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妇，我带着三个状元杀疯了》 第1章 穿成娃的娘 沈青禾眼睛都还未睁开，就只感觉到烫。 怀里像是揣着个火炉，烫得她浑身冒汗，口干舌燥。 身上也是酸痛得厉害。 那种酸痛，是发烧烧得骨头疼的酸痛。 沈青禾猛地睁开眼，刚想撤身避开滚烫的“火炉”，就听见一声稚嫩的“娘”。 而她也看清楚了。 她抱着的不是什么火炉，而是一个娃娃。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 沈青禾愣住了：谁家的娃娃？ 这个时候，有人跑过来，一脸的黑灰，惊喜得不行：“娘，你醒了！吓死我了——” 说完这一句，这个看着也就是九、十来岁的小娃就哭了。 眼泪在腮帮子上冲出两道白印子。 沈青禾看着，有点儿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她记得之前自己是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刚出了毕业成绩，她带的毕业班成绩还不错，她才那么放松的。 可现在……不对劲。 沈青禾一个愣神，脸上两道白印子的男娃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于是沈青禾被吓住了：这到底是哪里，还有这两个娃娃到底是谁…… 心里正在揣测，忽然又有人进来。 这回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典型的初中生长相。 沈青禾反而心头一松——她就教初中的，对这么大的孩子最熟悉。 不等沈青禾问问是怎么回事，那少年也张口：“娘，你吃点东西吧。我刚出去借钱了，马上就去给小妹请大夫。” 一声“娘”，喊得沈青禾心都颤了：不会是穿越了吧？ 不过，不等沈青禾想个明白，怀里那个滚烫的小女娃动了一下，艰难喊了一声“娘”。 沈青禾猛地反应过来：这女娃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这个温度，少说也有三十九了。 这么小的娃娃，这样烧下去，会出问题的。 意识到什么情况后，沈青禾立刻出声：“去兑一盆温水来，不烫手，温热的就行。拿毛巾来！” 说完，她就去脱小女娃的衣裳。 这么高的温度，却没有汗，嘴唇都是干得起壳。这种情况，别说退烧，不继续升温都要念佛。 可是如果继续升温，孩子不仅会抽起来，脑子也可能会烧坏，甚至可能烧成脑膜炎死亡。 少年和男娃都愣住了。看着沈青禾沉静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沈青禾解开小女娃的衣襟，见两人还不动，皱眉：“还不快去！” 两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少年还是伸手拖着男娃出去兑水了。 不一会儿，少年用木盆端着水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男娃。 脸还是没擦干净。 沈青禾顾不得别的，又喊拿帕子来。 于是，男娃屁颠颠把帕子递过来。 沈青禾打湿，拧到半干不滴水，赶紧就开始给小女娃擦身。 腋下，大腿根，腹股沟，脖子…… 一遍又一遍，一点也不敢停的。 最后，还让多拿了个帕子来，给小女娃盖在额头上，充当一个退烧贴。 肉眼可见的，小女娃是舒服了许多。 沈青禾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功夫管别的：“把他脸擦干净。” 这么脏，她见不得。 于是少年又拿一张帕子，把男娃也擦干净。 然后，少年把怀里的钱掏出来，放到床上：“娘，这是花婶借给我们的钱。” 沈青禾看着那二十多个钱，汗毛都竖起来了：什么东西都敢往床上放？！快拿走！钱是世界上最脏的东西之一！ 她立刻出声：“你揣起来。请大夫去。” 再多放一秒钟，她就真的要跳起来把钱弄走了。 少年闻言，也听话把钱拿走，但脚底下没动，声音也是低落下去：“娘，这点钱……” 小男娃已经又忍不住哭了：“娘，小妹是不是活不成了？这点钱，大夫都不会来的。” 沈青禾一愣。 少年也红了眼眶，抹了眼泪，低声说了句：“要不，娘，你把我卖了吧。” “卖了吧”三个字轻得很，里头绝望的情绪，却压得人心头发沉。 小男娃一听，顿时嚎啕大哭：“卖我吧！卖我吧！都怪我贪玩，才害得小妹淋了雨生病！” 沈青禾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后悔，知道错了。 也听得出来，这个家里，是真没钱抓药治病了。 沈青禾的外公是老中医。 她当年也是学过一些的。只奈何实在是没什么天分，最后就停留在认识药材，记得一些常用的方子这个程度。能应对自己生活里一些小感冒，知道如何保养自己。 给别人用药开方子，她是不敢的。 可现在这个情况……沈青禾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你记一下，直接去药铺抓药。” 这点钱，估计贵的药是抓不下来的。所以沈青禾直接否了里头有人参的小柴胡汤。最后，几经衡量，选择了最简单的，但只适合高热的方子。 蚕砂竹茹汤。 “蚕砂两钱，竹茹两钱，陈皮两钱。” 少年一听只有三味药，人都有点儿傻了，迟疑着不敢走。 “快去。”沈青禾催促一句：“回来还要熬，你妹妹不能等了。” 这句话让少年咬了咬牙，揣着钱就跑了出去。 小男娃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哭得沈青禾无奈，只能也给他找点事情做：“别哭了，你去烧热水，这个水凉了就必须加点热水，不能太冷。否则你小妹容易抽起来。” 小儿高热时候如果擦身退热，一定不能用凉水。 否则一刺激，反而更容易高热惊厥。 小男娃一点也不敢再哭，慌忙抹了一把脸去烧水。 沈青禾终于能清净片刻。 又给擦了一遍身，换了头上的湿布后，沈青禾闭了闭眼，靠在床柱子上，也觉得好累，周身疼——估计原身也是病了，但是一直为了孩子在坚持。结果没想到就没熬住。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沈青禾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女人冲着沈青禾使劲磕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们！” 沈青禾使劲拽她，也拽不起来。只是看到对方那张脸，她一愣：竟然和自己的脸一样！ 然后，沈青禾醒了。 但是人也只剩下沉默了。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了。她的确穿越了。因为她得到了原身的所有记忆。 原身今年二十七，十五岁嫁人，十六岁生下长子苏临，四年后生了次子苏照，两年半之前，再次产女，还没起大名，只有个乳名叫盘盘。 没取大名，是因为丈夫苏明允不在家。 苏明允是这附近唯一的秀才。而且是十五岁就考过了解试，还是第一名解元。人人称颂的天才和神童。 但从那之后，他又考了几次，都再也不中。不能更进一步。 连考了三回之后，苏明允便再也不去考了。从此寄情山水，只喜和朋友游山玩水，四处游历。 听起来很潇洒是吧？苏明允是潇洒了，但他的妻子沈青禾就命苦了。 去年和今年的年成不好，去年干旱，今年蝗灾。大家都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本来就仰仗家里每年分点粮食吃饭的他们母子四个，就更紧了。 为了让三个孩子吃饱，原身这个母亲能不吃就不吃，这也是她最后撑不住的根本原因。 原本，熬过这一季，等到下一季的粮食出来就算是熬过去了，但没想到，这个时候苏照带着盘盘出去淋了雨，盘盘就病了，而且气势汹汹。 即便是卖了陪嫁铺子换钱抓药，盘盘也是断断续续不见好。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最后手里一点钱也没了，于是就成了这个局面。 沈青禾得到了这些回忆，一时之间心里都是无语。 不过也没无语太久，小男娃苏照端着一瓢热水小心翼翼进来了。 沈青禾兑好水温，又开始给盘盘擦身子。 温度降下来点，盘盘看着稳定多了。 苏照看着盘盘，眼泪又掉下来：“娘，都怪我。” 看苏照实在是自责，沈青禾伸手揉一揉他的头：“不怪你。你也是想多捡点柴回来，才走那么远。” 苏照从听到“不怪你”这三个字，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头扎进了沈青禾的怀里。 第2章 搞粮食去 这些天，苏照看着小妹盘盘病得沉重，娘一天天眉头越来越紧皱，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不只有浓厚的自责压在他的心头，他更怕娘怪他。 这会儿听见这三个字，心头当时就是一松，哪里还绷得住？ 沈青禾本意是安慰一下他，让他别哭了，结果…… 等该给盘盘擦身子，沈青禾松开苏照，给盘盘擦一遍，然后再把苏照搂回来拍一拍。 苏照抽抽噎噎的声音渐渐止住了，看一眼小妹，小小的人儿脸上更忧愁了：“娘，咱们粮食只够吃三天了。也没有钱，盘盘……” 他叹一口气：“爹怎么还不回来。” 沈青禾心头冷笑：指望一个没责任心的狗东西？苏明允回来能干啥？是能去挣钱买粮，还是能怎么的？ 不过当着孩子面，说他父亲也不合适，所以沈青禾唯有沉默。 苏临回来的时候，脸上有伤，衣服也脏了。唯有怀里一个纸包干干净净。 沈青禾问了一嘴，苏临只低头说是摔了。 于是她就点点头，只当真是摔了。然后让他带着苏照熬药去。 等药熬好，给盘盘灌下去，苏临和苏照两人就眼巴巴看着，等着。 沈青禾就干脆把擦身降温，过一会儿给盘盘喂点米汤的事情交给了兄弟两，自己也躺一会儿。 等被喊醒的时候，沈青禾又愣了片刻，才接受自己真的穿越了，变成三个孩子的妈这个事实。 她搓了搓脸颊：“怎么了？” 苏临端着碗：“娘，你也喝点粥。” 沈青禾没拒绝。只是端过碗来一看就只剩苦笑：这哪是粥啊，这分明就是米汤，稀得都能照出人影。 但这个时候，没得挑。 喝完一碗米汤，沈青禾吩咐一句：“你和苏照也弄点吃的。别心疼粮食，这个时候再病一个，咱们就只能一起死。不如吃饱了，等盘盘好一点，我们再想办法。” 苏临动了动嘴唇：“我不饿。” “饿不饿都要吃。”沈青禾和苏临对视：“家里只有你能当个大人用，你不能垮。别怕，我有办法。” 苏临没说话。他心里都明白，哪有什么办法？ 沈青禾看苏临这样就头疼。 她可太了解这么大的孩子了。他们只要一这样的表情，那就是话没听进去。 于是，沈青禾干脆看苏照：“你盯着你哥，他不吃，你告诉我。” 苏照用力点头。 苏临抿了抿嘴，心里叹了一口气。 天色渐暗，这一夜，都是无眠。 盘盘的烧第二天彻底退了下来，人也醒了，精神了一些。 沈青禾和苏临苏照都松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养着。 米缸在一天后，见了底。 最后一把米下锅后，沈青禾让苏临在家照顾盘盘，顺带看着火煮粥。 她则是带着苏照出门。 苏临不放心：“娘要去哪？” 沈青禾摆摆手：“你就在家老实呆着，我带着苏照去弄点吃的。” 苏照也大声道：“哥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娘！” 沈青禾打算去要点粮。 苏家在村里，其实算是富户。苏家三个儿子，苏明格，苏明非，苏明允。苏老爷子死了之后，苏老太太就做主分了家，她跟着老大苏明格。 苏明非是老二，苏明允是老三。两人分家后，都搬出了原本的老宅，在外头重新修了房子。只是地还没分，只是每年分佃租和粮食。 但三房里，只有苏明允这一房越混越差。 苏家村背后，是一座紧挨着群山的小山。不算高。也没什么大型野兽过来。就是山路难走。 不过，苏明允在山上，有一间草庐。是当年为了专心读书修的。 苏照跟着沈青禾，看着沈青禾往大伯家里去，心里就忐忑：“娘，咱们要去找奶奶？” “嗯。”沈青禾看苏照一眼：“一会儿我一哭，你就跟着大声哭，能不能做到？” 苏照迟疑了一下：“能……能吧？” 沈青禾教他：“没有眼泪就把眼睛捂着哭，在地上滚着哭，动静越大越好。” 苏照更迟疑了：“好……吧？” 其实也没多远，走过几户人家，眼看着就要到苏家大房苏明格家了。 这时候，有个妇人坐在门口摘豇豆，一看见沈青禾，就打招呼：“禾娘啊。盘盘好了没？” 有原身的记忆，沈青禾不费力就认出人来，更冲着对方笑：“花嫂子，谢谢你。盘盘已经好多了。” 危难之中，只有对方借钱出来，这份恩情，沈青禾已经记下了。 花嫂子家里其实也不富裕，那点钱，估计也是她家里余钱的大半了。 看见沈青禾大大的笑容，花嫂子一愣：怎么盘盘病了一场，禾娘和以前还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沈青禾，是不怎么说话的，也很少在村里走动，就是笑起来，也是笑不露齿，看着安静得很—— 没等花嫂子想明白，沈青禾就已经低声开口：“花嫂子，钱我还需要点时间才能还。谢谢你和江二哥。” 花嫂子摆摆手：“等这段过去了，日子就好过了！” 沈青禾应一声，只说自己要去婆婆那儿，就先走了。 看着沈青禾的背影，花嫂子总觉得，沈青禾是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不过，她也叹了一口气：只怕要去苏老婆那要钱。可哪那么容易哦—— 第3章 给钱 一开门，看敲门的是沈青禾，苏明格媳妇朱氏的脸就拉下来了，但仍皮笑肉不笑：“是禾娘啊，你怎么来了？盘盘好了吗？” 朱氏一张嘴皮子是最利索的。 在村里人缘也最好。 但为人嘛…… 反正原身没少在朱氏身上吃亏。 沈青禾对上朱氏的眼睛，道：“我有几句话想跟娘说，大嫂把娘喊出来吧。” 朱氏听到沈青禾理直气壮的语气，心里头就是不痛快的，当即就意味深长道：“三弟妹这样使唤长辈，不好吧？” 那意思是沈青禾拿大，没个尊卑。 沈青禾笑了笑：“大嫂，苏照饿得很，我怕他进去了，忍不住嘴馋。到时候，大嫂你这个做长辈的，也难做。” 这话说得朱氏就不敢再用这个事来说沈青禾了。 因为现在她是真舍不得粮食。 一粒也舍不得。 眼珠子一转，朱氏就改了主意：“我进去帮你喊。” 反正到时候传出去，沈青禾也一样要被大家戳脊梁骨！ 朱氏这样想着，转过身时脸上就笑起来了。 苏老太听到朱氏稍微加了点油，添了点醋的传话，也是气得不轻，拉着脸出去。 一看到沈青禾，苏老太就没好气——丧门星，如果不是娶了这个丧门星，老三也不会考这么多次也不能成！还成天不愿意回家！一个拴不住男人的女人，有啥用？！ 沈青禾不咸不淡喊苏照喊人：“快喊人。” 她就免了。 对陌生人喊娘，实在是喊不出口。 苏照也听话，不情不愿喊了一声“奶奶”。声音还不小。估计邻居都能听见。 对苏照这个孙子，苏老太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比对沈青禾好一点。 沈青禾也没废话，直接就跟苏老太开口：“我今天来，是想问问，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分？” 分家不分地，这是当年苏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定下的规矩。就是怕苏家子弟不争气，到时候把家败了。 苏老太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哇你个沈青禾，你这是咒我死！” 沈青禾也干脆：“不分地，就把这些年克扣的粮食补给我！” 苏老太气得更头疼了：“啥时候克扣你粮食了？！每年分钱，都是平均分的！” 朱氏也尖声搭腔：“三弟妹，你莫胡说八道！娘这些年，都是公平公正分的！” “是吗？”沈青禾盯着朱氏的眼睛：“老太爷在世时候说，按照人口分。可你们咋分的？” 朱氏一噎。 苏老太却没有半点心虚：“我是长辈，我说咋分就咋分！再说了，你每年分得也不少，那是你不会过！” “是吗？”沈青禾冷冷道：“好，就算不按人头分，按三份，不，按四份分，该给我的，给够了吗？” 朱氏不吱声，只盯着苏老太—— 苏老太冷哼一声：“老大家苏举读书好，当然要好好供！笔墨纸砚，哪样不费钱！多分点怎么了？老二家都搬到了县城里，他家四个孩子，多分点又咋了？” 他们就站在苏明格大门外说这个事情，沈青禾声音又不低，这会儿，邻居们也都听见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了。 看见这些人，苏老太大概也知道沈青禾打什么主意，所以心里更不痛快了，怒道：“老三当年，也是全家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的！” 这话原不假。 苏老太也用这个理由，压制了苏明允和沈青禾这么多年，让他们说不出那要回该得那一份的话。 但现在…… 沈青禾笑了，高声道：“当年苏明允读书，的确是全家省吃俭用先紧着他。大嫂要供苏举念书，我也支持。可说句不好听的话，苏明允读书，说来说去还是老太爷这个爹供养着。现在，怎的苏举读书却要这个三叔来养了？！” “不仅苏举读书，怎么二哥家里四个娃，也要从我们三房嘴里抠粮食养了？！” 沈青禾字字铿锵：“按人头分粮食，你们说苏明允不在家，盘盘还小不必分。按房分，你们又说苏举要念书，二房孩子多——” “我三房也是三个孩子。苏明允是不在家，可他出门，每年难道不要钱？” “以前年头好，大家都能吃饱。我们也念着兄弟的情分，少分就少分。” “可现在，我们没米下锅了，难道要饿死我们？” 沈青禾严厉看向朱氏：“为了读书，饿死自己的堂弟堂妹，传出去，我看朝廷还会不会用他！就是考中了状元也无用！” 她是当了多年初三班主任的。 一帮皮孩子看了她沉脸都要怕三分，那威严自是不必说。 朱氏甚至都不敢和沈青禾对视，心里也有些慌了。 沈青禾更高声再问一句：“他读的是什么圣贤书？！饿死堂弟堂妹，他还有个圣贤样吗？” 朱氏扭头求助：“娘，你看三弟妹——” “关苏举什么事！”苏老太厉声呵斥：“是我要这么分的！” 沈青禾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当即，沈青禾就盯着苏老太，一字一顿：“原来是您要饿死孙子孙女。” 说完这话，沈青禾捂着脸，哭了一声。 苏照得到信号，立刻也捂着眼睛嚎啕大哭：“奶奶——” 沈青禾和苏老太都是眼皮一跳。 苏老太是气得：这调调，哭丧啊！ 沈青禾则是想：苏照这孩子不得了啊，是个当演员的好苗子啊！又声情并茂又不要脸。一点没有思想负担，好好培养一下，必成大器！ 沈青禾看着苏老太，伤心欲绝一般：“既然是您要饿死他们，我无话可说。只是让他们在家里饿死，不如卖出去给他们一条活路！我这就带着他们去找村长，让他老人家帮着找个好人家！” 说完，沈青禾大声吩咐苏照：“苏照，给你奶奶磕头告别！卖了你以后，你奶奶咽气下葬的时候，你就来不了了！今天提前把该尽的孝道尽了！” 苏老太气得胸口堵住了。 朱氏则是惊住了：三弟妹什么时候这么牙尖嘴利了？ 周围一圈看热闹的邻居则是津津有味：苏家以前可是顶体面的，今天居然能闹到这个地步！ 第4章 分钱 苏老太指着沈青禾的鼻尖，手指都在哆嗦：“你少吓唬我，那是你亲儿子，你舍得？” 虎毒还不食子哪！ 这话让朱氏清醒了一点，终于反应过来，沈青禾就是在吓唬人。 朱氏嗤笑一声：“三弟妹，你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现在怎么也用这些手段了。” 沈青禾却不管朱氏和苏老太说的这些话，只看苏照：“去吧，跟你奶奶和大伯娘告别。好好给奶奶磕个头。以后可就见不到了。” 她的表情意外的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里直突突：怎么不像假的呢……也不至于吧？苏家三房不可能穷成这样吧？ 苏照也是听话，跪下就冲着苏老太磕头：“孙儿在这里尽孝了！奶奶，就算将来我被人打骂，我也不怪您！” 沈青禾：好孩子，你是会阴阳的。顶着这么一张脸，说这么阴阳的话。 苏老太沉着脸，对沈青禾怒骂：“沈氏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休了你！” 结果，以前百试百灵的话，现在的沈青禾听了，反而笑了一声：“好啊，现在就写休书。等卖完了三个孩子，我正好也把我自己也卖到能吃饱饭的人家去。” 沈青禾这个话，不仅让苏老太噎住了，就连苏照都被吓住了：娘说得好真啊…… 苏老太发了狠：“休了你，三个孩子还是我苏家的种！要卖也轮不到你！” 沈青禾听完，更笑了：“行啊，本来他们就是苏家的种，要卖要养，你们自己看着办。休书呢？现在就写！谁不写谁就是说话不算话的老王八！” 谁也没想到沈青禾忽然骂人。 以至于苏老太和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那么一瞬。 不少人更是看着沈青禾，心头震惊：这沈氏……和以前怎么不一样了！ 沈青禾平平静静，看着苏老太。 苏老太气得就要往后倒，朱氏赶紧手忙脚乱扶住，尖叫冲着沈青禾喊：“三弟妹！你想气死娘啊！” 沈青禾一脸无所谓的平静：“反正我和我的孩子也活不下去了，大家一起死也挺好的。” 说完，沈青禾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来，盯着朱氏身后的青砖瓦房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朱氏脸上：“我们一大家子整整齐齐下黄泉，爹见了我们，肯定惊喜。” 众人愣是被沈青禾这个笑给吓得后背升起一丝寒气：这个沈氏，要干啥哦！ 朱氏更被吓得倒退一小步：“你疯了！” 沈青禾盯着朱氏看：“今日我们就没有米下锅了，家里一点钱也没有，能卖的都卖了。我和三个孩子都要饿死了，在饿死之前，拉两个垫背的，不是很正常。” 朱氏从前没少打压原身。更没少在苏老太跟前挑拨离间。 沈青禾不介意多吓唬吓唬朱氏。 毕竟，谁让朱氏自己也胆小呢？ 捏柿子，不得挑软的捏？ 苏老太咬着后槽牙站直了身，指着沈青禾：“你不孝，辱骂婆母，我休了你都应该！” “那你倒是写休书。”沈青禾言简意赅，半点不怕：“或者，你不想养三个孩子，我也可以带着他们一起改嫁。找个愿意养活他们的爹。” 这话简直是惊世骇俗！ 惊世骇俗啊！ 围观的村民轰地发出惊叹：沈氏还真敢说！ 苏照还跪着，呆呆地仰头看着沈青禾——倒不是他还在演，而是他也太震惊了，忘了自己还跪着。 不知道为什么，苏照从一开始有点慌，到后头仔细一想，忽然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反正爹也不回家，换一个能帮上娘的……也行吧？ 就是不知道要不要他们改姓。姓张？张照？王照？江照？李照？ 苏照脸上露出纠结和挣扎：都不好听啊…… 苏老太是真要厥过去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温顺的三儿媳，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沈青禾却不给苏老太昏厥过去的机会：“快写休书吧。” 苏老太哆哆嗦嗦，人都气蒙了，瞪着沈青禾，恨不得把人吃了。 “老婶子，都是你孙子孙女，给点粮食，一起渡过难关就完了！”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都是祖祖辈辈就生活在村里的人，谁跟谁都沾点亲，带点故。所以，也不算多管闲事。 苏老太也知道就是这个道理。 但如果沈青禾好好求她，保证以后听话，她还能给一点。让他们母子几个不饿死，免得小儿回来没法交代。 可现在……苏老太觉得，自己如果给了，那简直跟把自己的脸按在沈青禾鞋底子底下有什么区别？ 自己以后怎么还能在村里抬起头？！ 苏老太都明白的道理，朱氏也明白。 真饿死了沈青禾，老三回来没法交代。 而且，以后他们也没法在村里立足了。 于是朱氏眼珠子转了转，凑到苏老太耳边说了两句话。 就是这么两句话，让苏老太脸色缓和过来一点，不再一副要被气死的样子。 看着这一幕的沈青禾微微扬眉：嗯？当着我的面讲小话，出主意当狗头军师？ 苏老太听完了朱氏的话，心里虽然仍是恼怒，但却也缓过来一点。 于是，苏老太看着沈青禾，微微扬起下巴，一脸“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算了，你也是疼孩子的。为了我的孙儿，我也不好不给你脸。” 沈青禾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但这会儿不着急说别的，先听听这两个人到底商量出什么绝世馊主意。 下一刻，苏老太就道：“现在家家户户都艰难，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了你们，你大哥他们一家就要挨饿。” 朱氏扶着我苏老太，一脸的柔顺和大度：“娘，我们饿一点就饿一点吧。饿不死就行。毕竟也不能看着三弟妹和孩子们饿死。” 听着朱氏这个话，还真有称赞起来。 男人居多，至于夸赞的词，也是什么“贤惠，好女人——” 沈青禾都懒得多看一眼。这些个老封建的东西，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给女人定性，给女人套上枷锁，好让他们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更好的掌控家里的女人。 苏老太也是对着朱氏满意笑一笑，拍了拍朱氏的手：“我当年下聘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么多年了，你就没让我失望过。” 朱氏笑得更腼腆了。 苏老太终于又看向了沈青禾：“老三媳妇。给你匀点粮食可以，但这个粮食不能白给你。你写个欠条来，到时候分粮，以三倍的粮食还回去！” 三倍！ 看热闹的众人，都发出了惊呼声：三倍！ 第5章 同情心 沈青禾冷冷看着苏老太。 苏老太却很满意沈青禾的情绪变化：老娘想要拿捏你，还不是容易得很！ 她清了清嗓子，往下说：“不是我非要为难你，可世道艰难，现在粮食多贵？！等过完了灾荒，粮食又是多少钱？比不了的啊！” 这一番话也算有道理。 灾年的粮食和丰年的粮食，的确不是一个价。 有人开始点头。 沈青禾原本的确是打算来要粮食的。 但这样的粮食，她可不能要。 三倍？做梦去吧！丰年和灾年的粮食价格的确不同，但苏老太可说了，今年收了粮后分粮时候还三倍！ 今年的粮食，怎么也和现在的粮食差不出三倍的价！ 而且，离收成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他们四口人都不说吃多饱，只说不饿肚子，每天就需要两斤半的米。更不要说，现在还有苏临和苏照这两个半大小子。 要保证他们不缺营养，能长高，那就还要再多加一点。 所以，两个月，至少要一百五十斤米。 一百五十斤，一亩地产量也不过是三百斤。 往年，沈青禾和三个孩子，一共也就分一千多斤的稻子，除去了谷壳后，只剩下八九百斤的米和一些其他的粗粮。 要真这么借，再出去四百五十斤的米，她手里只还剩四五百斤米。只能吃半年。至少需要吃半年粗粮。 饿是饿不死。 可也吃不饱。 沈青禾看着苏老太怜悯的样子，冷笑：“我今天不是来借粮的。我是来要粮的！欠我的那些粮，我也不多要，还一半就行！” 苏老太还没说话，朱氏就尖叫起来：“我们什么时候欠你粮了？！” 沈青禾掏出一张纸来：“这是这些年分粮食的单子，往年的不说了。去岁分粮食的时候，少分给我的那一部分还给我。” 朱氏下意识就要拿过去看。 沈青禾一扬手，让朱氏落了个空。 朱氏下意识看沈青禾。 沈青禾要笑不笑：“大嫂，这东西你要是弄坏了，我可掏不出第二份。” 朱氏眼睛一亮。 沈青禾就知道她的上当，于是就慢条斯理地准备把纸收起来。 朱氏当着这多人，也不好明抢，只是说道：“这早就分完了的东西，你当时如果不同意，你当时说出来，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再说了，我们也没到单子……你怎么就能说你少分了呢？” 苏老太则是大声道：“你今天来就是要粮食。算了，算了，三倍你不同意，那我这个做奶奶的，从我的口粮里抠出点来，给我孙子吃！二十斤米，多的我也没有了！你们全拿去换成粗粮，也能撑下去！” 二十斤米，的确不少了。 换成粗粮，也能换个四五十斤。 听起来的确不少。 但…… 沈青禾重复一遍：“你们是听不懂吗？我要我该的那些粮。不是借，也不是你们施舍！要么把我休了，你们养活苏临苏照，要么就把粮食还给我！” 苏照听得害怕，紧紧地抓住了沈青禾的袖子，这回不用演，眼泪鼻涕疯狂往外冒：“娘！娘！娘！你别不要我们！我不吃饭了！我不吃饭了！我不怕饿！我可以吃树皮，吃草，吃泥巴！大哥能吃的，我都能吃！” 他的这些话，听得沈青禾一愣。 沈青禾一把抓住苏照，惊愕的声音都发颤：“你说什么？！” 苏照哭得稀里哗啦：“大哥吃树皮，吃草根，吃泥巴！我亲眼看到的！” 一股难言的酸涩填满了沈青禾的整个胸腔和喉咙，让她既酸楚得想哭，又愤怒得想骂人。 其他人也是惊得不行，有人说：“不可能吧？沈家三房怎么可能过到这个地步？！” “苏临那孩子……哎。我说他怎么开始挖草，剥树皮！还问村尾王赖子的儿子，他们吃的那种土在哪里挖的！”有妇人喃喃。 这话更是不亚于往滚油里加了几滴水。 要知道，这两年年成不好，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过的。可真过到这个份上还不至于。王赖子家那是一直都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有半年都在吃野菜。 可其他人家，真不至于。 尤其是苏家，更不至于。 还有人忍不住说：“前两天苏举回来，老婶子还让杀了一只鸡呢……” 如果说刚才都还是看热闹的心态，现在，大家则是真的生出了同情来。 苏家一直在村里都是富户，尤其是苏家三个儿媳，都不用下地干活，就这一点，不知让村里其他女人多羡慕发酸。 当然，这种时候，没人同情沈青禾。但现在不一样了啊！一直都文静秀气享福的苏家三儿媳，儿子都开始吃观音土了！ 甚至比她们还惨了！ 更甚至，只有苏家三房这么惨！ 同情心就是这么生出来的。 面对村民们的嘀嘀咕咕，交头接耳，朱氏和苏老太都有点心慌。 她们也真没想到三房已经惨到这个地步了！ 苏老太是不喜欢沈青禾这个丧门星。也不喜欢沈青禾生的几个孩子。 但……总归也是自己的孙子。真要饿死，真要吃草吃土，她还是不忍心甚至会有一点心疼的。 这份心疼和臊得慌，最终就化成了满腔的怒气，苏老太厉声质问沈青禾：“你怎么当娘的！捏着那么多粮食，还有你娘家铺子，钱都花哪里去了！” 朱氏听到这句话，就灵机一动，低声道：“三弟妹和村里几个人都走得挺近的，他们还帮弟妹干活，会不会……” 就这么没说完的话，却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苏老太脸上更难看了，指着沈青禾就又要责问。 沈青禾当然也听见这话了，指着朱氏就道：“编瞎话害人，是要被拔舌头的。真把我逼到以死明志，死之前，我高低得拉着害我的人一起死。你信不信？” 说完，沈青禾又看一眼那些脸上已经露出鄙夷神色的村民，冷冷道：“我是不怕死的人。也不怕手上沾血。别人叫我活不下去，我也不会让他活得下去。” 有人变了脸色：“沈氏，你这是啥意思！难道还要杀人？！” 沈青禾盯着他眼睛一笑：“啧啧，你怕了？你不心虚你怕什么？你刚才真想跟着一起污蔑我？放心，我说了，冤有头，债有主——” 她拉长了语调，环视一圈，直看得每一个心怀不善的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和她对视，才收回了目光。 然后，沈青禾重新看苏老太：“盘盘生病，你一个钱不肯借，我卖铺子你也知道，现在来问我？” 沈青禾转头吩咐苏照：“既然你奶奶还是不肯给我们活路，你去喊你大哥把你小妹抱来，一起给你奶奶磕头尽孝，然后咱们就去里正那儿，把自己个儿卖了！” 说完，她也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在路边找了个石头搬过来，坐下了！ 那位置，正正好挡住大房的大门！显眼至极！ 第6章 狮子大开口 沈青禾的行为，直气的苏老太太阳穴“突突”跳。 她指着沈青禾，还待继续骂，可沈青禾却开口道：“您还是少跟我说话吧。说话费力气，我今天水米没进，饿得很。”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朱氏，笑盈盈：“大嫂，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还能让老太太事事冲在你前头呢。” 挑拨离间么，谁不会了？ 沈青禾今日其实就一个目的：要钱。要的。要粮。总结就是要东西。要他们三房该得的东西。 挑拨只是顺带。 她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一个敌人，那大家枪口肯定一致对外。但如果敌人多了呢？那她们就不会一直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要想以后还有清净日子过，那就要让她们别闲着。 不过，她是不说话了，但还有苏照呢。 沈青禾让苏照去，苏照也没真去，站在地上就嚎啕大哭：“娘，你别卖我们，别不要我们！我不吃饭了！我不吃饭了！我能吃草根，我能吃土的！” 不得不说，苏照这一番话是真的有真情实意的。 沈青禾都差点心中一酸跟着哭。 至于旁人……那也是看着不忍心。 这不，就有那热心的人一把拉过了苏照，走过来两头劝：“哪能这么干？咱们村里最艰难的人家还没卖人呢。传出去那不是让人笑话吗？禾娘，婶子知道你这是说的气话。” “禾娘啊，听婶子一句劝，你也别说气话。你婆母可不是那狠心的人！” 接着又对着苏老太劝：“根生嫂，你也少说两句话吧。这些年，禾娘啥样人我们都晓得。虽然说田里活不会，可家里还是打理得齐整。三个娃儿也养得好。你再咋说，三个娃儿姓苏，你不管谁管？” 苏老太已经气得话都哆嗦了：“我说了，借她粮食，她不干啊——今年这光景，谁家还能有多少钱粮！那点粮食，都是要从牙缝里挤出来！” 沈青禾慢悠悠：“还养着鸡鸭呢。” 苏老太一哽。 众所周知，鸡鸭也是要吃粮食的。不然根本长不大。 朱氏忍不住开口：“就算我还养了鸡鸭，那是给苏举补身子的！是我从自己口粮里省下来的，旁人管不着！” “我当然不管你。我只要我该得的。”沈青禾平静开口：“该分给我们的地，我要自己拿着。上半年该补给我的粮食，也必须给我。前些年的，我就不算了。” 沈青禾和苏老太对视。 苏老太看着沈青禾的眼睛，心头狠狠一跳。 她明显感觉得出来，沈青禾不一样了。 以前沈青禾哪里敢这样看她？ 看来，今天这个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苏老太心头盘算该如何处置。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个事情她是不占理的。 真拿出去说，她是理亏的那一个。 沈青禾今天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是真不怕丢人的。可自己不能这么丢人。苏家将来还要在村里抬着头做人…… 一番思量后，苏老太心头有了决断。 但她也不愿如此便宜了沈青禾，于是道：“行，属于你们的地，都给你们！咱们家一共一百零三亩地。三口水塘，分成四份，二十八亩地给我养老，他们三兄弟，一人一口水塘，二十五亩地。” “老大要赡养我，便多分点水田。” “老三当年读书，大家都出了力的，这会儿分家，便补偿他两个哥哥一点。所以，你们只拿十亩水田，但山脚下那二十五山地，都给你们。” 苏老太厉声道：“你别觉得我偏心。别的不说，你们那房子，当时也给的你们最好的！” 沈青禾心知肚明自己这是吃亏的。 水田能种水稻。 山地可只能种点粗粮。租出去，租子都要便宜好多。 但这个结果，已算可以接受。反而再闹下去，旁人就该说自己贪心了。 于是，沈青禾点头：“行。那粮食呢？” 苏老太闭了闭眼：“给你二百斤粗粮，二十斤米。” 朱氏急得直喊：“娘——” 苏老太瞪了朱氏一眼，朱氏就不敢吱声了，但牙都快咬碎了。 沈青禾点点头：“行。” 只要给粮熬过眼下这一段时间就行。后头她自有办法喂饱肚子。 苏老太却还有话说：“这次分了田和粮，以后你要是再来找我，我可不会再管！你卖地也好，卖什么都好。都怨不得我们。” 沈青禾还是点头：“行。” 她知道，苏老太这是觉得她不会过日子不会持家，这些东西，迟早还是会败光的。 而且，苏老太不知道盘盘已经好了。心里还觉得她会继续卖地给盘盘治病。 苏老太说话也算话，很快就朱氏去喊了大儿子回来，把粮食给沈青禾抬出来。 又把地契也当场点给了沈青禾，还不忘记喊看热闹的村民做个见证。 甚至朱氏还喊沈青禾把那张单子拿出来，亲自撕了。 沈青禾都不拦着。 苏老太打的是一笔两清的算盘，好巧的是，她也是。 至于粮食……沈青禾喊苏照去借个独轮车来，又请人搭了一把手，把二百二十斤粮搬上独轮车，自己咬着牙推回家去。 至于其他村民——看了这么大一通热闹，那也是真的心满意足。 不说其他，未来一个月，那都有聊的了！ 人都散了，苏老太才恨恨转身回去，还冲着朱氏撒火；“愣着干啥？没事干了？” 朱氏一下就委屈了，小声嘀咕：“我又没做错啥——而且怎么连的也一起给了……” 苏老太听见了，转身就骂：“要不是你天天到处张扬，谁能知道我们家还有粮？！哭穷都不会！不给的？不给地，他们吃完了又来要，吃完了又来要，你有那么多粮食给？天天这么闹，传开了，你儿子还有脸出门见人？！” 朱氏不敢顶嘴，撇着嘴去喂鸡了。 至于沈青禾，那是累得一身臭汗——倒不是粮食多重，而是她就不会推这个独轮车！为了控制它的方向，才累出一身汗！ 不过，带着粮食回家，苏照还没到家门口呢，就扬起嗓子喊：“哥！哥！你快出来啊！快出来啊！” 苏临匆匆跑出来，一看见独轮车上的粮食，顿时都惊呆了：“娘？！哪来的粮食！” 沈青禾气喘吁吁把车推进家门。让苏临把门关上后，才一屁股坐到板凳上：“给我端一碗水来。” 苏临忙去端水来。 沈青禾“咕嘟咕嘟”喝水，苏照就把经过说了一遍。 苏临越听越沉默。 苏照看着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忐忑：“哥？咋了？” 第7章 前路漫漫 苏临看向沈青禾，没理会苏照：“娘？你以前不是说……” “以前是我想错了。”不等苏临多说，沈青禾就拦住了他后头的话，轻声道：“以前我总想着，咱们需要靠着他们才能过活。你爹又总是不在家，咱们更需要他们。所以，我处处退让，甚至喊你们也退让。” “可咱们把他们当亲人，他们却没把我们当亲人。” “苏临，苏照，你们两个记住一个事情。人和人交往，虽然要用真心换真心，可如果对方没有真心，那也就不要徒劳付出了。” “否则那就不是厚道，那是愚蠢。” “真心只能给值得的人。” “至于不值得的人——那就只讲两个字，利益。咱们可以不主动害人。但也不能傻乎乎任由别人欺负我们。” 沈青禾看着苏临，声音柔和些许：“苏临，你已是少年郎。再不是幼儿。你爹就算不在，你，我，苏照，我们三个，也足以撑起一个家。还是说，你还是希望和他们亲近些，毕竟那都是你们苏家——” 不等沈青禾这话说完，苏临就急切解释：“娘，我没想和他们亲近！他们是不是苏家的长辈，我也不在乎！我就是想要你和弟弟妹妹都能吃得饱，活得好！” 苏临解释完，又低下头去：“我只是觉得，娘现在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青禾惊出一身冷汗：这孩子好敏锐！ 不过，这话沈青禾早就想过了，一脸平静道：“怎么还能一样呢？一直那样，盘盘病死了也不会有人管。你们两兄弟饿死了，他们也不会给咱们一粒粮食。我们只能被他们拿捏。明明就该是我们的粮食，去要还要看脸色求人。倒不如学那些个泼辣女人一样。” 苏家村的地理位置，其实跟川渝一带有点像。 总体来说，山多。 但气候还算宜人，作物也多。 尤其是苏家村虽然背靠着大山，但也紧挨着平原，大多数田也是平坦的水田。 沈青禾将地契摸出来：“以后这就是咱们家的家底，你们兄弟俩看看，都熟悉一下。一会儿吃饱了，就去把这些田地的佃户喊来。” 免得两个月后，这些佃户交租交错了人。 苏临却一愣：“这地契交给我和苏照？我们还……” 一个“小”字还未出口，他就忽然想起了刚才沈青禾说的话来，然后点点头，接过了地契：“娘放心。我和苏照肯定能办好。” 沈青禾颔首，然后就去搬粮食。 苏照和苏临两人要帮忙，她也没拦着。 等把粮食都收好，让苏照去还车，她就看向了苏临：“苏照你，你吃草根，还有观音土。” 苏临的冷白皮霎时就涨红了，他人甚至有点惊慌：“没有，我还没有吃，我就是问了问。” 那副心虚的样子，让沈青禾叹了一口气：“你没吃你心虚脸红什么。” 苏临低着头，良久才轻声道：“我给娘丢人了。” 十三岁的少年眼圈儿都是红的。 沈青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丢什么人？我心疼还来不及。你这么懂事，吃这么大苦，我心里都要疼死了。” 苏临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一时愣愣抬头。 然后就对上了沈青禾带着心疼的目光。 沈青禾轻声道：“苏临，你虽然是大哥，但遇到事情，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扛。要和家里人说，要跟家里人求助。” “你也是我的孩子。你们哪一个受罪，我都心疼。” 说心疼死了，真的不是假的。 沈青禾喜欢孩子。所以才做了教师这一行。她虽然还没生育过，但很多时候看着那些学生，总觉得其实也像是自家的孩子。 可能和真正的母亲有差别，但她也心疼他们。 现在，苏临懂事到了这个程度，她又怎么能不心疼？ 是真的心疼死了。 苏临愣了良久，才带着哽咽轻轻一点头：“我记住了，娘。” “吃了土，拉不出来的话，去拿粮食换点香油，喝一点下去，还不行的话，就——”沈青禾也不是煽情的人，怕给苏临真说哭了，赶忙又说起正事。 