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恶雌丑又肥,八个兽夫争宠成瘾!》 001 穿越喜提夫君 “苏苒!就算你今天打死我我也要和你和离!” “苏苒,白止他根本不喜欢你!” “苏苒!我受够你了!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耳边传来一声怒吼,苏苒就看见一条全黑色的巨大蟒蛇张开血黑色的大口朝她咬来。 苏苒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踩空,坠入深渊。 “啊啊啊啊啊——” 她从梦中惊醒,扑腾着身子猛地坐起来。 心跳如鼓,震得苏苒耳鸣。 只是不等苏苒把这口气喘匀,就瞧见一个留着黑色长发容貌清俊的男人半坐在她身边。 他见苏苒醒了,立马扯着被撕碎的衣服堪堪遮住身上的伤口,弓下腰跪了下来 “妻主,墨染没有伤害白公子,请妻主明鉴。” 男人低垂着狭长的凤眸,敛去眼中的冰冷。 鬓角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自洁白的肩膀滑落,坠在脸颊遮住一半面容,若隐若现之间却也尽显俊逸。 他声音清润似玉,长身玉立,身上暴露出的肌肤处布满红色鞭痕和疤痕,甚至有些新伤叠在旧伤一并崩裂向外渗血。 可他却像是不知道疼一般,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跪在苏苒面前。 苏苒看着他,努力眨了几下眼睛。 “你是?” 还没从噩梦中缓过神的苏苒困惑地问。 跪在她身边的男人闻言惊骇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解。 “妻主,我是……我是墨染,你不记得我了?” “墨染,白止他终于跑了,这下没有他这个烦人的,妻主还死……” 不等苏苒弄清楚眼前的男人是谁时,她身后又传来另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 苏苒转过头,就见一个金色卷毛短发、赤裸着上半身的清俊男子双目赤红地盯着她,堪堪止住后半句话。 对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稍稍向后退开两步。 “妻、妻主。” 金发男子反应过来后倏地跪下。 苏苒更懵了。 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她不过就是去动物园看猴子,被猴子扔的石头砸到脑袋晕了过去。 怎么再睁开眼睛面前就多出来两个破碎感拉满的古风美男? 见苏苒看着金溟不语,墨染眸色更沉。 “妻主,你还记得什么?”墨染试探地问。 苏苒闻言转过头。 妻主? 在叫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刚刚扭头的动作不对,还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苏苒只觉得两眼发黑。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头越来越疼。 就这样,苏苒脑袋里多出一段记忆。 确切来说,是她被猴子扔的石头砸死了,穿越到这个人类可以兽化成动物的古代世界里。 而好巧不巧,苏苒穿到了这个世界里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雌性身上。 好消息是:这个世界里雌性稀少,一雌多夫。 而原主刚好有五个帅气厉害的兽夫。 坏消息是:这个世界的苏苒既恶毒又丑陋,体重更是达到了两百斤。 更坏的消息:原主对这五个兽夫非打即骂,经常拿他们发泄不满,关系极其恶劣。 而苏苒能穿过来的极大原因就是,原主被他们口中的白公子误伤撞树撞死了。 至于那白公子——名白止,是住在原主隔壁的邻居,兽化白兔,长的乖巧清纯,是原主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不过苏苒从原主的记忆里窥探到的,其实这白止不过就是一个装纯卖乖从原主这里捞好处的骗子罢了。 记忆浪潮褪去,苏苒的头终于不痛了。 她抬眸看着跪在身边的两个男人。 黑发的叫墨染,原主的兽夫之一,兽化黑蟒,原主曾拔掉他的护心麟送给了白止,至今墨染因此虚弱着。 而另一个金发的男子名叫金溟,兽化金鸮,是原主身边最痛恨白止的一人,为此他没少找过白止麻烦而被原主责罚。 至于另外没在场的三个兽夫—— 一个是兽化灰狼,名叫尚星野,是原主从外面捡回来的童养夫。 另一个是兽化玉面狐狸,名叫风箫,先天体弱被家族抛弃,因为一张饼子被人卖给了原主,而原主对他也从没给过好脸色。 最后一个,兽化粉红豹,名叫丘凌,原主因为对方长的好看强抢回来的。 接受了穿越的事实,苏苒两眼一闭人又栽回地上。 “妻主?” 跪在苏苒身边的墨染和金溟异口同声。 两人视线探究,神色各异,不过却没有一个敢贸然去扶苏苒起来。 苏苒听着两人的声音苦笑。 她也是真够倒霉的。 从一个科技发达的文明社会穿来这么一个古代兽世里,偏偏还穿的地方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 苏苒耐着性子哄着自己又重新坐起来。 “那个……”她看着伤口还在流血的墨染,有些尴尬地开口,“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闻言,墨染立马埋下头跪的更低。 “对不起妻主,我现在就处理好,绝对不会脏了你的眼睛。” 一旁的金溟听到苏苒的话也是一惊,连忙趴的更低。 往常她可从没这么轻声细语的对他们说过话。 除了对隔壁那个姓白的兔子。 一想到不久前白止抛弃她跑了,两人就隐隐担忧她此刻的平静是装出来的。 眼看着墨染身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越崩越裂,苏苒连上前帮忙得动作都止住了。 她虽然不是原主,但在这两个人眼里她还是那个嚣张跋扈、脾气古怪的恶劣雌性。 苏苒轻叹。 眼下她要想在这个山沟沟活着,就还需要和这五个兽夫维持好关系。 毕竟这个世界里雌性并没有雄性那般强悍的体魄。 “算了,你们起来跟我回去吧,回去我帮你包扎伤口。”苏苒起身,没再去管两人,自顾自循着记忆里的路往回走。 墨染和金溟对视一眼。 “她不会撞傻了吧?”金溟压抑不住心底的诧异对墨染做口型。 墨染一边站起身,一边对金溟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金溟小声咕哝:“她怎么就没被白止失手弄死呢……” 这样他们就都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 金溟不情不愿地跟在墨染身后。 墨染则在前面一直紧紧盯着苏苒的背影。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002 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苏苒一边费力地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边消化着自己穿越过来的事实。 当下白止已经携款跑路,原主的那点家底全被骗走了。 所以日后要想活命,她还得靠这五个冤种兽夫捕猎为生。 而眼下这五个人一个病入膏肓,一个受伤,剩下的三个人有两个不知所踪,眼下唯一只有金溟还算健全。 想到这里,苏苒默不作声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金溟。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又猛地垂下脸,迅速退到墨染身后。 看他这么怕自己,苏苒又默默转回头,不敢再看,生怕把这唯一一个劳动力给吓跑了。 —— 回到山脚下的临水村时,好巧不巧,苏苒碰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邻居姜芊芊。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和姜芊芊一向水火不容,从小吵到大。 小的时候大人总是拿原主和姜芊芊对比,夸姜芊芊善良聪慧可爱,贬原主粗心笨拙长的胖。 等两人都成年以后,姜芊芊娶了七个兽夫,各个都比原主的好。 她就每天明里暗里的带着自己的七个兽夫跑来跟原主炫耀。 以至于原主越发看自己五个兽夫不顺眼。 而这个姜芊芊又借着原主对兽夫们发脾气的机会跑来嘘寒问暖。 可谓是装的一手清纯善良人设。 现在,姜芊芊一看到苏苒和墨染金溟回来,立马凑过来。 “苏苒,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都担心死你了。” 说着,姜芊芊的目光落在满身是血的墨染身上,微微瞪大了眼睛,快步凑到他身边。 “墨染,你怎么了?怎么满身都是血?哪里受伤了?我让白雲帮你看一下。” 说完,姜芊芊嗔怪地看向苏苒:“苏苒你真是的,怎么对自己的兽夫这么不上心?” “他们虽然不要任何聘礼跟着我们,但你也不能这么对他们啊,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苏苒看不下去了。 她上前一把将墨染拽到自己身边。 “姜芊芊!你家住海边的管这么宽?你要是这么闲的就去回家端水!自己家那七个都管不明白呢来管我对谁怎么样!闲出屁来了!” 姜芊芊被苏苒说的整个人一滞。 从前的苏苒听到这些话时只会死咬着嘴生闷气,怎么今天口齿这么伶俐了? 姜芊芊捂起嘴,泪眼婆娑地用余光看向一旁的金溟。 “我、我只是想要关心你……” 苏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金溟身边,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关心我?你眼睛都快黏在我兽夫身上了你说关心我?” “姜芊芊你当我眼睛瞎了还是耳朵瘸了?” “刚刚我要是不在这看着,我看你都要钻墨染怀里去了!” 苏苒说完,拉着墨染和金溟的手腕就往原主那间简陋的茅草屋里走。 “苏苒!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男人都被苏苒拉走,姜芊芊眼里闪烁的泪花瞬间凝成泪珠滚落下来。 她攥着小拳头咬着下唇瞪着苏苒。 苏苒闻声朝隔壁的院子一看。 哦~ 原来是小白莲花的亲亲兽夫出来了,在这装给人家看呢。 苏苒回望姜芊芊,轻挑眉梢。 不是都觉得她恶毒吗? 那她就再做点恶女该做的事。 “我说你说的没错吗?” “姜芊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自己明明都有七个兽夫了,还吃着碗里的惦记着别人家里的!” “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往我的兽夫身上凑,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你!”姜芊芊气急。 隔壁院子里的白雲看不下去了。 “苏苒!你再说一句芊芊试试?” 苏苒闻言朝白雲所在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我呸!” “不要脸!我就说了怎么了?有能耐你来打我啊!” “你个死肥婆!”白雲作势就要撸袖子。 姜芊芊见状连忙跑回去按住他。 “白雲,别这样,我和苏苒一起长大她只是太生气了……” 苏苒已经骂上头了。 她一把拽下来不跟脚的鞋,甩手扔过去,正好砸在白雲脸上。 “你再骂我一句试试?谁给你的胆子敢骂我?” “你、你你你你……”白雲气急,胸口剧烈起伏,整张脸刷的红了。 姜芊芊哪里见过苏苒这副疯癫样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吓没了,拉着白雲就走。 “你什么你!”苏苒瞪白雲,“看好你的妻主,下次要是再让我看着她往我兽夫身上贴,我看到一次打你们一次。” 说完,苏苒转过身一头扎进小茅屋。 墨染和金溟相互对视一眼,也纷纷跟着苏苒进去。 他们两个虽然忌惮苏苒,但对于姜芊芊的印象更甚。 以前的苏苒脾气还不算太差,但自从姜芊芊也有了兽夫后,她每次一和苏苒炫耀,苏苒的脾气就越来越不对劲。 骂了一通的苏苒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字。 爽! 她一进屋就直奔水缸。 结果一掀开,里面只有一张蜘蛛网和一颗绿豆大的蜘蛛和她脸对脸。 “……” 这个家已经穷到这种程度了吗? 连口解渴的水都没有了? 墨染和金溟进来时,就看到苏苒趴在水缸旁一动不动。 自从上一次风箫打水想要洗澡,苏苒一气之下就禁止所有人往水缸里添水。 五人口渴要么去村子里其他家借,要么就去河边。 相比于借水喝的丢脸,五人便只好选择去河边。 而风箫也正是因为去河边打水时失足落水,落下了风寒,一病不起。 “金溟,辛苦你去打点水回来。”苏苒实在渴的受不了。 她这副身体沉的厉害,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回来又和姜芊芊骂了一架,眼下属实气促口干。 金溟听到苏苒的话一愣。 他似乎不敢相信苏苒会这么客气的和他说话。 “好、好的妻主。”金溟木然应下后,提起木桶看了一眼墨染,又看了苏苒一眼,随后逃也似地一溜烟跑了。 墨染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苏苒,眼里多是探究。 “墨染,你过来坐,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苏苒拍了拍屋子内唯二一把好的木凳子示意墨染过来。 墨染视线淡淡扫过苏苒的脸。 不知道这个恶毒女人又要做什么…… 把金溟支走,多半是要打他了。 “妻主,墨染知错。” 003 小蛇比小鸟好哄 墨染小心翼翼走过去。 左右躲不过被打,先道歉反倒还能少挨点骂。 墨染垂着头这样想着,却倏地看到一双手撩开了他两鬓的长发。 “什么错不错的,你这伤口再不处理就真的要留疤了。”苏苒一边将墨染散下来的长发挽起,一边拉着他的手把人带到凳子上坐下。 墨染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怔怔地望着苏苒扣在他手腕的手,木讷的坐下。 待到他感受到苏苒的体温正透过手腕处接触的皮肤传过来时,苏苒的手已经松开,只留一点余温转瞬消散。 “家里有什么止血祛疤的草药吗?” 苏苒看着墨染身上的伤口有些犯难。 她在地球没死之前学的就是医学,对于处理伤口这件事可谓得心应手。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会的再多,也没办法在这个穷到连水都没有的家里为墨染处理伤口。 墨染听到苏苒的话,轻轻摇头:“妻主,我的伤很快就能愈合的,不需要那些东西。” 对于负伤这件事墨染已经习惯了。 以前苏苒不开心就会打人,身上带伤已经是家常便饭,眼下这点小伤他休息一晚就能愈合。 “不行。”苏苒看着墨染肩头格外深的一条伤口摇头,“伤口不处理好会感染发炎,严重会死人的。” 虽然这个世界里雄性体质会比地球人好一些,但到底他们都是肉做的。 再怎么好,也不是金刚不坏、百毒不侵之身。 况且原主苛待这五个兽夫许久,大家都不是那么健康。 墨染怔愣地眨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苏苒。 他觉得自己今天可能也被白止误伤到脑袋了。 苏苒这是在关心他? “你先不要乱动,等金溟挑水回来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苏苒决定去村子里的张大夫那里借点药回来。 可她叮嘱完刚要出去,就看到金溟挑水回来了。 金溟赤裸着上半身,露出精劲的腰身,展开一对金色翅膀飞回来。 他将水倒进水缸后,敛回羽翼,重新穿好衣服。 “妻主,这些水够吗?” 水缸堪堪填至半满。 金溟摸不清苏苒的脾气,怕直接挑满了惹她不快,便找苏苒去问。 苏苒点点头,眼下这些水也还算够用。 “金溟,你去外面捡些柴火回来。”苏苒吩咐。 金溟狐疑地看着苏苒,又看了看一旁同样满脸疑惑的墨染。 “妻主……要捡多少?” 这雌性不会因为白止弃她而去气疯了,想要把他们都杀了炖成汤吧? 金溟忐忑,脚步发虚,脑海里飞速旋转,思索着逃跑办法。 苏苒走去灶台,掀开落了一层灰的锅盖。 “能把水烧开了就行,我准备给墨染清理一下伤口。” “开水清理?”金溟被吓的一颤,他连连退后三步,手扶着门框,不可置信地质问苏苒。 “苏苒……你就算再喜欢白止,再讨厌墨染,也不能用这种办法对待他吧?墨染只不过是想拿回护心麟,他根本没碰到白止。” 金溟急到连妻主都不说了,直接称呼大名。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之中,判定苏苒烧水就是为了报复墨染。 墨染听到金溟的话后,微微抬眸看向苏苒。 他眸底深沉,却又盛着窗外洒进来的夕阳余晖在死潭里荡开点点涟漪,似是期盼,又像是做最后的挣扎。 “啊?”苏苒被金溟一长串的话说的发懵。 什么白止黑止的? 她只不过就是想煮点干净的水好给墨染擦拭身体。 “金溟。”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误解了,苏苒决定坦白,“我烧水不是想烫死谁虐待谁。” “我承认,之前我对你们不好,是我的错。” “但今天我醒悟了,与其让大家和我都这么痛苦的活着,不如一起改变,我以后好好对待你们,我也希望你们可以接纳我。” 苏苒一番话讲完,换来的是良久的沉默。 金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苏苒,唯独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瞪,似乎是不敢相信苏苒说的话。 相比于金溟的反应,墨染就要沉稳许多。 他望着苏苒的背影,深沉漆黑的眸色在夕阳下折射出几分光彩。 眼波流转间,墨染出声打破沉默。 “妻主,我信你。” 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至少此刻的苏苒的确和以前不同。 墨染对于怎么生活和谁生活要求并不高。 他只期望苏苒不再殴打自己就足够了。 “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听到墨染说信自己,苏苒立马扬起一个笑脸。 看来这关系也没恶劣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嘛…… 苏苒心底美滋滋地想着,却听到金溟幽幽说道。 “你先改了再说。” 金溟说完,最后看了一眼墨染,随后出了门离开。 苏苒看着飞走了的金溟,心底无奈叹息。 她还以为小鸟会比小蛇更好哄一些。 “妻主,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墨染望着苏苒的背影问。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苏苒说着转过身,结果被眼前的景象美得一怔。 夕阳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墨染的身上,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长发散落在肩头,抬起一张清隽的脸深深地凝望着她。 抛开以往的小心翼翼和畏惧,墨染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是一顶一的好。 只可惜,人被困在原主身边蹉跎成了那副样子。 苏苒微微叹息。 见苏苒一直看着自己还轻叹口气,墨染下意识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连忙道歉,垂下眉眼用长发挡住身上的伤。 “对不起妻主,我不该这么看你。” 苏苒摆摆手:“墨染,我没有生气,你也没做错什么。” 说完,金溟带着一捆枯树枝飞回来。 “妻主。”金溟没再直呼苏苒大名。 他将柴火放下后,就退到一边蹲着。 苏苒朝金溟道谢后,开始擦锅点火烧水。 水烧开后,苏苒舀出来一些放在一边。 随后她去原主房间翻出一块还算干净的麻布,洗干净后沾了些温水为墨染擦拭身体。 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递,苏苒擦的投入,丝毫没注意到墨染越来越红的耳廓和他逐渐绷紧的身子。 “咳咳咳——” 身后传来咳嗽声。 金溟见到来人,连忙站起来去搀扶。 004 身娇体弱玉面狐狸 苏苒抬起头,就见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衫、长发随意披散、眉眼狭长全身带着慵懒落拓气质的男子走近。 来的人步伐虚浮,几步一喘。 本就因为久病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 经金溟扶住时,他微微停下脚步,咳嗽了几声。 “风箫,你怎么下来了?” 苏苒认出这是身娇体弱的玉面狐狸兽人风箫。 风箫听到苏苒的声音身子不由得一颤。 他颤巍巍地抬起氤氲漆黑的眸子,怯弱地扫视了一眼屋内的情况。 “妻……妻主,我有些口渴……”风箫声线虚浮,不知是久病成疾还是太过胆怯,总而言之听上去不那么健康。 苏苒从原主的记忆里大概了解到一些风箫的情况。 年幼时就体弱多病,家境贫寒,好不容易熬得弱冠之年结果又逢大旱之年惨遭家人抛弃,颠沛流离失所,结果被一个讨饭的乞丐抓来用一张饼的价格卖给了原主。 原主一开始是图风箫这副弱柳扶风的美貌。 可哪料买回家后却发现是个活不长的。 一气之下对风箫越发苛刻,甚至到了漠视生命的程度。 苏苒心底无声叹息。 这小狐狸也是个苦命的。 “金溟,你去帮风箫弄碗热水。”苏苒手头上还在帮墨染清理身上的伤口,只好请金溟帮忙。 金溟闻言视线古怪地看了苏苒一眼。 这个恶毒女人居然想用开水烫死风箫,真是太可恨了! 心底虽是这样想,可到底不敢表现出来。 金溟不情不愿转身地去打水。 风箫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咳咳咳……我自己来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要自己朝水缸走去。 跌跌撞撞的样子让苏苒轻叹一声。 这一声刚好被听觉良好的三人捕捉到。 墨染不由得微微抬起头观察苏苒的反应。 金溟动作一顿。 风箫垂下头道歉:“对不起妻主……咳咳……我……” 风箫越说声音越低,甚至因为说的话太多而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他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粉红。 苏苒被他的反应吓到,暂时放下墨染,快步来到他身边。 “我没生气,你不用这样。”苏苒解释完,走去打了杯温水过来。 “水有些烫,你吹好了再喝。”苏苒小心叮嘱。 风箫怔怔地看着苏苒把水递到自己面前。 面前的雌性虽然又黑又胖,脸上的脓疮遍布,但此时此刻,她看着反倒没以往那般可怖。 风箫压下心底的诧异,虽不解苏苒的变化,但还是因为口渴的厉害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 他在几人的注视下,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 温水入腹,暖意自微缩的胃壁四散开来,很是舒服。 不过这舒服只持续了片刻,风箫就痛苦地蹙紧眉头,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苏苒!你居然给风箫下毒?!”金溟一直紧紧盯着风箫,见他这副样子立马把错归咎在苏苒身上。 苏苒皱眉满是不解:“我上哪弄来毒药啊?” 况且她当着三个人的面倒的水,六只眼睛盯着她,她又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 苏苒没再理会金溟,扶着风箫坐在屋内唯二一把空着的椅子上,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他的手腕脉搏处。 “咳咳咳……妻主,我没事的……”风箫怕苏苒还像以往那般打他,说话间就要把手抽回去。 “别动。”苏苒按住他的手腕没让他抽回去。 墨染在一旁一直观察着苏苒的反应。 她此刻虽皱着眉,但却不像是在生气。 而从她的动作来看,三指搭在风箫手腕处,反倒像是医馆里的医师看病时的把脉姿势。 可她是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作恶多端的苏苒…… 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墨染满腹疑惑,缓缓起身朝苏苒靠近几步。 金溟看着这副景象欲言又止。 就算他神经再大条,此刻也注意到苏苒是在号脉。 “还好还好……” 过了许久,苏苒长舒了口气,终于松开手。 还好小狐狸并没有得了什么绝症,只是天生体弱加上风寒导致的血瘀失衡。 慢慢喝药还能调理回来。 苏苒抬手抹了把汗,看向凑过来的金溟和墨染。 “墨染,金溟,你们两个知道上哪去抓药吗?”苏苒决定先买点药把风箫的病治好。 这个家已经快能凑上一个病残联了。 墨染温声回答:“在山脚下有一个小医馆,不过……” 墨染欲言又止。 苏苒不解地看着他:“不过什么?” 金溟接过来话:“不过我们没钱。” 几人从跟着苏苒开始就过着三顿恶九顿、吃了上顿没下顿、喝到西北风都算幸运的凄惨生活。 而现在苏苒说要去医馆,可哪来的钱能买得起那些药啊。 就算买得起药他们也不懂到底什么药能治风箫的病,而请医师诊治又是一大笔费用。 这个家都已经四面漏风穷得揭不开锅了,能填饱肚子饿不死就是万幸了。 风箫听出苏苒要给他治病的意思,连忙虚弱开口:“咳咳咳……妻主,我不用吃药的,慢慢养着就好了……” 风箫对于身体上的痛苦并不在意,他只希望苏苒不要把他赶出去就好。 余下的他都可以忍耐,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苏苒闻言了然。 她把原主没钱这件事给忘了。 “没事,钱不是问题。”苏苒摆摆手,“风箫你的病听我的,我帮你治。” 没钱买药,那就自己去采药。 好在原主生活的这个山头别的不多,野生植物和飞禽走兽多得很。 而她又刚好懂这些,帮风箫调理个身体不成问题。 一听苏苒要给风箫治病,金溟脸上浮现出异样神色。 他想问苏苒会治病吗,可又看她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自信感觉得好像她真的会医术。 相比于金溟的诧异,墨染却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据他所知的苏苒,根本什么都不会,怎么会突然晕死一次就变化这么大…… 一种猜测从心底逐渐浮现。 择日不如撞日。 苏苒决定现在就出去采药,顺道把晚饭也一路顺回来。 “金溟,今天就麻烦你和我一起出去采药捕猎了。” 005 小狐狸排第二 “我?”金溟震惊,瞳孔地震。 苏苒居然说要他们两个人一起去。 金溟觉得比起苏苒说的采药,他这一去可能是采他命来了。 苏苒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见金溟迟疑,墨染站出来。 “妻主,我和你一起去吧。”他黑眸温和地落在苏苒身上,语气沉稳。 苏苒皱眉:“可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万一这次出去再被蛇鼠虫蚁咬了感染就不好了。 墨染却坚定地看着苏苒:“没事的,就算不管这些伤不出三日也会痊愈。” 比起其他人,墨染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他的愈合能力非常强大。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原主没少折磨过他。 “好吧……”苏苒见墨染这么积极,金溟又吞吞吐吐地不情不愿,只好放弃。 “那你们在家看好家啊。” 临走前,苏苒和金溟还有风箫叮嘱。 金溟只眨了眨眼睛没有任何回应。 心底却止不住的腹诽。 这个破烂的家有什么好看的。 风箫乖巧点头,抬手和苏苒挥了挥:“妻主路上小心。” 这话虽只过嘴不过心,但听了就是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苏苒也和风箫摆摆手:“我走啦。” 现在小狐狸排在小蛇后面,小鸟末尾。 苏苒默默在心底给几人排名次。 一转头,就见墨染已经换好衣服站在外面等着她了。 “我们走吧。”苏苒快步过去,并肩和墨染同行。 —— 两人一路出了家门,直奔山上走去。 一路上苏苒走走停停,因为身体负担实在太重,她多走几步就气喘得厉害。 墨染便默默跟着她该放缓脚步的时候放缓。 “妻主,要不要喝口水?”墨染见苏苒不停地用手扇风,便关心地问。 苏苒摇头:“外面的水不干净。” 野河里的水杂质很多,烧开了最起码可以减少一些拉肚的风险。 苏苒说完,又起身继续朝崎岖的山路上走。 “走吧,我们快一点,赶在天黑前回家。” “好。” 待快要到山顶时,苏苒终于在一处树荫下发现了几株可以入药的草药。 苏苒随手在附近的小河边摘了些菖蒲叶子,现场编织了一个简易草篮。 墨染在河里抓到两条鱼,一上岸,便发现苏苒坐在树荫下认真地编织着草筐。 他黑眸煽动,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苏苒。 苏苒虽胖,脸黑了一些,但一双手却是又白又丰润。 只见她格外灵巧地将菖蒲叶子在手上传来传去,不过片刻,一个篮子就成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墨染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苏苒好久。 直到苏苒编完第二个篮子起身采草药时,他这才惊觉回过神。 “妻主,小心!” 墨染丢下鱼飞快地扑了过去。 苏苒还没等迈出去一步,就被飞身过来的人影扑倒在地。 “嘶……” 苏苒腰上的软肉磕在碎石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脑袋却被墨染的手稳稳护住。 “墨染,怎么了?”回过神的苏苒不禁问他。 只是一抬眸,就和一张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对视。 灼灼气息喷吐在肌肤上,苏苒看着眼前的帅哥,不争气的脸红了。 而墨染垂眸看着身下的人,忽地意识到自己逾矩了。 他慌忙起身。 “对不起妻主,我刚刚看到那边的有一条蛇,我不是故意要推倒你的。” 墨染跪在地上,慌张地道歉。 而他垂在身侧的手背,因为刚刚护着苏苒的头磕在碎石上,破了口子,殷红的血液正顺着嶙峋的指节蜿蜒流下。 “墨染,我不是在责怪你,你快起来。”苏苒见状连忙起身,把墨染拉起来。 墨染眨着漆黑的眸子时不时偷看几眼身边好脸色的苏苒。 她居然没怪他…… 反倒还让他起来。 “你的手疼不疼啊?”苏苒一垂下头,就看到墨染的手流血了。 想到刚刚摔的那一下,估计是为了防止磕到她的头,保护她磕伤的。 苏苒不禁有些心疼。 都一身的伤了,被原主欺负成这样,关键时候还会这么细心地保护着她。 小蛇真是一条好蛇。 “没事的妻主。”墨染无措地看着捧着他手掌满眼心疼的苏苒。 心上的一层硬壳似乎在这一刻微微裂开一条细小的缝隙。 这么多年了…… 苏苒头一次这样关心他…… 原来被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好像……很舒服? 感受着贴覆在手掌两侧的轻柔触碰,墨染有些贪恋地没有将手拿开。 在严寒待久了的人,一旦触碰到一点温暖,就会拼了命地去追寻这丝暖意。 墨染已经来到嘴边的“不疼”,在苏苒的注视下,拐了个弯,变了个调。 “只是有一点点疼,不过不打紧。” “一点点疼也是疼啊,你等等,我看看有没有草药给你止血止痛。”苏苒说着就要松开手去找草药。 手掌上的温暖很快就要消散。 墨染连忙抓住苏苒的手腕。 “妻主,不用了,一会儿伤口就会结痂的。”墨染原本只是想让苏苒再关心一下自己的。 可他不想要这样的关心。 “那你小心点,伤口不要碰水,回去我给你包扎。”苏苒叮嘱。 “嗯。”墨染缓缓放下手,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雌性,眉眼荡开暖意。 “我去采药了,你跟在我身边就好,要是还有蛇直接喊出来就行,我能躲得开。”苏苒再三叮嘱。 墨染这才点点头。 不过他又忽地想到什么,在苏苒不解的注目下去河边捡回他抓到的两尾鲫鱼。 “呀!墨染你抓到的吗?”苏苒看着面前又肥又大的鲫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墨染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点点头。 “真厉害,等回去我给你们做鲫鱼汤喝,很鲜的。”苏苒喜滋滋地递给墨染一个篮子。 旋即去树荫下采药。 墨染没听说过鲫鱼汤。 不过他知道苏苒口中的鲜。 墨染不禁舔了舔唇,猜想着鲫鱼汤的味道。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荤腥了。 不管苏苒说的鲫鱼汤好不好吃,总之有的吃就行。 不过转念他又想到,苏苒居然第一次主动提及做饭。 006 墨染再度负伤 她之前可是从来不会动手做饭的。 以前的苏苒要么是等着他们做饭给她吃,要么就是自己拿着他们赚来的钱去外面吃。 而现在苏苒说她要做饭。 墨染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正蹲在树荫下采草药的苏苒。 希望不会发生什么太坏的事。 苏苒采了一些草药,又发现了一些野浆果。 管它酸的甜的一并统统带回家。 草药采的差不多了,苏苒便和墨染开始在附近搜寻猛禽。 这种的打猎一来肉多,二来吃不完的可以拿去卖。 两人在山林里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处发现了野猪的行动的痕迹。 “妻主,跟紧我。”墨染仔细嗅着空气中的气息,缓缓朝河道边的草丛靠近。 苏苒紧紧跟在他身后,也用鼻子吸了吸气,却什么也闻不到。 这个世界雄性天生身体各方面都要比雌性强大灵敏,更能适应这种危险的环境。 从而也就导致了雌性生存越发艰巨,渐渐的,雌性的数量逐渐比雄性少了许多。 雌少雄多,一统天下的王又是雌性,为了能让雌性更好的生存,就将原本的一夫一妻制改成了当下的一雌多夫。 雌主的地位无可撼动。 回过神来,苏苒已经跟在墨染身后看到了那只野猪。 野猪长着獠牙,眼睛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而它此刻却完全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正沉浸在草地上不停的蹭着痒痒。 “我们该怎么抓住它?” 苏苒悄声问墨染。 墨染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随后在苏苒眨眼之际,幻化成兽态咬穿了野猪的喉咙。 巨大的黑色蟒蛇凭空出现。 他漆黑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影。 苏苒看的出神。 待她反应过来这是墨染的兽身时,墨染已经变回人形。 他走去将野猪扛在身上,来到苏苒身边。 “妻主,我们走吧。” 苏苒怔怔地点点头跟上他们的步伐:“好。” 视线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墨染肩头的野猪看。 好神奇…… 墨染变成蛇的样子太神奇了。 只是看见他松了松筋骨,再眨眼就变成了体型那么庞大的蛇。 苏苒还在脑海里预估着墨染的蛇身能有多长时,忽地走在前面的墨染止住脚步。 “怎么了?”苏苒从墨染身后探头出来。 结果被眼前的老虎吓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么大? 这山林里野猪那么大就够过分了。 老虎也这么大。 足足快赶上一头牛那么大的老虎挡在两人下山的必经之路上呲牙咧嘴。 墨染放下野猪,转身抱着苏苒一跃飞上树。 “妻主,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说着,墨染就跳下树再次化身成黑蟒。 苏苒坐在树枝上,紧紧抱着树干。 她紧张地盯着树下扭打起来的蟒蛇和老虎。 墨染在体型上并不吃亏,但奈何这老虎跟成了精一样,总是能精准预料到墨染的招数。 几个回合下来,墨染因为身上有伤,不及老虎速度,被狠狠抓烂了蛇尾的鳞片。 “墨染!”苏苒紧锁着眉头,看向四周。 再这样打下去,墨染迟早要被这条成精的老虎吃了。 苏苒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看向草筐里的草药。 又看了看四周。 并没有什么可以和她采摘的草药就在一起吃犯药引的东西。 无奈,苏苒只好慢慢爬下树找其他办法。 只是一下来,那老虎就像是闻到了鱼腥味的猫,瞪着眼睛就朝她扑来。 苏苒眼疾手快地抄起地上落下采草药的刀,对着老虎的脖子刺去。 预想中的泰山压顶并没有传来。 苏苒骇然地看着缠住老虎下半身的黑蛇。 黑蟒不断收紧,绞着老虎的骨头咯咯作响、根根断裂。 苏苒手里的刀刺穿老虎的下巴,一滴一滴的血顺着她的手坠落下来。 苏苒见状,迅速抽出刀退到一旁。 待墨染彻底绞死老虎后,他变回人形踉踉跄跄地倒下来。 “墨染!” 苏苒扔下刀,连忙将人扶住。 墨染顺势倒进苏苒怀中。 “怎么样?哪里疼?”苏苒急切地问。 墨染朝苏苒淡淡一笑:“后腰。” 很疼很疼,感觉像是要断了一样。 闻言苏苒连忙将人翻过身,解开他的腰带和衣服检查伤势。 果不其然,墨染后腰处靠近臀部的地方血淋淋一片。 苏苒连忙帮墨染擦拭掉溢出来的鲜血,旋即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墨染的伤口,把人搀扶起来。 “我们先回家,剩下的叫金溟上来拿。” “好。” 墨染靠在苏苒肩上,呼吸沉重而灼热,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苏苒咬紧牙关,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攥紧他的手腕,生怕他倒下。 血腥味混着草木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拖在崎岖的山路上。 —— 回到家时,天已经暗了。 苏苒踢开院门,扶着墨染躺到床上,手忙脚乱地翻出草药捣碎,又撕了块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 药汁渗进伤口,墨染闷哼一声,手指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 “忍一忍。”苏苒皱眉,动作却放得更轻。 她低头时,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蹭过墨染的颈侧,痒痒的,像羽毛拂过。 墨染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唇抿成一条线,显然比他还要紧张。 他忽然觉得后腰的疼痛没那么难熬了,甚至想伸手替她擦掉那滴将落未落的汗。 但他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包扎完,苏苒长舒一口气,抬头正对上墨染的视线。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像是藏了一汪幽潭,让人看不透情绪。 “看什么?”她下意识问。 墨染摇头,唇角微微扬起:“没什么,只是觉得妻主……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苒一愣,随即别开眼,嘟囔道:“少说话,省点力气。” 她起身去烧水,背影有些仓促。 墨染望着她的方向,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苏苒出了房间后,去喊金溟上山把猎物带回来。 金溟狐疑地看着苏苒。 007 鱼汤 苏苒真和墨染打到了猎物了? 金溟不敢相信。 他狐疑地上下扫视着苏苒,又围着她转了一圈。 “我怎么了?”苏苒不解地问。 见她态度平和,金溟心底的疑惑更甚了。 苏苒居然没有因为他这么看她而生气! 这太不寻常了! 难不成是被白止抛弃心碎了觉得之前的自己太恶毒想要痛改前非再去挽留白止? 还是被白止误伤了脑袋,把人撞傻了? 怎么想金溟都觉得不太对劲。 十分里有十二分不对! 见金溟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苏苒迟疑地抬起胳膊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她身上也没弄上血啊。 而且她还是老样子,两百斤的体重皮肤黝黑脸上长着痘痘。 为什么金溟要这么看着自己? “金溟,你再不去拿,我和墨染捕到的猎物就要被野兽吃了。” 想不明白金溟到底是怎么了,苏苒干脆就不想了。 她催促着金溟,对方这才应了一声转身飞入夜色。 金溟离开后,苏苒快步去灶房做晚饭。 她先陶洗了锅和鲫鱼,又从灶房一旁的柴火堆里找到了被原主丢掉的一点盐巴。 旋即起锅烧水。 水开后,苏苒将水舀出来,放在一旁备用。 随后她再一次起火。 没有油,苏苒便用小火慢慢煎炸鲫鱼,待到两边都微微变色焦黄后,她将开水倒入锅中。 水开入锅,热气奔涌而来充斥整个小灶房。 沸腾在锅中的水很快变成奶白色,苏苒放了一点盐巴后,又去一旁摘了几片带有香辛味道的植物叶子。 一并放进后,香辛味道被滚烫的鱼汁激发出香气。 鱼鲜四溢。 风箫从外面进来时,就看到苏苒在灶房忙碌的身影。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确认是苏苒无疑,又朝里靠近两步。 风箫就这样站在门框边,静静地盯着苏苒的身影。 妻主她……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从白日里关心他,又到和墨染出去采药捕猎。 现如今又在灶房里忙碌晚饭。 风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迈步走进灶房。 