “为什么……要回来?” 大妖执拗地问。 仿佛这个答案比眼前的生死困局要重要得多。 祝无虞拿他没办法:“为了回来跟你一起死,行了吧?” 漆黑的瞳孔紧紧收缩。 白郎君身体僵了僵,显然对这个答案毫无防备。 “喂!左边啊小心!”祝无虞惊呼。 白郎君头也不抬,反手一挥,将左侧偷袭的三人轰飞出去。 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扩大。 “骗子。”他低声说,冰凉的唇亲了亲祝无虞的额头,“你明明最怕死。” * 而祝无虞这边,也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躲在白郎君怀里,小嘴叭叭地就没停过,精准点艹每一个贴脸攻击的人。 “那边那个,叫哪么大声干嘛!是有人在你背后用力吗?” “我去,对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也下得去手?我祝你长命百岁百病缠身,子孙满堂无一亲生。” “眼睛好痛……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脸一露出来,全世界的和尚和捉妖师都捉到工作了。” “叽里呱啦说啥呢,听不懂,我感觉你的发言,和我老家的一个谋士很像,叫诸葛什么……噢,诸葛这呢。” 有人气得破口大骂:“许仙,你不过是个贪财好色、被妖物蛊惑的蠢货!” 祝无虞无辜相望:“原来我给你的印象只有贪财好色?其实我还是个好吃懒做,贪生怕死,懒惰自私,嫉妒敏感于一身的小女孩,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好、好贱的一张嘴!” 祝无虞:“嗯嗯没错,我这个人就是嘴巴贱了点,其实我人还是很坏的。” 她嘴炮输出堪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气得那些从小就规规矩矩修行,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正道弟子们几乎吐血,灵力运转都滞涩了不少,好几个险些当场走火入魔。 场面一时诡异地僵持住了。 这时,有人焦急地喊:“燕师兄,法海禅师,你们还等什么?!” 这一代实力最强的两位弟子,不知为何都在划水。 燕赤霞摸了摸自己的剑鞘,语气毫无波澜:“剑坏了。” 法海双手合十,面露难色:“小僧不对普通人出手。” * 祝无虞在心里疯狂call系统:“小六,怎么还没动静,剧情都走到这儿了,那老头不会想要我为了保护白郎君而死吧,这都什么年代的剧本了,要不我现在对天喊一句——” “——大人,时代变了,现在不流行Be美学了!” 她一边吐槽,一边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恼怒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位秘境主人显然被她的骚操作和吐槽气得不轻。 对面那领头的白衣道人眼见久攻不下,脸色铁青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符箓。 “布诛妖阵,请诛妖符!” 数名弟子立刻站定方位,阵成瞬间,符箓凭空自燃。 天地间的阳气被立时抽空,凝聚成一道足以撕裂神魂的金光。 直直射向白郎君。 这是专门针对他妖魂的致命杀招,避无可避。 白郎君脸色骤变。 千钧一发之际,他第一反应竟不是自保,而是用尽力气,猛地将怀里的人推向某个方向。 “暂时寄存在你那里。” 这句话是对半空中缓缓显露身形的马文才说的。 “先跟别人玩玩,等我回来。”白郎君对祝无虞笑了一下。 说完,他脸上爬上细密的裂痕,一头墨发从发根处被染成雪白,怨气疯狂涌出。 接着,人类的皮囊,像遇热的蜡一样融化,滴落。 取而代之的是数条布满鳞片的巨大触手。 在空中扭曲狂舞。 他将所有非人的部分,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背对着祝无虞,不愿意她看清自己此刻狰狞的样子。 就在诛妖金光即将吞噬他的刹那。 一股强烈的感觉猛地攥住了祝无虞的心脏。 第75章 大师怎么连你也…… 很玄妙。 无法用语言精准描述。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只能用“感觉来了”四个字来粗暴概括。 只见倒扣的结界内,灵光乱颤,凭空生出一阵诡异的风。 仿佛有无形的气压在疯狂搅动,压缩着某种力量。 众人最初还以为是白郎君的垂死挣扎,纷纷加强防御,严阵以待。 直到,那个同样处于风暴中心,被他们视为拖油瓶的凡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抬手捅进自己心口。 没有鲜血四溅。 只有璀璨的光华从她指缝间迸射而出。 她缓缓地,从心口处掏出一把透明的剑。 剑身无形无质,却流动着五光十色的光晕。仿佛将世间所有情感的色彩都熔铸其中。 直接将原本昏暗压抑的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在风暴中勉强稳住身形的捉妖师们,惊愕地睁大眼睛。 神魂深处不受控制地震颤,尖叫着——危险!快跑! 这是一种面对更高层次力量的本能恐惧。 可对方明明只是个连法力都没有的凡人啊! 祝无虞手持光剑,轻轻一跃挡在巨大的妖物身前,回头冲他得意地笑:“娘子,看好了。” 白郎君布满鳞片的触手微微蜷缩了下。 狂风卷起他雪白的长发,宛如神话里的冷血海妖般,纯白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祝无虞。 那张非人的妖异脸庞上,竟然硬生生看出了一丝呆滞和茫然。 “这一剑,叫做——” 祝无虞手腕一抖,比那道至阳金光还要纯粹的光芒,自透明长剑上轰然迸发。 “——天情我意!” 我意即天意,天意本有情。 以极致守护之心,引动天地法则。 唰地一声。 随着长剑看似随意地挥落。 恐怖的金光。 坚不可摧的结界。 脚下的房屋和地面。 所有挡在祝无虞身前的事物,都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无声无息地裂成两半。 这还是祝无虞有意控制力道的结果。 没有让剑气泄出结界以外的区域。 以免误伤凡人。 但结界之内,已然多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 就连众人头顶上方的云层,也被这一剑的余势整齐地切开了。 夕阳的余晖毫无遮挡地照进来,第一次到达地下深处的岩层,形成一道壮观的光柱。 几乎所有人都被眼前神迹般的一剑惊呆了。 残余的剑气威压让他们被迫跪倒在地,无声地仰望。 世界仿佛在此刻被按下静音键。 只剩下祝无虞持剑而立,周身灵气剧烈涌动,道韵自然流转。 显然是当场顿悟入道了。 * 然而,帅不过三秒。 祝无虞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或者“我有一剑可开天门”之类的经典装逼语录,就被一脚踹出了幻境。 祝无虞:“……” 这体验卡到期得也太快了。 真抠门啊,死老头。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山间小屋里。 屋内只有简单的桌椅床铺,跟凡间猎人临时落脚的地方差不多。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层峦叠嶂的苍翠山脉。 祝无虞转过身,环视四周。 旁边还有几人东倒西歪地躺着,似乎还没从幻境中出来。 只有她是最先醒过来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 祝无虞挨个看过去,除了谢无期和云寂禅师,最旁边那俩,正是小师妹温甜甜,以及无生天的少主,燕蛛。 看着看着,她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 实在不确定,等会儿温甜甜醒了,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喊他师妹。 任谁来看,也没办法对着这张脸和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材,喊出一声娇滴滴的师妹来。 没错,“小师妹”他又双叒长高了。 不仅如此,脸也彻底长开了。 祝无虞只不过下意识瞥了一眼,就觉得心跳砰砰狂跳,脑袋里晕晕乎乎的。 世间怎会有如此符合她心意的一张脸。 如果是以前,别人问祝无虞喜欢什么长相的男人,她可能还得琢磨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现在,这张脸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了。 眉眼、唇形、下颌线……无一处不踩在她XP上,仿佛是照着她的潜意识精心捏造出来的。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 “多情自古空余恨……” 正想着,一道半透明的魂影,幽幽地出现在祝无虞面前。 祝无虞沉默了一下,迟疑开口:“前辈,您是在哭吗?” 大能残魂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你个朽木懂什么!我不过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一些伤心往事罢了。” “此恨绵绵无绝期,如果我当年……” 接下来,这位大能根本不管祝无虞想不想听,非要拉着她畅谈他那可歌可泣的绝世爱情,讲述他是怎么走上有情剑道这条不归路,呃,康庄大道的。 故事很俗套。 他是天赋卓绝的人族剑修,对方是初次入世的懵懂小妖。 那时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关系,远比现在要紧张得多,一见面就是打生打死的那种。 也是跟幻境里差不多的情景,他们相爱后,遭遇了宗门正道的围剿。 但他当时犹豫了。 没有像祝无虞那样坚定地挡在爱人身前。 呸,死渣男。 祝无虞心里默默吐槽,脸上努力摆出沉重的表情:“前辈,节哀。” “节什么哀!她又没死!”大能陡然拔高声音,又酸又怨,“我这边痛苦纠结,在她和师门大义之间抉择,她倒好,回头就嫁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妖修,第二年生了一窝毛茸茸的小崽子。” 祝无虞:“……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 叛出宗门的大能无处可去,莫名其妙留在这一族当起了客卿长老。 不仅含泪送走了前女友和她丈夫,还送走了前女友的儿女,孙子孙女。 直到八百年后,族里无人记得他的来历,才悄然离开。 大能觉得后面这段经历实在窝囊,十分不符合他的形象,不想告诉祝无虞,于是偷偷捏了个诀,弄醒了其他人。 祝无虞瞬间感觉到有好几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顿了顿,才僵硬地转过头,就对上了四双情绪各异的眼睛。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温甜甜。 “师姐。”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声音如金玉相击般,清亮悦耳。 祝无虞被这声师姐喊得头皮发麻,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当即锁定了另一人。 她一个箭步扑上去揪住燕蛛的衣领。 “马文才!是你吧?你好不要脸,偷我的喉结罩,知道我辛辛苦苦攒了多少天的算卦钱才买下的吗!” 燕蛛原本眼神躲避不敢看她,听到这话,愣了愣,满脸的莫名其妙:“什么喉结罩?” “?” 祝无虞狐疑地看向其他人。 谢无期面无表情:“什么喉结罩?” 温甜甜微微眯起眼:“师姐,什么喉结罩?” 云寂禅师:“阿弥陀佛。” 祝无虞:“……” 不是吧,难不成,大师连你都…… 第76章 吃饱喝足正适合看点片 祝无虞脚趾抠地,面无表情地想。 所以。 那天晚上。 在那条黑灯瞎火的廊桥里,她抱着人又亲又啃还上下其手的时候。 旁边居然还有好几双眼睛在默默围观是么? 也对,吃饱喝足,闲着无聊,正适合看点片…… 对个屁啊!! 你们一个两个,是有什么特殊的绿帽癖吗?就喜欢阴暗爬行搞偷窥? 小木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至极。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聚焦在看起来最是清心寡欲的云寂禅师身上。 不同于祝无虞有外挂,在幻境里还能保持清醒。 其余几人,可是实打实地没了记忆,自始至终沉浸式扮演角色。 也就是说,他们在幻境中的所作所为全凭本心。 可能连醒来后的本人都无法理解。 云寂禅师不慌不忙行了个佛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惭愧。 “闻施主,那晚,幻境中的法海,见燕赤霞迟迟未归,担心生出事端,循着动静赶到廊桥时,只看到地上似乎落了件物事。小僧只是想捡起来,日后寻个妥当机会归还于你,并无他意。” “是么?” 右手边的温甜甜,冷笑一声,隔着祝无虞凉飕飕地打量起云寂,“那怎么过了那么多天还不还?怕不是偷偷藏起来,等待夜深人静时,用来做什么龌龊勾当了。” 他越想越气,明明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他却连看都没看到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安好心,巴不得等幻境里的我死了,好立刻继承我的遗产。” 祝无虞:“……” 等等,遗产是指? 旁边的燕蛛已经忍了许久了:“你哪来的脸说人家!也不看看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装成女修骗人感情有意思么?” * 刚进雪域秘境没多久,燕蛛就幸运地碰到了落单的温甜甜,喜出望外。 那时的温甜甜看起来在找什么人,很不耐烦应付他。 两人追赶之际不小心落入一个山洞。 燕蛛满心以为,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接下来总该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故事了吧。 结果。 一朝梦醒。 心上人在幻境里跟他是情敌就罢了,现实中还变成一个跟他一样的八尺大汉。 换谁能接受? 燕蛛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温甜甜:“噢——我明白了,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故意装成女修,好跟你其他师姐师妹贴贴吧?” 他想到自己曾经被这么一个人耍得团团转,顿时胃里一阵翻腾。 幸好,幸好当时那张脸是祝无虞的脸。 温甜甜脸一下黑了。 他扭头看向祝无虞,眼角微红,显露出一种柔顺可怜的情态:“师姐,我没有,我有苦衷的……等回了玄天宗,我一定跟你好好解释。” “你!”燕蛛看起来快气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直置身事外的谢无期突然抛下一颗重磅炸弹,语气很平淡:“闻道友,你之前说过,想跟我在床上打架的事,如今还算数吗?” 祝无虞:“……” 其他人:“!!!” * 尴尬与醋意齐飞,眼刀共杀气一色。 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大能残魂,在屋里飘来飘去,恨不能多长出几双眼睛,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嘿嘿怪笑。 祝无虞咳了咳,正准备说些什么,脚下忽然毫无征兆地摇晃了一下。 大能飘到屋子中央,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哎呀,看你们聊得太投入,忘记说了,一月之期已到,这处秘境马上就要关闭了。” 看着脸色骤变的几人,他慢条斯理补充。 “你们要是没赶上,就得陪老朽在这里待上几十年,等待下次开启时才能出去了。老朽倒是不介意,正好缺几个说话的,解解闷。” 说完,他特地朝祝无虞看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祝无虞若有所感,立刻内视识海。 她那破破烂烂的丹田里,除了修炼《噬情诀》而产生的粉雾印记外,旁边竟然又多出一道闪着七彩电弧的小剑印记。 此刻,粉雾和小剑像是争夺地盘的凶兽,在她本就不堪重负的丹田里打得不可开交。 祝无虞麻木。 难怪醒来后一直觉得丹田痛痛的。 大能对她传音: 「丫头,你赶紧把你那个破丹田修补一下,老朽也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居然还另学了一门如此霸道的功法。」 「你这丹田存不住多少灵气,我的《无极剑典》,和你现在用的《噬情诀》,都是顶尖的天级功法,谁也不服谁,正在你身体里抢夺主导权呢,再这样下去……」 祝无虞一听立时紧张起来,用神识追问:“再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大能嘿嘿一笑:「也不怎么样,就是你的身体倘若提供不了足够的灵气满足它们,这两门功法便会自行变异,届时就说不好是人练功法,还是功法把人当傀儡喽。」 「简而言之,你会受到反噬,走火入魔。」 祝无虞跟他商量:“前辈,您看,不是我不想学您的功法,主要是,晚辈心有余而力不足,晚辈这丹田之伤非同小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修补好,要不……” 大能打断她:「好说好说。」 「你学的那《噬情诀》,老朽也有所耳闻,路子是野了点,但正适合你现在这情况。」 「你旁边不是有那么多现成的储备粮库,你随随便便弄两个来玩玩,偷到的灵气养两个功法那还不是绰绰有余。」 “您说得简单。” 祝无虞目不斜视。 她现在都不敢往左右两边看。 随便一瞥,就有好几双眼睛目光炯炯地跟她对视。 她之前的黑寡妇养成计划,是稳扎稳打,细水长流,一个一个慢慢来。 现在可好,一口气冒出来这么多个顶级食材,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是想把她噎死不成。 * 短短几息之间。 木屋摇晃得更厉害了,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云寂禅师感知了一下空间波动,判断:“最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先出去再说。”谢无期言简意赅,抓住祝无虞的手就想带她瞬移走。 没移动。 因为其他三人动了同样的念头。 顷刻之间,足足有四只手同时出现在祝无虞的手臂、肩膀和腰间的衣服上。 四股力量往四个不同的方向使力。 “嘶……等等!”祝无虞倒吸一口凉气,被迫体会了一把“五马分尸”的酸爽感觉。 不太妙的是,她身上现在穿着的,还是掉下悬崖前穿的那身巨剑cos服。 本来针脚就不怎么结实。 哪里经得起四位金丹期修士的暗中角力。 只听“咔擦——哧啦——”几声。 cos服当场被扯得四分五裂,露出了祝无虞下面穿着的打底小衫和绸裤。 腰间白皙的皮肤一览无余。 祝无虞:“……” 其他人:“……” 大能:“哎呦哎呦,你们急什么啊,这种时候还想着做这种事,好歹先出去了再说啊!现在的年轻人啧啧啧,世风日下,没眼看没眼看。” 难怪说男人多了容易造成社会不稳定。 祝无虞脸一阵青一阵白:“我有腿,自己能走,谁再碰我我就剁了谁的爪子!” 她飞快地从储物戒里找出法衣裹上,狠狠瞪了那几个罪魁祸首一眼,然后转向大能残魂,匆匆行了一礼。 “前辈,我走了,您多保重。” 大能微微颔首,传音嘱咐她:「记得出去后多找男人,多多益善。」 祝无虞脚下一个趔趄。 狼狈地推开门。 下一刻,所有人出现在了一处山坡上。 第77章 爱上一个狠心的人注定要心碎 祝无虞左右望了望,莫名觉得这处山坡的地形有些眼熟。 整个秘境都在剧烈摇晃,狂风呼啸,天际出现裂缝,随时可能塌陷。 仿佛世界末日要来了。 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时间紧迫。 谢无期并指一挥,本命灵剑“铮”地一声悬浮于空。 他看向祝无虞,语气不容商榷:“上来。” “谢道友是想让我师姐跟你一起被高空禁制劈成焦炭吗?”温甜甜掀起长睫,漆黑的眼眸望过来。 “秘境即将关闭,禁制松动,我御剑课成绩历来是甲上,有十成把握可避开残余雷暴。” “剑硬邦邦的,哪里比得上活物稳当。” 温甜甜冲着祝无虞笑了一下,语出惊人,“师姐,别信他的,你骑我吧,保证又快又稳又舒服。” 说着,他双脚离地,悬浮空中。 身后唰地一下,探出一条毛茸茸的巨大尾巴,一看就很想让人把脸埋进去。 那尾巴还在空中诱惑般地轻轻摇晃了一下。 “都给我闪开。” 燕蛛嗤了一声,直接祭出一艘金光闪闪的飞舟,自信挑眉,“速度快,防御高,空间大,茶水点心话本一应俱全,诸位还有什么话说?” 他回头,正想去祝无虞面前邀功。 却见云寂已经抢先一步。 “闻施主,”云寂温声,“小僧或可一试「咫尺天涯」神通,虽有些耗费灵气,但应能带你平安离开此处。” 燕蛛:“……” 艹,这秃驴好生狡猾。 他不甘示弱地也想挤过去,但想起祝无虞之前的警告。 只能在旁边明里暗里拉踩:“谁知道某些人的神通靠不靠谱,万一飞一半没灵力了怎么办?” “……” 被四双眼睛注视着,祝无虞莫名生出一种一家之主的微妙感。 ……都什么时候了。 唉,男的多了就是不行,就知道因为点小事吵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们女人拿主意。 “都闭嘴。” 祝无虞下达最高指令,目光扫到某个角落,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眼熟了。 她之前在这里碰到过一只坑蒙拐骗还会读心的妖兽。 祝无虞拨开摇晃的草丛,揪出了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羊羔。 小羊羔看他们人多势众,吓得眼泪汪汪地咩了两声。 “是你?” “别吃俺别吃俺,俺上有老下有小,俺的肉是酸的臭的柴的,做成烤全羊一点也不好吃!呜呜呜俺之前可是放了你一马,你也行行好放过俺,俺们从此两不相欠好不好?” 祝无虞:“……” 戏好多。 她拎着它的后颈皮晃了晃,吓唬它:“问你个事情,老实交代,不然就把你做成一羊十吃全羊宴。” * “怎么在一炷香之内赶到秘境出口?” 小羊羔不愧是在秘境中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地头羊。 想也不想地就说出了一条通往出口的隐秘捷径。 上了飞舟,它颤颤巍巍地依偎在祝无虞身边。 船舱内的威压实在太恐怖了。 只有在这个女人旁边,才能勉强喘得过气。 它偷偷摸摸地往后面扫了一眼:“你居然真的把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拿下了,女人,俺好膜拜你。” 黑豆眼说着说着变成了星星眼。 小羊羔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有这个实力就好了。 它馋隔壁青青草原的黑皮体育生和白皮学霸很久了。 “女人,俺给你一个机会契约俺这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羊大人。” 小羊羔展示自己强壮的胸膛。 祝无虞冷漠地低头看它一眼,婉拒:“谢谢,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这种最好的。” 小羊羔:“……” 它踉跄一下,柔弱地跪坐在地上。 “果然,我就知道,爱上一个狠心的人类,注定是要心碎的。” 就算被拒绝了,它也暗下决心,一定要跟着这只魅魔人类混。 * 秘境之外,气氛格外凝重。 冰川绝壁上那道越来越窄的裂缝前,各大宗门的主力队伍竟都还未离去,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烂柯寺的和尚们闭目诵经,他们的佛子云寂还没出来。 无妄崖的剑修们面覆寒霜,他们的天才弟子谢无期不见了。 无生天的长老们焦躁踱步,他们家少主燕蛛进去后也杳无音讯。 玄天宗的弟子们更是急得团团转。 全宗门人气最高的温甜甜师妹,居然也失联了! 各位带队长老心下骇然。 不过是个中级秘境,怎会凶险至此,折损了这么多顶尖弟子?莫非秘境有异变。 就在裂缝即将合拢的最后关头。 一艘刻着无生天标志的金色飞舟,“嗖”地一声从缝隙中飙射而出! “是我家少主!太好了!少主出来了!” 无生天的魔修们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个个与有荣焉,得意洋洋地瞥着其他宗门的人。 看看,什么叫做吉人自有天相。 其他宗门的人脸更黑了。 然而,他们脸上的笑容还没超过三秒,就僵住了。 只见那飞舟舱门打开,像是吐垃圾一样,噼里啪啦地滚下来好几个人影。 基本上……全齐活了。 无生天的少主燕蛛,第一个爬起来,下巴扬到天上,双手叉腰,一脸“老子就是牛逼,老子救了所有人”的嚣张得意。 烂柯寺的佛子云寂,面无血色,勉强以禅杖支地,才稳住身形。 无妄崖的谢无期,白衣虽略有凌乱,但依旧站得笔直如剑,只是脸色似乎比平时更冷冽三分。 玄天宗的温甜甜,踉跄一步,被眼疾手快的同门扶住,长睫微颤,我见犹怜,瞬间吸引了不少人关怀目光。 而最后那个扶着冰岩,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的…… 正是祝无虞。 “呕——”她边吐边骂,“燕、燕蛛……我再坐你的船,我就是狗!呕呕!” 各大宗门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的组合,集体失声。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几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还坐无生天少主的飞舟出来的? 还有,那个吐得稀里哗啦的女弟子是谁?好像也是玄天宗的?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祝无虞身上。 祝无虞完全没空理会这些。 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衣摆被人轻轻拉了拉。 祝无虞低头一看—— 那只戏精羊羔,居然死死咬着她的衣角,被一起带出秘境了。 此刻吐得比她还厉害,还下意识用她的衣角擦了擦嘴! * 或许是因为不需要再赶时间了。 准备返程时,影豹长老终于掏出了压箱底的正经交通工具,一艘庞大又稳重的玄天宗制式飞艇。 祝无虞的房间被安排在飞艇三楼最边上。 一路走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没办法,秘境关闭前五人一羊的出场方式,实在太深入人心,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妙法峰的莫师姐和何师姐给她发消息,约好了等会儿就来她的房间找她,交流一下秘境心得。 时间还早,祝无虞决定先抓紧时间睡一觉,这次秘境之行实在是把她累得够呛。 小羊羔则完全不用她操心。 凭借着一身软绵绵的卷毛和嫩生生的“咩咩”叫,它成功收获了一众女修的喜爱,被投喂得肚皮滚圆,正玩得乐不思蜀。 那三人各自跟着自家宗门走了。 仅剩的小师妹温甜甜,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小师弟,一上飞艇就被闻讯赶来的玄天宗弟子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看起来,他身上蛊惑人心的魅力,又增强了不少。 祝无虞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温甜甜吸引,赶紧猫着腰,溜回房间。 她随手设下禁制,然后一头栽进柔软的被褥里。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什么男人,什么功法都等醒来再说。 但这个朴素的愿望,显然是一种奢侈。 睡到一半的时候,祝无虞忽然觉得好冷,她艰难地掀开一丝眼皮。 房间里暗沉沉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飞艇穿梭云层时那种冰冷的微光。 嗯?窗户…… 她睡觉前,明明记得关紧了啊。 怎么现在窗户是大开着的? 潮湿的云絮不断涌进来。 祝无虞迷迷瞪瞪地在床上摸索,想找条被子盖一盖。 手指胡乱划拉着。 然后,摸到了一只温热的、属于男性的肢体。 第78章 君子报仇,从早到晚 祝无虞第一反应就是温甜甜又来作妖了。 任谁睡得好好的被吵醒,都憋不住起床气。 她心里骂骂咧咧,嘴上说话也格外直白,狠狠拧了一把对方: “你到底想做什么,真的有这么饥渴吗?就不能等我醒了再说——” 说到一半,她猛地顿住。 不对。 这触感不对。 气息也不对。 她缓缓转动脖颈,对上一张散发着圣光的脸,丹凤眼微挑,眉间一点朱砂。 祝无虞吓得魂飞魄散,触电般缩回搭在对方僧袍上的手,声音颤颤:“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说实话,这场景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云寂禅师来得让她尴尬。 其他几位,或多或少都有过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肢体接触,或者口角交锋。 只有云寂禅师,自始至终,如云端白雪,高山冷月,和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就连之前在幻境中捡了她的东西,理由也正大光明,让人挑不出错处。 祝无虞在这种事上感知格外敏锐。 她很擅长观察。 别看云寂总是眉眼含笑,仿佛是那四人中脾气最好的。 但他就像是一尊裹着暖玉的冰雕,实则是最难以接近的那个。 