这一下，不等沈青禾说完，苏临就慌慌张张打断了她：“娘！我没吃！我真的没吃！” 沈青禾看着苏临那样：“好吧，好吧，你说没吃就没吃。” 但那表情，分明是不信的。 苏临脸上红得都快滴血了：“我真没吃！” “好好好！”沈青禾知道，这么大孩子最要脸面，也不拆穿他，只语重心长：“但真拉不出来时候，记得找娘帮忙。我是你娘，你小时候，我哪里都看过。不用害羞。不然，我教你，你自己弄也行的。” 吃了观音土，是拉不出粑粑的。 说白了，其实观音土就是蒙脱石散那种东西。止拉肚子是一绝。但吃多了，会拉不出粑粑。严重的，人憋死了都有。 沈青禾的贴心，让苏临彻底变成了个小红人，他近乎恼怒：“娘！” “好好好，我去烧火去。”沈青禾体贴进了厨房，去做饭。 这一顿还是吃粥。 但家里有了余粮，吃粥也不心慌了。 只是，等苏照还完了车之后回家准备开饭，看着桌上那几碗颜色不太对的粥，沉默了好半天，才问苏临：“大哥，你把饭做糊了？” 苏临坐在桌前，沉默摇头：“不是我，是娘。” 他就在外头坐了一小会儿，粥就糊了。 这么稀的粥，居然还就糊了。 这种事情，苏临想了这半天，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而始作俑者沈青禾，抱着粘人精盘盘，根本不敢看两个儿子，心虚得直摸鼻子：我也没想到都穿越了，我这个厨房终结者的天赋也跟着来了啊……这原身做饭不是挺好的么…… 沈青禾尬笑：“我这是太高兴了，一不小心把火烧猛了。这顿凑合吃，下一顿咱们吃干饭！” 苏临苏照对视一眼，都有点迷茫：娘以前做饭也不这样啊…… 正说着话，他们家门就被敲响了。 沈青禾连忙使嘴：“快去看看是谁。” 第8章 借粮 苏照就跑去开门，然而打开门看了一眼后，却不肯再将门整个儿打开，只用身子堵着大门和来人打招呼：“萍婶，你有事儿？” 一听这个称呼，沈青禾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齐萍萍，严格意义上来说，算原身的一个伪闺蜜。 为啥说伪闺蜜呢？因为原主也其实不太喜欢她。 但原主不是个能拒绝别人的性子，齐萍萍每次热情过来，她也就只能接待。 这会儿齐萍萍过来，估计除了借粮，没有别的目的。 苏临此时也浑身紧绷，下意识偷看沈青禾。 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沈青禾都忍不住有点儿想笑：这是个什么反应。 但人来都来了，沈青禾便扬声喊道：“苏照，让你萍婶进来吧。” 她发了话，苏照也无奈，只能把人放进来。 齐萍萍伸手掐了一把苏照的腮帮子，乐呵呵地：“阿照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怎么还打算不让我进门了？” 苏照捂着腮帮子后退一步，倒吸一口凉气。 齐萍萍这一下是花了点力气的。 沈青禾没看到这一幕，所以还对齐萍萍尚能和颜悦色：“萍花，你过来，是要打算还粮？” 这么一句话，直接就把齐萍萍还没说出口的话给噎在了喉咙里：啥子？还粮？自己明明是来借粮的啊！ 没等齐萍萍开口，沈青禾已经又笑眯眯开口：“我知道，你跟我一向最要好，之前我没好意思说我的情况，你不知道也就算了。今天我这样闹了一回，你知道我情况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沈青禾一脸期待看住齐萍萍：“你说吧，你打算还我多少粮？” 齐萍萍的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就是先来看看你的情况——” 甚至害怕沈青禾再说粮食的事情，齐萍萍主动岔开了话题：“你们在吃饭啊？刚好我还没吃——” 然后一低头，看见那一锅糊掉的稀粥，齐萍萍的话又一次噎在了喉咙里。她挑着这个时候来，就是想省下家里一顿粮。 可这东西……能吃吗？颜色不太对啊。 沈青禾笑眯眯看着齐萍萍，根本不提添筷子的事情，只道：“那你快回家去吃饭吧。免得你家里人等着急了。还粮的事情，我也不那么着急。什么时候你空了再给我送来就行。” 齐萍萍见沈青禾三句话离不开借粮，也真是不敢久留，慌慌张张告辞走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沈青禾就被苏照和苏临，还有盘盘三人震惊地看住了。当然，除了震惊，还有一点点的佩服—— 以前齐萍萍过来，小咸菜都要拿点走，就没有空手的时候！ 更别提今天齐萍萍，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苏照眼睛亮晶晶的：“娘！” 沈青禾被这肉麻甜腻的喊声喊得虎躯一震，然后瞪一眼苏照：“好好说话！快吃饭，要凉了！” 于是，苏照笑不出来了。 盘盘还没痊愈，有点娇气，面对凑到嘴边的勺子，那是一点嘴也不肯张的。 沈青禾也不勉强，转头吩咐苏临：“苏临，一会儿你重新熬点白米粥，稠一点，你们三兄妹一人吃一点。” 至于这一锅糊掉的粥……沈青禾自己就着齁咸的小菜吃了一大半。 不是她尝不出好坏，而是粮食珍贵啊！而且……自己熬糊掉的粥，自己就是跪着也只能吃完啊！ 沈青禾眼含热泪，心中无比想念学校食堂：还是食堂好啊！ 剩下的，苏临吃得多，苏照也努力吃。 两兄弟这样，沈青禾更是心软。 吃过饭，沈青禾让苏照和苏临两人带着盘盘，自己刷了碗。 两人都是半大孩子，已经很自觉给家里干活了，沈青禾实在是不好意思自己在旁边使唤他们两个。 干完这些，苏临重新生火熬粥，抓了一把米，想了想又去抓粗粮，打算做个两掺的。 但沈青禾拦住了他：“盘盘还病着，给她吃米粥。别加粗粮。粗粮留着我们后头吃。” 粗粮不好吃不说，也难消化。两岁的小娃娃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苏临照做，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娘，这些粮食，够我们吃到收粮吗？” 二百二十斤粮。其中二百斤是粗粮。二十斤米。 他们家四口人。 沈青禾知道苏临这是饿怕了，所以对未来有点焦虑，于是点点头：“吃得到的。再加点菜，咱们再勤快点，弄点别的吃的，一定不会再挨饿。熬过去这两个月，有了新的收成，就好了。” 听到沈青禾这样肯定的语气，苏临这才放心下来，脸上有了笑模样。又问了一句：“娘打算真的跟花婶要粮吗？” 今天沈青禾去要回了粮食的事情，是真的给了苏临信心。 然而沈青禾听见这话之后却笑了，顺手拍了拍盘盘小屁股，哄着她睡觉的同时也摇摇头：“怎么可能要得回来？只是不想让她再张嘴借。” “你们花婶和你们奶奶不一样。她家里，是真没有余粮。你要也是要不出的。真要，也得等到下新粮。” 苏临脸上顿时露出一点点失望来。 沈青禾看着苏临那样，就轻声跟他道：“不过，剩下这些粮食，谁来，咱们也不借。保证咱们自己不挨饿。你收好这些粮食。从今日起，家里随时都要留人。” 苏临点点头。 苏照看看沈青禾，又看看苏临，总觉得娘和大哥不只说了嘴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 不过，粮食问题解决了，地契也拿到了，苏照心里还是很放松的。这一放松，孩子气就上来了，于是他绘声绘色去跟苏临讲了一遍自己和沈青禾是怎么拿回粮食的。 这个时候，沈青禾已经把盘盘拍睡着了，于是起身去了屋里放孩子。 自然，也就没看到苏临紧皱的眉头。 下午，苏照和苏临出去，把自家的佃户都喊来了。 二十五亩地，其实就租给了三户人。 这三户人有一家租的是水田。 另外两家，全是山地。 三人不知沈青禾喊他们来的目的，所以心里多少都有点忐忑。 别的不怕，就怕沈青禾说下一季要收回田。 沈青禾看出他们的担心，于是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们从前在我婆母那儿租地，多多少少和她还有些交情。今日喊你们来，是特地告诉你们一声，地契如今已在我手里了。” “是。新下来的粮食，我收了立马就送来。”租水田的刘昌农立马赔笑接了话，也是表明了态度。 他一开口，另外两人也就跟着开口。 沈青禾满意点头，然后看着三人：“你们都是老庄稼把式，我也信得过你们，所以下一季，你们如果还要继续租，我仍租给你们。” 此话一出，三人立刻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除了这些话之外，沈青禾也没有别的要说的，就让三人走了。另又拿出两斤粗粮来，打算亲自去跟之前借给自家钱的花嫂子还钱。 第9章 他回来怎么办 其实花嫂子家里也不宽裕。 之前没钱还，欠着也欠着了，但现在手里有了粮食，那就必须立刻还上。 虽然借的是钱，但还粮食，相信花嫂子也没意见。 毕竟，现在粮食才是最值钱的。 沈青禾到了花嫂子家里，她们家没关大门，于是沈青禾就直接进到院子里去，喊上一声：“花嫂子！” 花嫂子正干活儿呢，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是沈青禾，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了上来：“吃过饭没有？盘盘怎么样了？” “吃过了。”沈青禾笑着回答，将手里的升子递过去：“我来还粮食的。我手里没现钱，只能拿粮食抵。花嫂子别嫌弃。” 花嫂子也没客套，一把就接了过去，一掂就惊呼起来：“你这是干啥？那几个钱，一斤半粮食就够了。哪里要这么多！” “不多。”沈青禾笑着看花嫂子：“您能雪中送炭，我心里感激着呢。本来我该请您吃饭作谢，但现在这个情况，就还是算了。” “以后咱们还要来往，您要是不收，我以后可不敢登门了。” 花嫂子听了这话，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但心里却是很受用的，也觉得沈青禾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沈青禾，说话都少，更别说是说这些话，会人情世故了。 虽然不知道沈青禾怎么忽然就活明白了，但花嫂子看她这样，也挺高兴，于是一面拿来自家升子把粮食倒进去，一面跟沈青禾说：“都是邻里邻居，互相帮一把还不是应该的？你从今往后自己当家做主了，日子肯定比从前好过！” 说完这个话，花嫂子就想起沈青禾从前那些大方的举动，于是再加几句：“但也别太大方了！凡事多想着点盘盘他们。你家两个儿子，尤其是苏临，过几年都该娶亲了。聘礼得提前攒着。家里呢，也得有点余钱余粮，不然有事的时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些都是肺腑之言。 花嫂子自己说完，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啰嗦了，更怕沈青禾不爱听：这不是说人家不懂持家吗？ 就在花嫂子后悔的时候，沈青禾却满脸笑容地应了一声：“嫂子说得对。以前是我不懂过日子。咱们庄户人家，本来就是靠天吃饭，手里就该留点余粮的。” 至于给苏临准备聘礼这个——沈青禾下意识跳过：才多大，就娶媳妇！不行！绝对不支持！年轻就要多学习！ 花嫂子更惊讶了。 但也更高兴了：“好，好，好。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只管跟我说。” 沈青禾应一声，又寒暄两句，就提出告辞。 花嫂子是勤快人，每天干不完的活，她在这里，反而耽误人家正事儿。 不过，沈青禾临走的时候，花嫂子又说了句：“外头的闲话也别往心里去。咱们当娘的，孩子能吃饱穿暖，才是大事！” 沈青禾只说自己明白，然后才走。 等沈青禾走了，花嫂子继续回去干活。只是晚上一家人吃饭时候，忍不住说起这个事情，还感叹：“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跟我们不一样的，出门都少，更不怎么和咱们来往。这回看着，是真的变了。” 花嫂子的婆母满仓奶也挺意外的，不过也笑：“兴许是想通了。以后要是她家需要咱们帮忙，咱们能帮就尽力帮。她男人靠不住，孩子又小。” 满仓奶活了大半辈子了，从嫁过来时候家徒四壁，到现在大孙子满仓都要娶亲，荒年也没饿着一家人，也是经历了许多风浪的。 所以，她更明白，家里要出息，还是要一大家子劲往一处使，家里男人更是要勤快可靠才行。 像苏明允这样的男人……沈青禾的日子可是难着呢！ 一个女人拉扯三个孩子，就算不用下地干活，那也够呛！ 满仓爷也发了话：“她这样懂事，咱们也不能太占便宜。她家没有菜地，她也没种菜，明天儿媳妇你送点菜过去。再送两个鸡蛋。盘盘刚好点，也得补一补。” 花嫂子应一声。 她男人江石头埋头吃饭，一碗粥唏哩呼噜喝下肚，一放碗就又去编草鞋了。 花嫂子看了一眼自家男人，偷偷笑了：还是石头哥这样的好。禾娘确实日子不好过啊！ 事实上，从花嫂子家里出去后，还没能回到家的沈青禾，就已经感觉到日子不好过了。 因为她还没到家，就遇到了出来找她的苏照。 苏照脸色很奇怪。 沈青禾一看就知道是有事儿，于是扬眉：“家里发生啥事儿了？谁来了？” 她猜，可能是来了什么不速之客。 毕竟她刚拿了那么多粮食和土地，肯定会吸引来一大波的觊觎和关注。 听到这话，苏照连吃惊沈青禾猜到是有人来了也没顾上，就苦着脸说了句：“爹回来了。” 这话也把沈青禾惊住了，她顿住脚步，不敢相信地问：“什么？谁回来了？你爹？你哪个爹？” 苏照茫然：“我只有一个爹吧……” 沈青禾彻底沉默了。 看她良久不说话，苏照小心翼翼问：“娘，你咋不高兴？” 以前爹回来了，娘看着还是很高兴的。而且还会很热情。 但现在…… 沈青禾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很突然。走，回家吧。” 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早晚都是一样面对。沈青禾如此安慰自己。 但很快她就杀气腾腾起来：不管他是谁，今天他要是敢说一句把地契和粮食还回去，就叫他有来无回！孩子爹怎么了？名义上的丈夫又怎么了？老娘可不认！ 苏照感觉到了沈青禾的杀气，更小心翼翼了：“娘，爹不会让我们去赔礼道歉吧。” 第10章 神隐的他 沈青禾一跨进家门，就看到了那个神隐的他。 一般来说，好多不幸的家庭里，都有一个辛苦的她，神隐的他。 沈青禾的目光太锋利，以至于那人一下就觉察到了，猛地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沈青禾虽然对这个人带着刻板印象，只有满心厌烦，但还是被那张脸惊艳了一下。 怎么说呢……就真的很好看。 十分出色的那种好看。 他留了一点胡须，有点影响颜值，但总体来说，还是让人眼前一亮：好一个美人！ 人很难对着这样一张脸持续产生怒气。 所以沈青禾的怒气值卡在了那儿，至少不再增长。 苏明允看着沈青禾，眉头当即就是一皱。 他总觉得，沈青禾有点变了。 从前看到他，她总是一愣之后，就温柔地笑起来，然后会问他累不累，渴不渴，要不先洗个澡，把脏衣服换下来，然后再吃饭—— 那是一种天然的高兴。 但是现在，沈青禾面无表情，目光带着审视。 那种感觉，让苏明允有一种随时都会被扫地出门的感觉。 这样的压迫感，让苏明允竟莫名有点儿不敢轻举妄动。 但最后，苏明允还是试探着唤了一声：“青禾？”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在苏明允对面坐下，然后看了一眼旁边抱着盘盘的苏临，还有鬼鬼祟祟的苏照，沉声吩咐：“你们带盘盘出去玩一会，我和你们爹有几句话说。” 苏临却没听，反而将盘盘交给苏照：“娘，我也话想跟爹说。苏照，你带盘盘出去玩。” 这孩子，分明是怕沈青禾吃亏。 沈青禾摆摆手，不容反驳：“你带着他们，我放心。快去。有什么话，你回来再说。” 苏临没法，只能一步三回头走了。 孩子们都出去了，院子里也就彻底清净了。 沈青禾看着苏明允，苏明允也看着沈青禾，然后默默地，端正了坐姿。 “你怎么回来了？”沈青禾不打算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这人早回来几天，兴许自己都不会穿过来。现在自己解决了粮食危机，他倒是回来了。 苏明允轻声道：“我听说家里年成不好，担心你们，就回来了。” 说完，他就拿过自己的包袱，从里头摸出了两块银子来，递给沈青禾：“这些钱，你拿去买粮食。我一路回来，听说几乎家家户户都吃不饱。苏临苏照正长身体，盘盘还小，不能饿肚子。” 两块银子，都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沉甸甸的。 沈青禾估摸着都差不多能有二十两银子了。这钱买粮食……能吃半年。 但……沈青禾扬眉，盯着苏明允：“这钱哪里来的？” 一个米虫，哪里来这么多钱？ 苏明允很坦然：“浩然兄给盘缠。他是我新结实的好友，与我十分投缘。” 沈青禾眉头一跳：“用还吗？” 苏明允茫然了一下，然后不确定摇头：“应该……不用吧？” 沈青禾把眼睛从两锭银子上挪开，暂时没接，只更干脆说了最近几天的事：“盘盘生了病，我把铺子和粮食都卖了给她治病。” “应该的。”苏明允点点头。然后不知想起什么，又补上一句：“有钱再把铺子买回来。那毕竟是你的嫁妆——” 沈青禾听到这句还算人话的话，目光稍微缓和一点：“你娘不肯借粮，也不肯借钱给我。但家里最后一把米都吃完了。所以我今天，跟她撕破脸闹了一场，把欠我们的粮食要回来了，地契也要回来了。” 铺垫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这几句。 如果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这人还敢说出什么道歉或是赔礼的话，那就别怪她发火了。 苏明允沉默了。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沈青禾的耐心一点点耗尽了。 就在沈青禾最后一点耐心耗尽的时候，苏明允开了口，他目光里全是无措和歉然：“对不住，我不知道家里这样艰难，早知道我就——” 原本都准备好发火的沈青禾：？？？ 苏明允脸上的歉意明明白白。 沈青禾一肚子骂人的话憋在喉咙里，难受。 她僵硬道：“这话你该和孩子们说。你女儿差一点就死了，你两个儿子，一个差点吃观音土，一个自责得不得了。” 其实最该跟原本的沈青禾说。 因为她死了。 但这话沈青禾没法说，所以语气就有些冲。 “我回头会与他们说的。”苏明允点点头，然后诚挚看着沈青禾：“但最辛苦的还是你。这些日子，你受累了。” 顿了顿，他又道：“从前娘最疼我。现在如此对你们，也是因为我没出息让她失望的缘故。是我连累了你们。我是我对你们不住。” 沈青禾那些话就更加说不出来了。 人家都诚恳地道歉了，再说什么难听话，就好像有点不合适。 但准备好的情绪出不来，她也是万分难受。 沈青禾僵着脸不说话。 她其实也没有资格替原身说什么。如果是原身，这会儿肯定就原谅苏明允了。 但她做不到。 苏明允也不恼，更没有“我都道歉了你还不消停”这种情绪，只继续道：“地契本来也是我们的。只是娘还在，我之前也没法讨要。现在要回来，以后就你管着就行。” “至于粮食，既然娘能给出来，那她肯定也饿不着。你安心吃。” “她老人家不痛快，我去解释赔罪，你在家里即可。” 沈青禾听着，看着苏明允那认真诚恳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还是苏明允吗？ 沈青禾在努力回忆，但原身和苏明允之间接触真的很少，而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和苏明允有关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所以根本没办法判断苏明允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沈青禾迟疑了一下：“今天闹得挺难看。” “无妨。”苏明允一脸理解：“你也是为了孩子。” 沈青禾再道：“就差动手了。” 苏明允这回惊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道：“无妨。娘会体谅你的。” 沈青禾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她也很真诚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又走？” 第11章 什么时候走 沈青禾问得很真诚。 苏明允则是被噎住了。 他看着沈青禾，沈青禾看着他，那眼神里的期待，让人无法忽视。 苏明允分明觉得，这不是不想他离开，也不是不想和他分离，而是想他快点走，消失。 他不明白沈青禾为何会这样。 变化有些太大了。 从前沈青禾也问过这样的问题，但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现在…… 苏明允在沈青禾殷切的目光下，轻声开口：“你放心，这次我短时间肯定不走。我留在家里，至少等灾情过去。” 顿了顿，他道：“我在外地还有些朋友。到时候，如果是灾情严重，咱们就去投奔他们。” 沈青禾对于后面几句完全听不进去。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句“短时间内肯定不走”。 沈青禾拼命思索，自己要如何劝得苏明允放弃就在家里的想法。 毕竟他如果留下来，那事情其实很尴尬的。 如何相处都不说了，关键是如何睡？ 她可不想和苏明允睡一个床！不，一个屋都不行！ 虽然是她这个身体的丈夫，但她和苏明允又不熟！不，甚至都不能说不熟！根本就是不认识！ 两个不认识的人，怎么能在同一个屋檐下！ 所以最后沈青禾沉默了良久之后，颇为诚恳又说了句：“应该不会再有灾害了。现在这一茬粮食长得挺好的。眼瞧着就要丰收了。” 苏明允确定了，沈青禾真的就是不想留他在家里。 他沉默片刻，最后道：“那我待两天就走。” 沈青禾被他的表情搞得生出了一点点负罪感。 不多，就一点点。 她别开眼睛，不去看苏明允的脸。然后想到了一个事情：待两天，也要一个屋檐下啊…… 绝望。 可她真说不出别的话了。 最后，她只能试探着建议：“那你今日要过去陪一陪你娘吗？” 然后在那边吃饭，最好晚上也留在那边……嗯，这个事情应该不太可能，毕竟这么近，怎么都可以回来的。 苏明允看着沈青禾这个样子，垂下了眼睑，好看的眼睛被挡住一大半，莫名显得有点可怜：“一会过去一趟，但估计要回来吃饭——” 今天刚从那边要走了粮食，苏明允估计自己过去，娘是不会留他吃饭的。 沈青禾点点头：“那我们给你留饭。” 顿了顿，她终于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盘盘刚好一点，我带着她睡，夜里好照看她。你跟苏临苏照一起睡吧。” 甚至都没苏明允的意见，直接就是个通知。 好在苏明允并没有意见，很干脆就同意了：“好。” 沈青禾心头松了一口大气，心头的担忧算是去了一大半。然后就说自己去喊苏临苏照回家来。 苏明允看着自己手上的银子，皱了皱眉，伸手拉住了沈青禾：“银子。” 沈青禾想了想，伸手拿了一块：“一块留给你，回头出门在外，身上没有钱不方便。” 嗯，有了钱就可以走远一点。 至于拿一块——只当是给的抚养费！反正自己又不会乱花！ 沈青禾将银子揣好后，就出去找孩子了。 而且今天要回了粮食和田地，又收到了抚养费，沈青禾决定晚饭丰盛点，去买一块肉来吃。 这样既可以装模作样给苏明允接风，又可以光明正大带着孩子们吃点油荤。 毕竟这个时节，谁家开荤，那都得是有个理由才行。 平白无故就吃好的，那肯定要被议论的。 搁在平时沈青禾还真不在乎，但她现在刚拿到田产和粮食，就这样的话，容易被人盯上。 现在饿肚子的人太多了，保不齐谁饿极了，就红了眼黑了心。 所以，苏明允回来的这个时间，也挺合适吧。 沈青禾对苏明允没那么讨厌了。 或者说，今日苏明允的样子，让沈青禾有点刷新了脑子里对苏明允的印象。 毕竟，她总觉得看到的苏明允，和原身记忆里的苏明允，有点判若两人的意思。 原身记忆力的苏明允，几乎是不管家里的事情的，两人说话很少。 而且，苏明允经常回来就住两三日就又走了。 但今日看着，苏明允还知道家里遭了灾，赶紧就要回来看看，也不像是那么没心的人。 而且，从谈吐来看，也不是个冷漠的人。 不过沈青禾很快还是就把苏明允抛到了脑后。 因为她看到三兄妹在和别人打架。 确切的说，是盘盘在哭，苏临和苏照在和别人打架。 但对方有三个人。 而且看着都比苏临苏照块头大。 关键是，那三个人，沈青禾一眼看过就发现自己认识。 最大那个，是苏临的隔房堂弟苏立。 说是堂弟，其实就差了半岁。 苏立的爷爷，和苏临爷爷的弟弟。 两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平日来往也不少。 而且苏立的爷爷还活着，见了苏老太是要喊一声大嫂的。 最关键的是，苏立和苏举关系很好。苏立最爱跟着苏举屁股后头跑。原本那边还想让苏立也跟着念书，可惜苏立实在不是那块料，只能作罢。 苏立是独生子。块头大，力气也大。 加上还有两个帮手—— 苏临苏照两兄弟，一直都在吃亏。 但好在苏临和苏照两人没有一个怂地，吃着亏也要打。 沈青禾大喊一声：“干啥呢！” 这一嗓子，完全是气沉丹田喊出来的——既洪亮又威严，直接就把几个孩子都吓住了。 苏立一看来的是沈青禾，立刻招呼自己的伙伴们跑了。 苏临和苏照则是一脸心虚站在原地，甚至都不敢朝着沈青禾这边走。 沈青禾瞪两人：“脚下粘住了？还不快过来！” 苏临苏照磨蹭着走过来。 两人不住地偷看沈青禾的表情。 沈青禾沉着脸，问苏临：“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们？” 三打二，这就是欺负。 不是她偏心。 苏临没吱声。 苏照却开始告状：“他们骂我们！我们气不过！而且，那天也是他们想抢哥的钱——” “苏照！”苏临急得呵斥一声。 苏照这才想起来苏临嘱咐他这件事情不要说出来的。于是赶忙又把嘴巴闭上。 第12章 教育 不过，虽然苏照闭上了嘴巴，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沈青禾一下就知道那天为什么苏临去抓药，回来时候满身狼狈了。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苏临低垂着头，最后还是轻声认错：“娘，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不打架了。” 从小到大，沈青禾就教育他们要好好读书，莫要学其他孩子那样打打闹闹，更不可打架，那有辱斯文。 他们家是读书的人家，和旁人是不同的。 每次发现他们和别人打架，或是吵嘴，沈青禾都会生气很久。 甚至还会罚他们，用戒尺打他们，让他们抄书。 所以，这会儿苏临道歉，不盼着沈青禾能消气，但至少别再打苏照。 毕竟，苏照刚才吃了不少亏，再挨罚，怕受不了。 而且这个事儿也是因为他…… 沈青禾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自己心头的火气，不至于一下太愤怒吓坏了两个孩子。 但这个事—— 沈青禾沉声开口：“你们记住了，以后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人打你们，骂你们，别犹豫，该还手时候就还手！而且，打不过的时候，就下死手！什么阴招损招都尽管用！” “不然，等别人打死你们时候，冤不冤？！” 她虽然是老师，不应该教孩子们打架。可偏偏吧，她这个人也护短！ 别人都打到脸上了，还不还手，等什么呢？ 君不见，圣人出门也带剑？唐僧懂佛法也懂拳脚？ 沈青禾这一番话，直接就让苏临苏照都愣住了。 毕竟，这两人打死也没想到，沈青禾居然会这样说！ 苏照目瞪口呆，小心翼翼开口：“可娘你不是说，我们是读书人，不能打架——” 沈青禾扶额，被原身气笑了。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你们既然都读书，那就更该知道，真正厉害的人，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吧。文武双修，听过吗？” 光会读书，脑子灵光身体却成了弱鸡，那有什么用？ 不仅要脑子好，身体也要更好才行！ 沈青禾看着苏临苏照呆呆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们兄弟两个，他们三个，打不过就不知道跑？” 苏照咽了咽唾沫：“不能跑，跑了那不成了孬种了——” 沈青禾又被气笑了。 于是干脆给两人一人一个脑瓜崩：“孬种也好过被打死得好。该跑时候就要跑，该上时候就要上，这才叫知进退！” 苏照迷茫看自己兄长：知进退是这样用的吗？ 苏临抿着嘴唇，脸上的神色有点复杂，最后，他轻声道：“他们不会打死我们的。他们不敢。” “哟。”沈青禾嘲讽出声：“你还知道他们不敢打死你们。那挨打很爽？不疼？成铁打的人了？” 苏临：…… 沈青禾看着苏临那副老成的样子，就伸手掐住他的腮帮子：“你给我记住了，回家搬救兵不丢人。等下次有机会了，两人堵住他一个给他打怕了，也不丢人！一切都没有你们两个的安全重要！” 苏临脑袋都被扯偏了，可面瘫脸也被扯出了表情包。 甚至，他的眼睛都有了些亮晶晶的神采：“娘不怪我们打架吗？” 沈青禾板起脸：“打架最好不要。但不得不打架的时候，我骂你们做什么？你们两个都是乖孩子，他们把你们都逼得打架了，定是他们不对！” 这回，不只是苏临，就是苏照的眼睛，也亮了。 苏照一把抱住了沈青禾的腰，“嗷呜嗷呜”哭出了声来：“娘，太好了！太好了！” 娘变好了！不讲那些没有道理的大道理了！ 苏临犹豫了一下，虚心跟沈青禾请教：“可如果我们两个还是打不过他呢？” 沈青禾又是一个脑瓜崩：“那就回家给我多吃饭！多锻炼！而且真到了那个份上，地上的石头你都不会捡？没有石头，抓一把灰，扬他脸上也顶用啊！” 武德这种东西，是跟有德行的人讲的！ 对方都没德了，你还讲什么武德，那纯粹是傻缺！ 不过沈青禾没把这话骂出来，怕两孩子学了去—— 然后，她伸手给两个孩子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了一下仪容。 苏临苏照以为她要说“回家”，结果没想到却听沈青禾说了句：“走，找他们家里去！” 还抢钱，没王法了！还三打二！真的当她是死的？！ 苏临苏照愣住了。 然后就这么愣愣地任由沈青禾牵着走了。 那模样，要多乖就多乖。 两人本来也继承了苏明允的美貌，这会儿还这样乖，但凡看见他们母子三人的人，都要忍不住露出点笑来：多乖巧的两个孩子！ 沈青禾就这么一路牵着两人直奔苏立他们家。 苏临苏照两人则是已经从最初的愣住，变成了现在的惊喜和跃跃欲试——要知道，这可是有生以来的头一回！ 真的头一回！ 不仅没骂他们，没生他们的气，还跟他们说以后可以尽管动手！最后，甚至还要给他们撑腰！ 甚至苏临还不动声色掐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假的，这才悄悄地勾起了嘴角。 苏临则是只剩下傻笑了。 而沈青禾——在苏立家门口，她抬手就“铛铛铛”敲门，那气势，一看就知是来找麻烦的。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也吸引了左邻右舍探头出来看。 然后就看到沈青禾一把推开了自家小叔的大门，顺带还把开门的人推得一趔趄。 邻居们：这沈氏怕不是真疯了！今天刚闹过一场，这会儿又要闹第二场？ 但他们探头探脑地更起劲了。 来开门的是苏立的亲娘周二花，算起来沈青禾还要喊一声堂嫂。 周二花好端端差点摔一跤，火气当时就出来了，叉着腰就开骂：“沈青禾你是不是疯了！你没事跑我家来发什么疯？” 一边骂，她甚至还一边要推沈青禾。 然而沈青禾就是来闹事的，怎么可能给她机会？当即一挥手就把周二花的手扫开，大声朝着屋里喊：“小叔，我今天是来找您讨个公道的！” 邻居们的耳朵悄悄竖起来，肚子里的饥饿都忘记了：公道？和水庚伯有关？怎么回事？ 第13章 讨公道 沈青禾也不管，喊完了就把周二花拨开往里走，根本不问问人家是不是欢迎她。 不仅苏临苏照傻眼了，就连周二花也傻眼了：沈青禾是不是疯了？ 这么大的动静，苏水庚怎么可能还听不到，继续装聋作哑？他也从屋里出来了。 不只是他出来了，他们家其他人也出来了。 包括苏水庚的儿子苏丰收和苏丰仓也出来了。 苏丰收就是苏立的爹。 苏丰仓因为有点残疾，所以到现在也没娶上媳妇。但长得其实还挺高大的，就是一条胳膊有点畸形，腕关节是反着的。 两兄弟都长得高大，这会儿往沈青禾跟前一站，顿时衬得沈青禾娇小纤细。 但其实沈青禾还真是正常体型。 周二花扯着嗓子告状：“丰收，堂嫂这可是欺负死我了！差点把我推到地上去！这哪是来找爹的，这分明是打上门来了！” 苏丰收还好，苏丰仓一下就脸色阴沉沉的，盯着沈青禾，面色不善。 苏临苏照都有点怕了，但两小子都没往后缩，反而揪着沈青禾的衣角往前了一步，一人一半，挡在沈青禾的前面。 这一下可是把沈青禾给感动了，心里笑骂一句：两臭小子！ 然后一手一个，麻溜把两臭小子给拉回身后去，然后扬起头，半点不怕，反而摆出了堂嫂的架势：“丰收，丰仓，我这个做堂嫂的，以前对你们咋样？！” 这一问，反而把这两兄弟给问懵了。 沈青禾自己就把话圆上了：“我成天出门都少，看见你们也都笑脸相迎，什么时候说过一句重话？！你们喊我一句堂嫂，那我也就把你们当弟弟看，今天出了这个事，我这个当姐姐的，还不能上门来找你们说说话了？” 苏丰收和苏丰仓都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之间都把生气给忘了。 沈青禾也不管他们两个，伸手就把他们拨开，然后看向苏水庚：“小叔，今天我是来找您的。您是长辈，我今日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您讨个公道！” 苏水庚“吧嗒吧嗒”抽两口烟丝，也看出来了，沈青禾今天是要闹一场了。 他要是拧着来，那事反而不好收场，不如问问到底是什么事。 于是苏水庚也摆出笑脸和气的样子：“明允媳妇，你说说，我听听到底是怎么个事。” 一面说，一面坐下来，又喊苏丰收给沈青禾看座。 沈青禾也不推辞，扯着两臭小子，一屁股就坐下了。 “苏立带着人抢我家的钱，您说这是什么事儿！”沈青禾利利索索就说出来了。 这一句话，好比是油锅里滴了水星子进去，一下就炸开了锅。 抢钱！ 这可了不得！ 原本还没怎么当回事的苏水庚，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沈青禾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两个孩子打架，我肯定就不说什么了。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可这抢钱——” 她一脸为难：“这换成别人家，不得报官啊！” 报官！ 这可更不得了！ 沈青禾连连叹气。 苏水庚则是烟丝也不抽了，人也坐直了，目光也如电了。 苏立是他们家的独苗苗，宝贝金贵着呢！ 苏水庚立刻沉着脸喊周二花：“去吧阿宝给我喊来！” 阿宝就是苏立的小名。一家人对苏立的态度，都体现在了这个小名里。 周二花也慌了神。她自己儿子她自己最清楚，平时仗着块头大，就没有不打架的。 可是……他怎么敢抢钱的？ 不过，也有个声音悄悄在心里头说：他还真敢。 周二花着急忙慌去找苏立。 苏水庚虽然勉强还摆着长辈的架子，但态度不自觉就低矮了许多，还让小儿子去给沈青禾倒水。 沈青禾坦然接过来，坦然地喝，一句不提苏立把苏临苏照打成了什么样。 苏临苏照坐在她旁边，既有点忐忑，又觉得无比心安——尤其是挨着沈青禾的时候，那感觉，更是有一种有靠山的感觉！ 苏照星星眼。 苏临虽然没那么夸张，有点小小的矜持，但也看得出来高兴和崇拜。 苏立是被揪着耳朵拽回来的。 疼得龇牙咧嘴。 周二花也是着急，手下轻重都忘了，更忘了问一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他们一大家子，其实都有点默认苏立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沈青禾看见苏立，苏立一愣，立刻猜到怎么回事了，当时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怒瞪苏临：“苏临你个龟儿子，居然敢告状？！” 苏临抿着嘴唇，拳头也握紧了—— 不过，沈青禾一把按住了他，朝着苏水庚笑了笑：“小叔啊——” 这一半是笑，一半是叹气的说话语气，一下就表达出了她的意思。 而且，沈青禾还笑吟吟说：“咱们老苏家，可是一个祖宗啊。这孩子……” 后面的话沈青禾没说完，不过听见的人，都一下脑补出来了：这孩子欠管教啊！ 苏水庚老脸都有点挂不住，瞪了一眼周二花，呵斥一句：“怎么教的孩子！打嘴！” 周二花哪里舍得？只一把扯过苏立，气急败坏轻轻在他嘴上打了一下：“你这个龟儿子，当着你爷的面，你还敢骂人！” 众人：…… 沈青禾又笑了：可算知道苏立从哪里学的骂人了。 不过，她今天也不是来追究骂人的，所以当即沈青禾只看向不服气的苏立：“苏临没告状，但是家里钱丢了，我不得问问？你说吧，为啥抢我家钱？！” 苏立整个人都懵了，震惊看着沈青禾：“我我哪里抢他钱了！上次不是没抢到吗！他跑了呀！” 沈青禾似笑非笑：“哦，没抢到。也就是说，你还真打算抢啊——” 她拉长了语调，声音充满了戏谑，一面说，一面还看向了苏水庚。 苏立一下反应过来了：这臭娘们故意诈我！ 他立刻指着沈青禾就开始骂：“臭婆娘！老子就打了他几下，吓唬吓唬他，咋个？他自己打不过我，怪得到哪个？” 说完还“哼”一声：“要怪也要怪他自己没出息！” 苏临气得一下站起身来了。 沈青禾厉声呵斥：“坐下！他没教养，你也没有了？！” 苏临虽气，但犹豫一下，还是坐下了。 而沈青禾这个话，则是犹如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了苏水庚一家子的脸上。 又疼，又响。 第14章 打不打 苏水庚几乎抬不起头来了。 他有点恼羞成怒，转头呵斥大儿子苏丰收：“老子这么教的你？” 苏丰也是脸上挂不住，还被呵斥了，顿时一巴掌就拍到了苏立后背上：“嘴里头不干不净是要干啥？当着你爷的面，你还敢自称老子！你是哪个的老子！还有，家里缺了你吃了？还去抢苏临的钱！” 苏立哪里受过这个待遇？气蒙了的同时，也委屈坏了，他甚至“哇”的一声哭了：“我就打了他两下，他自己打不过——” “打架的事情我不管。”沈青禾强调一遍：“但抢钱我不能不管。当时那钱，我是让苏临去抓药！结果，苏立来抢——这也就是我家苏临死命护着钱了，不然，我家盘盘吃不上药，真出了事情怎么算？！那是救命钱！” 她也不停顿，直接往下继续说：“我们村里，还没出现过土匪呢！” 一句土匪扣下来，直接就把苏水庚给逼得说话了：“这哪是土匪——就是小孩子家家闹着玩。” 沈青禾目光如电：“小叔，敬重您是个长辈，我才来找您的。您要这么着，我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要不，还是请村长来？” 这是要闹大的意思。 苏水庚无奈，只能问沈青禾：“那你想咋解决？” 沈青禾却半个字不说自己想要什么，只道：“苏立也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晓得咋解决。我只知道，我家苏临差点被抢了钱，还挨了打，刚才还带着其他两人打我家苏临苏照，怎么，还打算再抢一回？！” 苏立更气得懵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刚才是他们先动手的！” 沈青禾没说话，只是看苏水庚。 苏水庚阴沉着脸“吧嗒吧嗒”抽烟丝，很快在身边吐出一堆呛人的烟雾。 沈青禾也不催，就这么等着，也摆明了今日没有结果就不走的态度。 最后，苏水庚无法，只能开口：“明允媳妇，都是一家人，阿宝还是明允的亲侄儿，你看这个事——” 沈青禾笑了笑：“不瞒您说，明允回来了。知道这个事后，也是又气又恼，想着来找您要个说法。不过，我拦着了。” “按照他说的律法，这就是抢劫。真要闹大了，别说苏立前途毁了，就是整个苏家，整个村里，都受影响！有了这种情况，整个家族就断了科举之路！那是不被录用的！” 嗯，这话纯粹瞎编。 沈青禾仗着别人也不知道这个事儿而已。 至于苏明允生气不生气……她说不好，但根据今日接触，她觉得自己沉着脸告诉他应该生气，他还是可以假装生气一下的。 当然，喊他来找亲小叔对峙，那肯定他做不到。 沈青禾笑容不减：“我来，也就是家长里短的事情。明允来，那就不是小事了。您说呢？” 苏水庚听懂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不服气的苏立。 又看了一眼苏临和苏照。 最后，他说了句：“明允媳妇，我看就是小孩子之间打架——” “说了，如果只是小孩子打架，我就不上门了。”沈青禾笑吟吟：“打不赢是苏临苏照自己不行，我肯定不怪苏立。只会暗地里教我儿子，下次再被人按在地上打，就给我用石头砸，用刀子捅！” 众人被沈青禾这个狠话给吓住了，一时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这是什么话？小孩子之间打架，怎么敢这样教！会出人命的！ 苏水庚也是忍不住喝道：“明允媳妇，这话过了！孩子打架，哪有动刀子见血的？” 沈青禾慢慢悠悠：“是啊，真是孩子打架，就不会抢钱了。那是我女儿的救命钱。我不信，苏立他不知道。” 知道这个事情还要这样做——那就不是一般的恶劣了。 苏立大声反驳：“谁想抢了！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逼着他跪下来求我！我要真想要，他还能留着吗？再说了，苏临，你跪下求我的事情，你怎么不往外说！” 沈青禾还不知道这一茬。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只感觉血都要冲到脑子里去。 少年人，最顾自尊，也最好面子。 苏临竟然…… 可他回来一言不发。 