鲫鱼汤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 苏苒闻声回头,看到风箫站在灶台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翻滚的鱼汤。 她顺手拿起木勺搅了搅:“饿了吧?再等一会儿就好。” 风箫看着递过来的木勺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后退半步,眼神警惕地在她和汤锅之间来回扫视。 虽然苏苒的确在变,但风箫还是会下意识害怕。 苏苒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怎么,怕我下毒?” “不、不是...”风箫结结巴巴地否认,耳尖却悄悄红了。 他从未见过苏苒这样温和的笑容,更没听过她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话。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鱼汤的奶白色渐渐变得浓郁。 苏苒舀了一小勺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点头。 她转头看向仍杵在原地的风箫:“能帮我拿几个碗来吗?” 风箫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取碗筷。 当他捧着碗回到灶台边时,苏苒已经将鱼汤盛了出来。 乳白的汤汁上飘着翠绿的香叶,鱼肉在汤中若隐若现。 “先给墨染送去吧,他受伤了需要补充营养。”苏苒将最大的一碗递给风箫,“小心烫。” 风箫接过碗的瞬间,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苏苒的手。 他像触电般缩了一下,差点把鱼汤打翻。 苏苒眼疾手快地扶住碗边,两人的手就这样叠在了一起。 “对、对不起!”风箫慌乱地道歉,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苏苒却只是轻轻笑了笑:“没事,快去吧,回来我给你盛鱼汤喝。” 风箫端着碗逃也似的离开了灶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低头看着碗中晃动的鱼汤,恍惚间觉得这一切都像在做梦。 墨染的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 风箫推门进去时,看到他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块布擦拭着随身携带的短刀。 “妻主让我给你送鱼汤。”风箫将碗放在床榻边,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她居然真的会做饭……” 墨染放下短刀,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鱼汤上。 他伸手摸了摸碗边,温度刚好适口。 “她今天还采了药,”墨染轻声说,“手法很熟练。” 风箫瞪大了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这时,院子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风箫走到窗边一看,是金溟扛着野猪和老虎的尸体回来了。 “我去帮忙。”风箫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墨染叫住他,“我来吧。” 比起体弱多病的风箫,他去帮忙会更快一些。 毕竟两人的体质差异摆在那。 “可是、可是你受伤了。”风箫看着墨染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染血衣服。 “快好了。”墨染把鱼汤一口喝下。 鱼鲜味在唇舌之间散开,不等他仔细品尝这味道时,汤已经被他喝没了。 “……”墨染盯着空了的汤碗和底下的鱼肉有些意犹未尽。 风箫接过来空了的汤碗,起身:“我去问妻主再要一点。” “等等,还是算了吧。”墨染不想让苏苒觉得自己太能吃。 从前的妻主就不喜欢他这样。 而现在的虽然已经改变了,但墨染还是不敢揣测她在这方面是否也变了。 —— 院子里,金溟正在处理猎物。 苏苒端着另一碗鱼汤走出来,看到金溟满手是血的样子,皱了皱眉:“先洗手吃饭吧。” 金溟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苒:“你说什么?” “我说,”苏苒把碗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先吃饭,这些明天再处理也不迟。” 金溟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站起身,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慢慢走到石桌旁。 鱼汤的香气让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但他没有立即动筷。 “你到底想干什么?”金溟突然问道,声音压得很低,“突然对大家这么好,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折磨我们了吗?” 苏苒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头:“我只是...想试着做个好妻主。” 金溟冷笑一声:“是因为白止不要你了吧?” 不然她怎么可能会痛彻前非。 “金溟!”风箫从屋里冲出来,紧张地看着两人。 苏苒却出人意料地没有生气。 008 发现身体的问题 她平静地看着金溟:“我知道我以前很过分,不指望你们立刻原谅我。这碗汤你愿意喝就喝,不愿意就倒掉。”说完,她转身回了灶房。 金溟盯着她的背影,拳头攥了又松。 最终他还是坐了下来,端起碗喝了一口。 鱼汤入喉的瞬间,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又忍不住喝了第二口。 风箫在他对面坐下,小声说:“真的很好喝,是吗?” 金溟没有回答,但喝汤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灶房里,苏苒正在收拾厨具。 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到墨染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你怎么起来了?”苏苒连忙走过去扶他。 墨染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躺久了不舒服,”他说,“想出来走走。” 苏苒扶他在灶台边坐下,又盛了一碗鱼汤给他。 墨染接过碗,却没有立即喝。“妻主,”他轻声问,“你还记得是在什么时间遇到的我吗?” 苏苒的手抖了一下。 她怎么可能知道。 原主对这几个兽夫不上心,能记住每一个叫什么名字都不错了。 苏苒没想到墨染会这么敏锐。 这才短短一天,她就被他看出来了。 “为什么这么问?”苏苒让自己淡定下来。 “你采药的手法,”墨染说,“很专业。但以前的你最讨厌草药的味道。” 他抬起头,直视苏苒的眼睛,“而且你看我们的眼神...不一样了。” 苏苒沉默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确实不是原来的苏苒。” 她看到墨染的瞳孔微微收缩,赶紧补充道:“但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好好过日子。” 出乎意料的是,墨染竟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知道。” “你知道?” 这是什么反应? 苏苒诧异。 他的妻主芯子里换人了就是这种反应吗? 哦对,可能和原主对待他们苛刻的原因有关。 “我的直觉很准,”墨染喝了一口鱼汤,没再像从前那般躲着苏苒的视线,“从你醒来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 苏苒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低头摆弄灶台上的调料罐。 墨染忽然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不管你从哪里来,现在的你...很好。”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苒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她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院子里突然传来风箫的惊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了出去。 只见风箫和金溟站在院中央,警惕地盯着围墙的方向。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苏苒发现墙头上蹲着几个黑影。 “什么人?”金溟厉声喝道。 黑影们一跃而下,月光照亮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为首的男子冷笑道:“苏苒,白公子让我们来给你带句话——” 他话未说完,墨染已经挡在了苏苒面前,黑色的蛇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什么话非得半夜三更来说?”苏苒从墨染身后探出头,强作镇定地问道。 男子阴森地笑了:“他说...你要是还喜欢他,就带着十两银子来明月河等他。” 话音落地,人影转瞬消失。 苏苒听到这句话后直接白眼翻上天了。 这白止还真是自信。 都跑了还叫她去给他送银子。 “妻主……”风箫满眼担忧地望着苏苒,生怕她听到白止的消息又变回原来疯癫的模样。 金溟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眨着金眸死死盯着苏苒。 墨染已经知晓苏苒的变化,并不担心什么。 苏苒听到风箫喊自己,微抬下巴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鱼汤我给你盛好了,快去趁热喝了。” 闻言风箫长舒一口气。 他唇角轻扬,快步追上苏苒的步伐。 金溟怔愣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旋即又看向墨染。 “妻主她吃错药了?”金溟问墨染。 墨染只暗淡一笑,没有回答。 —— 晚饭吃过后,苏苒用剩余的热水洗干净帕子给自己擦了擦身子。 擦着擦着,她就越来越觉得这具身体的状态不对劲。 今天她虽运动量大一点,但并没磕碰到太多次数。 可现在她身上却无端出现一些青紫。 苏苒疑惑地给自己把脉。 把着把着,她就发现不对劲来。 原来这副身体这么胖,脸上的痘痘那么多,是中了一种慢性毒啊! 意识到可以让这副身体重新变回健康的状态,苏苒不禁笑出声。 笑声引来金溟,他朝灶房里一看,就看到苏苒赤裸着一双腿。 金溟猛地转过身,耳根瞬间烧得通红。“你、你怎么不关门!”他声音都变了调。 苏苒不慌不忙地拉好衣襟:“我在自己家擦身子,关不关门有什么关系?”她故意拖长了音调,“还是说...你害羞了?” “谁害羞了!”金溟梗着脖子反驳,却死活不敢转回来,“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苏苒系好腰带,走到他身后。 金溟浑身一僵,感觉她的呼吸就拂在自己后颈上。 “妻主!”风箫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金溟如蒙大赦,一个箭步窜出灶房,差点和跑进来的风箫撞个满怀。 “怎么了?”苏苒探头问道。 风箫兴奋地举着一把草药:“我在后山找到了这个!墨染说这个对你的...呃...”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低了下去,“对你的身体好。” 苏苒接过草药闻了闻,眼睛一亮:“紫灵芝?这可是好东西!”她揉了揉风箫的脑袋,“谢谢你,有心了。” 风箫的脸“唰”地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躲在暗处的金溟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 —— 夜深人静时,苏苒独自在院子里捣药。 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专注。 金溟躲在屋檐的阴影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看够了吗?”苏苒突然开口,手上动作不停。 金溟一惊,差点从梁上摔下来。 他狼狈地跳下来,嘴硬道:“谁看你了!我是在...在守夜!” 苏苒轻笑一声,将捣好的药汁倒进碗里:“那正好,帮我把这个送给墨染。”她顿了顿,“顺便告诉他,明天我再去采些药,他的伤很快就能好。” 金溟接过碗,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真的不在意白止了?” 苏苒抬头看他,月光在她眼中流转:“你觉得呢?” 金溟被她看得心头一跳,慌忙转身就走。 009 金溟的变心 金溟端着药碗快步穿过院子,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厉害。 他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根,暗骂自己没出息。 墨染的房门虚掩着,金溟推门进去时,看到他正靠在床头看书。 烛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她让你送来的?”墨染放下书,目光落在药碗上。 金溟闷闷地“嗯”了一声,把碗递过去:“还说要再去采药,你的伤很快就能好。” 说到这里,金溟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真的相信她变了?” 墨染接过碗,药汁的苦涩气息扑面而来。 他轻轻搅动药匙,黑眸中映着烛火跳动的光:“她的眼睛不会骗人。” “可万一又是装的...”金溟握紧拳头,“她以前不也装过温柔,转头就把风箫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墨染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金溟:“那你为什么还喝她的鱼汤?” 金溟语塞,半晌才嘟囔道:“...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墨染将药一饮而尽,苦得皱起眉头,“这次的药,比以前的都苦。” 金溟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墨染的意思。 以前的苏苒从不会亲自熬药,更不会记得每个人的口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就慢慢看。”墨染放下碗,“至少现在,她值得一个机会。” 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 门被轻轻推开,苏苒抱着一床新晒的被子走了进来。 “夜里凉,给你加床被子。”苏苒看到金溟也在,挑了挑眉:“你还没去睡?” 金溟不自在地别过脸:“正要走。” 苏苒把被子铺开,细心地掖好被角。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墨染的伤口。 金溟站在一旁,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我去巡夜。”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风微凉,金溟跃上屋顶,俯瞰着沉睡的院落。 月光如水,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辉。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灶房,那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鬼使神差地,他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 透过窗缝,他看到苏苒正在灶台前忙碌。 她面前摆着几个小碗,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粉末。 她的动作很快,时而研磨,时而搅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苏苒手一抖,药粉洒了出来。 金溟看到她懊恼地咬了咬唇,又重头开始调配。 不知为何,这个小小的失误让他心里一软。 “看够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金溟吓得差点从屋顶滑下去。 他回头一看,风箫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你干什么!“金溟压低声音吼道。 风箫学着他的样子趴在屋顶上,透过窗缝往里看:“妻主在给你配药呢。” “给我?”金溟一愣。 “嗯。”风箫点点头,“咳咳咳……她说你最近总是揉肩膀,应该是旧伤复发了。” 金溟怔住了。 那是去年冬天被苏苒用鞭子抽的伤,早就没人记得了。 他胸口突然堵得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去睡了。”他匆匆跳下屋顶,逃也似地回了自己房间。 风箫却看着苏苒忙碌的背影勾唇笑得满足。 —— 第二天清晨,金溟被一阵香味唤醒。 他迷迷糊糊地走到院子里,看到苏苒正在灶房忙活。 晨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醒了?”苏苒抬头看到他,笑了笑:“来吃早饭。”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粥和几样小菜,看起来简单却用心。 金溟迟疑地坐下,发现自己的碗边放着一个精致的小药包。 “这是...” “止痛的。”苏苒头也不抬地给风箫盛粥,“晚上睡前敷在肩膀上,能舒服些。” 金溟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没想到苏苒真的记得,更没想到她会为他准备这些。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急忙低头喝粥掩饰自己的失态。 饭后,苏苒背上竹篓准备出门。 墨染的伤还没好,风箫又因为体弱多病在家养身体,只有金溟闲着。 “我跟你去。”他突然说道。 苏苒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巡山吗?” “...顺路。”金溟硬邦邦地回答。 “哦。”苏苒看出金溟的口是心非。 她没有揭穿,而是应然答应了金溟。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山林,谁都没有说话。 金溟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苏苒。 她的动作很灵活,完全不像以前那个走几步就喊累的胖子。 “小心!” 金溟突然一把拉住苏苒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后。 一条毒蛇从草丛中窜出,被他眼疾手快地掐住了七寸。 “谢谢。”苏苒松了口气,却没有挣脱他的手。 金溟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腕。 她的皮肤很软,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像被烫到般松开手,耳根又红了。 “那个...这边蛇多,你走我后面。”金溟粗声粗气地说。 苏苒笑着点点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金溟的背挺得笔直,心跳快得不像话。 采药的途中,苏苒不时停下来讲解各种草药的功效。 她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金溟发现自己在认真听,甚至记住了几种常见的药草。 “你懂得真多。”金溟忍不住说。 苏苒笑了笑:“以前跟师父学的。” “师父?”金溟好奇地问,“你不是...” “我不是原来的苏苒。”苏苒坦然地看着他,“但我有我的过去。” 