观察是生存的第一要素,能让人趋利避害。 祝无虞对他总有一种源自本能的畏惧情绪。 她原以为秘境一别,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 “闻施主。” 云寂禅师的声音依旧温和,歉然道,“打扰你安睡了。” 祝无虞脑子还懵着:“呃,是有点。” 云寂顿了一下,坚持往下说:“小僧此次冒昧前来,是想说完此前在秘境中的未尽之言,小僧已经找到那位有慧根之人,不忍错过。” 什么意思? 祝无虞愣了愣,指着自己,呆呆地问:“我?” 反应过来后,她矜持地轻咳一声:“禅师,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哪来的什么慧根,不过我小时候,确实经常有人对我说,我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人。” 天选之子就是这样的啦,连佛门都抢着收。 云寂看着她,缓缓道:“闻施主不必妄自菲薄,大智若愚,亦是慧根。” 祝无虞:“……” 笑容僵在脸上。 她非常礼貌地指了指:“禅师,谢谢抬爱,但我不想当和尚,门在那边,窗也行,请吧。” “为何?”云寂不理解。 他难得多解释了几句。 烂柯寺的弟子人数是五大宗门里最少的。 并非是无人愿入。 而是烂柯寺选拔弟子的规矩太过古怪。 不看灵根,不看出身,不看年龄。 只看有无慧根。 哪怕你是极恶之人,倘若有慧根,也可入烂柯寺接受度化。 烂柯寺的人极其护短,修炼资源丰富。 基本上只要是进了烂柯寺的人,都能登上天骄榜,前途亮得睡不着。 祝无虞坦荡荡地笑了:“因为我做不到无欲无求啊禅师。” 她盘腿坐在床上,掰着手指头数给云寂听。 “我奸懒馋滑,贪图享乐,爱灵石,爱美色,能躺着绝不坐着。” “我还小心眼,爱记仇,专门有个小本子记录那些得罪过我的人。” “你们佛修讲什么以德报怨,在我这儿行不通。我信奉的是,君子报仇,从早到晚。” “有福我接着,没福我硬享,命里有就有,没有我就抢。” “我活着就是为了爽,又不是为了得个最佳修士奖。” 她一口气说得停不下来,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缺点都抖落出来。 云寂垂下眼,长而密的睫毛挡住眼底的情绪,手上佛珠缓慢转动。 祝无虞见他不说话,暗暗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道:“就连对禅师你,我偶尔也会生出些……于世不容的小心思。” 她颤抖的手慢慢探过去。 在云寂下颌、唇瓣附近虚虚晃过,实在下不去手,最后一狠心,一闭眼,摸上了云寂光溜溜的脑门。 触手细腻光滑,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 怪好摸的。 祝无虞结结巴巴,脸颊发烫:“你看,禅师,我、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冒犯你,你还是别让我当和尚了,我怕带坏了烂柯寺的风气,罪过罪过。” 她对上云寂的眼睛。 云寂禅师有一双很漂亮的丹凤眼。 眼尾自然上挑。 菩萨低眉,目中尽显无情,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祝无虞被看得心尖一颤。 不等对方开口。 “扣扣——”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祝无虞心里咯噔,这个时辰,多半是妙法峰的两位师姐来了。 这要是被她们看到烂柯寺的佛子在她床上,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修仙界八卦日报头版头条预定! 搞不好烂柯寺的人还会觉得她带坏他们佛子,请人来暗杀她。 “禅师,得罪了。” 情况紧急,祝无虞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连忙大手一挥,把云寂禅师推倒在床,飞快地扯过被子把他蒙起来,堆在床内侧。 然后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衣服,跑去开门。 * “怎么是你?” 门一拉开,祝无虞看着倚着门框的男人,颇为震惊,“你怎么上来的飞艇?这不是我们玄天宗的……” 燕蛛哼笑,指尖弹出一块极品灵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用灵石摆不平的事。” “……” 万恶的有钱人。 祝无虞下意识瞥了一眼床的方向,侧了侧身,不太想让他进去。 “有事说事,我很困,要睡觉了。” 燕蛛也不恼,慢悠悠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确定要在门口聊?或者,你想让你们玄天宗上下,知道你在外面做这个?” 祝无虞睁大眼睛。 竟是当初被他绑走那次,写下的那份替身契约,后面被温甜甜搅和一场,她以为这事不了了之。 没想到燕少主居然还留着。 恰在此时,走廊另一端传来了说笑声,正往这边来。 祝无虞一把将人扯进房间,迅速关上房门。 燕蛛漫不经心地抽了抽鼻子:“你的房间果然跟我想象得一样……等等,我为什么闻到了烂柯寺那个秃驴身上的檀香味??” “是熏香的味道,我们女修最近很流行清冷佛子这款香,很难买的,燕少主也有兴趣?”祝无虞信口胡诌。 燕蛛嫌恶地拧了下眉:“什么破品味。” 正要继续跟祝无虞掰扯那份替身契约的事。 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祝无虞头都大了! 燕蛛下意识就想往祝无虞床上藏。 “等等!” 祝无虞死死拉住他,僵着脸指了指衣柜,“床上、床上堆了东西,不太方便,你去那里。” “行吧。”燕蛛有点惋惜地看了眼香香软软的床铺,躲进了衣柜。 祝无虞刚松半口气,准备去应付门外的人。 突然。 窗口光影一动。 伴随着极轻微的落地声。 有人从敞开的窗户跳了进来。 谢无期站定,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呆立的祝无虞身上,朝她微微颔首。 “闻道友。” 祝无虞:“!!!” 衣柜小幅度地震了一下,像是里面的人气得没忍住,捶了一下柜壁。 敲门声还在坚持不懈。 ——快、快来个人工呼吸! 整个晋西北,啊不,整个飞艇三楼都乱成一锅粥了。 第79章 四个男人她就感觉快要精神分裂了 祝无虞深吸一口气,决定采用各个击破战术。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刚好够她侧着身体钻出去,然后迅速反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在看到门外那张苍白昳丽的脸时,她心里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麻木。 还有一丝熟悉的、被美貌暴击后的晕乎乎感。 温甜甜这张脸,实在太犯规了。 对方仔细打量她。 目光在祝无虞散乱的鬓发和额头上的细汗处停留,温甜甜微微蹙眉:“师姐,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他的声音本就自带一种天然的蛊惑,此刻压低了些,更是听得人耳根发软。 祝无虞掐了自己一把,吭吭哧哧找借口:“睡得太沉了,没听到你的敲门声,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只想快点把他敷衍走。 房里的修罗场快要压不住了。 “是么。”温甜甜黑沉沉的眼睛不透光,“可我方才远远瞧着,似乎瞥见有什么人影,进了师姐的房间,师姐,你且让开,我进去替你检查一番,以免有宵小之辈惊扰了你。” “没有的事!你看错了!” 惊慌失措之下,祝无虞生怕他真的闯进去,一把攥住温甜甜的手。 温甜甜立刻僵住不动了。 这还是他们从幻境中出来后,第一次有如此直接的肢体接触。 在幻境里,她是许官人,他是白郎君。 浓情蜜意,耳鬓厮磨,什么亲密荒唐的事都做尽了,早已熟悉彼此的气息和温度。 祝无虞咽了咽口水,顿时有些后悔。 温甜甜显然也被拉回了回忆之中。 “师姐。”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低低地唤了一声。 “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是乐意的。” 祝无虞:“……” 我能对你做什么! 我警告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隔墙有耳你知不知道,而且还是三双耳朵六只眼睛! “再喊我一声娘子吧,许官人。”温甜甜笑盈盈靠近,将祝无虞困在他与门板之间,呼吸交缠。 祝无虞浑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 在幻境中,可能因为知道是假的,所以这样喊并没有太多特殊感觉,可一旦带到现实中,就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她气急败坏地捂住男人的嘴,语速很快地说: “对了,师弟,我突然想起来,之前你不是说,有什么事要单独跟我说吗!不如就去你房间聊,你先回去,准备好茶水点心,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到。” 温甜甜被她捂着嘴,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她身后紧闭的房门。 祝无虞:“不行!我的房间不行,太乱了,不能见人。” 尤其是床上和衣柜。 * 祝无虞脸颊红红地回到房间。 背靠在门板上喘气。 耳边还回荡着温甜甜临走前那句,“有什么不好意思,官人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没摸过?” 天呐。 祝无虞捂着脸,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 那些修仙小说里,在幻境中相处了一辈子,出来后还能继续当陌路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是她道心不够坚定? 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她对温甜甜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软化亲近了不少。 这种亲近,更像是一种身体上下意识的习惯,是真正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才会产生的自然反应。 被幻境困扰的不止她一个。 一进房间,温度骤降。 谢无期低眸看着她。 方才门外两人的低语,被他尽收耳底。 祝无虞回来时神思不属的反应,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祝无虞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打发走了一个,屋里还有三个。 还得再接再厉。 “谢道友,你深夜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话一落,祝无虞感觉周身的温度又降了不少。 “为什么突然变换称呼了?”谢无期问。 祝无虞:“?” 她愣了愣,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讷讷道:“无期兄,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这样自来熟。” 谢无期抿唇,他总不能说,他其实并不介意。 干脆生硬地换了个话题:“闻道友,我此次来,是想和你道歉。” “我之前说的那句话,”他微微别开视线,“……太过孟浪,不该在其他人面前那般说,对你的名声有碍。” 祝无虞糊里糊涂,懒得想了,干脆直接问:“哪句?” 谢无期闭了闭眼睛,淡灰色的眼眸情绪翻涌,十分难以启齿:“就是那句……床上、打架。” 当时那种情况。 每个人都和她有说不完的话,扯不断的关联。 只有他被隐隐排斥在外。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像是被情绪裹挟了,冲动之下就口不择言。 说完之后他立刻就后悔了。 且不说那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境。 无论他在幻境中想过什么,做过什么,那都不是他的本体,当不得真。 就说他修炼无情道这么多年,师父和宗门对他寄予厚望,他肩负无妄崖的未来,他就不该说出那句话。 但是,冲动若是能轻易按捺下来,那就不是冲动了。 谢无期跟随无妄崖的剑修队伍,走了一半,突然调转剑光,对领队师叔丢下一句“我有急事,去去就回”,便以最快的速度,径直飞向了玄天宗的飞艇。 他必须来把话说清楚。 * “……” 祝无虞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衣柜。 总感觉,谢无期说完“床上打架”那几个字之后,衣柜震得更厉害了。 又偷偷瞥了眼床铺。 看看,还是做和尚的人修养好。 祝无虞赶紧上前两步,拽着谢无期的衣袖往窗边走:“无期兄,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当时情况比较特殊嘛,放心,我一点都不介意!还有事吗,没事的话……你看天色也不早了……” 谢无期一动不动,冷声:“你赶我走?” “没有的事!” 祝无虞脑子转得飞快,“我只是觉得,这里毕竟是我的闺房,你不便久留。如果被旁人看到了,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好,尤其是你,无妄崖首席弟子的清誉不能毁在我手里!” “……要不这样,听说飞艇顶部有一个观景台,无人打扰,你在上面等我,我换个衣服,我们上去慢慢聊?” 谢无期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不知什么缘故,领口没有扣好,露出雪白的肤肉。 他迅速收回视线,颧骨浮出一点红色,镇定道:“好,我等你。” 说完,同手同脚地从窗户跳了下去。 好不容易又送走了一尊大佛,祝无虞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衣柜门“砰”地从里面推开,燕蛛长腿一迈,带着一身低气压走了出来,脸色难看得要命。 “没想到啊没想到,找你的男人还挺多?一个接一个,排着队来敲门,该不会除了我,这房间里还藏了别的野男人吧?” 祝无虞:“!!!” 绝无此事,你就是最野的。 “胡说什么呢。”她除了干笑,已经做不出其他表情,背后出了一身汗。 搞不懂,那些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人到底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只是四个男人,她就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燕蛛步步逼近,眼神危险。 祝无虞心跳如鼓,直到小腿撞到床沿,实在退无可退。 她把手背到身后,飞快地对着隆起的被子弹了个最简陋的障眼术。 这个术法太粗糙了,根本经不起细看,所幸还有一层轻纱床帏勉强作为遮挡。 燕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拿出那份该死的替身契约,弓腰怼到她脸上:“你可是白纸黑字跟我签了契约的,灵石我也带来了,你不会想赖账吧?” 祝无虞重心不稳,跌坐在床上—— “唔!” 头皮猛地一炸。 屁股下面,似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硌着她了? 第80章 喜欢两个人一定要藏住 祝无虞:“……” 她僵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往下摸了摸,指尖触碰到……???? 谢天谢地! 是手! 虽然位置尴尬得让她想昏厥,但好歹不是更可怕的????! S666:【你以为,是什么?】 祝无虞:“……” 她能说差点以为误闯某粉红小网站了么。 【叮——就在刚刚,你的直播间通过票数突破三万张了。】 祝无虞精神一振:“这么快?岂不是已经可以通关了?” 【不行噢。你是不是忘记了,因为你上一副本的最终评分是B,所以你这个副本的难度提升到了C级,要求通过票数为三十万张。顺便提醒一下,你还有一次轮盘抽奖机会没有用。】 如果不是现在前有狼后有虎,她非要好好吐槽一下,凭什么副本难度升一级,要求的通过票数要翻十倍。 这合理吗?! “……等下再说抽奖的事,你先帮我盯住温甜甜和谢无期他们两个的动向。” 祝无虞试图站起来换个位置,对燕蛛道:“你信我,我绝对没有要赖账的意思。” 刚起身,就被他一把又按了回去。 这下真的是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地坐住了。 甚至比刚才陷得更深。 “……”祝无虞脑袋嗡地一下,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身上这件寝衣本来就薄。 薄薄的布料,根本隔绝不了被碰到的地方……的触感和温度。 云寂的体温偏低。 但她很烫。 两人的温度在黑暗中开始交染。 祝无虞只能在心里默念:这是块木头这是块木头这是块木头…… …… 木个头!完全没办法自欺欺人啊喂! 清晰的指节轮廓,细细密密的念珠硌痕……存在感强烈得无法让人忽视。 云寂大师似乎也僵住了。 那只手极其轻微地动了动。 开始缓慢地往外抽离。 * “没有赖账就好。” 燕蛛一直盯着她,忽然眯起了眼,发觉她反应很不对劲,“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红得不正常。 从脸颊迅速蔓延至全身。 眼里也蒙着一层水光,汗水将脖颈沾湿,好像被谁欺负惨了一样。 看起来惊惶又脆弱。 祝无虞咬着唇,低低地:“……不许动。” 燕蛛莫名觉得有点热:“我没动。” “你哭什么。”他按捺住心底的躁动,低声,“我不是要欺负你,我只是,只是……” 向来肆意妄为、不可一世的无生天少主,此刻竟然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从幻境醒来后,他便怅然若失,心中五味杂陈。 喜的是现实中她还是自由身,自己还有机会。 悲的是,自己当初强掳她来,逼她当替身,她定然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 恐怕还不如那幻境里的马文才。 于是,那张替身契约,成了他手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他不依不饶,百般纠缠。 或许只是想有一个能不那么难堪的,能够继续靠近她的理由罢了。 嗯? 等等? 正想着,燕蛛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异样:“奇怪,你背后那床被子,好像凭空晃了一下?好大一坨,你起来让我看看。” 糟了! 祝无虞脸色骤变。 不知是因为她这个半吊子施法者,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灵力不稳,还是背后的云寂禅师无意间移动了一下。 总而言之,障眼法露馅了。 S666点评:【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喜欢两个人就要藏好了。】 祝无虞怒道:“你不是结巴吗,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流畅了?” S666沉默了。 啊这。 以前它不想说话的时候,就爱装结巴。 不知道从哪天起,居然装忘记了。 * 祝无虞敢起来吗。 当然不敢。 她已经被逼得紧贴床帏,再往后稍微一动,就会一头栽进床铺里。 身前是燕蛛侵略性极强的灼热气息。 身下是佛子不惹尘埃的手。 祝无虞绝望地想。 这个画面,要是放到某些不可描述的限制文里,绝对是读者们最爱看的那种情节。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能合理搪塞过去的借口。 于是,被逼到绝境的祝无虞,破罐子破摔地揪住燕蛛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拉。 同时仰起头,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呼吸停止。 思考僵滞。 “唔……你……”燕蛛脸上的神情变得空白。 他只犹豫了一秒钟。 或许更短。 在祝无虞想要后退时,迅速抓住她,阻止她的逃离,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安静地辗转纠缠。 他辫子上缀着的细小金铃,随着动作从肩侧垂落,晃动着,发出清脆而密集的碰撞声。 扰乱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思绪。 * 一吻结束。 祝无虞连推带搡地把燕蛛赶出房间,勒令他从哪来的就回哪儿去。 关上门。 她扶着桌子大口喘气,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然后唰地一下揭开身后的床帏。 只见云寂禅师端坐于床,俊美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 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月光下的白玉雕像。 只是,那快速捻动着佛珠的手指,和低不可闻的清心咒,暴露了他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平静。 只看了一眼,刚降下去一点的热度,再次轰然涌上脸颊。 祝无虞只要一想到,刚刚,就是这只手,那样……包裹住她…… 祝无虞语无伦次地说:“禅师,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六根不净,俗不可耐,只会对不良诱惑说不够,我、我还有事……你自便吧。” 说完,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她匆匆忙忙地抓了件外袍就准备奔赴下一位男嘉宾。 因为S666一直在她脑袋里实时播报: 【不好,温甜甜出了房间,看方向是冲着你来的。】 【谢无期那边也不太妙,他已经往你的窗户看了不下十次,根据数据分析,最多再过五分钟,他就会主动来找你。】 祝无虞:“!!!” 救命,谁来把她一刀劈成四份。 她做贼似的拉开门,惊愕地发现燕蛛竟然还在原地。 “你怎么还没走?” 燕蛛眼神飘忽,抿了抿唇,低声说:“我不想走。” 祝无虞头痛欲裂:“你不走我走。” 燕蛛立马跟上。 祝无虞回头,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许跟过来,我要去找师姐们聊点女修之间的话题,你敢跟过来就死定了,也不许进我房间,否则那份契约也立刻作废。” 燕蛛脚步一顿,欲言又止。 为什么不把他介绍给她的同门? 他无生天少主的身份,难道还给她丢人了? ……或许是觉得太快了,她还没做好准备。 毕竟她看起来就是那种很传统的女修。 燕蛛迅速在心里为祝无虞找好借口。 “那我等你。”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只受到雌蛊致命吸引的可怜雄蛊。 视线黏腻地看着祝无虞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转角。 燕蛛心想。 就算变成雄蛊,他也认了。 但是,如果祝无虞敢像雌蛊那样,身边围绕着好几只雄蛊,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第81章 女人,你的名字叫贪婪 飞艇大堂一角。 羊大人只觉得此前羊生的一百年,简直是白活了。 这才是神仙该过的日子。 玄天宗的师姐师妹们个个长得漂亮,讲话又好听,它超喜欢这里的。 什么秘境?什么青青草原黑皮体育生? 狗都不回。 正当它陶醉地咂咂嘴,对身后的人示意力道再重一些时,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楼梯上噔噔噔跑下来。 羊大人抬起一只蹄子,懒散地打招呼:“哟,女人,忙啥哩?” 祝无虞猛地刹住脚步。 一扭头就看到它泡在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额头上还搭着一块热毛巾。 几位玄天宗的女弟子围在桶边。 有的在帮它顺毛,有的在投喂高级灵兽丹,时不时还夸一句:“真可爱,好乖啊。” 祝无虞顿时不平衡了:“……” 她都快忙疯了,这货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玩什么地主老财的堕落把戏。 她一把薅起湿漉漉的小羊羔,扛着就跑,丢下一句:“各位师姐师妹对不住,我有急事,先借走一用。” 羊大人:“??” 这就是人类话本里的强取豪夺吗。 “女人,你得到了俺的人,也休想得到俺的心,快放俺下来!”它气得咩咩直叫。 祝无虞捏住它的嘴:“闭嘴,再哔哔今晚就吃烤全羊,等会儿记得看我眼色行事。” 温甜甜的房间在飞艇另一侧的二楼。 祝无虞气喘吁吁地狂奔,总算在楼梯口成功堵住了人。 她撑着墙壁,大口喘气:“久、久等了,我这灵兽太调皮了,刚刚不小心打翻了汤汁,我给它洗澡耽误了点时间。” 温甜甜压低视线,小羊羔身上确实湿漉漉的,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羊大人被看得瑟瑟发抖,拼命往祝无虞颈窝里钻。 好可怕。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它完全看不穿他的内心! 连一个字都听不到,就像凝视着深渊。 “师姐要养它当宠物?”温甜甜语气淡淡地开口,听不出情绪。 祝无虞推着他往房间里走,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生怕又有人突然冒出来。 “是啊是啊,好歹在秘境里帮了我们一把,我不管它谁管它,你看它孤零零一只羊,怪可怜的。” 羊大人黑豆眼瞪得圆溜溜,在她怀里疯狂挣扎。 俺有话说! 俺不需要! 俺不要当工具羊! 祝无虞死死夹住,用眼神警告它:做羊要懂得知恩图报,之前用我的法衣擦嘴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 房门关上。 祝无虞先拿起茶杯灌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诚恳道:“师弟,来吧,我准备好倾听你破碎的原生家庭和遗憾的感情经历了。” 获得自由的羊大人蹦到桌子上,露出一个歪嘴邪笑:“没错!但听完之后她要干什么你是知道的!” 房间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祝无虞一拳揍过去:“……我们只是单纯的同门关系,能干什么!?” 羊大人抱着脑袋,委屈得不行:“当然是擦去这位帅哥眼角的泪,然后抱抱他了,不然你想干什么?你们人类好肮脏啊。” 祝无虞:“……” 她默默给这只嘴上没把门的蠢羊下了道禁言术。 好好的促膝谈心现场,硬生生被搅和得气氛全无。 现在聊也不是,不聊也不是。 搞得她像那种打着谈心幌子、实则别有所图的渣男。 祝无虞:“咳,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 ……怎么更像渣男了。 她连忙找补一句:“等回了天衍峰再说,你随时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说完,祝无虞站起身就想溜。 一直沉默着的温甜甜,突然抬眸看向她,神色有些不明:“师姐,你以前不是说过,不会再养任何灵宠了吗?” 嗯? 她还说过这话? 祝无虞愣了一下,迅速在脑海里翻找起记忆。 一直翻到几十年前,她还没掉进九幽魔渊的时候。 那时,她父母刚战死不久,她被接到天衍峰,整日对着父母留下的本命灵剑哭泣。 一日,忽然在灵剑旁,发现了一个只有手掌大小、通体漆黑、像个小煤球似的毛团子,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她拿去找灵兽峰的弟子辨认,谁都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品种。 有人猜测,看它周身几乎没有灵力波动,估计是某种凡间野兽的幼崽,不小心被哪个弟子带上了玄天宗。 闻枝便把她养了下来。 给它取名叫乌云,天天用它的黑毛擦眼泪,仿佛找到一个寄托。 但那小兽野性难驯,脾气极大,养了差不多半年,依然不怎么亲人。 后来有一次,大师兄过来看她,乌云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咬了他一口。 那时,情窦初开的闻枝正对大师兄心存朦胧好感,又气又急,难得严厉地教训了乌云一顿,还把它关了禁闭。 结果第二天,乌云就不见了。 她找遍了天衍峰也没找到。 大师兄过意不去,特意从灵兽峰抱来一只性情温顺的卡特兽,给她赔罪。 闻枝没要。 赌气地说以后再也不养灵宠了,反正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 回忆戛然而止。 祝无虞很惊讶,温甜甜居然连这种陈年旧事都知道。 转念一想,估计是大师兄告诉他的。 也不知道,等回了宗门,大师兄发现小师妹变成小师弟会是什么反应。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也想养一只灵宠玩玩?” 祝无虞以过来人的口吻分享经验,“听师姐一句劝,千万别养那种没开灵智的凡间野兽,又倔又不听话,还爱咬人。” “像这种就挺好。” 她摸了摸旁边正在偷吃糕点的小羊羔,“虽然奸懒馋滑,但至少听得懂人话,揍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羊大人下意识挺起胸膛,随即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在夸它,气得转身用屁股对着她。 