沈青禾见苏立还要追着苏临问，而苏临已经脸色惨白，无地自容，便是立刻站起来，指着苏丰收：“你打不打？你不打，我可动手了！” 苏水庚也被沈青禾镇住了一下，好半晌才皱眉说话：“明允媳妇，孩子们之间的事——” “孩子们之间的事？”沈青禾笑了，“书上说，子不教，父之过。苏立不懂事，那就是丰收兄弟的错，丰收兄弟犯了错，那就是小叔您教得不好。” “咱们也不是念书的人，咱们也有老话。叫有娘生，没爹教。” 这一句话，直接就把苏水庚，苏丰收都给说的怒气上头。苏水庚还好，苏丰收直接就攥紧拳头了：“三堂嫂，你再这样，可别怪我这个做弟弟的——” 沈青禾嗤笑一声：“我倒是不怕的。大不了就报官！” 说完这话，她转头灼灼看住苏立，“苏立，你以为你逼着苏临给你下跪磕头，就是什么英雄了？就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了？” “我都替你羞臊！”沈青禾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皮：“我若是你，日后见着人，都要把头埋进裤裆里！” 苏立又惊又怒。 然后沈青禾伸手拉着苏临站起来：“反倒是苏临，他为了他妹妹，连此羞辱都忍得！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也是我的好儿子，是苏明允的好儿子！更是盘盘的好兄长！韩信昔日受胯下之辱，也不过如此！” 沈青禾鄙夷看苏立：“你算起来也是盘盘的堂兄。却趁着盘盘病危需要药救命的时候，趁机要挟苏临。一，趁火打劫，乃是无义也。二，对亲人没有怜惜之意，乃是无情也。三，事后炫耀，乃是不分是非，不知廉耻也！” “你这个无情无义，不知是非廉耻的东西，竟好意思在这里洋洋得意！” 苏立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一个理由。 苏临也愣住了。他那天的确给苏立跪下求饶了。他觉得很耻辱憋屈，没脸见人。可娘却说他是英雄。是好儿子，好哥哥。更拿他和韩信平起平坐。 第15章 鬼哭狼嚎 苏临甚至有点想哭。 但比苏临先哭起来的，是苏立。 因为苏立终于挨了打。 他自己又气又疼，“嗷”的一嗓子就哭起来了。 打苏立的，是苏水庚。 苏水庚用他的烟杆子狠狠抽在了苏立的背上，一边抽一边骂：“你个龟儿子，背时鬼，不学好！喊你不学好，喊你不学好——” 苏立就一面哭，一面“嗷嗷”大叫：“她胡说八道！我这是为举哥报仇！他们家先欺负人的——” 然而苏水庚却不留情，一下又一下地抽着苏立。 只是抽几下，就看一眼沈青禾，那架势仿佛在问：可以了吗？满意了吗？ 笑话，沈青禾当然不满意。 这几下打得跟没吃饭似的。 所以沈青禾只当是没看见苏水庚的眼神，只看苏立，一面看，还一面高声道：“苏立啊，可要记住这个教训啊——以后可不敢再干不好的事情了啊！” 至于苏立说的为苏举报仇，沈青禾也没有忘记，反而开口问：“是苏举让你来报仇的？不能吧，他一个读书人，干这种事情啊？那不是害你吗？！” 苏立还要替苏举辩解，却被苏水庚抽了一下疼的。 苏水庚这下是真懂了怒气，这一下使出了八分力，跟之前的截然不同。 这一下，抽得苏立真的跳起来了：“爷！” 苏水庚怒骂道：“你个背时鬼，自己不长脑壳，被人当枪使！瓜迷日眼——我看你要蹲牢房，你才晓得痛！” 这些地方土话骂起来不重样，但也是真的骂得难听。 沈青禾津津有味地听：对喽，熊孩子不听话，打两顿就好了！熊家长不懂事，找他闹上两回大的就懂了！ 这不，苏水庚一家也是知道苏立有点蠢，干坏事嘛。 苏临和苏照看着苏立挨打，苏临还好，心里头只有痛快的。但苏照吧，除了痛快还有点儿感觉仿佛肉痛——那看起来就好疼啊！ 不过，兄弟两个相同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对沈青禾的敬佩。 是的，敬佩。 此时此刻，两兄弟对沈青禾的敬佩简直犹如涛涛江水，绵延不绝！ 这一刻，沈青禾的身影在他们的眼里也是格外高大！ 当然，这一场闹剧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还是有人受不了了。 周二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疼得跟眼珠子一样。顶多就是吓唬两句，打是基本没打过的。 所以，周二花现在看着苏立这么挨打，直接就受不了了。 周二花一把扑过去，抱住了苏立，鬼哭狼嚎：“阿宝他爷，你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娃——” 苏水庚到底上了年纪，折腾了这一会儿之后，人都喘粗气的，提着烟杆指着苏立骂：“今天我就打死你个龟儿子，都省心！” 苏丰仓去拉苏水庚：“爹，有啥子事好生说，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打坏了咋办！” 说完又瞪沈青禾：“三堂嫂，都打成这样了，你还想咋个？！” 到了这个地步，沈青禾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就该有人觉得她是得理不饶人了。 于是，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上的灰：“苏临苏照，我们走了。你们给我记清楚了，下次有人敢欺负你们，你们就给我捡石头砸，没有石头就抠眼珠子！就算是输，也要让对方掉块肉！” 苏临苏照回答得很整齐，也很有豪情壮志：“好！” 结果沈青禾拉着兄弟俩一转身，就看见大门口静静伫立的苏明允。 刚才那场面太吸引人了，所以还真是谁都没发现苏明允什么时候来的。 苏明允静静地看着沈青禾，黑漆漆的眼睛仿佛在问沈青禾：平时你就是这么教儿子们的？ 沈青禾最初有点心虚。 但下一刻就用力瞪回去：你个老登，要不是你缺席了孩子的教育，今天用我来出马吗？ 于是，苏明允被瞪得愣了一下。 旁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苏明允。 有人出声：“明允回来了啊！你来这边——” 所有人都记得沈青禾之前说的话。 所以这会儿还真以为苏明允也是上门来找事的。 不过也有了解苏明允的，觉得苏明允应该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然后，就跟苏明允说：“明允啊，到底两边都是小孩子，又是你们家的，小打小闹——” “我觉得青禾说得对。”苏明允的声音很温和，但也很坚定：“是苏立做错了。该教育。” 顿时，那人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错愕看着苏明允。 跟着一起错愕的，还有沈青禾。 沈青禾微微眯起眼睛：他吃错药了？不过如果是真的，那他还算没丧了良心。 苏明允说完这句，便扬声跟苏水庚说了句话：“小叔，我先带着青禾他们回去了。你慢慢教育孩子。” 说完，他看了沈青禾和苏临苏照三人一眼，就转过身，背着手走了。 沈青禾：……这个姿势，多少有点儿装仙风道骨或是高人的意思了。 不过，她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只是拉着苏临苏照跟上去。 今天苏明允都这么地配合维护他们三个了，那他们三个高低也得给苏明允一点面子。 不过，他们离得有点远，所以苏照小声问沈青禾：“娘，爹生气没有？不会打我们吧？” 苏临面无表情：“他不会打人的。也不会管我们的。” 苏照放了心：“那就好。” 沈青禾：……看出来了，老大心里怨念有点大。小的这个对他爹也是完全不了解。 一路回了家。到了家门口，沈青禾忽然一拍腿：“坏了！把盘盘忘了！” 刚才把盘盘顺手让人先帮她看一会儿，结果就完全忘了！ 已经一条腿跨进大门的苏明允回过头，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盘盘已经回来了。她在那边哭闹，王婶子没办法，就送回来了。” 不然，他还不知道这个事儿。 沈青禾本来都打算跑着去找盘盘了，听到这话就放了心。但是下一刻又把心提起来了：“那你出门了，盘盘谁看着？！” 这老登不会把盘盘给一个人放在家里了吧！ 第16章 跑出残影 沈青禾问完了这话，甚至等不及苏明允回答，就飞快冲进去找盘盘了。 毫不夸张地说，心跳都加速了。 那一刻，沈青禾想了很多。 什么“无人看顾，幼童掉落锅中”“幼童无人看顾摔下楼”…… 她跑过去带起来的一阵风，刮得苏明允衣裳都跟着飘动了一下。 苏明允几乎呆住，半晌气笑了：“谁敢将三岁幼童一人放在家中？！” 这已经不是简单地对他不放心了。 而是怀疑他就没有半点常识！ 苏明允盯着沈青禾的背影，终于有点发现自己好像在自己妻子的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了——怕不是从前都是因为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他带，所以才告诉他不必他操心，让他专心读书就好？！ 事实上，沈青禾刚跑进堂屋，就发现王婶子还没走。 正陪着盘盘玩七巧板。 王婶子见沈青禾回来了，就站起来：“明允媳妇回来了？那我回去了啊。猪草还没砍呢。” 然后挪动着一双腿，慢腾腾走出去。到了门口又看见苏明允和苏临苏照：“你们都回来了啊——我现在还真是耳朵背，都没听见动静。” 沈青禾此时抱着盘盘，也是回过神来，赶忙跟着王婶子道谢：“今天麻烦王婶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婶子满脸笑容：“盘盘是个乖娃娃，带她也不累。还知道逗我开心呢！” 盘盘也挥小手：“王婆婆慢点走~” 那小样子，惹得王婶子连声答应，又说道：“改天婆婆给你煮鸡蛋吃——” 糖现在是买不到的。熬糖得用麦子发芽做糖。 但现在人都吃不饱，哪里有富裕的粮食来做糖？ 所以，王婶子才说煮鸡蛋。 沈青禾连忙拒绝了：这年头鸡蛋也金贵着呢！ 苏明允和苏临苏照也跟王婶道过谢，王婶子笑眯眯：“明允难得回来，明允媳妇啊，给明允弄点好的吃一吃。瞧着人都瘦了。” 然后沈青禾听到这句话，忽然想起自己原本出门去干什么的了。 她是去买肉的。 结果遇到苏临苏照挨打。 这下全耽搁了。 沈青禾看了看天色，见都要黑了，于是也无奈了：“还吃啥啊，明天吃吧。今天蒸点鸡蛋羹，改明天再买一只鸡炖一锅。” 到时候少不得还要给王婶子送一碗，花嫂子送一碗。 不过，家里也没有鸡蛋。 沈青禾让苏临带着苏照用粮食去别人家换六个鸡蛋。 苏临有点迟疑：“娘，六个啊？” 六个鸡蛋不便宜。 沈青禾“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苏明允，“你爹难得回来，必须给他吃点好的。” 苏明允神奇地读懂了那一眼：拿你当个借口！ 一时苏明允又只剩下了沉默。 不沉默不行。 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等苏临带着苏照出门去，沈青禾就准备去生火煮粥——没办法，蒸干饭她不会。 沈青禾寻思回头还是搞个大蒸笼。反正现在也炒不起菜，干脆全部吃蒸菜！这样饭菜一锅出，多省事！就跟以前她看的那些美食博主一样！ 想到这里，沈青禾忽然就对做饭有了兴趣！ 嘿！ 没准这才是她的赛道！ 沈青禾想了想，家里好像是有蒸笼的。 竹编的，正好坐在铁锅上。两大层，用来蒸馒头用的。 于是，沈青禾兴冲冲就去找了。还不忘使唤苏明允：“你看着点盘盘。” 苏明允看着沈青禾各种翻找出蒸笼来，又不遗余力洗刷干净，然后就开始用竹刀切切切——萝卜切块，放在陶碗里。红苕藤尖尖洗干净，放在陶碗里，米里掺杂点粗粮也放在陶碗里……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摆弄得多，半天火星子都不见一个。 说起来，萝卜和红苕藤都不是家里原本有的，这还是佃户们过来时候给她送的礼。 这些东西吃不饱，但也可哄一哄肚皮。 在荒年也是珍贵的。 而这个家里，如果不是沈青禾过来了，今日只怕连片菜叶子都没有。 苏临带着苏照回来的时候，沈青禾已经升起了火。锅里饭都蒸上了。他们几个吃掺了粗粮的饭，给盘盘单独弄了一个小碗的白米饭，水加得多，这样出来就很软烂。 苏临果然带回来六个鸡蛋。 然后就看见沈青禾把六个鸡蛋全磕到了陶盆里，开始打蛋。 苏临有点心疼：“娘，都吃了啊？要不留一个给盘盘明天早上吃？” 苏照也直咽口水：“是啊，娘，留一个给盘盘明天吃。” 病了这一场，原本还有点白胖的小妹，只剩白了。下巴都尖了。 沈青禾头也不抬：“都磕了还怎么留？都吃了！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六个鸡蛋，一半鸡蛋一半水，浮沫……沈青禾没舍得撇。 啥年代啊，就别那么讲究了！ 于是，沈青禾当天晚上蒸出了一大盆的鸡蛋羹。 苏临想着那一锅糊掉的粥，愣是没敢错眼一下。 不过，一家人其实也没啥事，所以都在厨房里头呆着也挺齐整。 就是沈青禾专心做饭。 盘盘专心玩七巧板。 苏临专心看着火和锅。 苏照主打一个左看看又看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而苏明允也只是盯着沈青禾忙活，时不时低头，趁着盘盘不注意，偷偷换一下她七巧板中某一块的位置。 一大家子，主打一个各忙各的，谁也不主动开口。 气氛诡异又沉默。 但偏偏还没有人去打破。 直到沈青禾的饭好了，她喜滋滋开口使唤：“去收拾桌子摆筷子，准备吃饭！” 然后，沈青禾掀开了蒸笼盖子，手上垫着抹布往外一样样端：不知道熟没熟的饭，看上去惨白一片的萝卜片，还有蒸得有点烂的红薯藤…… 最吸引人的，可能也就只剩下那一盆金黄灿烂的鸡蛋羹了。 当把大盘子从小盆上掀开，鸡蛋羹的香味都仿佛闻得见。 再看一眼：黄灿灿，嫩呼呼—— 沈青禾往惨白的萝卜片上熟练地淋上酱油。 然后惨白的萝卜片上沾了黑乎乎的酱油，看上去就更让人觉得不好吃了。 沈青禾迟疑一下：怎么跟记忆里的不一样？不过，除了酱油浓稠一点，也没太大的毛病吧？不管了，撒葱花！ 一把翠绿小葱花下去，稍微挽回了一点颜值。 至于红薯藤…… 第17章 鸡蛋羹 沈青禾觉得三个菜都用酱油也不好，好像味道太单一了。 所以，最后一个犹豫，她捏一点细盐撒上去，用筷子拌了拌了事。 鸡蛋羹就没的说了。酱油是必备的。 只是一点酱油下去，鸡蛋羹上那宛如月球表面的坑坑洞洞就显露出来了。 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苏临：……要不，以后还是别让娘做饭了吧？ 沈青禾自己也是沉默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自然而然将鸡蛋羹端上了桌：爱吃不吃！老娘技术就这样！ 苏明允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鸡蛋羹。 一时盯着鸡蛋羹神色都复杂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了些什么。 沈青禾拿起勺子，往他们碗里一人一大勺鸡蛋羹：“吃饭！” 鸡蛋羹软软嫩嫩，颤颤巍巍，虽然被黑漆漆的酱油污染了一点，还有坑坑洞洞，但看上去依旧很吸引人。 苏明允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鸡蛋羹，再看看两个儿子碗里的，很合理地怀疑沈青禾是偏心了。 不过，那两个也是他的儿子…… 苏明允拿起筷子：“吃饭。” 他发了话，苏临苏照才拿起筷子吃饭。 盘盘两岁半，用筷子不利索，所以只能用木勺。 沈青禾也没管她，让她自己用木勺吃自己的饭和鸡蛋羹，吃成大花脸也视而不见。 看得苏明允忍不住皱眉头。 在看了两次吃饭的沈青禾无果之后，苏明允终于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柔声跟盘盘拿过她的木勺：“爹来喂你吧。” 木勺没那么好用。 盘盘吃得费劲，脸上沾了不少酱油，可实际上吃到嘴里的没多少，急得都快上手抓了。 沈青禾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饭，不去管苏明允。 倒是吃得香，完全没注意到别的的苏临苏照这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嗯？爹喂盘盘？ 要知道，这可从来没有过啊！ 以前不都是娘先喂盘盘吗？今天…… 不过看了一眼沈青禾，两兄弟默契选择低头继续吃饭：如果是娘喂饭，自己还可以帮帮忙，爹的话……反正爹也不用干活，喂盘盘也不累。 沈青禾看到兄弟两人鸡蛋羹吃完了，又给他们一人挖了一大勺。 之所以要六个鸡蛋，就是为了兄弟俩多吃点。 毕竟，发育期的孩子吃不饱，真的会长不高的。尤其是前段时间还亏空了身体，都没吃饱过。这会不恶补一下，指不定影响多大呢。 明天杀鸡，她都想好了，鸡腿两个大孩子一人一个。苏明允嘛——分个鸡翅膀就行。 盘盘吃鸡胸肉搓的肉丸。 她自己也吃鸡翅！ 嘿嘿，完美。 鸡蛋羹滑滑嫩嫩，虽然卖相差了点，但吃起来还是很香的。 所以就衬得另外两个菜格外的……难吃。 萝卜一股生萝卜味。 红薯叶都蒸得快烂掉了。而且盐也没拌均匀。 吃鸡蛋羹时候有多香，吃另外两个菜的时候就有多煎熬。 其实饿着肚子吃的话，那两个菜也不是吃不下去，可他们偏偏先吃了鸡蛋羹都快吃饱了。 沈青禾自己尝了两筷子，就再也不伸筷子了，只催促三人：“快吃快吃，凉了更难吃！而且不能浪费！” 最后，三人硬是苦着脸吃完了。 但三人此时心里难得想法一致：要不，还是别让娘（青禾）做饭了吧！ 唯一没受到荼毒的，只有盘盘。 一大勺鸡蛋羹，吃得盘盘心满意足，小肚皮圆滚滚。 最后两兄弟负责洗碗。 沈青禾兑了热水给盘盘擦身哄睡。 一盆热水，沈青禾擦洗完盘盘又擦自己——没办法，烧热水要柴火的。柴火是需要自己去打的。而他们家之前没有成年男人去砍树枝，就只能靠两兄弟去捡柴。家里的柴火是需要省着用的。 沈青禾唯有叹气：又是怀念现代化的一天。 至于苏明允，则是去了一趟苏明格家里。 去的时候，他们家也在吃饭。 一样的糙米饭，一样的都是素菜。 朱氏一脸不情愿地问：“明允回来了啊？吃过没有？” 苏明允态度温和：“吃过了。” 这三个字顿时让朱氏由衷松了一口气。 而苏老太一直没搭理苏明允，自顾自吃饭，一个眼神都没多给。 直到苏明允主动喊人：“娘，我回来了。” 苏老太才给了苏明允一个眼神，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你那媳妇，现在就差把我吃了！” 朱氏也跟着叹一口气，往里煽风点火：“三弟啊，你怎么不早点回来！今天你是没看到，你媳妇那副样子哟——娘回来就哭了好久！直说自己福气不好，摊上这么个儿子儿媳！” 苏明格一向沉默寡言，除了一开头跟苏明允打了个招呼点了个头，就只吃饭不说话了。 苏明允站在那，只是温声道歉：“是儿子不孝，让娘吃苦了。” 苏老太见苏明允不提地和粮食，眉毛一拧，直接问了：“我问你，地要回去，也是你的意思？” 朱氏一下明白婆母的心思了：粮食给出去了肯定要不回来，但如果把地要回来，也是好的！只要地在婆母手里，那就还是一样来年婆母说咋分就咋分！ 苏明允被这个问题问得沉默。 苏老太并没有退步的意思，反而还因为苏明允的沉默而生气起来：“我看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苏明允不得不开口：“娘，世道艰难。青禾把陪嫁铺子都卖了。她手里得攥着点东西，才能安心。” 顿了顿，他道：“而且娘今日已经给了她，再要回来，也不合适。” 苏老太“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上，脸上阴沉沉的：“明允，那是我非要给她吗？还是你在家里，这点主都做不得！” 换个男人，这会儿被这顶帽子一扣下来，说不定还真就热血上头了。 但苏明允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甚至脸上都没有多少为难：“娘，我常年不在家，家里全靠禾娘撑着。我的确没脸做主。” 苏老太真是气住了，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苏明允就开骂：“从你读书开始，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不肯再听我的话。你爹在的时候，你爹纵容你。彻底把你惯坏了！” “她沈青禾这样对我，你这个做儿子的，竟然还要我忍气吞声！” “谁家不是男人当家做主？你这话也说得出口！” “今天你要么把地契送回来，要么就当我没你这个儿子！” 苏老太还是第一次跟苏明允说这么重的话。 苏明允也有些惊讶。 朱氏假装和稀泥：“三弟啊，快跟娘赔个不是！你是不知道今天的情景啊！娘那是舍不得给地契吗？娘那是咽不下那口气啊！沈青禾可一点商量的意思也没有！还说要改嫁！你说，娘能不生气吗？” 苏明允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 这会儿听说了之后，先是觉得不可能。 可想起沈青禾今天在小叔家里那副样子，他忽然又不确定了。 至于地契—— 第18章 丧门星 苏明允低垂着头，声音温和，却坚定：“儿子不孝，没本事考个功名回来让娘过好日子。那地契已到青禾手里，儿子是断没有脸面去要的。除非，儿子真要和青禾和离，放她归家改嫁。” “但青禾为儿子养育三个孩子，也孝顺父母，又是父亲亲自替儿子求来的，儿子断不敢提出和离。” 说完这话，苏明允起身对着苏老太跪下，磕了三个头：“还请母亲谅解。” 苏老太看着苏明允，脸色铁青。 最后，她一拍桌子：“自从娶了她，你哪里还好过？你爹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替你求娶她！” 提起这些事情，苏老太就气得胸口起伏：“当初她家要了多少聘礼？比你大嫂二嫂加起来都要多！可陪嫁呢？除了铺子还值点钱，其他的全是书！” “那些书有什么用！” “你读了那些书，考了功名回来了吗？！” “明明以前你是神童！算命的都说，你能考中状元！” “那时候你都过了县试了！还是第一名！那时候咱们家多风光？！” “可现在呢！老三！你难道还不明白，就是沈青禾她克的你！你若听我的，当初娶了你舅娘娘家的女儿，怎么可能现在是这个样子！” 苏老太每多说一句，就更气恼一些。 而苏明允的头也更低垂一些。 朱氏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苏明格仍旧是头也不抬。 苏老太看苏明允还是跟以前一样，在呢么骂都骂不出来一个屁，更糟心了，最后也累了，不想再骂，干脆就摆摆手：“算了，你不听我这个当娘的，就走吧。从今往后，你也别往我跟前来，省得我心里不痛快。” 苏明允也没有一句废话，只磕了个头：“儿子不孝。” 然后又对着苏明格道：“大哥大嫂，劳烦你们照顾好娘。” 说完就真走了。 那副一点没留恋的样子，气得苏老太又是一阵气血翻涌，饭都吃不下了。 朱氏劝了两句，见苏老太真不吃了，就喜滋滋把饭碗端起来，把饭倒进了苏明格的碗里：“当家的，快吃。别糟蹋了。” 苏明格沉默着往朱氏碗里又拨了点，然后就吃了。 朱氏也高高兴兴吃了。 等苏老太从气愤里回过神，桌上饭菜都吃干净了。 她看得就更堵心了，最后干脆回房里睡觉。 朱氏小声跟苏明格嘀咕：“你说娘还能要回地契吗？” 苏明格摇摇头：“老三主意大。他要要，刚才就带过来了。他没带，那就是不打算要。” 对着婆娘，苏明格的话终于多了点。 朱氏叹了一口气：“可惜那些地契了。再多留几年也好哇。这样举儿就可以少抄几本书，少辛苦点了。” 说完又有点抱怨：“老三念了那么多年书，还不如举儿呢。举儿才多大点，就知道去抄书挣钱，给家里节约一点。老三呢？只知道花钱。” 苏明格只有一句话：“爹偏心，给他惯坏了。” 朱氏“哼”一声，怨气很大：“爹就是偏心！不过也活该，他现在这样，我看迟早那点家产都要败光！到时候我跟你说，你可别心软！” “嗯。”苏明格只有一个字。 朱氏这才满意了。 而另外一头，苏明允一路往家里走。 天已经黑了。 他走得很慢。 但又不仅仅是因为天黑才走得慢。 他步履蹒跚，仿佛每一次抬脚，底下都坠着千斤重的东西。 就连他的背上，也是沉甸甸的，像背负着什么。 夜晚的村庄很安静。 除了虫鸣蛙叫，基本没有别的声音。 偶尔有那么一两声妇人训斥孩子，或是汉子训斥婆娘的声音，也很快就重新安静。 苏明允抬头看月亮。 今日不是十五，月亮只有大半个，模糊的边缘像被撕掉了一块一样。 最后，苏明允走不动了，他干脆就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就这么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蚊子咬他，他都感觉不到。 而沈青禾这会儿，正用半湿的艾草熏屋子呢。 半湿的艾草烟大。这个烟能熏走蚊子，效果也很持久，几乎能管一夜。 盘盘都睡着了。 她是感觉屋里有蚊子才起来熏蚊子的。 另一间屋子里，苏临在教苏照认字。 油灯昏暗，但兄弟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 沈青禾进去熏蚊子，把兄弟两个也熏得呛咳了两声，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最后，沈青禾把没烧完的艾草放在了院子里的破陶盆里。 这样，就能把院子附近的蚊子也熏走。 沈青禾放完了艾草，就又回了兄弟俩的屋子里，“以后还是上午学吧。晚上学，灯也不亮，费眼睛不说，脑子也不够清明。” 不得不说，这两人这份学习劲，真是让沈青禾欣慰又心疼的。 当老师的，哪里能见得爱学习的孩子吃苦啊！ 她收起两人的书：“明日早上学。” 苏临犹豫了一下：“家里柴火不多了……而且还要做饭打水……” 沈青禾道：“你们爹不是回来了？让他去。” 哪有小孩子干活，大人闲着的道理？ 沈青禾暗想：那么大个人游手好闲，想得美！这个家里，就不允许有吃白饭的存在！ 以前原身惯着苏明允，但现在沈青禾可不打算惯着。 不过，说起苏明允，苏照倒是迟疑了一下：“爹还回来吗？” 今晚不会在那边睡下吧？ 沈青禾也才想起，好像苏明允走了很久了。 但她记得，苏明允说要回来的。 而且，就今日两家吵成这样的情况，苏明允过去就不可能受待见啊！ 沈青禾犹豫一下：“你们在家等着，我出去看看。别是摔沟里去了。” 天这么黑，也没个路灯什么的，乡下的路也不好走，路两边都是小沟，还真有这个可能。 就冲着今日苏明允一句指责她的话都没说，看上去还算明事理，还拿了银子回来，沈青禾也觉得不能不管他。 苏临按住苏照：“你在家守着盘盘，我跟娘去看看。” 大晚上，娘一个女人家，出门也不安全。 苏照胸脯拍得山响：“放心吧哥，我在家守门！” 第19章 无用之人 就这样，苏照留在家里守着盘盘，苏临和沈青禾出门去找人。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在大石头坐着发呆的苏明允。 看到苏明允好好的，苏临和沈青禾放了心的同时也有点生气：好好地坐在这里不回家，还害得他们出来找！ 尤其是苏临，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满是不悦，只觉得苏明允简直是不让人省心！ 但沈青禾作为成年人，一看苏明允这样，就知道他是有心事。 犹豫了一下之后，沈青禾就让苏临先回家去，她和苏明允说说话就回来。 苏临有点不愿意。沈青禾推了他一下：“听话，乖！” 那哄小孩的语气，让苏临呆了一下又呆了一下，然后就乖乖走了——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觉得心里头怪舒服的！ 苏临走后，沈青禾这才朝着苏明允走过去。 苏明允呆呆的，甚至都没留意到有人过来。 直到沈青禾站在了他的面前，轻声喊他：“苏明允？” 苏明允收回目光低头，就看到沈青禾站在月光下，略带一丝担心地看着他。 他垂下目光，下意识道歉：“对不住，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没事。”沈青禾站在那儿，看苏明允那个状态，就更确定他这是有点EMO了。 她猜测：“是不是你娘骂你了？” 毕竟刚从那边出来就这个状态，很难不往这方面猜。 苏明允摇头：“娘说得对。我的确没用。” 沈青禾：……原来是陷入自我怀疑了啊。 找到根源了，沈青禾就有了应对的方法，当场一屁股坐到了苏明允旁边去，准备好好开解一下苏明允：班主任嘛，这个她很擅长的。 而苏明允则是被沈青禾这个动作给惊了一下。 无他，真的太不像之前的沈青禾了。 之前的沈青禾，从来都是温柔有礼的，很少主动靠近他，更别说在外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完全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就在苏明允震惊的时候，沈青禾已经开了口：“他们说你没用，不代表你真的没用。你不能这样想。” 面对沈青禾的苦口婆心，苏明允震惊之余，有了点动容。 他刚才说那话就只是纯粹地说一句实话，倒也没有颓丧的意思。 苏明允温声道：“青禾，你也不必宽慰我。我的确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连累你，也在娘家抬不起头。” 当初，原本沈青禾是可以有更好的婚事的。 有富家子弟想求娶。结果苏父也替苏明允求娶。 沈青禾的娘家权衡之后，还是选择了苏明允。 为的就是苏明允更加有前途。 当时苏明允已经夺得县试第一名。 人人都说，苏明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真能如同小时候算命那样，考个状元回来。 沈青禾娘家也是有名的耕读之家，祖父是曾经做过官的。只可惜沈青禾的父亲和兄长都没有读书的天分，所以最后就回了老家耕读。 在沈青禾出嫁的时候，沈父将家中藏书，和沈青禾祖父的手札笔记等，都一并陪嫁了。 只要是走读书科举这条路的，没有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多珍贵的。 当时，苏明允自己也是意气风发，只觉得自己能得到助力，一举乘风破浪，直挂云帆。 可惜让人无奈的是，苏明允最终还是落第。 县试过后，便是府试，过了府试，而后就是会试。 得到会试资格，其实不管中与不中，都可谋个一官半职做——只是若这一步就想做官，既要补缺，又要上下打点。 原本苏明允哪怕是过了府试也不错。至少得了会试资格，真考不中，也可以去县衙做文书小吏等。 可惜，苏明允在府试里，是一塌糊涂。 别说名列前茅，竟是连上榜都没有！ 而后，苏明允又奋起试了两回。 却每一次都是折在府试。 所有人都觉得苏明允只是个花架子。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每一次的失败之后，其他人对苏明允的态度也或多或少有了些变化。 从看他如同天上明月，到只是稍加尊敬，到现在的普通对待—— 不用旁人说，苏明允都清楚岳家是有多失望。 虽然沈青禾没对他说什么，可从沈青禾减少了和娘家来往来看，苏明允就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苏明允觉得自己愧对沈青禾，更愧对沈青禾的宽慰。 而对于苏明允这话，沈青禾则是无语了一下：“那说明他们都很势力眼。人又不是不当官就什么都不是了。你读书就算是为了奔个更好的前程，那时运不济的时候，难道你也要说读书没有用吗？” 沈青禾不自觉地回到了班主任状态：“读书使人明理。读书使人开智。读了书，你这辈子不至于懵懵懂懂浑浑噩噩，读了书，你就算做着最苦的活，可心里也是有一方天地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你看，你谈吐有礼，进退有度，心中明理，这都是读书带来的好处。” 苏明允已经整个人懵了。 而沈青禾则是发现自己有点跑题，赶紧强行扭回来：“难道你这辈子除了做官，就不能干其他的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好的挣钱门路也不要紧嘛。你看，你回了家，能做的也很多。” “比如教苏照读书。带盘盘。去砍点柴什么的，那不都是能做的？” 沈青禾语重心长：“其他人家的男人，不也都做这些？你怎么就没用了？” “你读了书，就是比别人懂得多，眼界也宽。不得志只是一时的。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想做的事情，并且能做得很好！” 沈青禾含笑看着苏明允：“不要灰心，更不要自我怀疑，振作起来！相信自己是最好的！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 苏明允已经彻底被镇住，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尤其是看着沈青禾带着鼓励的笑眼，苏明允更是油然而然生出一股豪情壮志来：对，我就是天下最独一无二的！ 更是忍不住惊讶：原来在青禾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好！ 一时间，他心里甚至有点甜滋滋的。 第20章 回家 沈青禾看苏明允不再那样低落了，就赶紧站起来：“走，回家吧。孩子们还等着呢。” 苏明允听着这个话，不知怎的，心头都是一颤，酸酸胀胀的。 他“嗯”一声：“好，咱们回家。” 两人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说话。 这回，是苏明允说得更多：“我其实也可以替人去写信，抄书，算账的。” 沈青禾感觉他这是想告诉自己，他不是真的挣不到钱，于是也点点头：“对，你读了书，会写字，这些都可以做的。” 苏明允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抄书和代人写信都挣不到多少钱。做账房的话，也得要人引荐……” 账房可是顶要紧的，不是你说一句你会算账人家就要你。不得人信任，那肯定也没人用他。 沈青禾鼓励他：“慢慢来，你毕竟还是县里第一呢。肯定有人慧眼识珠的。” 路途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果然家里还亮着灯。 而且苏临也没进去灯，就站在外头，朝着他们这边张望。 看他们回来，苏临绷着脸虽然没说话，但看那样子，也是放了心。 沈青禾打了个哈欠：“苏临你带着苏照快睡觉。我们也睡了，明天早点起来，你爹带你们读书。” 苏临一愣。 苏明允也是一愣——本来他还想着这个事情恐怕要找时间和苏临苏照说一声，结果没想到沈青禾现在就安排下来了。 苏临没吱声，这是有点不情愿。 沈青禾也不容他拒绝：“好了，就这么定了，明天谁起晚了，就要挨罚！” 说完这话，她又跟苏明允道：“灶上还有热水，你自己擦洗擦洗，你的床我给你铺好了，盘盘还病着，你睡那个空屋。” 一顿安排后，苏临回了自己房间，沈青禾也走了，只有苏明允留在原地：…… 刚才的温馨热闹，仿佛都是他的错觉。 苏明允无奈摇了摇头，自去梳洗睡下不提。 这一觉，沈青禾是睡得很香的。 毕竟累了一天。 苏明允也睡得不错。 整个苏家，睡不好的只有苏临。 第二日一大早，不知谁家的大公鸡引吭高歌拉开了清晨的序幕。 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也陆陆续续有了人声，热闹了起来。 沈青禾几乎是睡到了自然醒。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了晨读的声音。 然后整个人都是一激灵：完了完了，晨读都开始了，睡过头了睡过头了！ 她猛地坐起来。 都摸到了衣服开始穿了，才又想起来，哦，对了，穿越了。 而且就算没穿越，也放暑假了。 那晨读—— 仔细一听，好像只有三个声音。 一个是苏明允。 一个是苏临。 还有一个是苏照。 读的是千字文。 苏明允教一句，苏临和苏照跟一句。 苏临自是熟练，苏照也不算磕巴。 父子三人声音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清晨的鸟叫声，颇有些朗朗悦耳的意思。 沈青禾忍不住听了一小会儿，然后才慢吞吞起床。 盘盘还在睡，看上去睡得还很香，整个人摊成了大字。 沈青禾低头看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往盘盘圆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这么大的小孩，光是看着，可真是让人喜欢哪！ 等亲完了，沈青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对无痛当妈这个事情接受得挺良好的。 颇有点儿那味儿了。 沈青禾摇着头走出去，然后就看见苏明允带着两个儿子在那儿晨读。 苏明允也不用看书，一边收拾院子里的杂草，一边一句句带着读。 而苏临跟在后头，也是不甘落后，跟着一起拔草。 苏照……苏照有点吃力，所以实在是分不了心，就跟在哥哥屁股后头走。 那场面多多少少有点温馨。 苏临抬头看见沈青禾出来了，就停下了早读，跟沈青禾说道：“娘，热水在灶上，粥也熬好了。您什么都不必动了。” 沈青禾更觉得感动了——多好的儿子啊！ 也不用等盘盘醒，沈青禾洗过脸，用青盐刷过牙，就让他们父子三人也洗手准备吃饭。 今日事情很多。 家里虽然有了苏明允带回来的钱，但这个最好存起来，或是置办产业。尽量不花。 所以，吃上面，尽量要自己想办法。 之前原身不会种菜，所以房前屋后那点地，什么也没种。 沈青禾决定利用起来。 另外就是养鸡。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商超便利店的，想吃鸡蛋，要么买，要么自己养鸡下蛋。 买的话，得要钱，还要看村里人有没有富裕的鸡蛋。 而且总是去买鸡蛋吃，也容易招人红眼。 肉沈青禾就不想了。 但是每天一个鸡蛋，哪怕隔天一个鸡蛋，沈青禾觉得还是必须的。 所以，她早就想过了，养鸡是必须的。 要养鸡，就必须搭鸡舍。 这个沈青禾曾经带学生去体验过，所以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流程。 这里竹子多，山上到处都是竹子，所以沈青禾打算用竹子来搭鸡窝。 今天的任务就是房前屋后那点地除草，翻地，然后去弄点菜种子种上。 以及上山去砍竹子，收集竹笋壳。 早饭就是稀粥，不夸张地说，他们连个咸菜都没有。 以前沈青禾都是每个月给点钱，让人给自家送菜。但自从吃饭都困难了，哪里还有钱买菜？所以这不，就没菜吃了。 沈青禾吃得直想叹气。 尤其是看着苏临苏照喝个杂粮粥都喝得这么心满意足的样子，她就更心疼地想叹气了。 这两孩子前段时间真是饿坏了。 沈青禾看他们两个吃得快，就提醒一句：“慢点吃，咱们现在有粮食了，吃得饱的。” 苏临和苏照对视一眼，也都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有点失了礼仪，违背了娘平日教导的细嚼慢咽。 于是，赶忙都放慢了速度。 苏明允喝着只放了一点盐，十分寡淡的粥，一时心中不是滋味。 喝完了粥，沈青禾就把自己计划说了：“我想过了，咱们还是应该种点菜。养几只鸡。” 结果刚开了个头，苏照就兴奋起来：“真的吗？那咱们种点长豇豆吧！听说这个结得多！还可以撒点白菜！听说这个长得快！长起来就可以吃了！对了对了，还有空心菜，这个也长得快！还有红苕，还有玉蜀黍！都可以吃得饱的！还有葱和辣椒！都要种一点！” 光是听着就不难知道，这孩子真的是有不少了解。 一个孩子这么了解这些，想来也是和饥饿脱不开关系。 第21章 分配任务 沈青禾心中心酸，面上却含笑，一口答应下来：“好。到时候我们看看能不能都种一点。” 苏照别提多兴奋了。 那期待的小模样，让人简直都想捏捏他的脸。 而老大苏临就很现实了：“娘，咱们家没有种子，连锄头都没有一把，也不会种。” 之前不种，主要是家里实在是没有人会。 原身会的唯一技能就是织布。 从前她在娘家也是没下过地的——甚至她娘家都是住在县城里，根本都没去过几次地里。 嫁过来之后，原身也不用下地，所以这么多年了，也不会种地。 而且，种地会让手变粗糙，会弄坏织出来的锦缎。 但现在，沈青禾是一点不会织布——原身的记忆她虽然有，但关于织布的，是一点没有。 而且沈青禾也不想织布。 她一想到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在织布机前面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她就感到深深的恐慌。 于是沈青禾道：“不会咱们就去学，没有咱们先借。以后，咱们换个活法。” 苏临看着沈青禾，迟疑着点点头。他倒是不觉得娘和爹能学会。 但他和苏照可以学会。然后养活娘和盘盘。 至于养鸡，苏临又发问了：“养鸡要吃粮食，娘，咱们粮食……” “鸡要吃粮食，但也吃草和草籽和虫子这些。而且，麦子就快能收了。”沈青禾笑笑，知道苏临担心什么：“鸡下蛋咱们可以吃，等不下蛋了，咱们还能杀了鸡吃肉。很划算的。就是以后大家要辛苦一点。” 苏临脸上露出一点浅淡的笑容来：“阿娘，我不怕辛苦。” 说到这里，沈青禾便笑着分派任务：“那咱们今日就先趁着天还不热，把草扯了。我去借锄头来翻地。下午咱们去山脚下砍点竹子回来，先搭个鸡舍，然后再去抱几只鸡回来养。” 苏临苏照立刻答应了，两人都有点儿小兴奋。 至于苏明允——沈青禾说的这些他都不会，这会儿就有点儿深深的羞愧。并且后悔小时候早知道就不读那么多书，也学一学这些了。 沈青禾看着苏明允那样，就知道他想什么，当即道：“我去买点种子，再去借锄头，一会儿你先带着孩子们扯草。” 扯草这个不用学就会。 苏明允松一口气，连忙点头：“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结果沈青禾前脚刚走，盘盘就在屋里哭起来。 