既然墨染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那么原主身边这几个兽夫也会很快反应过来。 与其之中的猜忌试探,倒不如她现在趁早坦白。 苏苒不觉得坦白之后会迎来异样的对待。 毕竟她还是有能力处理好任何意外的发生。 她苏苒最不缺的就是能力和面对一切困难的勇气。 金溟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新”的苏苒,甚至...有点喜欢和她相处的感觉。 回程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金溟主动帮苏苒背着竹篓,还摘了几颗野果给她尝。 010 卖了个好价钱 “甜的。”苏苒咬了一口,眼睛弯成了月牙。 金溟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躲到树后。 一队人马从林间穿过,为首的正是白止。 他穿着华丽的锦袍,身边跟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 “听说那丑八怪最近变老实了?”白止的声音充满嘲讽,“该不会是知道我要回来,故意装样子吧?” 侍卫们哄笑起来。 金溟握紧了拳头,眼中燃起怒火。 他转头看向苏苒,却发现她一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讥诮。 “走吧。”她轻声说,“药材该晒了。” 金溟愣住了。 若是以前的苏苒,听到白止的名字就会发疯。 可现在,她居然如此淡定。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让金溟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 回到家后,苏苒先把药材配好给风箫和墨染熬药。 随后这才去收拾昨晚打猎回来的老虎和野猪。 野猪扒皮破肚,分割肉块。 内脏苏苒决定等处理好再卖出去。 最后野猪被乔黎分成了四份,她自己留下一份留做接下来的口粮。 余下的都准备拉去镇子上的集市去卖。 至于老虎—— 老虎皮破损的并不严重,苏苒便准备扒下来卖出。 不过卖老虎她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 那就是整头带去镇子上卖,一来有噱头能招引来顾客,二来捆绑销售野猪肉。 叫上金溟,两人决定现在就去镇上。 金溟兽化成金鸮,驮着苏苒带着野猪肉和老虎就飞去了山下的小镇。 金鸮展翅掠过山林,苏苒紧紧抓住他颈间的羽毛。 风声呼啸,苏苒低头看着脚下飞速掠过的树影,心跳加速。 “怕就闭上眼睛。”金溟的声音在风中传来,带着几分得意。 苏苒摇摇头:“不怕,很刺激!”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却掩不住兴奋。 金溟的翅膀微微一颤,飞得更稳了些。 镇子很快出现在视野中。 金溟在郊外降落,变回人形。 他的耳尖微红,避开苏苒整理羽毛的手:“别、别乱摸。” 苏苒笑着收回手,两人拖着猎物走向集市。 老虎的出现果然引起轰动,不一会儿摊位前就围满了人。 “这老虎怎么卖?”一个富商模样的人挤到前面。 苏苒正要回答,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她转头看去,发现风箫不知何时也来了镇上,正被几个混混围在墙角。 “风箫!”苏苒脸色一变,顾不上生意就往那边跑。 金溟比她更快。 一道金光闪过,他已经挡在风箫面前,眼神凌厉:“滚开。” 混混们被吓退几步,但看到风箫苍白的脸色,又壮着胆子挑衅:“这小美人儿是你家的?陪我们喝一杯怎么了?” 风箫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他的旧疾又犯了,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苒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木棍,一棍子敲在为首的混混肩上:“找死是不是?” 混混吃痛,怒目而视:“丑八怪多管闲事!” 金溟眼中金光大盛,手指已经化为利爪。 就在他要出手时,苏苒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猛地撒向混混们。 “啊!我的眼睛!”混混们惨叫起来,捂着脸四处乱撞。 苏苒趁机扶住摇摇欲坠的风箫:“没事吧?” 风箫虚弱地摇头,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金溟一把将他背起:“先离开这里。” 三人匆匆回到摊位,却发现老虎和野猪肉都不见了。 苏苒气得跺脚:“居然在人眼皮子底下偷!” “在那里!”风箫勉强抬头,指向远处。 富商正指挥仆人把猎物装上马车。 金溟放下风箫就要追,被苏苒拦住:“别急。” 她眯起眼睛,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看我的。” 苏苒快步走到富商面前,笑容甜美:“这位老爷,您还没付钱呢。” 富商嗤笑一声:“谁看见是我拿的了?” 苏苒不慌不忙地晃了晃小瓶:“那您一定也不介意我在这车上撒点''痒痒粉''了?” 富商脸色一变:“你敢!” “试试?”苏苒作势要拔瓶塞。 “等等!”富商慌忙掏出钱袋,“多少银子?” 最终,在苏苒的讨价还价中,他们不仅拿回了应得的钱,还多赚了一笔“精神损失费”。 随后苏苒在小镇上买了米面粮油一些生活用品,又为自己和三人买了一套新衣服。 待一切置办齐全后,几人反回。 风箫靠在苏苒肩上,看着苏苒神气活现地数钱,忍不住笑了。 “还笑!”苏苒瞪他一眼,“身子不好还乱跑!” 风箫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想帮妻主...” 苏苒冷哼一声,却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让风箫靠得更舒服些。 回程时,金溟坚持要背着风箫飞。 苏苒担心风箫受不住高空的风,决定走山路回去。 “我没事的...”风箫还想坚持。 “闭嘴。”金溟和苏苒异口同声。 夕阳西下,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苏苒走在中间,一手扶着风箫,一手提着买来的药材。 金溟走在最外侧,时不时瞥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妻主...”风箫突然轻声说,“谢谢你今天救我。” 苏苒捏了捏他的手:“傻话。” 金溟别过脸,假装没看到风箫红了的眼眶。 但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让两个走得慢的人能跟上。 —— 傍晚时分。 “墨染!猎物卖了好价钱!”风箫兴奋地喊道。 墨染从房间里出来,看着几人脸上洋溢着浅笑。 “妻主呢?”他视线在风箫和金溟的身后看去,却没看到苏苒。 两人闻言同时转过头。 结果下一刻—— 苏苒从灶房探出头,脸上沾着面粉:“快来帮我包饺子。” 风箫惊讶地瞪大眼睛:“饺子?” 不过另他不解的是苏苒什么时候进的灶房? 他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而且妻主本身因为体重过大走路就慢。 “嗯。“苏苒笑着点头,“今天是个好日子,庆祝一下。“ 011 一起变好 金溟和风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妻主什么时候跑到他们前面去的? 但饺子馅料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噜”叫了一声。 “愣着干什么?”苏苒双手叉腰,脸上沾着面粉的样子莫名可爱,“墨染来和面,金溟剁馅,风箫...你坐着看火就行。” 风箫刚要抗议,墨染已经挽起袖子走进灶房。 他修长的手指沾上面粉,动作娴熟地揉起面团。 金溟撇撇嘴,却老老实实去处理肉馅,刀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苏苒看着三人配合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转身去准备蘸料,忽然感觉衣角被轻轻拉住。 “妻主...”风箫仰着脸,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光,“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苏苒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帮我剥蒜吧,小心别辣着眼睛。” 风箫开心地点点头,像得到奖励的小动物。 他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剥蒜的样子,让苏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风箫察觉到她的视线,耳尖微红。 好喜欢现在的妻主。 至于一旁的金溟,他看着两人的互动,冷哼一声,剁馅的力道更大了。 案板“咚咚”作响,肉馅被剁得细腻如泥。 墨染和好的面团光滑柔软,苏苒忍不住戳了戳:“手艺不错啊。” “蛇族擅长面食。”墨染淡淡道,耳根却微微发红。 其实这话他瞎说的。 只是他擅长罢了。 他手指灵巧地将面团分成小剂子,擀出的饺子皮又圆又薄。 四人围在桌前包饺子的场景温馨得不像话。 风箫包的饺子歪歪扭扭,馅料总是漏出来。 金溟的则个个鼓得像小包子。 只有墨染包的饺子精巧匀称,边缘还捏出了漂亮的花纹。 “墨染你好厉害!”风箫羡慕地说。 苏苒拿起一个金溟包的“包子”,打趣道:“你这是要煮汤圆吗?” 金溟恼羞成怒:“爱吃不吃!” 说完就要抢回来。 苏苒敏捷地躲开,不小心撞进墨染怀里。 三人瞬间僵住,灶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水、水开了!”风箫突然喊道,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饺子下锅时,苏苒偷偷往汤里加了几味药材。 这是她特制的配方,能调理风箫的体质,对墨染的伤也有好处。 第一锅饺子出锅,白胖胖的饺子在盘中冒着热气。 风箫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烫得直哈气也不舍得吐出来。 “好...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说,眼睛亮晶晶的。 金溟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立刻在口中爆开。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三两口就吞下一个,又迅速夹起第二个。 墨染吃得优雅,但速度丝毫不慢。 他注意到饺子里淡淡的药香,抬眼看向苏苒,眼中带着询问。 苏苒眨眨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墨染唇角微扬,又夹了一个饺子放到她碗里。 “妻主也吃。”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苏苒心头一暖。 她低头咬了一口饺子,突然觉得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饭后,金溟破天荒地主动收拾碗筷。 风箫想帮忙,被苏苒按回椅子上:“你喝药。”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苦味,风箫皱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苏苒。 “喝完有奖励。”苏苒神秘地说。 风箫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苦得眼泪都出来了。 苏苒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包蜜饯,塞了一颗到他嘴里。 “甜吗?” 风箫含着蜜饯,笑得眉眼弯弯:“甜!” 金溟在一旁酸溜溜地哼了一声。 苏苒了然,也塞给他一颗:“你也有份。” 金溟别扭地接过,耳尖却悄悄红了。 墨染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夜深人静时,苏苒在院子里捣药。 月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倏地,一件外袍披在她肩上。 “夜里凉。”墨染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苏苒拢了拢衣袍,闻到上面淡淡的药香:“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墨染在她身旁坐下,“你的药很有效。” 两人静静坐着,谁都没有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金溟巡夜的脚步声和风箫轻微的咳嗽声。 “他们...都很喜欢你。”墨染突然说。 苏苒手一顿,心跳突然加快:“那你呢?” 墨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蛇族一生只认一个伴侣。”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 苏苒回握住他,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清晨,苏苒起了个大早。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灶房,准备给三人一个惊喜。 当风箫揉着眼睛走进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金黄的煎饺和香浓的鱼汤。 他惊讶地张大嘴:“妻主...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秘密。”苏苒神秘地笑笑,往他手里塞了一碗鱼汤,“尝尝。” 风箫小心地抿了一口,温度刚好,还带着淡淡的奶香。 他幸福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小猫。 金溟循着香味进来,看到满桌美食时愣住了。 他狐疑地看着苏苒:“你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怎么可能。”苏苒把最大的一盘煎饺推到他面前,“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墨染最后一个进来,看到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他的座位上放着一碗特制的药膳粥,上面撒着细碎的药材。 “这是...” “对你的伤有好处的。”苏苒小声说,“我加了点改良,应该不难吃。” 墨染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他抬头看向苏苒,发现她正紧张地盯着自己。 “很好吃。”他轻声说,“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苒红了脸。 她急忙低头喝着鱼汤。 不得不说,有美男在身侧,就算这饭菜简陋了些,也能让人食欲大增。 金溟和风箫假装没看见,但两人的嘴角都悄悄上扬。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四人身上,温暖而明媚。 风箫心满意足地看着妻主。 012 战利品 晨露还未散去,林间的雾气像轻纱般飘荡。 苏苒背着新编的竹篓,腰间别着药锄,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 墨染早已等在门外,晨光为他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见她出来,他自然地伸手接过药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烫的苏苒连忙收回手。 “今天往北山走。”苏苒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那里的悬崖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那边崖壁上应该能采到血灵芝,正好给风箫补身子。” 墨染点头,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衣衫,眉头微蹙。 他二话不说解下自己的墨青色外袍,轻轻披在她肩上:“山里凉。” 袍子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药草香,苏苒不由得拢紧了衣襟。 两人刚走出不远,林间小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做作的银铃般的笑声。 一个穿着粉色纱裙的少女带着三个高大俊美的兽夫迎面走来,那纱裙轻薄得几乎透明,在晨风中飘飘荡荡。 “苏苒,好巧啊。”姜芊芊故作惊讶地捂住涂得艳红的嘴唇,眼睛却滴溜溜地在墨染身上打转,“听说你最近变贤惠了,我还不信呢。怎么,被白公子抛弃后终于想起来要讨好自家兽夫了?” 苏苒懒得搭理,正要绕过去,姜芊芊却一个侧步精准地挡住去路。 她身后的豹族兽夫立即配合地晃了晃手中肥美的山鸡,山鸡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泽:“芊芊就喜欢操心别人,我们自己打的猎物都吃不完呢。听说苏姑娘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墨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背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黑色鳞片。 苏苒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掌心安抚性地划了划,转头对姜芊芊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这么关心我啊?那正好比试比试?” “比什么?”姜芊芊扬起精心修饰过的下巴,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身后的三个兽夫已经跃跃欲试——豹族擅长狩猎,狼族嗅觉灵敏,鹰族目光锐利,怎么看都是稳赢的局面。 苏苒不紧不慢地指了指山顶:“一个时辰为限,看谁采的药材值钱,打的猎物肥美。”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输的人...要把今天的收获全数奉上。” 姜芊芊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她早就眼馋墨染很久了:“一言为定!”她迫不及待地拍板,生怕苏苒反悔。 比赛开始的哨声刚落,姜芊芊的兽夫们立刻四散开来。 豹族雄性化作一道金色闪电窜入丛林,狼族低头嗅闻着地面,鹰族则振翅高飞,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整片山林。 苏苒却不慌不忙,带着墨染径直往最危险的悬崖方向走去。 那里怪石嶙峋,地势险峻,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那里太危险。”墨染皱眉,不赞同地看着陡峭的崖壁。 “相信我。”苏苒神秘地眨眨眼,从怀中掏出一捆特制的绳索,“我在老家可是攀岩高手。” 悬崖边上,一株通体血红的灵芝在石缝中若隐若现,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光泽。 墨染倒吸一口冷气:“百年血灵芝?” “不止。”苏苒小心地测量着距离,专业的眼光让她立刻判断出这株灵芝的价值,“看这色泽和纹路,至少三百年。这一株就够风箫吃半年了。” 她刚要上前,墨染一把拉住她:“我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化,修长的双腿并拢化作蛇尾,上半身却还保持着人形。 这种半兽化的状态既保留了灵活性,又不失力量。 巨蟒灵活地游走在陡峭的崖壁上,坚硬的鳞片与岩石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蛇尾精准地卷住灵芝根部,轻轻一拽—— “小心!”苏苒的惊呼划破天际。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取墨染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墨染一个腾挪避开,箭矢深深钉入岩壁,尾羽还在剧烈颤动。 