祝无虞莫名感觉周围凉风阵阵,明明房间门窗都是关着的,也不知道风从哪里来。 温甜甜看着她,轻轻笑起来。 “这么说来,师姐当初应该很后悔养那只不识好歹的野兽吧?” 祝无虞被他的笑容晃得有点走神,没多想,随口应道:“也没有,野兽毕竟只是野兽,跟它计较什么?养着玩玩也挺有意思的,散了就散了呗,总不能还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吧?” 话还没说完,她和小羊羔就被一起请出了房间。 “砰。” 站在紧闭的房门外,祝无虞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温甜甜第一次对她这种态度。 羊大人偷偷把禁言术挣脱了,咂咂嘴:“好凶,俺看他是肝火太旺了,你赶紧煮一碗丝瓜汤给他祛祛火气。” 它扭着肥屁股往回走,“没有俺的事了吧,俺要回去继续泡——啊!放下俺!” 经过大堂时,祝无虞看到小羊羔身上的毛干得差不多了,又赶紧把它按在浴桶里浸了浸,然后直奔飞艇顶部的观景台。 空旷的平台之上,云海翻腾。 男人一袭无妄崖标志性的雪白剑袍,身姿挺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凛然剑意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金丹榜第一,修仙界年轻一代公认的剑道魁首,就该有如此风采。 难怪合欢宗的女修们会对他前赴后继。 “无期兄,久等了久等了!” 祝无虞朝他挥挥手,面不改色地举起手里正在生无可恋翻白眼的小羊羔,“给它洗澡,耽误了点时间,见谅见谅。” 羊大人看清对方的脸,震惊地咩了一嗓子:“咦,硬石头怎么会在你们宗门的飞艇上,你纳他当妾了?我还以为你们俩顶多是一夜露水情缘,啧啧,女人,你的名字叫贪婪。” 祝无虞脸上保持微笑,咬牙威胁:“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好心里有数,不然下次泡你的就不是热水而是滚烫的热油了。” 羊大人憋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小声哼歌:“山河万里,执枪肆意笑纳……” 祝无虞:“……” 第82章 我不喜欢分享 把小羊羔赶到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人上来。 观景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云海在脚下翻涌,四周一片静谧,只有飞艇破开云层时细微的风声。 远处天际,一道橙金色的细线悄然浮现。 周旋了大半夜,居然都要日出了。 谢无期望着那抹光线,声音平静:“等天亮了,我就走。” 这一晚上的冲动、失态、逾矩,是他修道生涯中绝无仅有的放纵。 天亮之后,云散雾开,他又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无妄崖剑修。 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 祝无虞明白他的意思。 S666:【怎么办,玩脱了吧,高岭之花不好摘。】 天真。 脱不脱的,她说了才算。 这可是金丹榜第一人,修炼《噬情诀》的最适合人选,煮熟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 祝无虞忽然扭过头,对着谢无期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哎呀,好可惜,不能和你堂堂正正打一场了。” 谢无期:“你随时可以来无妄崖找我,我说过,会压低修为。” “跟这个无关。” 祝无虞忽然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直接抓起谢无期握剑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丹田处。 这个动作过于亲密和突兀,甚至带上了几分暧昧的色彩。 谢无期立刻僵住不动了。 想抽回手,却被祝无虞死死按住。 “别动,”祝无虞仰头看着他,脸上流露出微妙的脆弱感,“用你的神识看,我不会做任何抵抗。” 谢无期喉咙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悸动:“……冒昧了。” 他依言,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探向祝无虞的丹田。 这一看,让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这哪里是一个筑基修士该有的丹田。 千疮百孔,裂纹遍布。灵气紊乱,根本无法凝聚,甚至还在缓慢向外逸散。 原来如此。 他一直觉得祝无虞筑基初期的境界很不稳,明明在秘境中接受了那般强大的剑道传承,修为却没有任何提升,反而看起来脸色更差了。 照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跌落到炼气境,寿命也会变得与凡人无异。 谢无期抿唇:“你等我回去,无妄崖底蕴深厚,定然……” “不用了,办法我已经找到了。” 祝无虞打断他,声音很轻,稍不注意就会从耳边略过,“我翻阅了很多古籍,找到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就是……需要人配合。” 谢无期:“如何配合?” 祝无虞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很久之后,才低声喃喃:“……需要采补元阳之气。” 这下换成谢无期沉默不语了。 难怪之前在秘境里,祝无虞会坚持不懈地缠着他,说出那些大胆的话。 原来是因为这个? 祝无虞抬起头,面露期待,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你会帮我吗?” * 平台上陷入长久的安静。 久到天边的金光又扩散了几分。 “此法,恐非正道,必有隐患。” 谢无期艰难地开口,“等我回去,翻阅无妄崖的藏书阁,或者询问我师父涅槃剑尊,他见多识广,定有其他稳妥之法。” “不许问!” 祝无虞用愤怒又谴责的眼神看向他,“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你还让不让我做人了?” 她别开脸。 “你不愿意就罢了,我也不会勉强的。之前一直缠着你,只是觉得,反正都是要做这种事,不如……不如挑个自己喜欢的。” “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那你要怎么办?”谢无期声音绷得很紧。 “还能怎么办,我不想死啊,”祝无虞背对着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总会有人愿意的吧?大不了,我去问问我师弟,看在同门的份上……” 她转身欲走。 一只手先抓住了祝无虞的手臂,将她扯了回来。 谢无期眼神冷得像雪域万年不化的冰川。 坚冰之下,暗涌横生。 “不许去!”他冷声喝道,带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怒意。 “我会帮你想办法,但采补之法不可取,迟早会反噬。” 祝无虞眼里浮现出茫然,叹气:“来不及了,我接受了《无极剑典》的传承,它和我体内的另一门功法有冲突,我的丹田又存不住灵气来调和它们,再这样下去,你会亲眼看到我……” “入魔。” 谢无期替她说完后半句话。 他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顶级功法皆有脾性。 他一位天赋极高的师叔就是前车之鉴,最终走火入魔,神智尽失。 谢无期脑子里冒出很多杂乱无章的念头。 最后,他听见自己问:“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这话问出口,等同于一种默许。 祝无虞仰起脸,漂亮的眼睛在光线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谢无期,你要是暂时接受不了,其实一些简单的身体接触……也是可以缓解的,不用做到最后一步。” 她的语调很轻,慢慢的,缓缓的。 仿佛一只爱骗人的海妖,一步步放松猎物的警惕。 谢无期低声重复,像是确认,又像是挣扎。 “不用做到最后?” 他握住祝无虞的手,无意识收紧。 平静的海面下是在灾难性的可怕旋涡。 “我可以帮你,”谢无期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时,眼神变得沉暗,“但我有个条件。” 他凝视着祝无虞,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 “我不喜欢分享。你明白我的意思。” 祝无虞笑了起来,同样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好,只有你一个。” 天光乍破。 第一缕晨曦恰好落在谢无期发红的耳尖上。 第83章 我是嬛嬛你是四大爷 “走吧。” 谢无期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剑,低眸看向祝无虞,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祝无虞一脸问号:“现在?呃,我也没有这么急。” 谢无期:“治病岂能耽搁。” 他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再给自己留后路。 “女人,不好了,有人来了!俺拦不住啊。” 这时,被派去放哨的小羊羔,甩着蹄子急匆匆跑过来。 在它身后,出现了一个背着剑匣的男人。身着玄天宗内亲传弟子服饰,面容冷峻。 对方的视线在祝无虞和谢无期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定格在谢无期脸上,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他认出了这个男人是谁。 无妄崖的剑袍极具辨识度。 而那柄悬停在半空的藏锋剑,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刻,他背后的灵剑正在剑匣中疯狂颤动,被激起强烈战意。 但他不明白的是——自己这个在宗门内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师姐,怎会和无妄崖的剑修搅在一起。 “师姐,你要跟此人离开?” 祝无虞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终于对上脸。 原来他就是原剧情中会跟原主虐恋情深三百年的,另一位黄昏恋主角,慕容绝。 长得确实不错。 剑眉星目,身材高大,玄天宗响当当的修炼狂魔。 但怎么说呢。 同样是表情寡淡,同样是剑修。 在谢无期面前,无论是气势还是长相,慕容绝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撞款不可怕,对方190才尴尬。 “没有的事,”祝无虞睁着眼睛说瞎话,“随便聊聊修炼心得。” 她原本的计划是等回了天衍峰,打着闭关的幌子,偷偷溜出去和谢无期完成双修大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被拐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跟人私奔。 说着,祝无虞往慕容绝那边走了两步。 藏锋剑发出了一声“嗡”。 倏地横移过来,拦在她身前。 祝无虞往左边挪了两步,那剑也同样跟着左移,甚至还贴心地往下沉了沉,刚好停在一个方便她踩踏的高度。 祝无虞无奈回头,用眼神示意:你不管管? 谢无期言简意赅:“上去。” “……你确定不挑个良辰吉日?” “择日不如撞日。” 祝无虞嘴角微抽:“……” 到底是你治病还是我治病,你怎么比我还急不可耐? 她一踩上去,藏锋剑立刻载着她,稳稳地横在谢无期身侧。 慕容绝大步追过来:“师姐,你们究竟要去何处?” 小羊羔也在旁边歪着脑袋问:“女人,还回来吃饭吗?” “……” 祝无虞目光微妙地在谢无期腰腹往下的位置停了停,不太确定地说:“应该能赶上午饭吧?” 谢无期像是已经没了耐心,声音明显变得更冷淡了:“站稳了。” 祝无虞正想嘱咐慕容绝看好她的羊,别让它出去惹事,刚一张嘴,藏锋剑就化作一道流光飙出去了。 只留下一阵拉长的惨叫回荡在云海之间。 “等啊啊啊啊啊啊慢点啊!!!谢无期你超速了!!” * 如果修仙界也有交通管理局,谢无期这种御剑方式,绝对够资格被拉去吊销执照八百回,罚款罚到倾家荡产。 祝无虞原以为,按他的性子,会是那种四平八稳的老司机。 没想到人老心不老,一把年纪了,还有一颗黄毛的心。 “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贴在他耳边,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其实我不介意野外的!” 谢无期脊背僵硬了一瞬,没理她。 半个时辰过去。 祝无虞站得腿都麻了,偷偷往前靠了靠,额头抵在谢无期后背上借力。 她哀嚎:“还没找到满意的地方吗?我真的不挑的,随便个小树林、山洞都行,快下去吧。” 谢无期回头瞥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不过,藏锋剑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话说你们剑修每次出门都这么御剑?” 祝无虞模仿了一下谢无期的姿势,双手负后,迎风独立,在后面独自开朗。 “一站站半天,不累吗?” 她诚恳建议:“你可以在剑上装个小板凳,然后再安个挡风结界,又稳当又实用,发型也不会被吹乱。” 这话谢无期听着没什么反应,脚下的藏锋剑却提出抗议了。 剑身上长出几根小刺,气呼呼地猛扎祝无虞的脚底。 “哎呦哎呦!” 祝无虞单脚跳来跳去,连忙道歉,“我乱说的,纯纯画蛇添足,已经很完美了!” 她对着藏锋剑就是一顿彩虹屁,夸它威武雄壮,一看就是天下第一剑。 夸得藏锋剑龙颜大悦,一会儿来一个后空翻,疯狂开屏。 “……” 祝无虞只觉得心好累。 罢了,反正慕容绝都看到她被谢无期带走了,总不可能把她卖掉。 她干脆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张躺椅和一把伞,舒舒服服躺下,然后摸出话本优哉游哉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藏锋剑刹停,祝无虞才猛然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左右张望。 这是哪里? 万丈孤峰之巅,云雾缭绕。 前方有一道狭窄的天然石缝,被人用剑气硬生生削成供人通行的通道,两侧石壁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剑痕。 头顶传来谢无期的声音。 “我的洞府。” 祝无虞:“??” 那岂不是已经到了无妄崖的地界! 这么快就见家长,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祝无虞嘟嘟囔囔:“就不能换个没人认识我俩的地方吗?比如什么荒郊野岭,客栈也行啊。” “我没有需要隐瞒之事。” 谢无期静静看着他,表情莫名有些吓人。 祝无虞被他看得发毛,也硬着头皮说:“……巧了,我也没有。” 她本来以为,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次双修,修完之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再见还是道友。 谁能想到这人把架势搞这么大。 谢无期没给她退缩的机会。 他直接把祝无虞抱了起来,快步迈进通道。 一路上碰到了好几个巡逻的执事弟子。 那些弟子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纷纷用“天呐青天白日出现幻觉了”的眼神盯着他们。 被谢无期淡淡一扫,才猛地低下头,迅速避开。 祝无虞把脸死死埋进谢无期的脖子里,像只装死的鹌鹑,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是嬛嬛他是四大爷…… * 最后,两人到了一处开阔的圆形洞窟。 洞顶开有天窗,光线直射在中央石台上,除了几个蒲团,就再无他物。 “怎么这么冷?”祝无虞瑟缩着身体打量四周。 呵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她知道无妄崖的剑修一贯以苦修著称,但没想到会有这么恶劣! 筑基期根本抵御不了这里的寒气。 衣服被浓郁的水汽润湿,贴在身上,更是冷得她牙齿打颤。 谢无期把她放在石台上:“洞窟侧面连通一处千年寒潭,我平日在此淬炼身体。” 祝无虞低头看着身下光秃秃、梆梆硬的石台,退缩的念头再次升起。 在这种地方做,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跳下来转身往洞口跑,嘴里飞快地说着:“无期兄,我刚刚路上算了一卦,我俩八字不合!我命里带煞,会克你的!真的,为了你的道途着想,我看今天这事还是算了吧,后会有期,告辞!” “站住。” 平静的两个字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煞气。 没有任何预兆地,头顶的天窗突然合拢,唯一的入口处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色结界。 祝无虞收势不及,一头撞在上面,摔得七荤八素。 她脸都白了,惊恐地回头。 却看见谢无期已经在洞窟中央升起一堆火,木头噼啪作响,温度缓缓上升。 祝无虞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温暖,反而觉得背后的寒意更重了。 扭曲昏黄的火光,映在男人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明明灭灭。 有一瞬间,祝无虞似乎看到了一丝狰狞的欲色。 但又仿佛只是火光造成的错觉。 再看时,依然是那张表情淡漠的脸。 祝无虞一动也不敢动。 怀疑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剧烈到整个山洞都听得见。 第84章 不行你就说,我去找别人 谢无期向她走过来。 祝无虞还没放弃最后的挣扎。 飞快地站起来拍了拍石台,顾左右而言他:“这么硬,我睡不习惯的。” 这点问题对谢无期构不成任何困扰。 他当场掏出一块足够两人翻滚的暖玉。 还贴心地往上铺了几层软绵绵的垫子,然后,抬起那双灰色的眼睛,看向祝无虞。 祝无虞眼神飘忽,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她捂着额头哼唧:“我有点累,头也晕,想先睡会……要不明天吧?明天一定,我发誓——” 话说到一半,手腕就被握住,轻轻一扯,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跌进谢无期怀里。 昏暗的环境下,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靠近。 温暖的鼻息扑在她脸上,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祝无虞心慌意乱往后躲:“等一下等一下,有没有酒,给我来点。” 她发现,自己把这件事想象得过于简单了。 她需要一些辅助,让她不那么清醒。 谢无期拒绝得很快:“不行,等下你需要专心运转灵气,酒会扰乱你的神识。” 祝无虞仰头想反驳,嘴唇不小心擦过了他的下巴。 两人都愣了一下。 祝无虞脑子一片空白,还想搜刮出下一个拖延的理由。 但她开不了口了。 因为谢无期已经覆下脸来。 这里是他常年修炼的洞府。 铺天盖地都是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将她密密实实包裹起来。 祝无虞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能听见明显的水声。 可能是因为猎物已经彻底落入围网,再无逃脱可能。 这个吻,比起幻境那次,要温和得多。 缓慢,绵长,拥有充足的耐心。 谢无期按住祝无虞的肩胛骨,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大拇指轻轻摩挲她脸侧的耳垂,以及颈后的细软碎发。 他对这事极其陌生。 但他拥有世界上最虚心的探索意识和最周到的服务意识。 “若有不舒服,告诉我。” 他在她耳边低语,耐心到……让人饱受折磨。 跳跃的火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祝无虞陷入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对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有时她会因为一些刺激战栗地清醒,却发现才过去几秒钟。 最后,意识涣散间,她听见自己在哀求。 到了这种时候,谢无期还在督促她:凝神,静气……引导灵气,运转功法……不要浪费。 祝无虞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几乎崩溃地说出了让她彻夜后悔的一句话。 “谢无期……你、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你就说……我去找别人帮忙算了……” 它导致后面整个过程,彻底走向混乱。 * 不知过了多久,天窗缝隙里折射出温和的光。 照在眼皮上,带来暖意。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浅淡的香气,很好闻。 外面有些吵。 祝无虞脑袋胀胀地痛,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发出咔咔的响声。 随着意识缓慢回笼。 她很快发现,痛的部位不止是头。 “嘶……” 稍微翻个身,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罢工,酸软得不像话。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扶起来。 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心。 一股舒缓平和的凉意缓缓探入,在她识海内游走,缓解着不适。 接着,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对方托住她软绵绵的身体,茶盏凑到她唇边。 “张嘴。” 祝无虞抽了抽鼻子。 原来这就是那股香气的来源。 她把头一扭,蹭了蹭身后的人,不肯喝,只想睡到地老天荒。 那人拿她没办法。 捏了捏她的后颈,像在安抚闹脾气的小动物,低声:“快喝,这是混元茶,对你的神识恢复有利。” 神识? 祝无虞脑子里闪过一些混乱的碎片。 她按照《噬情诀》上面记载的,在最后关头,往谢无期的神府里种下劫种。 只是刚贴上他的额头,探出神识,触碰到那片蕴含着恐怖剑意的识海边缘时。 她的灵魂开始震颤,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祝无虞立刻乖觉地张开嘴,小口抿着喂到唇边的灵茶。 过了一会儿,有一只手拿着帕子过来帮她擦了擦嘴。 指腹不小心蹭过她的唇瓣。 对方动作顿了顿,随即道:“修为差距过大,擅自进行神魂交融,低的那一方容易承受不住反噬,重则识海崩毁,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但下次还敢。 祝无虞一动不动,躺得板正,假装自己是条咸鱼。 山洞内安静下来。 显得外面的嘈杂声更大了,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不依不饶。 没多久有弟子在外通报:“师兄!那人硬闯上来了,拦不住,说……说有人拐带了他师姐。” “……” 师姐? 谁? 祝无虞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谢无期锋利的下颌线。 他看着洞口方向,眉眼森然。 祝无虞缓慢坐了起来,也迷茫地看向洞口。 “无事,我去处理,你再睡会儿。”谢无期低头亲了亲她,语气尽量放缓。 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剑气碰撞的锐响。 随后,一道声音穿透结界砸了进来—— “谢无期,你出来。” 这人的语气带着一种“我来捉奸了准备好受死吧”的平静疯感。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85章 你们都是客栈,我才是家 看着谢无期消失在洞口的背影,祝无虞脑子里懵懵的,还没转过弯。 “外面是谁?温甜甜?他怎么这么快找过来了?” S666:【其实也算不上很快。】 【从你被谢无期带上飞剑那刻算起,已经过去五天了。】 祝无虞:“什么!!!” 她差点蹦起来,但浑身酸软的肌肉,让她龇牙咧嘴地又倒了回去。 S666掰着指头算给她听:【你之前说要赶回去吃午饭,肯定被谢无期听到了,他抓着你就……嗯,治病了一天一夜,要不是你后面擅自尝试神魂交融,把自己给折腾晕了,他肯定不能轻易放过你。】 祝无虞心有戚戚。 深刻认识到了修仙界的男人和其他世界不一样,让他们做七天七夜,他们是真的能不吃不喝超额完成任务。 S666安慰她:【不亏,你先看看你现在的修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祝无虞才发现短短几天时间,她的修为跟坐火箭一样,从筑基初期飙到了筑基大圆满,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 她连忙仔细检查丹田和识海。 原本破破烂烂的丹田被一股精纯的力量修补了一小半,虽未完全恢复,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而原本空旷的识海中,出现了半片粉色桃花瓣。 这就是《噬情诀》里面描述的劫种? 为什么只有半片呢。 祝无虞想了想,应该是因为她那天的神魂交融没有成功,她顶多算是舔了一下谢无期的神魂,就被爽翻过去了,导致劫种只成了一半。 即使这样,收获也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了! * “不愧是修炼无情道的金丹第一人……” 祝无虞两眼放光,喃喃自语。 给的初阳精元跟许愿池的王八一样灵,直接给人补上天。 此刻,她全身心脉前所未有的轻松。 之前因为灵气匮乏带来的沉重滞涩感一扫而空。 她看着自己的手,握拳又松开。 这就是充满力量的感觉吗? 如果谢无期现在来抓她,恐怕不会像那天那么顺利了,最起码也要经历几圈“嘿嘿嘿”的追逐。 祝无虞有些舍不得这么个十全大补丸了。 太好用了,不行,一定要彻底神交一次,至少把这半片劫种补齐。 等以后再找个机会让谢无期主动斩断这份情缘,那时,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割走他一半修为。 想想就美滋滋。 S666看不下去了:【你对自己好也要有个度,谢无期的无情道剑心已经出现裂缝了。】 祝无虞不以为然:“你不懂,无情道的剑修就是这样子的,毕业率为零。给谁当狗不是当,给我当当怎么了?” 她掀开毯子,想查看一下身体的情况。 一眼看到自己大腿内侧上的指痕。 脑海里随之浮现起,那人把手指扣在这个位置时,他的身体其他部位正在做什么。 她不知死活地说出那句换人的话后,谢无期就彻底失控了。 祝无虞想跑,被他拖着小腿拽了回来,压制得一动也动不了。 谢无期确实是无妄崖千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学生。 他很快就无师自通了最适合祝无虞的惩罚方式。 导致祝无虞现在一闭上眼,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每个动作都近在眼前。 她甚至在自己的脚趾上发现了一枚牙印。 祝无虞:“……”这个变态。 * 地面忽然晃动起来。 不对,应该说整个山洞都在剧烈晃动。 从天窗往外看,天色骤暗,乌云滚滚,凌厉的剑光和术法交织碰撞,打得昏天黑地。 S666:【你不出去看看吗?】 祝无虞慢吞吞拿起枕边准备好的衣服:“我为什么要出去,难不成还要我替他们维持纪律,说你们不要再打了,小灵剑,放下来。” S666:【可是,他们是为了你……】 “为了我又怎样?” 祝无虞吸了口凉气,抬腿的动作牵扯到某处过度使用的肌肉了,“我又不是什么好女人,只要我幸福的话,谁痛苦都可以。 ” “而且别说人类了,就算是在自然界,为了得到雌性的青睐,雄性之间也会进行激烈的战斗。我只需要安安静静等到谁胜出,暂时允许他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她语气很轻松。 S666沉默了一下,发表意见:【说实话,我很喜欢看你们人类做事不顾后果的样子,还蛮激励我们AI的。】 祝无虞换好衣服,忍着身体的微妙不适,在谢无期的洞府里逛了一圈。 发现石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好些丹药玉瓶和天材地宝,都是对修复丹田和滋养识海大有裨益的好东西。 一看就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不错,有男德。” 祝无虞挑挑拣拣选了一个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灵果,不客气地啃了起来。 口感软黏,有点像汤圆。 刚啃了两口,就又犯困了。 “怎么回事啊,谢无期的精元还有催眠效果?太邪恶了吧,这谁顶得住。”祝无虞一边打瞌睡一边抱怨。 S666翻了翻资料库:【你这种情况,属于对方精元质量太高,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消化吸收,为了尽快转化能量,身体会自动调节。先别吃了,补上加补,等会儿你要流鼻血了。】 祝无虞手里还捏着半个灵果,东倒西歪地又爬回了那张暖玉。 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外面的打斗声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反而给她一种下暴雨时,自己待在燃着篝火、温暖干燥的小房间里睡觉的踏实感。 睡梦中,她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来回走动。 还有压得极低的、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有人咬牙切齿:“你对我师姐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给她下毒了?呵,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另一人始终沉默不语。 “你在做什么!谁允许你用那双肮脏的手碰她的,滚开!” “……” “你在挑衅我吗?我看到了,然后呢?师姐或许是有一些贪玩、不专心,但是,你们充其量只是客栈,我才是家。”那人宣告。 对方缓缓开口:“是么?那她怎么从没在家里睡过。” 死一般的寂静。 “出去打。” “我正有此意。 更激烈的声音响起,但又似乎被什么结界隔绝了大半。 祝无虞蹭了蹭枕头,睡得香甜。 * 不知又睡了多久,再醒来时,祝无虞感觉到身后有一根热热的、烫烫的、存在感极强的东西,硌着她。 祝无虞烦得不行:“谢无期……你能不能收敛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收敛什么?”后面传来声音。 “……” 祝无虞被这个声音吓得一激灵,睡意瞬间跑了一大半。 她咯吱咯吱地转过头,对上了躺在她身边的人的脸。 眨了眨眼睛。 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出现错觉。 温甜甜单手支着下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等等? 她跟谁一起双修的来着? 祝无虞呆滞地左看右看,没错,她现在仍在谢无期的洞府。 只是床上的人不是谢无期罢了。 她不太理解这个情况。 但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祝无虞欲言又止地瞥了眼毯子下面,含蓄提醒:“师弟,你……好像顶到我了。” 温甜甜嘴角含笑,当着她的面,非常自然地把手伸进毯子里。 祝无虞睁大眼睛,刚想提醒他不太合适吧。 就见温甜甜手腕一翻,从被子底下掏出一根……黄黄的玉米! “师姐,你是说这个吗?” 温甜甜轻笑着说,把玉米递到她面前,“我怕你醒来会饿,一直用灵力帮你温着呢。” 祝无虞盯着玉米发呆:“……” 温甜甜凑近一些,亲了亲她的脸,眼睛浓稠得宛如极致的黑暗:“师姐玩够了吗?玩够了就回家吧。”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86章 我想要你眼里只有我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还真的有点饿了。 祝无虞接过那根玉米,慢吞吞啃了起来。 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玉米,味道好吃就算了,每一口咽下去,都会化作精纯的灵力滋养身体。 温甜甜盯着她,时不时伸出手,帮她把散落到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 太贴心了。 搞得祝无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随口问了句:“对了,怎么是你在这儿,谢无期他人呢?” 这话一出。 山洞内刮起阵阵阴风。 “你很想见他?”温甜甜轻笑一声,“还是,不想看到我?” 祝无虞把嘴里的玉米使劲咽下去,含含糊糊摇头:“没有,就是好奇,这里不是他洞府吗,怎么主人不见了?” “他啊……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师父涅槃剑尊替他向我们玄天宗提亲,他师父气疯了,把他吊起来抽了一顿,然后踹进无妄崖底闭关思过去了,估计没有个三年五载别想出来。” 温甜甜说这话时,目光细细密密地落在祝无虞脸上,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祝无虞表现得很平淡,只是“噢”了一声,继续把手里剩下的玉米啃光了。 她的手指上沾满了乳白色的汁液,黏糊糊的。 见状,温甜甜掏出一条丝帕,拉过她的手,耐心地把每个指头擦得干干净净。 祝无虞任由他动作,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个,温甜甜倏然阴沉下来,瞳孔泛出一丝阴冷。 他这辈子向来对所谓的命运嗤之以鼻。 也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事。 但当他从慕容绝口中,听到祝无虞被谢无期带走的那一刻,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这种人类才会有的无用情绪。 是他疏忽,让她落入了别人手中。 无妄崖不是好闯的。 谢无期的金丹第一人也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温甜甜自有办法。 他反手在谢无期的师长面前告了他一状,配合之前在秘境内的一些留影证据,添油加醋,重点突出了“影响极其恶劣”、“恐引发两宗纠纷”。 这才顺利把人弄走了。 师姐终于又是他一个人的了。 温甜甜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兴奋颤抖。 但现在还不是享用对方的时候。 再等等。 不能把人吓跑了。 温甜甜换了个话题,幽怨地说:“师姐,你为什么要在万象天音镜上把我拉黑了,你是不是怪我那天把你推出房间,我知道错了,我好后悔。” “嗯?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拉黑过……” 祝无虞拿出万象天音镜,点进温甜甜的主页,果然看到一个红色感叹号,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提示: “您已将对方添加至黑名单,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奇了怪了。 祝无虞心里嘀咕一句,低头把人放了出来。 温甜甜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委屈样,只是眼底浮现出晦色。 谢、无、期。 你很好。 这笔账,我记下了。 祝无虞弄完,把镜子一收,利落地站起身:“走吧。” 温甜甜:“现在?” 祝无虞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然呢?不走留下来过年啊,等无妄崖的长老们发现我这红颜祸水还赖在这里,就要把我们打出去了。” “没良心的小混蛋。” 温甜甜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好,我们走。” * 祝无虞毫不客气地把石台上那些谢无期留给她的那些天材地宝搜刮一空。 本想留张纸条给他。 但提起笔琢磨了半天,感觉无论写“谢谢款待”还是“后会无期”,都显得过于无耻,干脆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山洞外守着一位无妄崖的执事弟子。 那弟子看到祝无虞出来,正要说什么,看到她后面还跟着温甜甜时,明显愣了一下。 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恭敬道:“这位仙子请留步,师叔去崖底前吩咐,让您务必在洞府内等他回来,他很快……” 那更得走了。 睡一觉就要提亲。 也太吓人了,严重影响了祝无虞的黑寡妇大计。 祝无虞打断他:“你跟你师叔说,是我执意要走,你拦不住。” 温甜甜召唤出且慢床,见那弟子急得不行还想说什么,直接屈指一弹,那人眼睛一翻,软软倒地。 祝无虞:“……” 在人家地盘,欺负人家小弟子。 等会被几百把剑砍成血雾就舒服了。 “快走快走。”她跳上床,连声催促温甜甜。 飞出一段距离后,祝无虞突然发现,这张床的造型,居然跟自己洞府里的那个用旧布条编织的小窝有点像。 她总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算了,估计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祝无虞心大地放弃了思考。 从无妄崖回玄天宗,乘坐传送阵是最快的。 他们需要先飞到距离无妄崖最近的一座修仙城市。 且慢床飞到一处荒凉不见人影的山谷上空时,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最终悬停在半空。 祝无虞正翘着二郎腿,用万象天音镜翻看最新一期的《修仙界八卦周刊》,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到地方了吗?” 轻柔的白纱床幔被风吹动,从她脸颊上划过,带来一丝痒意。 她没有察觉到,白纱后面,温甜甜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他安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权衡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 祝无虞很自然地把手边一袋烤松子推过去。 她很喜欢吃这个,又嫌剥壳麻烦。 在她还是许官人的时候,温甜甜总会帮她剥好,将果仁喂到她嘴里。 祝无虞又把幻境和现实搞混了。 温甜甜垂下眼,顺从地接过袋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剥壳。 他剥得很仔细,也很慢,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师姐,怎么办才好呢?”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苦恼。 祝无虞从八卦里抬起头:“?” “你太招人喜欢了,我不喜欢你被那么多人看见,我想要你眼里只有我。”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87章 你不想学别人还要学呢 祝无虞对他的发言感到十分困惑。 “眼里只有你?” “那怎么行,等会儿回去我就要去见师父,我总不可能为了你在别人面前都蒙上眼罩吧。” 温甜甜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轻声细语地说:“那就不去见。我们都不回玄天宗了,就我们两个人,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风声猎猎。 数条半透明的触手悄无声息地将祝无虞层层缠绕包裹,其中一条猛地朝她的脖颈袭来。 祝无虞如今已是筑基大圆满。 她本能地偏了下头,险险避开,反手一把揪住,然后板起脸,严厉批评温甜甜的想法。 “你也太自私了。” “你不想上学,别人还要上呢,你知不知道现在修仙界内卷有多严重!” 看,这就是修为提高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 如果还是筑基初期,她绝对避不开刚刚的偷袭。 在修仙界,男人、爱情都是虚的,只有修为和境界不会辜负你。 她稍稍用力,那条被她攥住的触手,“啪叽”一下软了下去,细长的尖端很没出息地在祝无虞手心蹭了蹭。 这个“duangduang”的触感…… 祝无虞睁大眼睛,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 进秘境之前,温甜甜让她含在嘴里的那个玩意儿。 变态啊! 哪有人会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随便塞给别人的! 温甜甜绷紧下颌,冷冷地看了眼那条不争气的触手。 又有几条长满细密鳞片的触手,从不同方向朝祝无虞飞过来。 全都被祝无虞一一抓住。 她怀里一下子抱满了扭来扭去的触手,像捧着一束极其诡异的活物花束。 那些触手本来满是凶戾之气,被祝无虞抱住后,竟然都老实了起来,甚至有些害羞地微微蜷缩着。 祝无虞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其中胖乎乎的那个。 这一捏,瞬间炸锅了,触手们莫名其妙地互相打起来了。 鳞片怒张,抽打撞击,打得十分凶狠。 被祝无虞捏过的那只被打得尤其惨。 可怜兮兮地歪倒在祝无虞手臂上,用尖端蹭来蹭去。 祝无虞赶紧护着它:“诶诶诶,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都是同类,要好好相处。” 其他触手看起来要应激了,疯狂涌动,绕过祝无虞的手,齐刷刷发起进攻。 祝无虞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什么大型触手霸凌现场。 她无力地看向温甜甜:“你快管管啊。” * 温甜甜脸色阴郁得可怕。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的触手……全都背弃了他,不听指挥。 脸色苍白的妖怪沉默许久,忽然抬起眼,有些怨恨地看向女人:“我的脸,还不够让你喜欢吗?” “喜欢啊。” 祝无虞手忙脚乱地挨个捏捏,雨露均沾,总算让触手们都安静下来。 这才抬头说,“但是再好看的脸,天天盯着看也会腻的。” 没有感情维系的美色,只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所以,别总想着搞什么强制爱、关小黑屋那套了。 行不通的。 温甜甜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观察她脸上每一个表情。 试图从中找到空隙。 然后,他发现,祝无虞说的是真心话。 温甜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双黑色瞳孔边缘隐隐泛起一丝血色。 他咬牙切齿:“那为什么,你宁愿去找谢无期借阳气,都不肯找我,我明明可以给你更多……” 祝无虞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他在天骄榜上的排名比你高啊,他可是第一名,我肯定要挑最好的。” 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温甜甜的预料。 “就因为这个?”他怔怔地。 祝无虞点头:“就因为这个,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喜欢他?” 她趁机PUA。 “看到了吧,这就是不好好修炼、总想着情情爱爱的后果!如果你真的退学,跟谢无期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温甜甜的表情看起来更抑郁了,触手都变得蔫哒哒的。 祝无虞语重心长:“修炼是没有捷径可以走的,如果你也想跟我双修,就好好努力,最起码也要冲进金丹榜前十名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去。” 温甜甜:“……” “好了,不要闹了,时间就是金钱,你的进度已经落后了。” 祝无虞手一挥,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赶紧回宗门,不要耽误我结丹。对了,你会不会炼凝丹丸?要上品的那种,清心丹也需要一些,抵御心魔的,有备无患……” 温甜甜沉默。 这些他都不会炼。 但他说:“我帮你准备。” * 祝无虞回玄天宗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天衍道君的洞府,哭穷。 “师父——!” 人未到,声先至。 “您之前给我的那些法宝符箓,徒儿在秘境里为了保命,全都用完了。” 哭诉完,祝无虞话音一转:“不过徒儿没有给您丢脸,越阶强杀了三个意图不轨的金丹魔修,还从中救下一位烂柯寺的佛修,狠狠打击了魔道气焰,维护了我们玄天宗正道魁首的威严!” “师父请看——” 她像对待重要客户一样,当场掏出一颗剪辑过的留影石,务必要让天衍道君觉得,投资在她身上的每一颗灵石,都花得物超所值。 天衍道君看得津津有味。 他对这个弟子并不了解,他们接触得太少。 他确实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师父。 当年闻枝被掌门师兄塞到他这里时,他道心出了点问题,再加上他脸盲的毛病,就直接丢给了大弟子陆归崖照顾。 这些年来,这个弟子在天衍峰上安静得像棵草,他几乎没教过她什么。 天衍道君那颗早已修炼得波澜不惊的无垢心里,难得升起了一丝愧疚。 祝无虞没有错过对方眼里转瞬即逝的情绪。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师父,还有个好消息,徒儿因祸得福,又要结丹了。” 天衍道君闻言,神色一动,当即就开始翻自己的私藏宝库,看看有什么适合的礼物。 他递给她一个新的储物镯,里面有一堆法宝和灵石。 祝无虞接过镯子,先是高兴地道谢,忽然眼神一黯,幽幽叹气:“是我让师父破费了,本来也用不着这些东西的。” “都怪徒儿下山做任务时年纪小,经验不足,不知道提前准备一些法宝护身……” “掉进魔渊时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一想到师父您还在天衍峰等我,我还没有在您膝下尽孝……就凭着这股意念,苟活了三十年,日日煎熬,夜夜期盼,终于……终于活着回来了……” 她捂住脸嘤嘤哭泣,“都怪我不争气,不能像几位师兄师弟一样,为天衍峰争光添彩,还总是让师父您为我操心……徒儿实在是……” 等祝无虞从问心树洞出去的时候,浑身灵光闪烁,每个身体部位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储物镯和储物戒。 天衍道君坐在石阶上,望着空荡荡的洞府,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我是谁? 我在哪?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习惯性地往后一靠,结果靠了个空。 哦,差点忘了。 背后那棵养了上千年的菩提静心树盆栽,好像也被他那孝顺的三徒弟连同花盆一起扛走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88章 我???做???鬼???都???要???缠???着你 回洞府的路上,万象天音镜一直嗡嗡狂震。 堆满了未读消息的红点。 祝无虞随手点开最上面一条,是妙法峰的莫师姐发来的。 先是问她怎么回事,那日在飞艇上,去她房间没找到她的人。 接着又恭喜她拿下筑基榜第一。 祝无虞:“?”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她连忙登上天音镜的八卦闲谈版块。 还真有几条飘在首页的热帖。 都是刚发不久。 有人贴了张天骄榜的留影图。 原本的榜首下降了一位,取而代之的是——闻枝,筑基大圆满,第一名。 标题写着:【刚刚刷新的筑基榜,新任魁首,诸位道友怎么看?】 下面的回复已经盖起了高楼。 【壹】:不怎么看,这位玄天宗的道友本来就是从金丹期跌落的,现在重新爬回去也不算稀奇。 【贰】:楼上说得倒是轻巧,你来爬一个试试?修仙界境界倒退的修士那么多,有几个能真正振作起来重返巅峰的?闻枝道友必是有大毅力之人! 【叁】:同是天涯沦落人,希望有缘能和这位闻道友线下见一面,畅聊心得体会(可有偿)。 【肆】:诸位有所不知,闻枝是因为跌进魔渊才导致修为后退的,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我辈修士,逆天而行,正应该向她学习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 …… 再往下全是各种各样的花式夸赞。 祝无虞看着看着,良心隐隐作痛。 实不相瞒,诸位道友,她走的也不是什么正路。 * 接着是燕蛛的消息。 这厮发了整整几百条。 包括祝无虞刚才看论坛这点功夫,镜子上方的消息提醒还在锲而不舍地弹出来。 她点开对话框,粗略扫了几眼。 “你人呢?” “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你把我当成什么随便的人了,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着,你要对我负责。” “你在干嘛?为什么不回消息?你要对我负责。” “怎么回事,这破镜子是不是又坏掉了,收不到你的消息。” “想我你就来找我,老是让我打喷嚏算什么本事。” “你在哪里,为什么你们宗门的人说你没回来?你是不是不想负责了?” 这里沉默了大概两个时辰。 然后是一整页刷屏的——“想都别想!” “我们蛊修是很传统的,一生一世,只亲一人,你必须对我负责。” “我???做???鬼???都???要???缠???着???你???……” 祝无虞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温甜甜会把他拉黑。 她现在都快不认识负责这俩字了,左看右看更像是负债。 祝无虞果断把人踢进了黑名单。 啊,世界顿时清净了。 * 其他的都是一些相熟或不相熟的同门发来的祝贺消息。 祝无虞一一回复了。 最后是五师弟慕容绝发来的语音消息。 语气十分无奈,甚至带着点崩溃。 问她什么时候可以把某只赖在他洞府门口不走的羊牵回去。 他是剑修。 很穷的。 养不起闲羊。 那只羊嘴巴极刁,鼻子还特别灵敏,把他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买回来、准备淬炼灵剑的灵草给啃了。 啃得只剩光秃秃的杆儿。 他的本命灵剑一怒之下削掉了那只羊头顶的一撮毛。 羊大人躺在他洞府前,哭了三天三夜。 哭声震耳欲聋。 每个路过的弟子,都用看虐羊狂魔的眼神默默谴责他。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只求师姐赶紧把这祖宗请走。 祝无虞看得哭笑不得,赶紧跑去慕容绝的洞府。 果然看到小羊羔顶着地中海发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满地打滚。 旁边的慕容绝脸色铁青。 她连连道歉,又赔了他几株效果差不多的灵草。 羊大人见到靠山来了,顿时也不哭了,趁人没注意,嗷嗷冲上去啃住慕容绝的剑不松嘴。 嘎嘣一声脆响。 最后愣是让它啃掉了一小块碎屑。 才心满意足地躲到祝无虞身后,还得意地打了个嗝。 祝无虞:“……” 慕容绝:“……” 祝无虞第一次亲眼目睹灵剑发疯是什么模样。 她抱着羊狼狈逃窜,躲避漫天剑光。 羊大人还在她怀里肆无忌惮地挑衅:“略略略!破剑,烂剑,你主人不要你咯。” “砍不到,又没砍到,怎么还没你长相有攻击力。” “没吃饭吗?剑气软绵绵的,要不要让你主人亲亲你,亲亲就好了。” …… “抱歉抱歉!它不是故意的!”祝无虞根本不敢看五师弟的脸,匆匆丢下一个灵石袋作为赔偿,立马脚底抹油跑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羊大人愤怒的抗议声:“胡说!俺说话难听肯定是故意的啊!不难听俺说它干嘛!” 祝无虞心力交瘁,直接把它丢给灵兽峰的弟子,交了笔昂贵的托管费,请他们照看一段时间。 就滚回洞府准备闭关了。 * 温甜甜答应帮她准备的东西,很快就被一位执事弟子送过来。 种类齐全,品质极高,远远超出了她的需求清单。 之所以没有亲自送,是因为温甜甜也闭关了。 这才对嘛,都给我卷起来。 再加上天衍道君赞助的那些,祝无虞清点完毕,看着堆满半个洞府的资源,深吸一口气,正式开始冲击金丹。 洞府内,阵法层层开启,彻底隔绝内外。 祝无虞盘腿坐在一张聚灵暖玉台上。 这些天,她充分感受到了《噬情诀》的伟大之处。 识海里那半片桃花瓣劫种,源源不断地产生灵气反馈给她。 这代表,那位被她种下劫种之人,正对她持续不断地产生着强烈的情绪波动。 不一定是指正向情绪。 激烈的爱意和激烈的恨意,都能被劫种感知,随后转化为可供她吸收的灵气。 她注意到,每到夜半时分,转化出来的灵气就格外磅礴。 与之相反的是,谢无期和她的对话框。 始终一片空白。 他应该已经知道她跑路的事,却连条质问的消息都没给她发。 这种反常的沉默,莫名让她有点不安。 半个月后,丹田里的灵液愈发浓郁,随着祝无虞心无旁骛地吐纳、入定,整个灵湖缓缓旋转,向中心汇聚,隐隐有了凝结成丹的趋势。 幸好准备得足够充分,《噬情诀》和《无极剑典》暂时相安无事,没有打架。 但她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听说每个大境界的突破都伴随着心魔劫的考验,因人而异,凶险无比。 祝无虞瞥了眼识海里的桃花瓣。 既然下定决心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走到极致。 小时候,那些夜晚,祝无虞曾经向神祷告过,请求神的帮助,赐予她力量,改变命运。 但神从未回应她。 后来,她终于明白,祷告的话语,最先听到的是她自己。 能依靠的,也唯有自己。 祝无虞目光灼灼,乌黑的眼睛里亮得惊人。 就在这时,洞府内光线黯淡了一瞬,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心魔幻境,如期而至。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89章 过往 祝无虞没有想到她的心魔劫会是这个。 没有预想中说谎被拆穿的修罗场。 也没有功法反噬的情景。 只有无休无止的雨。 砸落在锈蚀的金属管道上,发出沉闷又嘈杂的声响。 雨水从管道口飘进来,和地面上暗红的血水融于一体,在水泥地面上蜿蜒流淌。 她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视角,回望那时候的自己。 那是母亲方佩兰消失两年后。 她去找过继父家要人,却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管家的脸出现在铁门后,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他喊她祝小姐。 “您还不知道吗?夫人,啊,抱歉,现在应该称呼她方女士了,她偷了先生保险柜里的贵重珠宝,卷款和外面的野男人跑了。” 祝无虞也报过警。 联邦警察敷衍地调查一番,给出的结论和管家说辞一致。 有目击者称,在港口看到过形似方佩兰的女人,神色匆匆,登上了前往其他区的船。 方佩兰什么东西都没留给祝无虞。 仅有的一些,也被当作证物带走了。 闹过几场,碰得头破血流之后,祝无虞看起来似乎认命了。 老老实实地去联邦政府清理部报到,开始了日复一日、危险而繁重的工作。 一干就是两年。 继父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他生意上似乎出了大问题,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两年后的一个雨夜,祝无虞终于找到机会,堵住了落单的继父。 那时,祝无虞的精神状态已处于崩溃边缘。 长期的压力、辐射侵蚀以及对方佩兰日渐加深的担忧,让她看起来疲惫又憔悴,唯有那双漆黑沉静的眼底,还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她沉默寡言,几乎不跟同事们有任何工作以外的来往。 祝无虞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现在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明白,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 难怪带她的队长,总是对她格外关照,分配任务时有意无意让她远离最危险的区域。 同事们从来不问她的过去,却总是默契地发散善意。 就连那个脸很臭的食堂阿姨,每次给她打饭时,都会把肉菜堆得高高的。 * 祝无虞看着「她」将一把合金匕首,抵在继父的脖颈上。 冰冷的触感让这个平日里总是挂着假笑的男人,脸色微微发白。 “她在哪里?我妈妈……在哪里?” “冷静,小虞。”继父朝「她」露出镇定的笑容,“你想要什么?能源券,婚姻,还是清理部的升职机会?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啊!!该死的贱货!!” 匕首深深扎进他的大腿内侧。 愤怒的惨叫在排污管道里回荡,旋即被雨声吞没大半。 “说,你把方佩兰藏到哪里去了?”「祝无虞」眸子瘆亮,直勾勾盯着男人。 为了策划这次行动,她三天三夜没合眼。 但她一点也不困。 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接连在对方身上开了四五个血洞,眼看着就要捅向要害时,继父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他瘫倒在污秽中,像一摊烂泥,大口喘着粗气,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污水。 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这辈子恐怕也没吃过这种苦头。 