父子三人碗筷都顾不上收拾，连忙跑进去看，一看顿时哭笑不得：盘盘尿床了。醒来睡在尿里，可不就哭起来了？ 苏临抱起盘盘，给盘盘脱掉湿衣裳，指挥苏照把床单也扯下来。 苏明允自觉地让苏照让开，自己做了。 苏临见他这么主动，也是没客气地继续使唤了：“被子和床单都要晾到外头去晒干。” 至于盘盘的衣裳——家门口就有水沟，两把就洗了，也一样晒着。 苏明允被指挥得团团转，倒也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一样样干得认真又仔细。 不知不觉，苏临心口那股气就散了一些，对苏明允也没有那么看不顺眼了，不知不觉态度缓和了许多。只不过他自己不觉察而已。 苏明允洗盘盘衣裳，苏临苏照就给盘盘喂饭。 等苏明允洗完了，盘盘也吃饱了。 接下来盘盘交给苏照看着，苏明允和苏临就去扯草。 其实的不多。 就是院墙周围一圈的地方。 以及门口到大路上的那一点地方，大概也就是左右加起来差不多十来平的地方。 其实种不了多少。 但勤快的人家，都是会种上东西的——就算人不吃，喂猪喂鸡都是可以的。 这会儿已是春末夏初了，热是还没热到哪里去。 但……草里已经有许多虫子和蚊子。 而且时不时还有几根荨麻，那个挨一下，都要又痛又痒很久。 因此，这个活看似简单，其实不简单。 苏明允比苏照还不如，不大的功夫，就不小心碰到了荨麻。手背上肿起来一片。 苏临看了自己爹一眼，心中有些不耐和嫌弃，正想让他去一边歇着，结果就听苏明允说：“大郎你去一边看着弟弟妹妹，我来扯。” 这话直接就让苏临愣了一下。 最后苏临低下头去，没什么语气道：“一起吧。娘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然后继续用那个平平无奇的语气指点了苏明允两句：“这个草不能碰，你用脚踩倒。然后用其他草叶子垫着拔。” 苏明允忽生羞愧：自己连大儿子都不如啊…… 苏照带着盘盘在旁边玩抓到的一只青虫，看着苏明允，迷惑问了句：“爹你怎么还不如大哥呢？” 苏明允：…… 苏临低头，嘴角翘得老高。 而另外一头，沈青禾出去借锄头也是惊呆了不少人。 锄头这个东西，农户家家户户都是必备的。 使用频率很高。 但基本每家都没有富裕的。 沈青禾一连去问了两家，都没有今日不用的。 最后就走到了王婶子家里。 王婶子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娶亲后婆娘难产死了，所以家里就他们三口人，日子过得也挺艰难的。但王婶子人很和气，和原身关系也不错。之前还隔三岔五送一把菜给他们吃。 就是那天苏临出去借钱，王婶子一家都去镇上卖草鞋竹筐什么的了，不在家，所以没碰上。 不然，估摸着王婶子也是愿意借的。 王婶子听说沈青禾要挖地，整个人都很惊讶：“怎么想起来挖地了？” 也没听说要收地回来自己种啊。 沈青禾笑着解释：“总不能一直买菜吃。现在日子不好过，房前屋后种点菜，也能哄哄嘴。” 王婶子一听这话，立刻就露出赞同的笑容：“对喽！这样想就对喽！咱们庄户人家，只要老天爷不发怒，种点东西总能哄一哄肚皮！” 沈青禾只说是。 王婶子一面去给沈青禾拿锄头，一面问她：“你打算种点啥子？” 刚才沈青禾就在王婶子家门口看到了个好东西，这会儿笑呵呵开口：“我还真有个特别想种的，就是得跟婶子要。” 第22章 好东西 王婶子被这话给逗笑了：“啥子要不要的，一点菜种，我有你拿去就是咯。” 沈青禾笑呵呵：“我想要藿香。” 刚才她看到王婶子家门口好大一棵老藿香，旁边还发了小的，就很想要一棵。 这东西是好东西。又是药，也可以当调味的佐料。 它能解暑化湿，和中止呕，行气止痛。 夏天预防中暑喝的藿香正气水里的藿香，就是它。 王婶子一听是藿香，立刻就要去挖一棵给沈青禾：“这有啥的，我去给你挖！” 村里好多人都是在她家来要一根小苗回家种。 只要种活了，冬天死了，春天又发新的，越长越茂盛。 王婶子特地给沈青禾挑了一棵大的，生怕沈青禾种不活。 就这，王婶子把苗和锄头给沈青禾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嘴：“要我去帮你栽不？” 沈青禾这些年就没种过地，葱都没种过一根啊！ 看着王婶子那不信任的样子，沈青禾汗颜，连忙摆手拒绝了：“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想了一下，她又问王婶子：“婶子，我还想种点葱，去哪里买种？” 王婶子想了一下：“这样嘛，明天镇上有集，你早点起来，我跟你一起去。买点菜秧秧和葱葱。现在天热了，再撒种，长得慢不说，要啥时候才能吃得到？” 这个主意也不错，沈青禾点点头：“要得，那麻烦王婶子了，我还想买个锄头镰刀啥的。” 说起这个事情，王婶子也看出来沈青禾是真打算认真种地了。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说起来，你们分家的时候，就给你们分了房子和地，牛啊爬犁啥的都没给你们分，连把锄头都没有。也就是你和明允脾气好，才没闹。” 苏老爷子临终前说的分家，可是除了留给老妻养老的田，其他都三家平分！ 当时老二家里出去做生意了，用不上农具，就都没要，可都折了钱的！ 就沈青禾他们两口子，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就房子和田，分了一样多的银子，那些不要的东西，就跟白送一样！ 沈青禾听着王婶子替她打抱不平的语气，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不提了。那明天早上王婶你来喊我一起去赶集！” 王婶子答应一声，又送了两步，这才回家继续去干活。 沈青禾拿着锄头和藿香苗回了家。 草才扯了一小半。 沈青禾吩咐苏明允：“一会儿这些草你找个背篓装了，给王婶子送去。” 在庄户人眼里，这些杂草也是宝的。 在水沟里淘一淘，洗干净再晾一下，就能喂猪喂鸡喂鸭子。 苏明允应一声，抬起手肘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苏临也差不多。 苏照还领着盘盘戳那大青虫玩，玩得大青虫生无可恋。 沈青禾看得肉皮都发麻，尖声喊出来：“苏照！你快给我扔了！这东西能玩吗！” 吓死人！ 然后她赶紧扯着盘盘去洗手：这双小爪子摸过虫子了，不能要了！ 苏照懵逼地捏着棍子眨眼睛：娘咋了？ “扔了吧。”苏明允看一眼苏照，“一会儿带着盘盘在院里玩七巧板，听你娘的。” 苏照乖乖照做，想了想，又去把手洗了。 沈青禾进院子就看见晒在晾衣杆上的床单和被子，一下就知道这是盘盘尿床的杰作。问过苏照，得知是苏临让苏明允晾上的，心下满意。 觉得自己明天上午出门，还可以放心把盘盘交给他们带。 再度警告苏照不许带着妹妹玩虫子后，沈青禾就出去挖地，准备栽藿香了。 他们屋旁边有一棵大香樟树。 所以有半边是阴凉地，另外半边阳光更充足点。 到时候栽东西的时候，就可以考虑一下区别，把不那么喜阳的种到靠着树那边。 像藿香，就喜欢光照和高温，必须栽到阳面那边。 沈青禾在阳面靠近屋子的地方挖了个坑，把藿香种了下去。这苗很粗壮，杆子虽然还嫩，但也有筷子粗了，更差不多有三四十厘米高。等苗子缓过来，就可以掐叶子吃了。 种下去后，沈青禾又给浇了两瓢定根水才算完事。 接着，沈青禾就去挖地松土了。 这个事情其实是个力气活，很讲究腰马合一，不能蛮干，不然容易闪着腰。 沈青禾小时候也是跟着外公外婆住在村里的。 外公虽然是老中医，家里开医馆，但也不大，没有病人时候，老两口就种地。 所以，她对农活还真不算陌生。 刚挖几下，苏明允就凑过来了，轻声开口道：“青禾，还是我来挖地吧。” 沈青禾看了一眼那些杂草，毫不犹豫摇头拒绝了：“不，你去扯草，我来挖地！” 挖地没有扯草脏。 而且也不担心摸到虫子。 苏明允被沈青禾不容拒绝的语气给弄得微微呆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他也没坚持：“那你累了就换我。” 沈青禾握着锄头，腰马合一抡起来就是一锄头挖下去，心道：我有的是力气！这才多少地！ 苏明允默默地加快了扯草的速度。 苏临在旁边看着苏明允，觉得他好像和自己想的也不太一样。 他本来以为，爹是不想干这些活的。 毕竟，都说爹是读书人。 而且爹以前从来也不干这些，在家也穿着读书人的宽袖长衫。 哪里像现在——为了方便干活，甚至都用一根带子把袖子都束起来，露出了下半截胳膊，蹲在地上一直扯草。 不过，爹真的挺白的。 但白归白，看着也不是没力气的样子，一使劲，胳膊上也有肉鼓起来。 苏临看得入了神。 苏明允扯草也很入神。 然后，他们一家人的状态被路过的村民看着了，也是惊掉了一地下巴：苏明允扯草？！沈青禾挖地？！ 一是震惊家里男人干女人活，女人干男人活。 二是震惊这两个都是不干农活的，今天却开始干农活。 于是，他们家门外那条路上，没多久就不少人“路过”了一下，跑来看稀奇事。 苏临和苏照两人最敏感，率先发现了这个事情。 苏明允和沈青禾两人却都埋头苦干——反正也没人和他们打招呼，那就只当没看到他们。 苏临还是没忍住跑到沈青禾跟前去：“娘，他们都跑来看我们。”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沈青禾笑了笑：“看呗，有啥不能看的？你当他们不存在。或者他们再看你，你就大大方方打招呼，问他看什么。” 反正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嘛！ 第23章 想开了 一个上午，读书人干农活这个事情就在整个村子里传开。 褒贬不一。 有人觉得挺好，两口子终于务实了。 也有人幸灾乐祸：当了神童那么多年，锄头都没摸一下，怎么的，今天还不是得跟我们一样干活了！山鸡就是山鸡，变不成凤凰！ 花嫂子过来送菜和鸡蛋的时候，还没走近呢，就听见了好些人的议论。 起初她还不信呢。 等亲眼看到沈青禾挖地，一下一下还真是那么回事的时候，花嫂子却是笑了：“对对对，就得这么挖！” 这么挖才省劲儿，而且地也挖得好。 沈青禾把锄头杵在地里，转头跟花嫂子笑了：“花嫂子也来取笑我？” “哪里是取笑了？”花嫂子笑呵呵的：“我看着你这样，是真高兴！谁取笑你那是眼红呢！你这地开出来，想种什么？” “还没想好。明日去镇上赶集看看。”沈青禾是真没想好。 “这一片，你就种空心菜。这一片阴凉，多浇几瓢水，到时候长得快。天天吃都吃不完！”花嫂子一听沈青禾没想好，立刻热心建议起来。 “那边，种十来根辣椒苗。青辣椒吃不完就留成红辣椒，到时候做辣酱，做泡菜都可以。” “然后再搭两个架子，一个种青瓜，一个种苦瓜。这两样啊，也肯结，长得好，多来两瓢粪，保证吃不完！” 花嫂子还指着墙角那一溜：“丝瓜南瓜种那。能爬上去。喜欢软浆叶的话，还可以种两窝软浆叶，这个都不用管，吃都吃不完。” “剩下的地方，弄点葱和韭菜。这个种了就不用管，一茬子一茬子吃。” 光是听着花嫂子描述，沈青禾都能想象得到到时候这一片的繁荣景象了。 而且出门就能掐菜吃——多方便。 就这，花嫂子还遗憾呢：“这地太小，不然还可以种点莴笋红苕这些。” 沈青禾笑笑：“已经挺好了。” 没去过农村的，觉得农村的地随便种。到处都是的。 可实际上，每一块地都是有主的。你想找个能种的地方，比登天还难！ 花嫂子想了想也笑了：“也是。慢慢来。这才刚开始呢。” 沈青禾应一声。 说话间，苏临已经端着热水出来了：“婶子喝水。” 花嫂子怪不好意思。 苏照也端着一碗出来：“娘喝水！” 沈青禾也是真渴了，端过来就喝。水是开水晾的，打得村里的井水。很甘甜。 自从她过来，就不许家里人喝生水了。就算看起来再干净，那水里也有各种微生物，甚至可能有虫卵的。 花嫂子把菜篮子塞到苏照手里，这才也接了过来喝一口，又对沈青禾这三个孩子赞不绝口：“你们家这三个，我看都我好得很！将来你可是有指望喽！” 沈青禾笑笑：“指望不指望的不用，我就希望他们三个一个比一个过得好。都能过得高兴。” 苏临在旁边想着，一时想起了之前沈青禾跟他说的，要让他考科举，考个状元回来。给她长脸这个话。 他心里想着，没问。 但苏照却没有这个心理负担，奇怪地问：“娘，不考状元啦？那我天天跟狗蛋他们玩泥巴就很高兴，我可以天天只玩泥巴吗？” 沈青禾：…… 她很想一巴掌糊苏照脑袋上，但最后强行忍住了，只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揉得原地晃了三晃，才笑道：“你要是能考个状元回来，也不是不行。不过，考状元这个事情不强求。你们念书是为了明事理，为了将来不做睁眼瞎。只要品行端正，是不是状元都是娘的好孩子。” “至于玩泥巴——现在你喜欢，将来长大了或许就不喜欢了。不过，如果到时候还喜欢，而且还能用玩泥巴养家糊口的话，那娘也替你高兴。” 苏临一直盯着沈青禾的脸。 但没有在沈青禾脸上看到一点的口是心非。 相反的，沈青禾一直都笑着，虽然大力揉搓苏照的脑袋，但真的一点不高兴都没有。 苏临张了张口，也忍不住问出了声：“真的不用考科举吗？” 花嫂子也没觉得沈青禾这话是认真的，就笑着道：“哪能就不考了？你娘省吃俭用供你们两个念书，不考了哪能对得起你们娘？” 当初沈青禾嫁过来，不也是指望苏明允将来考中了，做大官吗？ 沈青禾拉住了花嫂子，笑了笑：“嫂子，以前是我没想开。现在我真的觉得，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平平安安的，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强。所以咱们就别逼孩子了。” 花嫂子一愣，随后也笑了：“对对对，一家子平平安安团团圆圆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祖辈也都是泥腿子，干啥就非得要做官了？ 想开这一点，花嫂子也更为沈青禾高兴了：“你想开了，真是想开了！” 沈青禾“哈哈”大笑：“那是！人生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嘛！高高兴兴的哪里不好了！” 花嫂子被沈青禾逗得笑出声。 而同样听见这句话的苏临、苏照、苏明允神情恍惚：……这是我娘/青禾能说出来的话吗？ 送走了花嫂子，沈青禾一转头就看见他们父子三个用一脸恍恍惚惚的表情看着自己，于是挑挑眉：“怎么了？都不累啊？不累来挖地！” 苏照喃喃：“娘，我觉得读书好难，我能放弃吗？” 沈青禾柳眉倒竖：“不能！！！” 还是文盲了，就想不读书？！敢！ 苏照差点哭出来：娘果然骗人的！ 苏临和苏明允则是舒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果然不是真心话！ 苏明允伸手拿过锄头：“剩下这一点我来挖，青禾你去歇着吧。” “行，那我做饭去。”沈青禾喝完了水，端着碗就要去厨房做饭。干一上午活了，那点稀饭早就消耗光了。 结果，他们父子三口居然异口同声：“不用！” 沈青禾：…… 她面子上挂不住地冷哼一声：“不用就不用，我去歇一会儿。你们快煮饭，下午好上山去！” 不然能在山上的时间太短了。她是想好好逛一逛的。大山啊，里头都是宝贝呢！ 第24章 进山 午饭还是吃杂粮粥。 不过晚上可以吃鸡。 沈青禾已经跟花嫂子定了一只鸡，晚上炖汤喝，就连炖在汤里的莴笋，也从花嫂子家买。 到时候花嫂子把鸡杀了拔了毛剁成块送来。 毕竟，沈青禾不会杀鸡。 而苏明允他们……更不可能会了。 而且家里没有剁鸡的刀。 吃过饭，沈青禾又把睡着了的盘盘托付到了王婶子家。 王婶子在家纳鞋底子，顺带也守着盘盘睡午觉。 为了感谢，沈青禾把花嫂子送她的那一个鸡蛋给了王婶子作为报酬。 王婶子本来死活不收，沈青禾撂下盘盘和鸡蛋就跑了。弄得王婶子无奈得很。只是转头看着盘盘，又笑了：“下午咱们就吃鸡蛋羹！” 而沈青禾他们则是在苏明允的带领下往山上去。 没办法，原身嫁过来这么多年，就没上过山。 而苏临和苏照作为小孩子，顶多也就是在山脚下那一带捡柴火，上山是不敢的。大人看到小娃娃上山，不管是不是自家的都要吼一嗓子，不许他们往山里去。 山里有熊瞎子。 还有野猪。 这两个，成年人碰上了都只是送菜的。更别说小娃娃了。 苏临和苏照两人既兴奋又紧张。 沈青禾手上提着篮子。 苏明允则背着家里的背篓。 苏临苏照两个什么都没背——他们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 山脚下其实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捡的。顶多就是下雨时候竹林里还会冒出一点竹荪或者蘑菇来。 再则就是笋壳，还有竹叶，干枯的竹枝子可以带回家当柴火烧。 竹林也是各家都分配的有的。 每家都只能动自家竹林里的东西。不好去别人家的竹林里。否则就成了偷了。 竹林里间或也有些树，什么泡桐，什么油桐，青冈子，喜树，野樱桃，酸枣，构树……五花八门的。基本都是野生起来。 再往山上走，就是后山了。 苏明允分家时候，其实分到了两块。 一块在山脚下。就是平时苏临苏照去弄柴火的地方。 另一块，则是最远的半山腰那儿有一块。 苏明允曾经在那儿潜心苦读过一年书。整整一年，没有下过山。 在竹林里，还有苏明允当初读书用的草庐。 那是真正的草庐。 墙壁都是用竹子做的，冬天根本不保暖。稍微风雨大一点，都担心那草庐被吹走。 不过，成婚之后，苏明允就没上过山了。 看着苏明允的目光看向半山腰某个位置，沈青禾笑着问：“要不，一会儿去看看？看看你的草庐还在不在。要是还在，咱们修一修，夏天可以上山上避暑。” 山上的确会凉快许多，早晚甚至还会有点冷。 苏明允收回目光，轻应一声：“好啊。” 苏临苏照也听过草庐的故事，但从来没见过草庐，所以这会儿也止不住的好奇。 虽然最近几天没下过雨，但山上仍旧是湿润润的。 尤其是树林底下的土，摸起来都有点湿。 沈青禾的目光专往林木腐殖土上瞧——如果有蘑菇，蘑菇一定长在这种地方。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季节不对，她什么也没发现。 苏临苏照则是到处乱看——一切都那么新奇。 然后两人还真发现了好东西。 黄泡。 他们两人发现了一大从的黄泡。 黄泡刚熟了一点，黄澄澄的。如果不是这点黄色，估计还不会被发现。 苏照看着黄泡，哈喇子都要流下来：“哥，吃得不？” 苏临也没吃过这个，不确定。 苏明允摘了一颗熟了的，递给了沈青禾：“能吃。黄透了的就能吃。” 沈青禾小时候是吃过这个的。 这就是树莓。品种不同，颜色有红的，黄的，还有黑红的。口味嘛—— 沈青禾捏起苏明允递过来的那个黄泡，放进嘴里一嚼…… 她夸张地喊：“好甜好好吃啊——” 苏临还有点狐疑。苏照却没有半点怀疑，飞快摘了一个放进嘴里。 然后“嘶”的一声被酸出了表情包。 嗯，黄泡味道偏酸。 但维生素还是很多的。 沈青禾笑眯眯：“我们多摘点，给盘盘也带回去尝一尝。你们也都吃。” 说完沈青禾快速摘了一个塞进苏临嘴里，成功又收获一个表情包。 然后，她看向了苏明允。 苏明允微笑摘了一颗，平静地嚼了嚼，咽了。 那根本没有变化的表情，甚至让沈青禾产生了错觉：他的是不是不酸？ 她不信邪地又吃了一颗。然后酸得口水都冒出来。 不过，这个东西的确是好东西。 伸手掐了两片大点的树叶，沈青禾发动两个儿子把熟透了的黄泡全都摘了装起来，带回家去吃。 其实如果有蜂蜜或者糖就好了。 这样可以做成树莓果酱。不仅好吃很多，还可以在没菜的时候抹粗粮馍馍吃。 越往山上走，人活动的痕迹就越来越少。 后来甚至发现了一株紫红色的树莓，很大一丛。而且没那么酸，有点酸酸甜甜的感觉了。 苏照小心翼翼吃了一口，就赶紧摘了几颗往他哥嘴里塞：“这个甜！真的甜！” 沈青禾也被投喂了几颗。 的确比刚才甜多了。 沈青禾让两兄弟在这里摘，她则是打算去杉木林里看看。 现在这里，基本都是杉木。 笔直笔直。高耸入云。 杉木林里可能会有杉木菌。 还可能会有药材。比如黄精，比如天麻。 沈青禾跟着祖父去山里找过。所以认识这两种药材。 这两种药都可以卖个好价钱。就算不卖，也可以留着自己吃。尤其是天麻，新鲜的就可以直接炖鸡，口感有点像土豆。但很补人。 苏明允跟在沈青禾身后，看着沈青禾不像是乱看，更像是找东西的样子，就问她：“青禾你在找什么？” 沈青禾随口回答：“听说山里宝贝多，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宝贝，拿去卖钱。” 苏明允沉默了片刻，说道：“村里的木根伯家，就是采药地。这里的他早就采完了。你想要，还要往更高的地方去。” 沈青禾：…… 她转头问苏明允：“那你知道哪里有蘑菇吗？咱们摘一点回去炖鸡。” 苏明允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但这些东西不认识千万不能乱吃，会吃死人的。” 第25章 有点意外 沈青禾一时无言，很想问苏明允一句：那你都知道什么？ 不过看他那样子，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想了想：“往上走一走，看看你的茅庐，咱们就回去砍竹子吧。” 先认认路，下次进山就方便了。 苏明允应一声，又道：“不过，以后你想上山，也不能再往上走了。以前我住在草庐，夜里看到过黑熊和野猪下来觅食。” 沈青禾一听黑熊和野猪，顿时也有点发怵。 这两样动物，他们一家子加起来都打不过。 她问：“没人上山打猎吗？” “有猎户，但这个怎么杀得绝？而且人少了，轻易也不敢去猎。”苏明允摇摇头，辨认了一下山里的路，然后带着沈青禾往山上走。 沈青禾看两个小的还在那摘呢，就赶紧喊他们：“别摘了，先去山上看看。” 苏临和苏照这才恋恋不舍跟过来。 沈青禾路上倒是看到了不少的中草药。 甚至看到了几株重楼。 黄精和天麻没看到，但她认出了野生猕猴桃和野核桃。 野核桃这个季节还有上年没掉的干核桃挂在树上呢。 地上也有不少。 沈青禾上去狠狠跺了两脚树。 树上挂着的干核桃纹丝不动。 沈青禾：……也是，刮大风都没掉，自己跺两脚怎么可能掉？ 而且她还听到苏明允闷笑了一声，不过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去找东西来打核桃了。 山核桃可以吃。虽然沈青禾不确定现在还有没有能吃的，但现在还没开始下大雨，说不定还有能吃的。就算不能吃了，也可以当柴火烧。 但如果能吃的话——那是天然的优质坚果油！吃点对脑子好！ 沈青禾嘴里真是寡淡得看见什么都想啃两口了。 而且家里这么多小孩子……必须试试。 苏明允很快砍了一根竹子回来。 然后用竹竿噼里啪啦在核桃树的树枝上一顿打。 那些没掉下来的干核桃，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沈青禾带着苏临苏照赶紧捡——地上潮乎乎的不要，只要树上掉下来的干的！ 就这样，他们母子三个捡一阵，苏明允打几下，再捡再打，直到实在是没有干核桃了，他们才罢休。 一共捡了差不多小半背篓。 沈青禾很满意。 苏明允没忍心说，这些山核桃很难剥。很难吃到嘴里。之所以能留到现在，一个是因为靠近半山了，孩子们不敢上来，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剥不出肉来，卖不了钱。 打完了山核桃，他们继续往前走。沈青禾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咱们半山腰这块山地，你说能不能种点果树？” 像是核桃这种不怎么需要管理的，没什么动物祸祸，又能储存的，就很适合种山里。 苏明允一愣：“这还真没人种过。” 说实话，他们家这片地方很富饶，如果不是今年出现了灾，那都是不可能到这个地步的。 人嘴里不缺吃的，山里又危险，来山里种东西的念头就生不出来。 “回头我们试试。别买小苗，买那种已经开始结果的。”沈青禾记得以前老家附近的山民，就会在山里平地种点玉米这些不怎么需要看管的粗粮。山坡上就会种上各种果树。 而且大家都种差不多的果树，到了收成的时候，还会有商人来收购。 核桃就是大家很喜欢种的果树。 枣树也是。 另外就是药材。 沈青禾脑子里有了模模糊糊的规划方向。 对于沈青禾的想法，苏明允只有一个字：“好。” 苏临还有点担忧，但苏照已经欢呼起来了：“好啊好啊，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家就能有吃不完的核桃了！” 沈青禾点点头：“对，咱们就有吃不完的核桃了。” 但愿到时候打核桃捡核桃剥核桃皮的时候，苏照别哭。 又走了两刻钟，苏明允才带着他们到达半山腰的草庐那儿。 这地方是一片竹林旁边的平地，地方不大，也就不到二百平。 草庐还没完全垮塌，但顶子已经破烂不堪了，也就四面墙还立着。 这个不大的草庐旁边甚至还引了一条山溪下来。 苏明允指了指草庐右边：“那时候就在那儿煮饭。另外一边睡觉，中间就是读书的地方。每日开着门，对着山林读书。一晃就是一年过去。” “那边有一棵野桃树，果子不大，但很甜。那边，还有一颗野梨，皮很粗，肉也很粗，但也很甜。” 桃子得等到立秋才能吃。 野梨还要更晚一点。 沈青禾立刻拍板：“那到时候我们上山来一趟，多摘点！” 不过，她又反应过来了：“你当年在这里读书，也不只是读书啊。” “嗯。”苏明允大大方方承认了：“有时候也会觉得枯燥，会觉得烦闷。此时就得放下书本出去走一走。我还会下套子抓野鸡和野兔子。” 沈青禾是真的有点意外了。 苏临苏照也是惊了一下——这些他们都不知道啊！ “那现在能下个套子吗？”沈青禾也是半点不想浪费苏明允这个技能，当场就问了。 毕竟，家里缺吃的啊！尤其是肉！ 苏明允犹豫了一下：“可以，不过要点时间，苏临你帮我一起挖坑。” 苏照这回不用吩咐就很主动：“我也来我也来！” 苏临和苏照两人现在一个想法：自己学会了，就可以自己来下套子，这样套到东西，家里不仅可以吃，还可以卖钱！ 苏明允带着两个儿子开始挖陷阱，下套子。 只下套子的话，未必能困住猎物，所以苏明允选择的是套子加陷阱。 沈青禾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她更想采点山货。 于是，她就在四周转悠转悠。 然后，沈青禾发现了竹笋。 这个季节，大个儿的楠竹笋是没了的。 她看到的是慈竹笋。 慈竹比起高大的楠竹来说，能用的范围更少。多被村民砍来搭架或是做篱笆。 它自己本身都不高大，笋就更小更细了。 但只要是笋子，就没有不能吃的！做出来不好吃，那也肯定是方法不对！ 慈竹笋本身是很好吃的。微微有点涩味，但只要焯水就能去掉涩味，吃起来肉质很嫩，回甘。 就是处理起来麻烦。 需得一根根剥比手指头也打不了多少的笋，剥半天，可能也才出一小捆。 第26章 满载而归 但沈青禾不怕。 没了手机和电视这些的诱惑，她的时间还是有的。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呢——小孩子的精力是很旺盛的，不在这里消耗，就要在那里消耗。让他们干点活，还省得他们出去调皮捣蛋。 嗯，虽然苏临苏照都不像会调皮捣蛋的样子。 不过，现在慈竹笋也不多了。 沈青禾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三十多根。估计也就只够吃一顿的。 她微微有点遗憾地继续转悠。 然后在竹林边缘，沈青禾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有一棵死掉的桑树。 桑树是个好宝贝。 没死的时候，桑叶可以入药，还可以喂蚕，桑葚是药也是水果。最后，当它死了，它的树干还是很好的木耳培养基。 沈青禾记得以前小时候，别人就送给了祖父一根腐朽的桑木。 祖父将它放在树荫底下的草丛里，上面还盖上一层塑料布，每天都会喷点水。 然后那肥厚的木耳就蹭蹭长。 好长一段时间，家里隔几天就能吃上一顿木耳炒肉片。 甚至吃不完的还可以晒干留着冬天吃。 所以，一看到死去的桑树，沈青禾的眼睛就亮了。 沈青禾几乎是小跑过去的。 死掉的桑树还没倒下来。但已经快被吃空了。 沈青禾一抬头，就在树干上看到了木耳。 不过都是干的，没有新鲜的。估计和最近没下雨有关系。 只需要一场雷雨，新的木耳就会冒出来的！ 当然，现在这些干掉的木耳也可以摘！回去泡发一下，一样的吃！ 沈青禾转着圈地摘。 不过，很快就摘光了底下的，够不着上面的了。 垫石头都没用。 可惜没有梯子。 沈青禾看着够不着的地方那些密密麻麻的干木耳，实在是不甘心，于是狠狠踹了两脚树干——如果能把它踹倒了的话，不就够得着了？ 然而……树都没怎么动。 沈青禾又抱着使劲晃了晃，树还是不动。 她没辙了。 “回去借一把锯子或者斧头来就行了。”苏明允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带着些许复杂：“树不会跑的。” 沈青禾：…… 虽然很尴尬，但苏明允说的话没错，沈青禾也只能暂时放弃。 不过篮子里那一点干木耳，也够吃一顿的。 苏明允他们已经把陷阱布置好了。 沈青禾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们用枯树叶盖了一层在陷阱上面，根本就和四周融为了一体。 而且，他们挖了好几个在这附近。 苏明允轻声道：“两三天后再来看看。但不一定能套到。” 沈青禾当然明白，点点头：“套到了是运气。没套到也正常。” 玩得差不多了，众人就开始干正事儿。 这片竹林因为平时都没来过，所以里头的笋壳竹叶特别多。 因为沈青禾打算做鸡圈，所以她要用笋壳做鸡舍的房顶。这个其实也好做，就是两片篾片编的方形笆子中间夹上笋壳压平了，再将两片笆子固定在一起。然后再用这样的两大片笆子人字顶在一起，盖上脊背，就可以了。 笋壳没有毛的那一面是光滑的，自带油膜，很防水。可以用来做斗笠的夹层。 当然，鸡窝夹层也够用了。 缺点是坏得快，可能也就坚持个一两年，就必须拆开换新的笋壳。 而且容易被戳漏。 但胜在不花钱啊！ 沈青禾他们挑那又大又完整的笋壳捡到背篓里。 竹子就不在这里砍了，一路拖下山还不得累死。 反正山脚下也有竹林，去那儿砍。 等到两个背篓都捡满了，他们也该回家了。 今日收获还是挺多的。除了笋壳之外，还收获了竹笋和干木耳，以及山核桃，树莓。 沈青禾还跟高兴，苏临苏照也挺高兴的。 苏明允看着妻儿那高兴的样子，也是心情舒畅。 到了山脚下，苏明允砍了两根竹子拖回家。 不得不说，今日出来这一趟，实在是让沈青禾他们对苏明允有点刮目相看。 没见到真人之前，沈青禾觉得苏明允就是那种甩手掌柜，完美神隐在家庭里，什么都不会，只知道死读书的家庭累赘。 但两天接触下来，她对苏明允改观了很多。 苏明允其实还挺会干活的，被使唤了也没有不满，不怕脏，也不怕累，甚至一直都能保持温和的样子。 他的情绪很稳定。 沈青禾喜欢这种情绪稳定的人——不是说人不能有情绪，而是尽可能让自己情绪相对稳定，平和，会调节自己的状态。 和这样的人相处，让人更安心。 回家的路上，他们一大家子又一次引来了不少目光。 也有人上来主动打招呼：“明允，明允媳妇，今天上山去了啊？” 沈青禾认出来，这是苏光明家的媳妇沈翠。他们是一个辈分的，但苏光明比苏明允大出快二十岁，所以其实他们两口子年纪都不小了。 沈翠人不算特别坏，但嘴巴不太好。 苏明允笑笑：“是啊。” 苏临苏照主动喊了人，沈翠笑着上来看他们的篮子：“都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看那样子，就差上手来翻了。 沈青禾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笑着对上沈翠：“山上那有什么好东西？一点黄泡，带回家哄孩子嘴。翠嫂子你就住在山边上，还稀罕这个？” 沈翠看出了沈青禾的不满，讪笑了一下：“我这就是好奇。”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家做饭，回头再聊。”沈青禾说着，一手一个拽着苏临苏照直接走了。 苏明允笑了笑，拔腿跟上。 不得不说，苏明允那张脸，还是太好看了。沈翠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啧”了一声，酸溜溜道：“有啥看不得的？男人回来了，架子都大了。我呸——也没见做状元夫人啊！还不是要当泥腿子！” 她嘀嘀咕咕的声音其实不算小。 沈青禾隐约听到了两句。 于是转身就杀了回去，跑到沈翠跟前去，盯着沈翠皮笑肉不笑。 “你说我咋个回来了？”沈青禾一面冷笑，一面挽袖子。 苏明允拉住了沈青禾的胳膊：“青禾，算了，何必计较——” 沈青禾一把抽出胳膊，瞪了苏明允一眼：“凭啥不计较？” 脾气好也不能什么都忍吧？她怕得乳腺癌，所以从来不喜欢太忍。 苏明允被瞪愣了。 沈翠已经被吓住了：“咋个，你还想打人？” 沈青禾只朝沈翠走过去。 沈翠彻底吓住，转头就跑：“明允媳妇，你敢打人，我告诉村长去！” 沈青禾在原地高声骂：“泥腿子咋个了？你不是泥腿子啊！我们屋头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你算老几？再说风凉话，剪了你的舌头！” 苏明允、苏临和苏照，都被震撼住了。 这还是他们的媳妇/娘吗？！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啊！高声说话都不曾有过几回，更别说吵架和打人了！ 第27章 炖鸡风波 骂完了的沈青禾看着沈翠跑远了，冷哼一声转过头白了父子三人一眼，没好气：“回家！” 父子三人愣是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但一个个都百思不得其解：咋个变成这样了？ 沈青禾想了想，还不解气，侧头瞪苏明允：“你刚才拉我干啥子？” 苏明允的回答竟显得有点小心翼翼：“翠嫂子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 “她这样，我们就该让着？”沈青禾怒瞪苏明允：“收拾她两回，我就不信她还敢这样！再说了，你也知道生气坏身子？真怕我坏了身子就该让我出了这口恶气！” 苏明允仔细思索，竟也觉得有道理。 一路往回走，路上还去花嫂子家取了鸡，等回了家，太阳已经落下山去，沈青禾本来打算做饭的，结果却被父子三人联手撵出厨房，让她去接盘盘。 于是沈青禾欣然出门去接孩子。 至于做饭——谁做不是做呢？反正都比自己做得好吃。 盘盘看到沈青禾，本来还玩得好好的，一下就扑过来抱住了沈青禾的腿，表情也变成了哭唧唧：“娘，娘，娘~” 王婶子哭笑不得：“这小娃啊，就是看见了娘，没事也要哭三声。” 沈青禾一把抱起盘盘，笑着在她小脸蛋上亲一亲，亲得盘盘收了眼泪重新挂上笑模样，这才顾上和王婶子说话：“这是想娘呢。嘴上不说，看见我就想起来了。小孩子嘛，都这样。” 然后她跟王婶子道了谢，这才领着盘盘回家去。 抱是抱不动的，抱了一小会儿就让盘盘下来走，又跟盘盘聊天：“下午睡觉了没有？” “睡啦！”盘盘奶声奶气：“婆婆打蚊子！不咬我！” 沈青禾笑：“哦~给你打蚊子呀？那你谢谢婆婆没有？” “谢啦！”盘盘很喜欢和沈青禾聊天，还主动聊她记得的事：“鸡蛋糕好吃！香！婆婆不吃，都给我吃啦！婆婆好！” 沈青禾一听这话，就知道下午王婶子这是把鸡蛋给盘盘做成鸡蛋羹吃了。一时也是感动，牵着盘盘的手道：“那你以后多跟婆婆玩，哄婆婆笑，好不好呀？” “好呀！”盘盘笑眯眯，忙着点小脑袋：“婆婆看到我就笑！我们给婆婆唱歌！” 母女两个一路聊天回家，还没进院子呢，就先看到烟囱里冒出来开的烟。 还有院子里劈竹子的声音。 苏明允脱了外衣，只穿着个里衣，在院子里破竹子。 竹子要编竹笆子的话，要得先破竹子。就是竹子破开，弄成一条条的长条，然后再分出青皮柔韧那一层，内里白色的那层不要。 因为内里那层太脆，容易断。 青皮那一层，又薄又韧。 沈青禾看了两眼，觉得苏明允还怪有干活的架势的。 而且身材不错，身高腿长还有肌肉。 只是那张脸过于文气，看着有点格格不入的。 此时天色都有点暗了，沈青禾皱眉出声：“明日再弄吧。天黑了，都看不清了。” 又是动刀子的活儿，别再把自己弄伤了。 苏明允也听话，“我弄完这一根就收拾。” 盘盘虽然对苏明允还陌生点，但毕竟是父女，好似天然就比对别人更容易亲近些，这会儿她看着热闹，又看苏明允十分用力，就攥着小拳头给苏明允鼓劲：“使劲儿呀！” 她那副浑身都在用劲儿的样子，逗得沈青禾忍不住笑。 盘盘爱看苏明允，沈青禾也就把她放在院子：“你看着你爹，这根弄完了就让他不许再干，抱着你。” 这个盘盘表示听懂了，而且很乐意：“好！” 然后她目不转睛盯着苏明允，就等着苏明允干完了抱她。 沈青禾自己进了厨房。本来想帮忙的，但苏照烧火，苏临做饭，鸡已经焯水过了，已经炖到锅里去了。饭就蒸在上面一层。 看见沈青禾进来，苏临马上开口：“娘，都弄好了，你歇着吧。那些野果子都洗干净了，你带着盘盘去吃。” 苏照也是连连点头：“对对对，娘歇着！” 一方面他们是真疼沈青禾。 另一方面嘛，纯粹就是不想让沈青禾插手做饭。毕竟今日吃鸡呢。做坏了可不行。 沈青禾听得懂他们话语里的嫌弃，一时无语。最后，她还是转身出去了。 苏明允看着沈青禾出来，闷笑了一声。 以至于沈青禾都怀疑苏明允偷听到刚才的话了，所以在笑话她。 沈青禾于是也懒得和他说话了，干脆回屋去干别的。 先把收回来的床单被子先弄好，然后又把屋里收拾了一下，最后准备好明日赶集要带的东西。 背篓是肯定要背的。 还有钱袋子也是要带上的——说起钱袋子，沈青禾想到了一件事情，自家现在就几锭银子。都还挺大块的。 明日去镇上，花这个是不是有点扎眼？ 而且也找不开吧？ 不过现在这么晚了，肯定也是没办法去跟人换的。当然，村里可能也换不开。 或者，还是用粗粮换？ 这样想着，沈青禾就又去装了一袋子粗粮放在背篓里。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鸡汤也是炖好了。 要不说土鸡香呢，这一炖，香味飘得哪都是，直往人鼻子里钻，馋得人直咽口水。 沈青禾甚至都觉得肚子快饿得受不了了。 其他人大概也是个差不多的感受，盘盘过上一小会儿就忍不住问一句：“可以吃了吗？” 每次得到否定回答的时候，盘盘就一脸失望，然后继续盯着锅看。 这个时候，苏明允犹豫再三，还是和沈青禾提了一件事：“青禾，我想着，给娘也端一碗鸡汤去。” 今年年成不好，家家户户都吃得差。他娘那个性格，估计是舍不得给自己吃好点的。而且苏举现在去书院读书了，更想给苏举攒钱。 他一提出这个事情，空气就像是被人洒了一把凝固剂，瞬间就有点儿僵硬压抑起来。 没人说话。 但苏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苏照撅起了嘴巴。 盘盘不太懂，只知道气氛怪怪的，于是小心翼翼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 苏明允顿时都有点儿心虚，甚至不太敢看沈青禾的脸。 第28章 给不给 就在气氛越来越沉重的时候，沈青禾终于开了口：“行啊。” 所有人都看向了沈青禾。 都觉得很意外。 苏临忍不住开口：“娘——” 这一只鸡，为啥要给那边端？他们前几天杀鸡，怎么不给他们端呢？ 苏照也不例外，噘着嘴看沈青禾，眼巴巴盼着沈青禾改主意。 而苏明允其实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也想着一会儿自己不吃，给老娘端一碗去。但没想到，沈青禾竟然同意了。 还答应得不像是不情愿的样子，整个人都还算平静的。 沈青禾先没管苏临和苏照他们的不愿意，只道：“一会儿再给王婶子也送一碗。她帮忙看孩子，我给的那个鸡蛋她还给盘盘做鸡蛋羹了，理应给她送一碗。” 一大锅的炖鸡，他们一家人一顿也是吃不完的。 而且虽然说是一碗，可连菜带汤的，其实一碗里也就是三五块肉。 沈青禾不心疼。 但其实也别小看这一碗汤三五块肉，像这种菜，也就是逢年过节，或是女人生孩子才吃呢。 给王婶子送一碗，不管是苏临苏照，还是苏明允倒是都没反对。 毕竟人心换人心嘛。 沈青禾说完这件事情，才又说回去：“苏临苏照，我知道你们心里气不过。但你们想想，那是你们爹的亲娘，孝顺长辈还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她都生养了你们爹，供了他读书。” “可前几天他们杀鸡，鸡毛都没给我们送一根。”苏照噘嘴，一脸的不情愿。 沈青禾笑了笑：“你们奶奶现在老了，也不咋干活了。鸡也不是她养的。你们大伯娘养的鸡，人家杀给自己的儿子吃，也没啥错。就像我们现在端鸡汤，也是给你们奶奶，不是给你大伯大伯娘的。” 其中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苏临这个时候说了句：“奶奶也一定会给大伯他们吃的。但他们孝敬奶奶的，肯定不会给我们吃。” 这话忒犀利。 也一下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沈青禾止不住笑，觉得苏临年纪不大，看事情却挺明白。 而最尴尬的，则是苏明允。他有心想说一句不是这样的，可话都到了最边上，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甚至，他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说：就是这样的。 结果下一刻，沈青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那是因为你们爹不讨喜啊。他连累了你们。当然，你们奶奶偏心也是事实。所以，将来你们可以不那么孝顺她。只是你们爹不可以。” 苏明允一下尴尬得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像……是自己连累的儿子们。 他这会甚至都不敢看两个儿子。 局促得比两个儿子还像个孩子。 但沈青禾的意思，苏临苏照都明白了。 苏临问沈青禾：“必须送吗？” “嗯。你们爹想送，就让他送吧。”沈青禾笑眯眯，转头看一眼坐在小板凳上的苏明允，借机把丑话说到前头：“孝敬老人吃喝，将来老人看病，该咱们家管的，咱们家都可以管。但有一点，老人家偏心呢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将来是不可能有更多孝敬的。而且，这是你们爹的责任，不是我们的。