远处,姜芊芊的鹰族兽夫正冷笑着收起弓箭,显然早有预谋。 “你们找死?”墨染的金瞳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线,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苏苒按住暴怒的墨染,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包迎风一扬。 无色无味的粉末随风飘散,不一会儿,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和惨叫。 “阿嚏!我的鼻子!这是什么鬼东西!” “眼睛...眼睛好辣!我看不见了!” 姜芊芊和她的兽夫们狼狈地从树丛中钻出来,一个个涕泪横流,精心打扮的妆容糊成一团。 苏苒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药包:“还要继续吗?这包''百痒粉''的效果可以持续三天哦。” “你...你使诈!”姜芊芊气得直跺脚,脸上的脂粉扑簌簌往下掉。 “比起放冷箭,我这算客气了。”苏苒冷冷道,眼神锐利如刀,“现在,该收赌注了。” 姜芊芊的兽夫们不甘心地交出战利品—— 几只瘦小的野兔和一把普通草药,最值钱的不过是一株十年份的人参。 苏苒嫌弃地翻了翻:“就这?连我们血灵芝的一片叶子都抵不上。” “我们走!”姜芊芊涨红了脸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个踉跄。 “等等。”苏苒突然叫住她,从墨染手中接过那株血灵芝,故意在阳光下晃了晃,“认识这个吗?三百年血灵芝,市面上至少值五十两银子。” 姜芊芊的眼睛都直了,贪婪的目光死死黏在那株灵芝上:“这...这不可能!这种荒山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苏苒慢条斯理地将灵芝放入背篓,又故意叹了口气,“对了,你刚才说要借我米?我看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毕竟...“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姜芊芊那几个灰头土脸的兽夫,“养这么几个废物,开销应该不小。” 姜芊芊羞愤交加,带着兽夫们灰溜溜地跑了,连狠话都忘了放。 墨染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妻主好手段。” 苏苒得意地扬起小脸,眼睛弯成月牙:“走,回家炖蛇羹庆祝!” 墨染的笑容僵在脸上:“...蛇羹?” “开玩笑的啦!”苏苒大笑着往前跑去,墨染无奈地摇头跟上,眼中满是宠溺。 他加快脚步追上那个欢快的身影,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苏苒没有挣脱,反而回握住他,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夕阳西下,两人的身影在山路上拉得很长。 苏苒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墨染,发梢在晚风中飞扬。 013 恢复容貌 回到家中,苏苒小心翼翼地从竹篓底层取出那株用软布包裹的血灵芝。 推开布料的瞬间,整个房间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灵芝通体呈现出浓郁的血色,表面泛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在阳光下能看到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血管般遍布其中。 “这品相...”苏苒忍不住赞叹,指尖轻轻抚过灵芝边缘,“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她将灵芝凑近鼻尖,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立刻钻入鼻腔。 这香气很特别,初闻是清洌的药香,细品之下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风箫!”苏苒立马朝里屋喊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风箫小跑着从内室出来。 因为跑得太急,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两团红晕,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当他看清苏苒手中之物时,琥珀色的眼睛瞬间瞪大,嘴唇微微颤抖着:“这、这是...” “三百年份的血灵芝。”苏苒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宝,“今晚就给你熬药,保证比之前那些药都有效十倍不止。” 风箫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碰到灵芝时又瑟缩着收了回去,像是怕自己的触碰会玷污这珍贵的药材:“太贵重了...妻主自己留着用吧...我这身子用普通药材就好...” “少废话。”苏苒不由分说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手感比想象中还要好,“去把药罐拿来,记得先用热水烫一遍。” “好。”风箫敛眸,掩住眼底的喜悦快步出去。 —— 灶房里很快升起了袅袅炊烟。 苏苒将灵芝放在一块洁净的白玉板上,取出一把银质小刀,沿着灵芝的纹路切成均匀的薄片。 每一刀下去,切口处都会渗出少许红色汁液,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 墨染安静地坐在一旁,正在研磨其他辅药。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石杵,动作不急不缓,将药材研磨成细腻的粉末。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好不美哉。 “需要帮忙吗?”金溟蹲在灶台前,一边添柴一边问道。 火光映照着他金色的瞳孔,像是两簇跳动的火焰。 “火候保持这样就行。”苏苒头也不抬地回答,手上动作不停,“等水开了叫我。” 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已经这样相处了很多年。 不多时,一锅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药汤便熬好了。 汤色呈现出瑰丽的琥珀色,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光晕。 “趁热喝。”苏苒将药碗递给风箫,又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包蜜饯,“要是觉得苦,就含一颗这个。” 风箫双手捧着碗,先是小心地吹了吹,然后才小口啜饮。 药汁入口的瞬间,他的眼睛猛地睁大—— 想象中的苦涩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的甜香,顺着喉咙滑入胃中,随即化作无数暖流扩散至四肢百骸。 “不苦吗?”金溟狐疑地凑过来,鼻尖耸动着嗅了嗅,“闻着就苦。” 风箫摇摇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甜的...还有点像...像雨后山花的味道。” 苏苒神秘一笑:“我加了一味‘蜜灵草’,能中和苦味却不影响药效。” 说完,她转向墨染,指了指他后腰的位置,“你的伤也该换药了。” 墨染顺从地解开腰带,褪下半边衣衫,露出后腰处已经结痂的伤口。 虽然伤口不再流血,但周围仍有一圈红肿,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苒用浸了药汁的棉布轻轻擦拭,指尖不经意间掠过他紧实的腰线。 墨染的呼吸明显一滞,背部肌肉瞬间绷紧。 “疼?”苏苒连忙放轻动作,生怕弄疼了他。 “...不疼。”墨染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要是疼的话就叫出来。”苏苒半信半疑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至于墨染,心下全部注意力都在苏苒时不时触碰到腰线部位的微凉指腹。 很奇怪……他并不排斥她…… 相反,似乎还很喜欢…… —— 忙活了一小天。 夜深人静时,苏苒终于有时间为自己诊治。 她取出在镇子上低价买来的一套二手银针,先放在小锅里用开水煮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消毒。 随后才对着铜镜在几个特定穴位上施针。 随着毒素被慢慢逼出,她脸上的痘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皮肤也逐渐变得白皙透亮。 镜中的面容一点点发生变化,原本被毒素掩盖的五官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苏苒喃喃自语,终于确定原主体内中的是一种叫“朱颜改”的慢性毒。 这种毒会让人发胖长痘,皮肤粗糙,最终内脏衰竭而死。 下毒之人手段极为隐蔽,每次只下微量,日积月累才会显现效果。 “白止...”苏苒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寒光。 原主的记忆中,那个叫白止的男子经常给她送“养颜茶”,想必毒就下在那里。 这笔账,原主不讨,她迟早要讨回来。 —— 次日清晨,风箫从睡梦中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咳嗽减轻了许多。 更让他震惊的是,当他走进灶房时,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正在灶台前忙碌。 “妻...妻主?”他迟疑地叫道,声音因为惊讶而微微发颤。 苏苒转过身来——原本黝黑粗糙的皮肤变得白皙光滑,脸上的痘痘消失无踪,虽然体型还未完全恢复,但已经能看出精致的五官轮廓。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双眼睛,如同两汪清泉,清澈见底。 “怎么样,认不出来了?”苏苒笑着转了个圈,裙摆飞扬,整个人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风箫呆立在原地,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听到动静赶来的金溟更是直接撞在了门框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眼睛盯着苏苒看。 只有墨染神色如常,只是目光在苏苒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毒素排出来了?” “嗯,还差最后一点。”苏苒指了指桌上新配的药丸,“再服三天就能彻底清除。” 014 道歉 “恭喜妻主。”墨染神色晦暗不明地望着苏苒,浅笑出声。 “谢谢啦。” —— 晨光微熹时,小院的生活便又开始了。 墨染总是第一个吃完饭,随后等几人吃好后默默收拾东西。 有时候不需要他负责这些时,墨染会在院中静立片刻,待金溟打着哈欠推门而出,两人便默契地分头行动—— 墨染提着弓箭往深山去,金溟则背着药篓走向悬崖峭壁。 他们的脚步声很轻,生怕惊扰了苏苒和风箫。 苏苒通常会在日上三竿时醒来。 她喜欢先去看看风箫的情况,少年总是蜷缩在床角,银发铺散在枕上,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咳嗽明显减轻了,脸颊也渐渐有了血色。 这天清晨,苏苒正在研磨新采的草药,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她放下药碾,推开院门,看见以村长为首的一群村民正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外。 老村长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拄着拐杖的手在微微发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者,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局促不安。 “苏、苏姑娘...”村长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喝水,“有人...有人说您...”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苏苒知道他在怕什么——原主曾经因为一点小事就把老村长推倒在地,还放火烧了他家的谷仓。 对于苏苒,这些村民向来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今天闹了这么大阵仗前来,多半是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事。 就在苏苒沉声思索等待村长下一句话时,姜芊芊从人群后挤出来,尖声道。 “她偷了村里的血灵芝!那是我爹先发现的!” 村长的脸色更白了,他拼命朝姜芊芊使眼色,生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惹恼了眼前的“女魔头”。 苏苒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墨染和金溟一前一后从林间走来,肩上扛着今天的收获。 看到这阵势,两人立刻放下猎物。 墨染不动声色地站到苏苒左侧,金色的竖瞳冷冷扫过人群。 金溟则亮出利爪,金色的羽毛从手臂上根根竖起,像是一面盾牌挡在苏苒右侧。 “血灵芝是我们从北崖采的。”墨染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那里还有半株未采完的,可以做证。” 村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个...姜家丫头说...” “她说谎!”金溟厉声打断,锋利的爪子划过空气发出“嗖”的声响,“要我去把剩下的灵芝挖来对质吗?” 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 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后退,有人小声嘀咕。 “我就说别来惹她...” “上次王二家的教训还不够吗...” “真的是……” “……” 老村长进退两难。 一方面他确实需要灵芝救治村里的孩子,另一方面又怕激怒苏苒。 他的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挤出一句:“苏姑娘...村里孩子们病了...高烧不退...” 苏苒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 她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这里有三钱灵芝粉,分成十份煎服。” 说完,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射向姜芊芊,“但我有个条件——” 姜芊芊脸色煞白,下意识往人群里躲。 “我要她当众道歉,承认诬告。” 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老村长如释重负,连忙推了推姜芊芊:“快、快道歉!” 在众人注视下,姜芊芊的脸涨得通红。 她咬着嘴唇,声音细如蚊蚋:“对...对不起...” “大点声!”金溟喝道。 “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姜芊芊几乎是喊出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说完便捂着脸跑了,她的三个兽夫赶紧追了上去。 苏苒这才将药包递给村长:“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 老村长双手接过,如获至宝。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苏姑娘...以前是我们...”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苏苒摆摆手,转身回了院子。 她不准备追究什么。 毕竟原主曾经对村子里的人做的那些事得罪过不少人。 现如今她能改变一点形象多缓和缓和大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苏苒还想要在村子里开一家医馆,日后免不了要和大家相处。 先改变她在村民中的无恶不作的恶霸形象非常有必要。 …… …… 当晚,小院里飘着诱人的香气。 苏苒将金溟猎到的野兔炖成一锅药膳,加入黄芪、枸杞等滋补药材。 四人围坐在石桌旁,月光给每个人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妻主,”风箫突然开口,眼睛亮得像星星,“你变漂亮了。” “噗——”金溟一口汤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墨染意味深长地看了风箫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苏苒哈哈大笑。 这话她非常爱听。 于是苏苒给每人碗里都添了块肉:“多吃点,明天还得麻烦你们多多辛苦。” 苏苒想要开医馆的心越来越强烈。 她既然学过这些,那就要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贡献社会…… 好吧,其实她就是想用看病抓药弄点钱。 好让日子过得舒坦一些。 三人听完苏苒的话致力于美味,暗暗决定明天要更努力一些。 —— 夜深人静时,苏苒独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 墨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将一件外衣披在她肩上。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在想...白止。”苏苒转身面对他,“你知道白止的住处吗?” 墨染的金瞳在月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要去找他?” “他骗了我那么多钱,我得找他要回来。”苏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况且你的护心麟也在他那里。” 墨染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苏苒揽入怀中。 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沉稳有力:“我陪你去。” 015 再找白止 黎明前的雾气如轻纱般笼罩着乡间小路。 苏苒提着裙摆穿梭在草地之中,身旁的墨染保持着半兽形态,漆黑的蛇尾在草木上滑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月光下,他的鳞片泛着幽蓝的光泽,如同上好的墨玉。 “我打听到白止住在镇东的锦绣坊,”墨染压低声音,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那里是他父亲名下的产业,平日里有不少打手。” 苏苒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小布包。 里面装着三种特制药粉——“醉清风”能让人昏睡,“笑阎罗”会引发剧烈瘙痒,还有最厉害的“蚀骨香”,沾上一点就会痛不欲生。 她不是不紧张,但更多的是愤怒—— 为原主被骗走的钱财,为墨染被夺走的护心麟,也为那日积月累险些要了她性命的“朱颜改”之毒。 —— 天色渐亮,镇上开始热闹起来。 锦绣坊是座气派的二层小楼,朱漆大门上挂着绣金线的红灯笼,门前两个彪形大汉正打着哈欠。 苏苒刚要上前,墨染的蛇尾轻轻缠住她的手腕。 “有守卫。”他眯起眼睛,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后门走。” 两人绕到后院墙外。 