他抬起因失血而惨白的脸。 和「祝无虞」对视。 借着管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怎么可能?!” “不……原来、原来是这样……” 继父死死盯着「她」,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面容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 “她、她给你吃了!她竟然……给你吃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祝无虞」嘶声质问,刀尖逼近他的眼球:“什么吃了?说清楚?” 继父剧烈咳嗽,大口大口呕着血沫。 他知道自己今天大概率逃不过了。 也不再求饶,反而仰起头,发出怪异的嗬嗬笑声。 “哈……咳咳……难怪……难怪她到死……都不肯说那东西去哪里了……” 祝无虞怔怔地看着他们,瞳孔倏缩。 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捂住「她」的耳朵,不想让「她」听到接下来的话。 却捞了个空。 指尖穿过身体。 差点忘了,这只是心魔劫重现的过往。 她听到男人报复地说:“我们……我们剖开她的肚子……一寸寸地翻找……都没有找到!!哈哈……哈哈哈……原来在你这里!一直都在你这里!” * 祝无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恶心和眩晕感冲上喉咙。 周围的一切,再次开始扭曲、旋转。 场景变了。 眼前出现一道狭窄幽暗的楼梯,通往地下室。 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前。 手抬起又放下,一个简单的动作重复了无数次,肩膀一点点垮下去,仿佛耗尽她全部的精力。 祝无虞大脑一片空白。 “别去!不要去!” 她冲过去,却悚然发现,站在门前犹豫不决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手腕不受控制地下压。 咯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祝无虞浑身都在颤抖。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捧住她的脑袋,强迫她的目光看向里面。 她以为会看到那个打着冷光的手术台。 房间里却是昏黄的暖光。 温度适宜,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味。 方佩兰穿着漂亮的裙子,蜷缩在沙发上,正低着头涂指甲。 她瞟了一眼祝无虞:“回来了?你那是什么眼神,以为老娘亲自下厨给你做的饭?想得美,油烟会让脸变黄变糙的知不知道,我才不做,你以后也别做,要么找个会帮你做饭的男人,要么找个有钱请得起厨子的男人,听到了吗?” 祝无虞呆呆地看着她。 眼泪滴在手上。 烫得她手指蜷缩了下。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哭。 她更喜欢把眼泪当作武器。 “怎么还不进来?” 方佩兰涂好一只手,对着光看了看,又转过头,挑剔地上下打量她,“我知道你上班忙,但也不能这么邋遢,好歹收拾打扮一下,你看看你穿的这都是什么衣服?出门我都不想和你走在一起,土了吧唧的。” “快进来啊!杵在门口当门神?” 她像是才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张卡,随意地丢到茶几上。 “这张卡你拿着,听到没有?让你拿着就拿着,瘦得像鬼一样,难看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虐待你了。想穿什么、想吃什么,自己买去,别给我抠抠搜搜不舍得用。” “你也知道我那边什么情况,”方佩兰低下头,继续涂另一只手的指甲,“老头的钱,你不用,迟早也都便宜了那几个狗崽子。” “好啦好啦,看你这副死样子,我还有钱,老头对我……还行吧,他还说要给我买艘新的游艇呢,你少操我的心,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方佩兰说起来没完没了,全是这些琐碎又暗自带着点得意的小事。 她还是老样子。 坚决不肯在女儿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窘迫,每每总是昂着下巴,撂下一句,“我好得很,不用你管。” “你到底进不进来?”方佩兰终于涂完了指甲,狐疑地看着她。 祝无虞吸了口气,摇摇头说:“不进去了,我还要帮你报仇。” 话音落下。 方佩兰脸上鲜活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她恨恨地瞪了祝无虞一眼,眼神复杂极了,然后眼珠一点点黯淡下去。 灯光熄灭,香气消失。 美好的假象被敲碎,露出底下的真实。 祝无虞对着黑暗,轻轻叫了一声:“妈。” 方佩兰没有回应。 她静静地躺在房间中央的手术台上。 祝无虞不确定那是什么,是标本……还是一堆被拼凑起来的碎片。 她的头颅被摆放在正中央,大睁着眼睛,蒙上一层灰白的阴翳。 脖子往下被完整切开。 皮囊向两侧掀开,露出处理过的胸腹腔。 胸椎顺着脊骨被切成两半,向上翻出,像两扇诡异的翅膀,放置在头颅两侧,和颧骨上的表皮连在一起,用细小的骨头固定住。 四肢不见了。 祝无虞怎么找也找不到。 方佩兰最爱漂亮了。 之前小腿上不小心划破个口子,留下一道疤,她都能气得嗷嗷哭。 可现在,她被剃光了头发,像一摊零碎的烂肉,毫无尊严地躺在黑暗的地下室。 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 眼泪和记忆中的鲜血混合。 祝无虞在手术台前坐了很久,最后,她放了把火,把这栋房子点燃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90章 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天衍峰上方。 黑沉沉的劫云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几乎整个玄天宗的弟子都被这骇人的天地异象惊动了,纷纷走出洞府,抬头望天。 “天爷!好吓人的阵势!” 有弟子疑惑问:“瞧这威压,像是金丹雷劫?天衍峰还有哪位弟子未曾结丹吗?” “天衍道君座下的亲传,好像都结丹了吧?” “你错了,还有一位。”旁边有人提醒,“上个月新鲜出炉的筑基榜魁首,闻枝师姐。” 在场不少人惊愕地倒吸一口凉气。 “闻师姐?她才闭关多久!” “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吧,上个月中我还去给她送过东西,她那时刚闭关。” “那岂不是说,闭关不到一月就结丹了??” 如今的金丹榜第一,无妄崖的谢无期,剑心之体,结丹时也闭关了两个多月。 闭关时间越短,代表突破结丹第一关心魔劫的速度越快,心志也越发坚定。 到底是谁以前传出来的,说闻枝当年是走后门靠关系进的天衍峰。 这实力需要走后门? 当然,也有弟子酸溜溜地小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人家一回生二回熟罢了。” 这话立马被旁边的同门撅了回去。 “二次结丹因有旧疾心魔,难度只会比第一次更高,风险更大,你小小年纪,不懂便不要瞎说。” 说话之人顿时脸通红,迅速钻回人群里不见了。 * 高空中,劫云翻滚咆哮许久,积蓄的力量终于达到顶峰。 轰地一声。 一道极其粗壮的幽蓝色天雷,带着惶惶天威,朝天衍峰某处直劈而下。 看这个声势,天道似乎对应劫之人偏见颇大,不劈死绝不罢休。 众人紧张地看过去。 只见天衍峰上,一道身影迎空飞起,竟直接以肉身硬撼天雷。 一声巨响过后。 所有人都看到了雷中一闪而过的骨骼轮廓。 祝无虞被劈了个外焦里嫩,张了张嘴,“噗”地吐出一阵黑烟。 她赶紧祭出师父给的天机伞。 本想装波大的,没想到拉了坨大的。 敢问,修《噬情诀》是犯了什么天条吗? 祝无虞气得对着劫云喊:“有能耐你劈死我,劈不死我还修!就修!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最后一句是唱出来的。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劫云沉默了一瞬。 然后,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威力更惊人的天雷迎面劈下。 天衍峰上。 一众弟子都在围观祝无虞应劫。 就连天衍道君也被惊动,现身峰顶。 大师兄陆归崖和二师兄朱宝并肩而立。 朱宝看得咋舌:“三师妹刚刚说什么了,这第二道天雷的强度都快赶得上我当年结丹时的最后九道天劫了。” 金丹期是三九天劫。 分为三轮,每轮九道。 第一轮最弱,最后一轮威力最大,是真正的生死考验。 陆归崖眉头紧拢:“不知,二次结丹的例子太少了……” 如果每个二次结丹的天劫强度都如此恐怖,那也难怪成功者凤毛麟角。 * 接下来的几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声势浩大。 祝无虞被劈得抱头鼠窜。 天机伞已经彻底报废,她又接连换了好几件防御法宝,都在天雷下扛不住两击。 好不容易扛完二九天雷,她的家底几乎消耗一空。 祝无虞咬咬牙,干脆原地盘腿坐下。 她拿出一朵寒气四溢的雪莲,胡乱揉吧揉吧就塞进嘴里,硬吞下去。 不跑了。 最后九道天雷,她准备硬扛。 雷劫淬体,对修士有莫大好处,只要能扛过去,肉身强度和经脉韧性都会得到极大提升,以后修炼受益无穷。 第十九道,第二十道…… 祝无虞被劈得当场躺平,浑身抽搐,嘴里时不时冒出一缕青烟。 那些打不死我的,一直在打我…… 老天爷给了我一巴掌,我说没有上次响…… 她以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呈大字型瘫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画面惨不忍睹。 要不是祝无虞偶尔还会挣扎着,掏出一株株灵草仙果喂进嘴里,修复伤势,下面围观的人还以为她已经被活活劈成焦炭了。 终于,第二十七道天雷落下! 祝无虞已经浑身漆黑,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下方的玄天宗弟子们刚想松一口气。 异变陡生! 天空中的劫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再次剧烈翻涌,变得更加厚重。 云层中,电弧疯狂闪烁。 天衍道君脸色骤变:“竟是四九天劫!” 修仙界多少年没有出过四九天劫了。 天衍道君活了数千年,未曾碰到一例,他自身还是无垢心之体,也仅是三九天劫。 再往前数,能引发四九天劫的,无一不是当年搅弄风云、留下无数传说的大造化之人。 * 挺尸中的祝无虞也感受到了那毁天灭地的威压,勉强睁开一丝眼皮。 法宝用完了,天材地宝也吃完了。 老天爷,我说够了! 幸好她机智。 没有人能看清她手里的牌,因为她永远留有底牌。 闭关期间,她把劫种转化来的灵气,压缩在丹田深处,没有动用。 此刻,生死关头。 祝无虞疯狂运转最后储备的灵气,伤势渐渐恢复,体表形成一层灵光。 同时,她的手颤抖地伸进了心口。 一阵璀璨的七彩神光骤然从她胸前爆发,强大的剑意瞬时弥漫整个玄天宗。 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中,祝无虞缓缓拔出了一柄透明长剑。 她抹了把漆黑的脸,对着那蓄势待发的最后天劫,中气十足地逆冲而上: “我不会失败!” “天道若想拦我,那便逆了这天!” 谁也不能阻挡她变强的脚步。 当身体扛不住的时候,意志会带她杀出重围。 * 与此同时。 万象天音镜,八卦闲谈版块。 忽然有人发帖问:【奇怪,刚上任的筑基榜魁首闻枝的名字怎么不见了,作弊被天道撸下去了?】 帖子刚发出去,很快有人回他。 【壹楼】:谢邀,人在现场。道友不妨去金丹榜看看呢?[点烟.jpg]不说了,自闭下线了。 过了几秒钟,又一条新回复冒出来。 没有文字,一个简单的问号,配上一张截图。 金丹榜巨大的石柱上,金光大放,道纹流转,预示着有新人登榜。 而在榜单末尾,一行新的字迹正缓缓凝聚: 闻枝,金丹中期,第一百名。 帖子下面瞬间被一排排的问号刷屏。 “谁来说说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人刚突破金丹,就一口气突破到了金丹中期!还直接上榜了,这合理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91章 你是不是想抢我C位 天衍峰,镜湖之上。 今日大师兄陆归崖做东,在楼船仙舫上设宴,请了诸位师兄弟,一同为祝无虞庆祝她重返金丹境。 祝无虞在主位落座,陆归崖习惯性地就想坐她旁边。 毕竟,整个天衍峰,就他和这位三师妹勉强算得上熟悉。 屁股还没碰到凳子,旁边的温甜甜已经抢先一步坐下。 他嫌恶地偏了偏下巴:“你坐远点。” 陆归崖:“……” 看着眼前这位小师妹,不对,现在应该喊小师弟了,一想到这事,他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一趟雪域秘境回来,娇俏可人的小师妹摇身一变,成了个比自己还高的男人。 更诡异的是,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意识到此事的不合理之处。 其余几位师弟,看到温甜甜变了性别,只是略略恍惚了一下,随后就无比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二师弟朱宝还批评他:“师兄,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师弟做女人腻了现在想换个身份当当男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你不要有偏见,以他那张脸,做男做女都精彩。” 陆归崖:“……” 你自己听听这个话阴不阴。 他实在想不通,去找过师父天衍道君。 天衍道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让他不用管,一切如常,以原来的态度面对温甜甜即可。 陆归崖本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 没想到,还有一人也跟他一样,也能抵抗温甜甜身上奇异的魅力。 如果是其他人,在温甜甜主动坐到她身边时,会立即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但此刻。 三师妹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警惕地盯着旁边的人:“你干嘛,挤这么近是不是想抢我C位?搞清楚状况,今天我才是主角知不知道?” 温甜甜笑容一僵,想要露出扭曲的神情,很快被他强行压下去。 “师姐误会了,我只是想离你近些,方便帮你布菜,那些蠢货……”他的眼风扫过桌上其他人,“怎么可能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又有哪些忌口。” 祝无虞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勉强点了点头:“行吧,敢抢我风头你就死定了。” 温甜甜不仅不生气,还高兴地又凑近了些,一只手臂极其自然地从祝无虞身后绕过,搭在椅背上,极具占有欲地将她半圈在怀里。 陆归崖看得目瞪口呆,连手里的玉壶倒歪了都没注意到。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 温甜甜性格的恶劣程度,他可是切切实实地领教过的。 完全以自己为中心,阴晴不定,别人越痛苦,他越高兴。 就算别人抢着把各种珍贵的礼物捧到温甜甜面前,也很难得到他的好脸色。 陆归崖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在温甜甜脸上,看到某种类似于被驯服的表情。 甚至在两人的相处中,三师妹处于一种无知无觉的压制位。 她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陆归崖仔细回想,只能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安静瑟缩的少女,总是低着头,不敢和自己对视。 存在感微弱得像墙角的影子。 他摇了摇头。 可能这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 酒过三巡,几个人都喝得有点醉晕晕的。 “师姐,我敬你一杯!恭喜师姐重回金丹,名登天骄榜!” 四师弟风燎原笑着站起身,他扯了扯旁边的慕容绝,想让他一起。 慕容绝没理他,从宴会开始,他整个人陷入一种低气压中。 周身散发的寒气比镜湖的水还冷。 风燎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师姐别介意,五师弟他就是……因为刚掉下金丹榜,才有些心情不佳。” 慕容绝是玄天宗知名内卷狂魔。 入门时间晚,但境界却和陆归崖一样,都是金丹后期,可见其拼命程度。 他平日里不吃不喝地修炼,好不容易才爬上的金丹榜。 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会被最不起眼的三师姐给超了。 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祝无虞大方地摆手安慰他:“五师弟,这没什么啦,你要学会接受,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那么一些人,他们不仅比你有天赋,还偏偏比你更努力,看开点。” 慕容绝无语地看着她:……那我努力还有什么用。 “谢谢师姐的安慰。” 最近一直压力很大,现在听完师姐的话终于有心魔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默默灌了自己一杯闷酒,决定等回去后就跟师父说,要下山去磨练一下道心。 风燎原也跟着仰头喝完,放下杯子,期期艾艾地靠近祝无虞。 他低声问:“师姐,冒昧问一下……那句话,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祝无虞被问得一愣:“哪句?” “就那句。” 风燎原脸颊微红,声音更小了,“天道若想阻我,那便逆了这天……我当时在下面听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仅仅是他。 当那道蕴含着不屈意志的声音划破长空。 下方围观的弟子们顿时就震住了。 片刻后,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 风燎原决定了,等他下次晋升元婴,露出法相天地的时候,他也要这么装一下。 祝无虞仿佛找到知音,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太好了!终于有人懂她了! 不枉她在被劈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见缝插针喊了这么一嗓子。 “四师弟有眼光!来来来,师姐跟你说,我这里还偷偷背了好多这种句子,现在就传授给你几句压箱底的……” 风燎原:“请师姐指教!” “你下次可以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风燎原有点为难:“我怕喊完前半句,后半句还没出口,就被天雷劈成灰了。” 祝无虞摸着下巴:“也是,天道心眼小得很。再换一句,你是刀修对吧?那就——天不生我风燎原,刀道万古如长夜!如何?” “滚开!没看到她喝醉了,离她远点。” 不等风燎原开口,温甜甜脸色沉沉地挤进来,一脚踹开他,然后拉着脸红成个大番茄的祝无虞,闪现到无人的船头位置。 * 仙舫无声无息地滑行。 四周寂静,湖中心生长着一株巨大的月华莲,映照得整片湖面如梦似幻。 祝无虞捧着发烫的脸颊,坐在船头痴痴地笑。 温甜甜一动不动站在她身后,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更长,笼罩着她。 半晌,才响起他压抑的声音。 “你这次……又看上谁了?” “是那个不长脑子的风燎原还是整天摆着死人脸的慕容绝,他们有我好看吗?”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们。” 他的声音里饱含着恶意,“你要是敢……我就杀了他们。” 数条滑腻的触手从他的袖袍和衣摆下溢出,缓慢地,蜿蜒爬向祝无虞,仿佛要将她缠绕着拖入无尽深渊。 “你好吵啊……”祝无虞不满地嘟囔。 就在触手快要碰到她的那一瞬,她突然转过身,伸手胡乱拉扯住温甜甜的腰带,把人扯向自己。 然后,她踮起脚尖。 带着酒气的柔软唇瓣,印在他的唇上。 仿佛按下暂停键,所有蠢蠢欲动的触手都僵在半空中。 下一秒,它们以更快的速度、更汹涌的姿态,在温甜甜身后疯狂张开,最终交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两人紧紧包裹在内。 温甜甜迅速回应,并加深了这个吻。 手指深入发间,不让她逃离,双腿与她交错,牢牢固定住她的位置。 这个吻混合着酒气,温热又柔软。 很久之后,他们才从这个几近窒息的吻中停下。 温甜甜低头看向祝无虞湿淋淋的嘴唇,阴沉道:“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们……” 祝无虞微微喘息着,眼睛因为酒意和亲吻显得湿润:“如果你想要我亲你,就直接说出来。”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紧抿的唇。 “你说那些威胁的话,我有时候会听不懂。” 温甜甜长睫垂了下来,常年苍白的脸上不受控制地隐隐透出薄红,他难得如此沉默。 祝无虞歪头看着他,忽然又笑了。 “还要亲吗?” 温甜甜很快地说:“要。” 第92章 梦到哪句写哪句 宴席接近尾声时,一名执事弟子匆匆而来。 先恭敬地给祝无虞奉上结丹贺礼:“闻师叔,这是道君给你的,恭贺师叔大道精进。” 而后转向一旁的温甜甜:“道君请温师叔过去一趟。” 也喝得差不多了,众人就此散场,各自离去。 祝无虞捧着一堆贺礼,晃悠悠地御剑往洞府方向飞。 飞到一半,夜风一吹,她突然一个激灵。 坏了,好像把小羊羔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连忙调头赶往灵兽峰。 幸好灵兽峰深夜仍有执事弟子值夜。 那弟子看到祝无虞,眼睛顿时一亮,笑道:“闻师叔,恭喜师叔金丹大成。” 祝无虞如今可是玄天宗的风云人物。 距离结丹那日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她仍然是弟子们热议的焦点。 八卦论坛上关于她的帖子更是刷爆了。 由于她的经历太过跌宕起伏,俨然成了新一代的逆袭典范。 祝无虞也笑了笑:“多谢,我来接我的灵兽,前段时间托付在此处。” 她走进灵兽托管区,大老远就听到羊大人的声音。 它正站在一堆大大小小、品种各异的灵兽面前发表演讲。 主题内容是——《我有一个主人》。 “你们也看见了那天的动静了吧?四九天劫!真正的天选之子!就是俺的主人……” 羊大人昂首挺胸,与有荣焉。 有只灵兽弱弱举起爪子:“可是,你身上并没有主宠契约印记。” 羊大人怒视:“闭嘴!”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事实主宠关系?” “俺和她已经以主宠名义共同生活了,具有签订契约的目的性和共同生活的公开性,事实主宠关系具有与正式主宠契约同样的效力!受《修仙界灵兽保护法》承认!” 灵兽们齐齐“噢——”了一声。 “原来如此。” “羊大人懂得真多。” “不愧是被四九天劫之人看中的灵宠。” 羊大人甩了甩尾巴:“那当然,羊大人就是她亲自给俺取的爱称,俺本来想给自己叫胖虎或者丧彪的,多威风啊。没办法,谁让俺是一只宠主人的好灵宠呢……” 祝无虞:“……” 脚趾已经开始抠地了。 她坚强地忽略旁边弟子想笑又不敢笑的目光,咬牙喊道:“丧彪!还不闭嘴!” 羊大人愣了一下,呆呆地转过头,眼睛一下子红了。 它哇哇哭着扑上来:“你怎么才来接俺啊,俺还以为你不要俺了,呜呜呜坏女人,坏女人!” 后面的灵兽们集体沉默:“……” 丧彪你真的很装。 祝无虞一把捂住它的嘴,对弟子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迅速办完手续逃离了现场。 * 回到洞府。 羊大人被按着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它大概这些天也没睡好,一沾到祝无虞给它铺的小窝枕头,立刻就呼呼睡过去了。 一番折腾下来,祝无虞那点酒意和困意反倒没了。 她盘腿修炼了两个时辰,然后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这是她上个副本多余的积分兑换的抽奖机会抽到的,前两天结丹后,觉得自己手气正旺,就顺手抽了。 【梦到哪句写哪句】: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笔记本。 【使用者在空白页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则可在下一次入睡时,意识进入此人的梦境。使用者也可在名字之后,写下足够多的文字描述,为对方编织一个美梦或者噩梦。(注:梦境内容需要符合基本逻辑,否则会被对方潜意识赶出梦境)】 祝无虞:“一定要是美梦或者噩梦吗,没有其他选项?” S666:【你想要什么?】 祝无虞腼腆一笑:“春梦行不行。” S666顿了顿:【……理论上,如果你能够写出足够逼真、详细且符合逻辑的情节,并确保对方潜意识不强烈排斥,或许可以。】 祝无虞:“意思就是,我需要先在本子写一段我和其他人的限制文?” S666:【没错,这你也能接受?】 祝无虞设想了下:“不就是写点自己的同人文嘛,问题不大,只要不被当事人当场擒获,都好说。” 不过眼下她暂时没什么创作灵感,决定先潜入他们的梦境里看看情况。 祝无虞捏了几张纸条,分别填上温甜甜几人的名字,然后闭眼搅和了一下,用抓阄的方式抽出一张。 她展开纸条。 「云寂。」 佛修会做什么梦? 该不会梦里也在敲木鱼念经吧。 祝无虞在笔记本第一页,端端正正写下云寂二字。 笔尖落下的瞬间,纸张上泛起点点灵光。 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恢复意识的时候,祝无虞首先感受到的是声音。 细碎的水声,像是水流拍打着鹅卵石,发出“哗——唰——”的声响。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片无垠的水面上。 水很浅,仅仅没过她的脚踝。 脚下是细腻的白沙和彩色鹅卵石。 祝无虞好奇地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四周景色依旧。 终于,在她快要以为这就是个无聊的踩水梦时,视野里出现了…… 祝无虞不确定应不应该称呼那为小岛。 特别小,还没她洞府大,岛上长着一棵巨大的菩提树,树冠几乎笼罩住整座小岛。 而云寂禅师,就端坐在树下那株千叶宝莲之上。 双目微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祝无虞偷偷摸摸走近,歪头打量他,才发现,他居然真的在念经。 “这也太无趣了!” 她不确定自己在别人的梦里是隐形状态,还是能被看到。 于是伸出食指,试探性地戳了戳云寂放在膝上的手。 没反应。 她又大胆了些,戳了戳他的肩膀。 一直戳到脸时。 捻动的佛珠倏然停下。 云寂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那双丹凤眼里清清冷冷。 祝无虞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禅师,看得到吗?” 云寂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半晌没有动作。 “什么嘛,难道只是巧合。”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原本明亮的天空,在她触碰云寂后,骤然暗沉下来,远处缓慢的水流也变得汹涌了一些。 祝无虞脚都蹲麻了,觉得这佛修的梦境实在无聊,打算去别的方向逛逛。 结果刚站起来,脚一麻,一头栽进了云寂怀里。 千叶宝莲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花瓣乱颤。 祝无虞手忙脚乱,不小心扶住了云寂的大腿,隔着僧袍,都能感受到其下紧实的肌肉。 “我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你摸了我一回,我顶多算是摸回来了。” 祝无虞嘀嘀咕咕说着,正想从他怀里爬起来。 一只手按住她,阻止了她的动作。 另一只手则覆上她的脸颊,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意,安静地抚摸她的眉骨、眼睫……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雨水落在水面,荡开圈圈涟漪。 祝无虞听见云寂低而沙哑的声音,他没有叫她闻施主。 而是像梦呓般低低地说:“……我又梦到你了。” 第93章 你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又?” 祝无虞有点懵。 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寂禅师以前还梦到过她?什么时候的事? 该不会是那天在飞艇上,因为自己拒绝跟他去当和尚,从此就被记恨上了吧。 “你一个出家人,怎么这么小心眼!”祝无虞谴责地瞪着他。 