只要你们爹不用我们去孝顺，他自己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这回，苏临没意见了，点点头：“行吧。” 苏照虽然还是有点不情愿，但也同意了：“好吧。” 苏明允也明白沈青禾的意思了，一时低垂着头没说话。 沈青禾也不管他。 今日相处得虽然还不错，但也不代表她就真觉得他们是一家人了。大家可以当合作伙伴，但有些界限就该划清楚。 尤其是男人，大部分的男人都好像有同一个劣根性，那就是喜欢让妻子孩子去替他孝顺自己的爹娘。 沈青禾才不做冤大头。 就是苏临苏照他们，也不能当这个冤大头。 丑话也说了，沈青禾就拿出了两只碗来，一碗大一点，多盛了两块肉，给苏老太。另一碗小一点，给王婶子。 然后沈青禾让苏明允自己去送鸡汤。而她则是去给王婶子送去。 等苏明允和她都回来了，他们一家人就开饭！ 苏明允提着篮子和沈青禾一起出了门，几次苏明允都欲言又止。 沈青禾看到了当没看到——这种情况少主动问，问了就容易给自己招来不开心。 不过，在快到了岔路口的时候，苏明允还是开了口：“青禾，我知道，娘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今日，谢谢你的大度。” 沈青禾有点惊讶看苏明允，没想到他说出这话。 但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哄她的，她不确定。 沈青禾笑笑：“不是大度，而是这家里本来也有你一份，你孝顺你娘，只要不影响我们，就没关系的。” 苏明允听得出来，沈青禾是真的不生气，不是因为从前怨气才这么说。而是她真的这么想的。 他有点儿愧疚，又有点小小的失落——这样泾渭分明的态度，处处透露着一股生疏。 最后，苏明允缓缓道：“你放心，以后不论我做什么，都会同你商量，你同意之后，我再去做。也不会让你去伺候娘，逼着孩子们去尽孝的。娘对你，对孩子们怎么样，我心里都明白。” 沈青禾但愿他是真的明白。 但这个话题也应该到此为止了：“好了，孩子们都在家等着吃肉呢，快去快回。” 沈青禾才不说自己也嘴馋了——过来这么多天就没见过什么油星子！这哪让人受得了！ 两人各自去送鸡汤。 王婶子一番推辞，沈青禾放下汤碗就走，一句废话都不说。 至于苏明允，敲开门先看到朱氏不耐烦的脸。 那脸色在看到碗的时候稍微和煦了点，但也没有请苏明允坐的意思，只伸手接过碗，进屋去把鸡汤倒到自家碗里之后，一看碗里还有一大半的菜，出来还碗的时候，态度就又有点儿冷淡了：“三弟啊，我就不留你了。娘还被你气得不好受呢。这会看见你，又该生气了。” 苏明允应一声，拿过碗，转身家走。 只是心里却有些茫然：自己觉得如此是孝顺，可或许在娘看来，这些都不值一提吧？所以，自己是不是就多余如此？ 或者，不出现在娘跟前，娘还好受点。 第29章 去赶集 苏明允回到家的时候，沈青禾已经在家了。 饭菜也都摆上了桌。 满满一大盆的鸡汤，另外还拌了个莴笋丝。 莴笋还是花嫂子给的，花嫂子给了三根。两根剥皮切块炖鸡了，还剩下一根就切成了丝凉拌。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是，葱都是花嫂子贴心准备好的。 沈青禾他们一看苏明允回来了，几乎都是精神一振：“回来了？快洗手开饭！” 这一下午又是翻山又是越岭的，体力消耗太大了，这会儿感觉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盘盘刚才太饿，沈青禾已经给她吃了汤泡饭，还撕了半个鸡腿肉给她吃。 没敢多给，怕吃多了消化不了。 看到沈青禾他们期待的笑脸时，苏明允竟有一种眼里看到的色彩都明艳一些的感觉。 那种灰蒙蒙的，沉重的东西，被驱散了很多。 等苏明允洗手坐下，沈青禾就给他们盛汤。 自家人吃，就不讲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了，一勺子下去，就是奔着鸡肉块去的。 农家人自己养的鸡，都伺候得好，鸡油厚厚的，炖出来的汤上面飘着一层油，黄澄澄的，亮晶晶的，闻一闻，全是鸡肉香。 沈青禾给每个人都打了大半碗的肉块。 苏临苏照的尤其多。 大孩子也不怕不消化，多吃点，才能长身体呢。 至于苏明允——那么大个人了，不用特殊照顾。 不过，鸡腿也是剁成块的，没有特地留出来个大鸡腿，所以这会儿倒是不用想着两个鸡腿三个孩子不够分。 盛完了之后，沈青禾发了话：“吃饭吃饭!” 大家这才都拿起了筷子。苏明允将碗里两块肉多的鸡块给苏临苏照一人夹了一块。 等要给沈青禾夹菜的时候，沈青禾捂住了自己的碗：“你吃吧。今天累了一天，也得吃好点。” 苏临苏照其实也不太想要，想要给苏明允夹回去。 沈青禾看出来了，就无奈说了句：“吃吧，你们爹给你们的，就吃吧。” 苏明允对孩子们好，没啥不应该的。毕竟被喊了那么多年爹，也是该好好尽一下爹的责任。 几块鸡肉算什么？ 苏临苏照这才作罢，但也似乎有点不适应这样的事情，都埋头吃肉，不说话。 沈青禾先喝了碗里的鸡汤，又吃了几块莴笋。 鸡汤很香很香，那味道直往鼻子里窜，味道更是鲜得很。 而莴笋炖得很软，筷子一夹就断了，既吸收了鸡汤的鲜美，又保留了它自己的那一点清甜。 沈青禾还挺爱吃的。 最后她来啃鸡肉——好吧，其实这样炖出来的鸡肉比较柴。没那么好吃。这样的做法，真正好吃的是汤。 这个鸡汤，不管是用来煮菜，还是用来煮面，泡饭，都很绝。 不过，沈青禾还是觉得鸡肉挺好吃的。可能是很久没吃过肉的缘故，她觉得口感虽然柴一点，但也很香。 苏明允也觉得很香。但不仅仅是因为他饿了所以吃着香。 他觉得更主要是因为陪着吃饭的人的缘故。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饱。 吃饱了之后，也都有点懒洋洋的，不怎么想动了。 苏照一脸餍足地摸着鼓起来的肚子：“娘，好久没吃这么饱了。我感觉好撑，好幸福啊。” 苏临虽然没说这么没出息的话，但他的表情跟苏照一模一样。 沈青禾也吃了不少，那鸡汤太好喝了，根本停不下来，她喝了两大碗。这会儿也是快动弹不得了，但也不妨碍她给全家人画大饼：“那以后咱们都勤快些，把鸡养好，到时候咱们每半个月杀一只鸡！顿顿都吃饱！” 苏临：……娘又开始骗苏照了。 苏明允笑笑，做了第一个捧场的人：“好。” 苏照眼睛亮晶晶的：“咱们真的能吗？” “能，只要咱们勤劳，就一定能吃饱吃好！”沈青禾努力给苏照画饼：“不仅半个月杀一只鸡吃，咱们三天就买一回肉！每天都吃一个鸡蛋！一人一个！” 苏明允的笑容更深了。 苏照想象着那画面，脸上只剩下了傻笑。 而苏临彻底只剩摇头了：就是没有旱灾时候，咱家也没有富裕到这个地步吧。 盘盘小口小口咬着酸甜的树莓，这会儿也笑出小白牙：“好耶，吃鸡蛋！” 沈青禾满脸笑容捏捏她的小脸蛋：“给咱们盘盘吃鸡蛋！把盘盘养得壮壮的！” 盘盘重复：“壮壮的！” 苏临虽然心里不信，可脸上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 而苏明允看着他们，忽然就从心底里升起了强烈的愿望：自己要努力挣钱去，让他们三日能割一回肉吃，每天都能吃个鸡蛋！ 看着大家都高兴的样子，沈青禾说起了明日的事情：“明日上午我去赶集，苏临苏照你们跟着你们爹早读，早读完了你们一起帮着搭鸡棚。盘盘……盘盘你们看着点。看不过来，就还请王婶子帮忙带。下午咱们就把菜种下去。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带回来的？” 她自己先算了一下自己要买的东西：“咱们家得买一把柴刀，一把锄头，还有一把割草的刀。” 结果苏临苏照都懂事的说什么也不要，只说给盘盘买块糖就好。 苏明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提买纸笔的事情。 家里的纸用完了。 苏临苏照的笔也秃了。 现在家里有些捉襟见肘，还是过一段时间吧。 而沈青禾又跟大家确认了一下种什么菜之后，就赶着大家收拾碗筷桌子消食。 至于鸡骨头——沈青禾打算在院子外弄一个沤肥的坑，平时就可以把厨余垃圾都倒在里头沤肥。 所以这些鸡骨头就暂时扔到了院子的角落里，明日弄好了坑，再丢进去沤就行。 等到晚上洗漱完毕，大家就各自去睡了。 苏明允很自觉去了另外那间屋。这一点，沈青禾很满意。 累了一天，大家几乎都是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沈青禾就醒了——今日要去赶集，王婶子叮嘱过了，一定早点。 王婶子要卖家里编的草鞋和竹筐，必须要早点去占位置。 第30章 热闹的集市 五里镇之所以叫五里镇，是因为它离山只有五里路。 但也别小看这五里路，真要走还要费上许多时间。 他们这里离县城远，真要去县城，马车都要走两个时辰。 五里镇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镇子，因此附近的村民，甚至隔壁镇的村民，都会选择往这里来赶集。 一到了逢集的三、六、九的日子，镇里就热闹得很。 甚至还会有住在山里的山民来卖山货。 事实上，沈青禾他们那一片地方的山，其实都不能算是大山，就是个小山坡。周围比它高的山有的是。而那些住在那些山里的山民们，或许一个月都未必下一回山。 但山民们总能弄到好东西。 有时候是一头鹿，有的时候甚至可能是熊皮。 至于小的野味，那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镇子上还颇有些商户专门收这些山货。也总有那些县城里跑过来卖东西顺带收东西的货郎。 他们离五里镇，差不多是三里多一点。 不算远。 沈青禾背着大半背篓的粮食，就走得有点艰难。 王婶子得知沈青禾要用粮食换东西，其实是不赞同的。 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她比谁都清楚沈青禾他们一家人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不种点菜，吃个葱都艰难！ 王婶子最后只能肉疼地不去看沈青禾的背篓。 两人一路到了五里镇，镇子里其实已经热闹起来了。 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镇子上那些商铺和摊贩都已经开始等客人上门。 王婶子一看这个情况，连忙拉着沈青禾就往桥边一片河滩那儿走。 那地方，就是所有人摆摊的地方。 毕竟镇子里的路就那么宽一点，都挤在镇子里也挤不下。 河滩这里平坦，开阔，都在这里摆摊也摆得下。 王婶子很快就瞄好了一个空的地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自己背篓放在地上占住位置，这才舒了一口气。 连带着沈青禾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王婶子道：“你先去买铁器，我在这里摆摊。你买完了铁器回来，再回来买菜秧秧。” 沈青禾点点头。 镇子上只有一家铁匠铺。价格公道固定，沈青禾过去也不怕被宰。而且这边摊还没彻底摆好，现在也不好逛。 沈青禾往镇子里走去，甚至还路过了原身卖掉的那个铺面。 不过，沈青禾没多看。卖掉了，就和她没关系了。 她只是慢慢悠悠一路逛过去，也趁机熟悉一下镇子里的布局。 镇子的确是挺大的，横竖都有两条长街。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两家酒楼和客栈。 米铺一共有三家。 沈青禾都去看了看。 不得不说，粮食现在真的很贵。贵得可怕。杂粮都已经十三个钱一升。白米更贵，得四十文一升。白面已经到了五十文一升。 可正常的粮价，杂粮十三个钱应该是能买至少四升。 而白米也不过就是五六文一升。 白面也是六七文一升。 这粮食涨得太多了。 可没办法，人活着就得吃。即便这样贵，这些住在镇子上的人家，也是得买。 他们比乡下还不如，乡下可以种点吃的，他们只能花钱买。往年攒的钱，恐怕都不够今年一年贴进去的。 根据沈青禾观察，来买米的人，都是一副愁苦表情，很少有个笑模样。 沈青禾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把粮换成钱，而是摸出了一块银子，买了两斤小米，一斤芝麻。 小米比白米便宜点，可也要到了三十文一斤，芝麻倒是也没有贵得离谱，五十文一斤。 一小块银子差不多是一两半。 换成铜板是一千五百文。 除去粮食的钱，沈青禾拿到的手的就是一千三百九十文。 看着好像还挺多的。 这个换算比例，一下就让沈青禾明白了二十两银子的购买能力，也一下子就有底气多了—— 只是到了铁匠铺，一问锄头，沈青禾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嗯，一把最好的锄头，得要三百文。 这个价格，直接就把沈青禾弄沉默了。 不过想了想现在炼铁的技术，沈青禾又觉得合理了。 嗯，都是手工打造呢。费时费力！ 沈青禾在稍微便宜点的锄头和最好的锄头中间来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了三百文的。那质量，一上手就能感受到。沉很多。 锄头这个东西，太轻了不好用不说，还容易变形。 一旦变形，那就需要回炉重造。 所以，沈青禾觉得，自家还是需要一把好的。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然后，柴刀，割草的镰刀，沈青禾也买得最好的。 最后，沈青禾还买了一把锯子。 斧头太贵，她没舍得买。但锯子却是必须的。回头去山上搞柴火可以用得上，家里做点小东西也用得上。 锄头三百，柴刀五百，镰刀一百五，锯子一百五。 这些直接就去了沈青禾一千一百钱。 就这，那根装在锄头上的木头把，还是沈青禾快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铁匠送的。 刚到手的钱就直接去得差不多了。心疼的沈青禾甚至有一种想说不要了的冲动。 身上还剩下二百九十文。 沈青禾觉得说啥也不能再大手大脚地花了。 把柴刀镰刀还有锄头的铁头放在背篓最底下压着，沈青禾又把锯子和那根木棍小心翼翼抱好，这才往河滩边上走去。 不得不说，背篓现在沉得沈青禾都快背不动了。 少说又加了五斤的重量。 沈青禾艰难回到河滩的时候，感觉肩膀都快被勒破了。 王婶子看着沈青禾抱着的东西，就有些惊讶：“买锯子干啥？也不常用。需要就去铁头家里借一下就行。” 铁头的老爹是个木匠，家里有好几把锯子。 沈青禾笑笑：“总跟人借也不方便。买一把存着也是好的。” 王婶子想想，点点头：“也是。这种东西，买了就能一直放着，啥时候都能用。” 给家里置办东西是好事。和那吃了喝了又不一样。 王婶子让沈青禾把死沉死沉的背篓放在她那儿，她给守着。 然后沈青禾就能空着手去买菜秧秧。 她给沈青禾指了指方向：“那一片都是卖菜秧秧的。你过去看看，挑粗的，硬挺地买。容易活。” 第31章 划得戳 沈青禾谢过王婶子，才过去看菜秧。 受到大环境影响，整个集市虽然人不少，但大多数人脸上都挂着一点愁苦，毕竟米价贵，赚的这一点钱，都不够买一家人一天的口粮。 卖菜秧秧的摊子还真不少，有差不多十来个。 几乎每家都有一两样和别人家不同的种类。 而且，买菜秧秧的人还真不少。 沈青禾先将摊子都看了一遍，菜秧秧没看上，倒是先看上了一棵树。 这是一棵挺大的黄角兰树。差不多婴儿手臂粗，跟沈青禾差不多高。 上头已经起了许多花苞，郁郁葱葱的。 有人看，但没有人过问。 荒年填饱肚子都难，谁会买花树？ 沈青禾多看了两眼，那黝黑干瘦的汉子就赶忙开口招揽：“黄角兰，养了五年了，一开花香得很！买回去种在院子角上，一夏天都香得很！相应（便宜）不贵！” 黄角兰很多人都以为只是香。但其实它白兰植物的花、根、叶都可入药。而且它香味持久，浓郁，味道好闻，还可以熏制茶叶，或是制作浸膏。 沈青禾犹豫了一下，问汉子：“好多钱？” 那汉子就伸出一根手指头来：“一百文。” 一百文啊……沈青禾按住了钱袋子，干笑一声：“我先去买菜秧秧。到时候看钱够不够。” 这就是托词了。 沈青禾根本不敢回头。 汉子虽然失望，但也习惯了。继续蹲在地上等客。 沈青禾则是走到一个有葱的摊子上去买菜秧秧了。 他家苗子好，生意也很好。 尤其是瓜类的苗子，生意更好。 沈青禾先看了看他的葱。葱有好几种，她先看的是火葱子，因根上的皮是橙红色，所以叫火葱子。葱叶很细，味道很香。拿来拌菜，撒葱花很合适。 另外，还有一种普通葱，差不多手指头粗细的葱白，这个适合拿来熬汤。 沈青禾两种都选了一把。然后问摊主：“咋卖的？” 摊主伸出手指头：“五文钱一把。” 这些葱都是摊主提前在家里用稻草捆好的，按把卖。一把还挺多。沈青禾估摸着自家种这两把，涨起来绝对够吃。 然后摊主指了指其他的菜秧秧：“除了南瓜和菜瓜七文钱，其他菜秧秧都五文钱一把。” 一把也就是差不多五六根。 种的多的，还是得多买几把。 不过沈青禾的本来就不多，所以每样一把足够了。 沈青禾选了一把辣椒苗，一把黄瓜苗，一把苦瓜苗，又选了一把葵菜，半把南瓜，半把丝瓜。最后还买了一把豇豆。 一共四十一文钱。 沈青禾摸出四十文：“那一文钱就算了嘛。” 摊主痛快同意了，还送了两根辣椒苗：“这个品种不一样，你回去种嘛，不得拐！下次买秧秧记得还找我刘三！” 沈青禾道了谢，满口答应了。 然后又去隔壁摊上买了一捆空心菜和一大把韭菜根。又花了十文钱。 这下，沈青禾兜里还剩下二百四十文。 一转头看到卖糖的，沈青禾咬咬牙，又买了二十文的糖。 这个东西贵，二十文也没有多少，也就差不多两个鸡蛋大的冰糖块，而且因为脱色不好，略微发黄。 要知道，猪肉今年因为粮食的原因涨价了差不多一倍多，也才三十五文钱一斤。 不过，舍不得喂粮食，猪实在是很瘦，几乎没有什么油。 有人要说，粮食比肉贵，那还不如吃肉算了。 怎么说呢……肉煮熟了，一斤肉差不多能出七两肉就算不错。 这七两肉，够一家三口吃两天吗？ 答案是不够。 但是一斤米可以。 而且米可以存放，但肉不能。 当然，普通人家也不吃白米，都是吃粗粮。那个价格还是比肉便宜的。 沈青禾买这两块糖，是给三个孩子的。 苏临苏照什么都不要，就想给盘盘买点糖，这个愿望怎么也要满足的。 其实麦芽糖更好。也比这个糖便宜。 但今年粮食这么贵，谁还舍得用麦子做糖？ 估摸着等新粮下来才会有。 一下又去了二十文，沈青禾依旧肉痛得不行。 一转头看到了卖陶器的摊子上有菜坛子，犹豫了一下，她去问了问价格，最后花十五文买了个菜坛子。 菜坛子可以泡酸菜。 而酸菜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东西——除了沈青禾家。她就不会弄这个。 但现在，不会也必须会。 不然总有新鲜菜接不上的时候，到时候吃什么？ 而且泡菜酸酸辣辣，也是下饭神器。有了这个，吃饭都能香一点。 沈青禾迄今为止，还剩下二百零五文。 她已经彻底不想花钱了。 但菜坛子都买完了，还是要再买点菜做泡菜的。这个季节……沈青禾最后选了几个萝卜。这个萝卜外皮是红的，内里是白的，适合泡菜。 沈青禾打算回家后找谁家买几个钱的盐水，然后直接再加一点盐和凉白开就行。 这样最简单也最容易成功。 自己从零开始……沈青禾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手艺。 不过，钱都花了这么多了，沈青禾想了想，干脆狠狠心，又去买了一块豆腐和一斤猪肉，以及一斤棒骨。 猪肉和豆腐一起炖，棒骨可以炖汤。 经过这一场，大家身体都太虚了。得尽快补回来才行。不然到时候病了，花钱可比这个厉害多了。 豆腐七文，猪肉三十五，棒骨二十，这就又去了六十三文。 沈青禾摸着钱袋子，决定无论如何都不再花钱了！ 剩下的一百四十三文，存起来。 这一番买买买后，太阳渐渐升高，陆陆续续的就有人离开。 王婶子今日运气不错，东西卖得挺快，这会儿也是准备收摊回家了。不然一会儿顶着大太阳往家里走，又晒又热，人遭不住。 只是她们走的时候，那个卖黄角兰树的人已经换了地方卖树，这会儿她们正好又遇到了。 沈青禾看到那汉子，怪尴尬的。 那汉子看到沈青禾倒是眼前一亮，几乎是追着跑过来：“这位大嫂，买不买？九十文了！真的划得戳！” 看得出来，他是真想把这个黄角兰树给推销出去。 王婶子有点不耐烦：“啥时候了，还买这个？不当吃不当喝——” 第32章 烂好心 王婶子的话是实话。 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这些个花花草草谁还会买？ 那汉子也知道。 所以王婶子这话说完，他也是一脸讪讪，但还是不肯放弃，看着沈青禾：“真的合适。九十文！都养了五年了！你拿回去栽，肯定能活！” 沈青禾觉得，这汉子是真没啥可卖，家里又缺钱。 看着沈青禾没有一口拒绝，王婶子赶忙扯了沈青禾一把：“青禾，你可别烂好心啊。” 沈青禾也知道。 毕竟自己家才刚吃得饱呢。 不过看了一眼那棵树，沈青禾还是犹豫了。 树是真的好。 但…… 沈青禾最终还是点了头：“行吧，不过这个树我弄不动——” “我给你送到家里头去！”汉子很积极，生怕沈青禾改主意。 王婶子有点着急，但沈青禾笑了笑：“婶子，我留着有用呢。不是烂好心。” 她都说这话了，王婶子还能说啥？但看王婶子那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就知道王婶子心里肯定不信。 不过沈青禾真是留着有用的。 于是，回程的人变成了三个。 那汉子生怕沈青禾变卦，眼巴巴看着沈青禾。 沈青禾就给了一半的定金。 但让人欢喜的是那汉子推了独轮车来的，所以沈青禾还可以把背篓放在车上，不必自己背着了。 等回到苏家沟，沈青禾和王婶子家虽然都靠近村头，但毕竟也要从村里走一段。 这么大一棵树，这么大一个人，藏是藏不住的。 几乎一进村，沈青禾一行就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不过，沈青禾目不斜视地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别看这会儿她们都赶集回来了，可事实上，这会儿也就是上午刚过了一半。 一看到沈青禾的人，苏临苏照就带着盘盘出来迎来了。 然后就看到了那一棵树，都愣了一下。 不一会儿，苏明允也出来了，看见那棵树，也是一愣。 沈青禾已经想好了树要栽在哪里，所以就直接让那汉子把树放进了院子里。 至于栽……沈青禾想了想，看一眼苏明允后跟那汉子道：“我们家也不会栽，你要不再帮个忙？” 汉子还没拿到钱呢，当然没拒绝，伸手就要锄头：“大嫂子把锄头给我使使。” 沈青禾就去给汉子现装锄头。 这个时候，苏明允不由分说把东西都接了过去：“你去灶房喝口水，剩下我来弄。” 有人抢着干活，沈青禾当然乐得撒手，只指了指要种在哪里，就进厨房去了。 苏临也跟着进来，掀开锅上的锅盖，露出里头给她留的鸡汤饭：“娘先吃口吧。走了一路，该累了。” 早上出门那么早就没顾上吃东西，这会儿沈青禾真是又累又渴。 刚才她其实也看到卖吃食的，不过那都是粗粮做的饼子，一个个硬撅撅的看着就不太好吃，所以她才没买。 这会儿看见那一碗鸡汤泡饭，沈青禾就知道这是他们特地给自己留的。 那么大一碗，也不怕她吃不完。 沈青禾笑着洗了手，端起饭来吃，入嘴之前又问：“你们都吃过了？” “吃过了。”苏临点点头：“给盘盘也喂了一碗。她的是单独的白米饭。爹给盘盘撕了两块肉吃。” 沈青禾又问他和苏照：“你们两个呢？吃肉没？” 苏临心里顿时暖烘烘，脸上都有点克制不住的笑容：“吃了。爹给盛的。我们都没推。爹自己也吃了一块。” 沈青禾并不关心苏明允这个大人，听见孩子们都吃了，就放心开吃。 只是刚扒拉几口饭，就发现碗底全是肉。 足有四五块。都是肉多的。 沈青禾忍不住笑了，觉得有儿子心疼的感觉还真不赖。 她一面端着碗慢悠悠吃早饭，一面看院子里的人忙活。 苏明允装好了锄头，那汉子帮忙挖了个大坑，然后把那棵黄角兰给放进大坑里。又把水浇透了，这才准备填土。 填土苏明允没让那汉子给填，而是自己拿过了锄头来填土，喊苏临苏照给扶着。 他弄了一大半之后，又让苏临来填，他去抱着盘盘看。 苏临苏照很快就把这点活干完了。 这个时候，沈青禾也吃完了自己的早饭。 除了饭，苏临他们还给她留了一个杂粮馍，沈青禾就拿出去给那汉子：“家里没啥好东西，吃一口垫一垫肚子。” 那汉子起初还不好意思收，苏明允也跟着劝了两句，这才收了。又连声道谢。 沈青禾把尾款付了之后，那汉子就告辞走了。 结果一出去就被村头苏成家的媳妇黄玉兰给拦住了，黄玉兰一脸好奇：“那树是黄角兰啊？看着有点粗，好几年了吧？” 那汉子是个老实的，问什么答什么。 最后，黄玉兰心满意足问到了黄角兰的价格，这才把人放走了。 那汉子挠挠头，推着车飞快走，好似后头有狗在撵。 而黄玉兰转头就去了村尾那边洗衣裳——顺带跟着一帮人分享了这个八卦：“你们不晓得，那个沈青禾，今天买了一棵树！花了九十文！败家哦！” 沈青禾还不知道自己败家这个名声就这么飞快传开了。 她还在欣赏自己的黄角兰树。 这个角落靠近主卧窗户，等开花的时候，估计满屋子都能是香气。 苏照认不出来是什么树：“娘，这个是啥子树，结果不？” 沈青禾摇头：“不结果，是黄角兰树。开花很香的。” 苏照立刻就失望起来。 苏临也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显然不明白买这个做什么。 结果苏明允缓缓开了口：“总是粗茶淡饭，也可让院里满是鲜花清香，此乃雅。” 苏临还是觉得这个不能当饭吃，连个果子都不结，不好。 苏照年纪小一点，有点被忽悠到了。 沈青禾看着苏明允强行替自己解释，不由得发笑，然后实话实说：“雅不雅的另说。这黄角兰开花很香，我想到了个法子，做香膏。只要成了，咱们可以卖一卖，挣点钱。而且就算香膏一时半会卖不起来，这些花也可以串上串卖到镇子里去。” 夏天人人一身汗臭，这个时候，身上挂两朵黄角兰，那简直是造福自己不说，人过去的时候都自带香风！ 苏临表示怀疑：“能有人买吗？” 沈青禾点点头：“荒年就要过去了。而且镇子上也有不少富的。我看那胭脂水粉铺子里还是有客人的。这是不要本的买卖，一文钱两朵都是挣的。” 苏临顿时回头看那黄角兰树，眼底都冒出了光来：“那啥时候它能开花？” 第33章 挨骂了 这头沈青禾他们刚做好午饭，家里就来了人。 来的是苏明允一个同族的堂叔，苏水田。 苏水田来得很突然，沈青禾也有点猜不透他是来干什么的。两家平日也不怎么来往。毕竟村子里五六十户人，住得远的走路得走一刻钟多才行，平时没事来往什么？都是和自家附近这十多户熟一点。 而且山边也不全是大平地，有时候这十来户在这片平地上，另外十来户就在另外一块平地上了，互相之间还有一点高度差呢。 不过来者都是客，沈青禾还是笑眯眯招呼苏明允坐，又让苏临苏照去给他倒水喝。 苏水田是典型的村里老汉，种了一辈子的地，背都佝偻下去，黝黑，脸上皱纹深刻，指缝里还有洗不干净的黑泥。 原身都没有见过苏水田几次。多是苏家有谁办事请客，然后遇上点个头喊一声的经历。 苏明允也很客气。 他与沈青禾笑着说：“小时候，水田叔还带着我们去山上玩过。那时候他们家养了一只大水牛，我还骑在上头摘过桑果儿。” 沈青禾听得点点头：“那你和水田叔好好说会儿话。” 但她盲猜，一会儿苏明允就笑不起来了。 苏水田肯定不是上门来说喜事的。毕竟从进门开始，就不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的样子。 反而透着一股局促和愁苦。 苏明允跟苏水田寒暄了几句，问了问苏水田和他媳妇的身体，问了问地里的庄稼，说了几句很快就收麦子了，苦日子就要过去了。 然后，苏明允终于问到了正事：“水田叔今天过来是有事跟我说？” 苏水田抬头看了一眼苏明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明允笑容还是很热情：“水田叔？” 苏水田叹一口气，忽然起身就对着苏明允要跪下：“叔张不开嘴啊！但叔只能来求你了！” 苏明允吓得连忙一把扶住苏水田：“水田叔你这是干啥？有话直接说就是，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自古长辈拜晚辈，就是折晚辈的寿，晚辈受不得的。 苏水田竟是眼里有了水光，虽然被苏明允扶着坐下了，可却更愁苦了，他连连叹气，摇着头道：“我没脸说啊！没脸说！” 苏明允已经意识到一些东西了，这会儿也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沈青禾。 沈青禾没看苏明允，但脸上表情还是平静平和，甚至还带着微笑的。 可不知为啥，苏明允反而更忐忑了。 总觉得沈青禾其实已经开始生气了——如果苏明允读过书，就会知道，当你犯错时候，班主任笑得越平和，一会儿的暴风雨就越猛烈。 但现在都这个情况了，苏明允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问：“水田叔，到底咋个了？出啥子事了？” 苏水田抹了一把泪花，唉声叹气：“还不是猛儿！猛儿他闯祸了！闯大祸了！” 苏猛是苏水田的儿子。都二十了，按理说该说媳妇定亲了，可这不闹灾了，就拖到了现在也没动静。 沈青禾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实在是找不出更多的印象。 苏明允倒是皱起眉来：“猛儿闯啥子祸了？是把人打了，还是赌钱输了？” 苏水田直摇头。 沈青禾也是看出来了，这个苏猛儿估计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苏明允说的这两样事情，估计苏猛儿都干过。 苏明允这下也猜不出来了。 苏水田叹着气道：“他把人家猫儿坪上李家的闺女肚子给搞大了！现在李家放出话来，要么给十两银子下聘礼，风风光光把他们家闺女娶回家，要么就带人过来，卸猛儿一条腿！” 看得出来，苏水田是真的焦心，说着说着，眼里又是泪花闪烁。 苏水田说完了，又是怒骂：“早晓得这样，他生下来我不如就把他溺到尿桶里！老脸都丢尽了！” 沈青禾想了想：我怎么记得苏水田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前头连着生了三个女儿，后头生了这个儿子才罢休？ 苏明允这会儿知道真相，也是沉默了很久。他大概猜到苏水田过来是干什么的了。 但他还有点不死心，还是问了句：“水田叔你是想——？” 苏水田看着苏明允，期期艾艾：“明允啊，你也晓得，你叔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养老送终，我总也不能看着他出事。我家里到处凑了凑，能凑出八两银，你看你这里……叔是借，等秋后粮食下来卖了好价钱，叔就还！” 苏明允唯有沉默。 他忽然想起沈青禾说的话：苏临去借钱，最后只有花嫂子给了二十多个钱。 花嫂子家里其实不富裕。他们家还有个病秧子弟弟，常年要吃药花钱。二十多个钱，可能已经是他们家手里能拿出来的钱的一大半了。 苏明允这个时候，突然很想问苏水田一句：那天，我儿苏临有没有去你家借过钱？ 但他张了张口，还是没能问出来。 沈青禾在旁边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钱是苏明允带回来的，他要借，她可以给。但是…… 苏水田看苏明允没说话，也是尴尬又局促，小心翼翼道：“明允，叔也是真的没法子了，叔才找到你。你们家刚分了粮食和地……” “水田叔，我娘那儿你没去问问吗？”苏明允看着苏水田，问了这么一句话。 苏水田一愣，也是无奈：“怎么没问？问了，嫂子说她手里也没啥钱，都分给你们了。最后她给了我五百文。” 沈青禾听着这话就笑了。 这一招祸水东引可真是厉害啊——什么叫都分给我们了？ 沈青禾还是不开口多说一句话，只看苏明允怎么处置。 苏明允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娘说，给我家分钱了？” 苏水田搓了搓手：“嫂子倒没这么说，但也就是这么个意思，明格媳妇也说了，他们家现在手里紧，苏举念书花销太大。但也给了二百文。” 沈青禾更想笑了。 苏明允轻声道：“可我家青禾当时到底分了多少东西，大家都是看着的。只有粮食，没有钱。” 第34章 忘恩负义 苏明允这话可算是点了马蜂窝了。 苏水田先是一愣，然后便不知道怎么的，声音就高了起来：“明允，村里谁不知道你媳妇花一百九十钱买了一棵没用的树！咋个，有钱买树，我这个当叔得找你借钱就没了？！” 沈青禾也是无语了：这还扯上自己了！ 苏明允脸上的表情也陡然淡下来。他平静看着苏水田，把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水田叔，前几天苏临去你家借钱没有？” 苏水田顿时更气愤了：“咋个，你的意思是，那时候我没给他钱，现在你就不借给我钱！明允，我看你是把小时候我咋对你好的全忘了！” 这话可有点重了。 传出去，苏明允都要成忘恩负义的人了。 苏明允垂下眼眸，表情有些受伤害。 配上他那张脸，沈青禾愣是联想起一个词来：楚楚可怜。 不过，看得出来，苏水田这个话的确是把他打击到了。 怎么说呢，苏明允记得的那些小时候的美好，现在都成了别人挟恩图报的理由。 这种感觉，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沈青禾都替苏明允感觉到了恶心。 苏水田见苏明允不说话，只觉得他是心虚了，于是更激动了：“明允，你叔我什么时候问你借过钱！这也是其他人那儿都借遍了，叔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找上你！” “而且猛儿也是你的弟弟，你难道就看着他娶不上媳妇被打死？！” “明允啊，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冷血的人啊！” 沈青禾在旁边听着，真是气笑了。 这不就是说她带坏了苏明允吗？ 苏明允也听懂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住了苏水田：“水田叔，你骂我可以。不能骂青禾。这件事情和她没关系。” “咋个没关系？！”苏水田却不依不饶，“我看着你长大的，我还不晓得你以前啥样？！就是你爹在，也不可能不管！” 说着说着，苏水田居然又有了泪花：“还是你爹好。心善得很！也不晓得咋个那时候就非要你娶她！你看看，自从娶了她，你成啥样了！” “科举科举考不上，她也不会种田也不会做生意，就连你娘她都不孝敬！你看你家现在过的啥日子！” 听着苏水田一句句指责，沈青禾是真的无语。 谁说乡下人就一定老实憨厚的？ 谁说吃不饱的时候大家都没力气动心眼子的？ 就在沈青禾打算开口的时候，苏临和苏照忽然冲进来了。 苏临目眦欲裂，死死盯着苏水田：“我爹考不上是我爹自己没本事，凭啥怪我娘？！我娘会织布，会给我们煮饭做衣裳，会教我们认字，哪里就不好了？还有孝顺我奶，凭啥要孝顺！我奶都要饿死我们几个了，还咋孝顺！” 苏照也哭着喊：“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谁也不许说她！” 沈青禾惊呆了。 苏临一直都是个沉默，有些喜欢把心事闷在心里的孩子。 就是打架也没和别人吵嘴，只是直接动手。 而且就是那时候，也没看他激动成这个样子。 可现在苏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那些话更是喊出来的，嗓子都劈了。 沈青禾下意识把两个孩子拉过来，搂进怀里，别让他们再一时冲动，冲过去把人给打了。 至于心里，则是忽然有点被感动得想哭。 就算维护的不是她这个穿越来的芯子，是原身吧，可这种孩子维护母亲的行为，也很好哭啊！ 苏明允刚才也是被苏临他们兄弟俩吓了一跳。 他看着苏临，表情都还有点发愣。 苏临这会儿却像是紧绷到了极点的小兽，谁招他就冲着谁呲牙。 这会儿苏明允那样看他，于是他也冲着苏明允喊了几句：“看啥子看！你是不是想说我不敬长辈，没规矩，没教养？！他算哪门长辈？我那天借钱，他说啥子晓得不？他说，你们那么多田，还要找我借钱，好意思啊！没有钱！你们自己花钱大手大脚，这个时候找我们干啥子！” “苏明允，有本事你打死我！我也不得敬重他！” 苏明允更呆了。 沈青禾死死拉住苏临，不让他冲到苏明允跟前去——毕竟还是个小孩，苏明允真要按住他打，他那里打得过！ 苏明允呆了一会儿，就看向了苏水田，神色很认真问了句：“水田叔，苏临说的是真的？” 苏水田老脸都涨红了，嘴巴嗫嚅几下，最后只挤出来一句没什么力气的话：“哪个晓得真的是要救命哦——” 苏临立刻戳穿了苏水田：“乱说！我那天一看到你，就说了盘盘烧得很，必须要抓药救命了，你现在说你不晓得！” 苏水田恼羞成怒：“你这娃儿，打胡乱说——” 苏临这回被刺激得简直要暴走了，沈青禾几乎快要拉不住。 就在沈青禾打算开口的时候，苏明允忽然厉声打断了苏水田：“水田叔！我家苏临虽然顽劣不懂事，但他绝不敢撒谎污蔑他人！” 苏明允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甚至有点文弱气息的一个人。 苏水田还真没见过苏明允这样大声说话，脸皮也紧绷绷的，一点笑没有的样子。 所以苏水田一下反而不知怎么回应这话了。 苏明允盯着苏水田的眼睛，胸膛狠狠起伏几下后，一字一顿道：“我家青禾也很好。我爹在世时候亲自替我求来的好妻子，轮不到其他人来说！” “这些年，只有我苏明允的不是。是我没本事让他们娘四个富贵腾达，不是她耽误的我！还有，她替我生儿育女，守着这个家，从不抱怨我，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至于孝顺我娘，那是我该做的事！” “父慈乃子孝。我娘偏心他人，苛待儿媳和孙子孙女，是她的错！如何怪得了青禾！” 苏明允这话一下把苏水田惊着了，苏水田一副“了不得天塌了”的表情：“你居然敢说你娘不对，你叔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 苏明允竟难得露出了一丝不耐：“书中可未教过我，父母做错了，做儿子的不能说！更没教导过我，父母偏心不慈，而子女还要一味孝顺！” “水田叔请回吧！既然你也说了，让我们有事别找你。那现在，水田叔还是去找别人吧。我就不送了！” 沈青禾眨了眨眼：不是吧，苏明允居然这么硬气撵人了？我还以为他脸皮薄呢。 第35章 别往心里去 苏明允说这话，简直是让苏水田脸上挂不住。他手指颤微微地指着苏明允，仿佛苏明允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苏明允！我看你是不是连祖宗都要忘了！到底是自家人重要，还是外人重要！她买没用的树有钱，救你弟弟就没钱！” 沈青禾继续看苏明允，很好奇他又会说什么。 苏明允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直接就起身到门口去：“水田叔，按着往日情分，我还喊你一声叔，我家今日不方便待客，您请回吧！” 苏水田却不肯走，屁股像是粘在板凳上，还瞪苏明允：“苏明允，今日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今日你若还这般，别怪我请族长来说道说道！让族长问问你还是不是苏家人！” 苏明允梗着脖子，冷着脸：“水田叔自便吧。” 那样子，是真打算硬刚了。 苏明允这幅态度，苏水田也是脸上彻底挂不住，站起身来，一声冷哼就往外走。 只不过那脚步，怎么看都有点慢腾腾的。 路过沈青禾的时候，那眼刀子更像是要把沈青禾给吃了。 沈青禾才不怕，面无表情看着苏水田，目送他出去。 苏临本来还想说话，沈青禾一拉苏临，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再说话。 这是苏明允和苏水田之间的事情。而且苏明允已经表明了态度。 这个时候苏临再说什么都不合适。容易让人说道苏临小小年纪就不知尊老，目中没有亲缘族人。 现在可不是21世纪，大家门一关，都是过自己的小日子。 苏临但凡将来要干点什么，哪怕就是什么都不干，就留在村里，这名声也很重要。 将来娶媳妇成亲，或者是要干点什么，如果坏了名声，那就都处处掣肘。 苏明允今日这样强势，苏水田真找来苏家现任族长，还搞不好族长要指责谁呢。 苏水田走得再慢，终究也只有那么一段路。很快还是走完了。 沈青禾转头看苏明允，扬眉没说话，然后让苏临苏照去院子把玩泥巴的盘盘看顾好。 苏临却没走，只让苏照去。 苏照也是一步三回头。 那架势，分明是要站在是沈青禾这边，给沈青禾撑腰的。 他们兄弟俩，看来都很担心苏明允怪伤沈青禾。 沈青禾却没有这个担心。 她虽然和苏明允接触不深，但她就是觉得，苏明允不会这么不讲道理。 苏明允深吸一口气，将胸口那股闷气压下去之后，转头看向了沈青禾，温声开口：“青禾，刚才水田叔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青禾点点头：“我不往心里去。毕竟你是这个家的人，是我的丈夫，是孩子们的父亲。你拿回来的钱，本来就应该先用在我们自己家里。一个外人恼羞成怒说的话，我还不至于要往心里去。”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那一棵黄角兰，的确是成了不少人眼里，她败家的证明。 沈青禾问苏明允：“那棵黄角兰——” 苏明允打断了沈青禾：“钱既然给了你，你如何花销，自然由你安排。我也无需过问。这么多年，你把家里打理得很好。” 顿了顿，苏明允又说了句：“若是什么东西，你买了心里是高兴的，那它就绝不是无用之物。” 苏明允这样一说，沈青禾便露出笑容来，点点头：“好，我知道你的态度了。” 不得不说，苏明允这个回答让她很满意。 的确，世上没有无用之物。 只有不识货的人。 而且和价值观都不同的人去吵架，根本吵不明白。 在苏水田他们那样的人眼里，钱都只应该买粮食，或是攒着。而不是要花在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事情上。 幸好苏明允不这样觉得。还算是不错。 沈青禾看了苏临一眼，让他出去了：“我和你爹有话说。” 