青砖砌成的高墙上爬满枯藤,墨染揽住苏苒的腰,蛇尾在地面一撑,轻松跃过高墙。 院内静悄悄的,只有三个仆役在井边打水,嘴里还抱怨着主人的苛刻。 “三楼东侧。”墨染指向一扇雕花木窗,窗纸上映出晃动的人影,“那是他的卧房。” 苏苒从布包中取出装着“醉清风”的小瓶,倒出些粉末在掌心。 晨风适时拂过,粉末飘向那几个仆役。 不多时,他们便打着哈欠,一个接一个软倒在地。 “药效能维持两个时辰。”苏苒收起瓷瓶,“走。” 墨染带着她悄无声息地爬上三楼。 他的蛇尾缠绕在廊柱上,轻松支撑着两人的重量。 透过窗缝,能看到白止正对着一面铜镜整理衣冠。 他还是那般俊美——玉面朱唇,眉目如画,只是眼角眉梢透着股阴柔气,像条艳丽却有毒的蛇。 苏苒猛地推开窗户,木窗发出“吱呀”一声响。 白止瞬间转身:“谁——” 待看清来人,他脸上的惊讶很快变成了讥讽:“我当是谁,原来是丑八怪啊。” 他的目光在苏苒脸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诧异:“倒是比上次见时顺眼了些,看来那些‘养颜茶’还是有效果的。” 墨染的金瞳危险地眯起,蛇尾重重拍打在木地板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白止这才注意到他,脸色微变:“墨染?你怎么会...” 他的目光落在墨染完整的蛇尾上,声音陡然提高:“你的护心麟明明被我拿走了!” “所以今天来讨债。”苏苒冷笑一声,从窗口轻盈跃入。 她环顾四周,这房间布置得极尽奢华——紫檀木的家具,丝绸的帷帐,连烛台都是纯银的。 “三件事:一,归还墨染的护心麟;二,退还骗我的五百两银子;三,交出‘朱颜改’的解药。” 白止后退几步,突然拍手高喊:“来人!有贼!”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别费力气了。”苏苒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药瓶,“你的下人们都睡着了。这‘醉清风’的味道还不错吧?” 白止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强作镇定地整了整衣袖:“你们想怎样?” “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苏苒伸出三根手指,“三样东西,一样不能少。” 白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向苏苒! 墨染的蛇尾如闪电般扫过,将他重重摔在墙上。 匕首当啷落地,白止痛苦地蜷缩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我给...我给...”他哆嗦着从贴身的锦囊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护心麟在这里...钱在床下的暗格里...钥匙在我腰带里...” 墨染接过布袋,打开一看,是一片泛着青光的鳞片,只有铜钱大小,却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他长舒一口气,将鳞片贴在胸口。 鳞片立刻融入肌肤,消失不见。 霎时间,墨染周身泛起一层淡青色的光晕,气势陡然提升。 苏苒从白止腰间取下钥匙,掀开床榻下的暗格。 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个木匣,其中一个装着银锭和银票。 她清点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两。 “解药呢?”她冷声问。 白止眼神闪烁:“没...没有解药...” 墨染的蛇尾猛地缠上他的脖子:“再说一遍?” “真的没有!”白止惊恐地挣扎,“‘朱颜改’是慢性毒,只能靠自身慢慢调理...我父亲当年就是这么...” 苏苒与墨染对视一眼,从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白止这次没说谎。 “滚出这个镇子。”苏苒收起木匣,声音冰冷如刀,“若再让我看见你,下次我就打烂你的头。” 诓骗原主那么多东西。 她现在没直接把人打死就不错了。 白止面如死灰,连连点头。 离开锦绣坊时,日头已经升高。 墨染恢复了人形,护心麟归位让他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连走路时的姿态都更加挺拔。 “接下来去哪?”他问,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苒掂了掂装满银两的包袱,嘴角扬起:“去买开医馆要用的东西。五百两,足够置办一套上好的器具了。” 两人在集市上逛了一整天。 苏苒先去了药材行,选购了人参、灵芝、雪莲等名贵药材,又买了几大包常用草药。 接着是器具铺,铜制药碾、银针、小秤一应俱全。 最后定做了一块黑底金字的招牌,上书“妙手回春医馆”六个大字。 日落时分,他们雇了辆牛车,满载而归。 小院里,金溟和风箫早已等得心焦。 看到牛车驶来,风箫第一个冲上前,银发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妻主!你们没事吧?” “好得很。”苏苒跳下车,拍了拍鼓鼓的包袱,“看我们带回了什么。” 016 尚星野和丘凌 当夜,四人围坐在油灯下清点物品。 暖黄的光晕中,苏苒将银两分成四份:“这一百两用来修缮房屋,这两百两买药材,一百两置办家具,剩下的一百两留着应急。” 金溟拿起一块银锭咬了咬,眼睛发亮:“真货!”他的犬齿在银锭上留下清晰的牙印。 墨染则抚摸着新买的铜制药碾,神情专注。 这药碾做工精良,碾槽里刻着细密的花纹,能更好地研磨药材。 风箫好奇地翻看着各种药材,不时凑近闻一闻。 当他打开装雪莲的盒子时,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这得多少钱啊?” “别担心。”苏苒揉了揉他的银发,“以后我们会有更多。” 她展开一张草图,铺在桌上:“明天就开始改建。正屋三间,中间做诊室,左边药房,右边休息处。后院搭个棚子晾晒药材...” 三人凑过来看,四颗脑袋几乎碰在一起。 —— 夜深了,其他人都已睡下。 苏苒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初升的月亮。 墨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月光为他俊美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在想什么?”他问,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苏苒转身微笑,月光照在她日渐清丽的脸上:“没在想什么。” 墨染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 墨染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苏苒的掌心,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力度。 月光下,他的黑瞳闪烁着危险而迷人的光芒,像是黑夜中潜伏的猎食者。 “妻主,我们该歇息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苏苒的心跳突然加速。 她不是不明白墨染的暗示,但此刻却莫名地紧张起来。 墨染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轻轻一带,将她拉入怀中。 “不喜欢我吗?”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还是怕我?” “谁、谁怕了?”苏苒强作镇定,却控制不住脸上腾起的热度。 墨染低笑一声,揽着她的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苏苒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墨染背对着她,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随着衣衫滑落,苏苒倒吸一口冷气——墨染的后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已经变成淡白色的疤,有些还泛着新愈合的粉红色。 在月光下,这些伤痕与他精壮的肌肉线条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感,既狰狞又充满力量。 “这些...”苏苒不自觉地伸手,指尖轻轻触碰一道最长的疤痕。 “以前留下的。”墨染转过身,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但现在都不疼了。” 他的皮肤温热而紧实,苏苒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有力的心跳。 墨染慢慢俯身,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 苏苒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回应着。 当墨染将她带到床榻上时,苏苒看到月光在他金色的瞳孔中流转,美得惊心动魄。 这一夜,苏苒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蛇族兽人的耐力与热情。 墨染的蛇尾缠绕着她的双腿,时而收紧时而放松,带来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 …… …… 日上三竿,苏苒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浑身的酸痛提醒着她昨晚的疯狂,而床榻的另一侧已经空了,只留下些许余温。 “……墨染?”苏苒扶着酸痛的腰坐起身,发现床头放着一碗还温热的药汤,旁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物。 穿戴整齐后,苏苒一瘸一拐地走向灶房。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陌生的男声。 “她真的变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问道,语气中满是怀疑。 “千真万确。”这是风箫的声音,“妻主现在对我们很好,还说要开医馆呢。” 苏苒推开门,灶房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两个陌生男子同时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震惊。 左边那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头桀骜不驯的黑发,五官深邃如刀刻。 他穿着粗布短打,露出结实的手臂,上面隐约可见黑色的狼形刺青。右边那个则身形修长,肤色白皙,他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眉眼如画,气质清冷。 “尚星野?丘凌?”苏苒试探性地叫出这两个名字。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应该就是她另外两个兽夫——黑狼兽人尚星野和粉红豹兽人丘凌。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苏苒能一眼认出他们。 毕竟在原主眼里,除了白止,其他兽夫都只是可有可无的摆设。 “妻主。”丘凌率先行礼,声音如清泉般冷冽,“听闻您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尚星野则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苏苒,眼中满是审视:“听说你把白止赶跑了?还开了医馆?” 苏苒正要回答,风箫已经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过来:“妻主先吃点东西吧,墨染特意嘱咐的。” 听到墨染的名字,尚星野的眉毛高高挑起:“那条蛇也在?” “他去山上采药了。”金溟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只刚猎到的山鸡,“怎么,你有意见?”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两人先前就不对付,现在凑到一块更不可能消停。 尚星野的指甲开始变长,隐约露出狼爪的形状。 金溟的羽毛也从手臂上竖起,随时准备战斗。 “够了!”苏苒一拍桌子,碗里的粥都溅出来几滴,“要打架出去打,别在我面前闹!” 两人同时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以前的苏苒巴不得看他们互相争斗,甚至以此为乐。 丘凌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妻主,我们此次前来,是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您真的...不再迷恋白止了?”丘凌问得小心翼翼,粉色的眸子紧盯着她的表情变化。 苏苒冷笑一声:“那个给我下毒的浑蛋?我恨不得….” 她的话被院外突然传来的嘈杂声打断。 一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好了!墨染在山上遇到狼群围攻,受了重伤!” 苏苒手中的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顾不上其他,抓起药箱就往外冲。 尚星野和丘凌对视一眼,同时化作兽形——一匹巨大的黑狼和一只优雅的粉豹,紧随其后。 017 墨染负伤得救 刚出了院子,苏苒却倏地止住脚步。 金溟已经带着身受重伤的墨染回来。 此刻墨染变回黑色巨蟒满身是血地被金溟放在院中。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将院中的石桌染成血色。 苏苒的指尖还残留着墨染鳞片的冰凉触感,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目光扫过院外围观的村民。 那些或好奇或恐惧的眼神,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她背上。 “需要蛇蜕。”苏苒回过神突然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紧绷而有些嘶哑,“三年以上的黑蛇蛇蜕。” 金溟的羽毛猛地炸开:“现在去哪儿找——” “我房间的樟木箱底。”苏苒打断他,手上清理伤口的动作丝毫不停,“去年墨染蜕下的皮。” 丘凌闻言转身就往屋里走,粉色长发在暮色中划出一道流光。 尚星野仍死死按着墨染的蛇身,古铜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苏苒注意到他的指甲已经不自觉兽化,在蛇鳞上留下几道浅白的划痕,连忙出声制止。 …… …… 片刻后,药臼碾磨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 苏苒加重了力道,将雪莲、龙血竭和蛇蜕一起碾成深红色的粉末。 这味“龙骨续命散”她只在古籍上见过记载,此刻却要凭记忆配出十成的剂量。 “酒。”她伸手道。 一个胆大的村民递上自家酿的烈酒。 苏苒将药粉倒入粗瓷碗中,琥珀色的酒液瞬间变成诡异的紫红色,表面浮起细密的气泡。 当丘凌捧着那段乌黑发亮的蛇蜕回来时,院墙外的树丛突然剧烈晃动。 尚星野的耳朵转向声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苏苒头也不抬,左手继续调药,右手从腰间摸出三根银针夹在指间。 “要来了。”尚星野肌肉绷紧。 苏苒突然将药碗重重顿在石桌上,紫红药液溅出几滴,落在墨染的伤口上立刻发出“滋滋”声响。 昏迷的蛇身剧烈扭动,尚星野差点按不住。 “忍着点。”苏苒俯身在墨染耳边轻语,也不管他能否听见,“这比''蚀骨香''还疼。” 她端起药碗,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含了一大口。 苦涩灼热的药汁灼烧着她的喉咙,还没咽下就让她眼前发黑。 但她没有犹豫,捏开墨染的蛇吻,以唇相渡。 药汁入喉的刹那,墨染的蛇尾猛地弹起,将石桌抽得粉碎。 尚星野暴喝一声,全身兽化压住暴走的蛇身。 苏苒被甩开两步远,嘴角渗出血丝,却立刻爬回来继续喂药。 “第二口。”她哑着嗓子说,又含了满口药汁。 这次墨染的挣扎更剧烈,蛇鳞间隙渗出细密的血珠。 丘凌见状立刻上前帮忙,修长的手指化作粉色豹爪,按住不断拍打的蛇尾。 金溟则护在苏苒身后,金色羽翼完全展开,警惕地盯着院外。 当第三口药喂完,墨染的蛇身突然僵直,随后剧烈痉挛。 苏苒被甩到院墙上,后脑重重磕在砖石上。 她眼前金星乱冒,却看见墨染的蛇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鳞。 “蜕皮?!”丘凌惊呼,“这个时候?” 尚星野的狼脸上罕见地露出惊色:“他会力竭而死的!” 苏苒踉跄着爬起来,从药箱底层取出个翡翠小瓶。 瓶塞拔开的瞬间,浓烈的腥甜味弥漫开来,几个村民当场干呕起来。 “蛟龙血。”她将暗红色的液体全部倒入剩下的药汁中,“最后一味引子。” 这次她没再用嘴喂,而是直接掰开蛇吻灌了进去。 墨染的新鳞片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青光,整个蛇身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吊起,在半空中痛苦地扭动。 “退后!”苏苒拽着金溟往后撤。 下一秒,墨染的蛇身轰然砸地,激起的尘土迷了所有人的眼。 待尘埃落定,院中央盘踞的巨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形的墨染——浑身赤裸,皮肤上还带着未完全消退的蛇鳞纹路,但胸口那道可怖的伤口已经结痂。 围观的村民发出震天的惊呼,有几个甚至跪下来磕头。 苏苒却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她的嘴唇因为药性变得乌紫,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妻主!”金溟慌忙扶住她。 尚星野变回人形,抓起地上的外袍裹住墨染,眼神复杂地看着苏苒:“你不要命了?蛟龙血也敢直接碰?” 苏苒想笑,却呛出一口血沫:“不是...没死吗...” 墨染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竖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竖瞳缩成一条细线,直直锁住苏苒。尚星野刚扶他坐起来,他就挣开搀扶,踉跄着扑到苏苒面前。 “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手指抚上苏苒发紫的唇瓣,“蛟龙血会反噬施救者你不知道吗?” 苏苒终于扯出个笑容:“现在...知道了...” 墨染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完全不顾自己刚刚死里逃生。 他转向目瞪口呆的村民,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威慑:“三日后医馆开张,今日诸位都是见证。我墨染以蛇族圣物起誓,苏苒的医馆受我全族庇护。” 这番话引起更大的骚动。 兽族公开支持人类医馆,这在村里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几个年轻姑娘羡慕地看着被墨染紧抱的苏苒,而男人们则窃窃私语着刚才神奇的救治过程。 丘凌突然竖起耳朵:“来了。” 远处传来的狼嚎声比之前更近,隐约能听见树枝被踩断的脆响。 尚星野的指甲再次变长,冷笑道:“正好拿他们试试新鳞片的硬度。” 墨染却看向苏苒,得到她微微颔首后,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这声音不像蛇类能发出的,倒像是传说中的蛟吟。 院外围攻的脚步声顿时乱了一瞬。 “带她进去。”墨染把苏苒交给金溟,转身时新生的鳞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我和星野处理完就回。” 苏苒想反对,却被蛟龙血的反噬夺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陷入黑暗前,她听见丘凌优雅的声音:“别忘了,还有我呢。” 