张开嘴时,他温热的拇指仍然停留在她的唇瓣上,这让她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云寂清晰地感受到指尖湿热的触感,以及对方说话时细微的气流。 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张昏暗的小床。 她在床帏之外和别人亲吻。 而他却和她的身体无限接近,对她所有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她在轻颤。 手死死攥在床单上,指节发白。 很像他曾经救助过的一只小鸟。 被雨水打湿后,在他掌心缩成一团,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很久之后,当云寂把手收回来时,惯常捻动的佛珠上沾染了一点水渍。 他默念清心咒抹去了。 可那种湿滑的触感,始终顽固地停留在指尖,并且在他回到烂柯寺之后,时不时闯进他的梦里。 …… 祝无虞发现云寂正在低头凝视她。 雨水不停地汇集到他的眼睫上,承受不住重量,滴落到她的脸颊、脖颈上。 一滴又一滴。 他的眼神带着奇怪的克制。 这种克制之下似乎涌动着让人不安的暗流。 无论是之前在幻境里,还是在现实中,祝无虞从未在云寂禅师身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他放在她腰侧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嵌进去。 祝无虞感受到被压迫的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你把我弄痛了。” 云寂完全不理会她的话。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今天的你,很真实。” 他不让她起身,也没有更进一步过分的动作,只是这样禁锢着她。 祝无虞挣扎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 她不明白,云寂为什么能在一朵摇摇晃晃的莲花上坐得这么稳。 她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稍微一动,旁边的花瓣都颤得不行,反而更像是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更糟糕的是,祝无虞发现自己在别人的梦里变得异常被动,力量也削弱了。 可能因为云寂才是这个梦境绝对的主人。 而她只是一个闯入者。 * 这么一直躺着也不是办法。 身下的莲座像个不安分的摇椅,带着他们两人轻轻晃动。 祝无虞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执念,或者有话要对她说,才一直不放她走。 “禅师。” 祝无虞努力保持礼貌,“你是不是最近修炼压力太大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 “还是说,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难言之隐,现实中不方便告诉我,你可以在梦里说给我听。” “我保证,梦醒就忘,绝对不往外说。”祝无虞说得毫不心虚。 说完,云寂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 圣洁的慈悲目里染上深重的暗色。 祝无虞没等到云寂的回答,他直接俯身吻了她。 “???” ——这是在做什么? 祝无虞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淅淅沥沥的雨骤然大起来,雨势恐怖。 尽管头顶的菩提树冠遮去了大半,但仍然有不少雨滴砸在两人身上。 这方宁静的梦境世界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光线变得昏暗,祝无虞看不清云寂的脸。 只知道他覆过来时,湿热的呼吸混合着檀香,迅速侵占她所有感官。 他的嘴唇很柔软。 动作却很莽撞。 祝无虞被咬得生疼。 云寂的手重新落回她的腰上。 陌生的温度隔着湿透的衣料传递过来。 祝无虞试图仰头往后躲,但茎秆下压给了她一个更重的反弹力道,让她适得其反,和云寂之间更近了。 云寂微微用力,便将祝无虞完全托起,让她腰部悬空,全身不得不贴向他。 本能地贴合,无意识地蹭。 没有一丝空隙。 “等等,你……”祝无虞想要说什么。 他抓住机会,迅速侵入。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佛修的吻,他像要把她吃了一样吻她。 密集的雨声都遮不住他们的亲吻声。 云寂施加了比之前更多压力。 莲座不知何时开始缓慢地倾斜。 祝无虞一直沿着光滑的底部下滑,她一旦挣扎,莲座就会倾斜得更厉害。 就在这时,天边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昏暗的梦境。 祝无虞终于看清云寂的脸。 他直直地看进她眼中,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毫不掩饰的侵占和痴迷。 * “啊……” 祝无虞满身大汗地睁开眼。 喘息急促,心脏狂跳。 熟悉的洞府,窗台上的花瓶传来淡淡的花香,身后是小羊羔有节奏的打呼声。 惊魂未定地看了眼时间,她只趴着睡了一炷香的时间。 可在梦里却像是过去了整整一天那么漫长。 她冲进浴房,躲在屏风后面,检查自己的身体。 没有痕迹。 很干净。 但梦里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得可怕。 她现在还能回忆起那些触感。 被重重亲过嘴唇似乎还有些发麻,被啮咬过的锁骨隐隐作痛,还有对方的手…… 梦里,祝无虞气急败坏地骂他。 具体骂了什么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当时那个情况,她已经口不择言,什么难听就骂什么。 不仅骂了云寂本人,连他宗门和他信仰的佛都一块儿骂了。 云寂没有停下来。 只是在她喉咙处轻轻点了一下。 祝无虞就惊恐地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云寂把她乱动的手按住,手指强硬地挤入指缝,与她十指紧紧相扣,压在柔软的莲瓣上。 他缓慢说:“你不该这么说,我有些生气……所以,你会受到一些惩罚。” ……她回忆起更多黏腻的画面。 祝无虞痛苦地捂住脸,用力来回搓了两把,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该死的记忆搓掉。 过了一会儿,她回到桌旁,把笔记本翻到第一页,看了又看。 没错。 的确是云寂的名字。 不是什么风寂、雨寂、雪寂。 她没有进错梦境。 可这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祝无虞原本想的是,编一个魔教妖女和圣僧的梦境,她用尽浑身解数去勾引。 而云寂坐在莲座上岿然不动,任她百般诱惑,我自心如止水,偶尔还要说几句“阿弥陀佛,施主请自重”之类的话。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这才是佛修应该拿的剧本! 祝无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发直:“烂柯寺这地方指定有什么说法……该不会真的当和尚当疯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大了。 要是在现实中还能顺便种一下劫种。 等等…… 祝无虞内视识海,惊讶地发现,那半片桃花瓣旁边,不知何时,竟然又多了一片完整的桃花瓣! 两片花瓣依偎在一起,缓缓旋转,散发出磅礴的能量。 祝无虞:“?” 这……这是什么情况! 第94章 有的人就活该当狗 熟悉的困意袭来。 祝无虞实在没精力研究了,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迷迷糊糊往自己额头上贴了一张安睡符,上面写着“扰我清梦者,虽远必诛,诛九族”。 中途,她感觉到有人来过她的洞府。 盯着她看了许久,还碰了碰她的脸和头发,祝无虞抓住对方作乱的手,把脸埋进去蹭了蹭。 哼哼唧唧:“别闹。” 然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着了。 等祝无虞蔫蔫地睁开眼,看到羊大人站在窗外一边添柴一边颠锅时,她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羊大人回头瞥了一眼,黑豆眼里满是沉稳:“醒了?起来喝丝瓜汤吧。” 祝无虞:“?” 她噌地拔出剑:“何方妖孽,快从我家灵宠身上下来,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羊大人:“……” 它气得摔锅铲:“岂有此理,话本上不是说,这是女人醒来时最想听到的话吗?骗子,都是骗子!” 祝无虞抄着袖子慢吞吞踱到窗边,伸头往锅里一看,啧啧,谁家丝瓜汤是紫色的,喝下去怕是要去见阎王。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三夜,”羊大人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女人俺好饿啊。” 它早就饿了,不然也不会在这里试着给自己做饭吃。 每次想找祝无虞,看到脸上的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以此来获得精神上的饱腹感。 祝无虞这才想起忘了给羊大人准备口粮,顿时有点心虚。 于是大手一挥,带着它去了山下坊市。 一人一羊在酒楼里胡吃海喝,吃得肚子滚圆,还打包了一大堆灵果零食。 羊大人为了报答祝无虞的慷慨,执意要她骑着它回去。 祝无虞压低视线,怀疑地看着它还没自己腿高的小身板:“你行不行啊?” “小羊不能说不行!” 羊大人头一甩,大声咩咩叫,“主人请骑我。” 这会儿正是坊市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修士的听觉又很灵敏。 小半条街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纷纷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们。 “……滚啊,我不骑。” 祝无虞掩面落荒而逃。 羊大人在后面狂追,委屈地大喊:“你骑我啊,为什么不骑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很好骑的,试试嘛!” * 舒舒服服地泡完澡,祝无虞又开始琢磨起识海里那两片劫种。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感应。 没错,那片新来的劫种确实是完整的。 此刻正和谢无期那半片一起,勤勤恳恳地往她体内输送灵气。 奇怪的是,两片桃花瓣周围的灵气过于汹涌。 以至于在她识海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气旋涡。 什么情况? 是谁的情绪波动这么大? 云寂禅师吗?不会吧,这都过去几天了。 祝无虞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说实话,她有点记不太清梦境最后的细节了,莲座上一片混乱。 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当时……也舔了云寂的神魂吗? 她只记得她一直努力对抗。 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 可能在即将被快感蚕食殆尽的过程中,不小心咬了他一口。 S666查完资料回来了:【没问题,劫种本来就是作用于神魂的,在梦境里做和现实中具有同样的效果,甚至因为在梦境中神魂感知更纯粹,效果会更猛。】 行吧。 那不管了,反正不亏。 祝无虞又把目光喜滋滋地转向丹田。 她丹田的旧伤,之前和谢无期那次双修就修复了一小半,后来结丹时那场天道馈赠的灵雨,又修复了一部分。 再加上云寂禅师这次,如今只剩下几处极其细微的遗漏。 原本因进阶太快而有些虚浮的金丹中期境界,也彻底稳固了下来。 甚至隐隐触摸到了金丹后期的屏障。 结丹不比筑基,每一次突破都需要海量的灵气积累,以及对自身道法的深刻感悟。 灵气管够,现在就差功法了。 接下来,祝无虞准备把精力放在那本《无极剑典》上。 * 她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认识的剑修。 五师弟慕容绝下山历练去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了,谢无期。 祝无虞感觉自己有点像是那种,分手后还问前男友火锅蘸料怎么调的女朋友。 她只犹豫了一秒就释然了。 那怎么了? 前男友这种生物,不就是这个时候拿来废物利用的吗? 祝无虞掏出万象天音镜,翻了半天好友列表,最后在黑名单里翻到谢无期的联络符印。 她服了。 这个镜子是不是有毛病,怎么总是莫名其妙拉黑人。 祝无虞斟酌了下用词。 「在吗?」 几乎是下一秒,对话框上方就跳出了“正在输入中”。 然后就没下文了。 提示闪烁了很久,迟迟没有消息发过来。 祝无虞等得不耐烦,又发了一条过去。 祝无虞:请问有什么剑道心得吗?有偿收购噢^_^ 然后她就把镜子丢到一边,去打坐修炼了。 两个时辰后,祝无虞回来拿起镜子一看,震惊地发现他们的对话框变成了:未读消息99+! 谢无期:…… 谢无期:你对我想说的话,只有这个? 谢无期:你明明答应过我。 谢无期:满嘴谎言。 谢无期:为什么找别人? 谢无期:骗子。 谢无期:是我满足不了你? 谢无期:骗子。 …… 下面他每发一句话,后面就要加一句骗子。 冲天的怨气都快从镜子里钻出来了。 祝无虞发现不对劲:“??” 等等! 谢无期为什么会知道她找别人了! 梦里的事还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赶紧把《噬情诀》翻出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研读。 最后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了一行头发丝粗细的小字备注: 【因劫种源于同源功法之力,每位种下劫种之人,彼此之间会存在一些微妙的通感,祝好运。】 祝无虞:“……” 啊啊啊啊创造这门功法的人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写这么小,绝对是故意的吧。 * 与此同时。 无妄崖底,思过洞。 在洞外负责看守的小师弟,朝里面伸出手:“师兄,时辰到了,快把天音镜给我吧,被师父的神识扫到,我们两个都得死。” 谢无期垂眸,置若罔闻。 小师弟探头扫了一眼,叹气:“你都发了这么多条了,她一条都没回,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听说人家都突破金丹了,还是四九天劫!啧啧,好狠心的女人,夺了你的清白就跑了,到底谁才是修无情道的。” 谢无期冷冷地瞥他。 小师弟缩了缩脖子,哼哼道:“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骗了你的人还骗了你的心,有本事你找那人报复回来啊。” 就在他以为师兄不会再搭理自己时。 谢无期忽然开口了,语气压抑:“怎么……报复?” 说到这个,小师弟就来劲了。 这骗的是谢无期一个人吗? 这分明是把他们无妄崖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小师弟恶向胆边生:“她不是最看重修为境界吗?你找个机会坏了她的丹田,让她再也不能修炼!” 谢无期迅速:“不行。” 小师弟又生一计:“女修都爱美,你让人给她脸上点满麻子,让她没脸见人。” 谢无期:“不行。” 小师弟没招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能不能吃辣?要是不能的话,你干脆偷偷给她的丹药里放魔鬼辣椒,辣死她不偿命。” 谢无期看着他,缓缓道:“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心思竟如此歹毒,我会如实禀明师父,让他好好磨练一下你的道心。” 小师弟:“……” 有的人就活该当狗,活该被女人骗! 第95章 我要你跟我结成道侣 天音镜震了一下。 谢无期立即又把镜子从师弟手里抢了回去。 果然是祝无虞那边发来消息。 「我是有苦衷的。」 谢无期抿了下唇,回道: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你又想编造新的谎言来骗我。」 「……什么苦衷?」 祝无虞盯着镜子,噗嗤笑出声。 羊大人在一旁探头看,用咏叹式的调子啧啧感叹:“哦~可怜的汤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祝无虞:「我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我丹田的旧伤太严重了,一个人的初阳精元不够用……」 祝无虞:「其实,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还留下了忍辱负重的泪水。」 谢无期:「……骗子。」 祝无虞:「我可以对天发誓[可怜.jpg]」 谢无期:「不必了,我根本不在乎。」 谢无期:「还差几个。」 祝无虞:「?」 谢无期:「修复你的丹田,到底还需要几个人。」 祝无虞:「不用了!已经够了!」 祝无虞:「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我绝无怨言,只要你愿意教我剑术[哭泣.jpg]」 谢无期:「……」 谢无期:「你又想把我利用完就扔是不是。」 祝无虞:「胡说!我这次准备花灵石的,重金求购练剑心得!」 祝无虞:「或者,你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大家好商量是不是?」 之后祝无虞就没再回了。 到她修炼的时间了。 天大地大,修炼最大。 * 这些天,祝无虞也没闲着。 她往宗门藏书阁跑了好几趟,翻遍各种基础剑道玉简,还偷偷混进太一剑峰,去旁听那些炼气小弟子的剑道入门课程。 每个正统剑修,在修炼初期,都需要寻找一处剑气充盈之地。 引导剑气入体,冲刷经脉,淬炼筋骨皮肉。 这个过程十分痛苦,却必不可少。 否则就会出现像祝无虞现在这种尴尬情况,空有《无极剑典》的传承,却因基础薄弱,没办法发挥出剑招的全部威力。 太一剑峰就有一处这样的地方。 是一面巨大的崖,据说曾是宗门某位剑道老祖试剑之地,常年剑气纵横,算是无妄崖的简陋平替版。 祝无虞偷偷摸摸去过一次。 人山人海,挤满了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小弟子,一个个龇牙咧嘴地承受着剑气灌体。 场面很是壮观。 这种时候,大家往往需要找点劲爆八卦来转移注意力。 祝无虞蹲在旁边,听了一堆修仙界热门头条: “听说了么,咱们修仙界唯二的两朵高岭之花都被人拿下了。” “谁?该不会是无妄崖的谢真人和烂柯寺的云寂禅师吧!” “天爷诶,是哪两位女修如此争气,能不能出来开个课,我倾家荡产跪着听。” “根据我打听到的独家消息,听说拿下谢真人的,极有可能是我们玄天宗之人……”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那位谢真人被迷昏了头,一定要他师父涅槃剑尊上玄天宗提亲,被教训得那叫一个惨。” “云寂禅师那边就更玄妙了……听说他有一日从梦中惊醒,就直接去跟烂柯寺方丈请罪,说他破戒了……但对方是谁,打死都不肯说……” “好一个淫梦贼,连佛子都不放过!干得漂亮!” 祝无虞:“……” 冤枉啊,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我这边还有个更劲爆的,我不是有个好友叛出正道去了无生天嘛,无生天的燕少主知道吗?就是金丹榜上排名第十一那位。” “知道知道,他甚少在人前露面,听闻是嫌弃自己长得太漂亮不够有威慑力,身材倒是练得相当不错……覆面系美人你懂的……他又怎么了?” “他偷了无生天的圣蛊要送人,被当场逮住,他母亲、门主大人气疯了,要活活打死他,被其他长老好说歹说才劝下。” …… 祝无虞:“……” 听得她幻身术差点当场失效。 这太一剑峰是待不下去了。 祝无虞想起谢无期洞府后面那处寒潭。 僻静无人打扰。 剑气又旺盛纯粹。 简直是绝佳的淬体圣地。 祝无虞原本还在思考怎么避开温甜甜,偷偷摸摸地去找谢无期借寒潭,结果从大师兄口中得知,温甜甜已经被天衍道君派去西州寻什么东西去了,短期内回不来。 她这才隐约想起,沉睡那三天似乎有人来洞府找过自己,应该就是温甜甜。 * 半夜,祝无虞睡得正香。 天音镜的震动声,把她硬生生吵醒。 祝无虞眯着眼点开,全是谢无期发来的消息。 可恶,修无情道就可以大半夜不睡觉啊! 谢无期:「我不需要灵石。」 谢无期:「我要你跟我结成道侣。」 谢无期:「不要多想。」 谢无期:「我是在报复你。」 谢无期:「我要用你磨练我的无情剑心。」 谢无期:「看到请回复。」 祝无虞困得不行,脑子却转得飞快,回道: 「那算了,不勉强你,我去找找别的剑修吧,世界这么大,总有人愿意给我当老师的。」 谢无期:「……」 谢无期:「我是最强的。」 紧接着,他甩过来一张长长的截图,上面罗列了一串名字和战绩。 谢无期:「名单上这些剑修,全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祝无虞憋着笑: 「我知道啊,你最厉害了,但是你提出的要求我有点为难嘛,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找别人将就一下。」 谢无期:「……」 谢无期:「不可以。」 谢无期:「剑道一途怎能将就。」 祝无虞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这样吧,我也不要你的练剑心得了,反正你现在被关在思过洞,你的洞府是空着的对吧?能不能把你洞府后面那处寒潭出租给我?」 「又要拒绝我吗?[可怜.jpg]」 这次,谢无期沉默了很久。 就在祝无虞等得快睡着时,镜子终于又震了。 「你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你到底把我……」 「算了,你用吧。」 第二天,祝无虞收到了一个包裹。 送包裹来的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无妄崖的亲传弟子剑袍,长得不错,但表情很臭。 “我是谢无期的师弟薛寻。” 他御剑围着祝无虞转了两圈,气哼哼地评价:“确实有几分姿色……那又怎样!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玩弄我师兄的感情!” 随着丹田伤势的痊愈,祝无虞右眼上那道曾经狰狞的红痕淡去了不少。 如今只剩下浅浅一道粉印。 隔远看还以为是特意画的什么破碎感妆容。 少年把包裹丢到祝无虞怀里,没好气地说:“喏,师兄让我送来的,这个法宝叫门钥匙,你只要用身体的一部分触摸它,注入灵气,就可以激活,然后会被直接传送到目的地的阵法里。” 他不知道这个长得漂亮但很会骗人的女修,和师兄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肮脏交易。 但莫名有一种,他的师兄又在给别人当狗的感觉。 痛心! 祝无虞接过包裹,露出一个诚恳微笑:“辛苦薛找师弟专门跑这一趟了,慢走。” 薛寻背影一个趔趄,差点从飞剑上掉下来,他暴躁地回头大吼:“薛寻!不是薛找!难听死了!还有,不许欺负我师兄——!” 于是,祝无虞开始了每日雷打不动去前男友家里淬体的奇妙日子。 第96章 与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马 祝无虞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谢无期的洞府里。 那枚门钥匙的目的地,就设在石台旁边。 洞府内和她上次离开时相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依旧冷清、简洁。 唯独那块用过的暖玉没有收起来。 祝无虞走近摸了一下。 哐当一声,暖玉当场四分五裂,变成一堆废石头。 祝无虞:“!!”碰瓷啊。 她蹲下看了看。 断面光滑如镜,看起来像是剑气失控之下破坏了暖玉内部,勉强维持着原状,一碰就碎。 这可不关她事。 祝无虞左右看了看,赶紧溜出了洞府。 顺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寒气一路寻去,果然找到了那处隐藏在山壁后的寒潭。 白雾漂浮在水面,缓缓流动,将潭水衬得深不见底。 祝无虞撤去了护体灵光。 顿时像被扔进了冰窟,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这种冷,能钻进骨头缝里,刺痛神魂。 她抱着手臂颤声,她若是冻死在这,可有人知道…… 正这么想着,寒潭旁边的雾气一阵波动,倏地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前几日来送包裹的薛寻。 不过,他今日看起来似乎沉稳许多,眉宇间有种说不清的郁色。 薛寻抱剑站在一旁:“我奉师兄之命,来为你护法。” 祝无虞幽幽地看着他,不说话。 薛寻蹙眉:“你信不过我?” “我……我是信不过我自己。” 祝无虞叹气,话都说不太利索了,“劳烦薛师弟帮个忙,等会我下去后,你帮我加一层结界,把我困在里面。无论我怎么哭着喊着求你解开,你都千万别听,知道吗?” “知道了,我绝不会留情。” 不知为何,薛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祝无虞开始哆哆嗦嗦脱去身上那件有防御功能的法衣,换了件凡人衣裳,又把鞋袜都褪了,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踩在地上。 她忽然感觉有一股强烈的视线,猛地扭头看去。 却见薛寻紧闭双眼,别开脸,一副“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模样。 错觉吗? 祝无虞挠挠头,走到寒潭边。 深吸一口气,一边伸出脚,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有的时候不逼自己一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特爹的冰啊!! 脚趾尖触碰到潭水的瞬间。 极致的冷和暴戾的剑气同时袭来。 如万针穿刺,疼得祝无虞眼前一黑,那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立马想通了——与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马。 今天水太凉,还是改天出太阳了再来。 祝无虞转身就想爬回去穿鞋。 一把剑横在她身前。 “回去。” 祝无虞可怜兮兮:“薛师弟,你们这里有没有给炼气期小弟子用的剑气池?我觉得修炼还是要循序渐进才对。” 薛寻扯了扯嘴角,重复她之前的话:“无论你怎么哭着喊着装可怜求我,都没用。” 祝无虞:“……” 好想抓住五分钟前的自己暴打一顿。 太了解自己这破德性也不好。 * 冷到极致的时候,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无数冰渣,刮得腹腔生疼。 祝无虞感觉现在就像是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行走在刀尖上。 寒气混着剑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潭水早已浸透衣衫,紧紧贴在身上。 祝无虞一口气要分成好几次才能艰难呼出来。 各种丧气话不受控制地在她脑子里刷屏: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人为什么一定要往高处走呢,人明明可以往四处走。” “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一定很舒服。” …… 极致的痛苦之下,她的身体和灵魂好像被分割成了两半。 身体在尖叫着抗议、想要逃离,灵魂却沉默而固执地命令它继续前进。 祝无虞安慰自己。 偶尔出现这种泄气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人类又不是没有感情的AI。 她允许自己一边害怕一边勇敢。 只要最终结果是在往前走就行了。 边上传来薛寻的声音:“凝神,引导剑气冲击经脉穴位,不要分心。” 祝无虞哆哆嗦嗦骂他:“站、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年第一次剑气灌体的时候,搞、搞不好还不如我。” 几秒后,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水响。 她回头张望。 发现刚刚还站在岸边的薛寻竟然下来了,正一步步破开寒雾朝她走来。 隔着朦朦胧胧的雾,祝无虞一瞬间好像看到了谢无期的身影。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看她。 祝无虞吸了吸鼻子,坚强地说:“不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可以。” 话音刚落,薛寻把剑放在她肩膀上,微微向下一压。 祝无虞只觉肩膀一沉,整个人便被压进了寒潭里,潭水一下子淹到她胸口。 她“嗷”地一嗓子想蹦起来。 那柄看似随意的灵剑却压在她肩上纹丝不动。 “太慢了,”薛寻说,“剑气灌体,要全身浸入寒潭,才会达到最佳效果。” 祝无虞被刺激得语无伦次:“&*&%¥¥我艹你大爷!” 