直到苏明允不会迁怒沈青禾，苏临已经放了心，这会儿就肯听吩咐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等他一出门，沈青禾就柔声跟苏明允道：“刚才苏临说的话，我替他向你道个歉。这么大的，就算知道错怪了你，他也不好意思来道歉赔礼的。” 苏明允苦笑一声，却道：“苏临说的原也没有错。的确是我无用，连累了你们。如果我早就高中，今日你们也不会过这样的日子，我娘她也不会是那样的态度。” 沈青禾听出来了，苏明允是真的有些丧气。 大概考不中这个事情，对他打击是真的挺大的。 沈青禾拿出了鼓励学生的话：“有的时候，运气也很重要。尽全力，听天命，不后悔就足够了。不必给自己太大的思想负担，有时候不是实力不够，是真的运气不佳。只要对得起自己心，不会懊悔，真的就够了。” 人这一辈子，没有那么一帆风顺的。 不过，想想苏明允遭遇的那些事情…… 这不就跟全校第一高考失利，复读两次依旧效果不理想一样嘛——而且科举只有比高考还难的。 心里压力很大就不说了，像苏明允这样的，更是举全家之力供出来的。 那么多人的期望都压在身上，不沉重就怪了。 沈青禾说得柔和而笃定。 苏明允听着，却不知怎么的，心里直发酸发胀。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人人都觉得，是他不够努力。是他神童的名声浪得虚名。 只有沈青禾跟他说，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够了。 这种感觉…… 苏明允好半晌才压下那些酸胀，笑了笑：“我不会同自家孩子计较，况且他那些话原也没错。倒是你，估摸着最近……你别往心里去。” “放心吧，我不往心里去。”沈青禾摆摆手：“反正谁也不敢当着我面嚼舌根。真当着我面，我也会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苏明允陡然想起昨日沈青禾同沈翠发怒的样子：……大概，青禾真的不会吃亏…… 然后，他莫名就放心了。 嗯，很放心。 沈青禾手一挥：“走，吃饭去！吃完饭，小憩一会儿，咱们就该去摘菜了！” 第36章 络绎不绝 不过这个午休到底也没休痛快。 因为苏家族长来了。 苏家族长以前是苏明允的爹。他爹死后，他大哥性格沉闷老实，二哥去了县城里做生意，他又要科举又年轻，所以族长就干脆另外选了。 他爹死之前也想到了这个事情，所以也是留了话，定了两个人选。 最后被选中的，就是苏水金。 苏明允的很一声水金叔。 苏水金这个时候过来……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说真的，沈青禾已经没脾气了。 抹了一把脸，沈青禾爬起来，认命去待客。 而且，估摸着她就算这会儿不出去，一会儿也会被“请”出去。所以倒不如干脆点。 不过还好盘盘睡得踏实，所以没被弄醒。 沈青禾把蚊帐拉好，然后整理好衣裳，拢了拢头发，这才出去。 外头，苏水金脸色不是很好看地坐在厅堂里，苏明允在旁边，脸色上看不出什么来。 这两天的接触下来，沈青禾也算是看出来了，苏明允这个人，是很能藏得住情绪的。 所以轻易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尤其是对外人的时候。 只对着她和苏临苏照的时候还好点。 沈青禾笑着喊了人：“水金叔。” 苏水金掏出旱烟袋来抽了两口，呛人的烟味散开。 沈青禾忍了两秒，还是决定不忍了：“水金叔，咱还是不抽这个了吧？盘盘病还没好利索，受不得烟味。回头要咳嗽的。” 二手烟肯定是解释不清的。 但孩子的事情，都听得懂。 苏水金一听这个，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收起了烟袋子：“不抽了。” 沈青禾笑着道谢：“多谢水金叔的体谅。” 苏水金摆摆手，看沈青禾：“这回你水田叔是真遇到了难处。他借钱这个事情，明允媳妇你怎么看？” 这是越过了苏明允，来问沈青禾的意思。 当然，这也是变相再给他们一个台阶。这个时候，沈青禾如果同意了，那就可以对外说苏明允也是一时冲动。 然后两家就把这次的争吵和不愉快抹了过去。 不过，这是苏水金的意思。 他既然问到了沈青禾，沈青禾就大大方方开了口：“是遇到了难处不假。只不过，一张口就是二两银。要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二两银一家人存个一年都未必存得下来。” “而且，这个事情若是左手倒右手，回头新娘子就带了嫁妆回来还给我们还好说。凑一凑，借一借，挪一挪，都行。可水田叔说，秋收后还。” “水田叔自己都说了，那八两也是凑的。他们家多少田咱们都知道。那几亩田，别说二两，一两银都凑不出来，到时候怎么还？” 沈青禾笑笑：“明知对方还不上，就是在哄我，我怎么能借？” “再说一说，前几天我们家要救命，去借几十个钱都借不出。这会儿张口问我借二两……”沈青禾看着苏水金，反问他：“如果是您，您借吗？” 苏水金还真是说不出这一个“借”字。 不过脸上还是沉沉的。 毕竟，刚才苏水田可没说这个事情。只说了苏明允两口子不仅不借钱，还把他给撵出来。 苏水金半晌没说话。 沈青禾也没觉得苏水金会说话，只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咱们家别说二两，我现在身上就一百多文钱。明允这次回来，倒是带了点钱回来。可说实话，我们家之前家底子都耗光了，不可能不留点钱应急。毕竟有三个孩子要养。我婆母那边又是那么个情况……” “真是在我们家遇到难处时候伸了手的人，我肯定也不会这样。但人心换人心。水金叔，您说对吧？” “而且，那姑娘毕竟是大了肚子。显然也是真喜欢苏猛的。拿个八两过去，有了这个态度，那姑娘就会拦着自家老爹兄弟，不可能真让苏猛吃亏。” 沈青禾笑笑：“再不行，水田叔可以卖地。地也不舍得卖，钱也不打算还，真拿我们当冤大头呢？我家孩子病了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去卖血了。可见啊，水田叔这个事情也没有那么着急。” “大家都不出钱，怎么就偏要我们出钱呢？我婆母也才出五百文呢。” 苏水金听了沈青禾这么多话，没恼，反而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他看了一眼苏明允，忽然又笑了一下：“明允这次回来还知道带钱回来，不错，有长进。你爹要是知道了，指定高兴。” 苏水金都缓和了态度，苏明允也没有道理还要绷着脸，当即也温和一笑：“本来养家糊口，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沈青禾也跟着微笑，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苏水金看了一眼沈青禾，用商量的语气和沈青禾说道：“不过，这毕竟一笔也写不出一个苏字。到外头，苏家人都是一家人。他们家不还钱肯定不敢，真要不还，我做主到时候卖地还钱。你们作为晚辈，也不是真拿不出来，我看不如也意思意思，拿个五百文？” 他这可真是给足了沈青禾脸面了。 沈青禾沉吟片刻，道：“我们可以借三百，但您得做担保人。这钱我也不是因为水田叔，而是因为您水金叔开了口。” 这话的意思也很赤果果：苏水田来借，一个钱没有！但冲着你苏水金的面子，我可以忍了这口气，也可以出三百文。 苏水金苦笑了一下。但却也不是那么恼。反倒是看了一眼苏明允，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总算明白为啥明允他爹要替他求了你过门了。” 这股明白劲，的确是比旁人强。 苏水金点点头，对着沈青禾道：“行，我做担保，这个钱你借给他，秋后还。若还不上，我来替他还！” 沈青禾就更痛快了：“明允，你去写个字据来！” 至于钱——“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剩下的，我拿粮食抵行不行？” 苏水金道：“我先替你拿过去，什么时候你空了，再给我就是。” 两人说得愉快，谁也没想起来苏明允这个一家之主的意见。 第37章 服软 苏明允写这个倒是很快，颇有一种信手拈来之感。 写完了，苏水金看了一眼，很痛快就自己按了个手印。 其实这钱，等于是苏水金找苏明允他们借的。只是苏水金又以苏明允的名义借给了苏水田。 最后，苏水金走的时候，苏明允和沈青禾亲自送他到了大门外。 苏水金背着手慢悠悠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挥挥手：“回去吧回去吧，别送了！” 只是两人仍旧看着苏水金走远了，这才回到家。 苏临和苏照都起床了。 看那样子，还偷听了很久。 这会儿，苏照眼巴巴问：“娘，不是不借吗？咋族长一来，就借了？” 这个问题，沈青禾没回答，反而看一眼苏明允：“你给孩子们讲一讲？” 之所以让苏明允来讲这个事情，也是因为沈青禾想看看苏明允对这个事情怎么想的。 沈青禾想得很简单：苏明允这个不靠谱的，没准哪天就走了，可她还得带着孩子们生活在这里呢。虽然不能受欺负，可也不能跟所有人站在对立面。族长已经明显地开始体谅她们，那就该见好就收了。这事儿，卖族长一个面子，换以后能安稳过日子，值。 苏明允也不着急说，回了堂屋坐下来，才缓缓开口：“这钱，既是借给你们水田爷的，也不是。你们水田爷家出了这个事情，不管他厚道不厚道，但就凭着他姓苏，这事儿，苏家其他人就不能不管。” “否则，苏家人如此不团结，以后如何在外人面前说话？” “这村里，有一半人都是外姓。可咱们苏家人说话底气就是比别人硬，为何？就是因为苏家人团结。” “我们也是苏家人。族长上门，并非真是来为水田爷做主的。而是因为，这个事坏了苏家人的团结。” “你们娘讲明白了咱们家的难处和委屈，也讲明白了缘由，族长并未说任何反驳和呵斥的话，反而与我们商量，能不能走个过场，这便是向着咱们了。” “咱们同意出钱，此时就不是给他苏水田的面子。而是给族长面子，给咱们苏姓人的面子。族长代表的，并不是他自己一人。” 苏明允说着，笑了笑：“日后若是你们去了外头，这些都是要弄明白的。有些事，必须得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苏水田只是他自己，得罪了就得罪了。可族长代表的是一族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至于这个钱数，也是有讲究。真给五百，就等于是说咱们咽下这个委屈了，也让人觉得，他们能牵着咱们鼻子走。少给些，也是我们一个强硬态度。” 苏明允看着苏临：“咱们可以退，也可以受些委屈，但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成了个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说完这话，苏明允又看了一眼沈青禾，笑容似乎深了一些：“这一点，你们娘就做得挺好的。” 沈青禾：……教育孩子就教育孩子，扯上我做什么！ 苏照却很高兴：“娘就是厉害！太厉害了！娘比以前还要厉害！” 沈青禾被夸得有点心虚，心想可别再说了，再说都要怀疑我换芯子了！ 苏明允却给出了个合理的解释：“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有些变化也正常。” 沈青禾决定结束这个话题，站起身来：“好了，说完了咱们就去挖坑挑水了。” 那些菜秧秧，如今都在阴凉地放着呢，一会儿太阳小一点之后就都得种上，争取它们经过一晚上的缓苗，明日就能挺过来。 苏明允站起身来：“我去担水。” 他倒是很自觉。 不过沈青禾有点怀疑：“你会吗？” 苏明允迟疑了一下，但最后态度很坚定：“会的。” 挑水嘛，有多难。 就算不会，也可以现学。 沈青禾也就不废话了，提起锄头就去挖坑。 地已经挖得松软了，这会儿刨坑就很快，两下就是一个坑。 苏明允很快就挑着一担水从沟边回来了。 每一只木桶里，都只有半桶。 苏明允神色略略不自然：“沟里水不深。” 沈青禾点点头，没多说，自然而然吩咐苏临去拿水瓢来，给每个土坑里先来一瓢水。 这样根容易往下扎。 可惜没有肥，不然的话，再来上几颗肥，那效果就更好了。 等每个坑都这样操作一遍，盘盘也醒了。 沈青禾自然而然指挥苏明允：“你去把盘盘抱出来，把个尿。” 她手脏了，没法弄孩子。而且菜秧秧还没栽完呢。 指挥就完了苏明允，她又指挥苏临苏照：“去把菜秧秧都拿出来。” 兄弟两个就赶忙去拿。 沈青禾先让他们两个把葱拿来——火葱子都是葱头，虽然发了一点芽，但都不深。 这些葱头每个之间留一指的距离在沈青禾刨出来的一道浅沟里用力往下杵，让它们都能虚虚立在浅沟里后，沈青禾再用锄头把土刨过去将葱头掩埋上。 最后，再来一瓢水定定根就行了。 小葱和韭菜也是这样种。 不过韭菜更密一些。几乎就是紧挨着放进去。 苏照对葱不感兴趣，但种韭菜时候还是很新奇：“韭菜根居然长这样。娘，啥时候咱们家能吃上韭菜啊？” 沈青禾犹豫了一下：“半个月吧？” 韭菜长得快。如果水和肥都足够的话，就更快了。 苏照忍不住就露出期待的表情来：“那到时候我们怎么吃？” 苏临道：“拌着吃。” 沈青禾言简意赅：“做韭菜炒鸡蛋，或者包饺子，做馅饼。” 这下，兄弟两都对着那两垄还没影的韭菜开始咽口水了。 苏明允抱着盘盘在旁边看着，脸上也是笑容满面的。盘盘更是气氛组，拍着小手掌：“馅饼！馅饼！好吃！” 沈青禾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有点儿恍惚了：好温馨和睦的样子。如果能一直这样的话—— 她低下头，不敢让自己一直想下去，只是开口道：“好了，种空心菜了。” 空心菜和别的菜不一样。别的是种球或者种苗，它纯粹就是割了一把藤，直接把藤埋在土里就行。 它会从每一个小节处生出根来，然后长出新苗。 沈青禾这一把空心菜藤，能种挺大一片的。 等到长起来，估摸着到时候吃都吃不完。甚至只能喂鸡鸭。 不过，沈青禾还挺喜欢吃空心菜的。蒜蓉空心菜，百吃不厌。 第38章 商量 太阳落下山的时候，沈青禾他们总算是把所有的菜秧秧都种好了。 甚至连带着给葵菜，黄瓜和苦瓜的架子都搭好了。 搭架子就要用豆仟子。 这种竹子就是专门用来给瓜类和豆类搭架的。细，但结实，基本不会变形，也不容易腐烂。 虽然其余三大一小一个会干农活的都没有，但在沈青禾的指挥下，最终还是弄得很结实很漂亮，是个标准的架子。 苏照甚至都有点好奇：“娘，你啥子时候学会的这些？” 沈青禾当然不能说实话。因为这都是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一起干活学的。 于是，她一本正经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不是看一看别人怎么弄的，照葫芦画瓢就会了吗？” 于是三大一小除了那个小的，都有点儿自我怀疑：那为什么我不会？ 不得不说，苏临苏照长得还是挺像苏明允的，这会儿三人站在一起，都是那么一副表情的时候，莫名有点儿……萌。 沈青禾“哈哈”笑了两声：“收工收工，回家做饭！” 今日栽的东西不少，如今沈青禾站在门边上看，都觉得成就感满满。 而且更忍不住有一种期待感：等到瓜满架的时候，不知道这里是何等的欣欣向荣！ 甚至现在的院墙边上都种了南瓜和丝瓜苗。到时候，嫩南瓜炒着吃，老南瓜可以留一留，放到冬天都没问题。老南瓜有点甜味，当点心吃还是可以的，给孩子们甜甜嘴。 这一天事情不少。中午那会儿也没来得及做肉和棒子骨，就暂时放着了，这会儿晚上就可以慢慢做，吃顿好的。 苏临只会简单的饭菜，对于肉和棒子骨，这会儿也只能看沈青禾。 沈青禾挽起袖子：“我来弄吧。” 结果苏明允下一秒就把盘盘塞到了她怀中，温声道：“还是我来吧。你说怎么做，我来弄。” 沈青禾：……不是，不必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做饭的。 就在沈青禾要坚持的时候，苏明允说了句：“你今日累了一天了，好好歇一歇。” 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沈青禾就没再坚持。 算了，谁做不是做呢？一样的。 于是晚饭就成了苏明允动手，沈青禾动嘴。 而苏临苏照负责烧火打下手。 肉是带着不少肥肉的。 家里没有油，所以沈青禾让苏明允把肥肉切下来煸油。 等煸出油的时候，就可以把油渣先捞出来，然后将豆腐放下去煎。等豆腐两面都煎得金黄时就好了。 这个过程里，厨房里的香味就没断过。 要不是才吃了一只肥鸡，肚子里也算有点油水了，这会儿苏临苏照能把鼻子伸进锅里去，口水也能流到胸前。 当然，沈青禾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沈青禾干脆就一人塞了一块豆腐进嘴里。 豆腐只是煎成这样其实就很香了。外皮有点脆脆的，韧韧的，内里却是软的，口感别提多好了。 而且猪油煎出来的，就更香了。 而与此同时，那根棒骨也焯水好了，进了瓦罐里，加了一块拍碎的姜一起炖上了。 这汤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等汤的时候，就可以先蒸米饭，把剩下的瘦肉切成肉末。再来点蒜片。 嗯，没有蒜。 沈青禾有点遗憾，觉得自己今天去赶集有点疏忽了：家里调料也是不齐的。算了，下一次去赶场再买吧。反正也要去破钱地。 没有蒜，葱倒是有的，花嫂子给的还没用完。切点葱花备用上。 然后，就着那煎了豆腐的油锅，直接再把瘦肉炒熟了，放点酱油下去。 本来应该加点辣酱或者辣椒的，这个家里也没有——原身不会种菜，也不会做辣酱，都是买着吃。这一没钱，就没得吃了。 不过也好，这样没有辣椒，盘盘也能吃点。 等炒出香味了，就可以下豆腐，然后再加半碗水，盖上锅盖煮一会儿。 贫苦人家，这会儿可能就要往里多放点菜叶子一起煮，这样菜叶子也沾上肉味，一大家子都能吃得饱饱的。 但沈青禾是为了给大家补补身子，而且青菜也没有了，就干脆不放。 反正这一块豆腐也不少，加上肉，他们几个够吃的。 沈青禾想着家里的菜还是不够吃，指不定哪一顿就要吃白饭了，于是就说起自己的安排：“明日我去找花嫂子买点菜，再买一点坛盐水，泡点酸菜，以后吃。你们想吃什么菜？” 苏照毫不犹豫：“藠头！” 苏临也有爱吃的：“豇豆！” “行！”沈青禾点点头，然后看向苏明允：“那你呢？” 苏明允道：“买点嫩姜泡里。早晨吃点姜，能驱寒扶阳，那些大户人家，都这么吃。” 沈青禾点点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好，这个好！” 嫩姜没有老姜那么辣。吃一点，既下饭，又能让身子暖起来，的确是好东西。 很养生。 沈青禾自动略过盘盘：小孩子就别吃酸菜了。 “宋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苏明允重复一遍，真心赞叹：“这话说得极好。青禾你懂得真多。” 沈青禾摆摆手：“乡间俚语罢了。” 苏明允下一句话就温声道：“青禾，苏临不小了，也该送去学堂了。而且苏照也需要启蒙。就算不为科举，多读点书总没有错的。” 这个想法，和沈青禾的观念当然是不谋而合的。 毕竟，读书真的是普通人最能改头换面的机会了。 就算不能中举做官，将来也可以去从事轻松点的工作。不必风吹日晒，也能多挣钱，受人尊重些。 文化的力量，在哪一个朝代都是很有力量的。 不过，现在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沈青禾尴尬道：“咱们家怕是送不起学堂。” 二十两虽然不少，可用在读书上，就少了。束脩首先买个月就得二两银。更不要说买笔墨纸砚还要钱。而且第一次去登门，拜师礼也不能少。 这些钱虽然也能撑几个月，可现在整个家庭里都没有一个进项……沈青禾是真不敢送孩子去学堂啊。手里不宽裕，去了学堂之后，苏临反而更容易受打击。 苏明允点点头，声音依旧温和：“我知道，所以我想着，不如不送学堂，我来教。” 顿了顿，苏明允又加上一句：“若是你觉得我行的话。” 第39章 不自信 苏明允这话透着一股浓浓的不自信。 沈青禾看着苏明允这样，顿时笑了：“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一锤定音：“那就你来教！这样咱们省下来好多的钱！而且，还不用每天赶路去学堂，还节约了好多时间！” 看着沈青禾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苏明允心底那一丝不确定和自我怀疑悄然散去，他也浅笑起来：“虽然我屡考不中，但好歹也下过几次场，经验比旁人丰富些。” 这也能传授给苏临苏照。 沈青禾笑盈盈：“对啊。这都是经验呢。而且我这几日看你带他们晨读，也很有耐心，一看就是能做个好老师的！” 苏明允被夸得有些耳热，面上却尤自维持镇定：“我一定尽全力把他们教好。” 沈青禾看向苏临苏照：“你们以后可要对夫子好些！还不快拜谢夫子？” 她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但苏照这个活泼的几乎是立刻鬼灵精怪响应，站起来就对着苏明允一揖到底：“夫子在上，请受苏照一拜！” 沈青禾笑得快不行了。 苏明允也是笑，耳朵更热的同时，脸上更镇定了：“快快免礼！” 然后，沈青禾和苏照又看苏临。 苏临也被迫站起来，对着苏明允作揖行礼：“先生。” 虽然是被迫的，但看脸上也没有太多的不情愿，只是有点少年人的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 苏明允也把苏临扶起来，并且鼓励道：“我观你天资聪颖，定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沈青禾：……你是个会夸的。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不过，上学时间也是个问题。 沈青禾问：“那每日什么时候读书？是不是还要准备纸笔？” 苏明允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这个的，直接道：“早上读一个时辰，晚上读一个时辰，若是下午不困，还可读一个时辰。” 他顿了顿，像是害怕沈青禾觉得时间太少，所以还特地解释一句：“读书不在时间长，而是贵在学进去。若是学不进去，一日学八个时辰也无用。若是学得进去，一日两个时辰足够。” “而且，这只是我讲学的时辰，他们还需自己琢磨和温习。”苏明允一个劲儿看沈青禾，说着自己的安排：“而且日后慢慢的，苏临还得增加时间。但苏照现在还年幼些，学习太繁重，反而让他失去了乐趣。” 沈青禾听着苏明允这些话，最后欣慰笑了：“这些你不必同我说，你是老师，你安排即可。我相信你都是针对他们安排的，肯定是对他们最好。” 然后，她下意识补上了一句班主任语录：“谁上课不听话，不听讲，你记下来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苏明允从善如流：“好。” 他发现了，自己现在在两个孩子面前，是毫无威信的。 这种事情还是沈青禾来最合适。 至于苏临和苏照的感受——没有人问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既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最后默默烧火。 这个时候，锅里的饭菜也都好了。 豆腐先出锅，骨头汤还得熬。 所以一家人先吃饭，等一会再喝汤。 一人一碗杂粮饭，盘盘的还是白米饭，给她来点肉末和豆腐汤拌一拌，就是一碗香喷喷的小娃娃饭。 盘盘也不用人喂，用小木勺一口一口吃。而且小小年纪就好像已经懂得了爱惜粮食，往嘴巴里喂的时候，会用小手手在小勺子下面接着，万一饭掉下来，就掉在了小手手上。 这个时候，盘盘就会先吃掉勺子里的饭饭，再吃掉手心里的饭饭。 一口一口，认认真真。还不忘记抽空夸一句：“好次！” 要不是盘盘脸上已经吃成了一个大花猫，沈青禾是真的很想亲她一口。 不，十口！ 不，脸都要给她亲肿！ 沈青禾咬一口豆腐，享受着既有肉香味，又有豆腐香的滋味，眉眼弯弯地想：无痛当妈真的挺好的。而且，这发的小孩，也太可爱了！ 最后，一大盘的豆腐，吃的汤汁都被苏照拿来拌饭吃了。 苏临和苏明允可能也想，但可惜的是，他们两个没好意思。 沈青禾没拌饭，因为一会儿还有骨头汤可以喝。 吃过饭，沈青禾负责刷碗。 苏明允则是带着孩子们准备弄鸡圈。 鸡圈的地盘先要画出来。而且要搭地桩，将鸡圈抬高，这样雨水不会漫进去，而且也防止黄鼠狼和耗子直接钻进去。 其实这个风格，有点像苗族人的吊脚楼迷你版。 苏明允也是小时候看父亲搭过，所以还记得怎么弄。 当然，实操经验却是一点没有的。 父子三人就着月光，把鸡圈地用剩下的豆仟子给插了一圈，做成了网格篱笆。 篱笆也没有很高，大半人高。 这样方便往里丢草喂食。 另外还要做一个小门，这样进出方便。 鸡圈从灶房侧边一直到大门旁边。是一个细长条的形状。 到时候，靠着灶房这边做鸡窝，其他地方就让它们自由奔跑。 地方还是很宽敞的，差不多也有十五六平。 沈青禾洗完碗，出来也帮忙弄了一会儿。等开始觉得困了，就轰他们去睡觉。 等他们都睡下，油灯也彻底熄灭，整个院子里都是静谧一片。 虽然只是多了一棵树，多了一些杂物，多了一个还未完工的鸡圈，但也已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沈青禾闭上眼睛睡着之前，忍不住想：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的吧…… 如今没有电灯，手机和电视，沈青禾自发就做到了早睡早起。 天刚蒙蒙亮，沈青禾就已经完全醒了，稍微赖床一下，她就起来了。 然后生火，熬粥，打水洗脸。 又在院子里做了一下体操拉伸，唤醒身体的肌肉和筋骨。 不得不说，早晨的空气，真的是很清新。带着一股露气的湿润，草木的清香。多吸几口，都感觉自己好像是能长寿！ 沈青禾打开院子门，看了看自己种下的菜苗。 菜秧秧们还没开始打蔫，一个个看上去还挺精神的。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太阳出来，还会不会有这么硬挺。 沈青禾心想，等生活好了，再弄点花种子，大门两边还是应该种点花才好看。 正想着，苏明允也出来了。 沈青禾心情正好，就眉眼弯弯跟他打招呼：“早啊。” 第40章 晃眼 沈青禾这个笑容太过明媚，以至于甚至有点让苏明允晃了晃眼。 不过好在沈青禾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转开了目光，并未发现苏明允的微愣。 而后苏明允温声回应：“早。” 就在苏明允要和沈青禾说话的时候，却看沈青禾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猛地一变，然后转身就跑了。 苏明允嘴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然后下意识跟了上去。 沈青禾冲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已经有了一股糊味，只是暂时还没飘散出去。 沈青禾拿着锅盖，一时僵硬：又又又糊了啊！！！为什么啊！ 苏明允也知道沈青禾干了什么了。 看着沈青禾那副似乎被打击得很沉重的样子，苏明允叹了一口气，自然而然伸手从沈青禾手里拿过锅盖：“你去吧笋切一切吧。我来弄。” 沈青禾备受打击地去了。 笋还是前天下午掰回来的。昨天事情多，就忘记了。最后也是怕坏，就焯水了一下。 这会儿沈青禾把笋切成薄片，可以清炒，可以煮汤。 苏明允将昨天晚上喝剩下的骨头汤拿出来，又把糊了一层底的粥给捞出一些能用的米粒放进骨头汤里。然后将骨头汤烧开，放笋片，青菜沫进去煮。 沈青禾讪讪：“煮汤饭啊？” 其实这样应该也没那么好吃了，精华都被熬出去了。 但这些粮食也不能不要了，毕竟现在多缺粮啊？ 苏明允本来不想说这个事情的，但是偏偏沈青禾自己提起来，于是他就“嗯”了一声后，还是与沈青禾提了：“我可以煮饭的。只要你们不嫌难吃。” “难吃”这两个字，直接就让沈青禾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苏明允做的饭都难吃了，那自己做的算什么？算狗食吗？ 不，或许狗食都比这个好吃…… 沈青禾抿了抿嘴唇：“我就是忘记搅一下锅了。下次我记得就行了。” 苏明允犹豫片刻，实话实说：“不只是搅锅的事情，还有火候。青禾，火太大了。而且米如果凉水下锅，最容易粘锅。” 沈青禾简直被苏明允说得抬不起头来：这，这么多毛病的吗？ 她有些狐疑地看苏明允：“你为什么懂这么多？别告诉我你是读书学的！” 书里可不教这个，除非是烹饪大全！ 苏明允无奈叹息：“我曾在山上住了一年。而且这些年在外游学，也是需得吃饭的。” 有时候不能投店，甚至只能在野外露宿的时候，不会做饭，那就只能喝凉水了。 事实上，他会的东西很多。 沈青禾这才想起苏明允的确是能生活自理的。于是一时也是无言：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她转移了话题：“那你会泡酸菜吗？” 这回苏明允终于摇头了：“不会。” 出门在外，他也不用泡酸菜。 沈青禾就说起了一会儿自己要把昨天晚上刷干净的坛子再晒上半日，下午就去王婶子家弄点酸菜水做泡菜。如果成功了的话，七天之后自家就能有源源不断的泡酸菜吃了。 苏明允最开始还未觉察她的目的，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看着沈青禾侃侃而谈的样子，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默默配合。 而等到泡酸菜这个事情说完，沈青禾又给苏明允一个活：“对了，一会儿你带着孩子们去镇子上换钱吧。我想了想，给粮食到底不合适，还是给钱吧。咱们接下来还要养鸡，只怕粮食不够吃。” 鸡虽然也可以吃草，但却不能只吃草。 粮食是必须的。 而且既然选择了要给苏水金这个面子，那就干脆再做好一点，直接给钱，就别让人还要去用粮食换成钱。 “另外，再买点纸什么的。”沈青禾还想着苏明允开班授课的事情呢——作为班主任，自然要想到科目老师的需求！ 说完这话，沈青禾就跑进屋里去，又摸了二两银子出来。 眼看着手里银子越来越少，沈青禾整个人都是心疼的。 花钱如流水啊！花钱如流水！ 不过，为了学习，还是值得！ 沈青禾将银子放到苏明允手里：“孩子读书重要，别太省。该用的，都准备上。” 苏明允将银子揣起来：“好。” 沈青禾又叮嘱他：“苏临肯定什么都不好意思要，你要多在他身上操心些。苏照还好，你多问两句就行。” 顿了顿，想起他们父子三人现在的生疏关系，沈青禾又鼓励了苏明允一句：“你也别灰心，苏临苏照现在只是暂时对你有些抵触和不满，时间久了就好了。他们这两兄弟，都是很好的。” 不知为何，苏明允总觉得沈青禾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个母亲。 反倒像是个……是个……他形容不出来。但感觉得到是不一样的。 沈青禾说完这番话，想着苏明允可能会尴尬，所以体贴地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苏明允看着沈青禾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良久才收回了目光，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柴火后，才起身，去搅动锅里的米粒和汤水。 三个孩子陆续起床。 昨天晚上睡得晚一点，所以兄妹三人都起晚了。 苏临和苏照都有些不好意思我。毕竟，今日晨读也没读上。 就在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儿忐忑的时候，沈青禾看向苏临苏照：“以后念书，每六天休一日。也不必非要天一亮就起。你们自己定一个起床时辰。只要起来了，就能精精神神就行。” 当然，上午的一个时辰学习也是逃不脱的。 苏临和苏照都有点儿不敢相信，最后干脆频频看向了苏明允，用眼神询问：是真的？ 苏明允微微含笑：“你们娘说的，就是真的。” 这下苏照快高兴疯了，扯着苏临的手就和他商量：“大哥，咱们睡久一点吧！” 苏临看着苏照，思忖片刻，定到：“那就辰时四刻开始上课。你可以上课前一刻钟起来。” 洗把脸是足够的。 苏照：…… 沈青禾却拍了板：“这个时辰好。就这个时辰吧。” 八点上课，一个时辰两个小时，正好十点钟下课。 然后正好就避开开始犯困的时候不说，还能在这个时候来帮家里干点活。 多完美！ 第41章 小媳妇 吃过早饭，沈青禾主动请缨洗碗，然后赶鸭子一样让苏明允带着苏临苏照出门去镇上。 她是看出来了，苏照和苏临其实还是很想去镇子上看看的。 只是她去赶集的时候，他们没好意思缠着她提。 今日去买教学用的东西，带上他们两个去，也顺理成章。 而且，沈青禾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他们父子三人多相处。 毕竟，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其实父亲还是能不缺席就不缺席，这对孩子也有好处。 而且，可能她总觉得苏临苏照已经失去了母亲，如果再和父亲关系僵硬，未免太不幸了。 不管苏明允靠谱不靠谱，至少苏明允身上还是有优点的。 学一学，也是好事。 送走了父子三人，沈青禾就主动去找了花嫂子。 这样花钱，钱只会越来越少。 所以沈青禾就想做点什么，挣点钱。 但具体做什么，她心里虽然有许多想法，但一个都没定下来。 所以，她想多接触一些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商机。 沈青禾带着盘盘到花嫂子家门外的时候，花嫂子正要端着盆去洗衣裳。 一看见沈青禾，就忙放下了洗衣盆，拉着沈青禾就进了屋，又问她们吃过了没有。 沈青禾忙道吃过了，盘盘也跟着奶声奶气：“吃过了！” 还拍了拍小肚子：“吃饱饱了！” 花嫂子接过盘盘，狠狠亲了一口：“哎哟真聪明，才多大点，说话就说得这么好了！” 盘盘还知道是在夸她，笑得腼腆又灿烂。 沈青禾主动说起了来意：“花嫂子，我想问问你，你知道不知道山上什么药材最值钱？我想……” “你不是会织布吗？”花嫂子惊了一下，几乎是脱口反问：“怎么还想起挖药了？” 沈青禾苦笑一声：“这回病了一回，不知道为啥，眼睛没那么好用了，织布有些看不清了。所以我就想着，另外找个挣钱的法子。” 花嫂子更吃惊了，拉着沈青禾仔细把她眼睛看了又看，心里是真担心：“那你估计是伤了眼睛了，我看你最近还是要好好养一养。” 顿了顿，她道：“明允不是回来了？你正好也能歇一歇。他虽然……但脾性还是好的。你也别不好意思提，熬坏了你自己可怎么办？三个孩子都还小呢。” 沈青禾应一声。 花嫂子却怕沈青禾是应付，遂压低了声音再说直白点：“你别嫌我啰嗦。咱们女人啊，真要有个什么，男人可半点不受影响。反倒是还能找个更年轻的！到了那个时候，吃苦受罪的，都是咱们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话可太直白了。 直白的沈青禾甚至忍不住笑了一声。 然后，沈青禾点点头：“放心吧花嫂子，我心里有数。我也会保养自己的。不过挣钱这个事情——” 说起这个事情，花嫂子也有话要说：“其实你急个啥？你家还有那么些地。自从官家下令引进了暹罗的稻种，又弄来了辣椒和红薯玉米，咱们这地里可是出息多了。” “现在虽然艰难，但你熬过去这股劲就缓过来了。” 花嫂子叹了一口气：“咱们想挣钱哪有那么容易？要知道怎么能挣钱，我早就去挣了。还等现在啊……” 这话是大实话。 毕竟挣钱嘛，谁不想呢？ 至于进山采药：“山里的路可太难走了，你又不熟悉，连药也不认识，你去采什么药？！” 沈青禾又想了一想：“若是卖吃食呢？” 花嫂子听了这话，更笑了：“卖给谁去？你那吃食用粮不？你用了粮，那你该卖多少？卖多了，人家也不买啊。” 沈青禾彻底被打击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挣钱法子。 最后，沈青禾想到了卖菜方子。但想了想镇子上的那些饭馆，她又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算想卖菜方子，也要考虑去哪里卖。在镇子上卖掉显然不合适。可自己也不好突然就说要去县城。 而且对当地口味也不了解，卖什么方子呢？ 火锅？那个太复杂，她自己都不会。 普通炒菜？别闹了，早就有了。 沈青禾忽然发现，真的就挺难的。 她幽幽叹气。 倒是花嫂子忽然说起了苏水田家的事情：“苏水田家里的事儿你听说了没有？也找你借钱了吧？” 沈青禾点点头。 而后花嫂子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还特地让满仓把盘盘带着去院子里玩：“你是不知道，那新媳妇还没过门，就已经把苏水田他们一家都拿捏死了！” “那新媳妇说了，一嫁过来，她就要当家！” 沈青禾觉得倒是还好：“他们家就一个儿子，谁当家其实都行。” “什么啊！那新媳妇的意思，不跟着苏水田老两口住！他们成婚后，就搬去镇里！她陪嫁的房子里去住！”花嫂子冷笑：“老两口怎么好意思跟去！而且那房子也不大，就那么三间屋。去了都没地方睡。” “而且我还听苏猛说，他反正是不打算还这些借的钱。那意思，是他爹借的钱，他凭啥还。” 花嫂子摇摇头：“这可真是够不要脸的。青禾，你要当心。你借出去的钱，还是要趁早要回来。不然，真要不回来可就心疼了。” 对于这个提醒，沈青禾只有道谢的。 花嫂子看着沈青禾诚恳道谢的样子，心中一软，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昨日买树的事情，该悄悄的。如今人都知道你乱花钱，好些个说的话可不好听。” 沈青禾欲言又止。 花嫂子拍了拍沈青禾的胳膊：“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明允买的。明允读过书，看重这些。你呢，既不好劝，也劝不动。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跟别人说道说道你的委屈。” 沈青禾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说出真相，让花嫂子知道这是她想要的。 不过想想外头的流言蜚语。沈青禾最后还是抱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心态开了口：“是啊，明允毕竟念过书，最喜欢这些雅致的东西。家里布置得好些，兴许他一开心，就能多留些时日。” 说到最后，沈青禾恰到好处低头下去，声音也含糊了起来。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可怜的小媳妇。 第42章 利用上 沈青禾的反应，坚定了花嫂子认为一切问题都是苏明允折腾出来的心。 面对花嫂子的宽慰，沈青禾简直是心虚加心虚，根本不敢多留。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赶紧抱着盘盘回家去了。 回家之后也有不少活干。 昨天又吃了骨头，如今还丢在院子里呢。 还有那剥了竹笋的笋壳也是。 沈青禾想了想，觉得在家里堆肥还是害怕有味道，所以决定还是弄到外头去。 正好茅房后头有个粪坑，粪坑边上还有一小块地方。 直接就在那儿堆肥。 把盘盘放在竹婴儿车里在旁边玩野花，沈青禾则是用锄头把地上的草稍微铲了一下，挖了个坑，然后又去周围刨了点石头来，打算用石头在地上圈出一块来。免得到时候一下雨，堆肥的土堆都被冲没了。 不过，刚刨了几个石头，就听见苏照大声喊：“娘！娘！娘！” 那架势，要是不答应一声，估计他很喊破天去。 沈青禾连忙直起腰，用手做个喇叭，气沉丹田：“在这呢——” 盘盘也觉得好玩，也做出个喇叭来：“在这呢——” 听见声音的父子三人就过来了。 苏照一看沈青禾忙活的这个，就好奇开口问：“娘你干啥呢？” 苏临则是实干派，卷起袖子来就要帮忙。 苏明允则是道：“回家喝口水，一会儿你说，我来弄。” 沈青禾干了这么久活了，也的确有点儿累和渴，于是干脆就锤了锤后腰，直起身来，一起回家去喝水。 苏明允抱起盘盘。 苏临自觉提上小竹婴儿车。 嗯，其实说是婴儿车，就是个竹笼子，小孩子可以站可以坐，有个小桌子可以玩玩具。就是不能四处走动。 盘盘现在可喜欢苏明允了，抱着苏明允的脖子就开始跟他聊天：“娘挖土！锄头挖！给我扯了好多野花！” 她已经用尽全力去表达了，但毕竟就那么点大，语言功能还是不够完善，长句子说得很少，断断续续的。甚至有时候还要停顿一下想一想才能选个合心意的词表达。 还奶声奶气的，发音不标准，听的人多少有点费力。 但偏偏每个人都喜欢给她捧场，陪她聊天。 苏明允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一个劲点头：“哦哦，嗯嗯！真的呀！” 沈青禾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不由自主的夹子音啊！ 回了家，一人先倒一杯早上晾的白开水。 苏照和苏临都渴坏了，捧着杯子喝得咕嘟咕嘟的。 苏明允稍微斯文些，还盯着盘盘喝水。 盘盘看大家都在喝水，也是喜欢凑热闹，捧着自己专用的小杯子，喝得眉开眼笑。就是手还不够稳，容易把水洒出来。 沈青禾看了一眼放在堂屋的背篓：“都买齐了？” “嗯，买了两刀纸。今年是荒年，买文房四宝的人少，故而比往年还便宜些。”苏明允讲给沈青禾听：“回头我还想去存上两刀。家里人多，用得快。” 沈青禾没意见：“你看着办。这方面你定就行了。不必与我商量。” 苏明允又道：“我问了抄书的事情，行情还算可以，我接了两本回来。估计一本书能赚五百钱左右。就是笔墨要自己准备。” 沈青禾顿时羡慕了：要不是我不会毛笔字，不然这个活儿我也去干了！ 苏明允看着沈青禾的那个眼神，生怕沈青禾期望太高：“估计一本书也是要抄半个月的。” 