远处,此起彼伏的狼嚎中,开始夹杂着痛苦的惨叫。 018 苏苒负伤 夜风卷着血腥气在院中盘旋,墨染的蛇尾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新生的鳞片随着呼吸微微翕动,每一片都锋利如刀。 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血迹,突然握紧拳头,指节发出清脆的爆响。 “还有三十七匹。”尚星野变回人形,舔舐着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东边林子里的骚动没停过。” 丘凌轻盈地从屋檐跃下,粉色长发沾着几滴未干的血珠:“狼群在集结第二波攻势。这次来了几个大家伙。” 他优雅地甩了甩手,指甲缝里的血肉碎屑簌簌落下。 金溟的羽翼收拢,金色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细线:“我去后山探查时,闻到熊族的气味。” 他看向一处,“不止一只。” 墨染的竖瞳骤然紧缩。 他转身走向屋内,却在门槛处突然顿住——苏苒的呼吸声变了。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正好对上她缓缓睁开的双眼。 “...水...”苏苒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墨染小心地托起她的后颈,将早已准备好的药茶送到她唇边。 茶水温热,带着甘草的甜香。 苏苒小口啜饮,目光扫过屋内四人身上的伤痕,眉头越皱越紧。 “狼群怎么样了?”她问,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 “解决了。”尚星野抱臂靠在门框上,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但苏苒锐利的目光立刻发现他右腿不自然的弯曲——胫骨肯定裂了。 丘凌适时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解毒汤。能缓解蛟龙血的反噬。” 苏苒接过碗,却在闻到气味时挑眉:“加了月见草?” 她看向墨染,“你蜕下的皮不够用?” 屋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四个兽人交换着眼色,最后还是金溟憋不住:“你怎么知道...” “月见草是蛇蜕的替代品,但会延缓伤口愈合。”苏苒的目光落在墨染胸前重新渗血的绷带上,“把剩下的蛇蜕拿来,现在。” 墨染的蛇尾不自觉地缠上床柱:“你先...” “拿来!”苏苒突然提高音量,随即因牵动内伤而剧烈咳嗽起来。 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墨染立刻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袋,里面是最后小半段乌黑发亮的蛇蜕。 苏苒强撑着坐起身,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药碾。 “研磨成粉,用雪水调和。”她指挥着,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金溟,去烧一锅艾草水。尚星野,你的腿需要固定。” 当墨染帮她碾药时,苏苒突然按住他的手:“新鳞片还疼吗?”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墨染发现她的瞳孔有些扩散——蛟龙血的反噬远比想象中严重。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不疼。” “撒谎。”苏苒轻笑,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墨染立刻将她搂入怀中,感受到她单薄的身躯正在发烫。 院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比先前更加密集。 尚星野的指甲瞬间暴涨:“他们来了。” “我去。”丘凌已经化作粉豹形态,但被苏苒虚弱的声音拦住。 “等等...”她从怀中掏出四个香囊,“戴在身上。” 金溟好奇地嗅了嗅:“这是什么?闻着像...” “狼厌草。”苏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能干扰他们的嗅觉...半刻钟...” 墨染将她小心放回榻上,蛇尾危险地拍打着地面:“足够了。” 四人冲出屋外时,第二波狼群已经突破院墙。 这次来的全是精锐,体型足有普通灰狼的两倍大。 领头的是个独眼老狼,獠牙上套着铁环,脖子上挂着用兽骨串成的项链。 “黑狼族的叛徒。”独眼狼盯着尚星野,唾沫星子横飞,“居然给人类当看门狗!” 尚星野不怒反笑,全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声响:“老东西,你那张狼皮该换了。” 战斗在瞬间爆发。 墨染的蛇尾横扫,直接将三匹狼抽飞到十丈开外。 但这次狼群显然有备而来,几匹体型较小的狼专门攻击他的伤口处。 鲜血很快浸透绷带,在地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金溟的羽箭接连射穿两个狼人的眼睛,却被独眼老狼偷袭,翅膀被撕开一道口子。 就在危急时刻,他腰间的香囊突然破裂,绿色粉末喷涌而出。 老狼顿时像被烫到般哀嚎后退,疯狂抓挠自己的鼻子。 “有效!”金溟大喊,趁机一箭射穿老狼的前爪。 战局开始逆转。 狼群被香囊干扰得阵型大乱,不少狼人甚至开始无差别攻击同伴。 丘凌趁机绕到后方,精准地切断了几匹头狼的脚筋。 尚星野则与墨染背靠背,一个负责上方,一个清扫地面。 当最后一匹狼哀嚎着逃走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四人浑身是血,却都站着。 村民们陆续探头张望,不知是谁先喊了声“赢了”,整个村子顿时沸腾起来。 姜芊芊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手里捧着装满干净布条的篮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各位哥哥伤得好重...快让我...” “滚。”尚星野直接变回狼形,冲她龇牙。 姜芊芊吓得倒退两步,篮子掉在地上。 她泫然欲泣地看向墨染:“墨染哥哥,我只是...” “再叫一声哥哥,”墨染的蛇尾缓缓抬起,尖端抵住她的咽喉,“我就让你永远发不出声音。”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 几个妇人指指点点:“瞧她那贱样!” “听说昨晚上还让她家熊兽夫去偷苏姑娘的药方呢!” 姜芊芊的脸色由白转青,突然掩面痛哭。 她的熊族兽夫立刻冲过来,却被金溟一箭射在脚前拦住去路。 “管好你的妻主。”金溟的金瞳闪着寒光,“再有下次,射的就是她的眼睛。” 熊兽夫抱起姜芊芊,恶狠狠地瞪向苏苒的屋子:“你们等着...”话未说完,一块烂菜叶精准地砸在他脸上。 “滚吧!”村民们开始起哄,“不要脸的玩意儿!勾引有妻之夫!” 当喧嚣渐渐散去,墨染第一个冲回屋内。 苏苒已经再次昏迷,额头烫得吓人。 丘凌检查后脸色凝重:“蛟龙血的反噬发作了。” “怎么办?”金溟的羽毛全部炸开。 019 动心 墨染盘坐在床边的草垫上,粗壮的蛇尾一圈圈缠绕着床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 他的竖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床上昏睡的人儿。 苏苒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打湿了枕边的一小片粗布。 她的呼吸虽然平稳,但眉心仍时不时皱起,显然体内的蛟龙血反噬还在折磨着她。 墨染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指腹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还在发烧。 “风箫说天亮前要再熬一锅艾草水。”金溟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他金色的羽翼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此刻却疲惫地收拢在身后,“还要加三钱甘草。” 丘凌蹲在角落的药炉旁,粉色长发随意地扎成一束垂在肩头。 他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炭火,火星噼啪作响:“我去后院摘些新鲜的艾草。尚星野,帮我把药碾拿来。” 门槛处传来一声冷哼。 尚星野大喇喇地坐在那里,右腿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却浑不在意地晃着脚:“那群狼崽子要是敢再来,老子非把他们......” “闭嘴。”墨染头也不回地打断,声音低沉,“妻主需要休息。” “哦……”尚星野干巴巴地应下。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墨染的指尖轻轻描摹着苏苒的眉眼,从她纤长的睫毛到挺翘的鼻尖,最后停留在失去血色的唇瓣上。 他俯下身,在她滚烫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快点好起来......” 金溟和丘凌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退出了屋子。 尚星野撇了撇嘴,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跟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歪斜的门板扶正。 屋外,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金溟展开羽翼,轻盈地跃上屋顶,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丘凌抱着一捆新摘的艾草走向厨房,粉色发丝在夜风中轻轻飘扬。 尚星野骂骂咧咧地蹲在院子里,开始磨他那把缺了口的砍刀。 屋内,墨染的蛇尾不自觉地收紧,鳞片与木质床柱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伸手拨开苏苒额前汗湿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勾勒出精致的轮廓。 墨染的目光流连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那里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一定是做噩梦了。 “别怕......”他低声呢喃,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在这里。” 夜渐深,屋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墨染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像一尊守护神般寸步不离。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洒落进来,他才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脖颈。 床上的苏苒突然轻轻哼了一声,无意识地往热源处蹭了蹭。 墨染立刻屏住呼吸,看着她慢慢睁开迷蒙的双眼。 “水......”苏苒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墨染迅速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小心地托起她的后颈:“慢点喝。” 苏苒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 她的目光渐渐清明,当看清眼前人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虚弱的微笑:“墨染......你一直没睡?” 墨染没有回答,只是用指腹擦去她嘴角的水渍。 他的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 苏苒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被墨染的蛇尾轻轻圈住,冰凉光滑的鳞片贴着她的腰侧,带来舒适的凉意。 “还难受吗?”墨染低声问道,竖眼里盛满担忧。 苏苒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胸前渗血的绷带上:“你的伤......” “没事。”墨染打断她,蛇尾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再睡会儿。” 屋外传来尚星野的大嗓门:“死兔子!给老子站住!” 接着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金溟无奈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你能不能安静点?苏苒还在休息!” 苏苒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一笑却牵动了内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墨染立刻紧张地扶住她:“别乱动。”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背。 苏苒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晨光中,墨染的侧脸线条分明,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薄唇。 鬼使神差地,苏苒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 墨染明显一怔,鎏金色的眸子转向她,里面盛满了惊讶和温柔。 “......妻主。”墨染的声音倏地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 苏苒耳尖发烫,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墨染捉住了手腕。 他低头凑近,高挺的鼻梁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苒苒......”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苏苒心头一颤。 下一秒,微凉的唇瓣就覆了上来。 墨染的吻很轻,像是怕碰碎她一样,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苏苒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唇上的温度,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颈。 直到呼吸变得急促,墨染才稍稍退开,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还疼吗?” 苏苒摇摇头,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墨染立刻用蛇尾把她裹得更紧,下巴抵在她发顶:“冷?” “有点......”苏苒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莫名让人安心。 —— 窗外,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透过窗纸洒落一地。 院子里传来丘凌熬药的咕嘟声,还有金溟整理草药的沙沙响。 尚星野似乎终于抓到了那只兔子,正得意洋洋地炫耀。 而在窗内,苏苒靠在墨染怀中,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一切伤痛都值得了。 “墨染。”她轻声唤道。 “嗯?” “......没事。”苏苒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弧度,“就是想叫叫你。” 她用自己的身体去赌,终于赌赢了。 看来日后不需要担心自己没办法生活了。 当下墨染对她渐渐有了好感。 墨染低笑一声,胸膛的震动传递到她身上。 020 减肥 他的蛇尾轻轻摆动,将她搂得更紧,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再睡会儿,我守着你。” 苏苒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进墨染温暖的胸膛。 隔着单薄的里衣,她能清晰地听见墨染有力的心跳声,规律得像是最好的催眠曲。 墨染的蛇尾在她腰间轻轻摆动,鳞片擦过粗布衣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迷迷糊糊之间,苏苒感觉这声音很好听,就像下雨时竹叶摩挲的声响…… ——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苏苒再次醒来。 身旁的被褥已经凉了,只有凹陷的痕迹证明昨夜有人在这里守着她。 她伸手摸了摸那个位置,指尖触到一片光滑的蛇蜕—— 因为药物作用,墨染的蜕皮期提前了。 床头的矮几上摆着一个竹编的食盒,盖子边缘还冒着丝丝热气。 苏苒掀开一看,是熬得浓稠的小米粥,旁边配着一小碟腌脆笋和两个煮得恰到好处的野鸡蛋。 蛋壳上还用炭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不知道为什么,苏苒感觉这应该是风箫画的。 苏苒忍不住轻笑,心头一暖。 她捧着粥碗小口啜饮,米粥里似乎加了山药,绵密的口感中带着淡淡的甜味。 吃到一半时,苏苒突然放下勺子,摸了摸自己软乎乎的腰腹。 自从受伤以来,她已经很久没能正常锻炼了。 现在她的体重偏胖,不是很健康。 “得开始减肥才行...”苏苒自言自语着,把剩下的早饭仔细收好。 推开吱呀作响的屋门,初夏的阳光立刻洒了满身。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晾衣绳上挂着的几件粗布衣裳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醒了?”风箫的声音从井边传来。 他正挽着袖子在木盆里搓洗一件染血的衣衫。 “妻主,灶上还热着药,记得喝。”风箫笑着叮嘱。 苏苒点点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落:“他们人呢?” “去分狼尸体了。”风箫拧干一件外袍,水珠滴滴答答落进盆里,“昨晚上那场恶战,狼群折了二十多匹。按规矩,谁猎的归谁。” 说到这,风箫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墨染一个人就解决了八匹。” 苏苒抿了抿唇。 她知道这是兽人村落的传统,猎物的分配直接关系到冬季的存粮。 正想再问些什么,风箫已经端起木盆走向晾衣绳:“妻主,能帮我一下吗?” “好。”苏苒看着身形消瘦的风箫实在不忍拒绝。 …… …… 于是整个上午,苏苒都在院子里忙碌。 她先是帮风箫晾好洗净的衣物,又把昨夜打斗时散落的药草一一归位。 当阳光变得毒辣时,她开始沿着院墙慢跑,粗糙的泥地硌得脚底生疼,汗水很快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苏苒喘着粗气数着步子,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忽然一阵熟悉的腥气飘来,她抬头看见墨染扛着一头硕大的灰狼踏进院门。 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结实的臂膀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四目相对的瞬间,墨染明显怔住了。 他的竖瞳微微收缩,目光从苏苒通红的脸颊滑到被汗水浸透的衣襟。 但很快他就别过脸去,若无其事地把狼尸挂在院角的木架上,却在转身时耳朵后面通红。 “我们回来了!”