灵剑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胳膊,带来一阵酥麻:“不许说脏话。” 祝无虞微笑着给他比了个中指。 又是一记敲打落在手腕上。 “也不许比这些粗俗的手势,闭眼,运转功法,引着剑气通过丹田,今天必须完成三个大周天循环,你才可以起身。” 本来就烦。 还要被教训! 祝无虞拍了下水:“谢无期你有完没完,以为变成你师弟的脸我就认不出来了!你好歹把身高也变一下吧。” 水珠溅到谢无期脸上,染湿眼睫,顺着他的下颌往下落。 谢无期脸上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只平静地注视她:“我以为你会一直装下去。” 祝无虞气哼哼地扭过头,没说话。 * 事已至此,祝无虞老实盘腿坐下来。 “放松,不要抵抗我。” 谢无期手掌贴在她丹田处。 一股精纯却带着凛然剑意的灵气缓缓渡入,小心包裹住横冲直撞的剑气,也包裹住祝无虞有些涣散的灵气,耐心地引导着它们前行。 这种办法同样能开拓经脉,并且痛苦程度大大降低。 但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因为风险极大。 只要剑气灌体之人下意识产生抵抗念头,引导者就会立刻遭受剑气和对方灵气的双重反噬,容易伤及自身根基。 所以,这通常是道侣或者师徒这类极亲近之人才会做的事。 祝无虞不知道这些关窍。 谢无期也没有告诉她。 灵气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祝无虞身上渐渐泛起一股暖融融的舒适感。 她原本还坐得笔直。 坐着坐着,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谢无期那边歪过去,眼皮也开始打架。 谢无期沉默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叫她的名字:“……不要偷懒。” 祝无虞猛然惊醒,嘴硬道:“我没偷懒,我只是在闭目沉思。” 谢无期嘴角露出一丝很浅的笑意,很快收敛,恢复冷淡:“你明天早点过来,我亲自教你剑术基础。” 祝无虞翘起唇角得意地笑:“现在松口,晚了,不用你教,我自有办法。” “谁?你想找谁教?那个人?” 谢无期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只是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给人的感觉就截然相反了,那双淡灰色的眼眸森冷又毫无波澜。 “他是谁?” “是你那个不男不女的师弟,还是无生天那个阴魂不散的蛊修。” 祝无虞理直气壮反驳:“你少冤枉我。” 谢无期凝视的视线正在变得阴暗:“是么,那他们看你的眼神,跟狗看到骨头一样,就差嚼碎吞下去了。” “那你呢?” 祝无虞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轻声问,“他们是狗,你又是什么?” 第97章 请自重! 谢无期心中恻然。 是了,他也是她身边摇尾乞怜的狗之一。 甚至可能还要更悲惨一些。 因为他曾经和祝无虞在那幽闭的洞穴里,真真切切地度过几天几夜。 他见过她情动时脸颊潮红的样子。 黑眼里泛着水泽,让他丧失理智,忍不住更多地取悦她。 也见过她睡着时的样子,抿着嘴,看起来很乖。 其实睡相很差,睡得四仰八叉,霸道地占据整张床,衣服也总是不知不觉掀到肚子以上。 谢无期帮她把衣服慢慢扯下来,盯着她看了很久。 ……原来是这种感觉。 比他在幻境里想象得还要,让人沉迷。 金丹修士的记忆力太好,好到像是一种诅咒。 他品尝过那根骨头的滋味。 每一寸肌理,每一丝颤栗,都曾被他仔细丈量、牢记于心。 在崖底思过的这段日子,他的无情道剑心,裂缝不仅没有愈合,反而越来越大。 谢无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他有时候会觉得。 祝无虞身边似乎摆着几张凳子。 有资格坐在上面的都是足够爱她的人。 如果有人一旦表现得勉勉强强、犹豫不决,祝无虞就会毫不犹豫地请他离开,把凳子腾出来给下一个更合适的人坐。 她看起来对谁都有些心动。 恰恰相反,这或许意味着,谁都没有真正走进她的心。 谢无期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让祝无虞把其他凳子都撤走,只留下自己这张。 他能做的,仅仅是守住自己已经占据的座位,同时恶狠狠地驱逐每一个觊觎他位置的竞争者。 * 接下来,两人沉默地完成了今日的剑气灌体。 到最后,祝无虞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虚脱地瘫软在谢无期怀里,控制不住地痉挛。 皮肤表面细细密密地渗出血珠。 ……简直比硬扛天雷还要折磨人。 天雷是外在的破坏,而这剑气却是从内部开始,每一寸经脉都像被刀片反复刮过。 乌发贴在祝无虞的脸颊和脖颈上,就连睫毛上都挂上了冰霜,轻轻一抖便簌簌落下。 谢无期环抱着她,低眸注视。 祝无虞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有些气恼又疲惫地闭上眼。 下一秒,她感到眼睫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谢无期在刺骨的水流中亲吻她。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把她抱得更紧。 两人湿透的胸膛紧密相贴。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体温正在互相交融。 谢无期轻拍着她的背,可能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哄过人,动作显得格外生疏僵硬。 祝无虞又开始犯困了。 虽然谢无期的态度很善变,总是忽冷忽热。 但不妨碍她知道,此刻他这样抱她安抚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的意思。 身体上的疼痛,也没办法阻止她精神上的安眠。 她难得睡得这么沉。 祝无虞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独自躺在石台上,身上盖着一件属于谢无期的外袍。 他人已经不见了。 离开前,她想了想,给谢无期留下一张纸条:“今晚记得睡觉。” * 回到天衍峰自己的洞府,祝无虞掏出笔记本。 翻到新的一页。 她郑重其事地写下「谢无期」的名字,后面还详细标注了门派,身高,三围……就差把身份证号也写上了。 然后,她在名字下面奋笔疾书: 「谢无期在梦里给闻枝上了一门剑术基础课。」 为了避免发生上次那种,被人按住一顿爆炒的突发状况。 祝无虞嗖嗖往下写附加条款: 「禁止在上课途中做任何与剑术教学无关的事情。」 「禁止任何形式的体罚。」 「禁止老师拖堂,两个时辰后必须下课。」 …… 祝无虞一口气列出了二十多条禁止事项,直到把整张纸都写得满满当当,才意犹未尽地停下笔。 她就不信了,这次还能出问题。 果然,当夜入梦。 看着谢无期脸色漆黑,却不得不遵守规则讲课的样子。 祝无虞在下面暗爽。 是你的梦又怎样,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课程快结束时,祝无虞像模像样地给他打了60分。 扣分理由全部写在教师基本素养这一栏。 她跟谢无期表示,希望下次上课时,他可以做到态度亲切自然,而不是不停放冷气制造低气压学习环境。 * 日子一天天过去。 祝无虞每隔几天就会通过门钥匙去一次无妄崖。 谢无期有时在,有时不在,在的次数很少。 不在的时候,他会让那个脸很臭的薛寻师弟过来看看,确保她没把自己折腾死在寒潭里。 她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旧伤叠着新伤,但渗出的杂质却逐渐减少。 皮肤下的筋骨隐隐透出一种如玉般的光泽。 这是剑气淬炼初具成效的表现。 没有男人打扰,祝无虞的修为上升得飞快。 她还抽空闭了个关,一鼓作气把修为提升到了金丹后期。 在金丹榜上也艰难地上升了七位。 又引发了一波论坛屠版。 有夸她天赋异禀的,也有揣测她是不是走了歪门邪道的。 祝无虞一概懒得理会。 她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每一秒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她拿出了当年备考联邦政府清理部时的决心,往死里卷。 每日凌晨天色未亮,就去引剑气淬体,趁着淬体后身体饥渴的状态立刻服用丹药,盘膝打坐。 将被剑气开拓过的经脉,以精纯灵气温养巩固,转化为更适合剑修的剑元。 到了日出时分,紫气东来,正是天地灵气最为活跃的时候。 她开始练剑。 从最基础的劈、刺、扫、格等剑式开始,每一个动作都重复千次、万次,直到形成肌肉记忆为止。 祝无虞不知道以后的世界还没有这种能全心提升自己的机会。 因此格外珍惜。 这种实打实的剑术训练,就算回到现实世界,想必也能用得上。 天衍峰顶她常练剑的那片空地,因为她长期不懈的练习,甚至被她踏出了几个凹坑。 这番训练下来,效果是极其明显的。 祝无虞从一开始的,被太一剑峰上的金丹剑傀撵得到处跑,成为被弟子们围观的独特风景。 到后面,已经能逐渐稳住阵脚,有来有回。 直至对战起来游刃有余。 她只花了半年的时间。 这种进步速度堪称恐怖。 受伤是家常便饭,但与此同时,她的出剑也愈发果决。 《无极剑典》不愧为顶级天级功法。 祝无虞日夜不辍地钻研,也才仅仅拆解领悟了前三招的精髓,其中就包括之前在幻境中被醍醐灌顶的那招天情我意。 修炼《无极剑典》还有一个好处。 就是她不需要像寻常剑修那样,费尽心思去契约一柄本命灵剑。 剑诀第一页:以自身情感凝聚而成的“心剑”,才是世间最无坚不摧的剑。 * 除了谢无期的剑术,另外三个人都被祝无虞抓过来当过老师。 尽管祝无虞每次都会提前设定好详细的上课守则,但每个人上课时的风格仍然大为不同。 谢无期属于一板一眼、极其严苛的那种。 课堂永远设在无妄崖的剑壁上。 背景音是呼啸的剑气和罡风。 在祝无虞明令禁止体罚的情况下,时不时仍然会出现教学事故。 这也就算了。 更可恶的是精神上的伤害。 就比如现在,谢无期示范完一套剑招,收剑而立。 然后,回身看向祝无虞:“明白了么?” 祝无虞茫然地眨眨眼:“呃……能不能先慢动作示范一次?毕竟我没什么基础。” “可以。” 谢无期点头。 唰唰几下,银光乱闪,然后就没了。 谢无期看向她:“这次应该懂了吧?” 祝无虞暴躁:“怎么可能看得懂!慢动作啊!你懂不懂什么叫慢动作?” 谢无期微微蹙眉,很不解:“是慢动作了,如果是我的对手,用这个速度,不等拔出剑就死在我的剑下了。” 他的眼神挪动了一下。 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剑招,人再笨,看两遍总该学会了吧? 祝无虞搓脸。 她在普通人中真的已经算聪明的了好吗! 不要拿你们无妄崖的标准、还有你自己剑心之体的大BUG来作为参考啊。 “请务必,把我当成你这辈子见过的、最笨、最没有剑道天赋的剑修来教,谢谢。”她努力保持微笑。 谢无期沉默了片刻,似乎真的很认真地思考了:“我已经是把你当成薛寻在教了。” 祝无虞:“…………” 薛寻小师弟,这些年,你在无妄崖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师姐心疼你。 第98章 专业被钓二十年,送完感情再送钱 温甜甜的梦境课堂,被他狡猾地设置在了杭城许宅。 那间他们曾以夫妻身份度过无数夜晚的卧房。 窗外是江南小院,屋内是熟悉的陈设,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白郎君最爱用的那款熏香。 温甜甜的勾引方式不像燕蛛那般直白。 他对祝无虞太过了解。 知道哪种眼神会让她心软,做什么表情会让她动摇。 那些能随他心意而变化的触手,在这种时候能发挥出更多作用。 祝无虞一个没把持住,就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和温甜甜滚上了那张雕花大床。 三天三夜后,她的识海里颤巍巍地又多了一瓣桃花。 最新那瓣,颜色娇艳欲滴,正是温甜甜辛勤授课的成果。 祝无虞想起《噬情诀》坑死人不偿命的通感功能。 吓得很长一段时间没敢再入梦去找任何人上课。 后面她实在良心不安,先去云寂禅师那边念了一阵子的清心咒,洗涤了一下心灵,才敢重新开始她的梦境进修计划。 祝无虞其实怀疑他们几人早就看出了这梦境的不对劲。 哪有人每天做梦都在给别人当免费家教的。 但这群男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一个人戳穿祝无虞的小把戏。 反而像是在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比拼,暗戳戳较劲,看她今夜会翻谁的牌子。 有时候,祝无虞去某个课堂上课的频率少了些。 温甜甜就会倚在许宅的门框上,似笑非笑问,师姐在别人那边上课上累了吧,要不在我这儿歇歇算了,不然身子扛不住。 燕蛛更绝,直接在竹楼里面挂起了横幅,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 “专业被钓二十年,送完感情再送钱。” 祝无虞:“……” 饶了她吧。 相比之下,谢无期和云寂禅师的态度比较正常。 于是祝无虞有一段时间集中翻他俩的牌子。 温甜甜和燕蛛察觉到不对劲,危机感顿生,迅速调整了策略,教学态度也端正了不少。 祝无虞这才又高高兴兴地恢复了轮流上课制。 * 紧张又充实的求学日子转眼就过去了。 这日,天衍道君突然传讯,将祝无虞叫过去。 一进问心树洞,祝无虞就吓了一跳。 天衍道君看起来比之前又年轻了一些。 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他懒懒散散靠在榻上,眼上蒙着一层轻纱。 周身灵气浮动不稳,气息也比往常微弱许多,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祝无虞眼神惊愕。 她师父可是化神期的修为。 在这片修仙界化神就已经是顶尖战力,足以横着走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人,能将他伤到如此地步。 而且外界也没有传出任何风声。 难怪这半年来,天衍道君一直深居简出闭关,不见任何人。 “师父。” 祝无虞眼神里有着担忧,“您老人家没事吧,怎么会伤成这样?” “无大碍。” 天衍道君轻咳了两声,纱巾下的眉头微蹙着,“有事的是你师弟。” 祝无虞表情一凝。 果然。 她最近就一直觉得不对劲,已经好几天没办法通过笔记本进入温甜甜的梦境里。 仿佛他被什么东西强行隔绝了。 更让人不安的是,就在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梦。 祝无虞不确定梦里那个是不是温甜甜。 他看起来非常小,穿着刻满奇怪符文的衣服,躺在一个巨大无比的阵法核心里。 鲜血如同有生命般,在阵法凹槽中蜿蜒流淌。 那阵法大到望不到尽头。 无数人面蛇身的怪物,或表情狂热,或眼神空洞,前赴后继地在小孩面前自杀。 他们的血肉和妖魂很快被阵法吞噬。 梦境中的小孩发出凄厉变调的惨叫,随后眼里淌出骇人血泪…… 然后,祝无虞就惊醒了。 她之前问过温甜甜去西州到底做什么。 他不肯明说,但表情看起来挺轻松的,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梦快醒时,温甜甜翘起唇角,用那种惯有的勾人笑容,对她说:“师姐,你要等我回来。” 当时祝无虞就觉得他这话很像在立flag,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天衍道君精神不振,简短地交待她:“你准备一下,和你大师兄一起去一趟西州,具体的情况,他路上会跟你解释。” “是,师父。” 祝无虞点点头,准备立刻回洞府收拾东西。 转身欲走时,天衍道君忽然又叫住了她。 他蒙着轻纱的脸转向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就……交给你了。” 天衍道君没有叫她的名字。 祝无虞脚步一顿,心中巨震,回头望去。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闻枝本人。 等到祝无虞离开后。 天衍道君终于不用再掩饰,咳出一口鲜血。 他早已对这片即将迎来浩劫的修仙界进行过无数次观测,看了数万种可能、数万种走向和结局。 只有这一次,只有眼前这个变数,不一样。 第99章 真相 “大师兄。” 祝无虞带着羊大人来找陆归崖。 她本来打算照旧把小羊羔寄存在灵兽峰的。 羊大人打滚撒娇,死活要跟着,还信誓旦旦说它可以当妖奸,到时候帮祝无虞打掩护。 祝无虞:“……” 仔细一想,这理由居然无法反驳。 陆归崖看了她们一眼,没说什么。 他面色凝重地掏出了一枚古朴的令牌状门钥匙,沉声道:“这是师父早年所得,能直接将我们传送到距离西州最近的人族边陲大城,镇远关。” “抓紧我。” 祝无虞立刻抓住大师兄的胳膊,羊大人也很有眼力劲儿地抱住主人的小腿,生怕被落下。 “我们不能直接传送到西州吗?”祝无虞忍不住问。 陆归崖摇摇头,启动了门钥匙,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西州毗邻万妖之境,情况复杂混乱,人族和妖族的关系虽比上古时期缓和不少,不再大规模开战,但私下里仍然彼此提防、摩擦不断,两边偏激的群体大有人在。” “西州本土妖族势力庞大,人族修士在那里也需谨慎行事。直接传送过去,坐标稍有偏差,落入妖群或是空间乱流,便是大麻烦。” 光芒一闪,两人一羊已消失在原地。 短暂的空间穿梭后,他们出现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 走出巷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笼罩在肃杀和风沙气息中的庞大边城。 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妖气。 “先去落脚点。” 陆归崖压低声音,快步走在前面领路。 一直到两人进了一处设有禁制的小院,确认安全无虞后。 “大师兄。” 祝无虞定了定神,再也按捺不住,追问道,“你现在总能告诉我,小师弟去西州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他究竟怎么了?” 陆归崖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也是近期才从天衍道君那里知晓全部真相。 没想到这位三师妹身上,竟悄然背负着可能影响整个人族命运的因果。 接下来,祝无虞从陆归崖口中,听到了一个与她之前所知截然不同的版本。 没有什么替身和白月光的狗血故事。 背后隐藏的,是一个绵延近百年、关乎整个修仙界存亡的妖族阴谋。 * 一切的源头,都要追溯到一百年前,天衍道君刚晋升化神时,以损耗寿元为代价进行的一次天道推演。 他窥见的画面血腥而窒息: 妖族铁蹄践踏人间,人族沦为血食与奴仆。 修仙界人族大能纷纷陨落,文明之火黯淡将熄。 一片末日之景。 其后数十年,天衍道君数次强行窥探天机,试图为人族寻得一线生机,却次次无功而返,反而自身道基受损严重。 直到几十年前,转折点终于出现。 玄天宗秘密安排在妖境的探子,冒死传回情报——妖族最内部正筹划一场极其隐秘的行动。 妖族内部对此也是分成两派,争执不休。 支持的那一派态度十分强硬,不顾反对,执意要推动进行。 天衍道君再次起卦,算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此次妖族行动,此事与人族那场灭世之灾息息相关。 四大宗门暗中联手,派出一批最精锐的弟子,深入妖境险地探查究竟,这其中,就包括了闻枝的父母。 在那里,他们目睹了骇人至极的一幕。 妖族正在进行一场规模空前的血祭召唤。 “妖主归来!” “妖主!请带领我们重现上古荣光,踏平人族!” 无数妖族大能表情狂热地自绝于阵法中,心甘情愿奉上血肉魂魄,旨在召唤一扇青铜巨门。 召唤过程血腥无比。 众人被震慑,不慎暴露了行踪。 一场恶战瞬间爆发,闻枝的父母便是在这场战斗中双双陨落,尸首甚至被尚未完全成型的青铜门吸干,神魂俱灭。 只有他们的本命灵剑,被同门拼死带回。 好在那扇青铜门,因仪式被打断而缓缓消失,未能彻底降临。 没有人注意到,一缕极淡的黑烟从中窜出,附在那对染血的灵剑上,随之一起回到了玄天宗。 因为召唤不完全,导致这个东西十分弱小,意识也浑浑噩噩。 它在剑上沉眠数月,最后被闻枝日夜抱着父母遗剑哭泣的声音,给硬生生哭醒了。 初生的妖主被哭得实在受不了,刚化形想跑,就被闻枝逮个正着。 从此天衍峰上多了一只叫做乌云的坏脾气小兽。 那时,天衍道君以为浩劫已阻,加上自身道心受损严重,无力照顾,便将失去父母的闻枝交给了大弟子陆归崖照料。 又过了平平静静的几十年。 闻枝下山做任务时,不慎跌落魔渊,生死不明。 天衍道君对这个弟子虽无深厚感情,却负有师父的责任。 他当即拿出卦盘推算。 这一算,却令他震惊地算出了两件要命的事。 第一,人族的灭世之劫并未解除,仍在步步逼近,甚至因为人族的插手而产生了更诡谲的变数。 第二,他的三弟子闻枝,竟是卦象中身负救世命运的关键之人。 他遍观数万种未来,几乎全部走向毁灭,唯有一种可能闪烁着微弱的光。 于是,天衍道君做出了一个残酷的决定。 他没有去救闻枝,而是选择等待,等待卦盘中显示的,三十年后那个唯一的变数归来。 *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顺着线索,终于找到了传闻中的灭世妖主。 此时的妖主仍是一团小煤球,灵智初开,正在一座荒山上凭本能为非作歹。 掌门将其带回玄天宗,严加看管。 各方势力的第一反应空前一致,立刻消灭这个祸乱根源,把危险扼杀在摇篮。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没办法杀死它。 无论是飞剑绞杀、真火煅烧,还是雷法轰击。 都无法彻底消灭这东西。 只因这所谓的妖主,是在比上古还要久远的年代,所有妖族集合万妖之力,以烛龙之躯为基,用最残酷的血祭造就的怪物。 它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永生不灭的。 更可怕的是,即便它什么都不做,其存在本身就能无形中放大和激发周围生灵心底的恶念。 短短几日,负责看管它的几位化神道君,一死一疯,还有一位背叛了人族,连夜潜逃,要把它送回妖境。 这位性情刻板的道君脸上满是狂热的痴态,反复喃喃:“妖主,妖主……” 幼年期的妖主就已展现出如此恐怖的实力,倘若真的让它成长起来,彻底苏醒…… 人族顶尖大能们齐聚一堂,竟束手无策。 气氛凝重。 唯有天衍道君坚持,能解此难的,只有他的三弟子,闻枝。 准确来说,是三十年后归来的闻枝。 他也不知道回来的会是谁。 一个大胆的计划随之诞生。 他们虽然杀不了妖主,却能给它灌入心理暗示。 他们将闻枝的面容、气息深植其心,以此作为纽带。 天牢之外,天衍道君看着那团尖叫的黑雾,心怀愧疚。 怪物的贪欲,人类……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但为了苍生黎明,无数生灵,他不后悔。 和无数人的未来相比,牺牲一个人,已是代价最小的结局。 很快,妖主化形了。 因为那些暗示,他直接就化成了少女时期闻枝的模样。 天衍道君顺势将其带回天衍峰。 外界都以为天衍道君是思念闻枝,找了一个替身。 天衍道君也从不去解释。 背后的真相被列为最高机密,仅有修仙界最顶层的寥寥数人知晓。 岁月流转,三十年后,祝无虞踏进问心树洞。 天衍道君第一眼看到她,手里沉寂已久的卦盘便自行嗡鸣。 他就知道。 等了那么久,真正的救世之人,终于出现了。 第100章 再次入梦 猝不及防知道真相,祝无虞脑子完全是个懵的。 什么妖主什么召唤什么救世之人! 这都是啥啥啥! 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不会真有人觉得替身当不了团宠吧》副本吗? 系统你赶紧滚出来解释一下是不是拿错了副本了! S666也是一脸懵逼:【不对啊,我收到的原剧情就是发你那个,怎么会扭曲成这样,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BUG。】 祝无虞一脸麻木,世界观稀碎,捡都捡不起来。 她已经能想象到,改造者论坛会怎么破口大骂狗策划不做人了。 羊大人左右看右看看,黑豆眼滴溜溜转,忽然灵光一闪:“等等,那你们师父把小帅哥派去西州,不就相当于自投罗网吗?” 以它对妖族的了解,它们肯定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妖主。 陆归崖叹气:“因为没有办法,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妖主的本体,曾经是天地间最后一条烛龙。 由于年代太过久远,他被制作出来的方式早已无法查证。 但那一定是极其痛苦的过程。 才能让妖主从无尽的鲜血和滔天怨气诞生,成为“恶”的化身。 这些年来,温甜甜关于自身来历的记忆始终被某种力量封印着,未曾复苏。 可他所到之处,依然无人能够抵挡,充斥着各种纠纷和恶意。 温甜甜永远只会残忍无情地冷眼旁观,以玩弄人心为乐。 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自从祝无虞出现后,身上竟然诡异地出现了许多人类才会有的情绪。 他会恼怒,会闹别扭,甚至还会因为其他男人争风吃醋。 但这还远远不够。 因为妖主的存在本身,有一个致命的开关。 这个开关,暂且可以理解为他的核心,或者说心脏。 当然,因为过去太多年,连妖境那边也搞丢了具体控制办法,不然当初也不会只能用最原始的血祭方式来强行召唤他。 这个东西理论上能彻底掌控妖主。 人族高层一直在秘密寻找。 但这个东西的具体位置,只有妖主本人才能感知到。 镜湖宴会那日,天衍道君将温甜甜唤至跟前,给了他一个大致方位。 让他去此处寻回一样旧物。 并承诺,等温甜甜回来后,自己便不会再阻拦他和祝无虞之间的事。 只要祝无虞同意,为他们举办结侣大典也未尝不可。 温甜甜高高兴兴去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在他寻到东西即将返程之时,却突然失联了。 * “现在连师父也算不出小师弟的具体下落了,他怀疑,妖族很可能已经猜出妖主就在我们人族手里,只是一时找不到,这才故意抛出诱饵设下了陷阱。” 陆归崖面色沉重。 他们换了身不起眼的装扮,伪装成半人半妖的混血模样,连夜乘坐飞舟赶往西州。 路上,祝无虞多次尝试通过笔记本进入温甜甜的梦境。 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摊开的笔记本。 已经是最后一页了。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祝无虞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咬破指尖,往这一页上滴了几滴血,然后沾着血写下温甜甜的名字。 她闭目躺在床上,等待困意将自己淹没。 …… 很久后,她才缓慢睁开眼。 四周黑漆漆的。 血腥气浓到令人作呕。 她下意识轻轻挪动了一步,才注意到自己脚下踩着的是微微蠕动的肉壁。 温热的表皮上还覆盖着一层黏糊糊的不明液体。 她差点滑倒。 祝无虞忍着恶心,小声呼唤着温甜甜的名字。 前方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动了动。 祝无虞瞬间僵立在原地,一股被什么东西注视到的恐怖寒意攀上脊背。 时间在那一瞬被无限拉长。 黑暗中,亮起了一双冰冷的猩红竖瞳。 那个东西慢吞吞地从洞穴深处一点点滑行出来。 最先显现的,是温甜甜那张苍白的脸,湿漉漉的乌发垂落下来。 祝无虞心里一松,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小师弟,太好了,原来你——” 剩下的半句话湮灭在了喉咙里。 不仅仅是因为温甜甜此刻脸上漠然非人的表情。 更因为从他腹部往下,覆盖住黑色鳞片的巨大蛇尾,从地面上滑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黏腻水声。 他看着她。 眼神像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在打量误入巢穴的弱小食物。 战栗又恐怖。 肾上腺素尖叫着催促祝无虞逃跑,但她的身体却被冻结在原地,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 它用庞大的身躯,一圈一圈地将祝无虞环绕在中间。 然后,才慢慢低下头,将脸缓缓凑近她的脸侧,不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开饭前的某种仪式吗? 祝无虞颤巍巍伸出手,想摸摸温甜甜的脑袋示好,又怕这个动作被误认为是攻击。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师弟……你变得这么大只,我、我还有点不习惯……要不还是变回来吧。” 对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倏地伸出信子,结结实实舔了她一口。 祝无虞感觉自己整张脸都被糊上了一层腥咸的口水。 “好久不见,倒也不必这么热情,”她几乎要哭了,鼓起勇气问,“你这是在哪里啊?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第101章 这手不能要了 祝无虞从来没做过这么累的梦。 温甜甜把她带进巢穴最深处,还体贴地为她寻来了食物。 “我不饿,谢谢。” 看着那些鲜血淋漓、看不出原貌的肉块,祝无虞表示婉拒了。 发现温甜甜暂时没有吃掉她的意思,她胆子大了一些。 趁着对方睡着,祝无虞小心翼翼地绕过起伏的蛇躯,一步一步往外挪。 每次好不容易挪到外围,巨大的蛇尾就会漫不经心地缠绕上来,把她拖回原地。 “……” 祝无虞扒着洞壁拼命挣扎。 猩红的蛇瞳缓缓睁开,无机质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幼崽。 