毕竟每日还要做其他的事情。 沈青禾实话实说，万分诚恳：“只要有进项就是好事。哪怕一个月抄一本，也比别人强。” 比如她自己。 苏明允心中的忐忑和不安瞬间被驱散。 他点点头，微笑重新回到了脸上。 紧接着，他又道：“笔也重新一人买了两只。要练一手好字，笔也需得是从小就用。不能太差。” “这些你都看着办。钱不够你就找我拿。”沈青禾也是万分爽快。 苏明允又道：“另外还添了一些油盐酱醋这些。辣酱也买了些。还买了点菜和肉。” 沈青禾：……不敢想他去买菜和肉，穿着这一身，有没有被当冤大头！ 不过，表面上，沈青禾还是很捧场的：“多谢你记得这些，咱们家接下来也能吃顿像样的饭了。” 最后，苏明允从怀里摸出一包蜜饯来：“这是酸甜梅子。盘盘也可以吃。” 沈青禾看出来了，苏明允绝对将来是溺爱孩子那一批。 昨日她刚买了糖…… 今日又买零嘴！ 什么家庭啊！ 沈青禾一个沉吟，苏明允立刻解释：“不打紧，不贵，我有了抄书这个活了。能挣钱的。而且我也请掌柜帮忙打听了，看看有没有哪家需要人写字算账的。我也可以去。” 他叹道：“盘盘病的那样严重，我却没能在身边，我心中十分愧疚。” 所以总想着给盘盘更好的，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 沈青禾听了这话，不由得也看了一眼正光明正大偷听大人讲话的盘盘。 怎么说呢。 这种心态实在要不得。 但做父母的，却很容易生出这样的心情。 沈青禾拿了一颗梅子捏了捏，发现没有核，于是就给了盘盘：“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样的话以后也莫要再说了。” 她不仅给了盘盘，就连苏临苏照也有。 苏临正要拒绝，就听沈青禾道：“你疼妹妹是你疼妹妹，我们却不能不疼你。吃吧吃吧。你爹现在能挣钱呢，咱们吃得起。” 反正也不是天天吃。 苏临这才没有继续拒绝。 但舌尖品尝到梅子的酸甜口感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照则是只剩下了笑——他觉得现在可真好诶！ 沈青禾发完了梅子，本来就要把剩下的收起来，但却冷不丁撞进了苏明允的眼睛里。 苏明允正看着她。 沈青禾：？ 苏明允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梅子。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沈青禾觉得自己明白了。 然后她拿起一颗梅子，大大方方递过去给苏明允：“你也吃一颗！” 苏明允看看沈青禾，又看看她手心里那一颗梅子，一时脑子里”嗡“的一声。 第43章 不速之客 苏明允最后还是接过了那一颗梅子。 只是从沈青禾的手里接过来的时候，他却递到了沈青禾的嘴唇边：“青禾你吃。” 这种东西，多是女子爱吃。 沈青禾一整个僵硬住了。 嘴边的梅子像是淬了毒的砒霜丸，她根本都不敢张口。 沈青禾不张口，苏明允也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反而疑惑看沈青禾，就差问一句你为何不吃了？ 就连苏临苏照包括小盘盘，也目不转睛盯着沈青禾。 沈青禾这一瞬间，想了许多许多的东西。 然后生出一股急智，直接握住苏明允的手腕，将那颗梅子强行推回了他的嘴边，笑着说了句：“你吃，你吃！一家人，每个人都要吃！” 苏明允垂下眼眸，倒是顺从地没有反抗。 也乖顺地张口，将梅子含到嘴里去。 沈青禾这才悄悄舒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手。 就是生怕苏明允再搞出什么骚操作来，她赶紧摸出一颗梅子，放进自己嘴巴里。 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沈青禾不太敢看苏明允现在是个什么反应，只笑着夸了一句：“果然好吃。走走走，你们把东西放起来，然后想想这肉咱们怎么吃。” 说完，她站起身就往外走。 苏明允看着，总觉得她这是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至于刚才——苏明允心头微叹了一声：果然青禾与自己，生了芥蒂，也生分了，到底还是怪自己的。 苏明允起身，让苏临苏照将笔和纸都放起来。然后，他自己则是将那些调味料以及肉也放进厨房里去。 沈青禾直接找了个去弄点菜的借口出门了。 连盘盘都忘了带。 盘盘要追沈青禾，眼瞅着追不上都噘嘴要哭了，被苏明允一把抱起来：“盘盘跟着爹爹玩——” 他耐心哄了几句，盘盘也就好了，只是还不忘扯着苏明允的袖子告状：“娘不带我玩~” 苏明允失笑，捏了捏盘盘的小肉脸：“你娘出门买东西呢，带着你没法拿东西啦。” 沈青禾一路暴走到王婶子家门口，才感觉心情平复了下来。 怎么说呢，怪不适应的。 她觉得苏明允一下突破了她能接受的那个界线。 但这个行为，其实也并不能说苏明允无礼。 只是，这提醒了沈青禾，让沈青禾想起了她和苏明允的关系。 夫妻。 这个除了父母孩子之外，最亲密亲近的关系。 她甚至不敢想，苏明允如果提出回屋里睡，自己该怎么办。 沈青禾一想到这个，就心里沉重无比。 还害怕。 她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有点无措。 甚至想哭。 天杀地，这几天日子过得还算顺心，都忘了这些事情了！ 可苏明允就算是个不错的室友，她也不能接受他成为自己的丈夫，跟自己同床共枕，甚至圈圈叉叉啊。 一想到苏明允可能会提出这个要求，沈青禾甚至都感觉要窒息了。 想跑路。 想立刻跑路。 可她不能跑。也没有地方跑。 但她也没办法接受苏明允的亲密行为。 沈青禾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还有点想哭。 王婶子出来扯葱子准备做饭，冷不丁看见沈青禾坐在那，还有点儿纳闷：“明允媳妇，你坐这干啥？” 沈青禾勉强笑了笑，跟王婶子打招呼：“王婶子啊——我就坐会儿。” “你咋个了？”王婶子却很担心沈青禾，毕竟她这个状态，一看就不对。 沈青禾当然没法跟王婶子分享自己的愁绪，于是只摇摇头，道：“就是有点烦心。没啥大事。” “烦心啊。”王婶子拉了沈青禾一把，“那也别坐在这里，上屋里坐。” 沈青禾就跟着她走。 王婶子笑着劝：“人活一辈子啊，烦心事多呢。你家又是这么个情况，咋个不烦心嘛。但你听婶子说两句，遇到啥事都想开些，别往心里去就完了。” “想得越多，心里头就越烦。不好的。”王婶子拍了拍沈青禾的手。“苏水田借钱那个事情，我们都晓得咋回事。” 她还以为沈青禾是为了苏水田借钱，还搬出族长的事情不痛快。 沈青禾摇摇头：“那个事情我还没放在心上。我就是觉得，有些事我不想做，可不晓得咋个拒绝。” “直接说就是。”王婶子也是很干脆：“你不想做，你就说你不想。” 沈青禾想了会，最后笑了笑，点点头：“对，婶子说得对。我直接说我不想就对了。未必还敢强行逼我？” 以苏明允那个性格，强上……不太可能。 再拒绝个几次，他估计就更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而且，实在不行，也可以直接告诉他，自己说不想这些亲昵。觉得太肉麻。 想通了之后，沈青禾只觉得眼前的阴霾都好似散去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于是笑呵呵说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我来跟婶子换点莴笋。” 王婶子拍了沈青禾一下：“自己去砍就是，还跟我说啥子？反正我们屋头人少，也吃不完。卖也不好卖——” 不好卖是客气话。王婶子为了给儿子攒钱再娶个媳妇，吃不完的菜都是去镇里摆摊卖的。 甚至有时候还去县城那边城门口卖。 沈青禾立刻就说：“婶子不要我的粮，我可以后不敢来了。” 王婶子无奈：“那你少给点。你拿走吃，还省了我好多功夫的！” 这一点沈青禾没客气：“这个可以。” 沈青禾最后砍了三根莴笋，还摘了两根黄瓜。 看着沈青禾麻利弄掉莴笋老叶子，留下嫩叶准备吃的样子，王婶子甚至都有那么一瞬间是恍惚的：明允媳妇真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青禾收拾好了莴笋，就带着菜回家了，老叶子留给王婶子带回去喂鸡和猪。 只是刚走没多远，就碰到个妇人。她娘家姓左，叫啥名字都忘了，都管她喊左大脚。因为她那个脚的确是又宽又大。 左大脚家不住在这边，她家离花嫂子他们近一些。这会儿跑到这边来，沈青禾估计是为了找自己的。 以前左大脚家里是给沈青禾送菜的。 左大脚很勤快，家里的地，边边角角都是利用上的。 之前，左大脚和沈青禾关系还不错。 但现在嘛—— 第44章 买菜 沈青禾就算猜到了这是来找自己的，但看见左大脚了也只当是没看见，自顾自自己走。 但是沈青禾不理会她，左大脚虽然尴尬，也是立刻迎上来：“是青禾啊——” 沈青禾叹了一口气，厌恶地挥了挥手：“哪里来的苍蝇，好吵人啊！” 左大脚被骂了这么一句，也是有点儿恼怒，但脸色只变了一下，她就缓过来了，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只是有些讪讪：“青禾啊，我来给你赔不是了！你看我之前，实在是说话不好听。那天啊，我和你何大哥吵了几句，心里头不高兴，这不是说话就难听了——” 沈青禾只当没听见，继续闷头赶路，默默加快了速度。 左大脚就追着沈青禾走：“我们也是好的几年的交情了，你就莫要跟我生气咯嘛！” 沈青禾继续走。 左大脚却一直跟着，一边跟一边跟沈青禾说各种各样的话，企图让沈青禾原谅她。 结果这一跟，就跟到了他们家里。 沈青禾却不想让她进院子，只能扬声喊：“苏临苏照！” 苏照立刻屁颠颠跑出来：“娘！啥事！” 一看见左大脚，苏照脸上笑容也垮下来，噘着嘴就开始不满：“娘，她咋过来了？” 沈青禾把东西递给苏照：“来，拿进去。” 苏照应一声，忙接过莴笋和黄瓜就进去了。想着，赶紧放下东西后来帮沈青禾。 结果沈青禾腾出来手，站在自家大门口，冲着左大脚一笑，然后一手一扇门，直接就把门给关上了，连门都没让左大脚踏进一步。 关上门，沈青禾拍了拍手上的灰，轻哼一声：“哪里来的苍蝇，嗡嗡嗡，烦死人了！” 然后，她就进灶房收拾菜去。 莴笋嫩叶和嫩尖要掐下来，煮汤煮稀饭炒着吃都是可以的。 然后要把莴笋削皮，剥出里面碧绿的肉来，这个才是莴笋正经可以食用的部分。又脆又嫩还多汁。生吃熟吃都美味。 结果没想到，苏明允还在门外。 他弄完了石头圈，回来准备按照沈青禾说的，把那些垃圾都倒在那肥堆里的时候，发现进不去门了。 而且门口还有个人在不停聒噪喊门：“青禾~青禾~你开门啊——” 苏明允上前推了一下门，发现门是从里头别上了。 这一下，左大脚也看到苏明允了。她眼前一亮，然后就跟苏明允说起了话：“明允兄弟啊——” 苏明允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人嘴巴有点臭。 不过，他还记得左大脚的。左大脚一直给家里送菜的事情，他也知道。 苏明允盯着左大脚，慢吞吞含笑问了句：“左嫂子来送菜？菜呢？” 左大脚是空着手来的。 一听苏明允这话，倒是很尴尬，她搓了搓手，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眼睛里的光就更亮了。对待苏明允的态度也更热情了：“明允兄弟啊，你听我说，这不是前段时间我家菜不多，就没法给青禾送菜了吗？现在我特地多种了点，你看，我还接着给你家送菜吧？价钱还是老样子就行！” 顿了顿，左大脚一拍腿，“嗨呀，什么老样子，我再多送点，不加钱了！你这回来了，要吃的菜可多了不少呢！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计较啥子？” 左大脚期期艾艾看着苏明允：“明允兄弟，你看着这个菜钱——” 苏明允还盯着左大脚看。 看得左大脚笑僵了脸，这才缓缓开口：“我们有菜吃。以后就不用送了。青禾面子浅，不好意思说难听话。我也不想说难听话。只是以后左嫂子还是别来了。不然我怕我们忍不住骂人。” 说完这话，他就敲门喊门：“苏照！” 苏照早就趴在门口听着呢，这会儿一听苏明允喊自己，立刻就拉开了门，十分殷勤把苏明允迎接了进来：“爹，快进来快进来！” 这还是苏照头一回这么狗腿，那副样子，看得苏明允想笑。 门当着左大脚的面，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左大脚想跟进去，差点被门挤了。 她站在门口，也笑不出来了，忍不住就高声喊了两句：“当哪个不晓得，不就是王婆子给你们送菜了所以才不要我的嘛！” 不过要骂也不敢。 毕竟还想着继续卖菜呢。王婶子家菜的不算多，那是因为家里人少才能卖出去一部分。但要供应沈青禾他们家的——难。 所以，左大脚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左大脚气鼓鼓转身走了。 门背后，苏照“嘿嘿”地笑出声来，转头就去跟沈青禾说这个好消息了。 却没看到左大脚走了几步后，看见沈青禾种在路两边的菜，就使劲儿踩了一脚那个空心菜。 而此时，苏照已经和沈青禾说完了，末了还不忘哼哼两声：“活该！那时候娘都那样说了，她反把娘数落一顿，我就饿死，我也不会再吃他们家一口菜！” 沈青禾被逗笑了：“你还挺有骨气。” 苏明允将院子里存下的菜叶子骨头，鸡蛋壳什么的都扫到撮箕里头，又把沈青禾刚弄下来的莴笋皮也扫进去，勤快地开门出去，绕到屋后，把东西都倒到那个堆肥的池子里。 只是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被踩的空心菜，皱了皱眉，上前去把空心菜扶了扶。 回去后，沈青禾已经在切莴笋片了。木耳也泡上了——是的，今日吃木耳莴笋炒肉片。 苏明允买了油，还买了肉，今日高低要吃一顿炒菜。 沈青禾看着苏明允进厨房来，就喊他先洗手：“手洗干净，一会儿帮我把木耳掐一下。” 这边的木耳不是那种东北秋耳。 而是肉质肥厚的大木耳。 大的一片能有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 肥厚脆嫩，还是很好吃的。 不过因为大，所以吃的时候就要掐一下，去掉上头的木渣子，然后掐小块一点。 苏明允乖乖照做，然后忽然说起了买菜的事情：“王婶子家的菜怕是不够我们吃，我们自己的一时半会吃不上，让花嫂子家再送点吧。” 沈青禾也是这个打算：“嗯。我觉得行。不过花嫂子他们家人多，只怕也不够吃。我回头问问咱们家的佃户。” 苏明允紧接着又说了句：“我想去山上，把屋旁边的地都种上一点菜。” 结果，沈青禾却摇头拒绝了：“没必要，太高了，咱们也没法天天上去。一次摘多了也吃不完。” 而且，她心里也有别的打算。 第45章 大厨潜力 苏临这次却很支持苏明允的想法，主动请缨道：“我可以去摘！隔天去！” 他不怕累。 比起吃不饱，累一点不算啥。 沈青禾知道苏临的想法，也知道经过之前的事情之后，这孩子是饿怕了。 俗称有心理阴影。 毕竟饥饿这种事情，真的是能让人发疯。 那种胃里好似有火在灼烧的感觉…… 苏临这个情况，其实从他吃饭就看得出来。 虽然苏临明显已经克制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吃得快，而且发现锅里还有剩下的，就会想拼命塞进肚子里去。 沈青禾之前不说，是怕自己说了让苏临觉得自己觉得他吃得太多。 而且这种心理阴影，也只能用吃饱了饭的饱足感去消。用家里满满的粮食去消。 沈青禾对上苏临的眼睛，笑了笑：“光种菜，咱们就只能永远吃菜。可如果种点其他的东西，或许咱们能换成钱，不仅能买肉，还能买菜吃。” 她轻声细语的，却让苏临和苏照眼睛都亮了：“种什么？！” 钱！虽然他们两个隐隐约约猜到爹回来是带着钱回来的，但到底有多少钱他们是不知道的，而且现在花钱这么多……虽然爹娘脸上还没有愁容，但他们两个很担心钱花完了之后，又得挨饿。 而且沈青禾现在不织布，也没了铺子，总觉得家里一点挣钱的法子都没有了。 沈青禾看着两人这个表情，思忖了一下之后，就跟两人说道：“种什么我还没想好，但我想的是和草药有关。种粮食，野兔子，野鸡，熊，野猪搞不好都被吸引来了。尤其是熊和野猪，人碰不到就算了，碰到了就是危险的事。” “就算人没碰到，那些庄稼都被它们吃光了，咱们也收不到。” “草药就不一样了。这些东西，没什么动物吃。而且也不会吸引人去偷。毕竟好多人都不懂，只以为是野草了。”沈青禾笑笑，看着苏临苏照认真思考的样子，就干脆再给他们一个难题：“种什么，你们可以想一想。或是去镇里打听打听也行。” 包括苏明允在内，他们都没想到沈青禾会这么说。 更没想到沈青禾竟然有让他们两个小的决定的意思！ 苏照已经露出了为难：“这个事情我不晓得去哪里打听呀。” 苏临也是皱眉为难。 沈青禾却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继续笑道：“都是家里的事情，你们虽小点，但也是家里一份子。总不能什么事情都只靠我和你们爹操心。你们也一起想。没有好主意，咱们再考虑别的就是了。至于打听，你们可以动一动脑子。办不好也不要紧，只当是好玩。” 苏明允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好像明白沈青禾的主意了。 只怕不知道种什么是假。 想锻炼两个小的是真。 对于这个事情，苏明允也觉得可以。尤其是那句“办不好也不要紧，只当是玩”，更让他觉得有些触动。 当然，苏临苏照两人听到这一句话后，明显也是放松了许多。 只是沈青禾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说辞，被苏明允当成了是胸有成竹。 事实上，她是真没想好种什么。 想要短时间内挣到钱，就必须种植短时间能长出来的药材。这就很让人为难。 这就是个美丽的误会。 话说得差不多了，就该炒菜吃饭了。 苏明允自然而然提起铲子，看向沈青禾：“你来说，我来炒。” 沈青禾：……算了，谁炒不是炒？好吃就行。 于是她就把炒法仔细说了一遍：“先倒油，油烧香了之后下肉片炒。肉片炒得差不多了，就放花椒和蒜片，放莴笋和木耳炒一起炒。莴笋炒熟了就可以起锅了。然后不用洗锅，直接继续炒莴笋叶子。什么都不用放，就放点盐就可以。” 木耳怕炒不熟，已经是焯过水的。 所以只要莴笋熟了就可以吃了。 沈青禾只说了一遍，但苏明允却做得很好。 那架势看着很有大厨的风范。 沈青禾看着苏明允，不由得肃然起敬，觉得他还怪厉害的——其实或许苏明允还可以去当大厨的？ 等炒得差不多，苏明允用铲子弄了一块肉，示意沈青禾尝一尝：“看看熟了没。缺不缺盐。” 沈青禾用手指头小心翼翼捏起来，放进嘴里，然后就烫得直“斯哈斯哈”。不过，即便烫成这样，她还是冲着苏明允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苏明允唇角就翘起来，然后一转眼看到了苏临苏照和盘盘，又铲起两块肉，先给苏临苏照，又拿盘盘的小碗，给盘盘也弄一块，放到那儿，跟留着口水眼巴巴的盘盘柔声说：“先给你晾在这，凉了吃。” 盘盘还是听得懂，有耐心，乖乖点头。 苏明允就笑容就更深了。他把菜铲进盘子里，也不用洗锅，直接就着炒完肉菜的锅把莴笋叶子炒了。 莴笋叶子看着一大筲箕，但其实一炒熟，就没剩多少了。彻底熟了之后放点盐，就起锅。 黄瓜刚才就已经切片拌好了。 拍黄瓜块不容易入味，所以沈青禾干脆切片凉拌的。这会儿味道也已经腌进去了，很下饭。 一家子坐在桌子边上，五口人，三个菜，其中还有个肉菜，怪丰盛的。 苏临有些高兴，又有些发愁。 苏照还想不了那么多，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就捏着筷子捧着饭碗，眼巴巴等着开饭。 苏明允和沈青禾坐下来，苏明允自然而然拿起盘盘的饭碗，准备给盘盘先弄一碗肉肉拌饭，“你们先吃。” 沈青禾也不客气，直接开吃：“吃饭啦！” 苏临的焦虑，在饭菜入口的时候，就暂时消失了。 不得不说，苏明允可能真的有做大厨的天赋。真的很好吃，很香。哪怕调味品如此简单，也是香得让人可以多吃一碗饭。 至于苏明允，给盘盘一块肉，又弄了些莴笋炒肉的油汤给她拌了白米饭后，也开始一边自己吃，一边给盘盘喂饭。那一口肉一口饭再来一口菜菜的样子，让沈青禾又觉得苏明允还挺有带娃的天赋的。 不过，原主记忆里倒是没有关于苏明允带娃的印象。 沈青禾悄悄看苏明允，嚼着肉沉思：所以，他又是怎么忽然转变的？还是以前他在家时间太少，和原主相处太客气，所以原主没使唤过他，就没开发出这个技能？ 不过，沈青禾也没纠结：反正他愿意带，就让他多带！ 第46章 随他去 吃饱喝足，还没等收拾完桌子，盘盘就已经困得揉眼睛了。 于是沈青禾带盘盘午睡，苏临苏照洗碗，苏明允则是终于可以歇一歇了——他这一上午干的活也是真不少。 坐下那一瞬间，苏明允也是忍不住舒了一口气。累是真累啊。 但也是真的高兴。 这一点，从苏明允上翘的嘴角就能看出来。 苏明允觉得，从前回家，和这次回家的感觉完全不同。以前和青禾，虽然也生了好几个孩子了，青禾对自己也好，但始终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客人。在家只觉得拘束，不自在。 尤其是科举落榜之后，青禾看着比他还要着急和失望。 他便有些不想久留。 但这次，竟是全然不同了。家里的活儿都是大家一起干，他吃的饭菜也并非精心准备比其他人都要好一些，更不是谁也不能打扰他读书。 回来这么久，青禾除了让她教导孩子们读书之外，一次都没问过他还要不要科举，读书怎么样。反而带着他种菜，上山—— 苏明允觉得这样的日子，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自在。 合上眼睛之前，苏明允还想，明日得上山去了，山上的陷阱不知道有没有弄到了山鸡或者野兔。 苏临和苏照兄弟两个这会儿也在说悄悄话。 苏照有点发愁：“哥，你说咱们种什么好？去哪里打听呀？” 这个问题，苏临也想了很久，这会儿其实反而有了点眉目了。他道：“我想下午再去一趟镇上。你去不去？我们药铺问问，他们收不收草药。什么草药用得快，要得多。什么草药贵。” 他低声道：“山上肯定还有很多药材，咱们就是不认识。而且我看他们后院也有晒药地。咱们勤快点，帮忙干点活，顺带可以偷偷看看都是长啥样的。以后去山里找。” 苏照听得简直两眼放光：“哥，你好聪明啊！” 对于弟弟的崇拜，苏临浅笑着，揉了揉苏照的后脑勺：“那是，不然我怎么是你哥呢。” 苏照迷惑：“难道不是因为你先出生吗？” 苏临淡定道：“因为我比你厉害比你聪明，所以就能比你先出生！” 苏照“哦”了一声，忽然就发起愁来：“那盘盘一定是最笨的！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啊？” “那咱们兄弟俩就养着她。不叫她嫁人。”苏临自然而然。 苏照点点头：“也行。” 睡梦中的盘盘小嘴巴动了动，不知梦见了什么。 苏照又跟苏临说起苏明允：“我感觉爹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哥，这真是我们爹？是不是换了一个我们没发现？” 苏临：…… 他无语地看苏照：“咋个换？我们难道会认错人啊？就算我们认错了，那他特地跑来帮我干活啊？一天想啥子呢。” 不过，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爹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苏照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后，颇有些认真地说：“我喜欢现在的爹。比以前好。” 苏临良久也轻轻“嗯”了一声回应。 苏照又问：“哥，你说他还走不走？” 苏临还是过了很久才回答：“我也不晓得。” 苏照没说话了，苏临将最后一个碗洗好，刷锅水舀到潲水桶里去，又去洗了个手，就带着苏照回屋去睡午觉。 沈青禾起来的时候，苏明允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 潲水桶的水也被他提出去倒进粪坑里，而且鸡圈基本都有了雏形了。 不得不说，那把锯子派上了大用处。 锯竹子的时候，就很好用。 苏明允已经做好了鸡舍的墙壁和地板。 到时候只需要组装起来就行了。 这些墙壁和地板，都是二指宽的原竹片并排排列，再用一根竹子对半剖开，一上一下夹紧这些竹片，就可以固定得很稳当。 沈青禾被苏明允这一手漂亮的活给惊到了：“你真的好像什么都会干。动手能力好强！” 苏明允被夸得嘴角翘了又翘：“比不上正经的篾匠手艺。” “太谦虚了。”沈青禾认真批评他：“过度的谦虚就是虚伪了。” 苏明允彻底笑了：“那便不好做个虚伪的人了。” “我是不是可以去买小鸡养了？”沈青禾看着那鸡圈，觉得今日可能就能弄好。 “嗯。”苏明允点点头：“最迟明日，就能去抓鸡回来。不过，明日该上山去看看了，咱们什么时候去？” 沈青禾毫不犹豫：“那后日去抓鸡！明日咱们上山去！” 定下明日上山后，沈青禾就帮着苏明允一起干活。 直到盘盘醒了，兄弟俩都没出来，沈青禾纳闷：“今天睡这么久？” 结果苏明允就笑着说了句：“两人出门了，说是要去镇子上。我看是把你说的话听进去了，估摸着是去药铺里了。” 沈青禾有点震惊：“那你没拦？” “为何要拦？”苏明允也纳闷了：“不是青禾你让他们——” 沈青禾有些无语：“你们下午不上课了？” 苏明允：……忘了这事儿了。 沈青禾叹一口气：“算了，晚上补上吧。” 苏明允应一声。而后沈青禾又道：“他们读书启蒙是大事，虽然在其他事上要多锻炼他们，但也不能耽误了读书。” 说起这个事情，苏明允忽然很想问沈青禾：“你将来打算让他们考科举吗？” 对于这个问题，沈青禾实话实说：“我觉得，要看他们自己。等他们大一点，他们自然就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被旁人逼着上学，考科举，他们应当不会觉得多痛快的。没有那个必要。” “考与不考，只在他们自己。”沈青禾看苏明允：“你也不许逼他们。若是读书有天分，你就多教一点，教深一点。若是天分不那么好，也不必太勉强。但至少要把字认全了，算数也要会。” 苏明允听见这话就笑了：“青禾，苏临苏照都很聪明，都是读书的好苗子。” 沈青禾也笑了：“我其实也这么觉得。不过，小孩子爱玩是天性，也别逼他们太紧。不利于成长的。” 什么时候就要做什么事。 学要认真学，玩也要好好玩。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鸡圈子的进度突飞猛涨。 第47章 强卖 盘盘醒了之后，沈青禾就在旁边哄着盘盘玩，她仍给苏明允打下手。 毕竟只要搭好了鸡圈，明天就可以去买鸡了。 沈青禾也不打算买小鸡，而是直接买半大的鸡或者是可以下蛋的鸡。 这样的话不用太操心，好养活，而且还能够很快有代收。 两人这头正忙活着呢，就听见门口有动静，两人都以为是苏临苏照兄弟两个回来了。 结果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了左大脚。 左大脚挑着一对篮子。 篮子里是满满当当的菜。 萝卜，空心菜，黄瓜，总之这几天已经出来的菜都有。 看着还很新鲜很漂亮。 只是这个菜量，他们一家人至少得吃一周。 沈青禾看见是左大脚，顿时就挑了挑眉。大概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了。 当时就气笑了。 而苏明允也知道左大脚来的目的。 他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痛快。 左大脚却好像没有发生中午那件事情一样，反而一如既往的热情，直接就挑着那对篮子走进来。 声音很大：“青禾妹子呀，我来给你们送菜了哟！” 沈青禾探头一看，果然发现路边还有两个人在等着左大脚。 这会儿她们都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呢。 沈青禾想也不想，起身就拦在了左大脚的前面。 这种强买强卖的手段，他如果这一次不阻拦，下一次左大脚还敢。 可沈青禾就是有钱买菜，也不想吃左大脚他们家的菜。 不过下一刻沈青禾就被苏明允扯到了一边去。 苏明允挡在了前面，不悦地看着左大脚：“中午话已经说清楚了。” 左大脚根本就不接苏明允这话，只是笑着问：“明允兄弟呀，这个菜放到哪里？要不还是给你挑到厨房去？” 还特地拔高了声音，好让外头的两人听见。 左大脚这个架势就好像是一早就说好了要过来送菜一样。 苏明允却没有吃哑巴亏的意思，根本就不让分毫，只是冷冷看着左大脚：“左嫂子，你的菜还是拿回去吧，我们不买。” 左大脚的笑容一下就僵到了脸上。 她有点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沈青禾。 左大脚以前和沈青禾打交道很多，也算了解沈青禾的性格。今天用出这一招就是觉得沈青禾就算心里憋屈也不好拒绝。 只能吃个哑巴亏。 结果没想到不等沈青禾说话，苏明允就开口拒绝了。 不过左大脚既然敢送菜来，也不是没想过会遇到什么事儿。听到这话之后她放下菜篮子，就开始赔笑：“明允兄弟呀，以前是我不懂事得罪了你们，但是你看我这菜都摘了，洗都洗过了，你们要是不收它就只能烂了呀——” “我们这些人种点菜也不容易！” 左大脚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来的那两人。 苏明允只有一句话：“我们不买菜。” 左大脚立刻就要给苏明允跪下。 感觉下一秒她就能哭天喊地起来。 沈青禾当然不会给左大脚这个机会，她直接就抄起了墙边上的扫把。 然后直接冲出去，对着左大脚就是一顿扫扫扫，那灰都扬得老高。 左大脚除非是想站在原地吃灰，否则就只能往后退。 沈青禾冷笑一声：“你自己摘了菜洗了菜关我什么事，是我让你摘的吗？是我说了要买吗？” 她一面说这话，一面往前扫。 左大脚只能步步后退。 沈青禾也不等左大脚回话，劈头盖脸地冲着她一顿输出：“我家没钱的时候你怎么不送菜来？让你宽限两个月都不行，平日我照顾了你多少？哪一样短你钱了？” “倒是你最好的拿去镇上卖，差一点的才给我送来，我说过什么吗？” “我说我没钱了，你是怎么说的？你让我没钱就别吃菜，别摆那个大少奶奶的谱。” “现在我手里有钱了，你还想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我告诉你，那是——做梦！” 沈青禾一面说一面使劲儿地扫地，就这么一步步把左大脚逼出去。 眼看着沈青禾这么咄咄逼人，左大脚一屁股就坐到了大门口，拍着大腿就哭开了：“我就说了那两句话呀，我都给你赔不是了，你还要咋个嘛！要不是你家里要那么些菜，我种那么多菜干啥子！现在中都中了，你说你不要了——” “我们容易吗？我们费了那么多的心血，最后要眼睁睁看着烂在地里……” 左大脚还真心实意地哭起来了。 而跟着左大脚过来的那两个人，这会儿也跑过来了。 其中一个对着沈清河就说：“你这又是何必嘛！她都给你赔不是了，再说了，她种那么多菜，不就是为了卖钱？你那会儿又没有钱，她拿去卖给别人也很正常。” 帮着左大脚说话的这个人姓刘，人称刘三嫂。 另外一个也是苏姓家族里的媳妇，沈青禾记得她的丈夫好像叫苏坤。 苏坤媳妇看着也不太赞同，细声细气开了口：“青禾嫂子，要我说这事真的没必要闹成这样。今天左嫂子喊我来，也是想让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她都有这个态度了，你又何必还要计较不放呢？” “反正你家也是要吃菜的，我保证以后她给你送的菜又好又新鲜——” 沈青禾看着苏坤媳妇有点要准备啰嗦的意思，就赶紧开了口：“是呀，我家是要吃菜的，但我就是不买他家的菜。我可不吃这个菜，我也不吃他家的菜。” 沈青禾冷哼一声：“我怕吃了不消化。” “菜是你的，钱是我的。我花钱，我想买谁的就买谁的。你还想强卖？” 沈青禾又是一扫把过去，扬起好些灰：“左大脚你也别跟听不懂人话似的，中午我就跟你说过了，你现在提的菜过来干啥子？真当我不明白你想干嘛？” 左大脚不想吃亏，只能又往后挪了挪。 最后，她眼珠子转了转，可怜兮兮地跟沈青禾商量：“这些菜就把我送给清河妹子你的赔礼，你看行不行？” 左大脚把菜篮子往沈青禾跟前推了推，整个人就是伏低做小。 沈青禾看着左大脚，更无语了：谁说乡下人就朴实没心眼了？这不八百个心眼子的吗？ 第48章 道德绑架 左大脚真的把姿态放得很低了。 刘三嫂和苏坤媳妇两个人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在看向沈青禾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点谴责的意思。 沈青禾要是再拒绝的话，只怕以后在村里的名声都要臭了。 刘三嫂更是说了句：“都是一个村里差不多就得了呗。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苏坤媳妇也跟着说：“可不是这个道理吗。都是一个村儿的，哪有那么大的仇呀。这两篮子菜可值不少钱呢——” 苏明允看沈青禾半天都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就又走上前来。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沈青禾推了回去：“你就别说话了。” 有个态度就行了。 这口恶气，沈青禾自己不自己出了，都觉得对不起原主。 然后苏明允就看见沈青禾对着左大脚冷笑了一下：“识相的快点滚，否则就别怪我把你的菜扔了。到时候你想再带到镇子里卖都不行——” 左大脚她们三个根本没想到沈青禾竟然这么油盐不进。 而且看得沈青禾都开始卷袖子了，左大脚甚至还有点慌。 不过左大脚还是觉得沈青禾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于是强忍着心慌，哭喊道：“清河妹子呀，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收下我家的菜吧！你说你们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这一点小钱，干嘛跟我过不去呢——” 左大脚光是哭喊还不够，还想抱住沈青禾的腿。 但是沈青禾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后退了一步，没让左大脚得逞。 不过已经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周围住的那几家都出来人看了。 就连王婶子都过来了。 不过除了王婶子之外，其他人也就是看个热闹，并不再往前来。 王婶子一过来看见这个情况，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看见那些菜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王婶子毫不犹豫站在了沈青禾旁边：“左大脚，当时你做得多难看？这会儿又跑过来想喊人家买你的菜，不合适吧！” 换成是谁也不会买的。 沈青禾眼瞅着都困难成那样，跟左大脚商量缓两个月再结菜钱都不行。以前沈青禾没少给左大脚东西。 有时候，左大脚少送点儿，沈青禾也没介意。 人得将心比心。 左大脚寒了沈青禾的心，这会儿还想要沈青禾买她家的菜，那不是笑话吗？ 结果左大脚一听王婶子这话，立刻就抹起了眼泪：“我公公又病了，这眼瞅着就没钱买药了——青禾妹子不要我的菜。我公公可就要死了——” 这下王婶子都有点迟疑了。 其他的人就更别说了。 毕竟人命关天呢。 沈青禾冷冷的看着左大脚。觉得就算是没有之前的事情，也不能买左大脚家的菜。这人人品就不行。 苏宁苏照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一看见这个情况，吓得立刻跑到了沈青禾身边，给沈青禾撑腰。 苏宁还看了苏明允一眼。那意思有点责怪。 苏明允摸了摸鼻子尖，觉得有点冤枉：可真不是我不护着你娘啊…… 沈青禾把两个孩子也拉到了自己身后，同样也看了一眼苏明允，那意思是让苏明允把两个孩子给看好。 苏明允：…… 眼看着舆论越来越偏向左大脚，沈青禾也索性拔高声音扬声道：“左大脚，你公爹病了，你们没钱看病，那是你们两口子没本事。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这些年难道你们全家就靠我那点菜钱养着了？” 左大脚不知道沈青禾到底要说什么，但却知道别人越同情自己，那这菜就越容易卖给沈青禾。 没看上次沈家族长跑来一压沈青禾，沈青禾还不是乖乖把钱借给了苏水田？ 现在只要所有人都向着自己，那沈青禾肯定还是只能乖乖掏钱—— 所以犹豫了一下之后，左大脚就大声说道：“我们家就那么一点的，我男人身体又不好，可不是，就靠着这点卖菜的钱活着了——” 沈青禾轻笑一声：“如果这样的话，我好歹也算你的衣食父母吧！那怎么我没钱的时候，你就敢对我恶言相向呢？” “人都说买卖不在情意在。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家有困难了，你帮衬一把不为过吧？况且我都不是叫你白送菜，只说缓两个月，等到家里粮食下来了就补给你。” “可你不同意呀。你看我连陪嫁的铺子都卖了，觉得我以后是买不起这菜了，所以连忙就把菜都卖到了镇子里——我说什么了？我骂你一句了没有？” “从前让你送菜，你一个月送没送够斤两，我也没有与你计较过。但是现在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比较好。村里这么多人家了，谁家没点富余的菜呀！” 沈青禾笑盈盈地看向了刘三嫂：“刘三嫂，你们家也种了挺多菜吧？我看你们家那莴笋挺好的，明天给我送点儿呗？” 又看向了苏坤媳妇：“苏坤家的，你们家那个菜苔长得也不错，后日给我送点？对了，你们家我记得养了挺多鸡的，也给我送几个鸡蛋来？” 刘三嫂已经动了心，迟疑地看了一眼左大脚，最后觉得还是自家落点实惠好，于是喜笑颜开地说道：“我家也攒了20个鸡蛋准备卖呢，青禾妹子你要不要？” 沈青禾大大方方地点了头：“要啊。那一会儿刘三嫂你就给我送来吧。” 苏坤媳妇儿急忙问：“那我那儿还有10多个——” 沈青禾却没有说也送来，只是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苏坤媳妇：“最近几天就不要了，先把刘三嫂家的20个吃完再说。” 这下苏坤媳妇儿就有点儿责怪刘三嫂了，觉得刘三嫂抢了自己的钱。她脸色变来变去，好悬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最后只是勉强对沈青禾笑道：“那青禾嫂嫂回头可一定要我家的呀——你吃完了就跟我说，我立刻给你送来！” 沈青禾痛快答应了：“好啊。” 不过至于以后到底跟不跟苏坤媳妇说，那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第49章 巧妙 他们这些对话，其他村民当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时有不少心动的人。 当时就凑过来问沈青禾要不要东西。 沈青禾的回复一律都是：我家没种菜，肯定需要买菜的，只不过这两天不需要，还有的吃呢。 于是大家兴冲冲家兴匆地过来问，却都铩羽而归。 但也没有那么生气，毕竟以后还有机会的。 有聪明的就想，自己不如每天早上过来问一嘴，或者干脆每天下午过来问明天要什么。 免得被别人抢了先。 最郁闷的要属于左大脚了。 眼看着大家纷纷都站在了沈青禾那边，她有点急了：“你能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还想继续缠着沈青禾。 但这回都不需要沈青禾动嘴，就有其他人替沈青禾说话了：“哎呀，左大脚人家都说了，这几天不用买，家里还有，吃不过来。总也不能让人家浪费钱吧。” “这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就是，就是。左大脚你有点强人所难了。” “左大脚，你还是早点把菜拉到镇上去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让左大脚气得涨红了脸，胸部一下一下起伏。 沈青禾都害怕他撅过去。 不过好在左大脚的身体还是很好的，最后还是扛住了。 只不过她今天打定主意要把菜卖给沈青禾，索性就坐在路上不起来了：“反正你今天不买我的菜，我就不走了！” 听着这个无赖的话，沈青禾简直气笑了。 不过她这会儿也不和左大脚争辩冲突了，只是柔柔弱弱地看向了群众们：“大家可帮我看看呀，这不是欺负人吗——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假如大家都不记得刚才的那些事情，或许还真的会觉得沈青禾是个柔弱女子。 只不过，刚才和现在实在是挨得太近了—— 所以大家看着沈青禾那副样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心情复杂。 而心情最复杂的就是属于苏明允。 他还真没见过沈青禾这样一面。 但不得不说，这样解决事情其实挺有智慧的。 属于兵不血刃。 而苏临苏照两个人完全就是对沈青禾的仰慕了：娘好厉害呀！ 最后左大脚几乎是被大家联手拖走的。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再帮着左大脚施压。 毕竟都还想卖菜给沈青禾呢。 这万一沈青禾觉得他们跟左大脚是一伙的，将来也不买他们家的菜怎么办？！ 左大脚当然心不甘情不愿。 可以架不住众人的齐心。 甚至害怕左大脚再继续找沈青禾闹事，刘三嫂还劝左大脚一句：“你说你当时把人得罪死了，这会儿还想把东西卖给人家，本来也是难。” “还是把菜留着，明天卖到镇上去吧。” 