跑又跑不掉,醒又醒不来。 祝无虞在梦里简直是欲哭无泪。 实在没事可做,她只好把目光放在温甜甜身上,观察起他的变化。 尤其是腹部和鳞片的连接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 腿呢? 祝无虞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她感觉鳞片的覆盖范围,比第一次见到它时,往上蔓延了些。 为了验证,她壮着胆子把手放上去来回摸索。 没错,已经到胯骨上面一点了。 鳞片的触感很锋利,稍有不慎,就会割伤手。 祝无虞的动作轻到不能再轻。 摸着摸着,她余光似乎瞥见温甜甜的尾巴在拍打地面。 在她转头看过去时,尾巴又安静地不动了。 祝无虞眨眨眼睛,看错了? 她回头继续研究。 情况不妙啊,只异化一半,温甜甜就不认得她了。 完全异化后,又会变成什么样。 祝无虞不敢往下想。 她全神贯注,从长出利爪的指尖,一直摸索到温甜甜那张充斥着非人感的脸。 有尖尖的獠牙从口腔内伸出来,压在下唇内侧。 最后是眼睛,眼睑很像某种冷血动物。 虽然它上半身还勉强维持人形,却已经出现了不少兽类特征。 祝无虞忍不住碰了一下他的眼角。 唰地一下,一层半透明的瞬膜迅速张开又合上,露出底下缩成细缝的竖瞳。 温甜甜喉咙里发出咕哝声。 他攥住她的手。 力道大得快要把她的腕骨捏碎。 “不摸了不摸了,我错了。”祝无虞连忙低声哄它。 僵持了片刻。 温甜甜松开了些许力道,却仍旧没有放手,而是将她的手缓缓放到自己鳞片上。 祝无虞:“?” 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没动静,温甜甜的尾巴不耐烦地往前拱了拱。 祝无虞被拱得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栽它身上。 温甜甜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难不成…… 还要她继续摸? 祝无虞试探性地把手放上去。 温甜甜满意地闭上眼,躺了回去,喉咙里又发出低沉的咕哝声。 祝无虞:“……” 感觉自己无意中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没办法,为了保命,祝无虞只好拿出看家本领,双手齐上,把它从头到尾撸一遍。 撸到腹部往下的某个区域时,她碰到一片明显有些异样凸起的鳞片…… 祝无虞表情僵住了。 等等! 这个位置。 该不会是!?? 她触电般地缩回手。 那双蛇瞳迅速又睁开了,猩红的眼底威胁意味很重。 …… 一段时间后。 祝无虞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双手不想要了。 * 祝无虞在梦里昏天黑夜地当了好几天的蛇怪专属按摩师。 每天一睁眼,就是兢兢业业帮它做全身马杀鸡。 温甜甜缠她缠得很厉害,寸步不离。 它看向她的眼神,祝无虞有一瞬间怀疑,这厮该不会是在朝她求偶吧? 终于,在一次温甜甜真的睡着后,祝无虞找到机会,顺着坑坑洼洼的巢穴,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往外跑。 冲出洞口的那一刻,刺目的白光和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她看到了一望无垠的皑皑雪山。 原来这里是雪山之巅。 还未来得及多想,脚下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身后巢穴传来鳞片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一股森冷狂暴的怒意铺天盖地追上来。 “……”祝无虞感觉自己要完。 幸好,在关键时刻,周围景象开始崩塌,这场漫长的梦境终于要结束了。 她最后的视野,定格在温甜甜细如刀尖的冰冷竖瞳。 “师妹,三师妹,快醒醒。” 祝无虞猛地睁开眼,对上陆归崖担忧的脸。 她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坐起身。 “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实在担心,只能强行把你唤醒了。” “做得好,大师兄。”祝无虞发自内心地真诚道谢。 再撸下去她的手要废了。 她转头看向飞舟窗外,发现他们已经抵达西州地界。 城门口人来妖往,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族和人修混杂一处,彼此竟也见怪不怪,有种诡异的和谐。 * “走吧,去跟他们汇合。”陆归崖收起飞舟。 这种关乎人族存亡的大事,并非只有玄天宗派人前来,四大宗皆派出了核心弟子。 还都是老熟人。 烂柯寺派来了佛子云寂,无妄崖派来了谢无期,无生天本来派来的是另外一位金丹真人,被燕蛛强行抢了差事。 祝无虞有些不解:“为何不遣修为更高的元婴化神修士过来一探究竟呢?那样不是更稳妥。” “一是因为他们自身威压太重,一旦出现,妖族定会察觉,”陆归崖低声解释。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修为到了元婴以后,自身牵动的因果线太过庞大复杂,一旦插手,反而可能让事情产生不可预料的恶化。” 祝无虞恍然大悟:“所以,最合适的就是我们这些金丹期修士,有一定自保能力,同时因为不能影响天地规则,不易被盯上。” “正是如此。” 陆归崖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推开门,朝房内的人颔首致意:“抱歉,路上有些耽搁,我们来晚了。” “无妨,我们也是才到不久。”云寂温和一笑,目光自然地转向他身后。 祝无虞站在门口接受数道目光的洗礼。 她的眼珠子从左边转到右边,扫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干脆学着师兄的样子,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找个角落坐下装死。 陆归崖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等等!” 燕蛛眯起眼打断他,“为什么我感觉你们几个,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陆归崖:“?” 燕蛛不耐摆手:“没说你。”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 从进这个房间开始,他就感受到谢无期和云寂之间若有若无、仿佛共享了什么秘密的微妙氛围。 当祝无虞出现的那刻,这种微妙感达到顶峰。 祝无虞摸摸鼻子,眼神飘向窗外,不吭声。 谢无期冷嗤,懒得搭理他。 云寂禅师捻动佛珠,面目平静。 ……越看越有鬼! 燕蛛气得炸毛:“你们到底在心照不宣个什么劲儿,说清楚啊,凭什么落下我一个?!” 第102章 大开杀戒 羊大人从祝无虞身后冒出半个脑袋,愤愤不平:“还有俺!你们背后有什么龌龊勾当,凭什么不带俺玩!” “大人说话灵兽别插嘴。” 祝无虞把它收进灵兽袋,顺手打了个结,然后一脸严肃地岔开话题:“都别闹了,正事要紧。” 她也懒得装了,直接摊牌,“我昨晚进过温甜甜的梦境。” 她仔细回忆着梦中的场景。 “他应该在一处极高的雪山上,旁边全是连绵的雪山群。” 陆归崖立刻召出西州的地图玉简:“西州地界,哪里有符合特征的雪山?” 南疆毗邻西州,燕蛛对这边相对熟悉,指尖在地图上点了两个位置。 “一左一右,分别位于西州的两端,距离很远。” 时间紧迫,必须分头行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祝无虞身上。 意图显而易见。 陆归崖的理由最名正言顺:“我在师父面前立过誓,定会护佑师妹周全。” 说完,他困惑地看向其余几人。 “倒是你们,为何争着抢着要和我师妹一队,你们……和她很熟吗?” 祝无虞赶紧抢答:“不熟不熟,大师兄你也知道,我这人天生亲和力比较强。” 眼见房内气氛依然剑拔弩张,她迅速拍板——老规矩,抓阄决定。 最终的结果是,祝无虞、燕蛛、陆归崖一队,谢无期和云寂禅师一队。 燕蛛得意洋洋地瞥向其余两人,看到谢无期和云寂神色不变,他又隐约觉得很不爽,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可恶,他一定会找出真相! * 两队人马没有多耽搁,立刻分头出发。 祝无虞他们去的这处雪山群范围极大,层峦叠嶂,风雪弥漫。 更麻烦的是,此地有奇怪的禁制,无法飞得太高。 他们只能艰难地低空掠行,导致速度慢了不少。 一路往雪山深处走去。 越走,周围的景象越是眼熟,与祝无虞梦境中所见的重合度越来越高。 “应该是我们这座雪山才对。” 祝无虞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她和陆归崖、燕蛛对视一眼,三人同时加快速度,顶着风雪向上冲刺。 就在他们冲到半山腰的一处平台时,整座雪山忽然忽然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 地动山摇,积雪崩塌,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巨兽正在地底苏醒。 陆归崖脸色大变:“坏了,还是来晚一步,归位仪式已将开始了!” 他们不顾一切地向上冲去。 果然有大批妖族守卫出现阻拦。 越往上,妖族越多,实力也越强。 陆归崖和燕蛛拼尽全力帮她拦下追兵。 祝无虞抓住空隙,猛地冲过了最后一道防线,抵达了山顶。 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几乎停滞。 漫天风雪被铺天盖地的怨气吞没,染成墨色,而怨气中心,是一只人面蛇身的怪物。 它巨大的身躯在不断崩坏又重组,周身伸出无数扭曲的触手。 此刻,那张属于温甜甜的面容上,爬满斑驳的裂痕,随时都可能崩裂开来,露出底下更恐怖的存在。 看到祝无虞的身影,主持仪式的妖族大能不仅不慌,反而狞笑起来:“来得正好,就让妖主用你们这身灵肉开开胃。” 他催动阵法。 一直紧闭双目的巨蛇,忽然睁开眼睑,露出殷红竖瞳,无机质地看向祝无虞。 只一眼,祝无虞就感觉浑身血液冻结,什么都动不了了。 她感到一股强大吸力。 针对她的灵魂。 耳边山呼海啸的震动声变得忽远忽近。 巨蛇覆盖着黑色鳞片的蛇尾猛地一甩,直接将离它最近的那个妖族大能抓至身前。 大能这才感觉到不对劲,颤声说:“妖、妖主……您……” 巨蛇安静地凝视他。 下一秒,它头上那些如同活物般的触手轻轻一划,就像划破一个纸袋子,那只妖从额头往下裂开,皮囊下的东西哗然掉落。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反应过来后,其余妖族们纷纷尖叫着四散而逃。 巨大的蛇身缓缓立起。 祝无虞怔怔地仰视它。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震撼存在。 它的面容耀眼得如同神祇,但头颅下的身躯又如此狰狞恐怖。 这两种极端特质结合在一起。 连带着周围的时间都一同静止了。 巨蛇懒散地滑行着。 它的攻击漫无目的,根本不把这些召唤它出来的妖族当同类。 偶尔还会挑挑拣拣几个顺眼的丢到嘴里。 脸上的裂痕随着它的动作不断扩大。 祝无虞看得心急如焚,直觉告诉她,等到巨蛇脸上的人面完全剥离,一切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存贮在劫种内的灵气放了出来。 * “温甜甜!!”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那道纤细的身影逆着奔逃的妖潮,义无反顾冲向巨蛇。 “吐出来!快吐出来啊!吃这种脏东西容易拉肚子的,听话!” 巨蛇动作一顿,头颅缓缓转向祝无虞,竖瞳里是纯然的兽性。 祝无虞已经做好拔剑的准备。 没想到巨蛇居然绕开了她,转而继续攻击其他妖族。 它看起来有些焦躁。 攻击手段也变得越发暴戾。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惨烈屠杀,雪面上到处都是残肢断骸。 在这个过程中,祝无虞一次又一次地阻拦它进食。 巨蛇也无数次用尾巴或触手将她轻轻拨开。 像在驱赶一只恼人又不想弄死的小飞虫。 最后,它彻底烦了,庞大的蛇身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人呢?” 此时才赶过来的陆归崖和燕蛛,看着眼前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脸色极其难看。 祝无虞摇头:“跑掉了,没拦住。” 陆归崖沉声:“必须尽快找到它,它会本能地吸收世间怨气,每次出现都会比之前更强大。” 如果让它出现在人类聚集的城池,这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和谢无期他们汇合后,几人立刻分工合作。 陆归崖紧急上报宗门,其余几人火速组织西州附近的普通人撤退,并开始集结修士力量准备对抗。 * 祝无虞问系统,能不能查到温甜甜的具体位置。 S666无奈道:【不行,它会隐藏自己,现在的它,连天道都很难锁定,这是这个种族与生俱来的能力。】 很快,巨蛇的踪迹再次出现。 发现它的地点,是在妖境的青丘之国。 温甜甜在那里大开杀戒。 妖族试图用开关控制它。 不仅没有起任何作用,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你们……到底唤醒了一个什么怪物?”青丘之国的国主,临死前,绝望地朝天怒吼。 现在的青丘之国已是怨气冲天,如同鬼蜮,没有任何生灵敢踏入。 完成屠杀,它又一次消失了。 第103章 《她是修仙文里的漂亮舔狗》结局上 “确定它在这里面?” 自打温甜甜从青丘之国消失后,短短半月间,它相继游荡过数处地界,但诡异的是,并未再大肆滥杀。 更像是在漫无目的地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四大宗门的人一路紧追不舍,最后在此处堵住了它。 此刻,一群修士严阵以待地围在外面。 陆归崖低声道:“准确来说,不是我们堵住了它,是它赖在这里不肯走。” 祝无虞抬眼望去。 这里原本是人间界一处江南小城。 城中的百姓已经撤离一空。 漆黑的怨气笼罩住整座城池,由数位化神修士联手设下结界,勉强将其约束在内。 天地间所有的怨气都在朝这里汇聚。 怨气生恶鬼。 如此下去,一旦结界破裂,万鬼倾巢而出,天下真要大乱了。 “这般重的怨气,莫说金丹元婴,就连化神修士在里面待久了,只怕也会心神受损。”旁边一位元婴长老叹道。 祝无虞抬脚往里面走。 陆归崖急忙拉住她:“你做什么?!” “师兄,我在九幽魔渊待了三十年,早就习惯了各种怨煞之气,”祝无虞顿了顿,“可能师父的预言说的是对的,此时此刻,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她看了陆归崖一眼。 陆归崖明白她的意思,她指的是那个救世之人的预言。 可是,里面那东西,还能被称之为温甜甜吗? 先前已经有数位修士进去探查,皆音讯全无。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位化神。 一边是师妹的安危,一边是苍生大局,陆归崖的手指紧了又松,最终艰难地松开:“你……万事小心。” 他觉得自己虚伪至极。 一旦踏入那怨气中,生死早已不由自己掌控。 祝无虞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我会出来的。” 其实她还有张底牌一直没有用。 温甜甜体内,还存着她种下的劫种。 “站住!” “闻枝!你敢进去试试!!!” 万象天音镜震得发烫,远处依稀传来燕蛛气急败坏的吼声,正朝这里飞。 祝无虞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这帮人的反应真是快得离谱。 明明费老大劲才把他们支开的。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她不再犹豫,身形一闪,没入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怨气之中。 * 一路走来,视线所及皆是死寂。 祝无虞或许有些明白,温甜甜为什么会独独在这个地方徘徊不去了。 熟悉的断桥,熟悉的青石巷弄,熟悉的白墙小院…… 她仰头,看向被怨气腐蚀的匾额。 若换成许宅,便与幻境里一模一样了。 周围空无一人,明明是白昼,城内却黑得像深夜,阴风呼号。 恐怖片的氛围越来越浓了…… 她推开门。 不出意外地,又看到了肉块洞壁,像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潮热腥气。 俨然是温甜甜为自己准备的巢穴。 祝无虞有种她正在自投罗网的感觉。 “荧光闪烁。” 她掐了个诀,指尖亮起一团微光。 越往深处走,脚下的黏液就越多,腥味也越来越重。 怨气浓郁得快从空气里滴落下来。 “……” 什么声音? 祝无虞猛地停下脚步,竖起耳朵静静听。 黑暗中风声骤起。 一条覆盖着尖锐骨刺的触手朝她袭来。 现在可不是在梦里了。 祝无虞侧身躲过,翻身跃至半空,正要用剑斩断。 没想到那条触手到了她面前,忽然一个急刹,所有尖刺瞬间收拢,软软地垂了下来。 祝无虞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什么嘛。” 就算变得这么大只,也还是这副德性。 她伸出手轻轻弹了它一下。 触手顿时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如果不是另一端还被本体死死牵着,它怕是已经当场叛变缠上来。 不过眼下这模样,也跟叛变没什么区别了。 紧接着,更多触手接二连三地从黑暗中挥出。 祝无虞脚步未停。 所有触手无一例外,全都和第一条一样,在她面前紧急刹车,柔顺地低下。 简直像在恭迎龙王归位一样。 那细微的声音又出现了。 ——痛啊。 ——好痛啊。 仿佛有人在低低地叹息。 再细听,又什么都没有,只有喀嚓声持续响起。 洞穴尽头,巨大的黑色肉山中,一个头颅缓缓抬起。 翻滚的黑雾里骤然睁开一只殷红冰冷的竖瞳。 祝无虞表情怔了怔。 这些天,她不是没有想过,温甜甜的皮囊下面会是什么。 烛龙的真身? 没有五官的血肉?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一个空空的黑洞。 与滚滚而来的怨气相比,温甜甜那庞大的的蛇躯竟也显得渺小了。 怨气疯狂钻进黑洞里。 它身上的鳞片因无法承受而渗出鲜血。 不知是因为触手全都叛变了,还是它已经自顾不暇,温甜甜又将那只巨眼闭了起来。 祝无虞脚下一蹬,跃至它头颅前,蹲下来与黑洞对视。 面具只剩下一点点边缘还粘连着。 马上就要彻底剥离。 这种时候,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立刻催动劫种,让它在温甜甜体内爆炸,趁机夺取它一半力量,然后在它最虚弱的时候,联手外界杀掉它。 如此,祝无虞不仅能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救世主,还能顺带完成她的黑寡妇计划,一跃成为修仙界顶尖的存在。 她本应该这么做的才对。 祝无虞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黑雾。 她慢慢伸出手。 指尖穿过冰冷黑雾。 她摸了摸对方被血污黏连的头发,声音很轻: “很痛吗?” * 祝无虞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疯了。 她竟然坐在这个能吓死无数修士的怪物身躯上,耐心地、一下下地帮它梳理打结的头发。 就像他们以前在杭城许宅,她经常做的那样。 手指当作梳子,从头捋到尾,指缝里全是黏糊糊的血。 祝无虞低头看了会儿自己染血的手,忍不住笑了:“这会儿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闯进来,一定会觉得我才是幕后大Boss。” “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 她轻轻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试图安抚身下这具因痛苦而不停颤抖的身躯。 哼着哼着,她突然低头,在黑洞大概是嘴唇的位置,极快地碰了一下。 可惜这不是童话故事。 王子吻一下公主就能解除诅咒,美女亲一下野兽立马变回人类。 祝无虞凝视黑洞许久。 开始慢吞吞地絮叨起来: “怎么办,你看起来好像真的醒不过来了。” “那你应该不会介意我拿走你一半力量吧,反正你也用不完。” “放心,不杀你,有点舍不得。” “我打算把你捡回去养着,你这体型挺适合看家护院的,以后我看谁不顺眼,就关门放你。” “事先说好,我这么年轻貌美,估计还能活挺久的,所以呢……我肯定是要找其他男人的……” “唔……好吧,我承认不止一个,抱歉,我就是这种坏女人,并且准备更坏一点……” “你放心,以后每找一个新相好,我都会带着他去你面前敬一杯酒,你做大,他们做小,前提是如果你没死的话。死了也没事,那就去你坟头上敬酒,保证让你泉下有知……” 洞穴内又沉默下来。 祝无虞的语气有些苦恼:“这都没反应?看来是真的没救了。” 她的手指按在最后一点即将剥离的面具上。 不想让它掉下来。 “师弟,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祝无虞语气平静,“现在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一片死寂。 祝无虞闭眼叹了口气,准备起来。 “……什么都可以?” 一个沙哑而熟悉的声音,突兀在她耳边响起。 第104章 《她是修仙文里的漂亮舔狗》结局下 “我要你爱我……只爱我……” “我要你跟我结成道侣……永生永世,绝不分离……” 偏执到近乎憎恨的声音,不断从黑洞中涌出。 一遍又一遍。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恨不得烙进她的灵魂深处。 …… 祝无虞猛地从梦中惊醒。 窗外一片漆黑。 她看了眼时间。 才刚过子时,还早。 小羊羔哒哒哒地走进来,嘴里叼着根灵草,看到她惊了一下:“你怎么还没睡,明天就是你的结侣大典了,再不睡要有黑眼圈的。” 它在祝无虞面前转了一圈,臭屁地显摆自己新做的造型:“怎么样?俺特地去山下找胡师傅弄了一个时兴的造型。” 祝无虞沉默地看着它头顶那一坨。 “这是史吗,抱歉,说快了,这是什么?” 羊大人愣了一下,黑豆眼立马就红了,它嗷嗷哭:“真的很像史吗?其实俺也觉得像,那个杀千刀的胡师傅骗俺说这是时尚!青青草原最近就流行这个,俺这就找他去!” 它哭着跑走了。 祝无虞彻底睡不着了。 她走出洞府,夜风微凉。 远远望去,天衍峰主殿那边灯火通明,几乎照亮半个夜空。 显然还在为明天的典礼做最后的准备。 她叹息着搓脸。 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她甚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那天在人间界,温甜甜说完那话之后。 漫天怨气竟真的开始消散,天地为之一清。 而温甜甜说的那些话,也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在场的修士耳中。 这下,祝无虞想装死都不行了。 众目睽睽之下。 “师姐,你又骗我。”温甜甜蛇首低垂,失望地看着祝无虞。 祝无虞也不懂自己是怎么从他那张黑洞脸里看出情绪的。 她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没骗你,我答应了。” 她这一答应,后面的事情就完全失控了。 也不知围在城外的那群化神大佬是怎么协商的。 最后,大师兄陆归崖脸色铁青地把她和还没恢复人形的温甜甜带回了天衍峰。 祝无虞什么也不用管。 玄天宗以惊人的效率开始筹办结侣大典,广发请帖,昭告天下。 祝无虞原本还以为人族高层会反对,毕竟温甜甜是个不可控的存在。 她偷偷登上万象天音镜的论坛,还真看到有人也提出了这个问题。 下面点赞最高的回复是: “反对?拿什么反对?大佬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能控制妖主的开关,高兴还来不及呢。牺牲一个弟子,换来天下太平,这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 万象天音镜里全是未读消息。 祝无虞一个都没点开。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逃避可耻但有用。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仰天长叹。 这就是当新娘的感觉吗。 还真有点想…… “想逃婚吗!?” 祝无虞:“??” 谁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湖面上唰唰唰冒出几颗湿漉漉的脑袋。 四师弟风燎原率先爬上来,拧干身上的水,抱怨道:“小师弟太过分了,居然在你洞府外面设了那么多层结界,害得我们只能从镜湖底潜上来。” 五师弟慕容绝跟在后面:“师姐好。” 最后面是二师兄朱宝,他一边爬一边唉声叹气。 祝无虞:“你们这是……组团夜泳?” 风燎原气鼓鼓道:“师姐,你不用掩饰了,我们都懂,我们此次前来,是帮你逃婚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慕容绝也沉声道:“对,师姐你走吧,不用管后果,我们几个一力承担。” 风燎原越说越气:“太欺负人了,怎么能这样,凭什么把救世的命运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祝无虞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朱宝。 不等开口,朱宝连忙摆手:“哎哎哎,别看我,我是被他俩拉来凑数的。” 但他顿了顿,摸出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递过去,“师妹,师兄我就一句话,做你想做的事。如果你决定留下来,这是我给你的贺礼,如果你要走,这就是你的路费。” 祝无虞眨眨眼,心口突然暖烘烘的。 ……铁公鸡都能拔毛了。 她开玩笑说:“我走了,然后呢,让全天下给我陪葬?”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 风燎原低吼,眼睛都红了。 祝无虞敲了一记他脑门:“你们到底脑补了什么苦情戏啊,放心吧,没有人可以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都回去洗洗睡吧。” 慕容绝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执拗:“师姐,你看着我们的眼睛说,真的是你自愿的吗?” “是是是,自愿的,百分百自愿。” 祝无虞弯起唇角,“你们有这份心,我真的很感动,但是该说不说的,明天的贺礼一个都不准少!听见没!” 朱宝突然想起什么,嘶了一声:“还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我这些天收到好多添加好友的消息,他们说联系不上你……” 他交游广阔,是天衍峰人脉最广的人,找上他也不算稀奇。 “停停停,打住,那就别说了。” 祝无虞一听就头皮发麻。 “太晚了太晚了,我真的要睡了,诸位师兄师弟,明天见。” * 次日。 天衍峰顶,万道霞光自天边垂落。 九十九座浮空仙岛环绕主峰缓缓盘旋,上面皆系着醒目的同心结,无数只玄鹤衔着喜珠在云层间穿梭。 吉时将至,钟声响彻天地。 喧闹的人群,在那对新人出现时,变得格外安静。 祝无虞看向对面。 温甜甜终于变回了人形,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过分。 但那张脸确实无可挑剔。 在喜袍的衬托下,愈发挪不开眼。 祝无虞稀里糊涂地被推上了典礼高台。 台下黑压压一片,挤满了来自四海八荒的观礼人群。 这恐怕是修仙界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事。 替他们主持典礼的是玄天宗的掌门。 天衍道君没有出席。 他只派人送来了无数珍贵礼物。 可能是觉得愧对现在的祝无虞,也愧对以前的闻枝。 掌门站在台上,照例在仪式正式开始前,高声问道:“可有人反对此番姻缘?” 台下一片寂静。 谁都这是一场关乎天下安危地结侣大典,谁会……或者说,谁敢反对呢? 就是此时—— “且慢!” “且慢!” 两声浑厚的喝止同时响起。 众人惊愕,纷纷循声望去。 出声之人,分别是来自烂柯寺的方丈大师,和无妄崖的涅槃仙尊。 原本混在宾客中伺机而动的燕蛛一看这架势,灵机一动,瞬间做出一个让他庆幸终生的决定。 他一脚把还在看戏的自家长老也踹了出去,飞快传音给他:“快!你也去喊,他们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 长老:“??” 涅槃剑尊面色沉痛,声音传遍全场:“老夫反对!只因我那不孝徒儿谢无期,已被玄天宗的闻枝坏了身子,前几日已诊出喜脉。” 烂柯寺方丈宝相庄严,紧随其后:“阿弥陀佛,老衲亦反对,我那弟子云寂……唉,原因同上。” 无生天的长老:“……” 好糟糕的台词。 你们敢说我都不敢听! 在少主的怒视之下,他眼一闭心一横,豁出老脸去了:“我家、我家少主也是!怀了!” 全场死寂一瞬,随即炸开了锅! “喜脉??” “等等,让我捋一捋,谢道友、云寂禅师、还有无生天少主……他们三个都是男的吧??” “男子怎么可能有孕!” “这可都是金丹榜前几的风云人物呢……” “别说金丹了,就是化神也不能让男子有孕啊!” “那能一样?玄天宗那位是普通人吗,她可是天道认可的救世之人!某方面天赋异禀也很合理吧?” “不信,除非你展开说说具体怎么怀上的……” “我、我怎么知道!救世主又没看上我……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