左大脚这会儿心里有苦说不出。 她哪知道沈青禾还能起来？！ 本来以为沈青禾这辈子都会被她婆婆压得死死的…… 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 左大脚气的几乎要呕血。 看着刘三嫂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左大脚最后一口唾沫啐在了刘三嫂的脸上，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啥子！好吧，不就是也想把菜卖给沈青禾？！” “但是要不是你在里头挑唆，我能跟沈青禾撕破脸？！” 左大脚还要继续再骂，刘三嫂气得跳起来给了左大脚一个耳光：“你个疯婆娘，你还敢骂我！” 平白挨了一巴掌，左大脚哪里肯干，于是又跳着脚打回去。 两人就这么在路上打了起来。 最后头发也扯散了，衣裳也抓破了，就连鞋子都掉了，脸上胳膊上全是伤。 至于那些水灵灵的蔬菜，一个个也是倒霉，滚落了一地！ 好在很快两人就被拉开了。 拉开他们的是朱氏。 朱氏诧异得很：“你们俩平时好的都快穿一个裤衩子了，怎么这会儿打起来了？！” 左大脚心里委屈得很，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三嫂听着左大脚说的那些话，也忍不住嚷嚷几句。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朱氏听得只想笑：这两个蠢货。 于是朱氏抿着嘴角笑道：“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呗。你们俩也别吵也别打。刘三嫂家里也没种多少菜。但是刘三嫂你可以把做大脚的菜拿过去卖呀——” “不就是费了一点事儿吗？你俩这么友好，难道还在乎这个？！” 朱氏捂着嘴笑起来：“在这里打来打去的像什么话，指不定沈青禾心里笑成啥样了！” 她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反正她又不天天去镇上，哪里知道菜卖多少钱，你到时候贵个一文半文的，谁能知道呀？？” 她的这个话，让左大脚和刘三嫂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眼看着他们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注释，拢了拢头发，心情很好地走了：沈青禾不是喜欢买菜吗？那就让她买个够！ 反正那些钱也落不到自己手上，沈青禾自己也别想留！ 朱氏一路回家，眼珠子转了转又绕去了苏老太太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当个笑话一样跟苏老太说了。 苏老太听得也是捂着胸口气得不轻：“还以为她果真那儿学好了，都开始种菜了。结果没想到还是买菜吃！” 说实话，苏老太就见不得老三媳妇儿那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 只是娘家殷实一些，有什么好摆谱的？装什么官太太呀？一天到晚的，总是那副样子，傲得很！ 当然苏老太还是很恨沈青禾克的苏明允科举不成功的。 更恨沈青禾勾的苏明允对自己不亲了。 朱氏当然知道自己的婆婆在想什么，所以这会儿笑盈盈地说了句：“当时她手里可没分到钱。粮食也刚刚够吃的。而且明允还回来了——她这么大手大脚的，莫不是明允带了钱回来？” 一听到这个话，苏老太更是气得够呛：老三带钱回来了，一个子儿也没给我！全都给了沈青禾！ 苏老太一拍桌子，恨恨道：“贱人！” 一转头，她又站起身来：“不行，不能让她拿着钱这么装阔！那么多野菜不能吃？非要花钱买？” 第50章 再上山 沈青禾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些事情给村里带来了什么影响，更不知道刘三嫂和左大脚打了一架的事情，更不知道朱氏在苏老太的面前搬弄是非。 但打发走了左大脚，沈青禾还是很高兴的。 然后她带着盘盘玩，让苏临苏照给苏明允打下手。 看着父子三人一起弄鸡圈，还挺好玩的。 至于兄弟两个出去，到底干了什么事儿，沈青禾没有问，苏明允也没有问。 反倒兄弟俩各自都有点心虚。 晚上的时候，家里就吃上了炒鸡蛋。 鸡蛋是刘三嫂新送来的。 价格和镇上一样。 其实本来应该是要便宜一点的，但是沈青禾也没太计较这种事。 反正不在村里买就得到镇子上去买，到了镇子上不还是这个价吗？ 吃晚饭的时候，苏明允就和兄弟俩。说起了明日要上山的事情。 一听说要上山，苏临苏照就有点儿止不住的兴奋。 苏临还好一点，苏照完全就掩饰不住：“哥，你说山上的陷阱到底套着野兔子没有？” 对于这个问题，苏临摇了摇头，“这个我哪知道呀，得看运气吧。” 这个时候苏明允开了口：“其实还应该在陷阱上放点诱饵。” 听到这个话，沈青禾顿时有些后悔：“对，我那天怎么没想起来！” 不过这次既然想起来了，沈青禾就不打算忘记，她起身，用一个布袋子抓了一把小米：“野鸡应该喜欢吃这个吧。” 至于野兔子，沈青禾觉得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能诱惑到它们。 草这个东西不是到处都有吗？ 这次去沈青禾，打算多捡一点野核桃。 虽然经过了一整个冬天，但是现在这些野核桃竟然还没有坏。 虽然沈青禾有点不敢给孩子们吃，但是给鸡吃是没问题的。 不敢想吃了野核桃的鸡能长得有多肥。 不过看着兄弟两个兴奋的样子，沈青禾还是把丑话说到了前面：“明日早上起来，你们两个得先上一个时辰的课，然后咱们才能出发。” 兄弟两人听到这话顿时都蔫头巴脑的。 沈青禾看着他们这样，又笑眯眯开口：“明天中午咱们在山上吃饭。下午再回来！” 兄弟两人又高兴了。 就连看着沉稳的苏临也不例外。 毕竟说破天去，这个年纪还是孩子呢。 老成只是假象。 沈青禾让他们俩高兴了一会儿之后才说起今天晚上的安排：“现在你们俩先得把下午的课补上。我去刷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苏临勉强还能保持镇定。 苏照则是叫苦连天：“今天就要开始上课呀——” 苏明允没敢吱声。 但是沈青禾摸出了一根竹鞭递给苏明允：“若是有扰乱课堂纪律，不听话的直接打，不用客气！” 当然真的打孩子沈青禾是不支持的，但是适当的吓唬一下还是很好的。 毕竟这么大的孩子，又有几个是为了心中的理想在读书呀？不都是因为大人逼的吗？ 让他们心里有个怕的，也好管一些。 沈青禾抱着盘盘悠哉悠哉地去洗碗了，留下父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事实上，刷碗的时候盘盘也不是那么老实的，一个劲儿地想来帮忙。 不过她这个年纪真的只能帮倒忙。 所以沈青禾这边也是鸡飞狗跳的。 等到好不容易把碗刷完了，沈青禾立刻抱着盘盘出去了——这么大最喜欢模仿大人了，可是家里总共就那么几个碗，要是摔一个。只怕下回吃饭就有一个人得用竹筒了。 灶膛里一点没烧完的木材还在持续地提供的热能。 让沈青禾留在锅里的水慢慢变得滚烫。 这就是一家人洗脸洗脚的水了。 是，不过这个时候时辰还早，盘盘也不困。 于是沈青禾就搂着盘盘坐在院子里小声地给她讲故事。 讲的是西游记。 盘盘其实还有点听不懂故事。 更听不懂故事里的深刻含义。 沈青禾只是用最简单的语言给盘盘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听懂不听懂不要求，反正就是学着说话嘛—— 月朗星稀，轻柔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撒在沈青禾和盘盘的肩膀上。 像是给他们俩披上了一层轻纱。 朦朦胧胧而柔润。 苏明允时不时抬头看上一眼。 再看看认真听自己讲课的两个孩子。 心头忽然就涌上了一阵巨大的满足。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苏明允就起床熬粥了。 说实话，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之后，苏明允是不敢让沈青禾再进去熬粥了。 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喝糊掉的粥。 不好喝。 等到粥熬的差不多了，苏明允就把两个儿子都喊了起来。 早上精神头最足，脑子最清楚，是最适合读书的。 苏临还好，苏照简直眼皮都在打架。 然后被苏明允一张凉帕子盖在脸上，人顿时就清醒了。 看着苏照那副样子，苏明允的嘴角忍不住噙了一丝笑意。 苏临忽然问了句：“你以前读书也要起这么早吗？” 这个问题让苏明允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其实我读书的时候年纪已经不算小了。正常人7岁开蒙。我是9岁。当时我比其他的孩子都要大。而且家里离得远，所以要三四日才能回家一趟。” “每日早晨我要自己起来熬稀饭。否则这一天都没得吃。” “但是如果起晚了，就会耽误上课。所以每天我都是天亮就起的。” 然后一边烧火熬粥，一边读书。 苏照顿时心生钦佩：“你可真是厉害呀。” 反正换成是他的话，根本就起不来。太困了，每天都睡不够呢！ 苏临垂下眼眸，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了些什么。 但苏明允这个时候却打开了书：“好了，准备开始上课。先学半个时辰，等吃完早饭再学半个时辰。” 一口气学两个时辰，他怕孩子们会坐不住。 而且那个时候也很饿了，作为过来人，苏明允深知饿狠了的时候是什么东西都学不进去的。 沈青禾起来的时候粥已经安好了，孩子们也在读书了。 就连洗脸的热水，灶上都有了。 沈青禾伸了个懒腰，美滋滋地想：有时候当个废物也挺好的。要不以后自己都晚一点起吧，反正苏明允都是要起来教孩子们的。他爱做饭就让他多做一点！ 吃过饭又读了一会儿书，眼看着兄弟俩都快坐不住了，苏明允就干脆的合上了书本说：“走吧，去山里了。” 老规矩，山路不好走，盘盘还是寄送去王婶子家里。 第51章 留兰薄荷 上山的路还是那么不好走。 不过这一次中途没有停留，大家直奔山上去，中间只是停下来摘了两次树莓，捡了一点核桃，所以比上一次上山的时间节约了很多。 很快就到了半山腰的草庐那边。 把东西放在草庐前面的平地上，之后几人就一起直奔陷阱。 毕竟大家都很想知道那几个陷阱到底有没有抓到东西。 第一个陷阱是空的。 苏临苏照看上去有点失望。 沈青禾虽然也有点失望，但也觉得只是情理之中——要是陷阱那么容易抓到猎物的话，人人都去当猎人了。 更何况苏明允还不是专业的猎手。 所以沈青禾笑着道：“抓到了是运气，抓不到也很正常。” 苏明允也点点头：“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抓不到一个地。” 甚至有些陷阱就从来没有抓到过猎物。 苏照撅嘴：“好歹也给我们来一个呀——” 第一个既然没有，苏明允就把陷阱重新盖回去，然后沈青禾在上面撒了一撮小米。 其实多撒一点效果应该会更好，但谁叫现在粮食这么贵呢？ 第二个陷阱里也依旧没有抓到任何猎物。 第三个也一样。 这下苏临和苏照都彻底失望了。 只觉得苏明允弄的这些陷阱，应该根本就抓不到猎物，就是哄着他们玩的。 直到第四个陷阱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陷阱已经塌了。 苏照惊呼一声，马上就跑了过去，苏临也是紧跟其后。 沈青禾也有点惊喜地跑过去。 苏明允笑着跟在后头，觉得这次运气还不错，竟然真的抓到了东西。 陷阱里有一只野鸡。 是一只漂亮的公鸡。 长长的尾羽五彩绚烂，就是估计在陷阱里扑腾得太久了，所以看上去有点狼狈。 这只野鸡还活着。 不过已经奄奄一息了。 身上的羽毛掉了不少。 看样子没少在里头挣扎。 套子套中了它的翅膀。所以它没有办法飞起来。 加上底下又有尖锐的竹刺，所以它身上还受了伤。 苏明允没敢让苏临和苏照两个人把野鸡提出来，而是自己上手，把野鸡小心翼翼提出来，又解开了绳子。 然后又把陷阱重新布置好。 沈青和又是一撮小米。 还有一个陷阱里面也是空的，不过陷阱被破坏了。 苏明允看了一眼旁边的脚印：“可能是兔子。反应太快了，一下就跳走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抓到一只野鸡也是很不错的。 苏明允问两个小的：“这只野鸡是带回去吃，还是在山里就吃了？” 结果两个小的齐刷刷看向了沈青禾。 沈清河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就摆了摆手：“就在山上吃吧，到时候留一只腿下去给盘盘就行了。” “财不露白。咱们要是带着活鸡下去，肯定会被人知道。到时候还不得一窝蜂地往山上跑？而且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人盯着咱们每天干什么。” 毕竟现在他们家已经在村里够出名的了。 沈青禾一点儿也不想自己干个什么事儿都被人盯得清清楚楚的。 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家过得有多好。 于是两个小的立刻就积极起来，苏临说：“我去搭灶生火！” 苏照举起小手：“我去捡柴！” 沈青禾和苏明允对视了一眼：“那你——” 苏明允言简意赅：“我来杀鸡。” 本来沈青禾是打算自己杀鸡的。就没想过苏明允也会杀鸡。 现在他自己这么一说，沈青禾顿时就想到之前苏明允一个人住在草庐里的时候，野抓野味来吃，那肯定也不是生啃。 所以他还真会。 于是杀鸡的任务就交给了苏明允。 沈青禾就四处去看一看，找找野菜什么的。 竹林里可能还会有笋子，说不定能找两根笋子来一起炖鸡。 这个季节，可能还有一点折耳根，摘一点来凉拌得吃也不错。 还有什么水芹菜，鹅脚板，蒲公英之类的。 结果找了一圈，沈青禾也没有找到什么野菜。就挖了几株蒲公英。 不过挺大的，焯焯水也可以吃一顿。 最让沈青禾惊喜的是她发现了一些野薄荷。 还是可食用的留兰薄荷。 其实薄荷有很多品种，但是有些并不太适合食用。 留兰薄荷就是可食用的品种之一。 用途十分广泛。 沈青禾毫不犹豫地掐了一大把。 这个可以带回去泡水喝。 一次泡不完也不要紧，可以晒干以后慢慢用。 甚至沈青禾动了种植薄荷的念头。 薄荷不仅可以用来制作香包冷饮，它也是一味药。 而且只要气候合适，薄荷生长得很快。 山上这么多的地方—— 沈青禾不心动都不可能。 但她也没有贸然地挖，而是又私下里找了找，找到一些折耳根，连根挖起，差不多够拌一盘子菜之后才往回走。 草庐前面就有小溪，回去之后沈青禾直接就用筲箕在小溪里把菜洗干净。 尤其是折耳根，那更是一根一根地仔细搓过。 这东西好吃，但是不好洗，没洗干净的话带着泥，一股土腥味就不说了，吃着还会有沙子。 而那头苏明允已经把鸡杀了，用苏临和苏照两人烧的开水，把鸡毛烫了。 现在已经用剪刀剪开了鸡肚子，开始处理内脏了。 看着苏明允那副熟练的劲儿，沈青禾几乎都有点怀疑，其实苏明允根本就不是什么读书人，而是一个厨子吧—— 这看着也太熟练了。 沈青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苏明允留意到了，于是他就笑了笑，温声说道：“以前也是套到的野鸡最多，兔子不太好套。” 弄多了就熟了。 沈青禾点点头：“那就挺好的，我们能吃现成了！以后咱们家杀鸡也有人了！” 虽然说沈青禾也会杀鸡，但说真的没有苏明允熟练。 尤其是弄内脏和拔毛的时候，很容易弄不好。 对于沈青禾这个话，苏明允眉眼弯了弯：“嗯。” 不知道为什么苏明允现在特别愿意为家里干点儿什么。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人。 也能让他觉得在这个家里，他是被需要的。 说实话，现在的感觉他一点儿也不抵触，甚至觉得还不错。 每日心情都很放松。 第52章 你会弄吗 野鸡容易有很多的寄生虫。所以苏明允要准备弄鸡肠子的时候，沈青禾就阻拦了他：“这个鸡也不是很大，肠子也没有多少就不要了。” 事实上野鸡都是没有家鸡肥的。 体型也没有那么大和重。 毕竟野鸡还需要飞一下，而且每天也不一定吃得饱。不像家里的鸡，既没有飞行的需求，也不会饿着。 对于沈清河的吩咐苏敏允，一点儿也没有质疑，果断地就把鸡肠子放到了一边。 只是把心，肝，还有鸡胗都洗干净。 至于那张鸡内金，沈青禾也留了起来。到时候晾干了，需要的时候直接找个瓦片烤出来研磨成粉就行。 对小孩积食有特效。 家里正好有个小孩，准备一点没有错。 而且就算自家用不上，攒多了也可以拿去卖。 对于沈青禾的这种行为，苏明允并没有多问。 只是自然而然就听从了。 这一点也让沈青禾特别满意。 要想成为一个好室友，就不能总是刨根问底。毕竟谁还没有点秘密了？ 把鸡洗干净之后，苏明允就开始剁鸡。 不得不说，沈青禾买的那一把妖刀，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毕竟碗口粗的树都可以用这个砍断，那就不用说一点鸡骨头了。 都是自家吃，苏明允也没把鸡剁得太小，大概分了分，洗干净之后就直接下了锅。 这次来只带了一口陶锅，所以一会儿等到鸡煮得差不多的时候，沈青禾就打算往里加点儿米什么的，直接煮成一锅鸡肉粥。 然后配上凉拌的折耳根，就很下饭了。 熬粥这个事情直接交给苏临和苏照就可以。 沈青禾则是和苏明允商量：“要不咱们在这里留一口锅？以后上来也好煮饭吃。” 这件事情苏明允没有异议，直接道：“都听你的。” 苏照听到这个话眼睛都亮了：“你啊，以后咱们上山很多吗？” 山上多好玩呀。比在村里可好玩多了！ 直到这个时候，苏照忽然就觉得爹回来了也挺好的。 毕竟爹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俩就只能在村里玩。 而且村里的小孩大多数都还不太愿意和他们玩。 苏临嘴上虽然不说，但看那个样子分明也有点期待。 沈青禾点了点头：“可以呀，只要没事儿的时候咱们就能上山来。” 看着兄弟俩人高兴的样子，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你们俩要是完不成夫子布置的作业，那就不能带你们上山。” 只要学习不用人催促，按时完成计划，那玩儿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小孩子嘛，这个时候不玩，难道长大了再玩吗？ 对于沈青禾这个说辞，两个小孩先是失望了一下，紧接着就下定了决心：为了能多上山，也必须好好学！ 而苏明允也忍不住多看了沈青禾两眼。 觉得现在沈青禾和以前是大不一样的。 但是莫名的就有点委屈：为什么她对自己和对儿子完全就不一样呢？ 野鸡熬汤还是很香的，不大一会儿香味就飘得到处都是。 勾得人直咽口水。 虽然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肉和蛋，但是经过那么久的亏空，大家肚子里还是没什么油水。 尤其是苏临和苏照两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觉得吃不饱。 这会儿闻到这么香的味道，简直忍不住。 沈青禾用竹刀把折耳根稍微切了一下，然后倒进去调料拌了拌。 但调料其实很简单。就是醋酱油。还有一点辣椒面。 这会儿就拌好，等到一会儿味道都腌进去了，吃着就正好。 拌好了折耳根之后，沈青禾就在草庐旁边转了转。 还真在小溪边找到了一处适合种植留兰薄荷的地方。 薄荷喜欢湿润，阴凉。 那个地方旁边就是小溪头上还有竹子遮，最适合种这个。 沈青禾就和苏明允商量：“我想在这里种一片薄荷，你觉得怎么样？” 苏明允有一些好奇：“种这个做什么？” 沈青禾言简意赅：“当然是卖。这是草药。” 苏明允犹豫了一下：“可是这个应该也卖不了太多钱吧——” 沈青禾点点头：“但是这个又不用我们管，直接就可以卖的。这不跟白捡的一样？” 看着沈青禾真的很想种苏明允也没有再说在什么，直接道：“那一会儿我就帮你把这片地刨一刨。” 沈青禾就是这个意思。 她去连根挖一点回来的同时，苏明允把这里的土刨松一点。种下去的留兰薄荷就容易活。 只需要一个来月，薄荷就能够长得茂盛。 到时候天气也热了。 薄荷糖水，薄荷香囊，甚至还可以做一点薄荷精油。 这些都可以卖钱。 就算卖不了多少，也是个进项。不至于坐吃山空。 鸡肉粥一时半会儿还熬不好，沈青禾就和苏明允两人去看了看草庐里的情况。 结果这一看，两人就愣住了，这怎么还有一个大蜂窝呢？ 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废弃的蜂窝，周围是有蜂在飞的。 沈青禾看了一眼苏明允，颇有些期待：“你会取蜂窝吗？” 听到这句话，苏明允的笑容有点尴尬。 这个他还真不会。 而沈青禾只从他的脸色就看出来了，于是也尴尬一笑：“我也不会。” 不仅如此，沈青禾还看出来了这个蜂窝是个马蜂窝。 马蜂有毒。 蜇人也很痛。 但是马蜂的幼虫是高蛋白。 马蜂窝也是一个很好的药材。 沈青禾的目光略微有点炽热。 苏明允看到了沈青禾的目光，略略有点担心：青禾她不会…… 结果下一刻苏明允就听见沈青禾说：“咱们把这个弄回去吧！” 那个语气很坚定。 听起来根本不容反驳。 苏明允一时沉默：……这个要怎么弄回去？马蜂也不是吃素的吧…… 沈青禾也意识到了苏明允的担心，看了他一眼之后，就道：“当然这一次咱们不弄。下一次带个筛子来，先生一堆湿柴，用烟把大部分的马蜂都熏出去之后，再把马蜂窝捅下来，弄到背篓里，用盖子盖住。” 苏明允：？？然后呢？ 第53章 白白胖胖 苏明允的目光太过强烈，于是沈青禾犹豫了一下就问他：“你想吃蜂蛹吗？” 那种白白胖胖可能还会扭动的蜂蛹。 这个问题直接就让苏明允僵硬了一下，然后他疯狂摇头。 不得不说，从他回来其实一直都还算是保持着形象的。 哪怕是干农活也和别人干的不一样。 透着一股子从容劲儿。 但现在的苏明允就很慌乱。 沈青禾看明白了，知道苏明允他不想吃之后就直接说道：“其实我也不敢吃，但是咱们可以直接把篓子送到药店去。或者，咱们还可以用水浸泡。把马蜂都淹死了之后再卖到药店去。” “反正马蜂窝里也没有蜜，咱们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他们两个成年人都不敢吃蜂蛹，至于小孩子——这种异蛋白，小孩子还是尽量不要吃，容易引起过敏。 过敏严重那是很容易死人的。 所以不能冒险。 听说沈青禾打算卖到药店去，苏明允简直是松了一口气。 他点点头：“送到药店去好呀，送到药店去好。” 不过这个蜂蛹倒是提醒了沈青禾一件事：现代的时候，其实很多住在山里的农民都会养蜂。 但并不是那种专业的养蜂。 只是用一块原木掏空了，或者做一个木箱子，放在隐蔽的地方，里头可以放点糖，吸引蜜蜂来做巢。 这样每年都能够收一点蜂蜜。 虽然产量不高，但几乎是白给。只需要提供一个空心木箱。 这些勤劳的小东西就会在山里勤勤恳恳地采花酿蜜。 而且，还可以收获蜂蜡。 蜂蜡可是个好东西。 蜂蜡可以用来做唇膏。 还可以卖给药店做药丸的外壳。 著名的乌鸡白凤丸，外面那一层壳，最原始的做法就是用蜂蜡。 后来才改成塑料壳。 甚至蜂蜡还可以用来点灯照明。 真的是一件宝贝。 沈青禾立刻就跟苏明允商量这件事情：“咱们在山上隐蔽的地方放点儿蜂箱吧。只要有蜜蜂在里面做窝了，咱们以后每年都能收新鲜的蜂蜜吃。” 对于这件事情，苏明允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只跟沈青禾言简意赅：“你说怎么弄我就怎么做。” 他这种指哪打哪的态度简直让沈青禾不要太满意。 不过屋里还挂着一个马蜂窝，他们俩也就没太靠近屋里了，转头还叮嘱两个小的要小心一些，如果有马蜂飞过来就赶紧跑，别停留。 不过应该也不会攻击。 毕竟他们没有去碰蜂巢。马蜂也不会主动攻击。 沈青禾仰头看着后面那一大片竹林和树林，扭头问苏明允：“山里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有？夏天会不会长蘑菇？” 结果一提起蘑菇苏明允立刻就变了脸色，神色严肃道：“不能随意采蘑菇，会吃死人的。” 他小时候就看到过。 那家人看见长了一大片的蘑菇，就摘来吃了。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邻居看见他们家里没人出来，一推门进去人都硬了。 从那之后苏明允就知道蘑菇这种东西不仅有毒，而且是有大毒。 沈青禾看着苏明允这个表情，感觉自己要是再提夏天上来采蘑菇，以后苏明允都不会让自己上来了。 但其实竹林里和杂树林里是最容易长蘑菇的。 如果到海拔更高一点的地方，有松树的话，甚至还会有松茸和松露。 不过现在嘛，就没必要说太多。到时候自己去采了，吃上一回，他们就知道了。 其实沈青禾认识的蘑菇还是挺多的。 因为每年放暑假，她都会回老家。 老家背后也有一片山，山里就有许多蘑菇。 更不要说她家还有亲戚在更高海拔一点的地方。 每年沈青禾都要去找那家表姐一起挖蘑菇。 俗称打野。 是沈青禾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就是打野。 春天挖野葱野菜，夏天采蘑菇，秋天捡野果。冬天……冬天就只能在家养膘了。 不对，冬天可以吃夏天晒的干蘑菇炖鸡！ 一想到那鲜美的滋味，沈青禾就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看向了那一大片树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苏明允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总觉得沈青禾肯定会去挖蘑菇的。 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看住沈青禾。绝对不能让沈青禾胡作非为。 免得到时候一家人见阎王。 至于蜂箱，苏明允也是决定回头就找一点粗木头来做。 正经的箱子他是做不出来的，毕竟也不会木工，但是用一段原木对半锯开，然后掏空成芯子。再扣在一起用竹篾捆好不就是个箱子了？ 需要打开的时候直接砍断外面的竹篾条就行。 反正听沈青禾的意思应该是一年到头也就动个一两回。 山上到处都是枯死的树。 想弄这个还是很方便的。 就是需要一个凿子。 说话间鸡肉粥就已经熬好了。 沈青禾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陶碗，一人来了一碗鸡肉粥。 这会儿鸡肉其实已经炖得挺软烂的了。 鸡肉挂在鸡骨头上，裹着粘稠的粥，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诱人。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大块的鸡肉。 负责盛饭的苏临悄悄地看了一眼沈青禾。 把锅里唯一一只鸡腿放在了沈青禾的碗里。 然后又把一大坨的鸡胸肉放进了苏照的碗里。 至于他自己和苏明允两个人就负责啃鸡背脊的部位。 那两个翅膀和剩下的一坨鸡胸，苏宁打算留给苏照和沈青禾吃。 给盘盘的腿倒是早就留好了。 沈青禾当然也注意到了苏临的这个小举动，心中一阵暖洋洋。 但她也没有把鸡腿再夹回去。 毕竟鸡腿只有一个，给谁也不合适—— 所以还是她自己吃吧。 反正。这只鸡虽然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他们一家子吃是绰绰有余的。 鸡肉很香，混合着米香，更是让人从舌尖到喉咙，再到胃里都觉得十分慰贴。 吃上几口，甚至让人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苏照喃喃的感慨：“如果每天都能吃鸡就好了。” 沈青禾笑了笑，又给他画饼：“那等我把鸡抓回家之后，你可要每天勤劳些给它喂吃的，等养肥了咱们就吃掉——” 于是，苏照一口答应下来：“好啊！我一定努力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苏临下意识的纠正：“鸡不能用白白胖胖，要用肥肥壮壮！” 第54章 要闹人 沈青禾直接就被逗笑了， 不过苏明允却能一本正经的夸赞苏临：“不错不错，苏临你说得很对！每个词都有他自己的意思，是万万不能瞎用的。” 苏临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 苏照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直接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一口顺滑的鸡肉粥，一筷子脆嫩脆嫩的折耳根，两者搭配的结果就是每个人都忍不住吃撑了。 所以他们稍微休整了一下之后，就开始继续往树林里探索。 然后沈青禾发现林子里有好多的青冈树。 这种青冈子树会结果实。 果实含淀粉是很高的。 不过里面却含有一种毒素。这种毒素叫做单宁酸。 进入人体之后单宁酸就会，与人体肠道中的蛋白质相结合，产生沉淀，刺激肠胃黏膜，引起恶心呕吐和腹泻等。 严重了也是会死人的。 但这也不代表这些果子就彻底不能吃了。只是需要很麻烦的过程。 沈青禾就知道怎么去除这些单宁酸。 等到秋天的时候可以上山来捡青冈子。 到时候做青冈粉。 还没等沈青禾想太多，她就又发现了另一样东西。 这是天南星科的东西。 魔芋。 有毒。 但同样能吃。 沈青禾当场就挑了一颗大地，要开始挖。 吓得苏明允赶紧按住了沈青禾的胳膊：“不能吃，这个不能吃！吃了是要闹人的！” 当地方言闹人就是有毒，会把人毒死的意思。 沈青禾有点惊讶了：“这个你们从来没吃过吗？” 苏明允点了点头，拉着沈青禾的胳膊，让她离魔芋远了一点：“以前荒年的时候有人试过，但是吃了就闹死了。” 这回就轮到沈青禾无语了。 她不知道这个地方哪里出了错，大家好像对山的开发度完全不足。 而且种的粮食里已经有玉米和番薯。 就连辣椒都有了。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便是荒年的时候也荒不到哪里去，不至于看见什么都想塞到肚子里，所以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原因。 沈青禾看着苏明允害怕成那个样子，于是笑着跟他说：“这东西虽然有毒，但是可以吃的。” 苏明允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咱们挖两个回去试试，我有把握。”沈青禾提出要求。 但苏明允仍旧有些犹豫。 只不过他不是不讲理的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不可贸然入嘴。” “放心吧，我以前真的看人吃过。”沈青禾笑着保证。 苏明允当然也知道，沈青禾肯定不会拿孩子们的命来开玩笑。 但是他害怕沈青禾因为家里缺钱缺粮食而冒险。 不过既然答应沈青禾试试，苏明允也不会食言，只不过即便是挖魔芋这个事情，他也不让苏临和苏照插手，只是自己亲自干，就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担忧。 沈青禾也不多说废话，反正到时候做出来了，试一回之后，用事实说话比什么话都好用。 随着苏明允将魔芋根部的泥土慢慢刨开，他就惊讶地发现，原来魔芋的根竟然会长到那么大。 他现在发的这一个几乎都有一个大人的头那么大。 沈青禾也发现这个魔芋格外的大，不过估计是因为这些年也没有人挖过的原因。 不过大好呀，大的话挖一个就能做出一盆魔芋豆腐了。 一家人吃都吃不完！ 沈青禾动了卖魔芋豆腐的念头。 但是现在跟苏明允提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还是要自家吃过之后再来说这个话。 说实话，魔芋豆腐其实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他几乎没有热量。而且本身味道很寡淡。 但是做好了却很好吃。 什么素毛肚，魔芋爽，魔芋丝—— 最不济还可以拿来做菜。当成配菜。 尤其是有一道菜叫做魔芋烧鸭。 烧出来的味道很霸道。 而且因为它热量低，又能饱腹，所以是减肥人的心头好。 现在是荒年，大家粮食都有些紧缺，如果去卖这个的话——可以走一走便宜量大的路子。 等到年头稍微好一点，就可以考虑开发素毛肚这些小吃零嘴来卖。 沈青禾思绪渐渐飘远。 而经过一番努力之后，苏明允也终于把这一整个魔芋挖出来了。 提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 沈青禾立刻把背篓递了过去。让苏明允装在背篓里。 刚才苏明允挖之前，沈青禾就提醒过他千万不要把魔芋弄破了，如果不小心弄破了，也千万不要把汁液粘到手上。 所以整个过程中苏敏敏都挖得十分小心，这会儿这个魔芋还十分的完整，连个皮儿破的地方都没有。 沈青禾也怕弄破了皮，到时候汁液蹭得到处都是。 这个汁液是有毒的。 不小心吃到肚子里，是真的要躺板板的。 所以这会儿沈青禾还在背篓里垫了一点树叶。 把魔芋放进去之后，又在魔芋四周和上面都塞了草叶子。 这样一来魔芋就算在里面轻轻晃动，也不会被背篓蹭破。 不过这个魔芋真的挺沉的。 看着山坡上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魔芋，沈青禾收回了目光，狠狠心走了。 不能挖了，不能挖了，今天来山上的目的还是要探索一下山上，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又走了一小会儿，苏临突然一把拉住了苏照：“快看那是不是野鸡——” 苏照朝着苏临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只灰扑扑的大鸟。 看着有点像鸡。 但是和今天吃的那一只花里胡哨的野鸡又不一样。 苏明允看了一眼也有些遗憾：“可惜抓不住，的确是野鸡，不过这只是母的。” 沈青禾看着那只鸡，虽然中午才吃过，但这会儿还是恨不得一把把它按住，带回去吃。 野鸡悠闲地走了两步，然后一抬头终于发现了他们，然后一扇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留下沈青禾他们在原地遗憾。 沈青禾喃喃道：“如果会射箭就好了——” 结果苏明允说道：“这个我还真会。” 沈青禾震惊地看向苏明允：不是大哥你也没说过呀，你还有这个技能呢？那进山你不想办法搞一把弓箭？ 苏明允红着脸小声解释：“骑马和射箭，也是君子六艺之一。书院里都是要教的。” “不过我准头不太好，只能射中死物，这种活的我不行的。” 第55章 借石磨 不过虽然苏明允说自己准头不行，但是他会射箭这件事情，也还是震惊了苏临和苏照。 沈青禾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到底还是没有主动开口。 有时候做大人的也不能什么事儿都替孩子想完了说完了，不然以后孩子就废了。 她看得出来，苏临和苏照两个人很想学。 但这个得让他们自己去跟苏明允开口。 果不其然，眼看着沈青禾不开口。苏照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心翼翼地自己开了口：“那我和哥能学吗？” 苏临满意地看了一眼苏照，觉得自己平日没白疼他。 对于苏照的眼巴巴，苏明允答应得很干脆：“当然可以。” 不过他没有弓箭，还要自己做几把弓箭。 只是这个事情他不会。 苏明允略略露出一丝尴尬。 而且这个东西，镇子上没卖的。只有县里有，还不便宜。 苏明允悄悄看一下沈青禾。 沈青禾假装没看见。 她当然也知道这个东西肯定不便宜。现在一人一张弓，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如果卖魔芋豆腐的事情可行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结果苏明允就误会了沈青禾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之后轻声说道：“要不咱们回头去问问你们韩爷爷？” 村里有个老韩头。 年轻的时候做过猎户。后来受了伤瘸了腿，入赘到山下的。 只是有些命苦，夫妻两人只生了一个女儿，本来想让女儿招赘，结果没想到一场时疫，女儿和婆娘都没了。 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让他过继他也不愿意，就这么一个人过日子。平日也和村里的人没什么来往。 苏临和苏照两个人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谁。 苏临有点迟疑：“他会理我们吗？” 村里的小孩都不愿意往他门口去。 老韩头看着阴沉沉的，一点都不喜欢小孩。甚至有时候小孩子太闹腾，他还会出声驱赶。 这个事情苏明允没有把握。 但也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去试也没啥。大不了就是碰一鼻子灰。” 沈青禾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于苏明允教育孩子的观念表示赞同。 不得不说，这说明你认真起来带孩子还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以前为什么那么没有责任心。 几个人又在山里转悠了一圈，这回就没有再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毕竟，这里也只是半山腰，虽然来的人少，但应该还是会有人来的。 而且许多的东西也不在这个海拔生长。 而且现在好多东西还没长起来呢。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沈青禾还惦记着背篓里的那一块大魔芋，所以就提出该下山了。 但是两个孩子显然还有点意犹未尽，苏照扯着沈青禾的袖子眼巴巴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呀？” 沈青禾就看向苏明允。 苏明明想了想，说道：“怎么也得三天以后了。” 人来得太多，动物就不来了。 不过他也想好了，下次上山可以带着锄头一起来，然后往更高一点的地方去放几个陷阱。 甚至可以挖一个大的，看看能不能捉一只野猪。 他还没有捉过野猪呢。 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机会。 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明允自己也愣了一下：怎么自己好像最近越来越孩子气了？以前没成亲之前的一些念头，现在竟然都冒出来了？ 还想着要去捉野猪—— 最后苏明允就想：或许是被苏临和苏照两人带的。 一路下山。 中途又去摘了一点树莓给盘盘带下去。 小姑娘还挺爱吃这个的。 另外沈青禾的背篓里还背了半背篓的干核桃。 剩下的就是他们在竹林里掰的笋。 背上山的东西大部分都留在了山上，比如那个锅。 还有那几个碗。 所以下山的时候，反而苏临和苏照的背篓里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最后还是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挖折耳根，挖了有大半篮子。 回家的路上，他们几个人又遇到了沈翠花。 这也真是巧。 只不过这一次沈翠花都已经往这边走了几步了，想来看看他们弄到什么好东西没有，结果被沈青禾看了一眼之后，沈翠花扭头就回去了。 苏明允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惹得沈青禾也看了他一眼。 然后沈青禾就使唤起了苏明允：“一会儿你看看去哪里借一个小石磨来。” 苏明允应了一声。 不过，每当这个时候，沈青禾就会觉得。这个家里可真是一穷二白， 虽然不缺吃不缺穿吧，但使用的器具是一样没有。 明明都住在村里了，可家里农具农具没有，就连这种使用器具都很少。 真不知道原生以前的是什么日子。 不过好像也不太难猜。 原身本来就是从小没干过农活的，只是在家织布。 而且以前手里有钱，什么都不用自己做。 菜可以买，柴火可以买，肉和蛋也可以买，粮食也不用自己磨。 所以这才一出事就抓瞎。 这次荒年，她被逼得卖铺子，也有他自己的责任。 毕竟明明家里条件很好，原身却从来没想过要囤粮。 以至于断了粮之后，花光了手里的钱买高价粮不说，还被逼得卖铺子换钱换粮。 不过这些吐槽在沈青禾脑子里也就是转瞬即逝。 很快她就宽慰自己：就当是百废待兴。 家里没有，将来想办法挣钱买就是了。 不过如果能把魔芋豆腐做出来的话，真要做这个生意赚了钱，第一件事情就是得买个专门的石磨。 不然天天问别人借石磨也不太合适。 而且这个东西万一没洗干净，污染了其他食物，会中毒的。 沈青禾回家之后，又打发两个孩子去接盘盘，顺带把折耳根给王婶子和花嫂子他们家送点，就开始收拾带下来的东西。 这些核桃，到时候沈青禾打算直接用石头砸碎了之后丢到鸡圈子里让鸡自己啄着吃。吃完了，再把空壳扫出来烧掉就可以。 那些树莓，沈青禾洗了洗，装在干净碗里，等一会儿三个孩子回来，就让他们吃。 特地给盘盘带回来的鸡腿也放进厨房，一会儿让苏明允给盘盘炖着吃。 最后，她又把掐下来那一小把的薄荷叶，用红糖做出了一罐薄荷糖水。 现在天热，喝这个正合适。 做完了这些之后，沈青禾就开始处理魔芋。 魔芋外皮略厚，皮一削开，就会冒出粘液来。 这种粘液和山药的粘液一样，会让人皮肤瘙痒，刺痛——只不过魔芋的症状比山药还要强烈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