金溟扑棱着翅膀落在院墙上,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怀里抱着几捆用草绳扎好的狼皮,“丘凌说这些够做两件新斗篷...” 话音戛然而止,他也看到了正在擦汗的苏苒。 紧接着进门的尚星野直接吹了个口哨:“哟,妻主你不准备行医了?这是要改行当战士?” 说完,尚星野促狭地眨眨眼,露出尖利的犬齿。 “闭嘴。”墨染头也不回地扔过来一块狼骨,精准地砸在尚星野头上。 苏苒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就是...活动活动。”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墨染的身影。 只见他利落地剥着狼皮,锋利的骨刀在指间翻飞,结实的背部肌肉随着动作起伏。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墨染突然转头,鎏金色的眸子直直望过来。 “妻主,水。”墨染被苏苒看的不好意思,便分散她的注意力。 苏苒小跑着去打水,却因为腿软差点绊倒。 一条粗壮的蛇尾及时缠住她的腰肢,墨染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妻主,小心。” 他低声道,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当苏苒把水瓢递过去时,墨染却没有接。 他盯着她微微发抖的双腿看了会儿,突然转身走向厨房。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茶回来,不由分说地塞进苏苒手里。 “妻主。”墨染的语气不容拒绝,“加了蜂蜜。” 苏苒捧着碗小口啜饮,甜中带苦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她偷瞄着墨染继续处理猎物的背影,注意到他蜕皮期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 这个发现让她皱起眉头——得尽快准备缓解蜕皮痛苦的药浴才行。 —— 傍晚时分,院子里飘起烤肉的香气。 尚星野不知从哪弄来一坛果酒,正和金溟抢着喝。 丘凌坐在角落安静地缝制狼皮,粉色长发被晚风吹得轻轻飘动。 风箫在灶台前熬着一锅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汤,时不时往里面扔些奇奇怪怪的草药。 墨染坐在离苏苒不远处的木桩上,慢条斯理地磨着一把短刀。 他的蛇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苏苒身上。 当苏苒第三次偷偷揉捏自己腰侧的软肉时,他突然开口: “不胖。” “什么?”苏苒一时没反应过来。 墨染的耳尖微微发红,但语气依然坚定:“我说,妻主你不胖。” 他的目光扫过苏苒纤细的手腕,眉头皱得更紧了,“不需要减肥……” 苏苒恍然明白过来。 墨染今天下午怪怪的原来是看出来她在减肥。 可她减肥也是为了健康考虑。 苏苒正想反驳,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狼腿肉突然递到面前。 金黄的油脂还在滋滋作响,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她抬头对上墨染执拗的眼神,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吧,就吃一块。”苏苒接过肉块,指尖不小心碰到墨染的手掌,两人同时像被烫到般缩了缩。 好羞涩。 不过心底实在愉悦的紧。 021 纵火 苏苒小口啃着墨染给的烤肉,油脂的香气在唇齿间蔓延。 她偷偷抬眼,发现墨染还在磨那把短刀,鎏金色的眸子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妻主。”风箫突然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竹筒,“尝尝山下张大娘兽夫酿的梅子酒。” 清甜的果香扑面而来,苏苒刚要接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来。 墨染不知何时已经挪到她身边,蛇尾悄无声息地圈住她的腰。 “她不能喝酒。”墨染的声音比夜风还凉。 风箫眯起眼睛,琉璃色的瞳人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就一小口。”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锋,苏苒连忙打圆场:“我确实不能喝,药性会相冲。” 她接过竹筒放在一旁,转移话题道:“风箫,你上次说的那种止血草...” 话题很快转向药材讨论。 丘凌捧着新缝制的狼皮斗篷过来,粉色长发用草绳随意扎着:“妻主试试合不合身。” 斗篷内衬缝着柔软的兔毛,触手生温。 苏苒刚披上肩膀,就听见尚星野夸张的惊呼:“哇!我们妻主穿上这个,简直比当朝帝王还威风!” 尚星野虽是在夸,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阴阳苏苒。 苏苒没去理会。 金溟来到苏苒身边:“妻主穿着很好看。” 说话时,金溟不经意间用手肘触碰着苏苒的腰腹。 墨染的蛇尾突然收紧,把苏苒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他伸手整理斗篷的系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锁骨:“冬天可以穿这个,现在还太热。”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苒点点头,忽然注意到墨染手臂上的鳞片开始翻卷——蜕皮期的痛苦要开始了。 这顿晚饭很快结束,大家各自散去休息。 夜深人静时,苏苒悄悄爬起来熬药。 月光透过厨房的窗棂,在地上画出菱形的光斑。 她轻手轻脚地往陶罐里加入艾叶和蛇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鳞片摩擦的声响。 “妻主。”墨染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靠在门框上,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新生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 苏苒连忙扶他坐下:“怎么不叫我?”她的手触到他的皮肤,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墨染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鎏金色的竖瞳静静望着她。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苏苒心疼地拧干布巾,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药马上好。”她小声说着,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 墨染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不用...” “别逞强。”苏苒打断他,声音却温柔,“我知道蜕皮有多疼。” 火光映照下,她看见墨染的瞳孔微微扩大。 蛇族的蜕皮期向来是最脆弱的时刻,他们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这份脆弱。 但此刻,墨染却安静地任由她照料,甚至在她触碰翻卷的鳞片时也没有躲闪。 药汤熬好时,墨染已经疼得蛇尾痉挛。 苏苒小心地扶着他泡进浴桶,药液没过他腰间的鳞片。 随着药性渗透,他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额头抵在桶沿发出低低的叹息。 “好点了吗?”苏苒用木勺往他背上淋药汤。 墨染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湿漉漉的掌心贴着她的皮肤:“...谢谢。” 这两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 苏苒心头一热,正想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金溟的惊叫:“着火了!柴房着火了!” 墨染猛地从药浴中站起,水花四溅。 苏苒抓起斗篷冲出门外,只见不远处的柴房腾起滚滚浓烟,火舌正贪婪地吞噬着她这几日采摘晒干的草药。 “是狼族!”尚星野变回狼形,龇着牙指向树林方向,“我闻到他们的臭味了!” 风箫已经提着水桶冲了过去,丘凌化作粉豹紧随其后。 金溟在空中盘旋,金色羽翼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苏苒刚要跟上,却被墨染拦腰抱住。 “别去。”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嘶哑,“有埋伏。” 果然,柴房内不知道什么在高温的炙烤下爆炸。 火光冲天,火浪一阵阵袭来。 苏苒急得直跺脚:“可那些草药...” 墨染的蛇尾突然收紧,将她整个人抱离地面。 他几个起落退出小院,把苏苒放在安全处:“妻主,在这里等我。” 说罢,他纵身跃入火场。 苏苒看见他的身影在浓烟中时隐时现,蛇尾扫过之处,火焰奇迹般地减弱。 是控水的能力!苏苒这才想起墨染的种族天赋。 救火持续到东方泛白。 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去时,苏苒的小院和几间草房已经损失过半。 她跪在焦黑的土地上,手指颤抖地拨弄着一株烧焦的止血草。 是治疗蛇族蜕皮痛的主药。 “妻主...”风箫蹲下身,轻轻握住她沾满烟灰的手。 苏苒摇摇头,强打精神站起来:“先清点损失。”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微微发抖的指尖泄露了情绪。 墨染沉默地站在她身后,新生的鳞片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而渗出淡蓝色的血珠。 当苏苒转身看见时,心疼得差点掉泪:“你怎么不早说!” 她拉着他回到没有被波及的早饭,重新熬了一锅药汤。 这次墨染没有逞强,安静地泡在药浴里,任由她处理伤口。 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为他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 “草药可以再采。”他突然开口,“你没事就好。” 苏苒鼻尖一酸,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她知道对墨染这样的人来说,承认脆弱比受伤更难。 此刻他愿意展现这份脆弱,已经是莫大的信任。 “妻主。”墨染唤她,鎏金色的眸子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等蜕皮期结束,我陪你去深山采药。” 苏苒点点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他肩上。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被塞了一团棉花闷闷的。 墨染慢慢凑近,在即将触碰到她唇角时,院子里突然传来金溟的大嗓门。 “妻主!我们抓到纵火犯了!” 墨染的蛇尾猛地拍打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苏苒红着脸站起来,却听见他低声说:“晚上继续。” 这三个字让她心跳如鼓,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022 教训姜芊芊 金溟的羽翼捆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狼族少年,对方獠牙还没长齐,吓得直哆嗦。 苏苒蹲下身,指尖沾了点他皮毛上的黑灰,在鼻尖轻嗅——没有火油味。 “这不是纵火犯。”苏苒皱眉,“他身上只有松木烟味。” 尚星野变回人形,一脚踹在少年屁股上:“说!谁派你来的?” “我、我只是来偷鸡...”少年哭丧着脸指向焦黑的鸡窝,手腕上还戴着个破旧的铜铃铛,“谁知道刚摸到围栏就着火了...” 风箫突然闪现,银针抵在少年喉间:“撒谎。” 苏苒先是夺走风箫手里自己用来针灸的银针,而后盯着少年惊恐的表情若有所思——太拙劣了,简直像故意被抓住似的。 她突然转身走向废墟,在尚有余温的灰烬里翻找。 “妻主小心烫!”金溟急忙展开羽翼为她遮挡,金色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晕。 苏苒用树枝拨开焦木,突然挑起半片未燃尽的油布。 墨染的蛇尾瞬间绷直,新生鳞片因为愤怒泛起金属光泽。 那是人族集市才有的火油布,边缘还绣着“锦绣坊”三个小字,寻常兽人根本用不起。 “把他放了。”苏苒拍拍手上灰烬,凑近少年耳边低声道:“去告诉你主子,下次记得把''锦绣坊''的标记先剪掉。” 少年连滚带爬地逃走后,丘凌道:“有人在栽赃狼族。” “姜芊芊。”墨染冷冷吐出这个名字,手不自觉地缠上苏苒的腰肢,“她昨日去过人族集市,回来时拎着''锦绣坊''的包裹。” 苏苒按住他渗血的鳞片:“没证据。” 她转向众人,声音轻柔却坚定:“先重建屋子要紧。采药的事...” “我去!”尚星野自告奋勇地举手,狼耳兴奋地抖动着,“我认识止血草!叶子绿绿的!” 金溟和丘凌同时扶额。 苏苒叹气,按照记忆里的《百草图鉴》捡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作画。 她一边画一边说喊几人:“都过来认药,别到时候采错了。” 最终五个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五个脑袋凑在一起。 苏苒指着地面上的图案:“止血草叶缘有锯齿,茎秆带紫纹,千万别和毒狼草搞混...” 她又继续补充,“毒狼草叶背有绒毛,折断会流出白色汁液。” 墨染学得最认真,鎏金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图鉴,时不时用手指在掌心画出草药形状。 当苏苒讲解到蛇蜕的药用价值时,他的耳尖悄悄红了,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装着蜕皮的小布袋。 “记住,采药要连根拔起。”苏苒示范着动作,“但每一从至少要留三株,让它们继续繁衍。” 说话间,苏苒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墨染迅速用双臂接住她,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苏苒看到他瞳孔猛地收缩成细线。 “咳咳咳……”一旁的尚星野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 —— 正午时分,兽夫们背着药篓上山了。 苏苒留在废墟规划新院,用炭笔在一块还算完好的木板上画着草图。 突然,一块小石子滚到脚边——姜芊芊的熊兽夫躲在树后朝她比手势,粗壮的手臂上满是抓痕。 “苏姑娘...”熊兽夫鬼鬼祟祟递来个油纸包,声音压得极低,“这是芊芊房里的火油布,和...”他扯开衣领露出渗血的伤痕,“她昨晚回来时裙角沾着硫磺,还让我今天去镇上买桃仁。” 苏苒心头一跳,却不动声色地接过油纸包:“为什么告诉我?” 熊兽夫苦笑,露出缺了半颗的獠牙:“她让我去烧您的房子,可那是要遭天谴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浑身一抖,“她来了!” 姜芊芊娇滴滴的呼唤声由远及近。 苏苒迅速藏好证据,假装在清理焦木。 只见姜芊芊拎着雕花食盒袅袅婷婷走来,雪白纱裙纤尘不染,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苏姐姐辛苦啦~”她甜腻地凑近,身上浓郁的茉莉香粉呛得苏苒直想打喷嚏,“尝尝我亲手做的桂花糕...” 食盒掀开,甜腻香气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苏苒瞳孔骤缩——是剧毒桃仁! 她假装被烟呛到,猛地咳嗽起来,顺势打翻食盒:“哎呀,可惜了。” 姜芊芊脸色一僵。 她环顾四周,见没人后,突然踩住苏苒的裙角低语:“你以为有人护着就安全了?” 她尖锐的指甲划过苏苒手腕,留下一道红痕,“下次烧的就是你睡着的屋子...” “芊芊!”去而复返的熊兽夫慌忙拉开她,额头渗出冷汗,“该、该回去熬药了...”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苏苒攥紧油纸包,指节发白。 是时候教教这小绿茶做人的道理了。 —— 七日后,新院落成。 墨染用蜕下的皮混合黏土砌墙,使房屋冬暖夏凉。 金溟贡献出最漂亮的尾羽编成遮阳帘,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光晕。 尚星野不知从哪扛来整棵香樟木做梁,说是能防虫蛀。 连风箫都偷偷在门框刻了辟邪符文,银针划过木头的痕迹组成繁复的花纹。 乔迁宴当夜,苏苒特意煮了加料安神汤。 看着兽夫们一个个睡熟,她换上夜行衣翻出窗户—— 正好撞见墨染盘踞在房梁上守夜,月光下他的鳞片泛着幽幽蓝光。 “妻主去哪?”蛇尾缠住她的腰,冰凉光滑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 苏苒凑到他耳边,呼吸拂过他敏感的耳鳍:“去给姜芊芊送份''大礼''。她晃了晃手中装着痒痒粉的鹿皮袋子。 墨染眸光一闪,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我送您。” 他的蛇尾游走得悄无声息,在月色下如同一条流动的银河。 姜芊芊的闺房还亮着灯,隐约传出骂声和瓷器碎裂的声响:“废物!连个雌性都杀不了!养你们有什么用!” 苏苒听着她的谩骂,一脚踹开门的瞬间,姜芊芊正往锦绣包袱里塞金银细软。 见来人是谁,她猛地抽出藏在枕下的匕首:“你敢...” 023 再度上山采药 墨染的蛇尾如闪电般绞住姜芊芊持刀的手腕,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苏苒趁机将整袋痒痒粉兜头洒下,紫色粉末在烛光中形成一片梦幻的雾霭,有几粒还飘进了姜芊芊大张的嘴里。 “咳咳...这是什么——” 姜芊芊的尖叫戛然而止,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抓挠起全身。 精致的纱裙被扯得七零八落,隐隐露出里面绣着鸳鸯的肚兜。 发髻上的金步摇掉在地上,精心打理的长发乱得像鸡窝。 苏苒慢条斯理地戴上狼皮手套,这是她特意用药水浸泡过的,能防止痒痒粉反噬:“这叫''七日痒'',放心,死不了人。” 她突然捏住姜芊芊的下巴,强迫对方看向自己布满红痕的手腕,“不过会让人痒到把皮都抓破,就像你小时候哄骗我挠我一样。” 苏苒想起了从前姜芊芊对待原主时的一些不太愉快的过往。 有一次姜芊芊故意诱骗原主,让对方误碰了痒痒花粉最后浑身起疹子。 墨染的竖瞳在黑暗中收缩成一条细线,蛇尾猛地将姜芊芊卷到半空。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他泛着寒光的毒牙上:“这是给你纵火的教训。” 他的声音轻柔得可怕,尾音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声。 “住手!”白雲破门而入,紧随其后的是熊兽夫。 对方壮硕的身躯把门框都撞裂了。 身后还跟着两个兽夫,几人看到姜芊芊的惨状,顿时红了眼。 苏苒当机立断拽住墨染的手臂:“走!” 两人从窗户一跃而出。 身后传来姜芊芊歇斯底里的哭喊:“给我追...啊!好痒!先、先给我解药!” 接着是“扑通”一声,似乎有人摔倒了。 月光下,墨染抱着苏苒在树梢间飞掠。 他的蛇尾缠绕着树干借力,每次腾跃都精准地落在最粗的枝桠上。 夜风拂过苏苒的脸颊,带着松木和墨染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能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震动。 “开心?”苏苒凑近墨染耳边问。 墨染的蛇尾缠上一根粗壮的树枝,借力荡过一片灌木丛:“嗯。” 简短的应答里是掩不住的愉悦。 回到院子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几只早起的山雀在新建的屋檐下叽叽喳喳。 苏苒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准备回去休息,却听见身后“嘶”的一声—— 墨染的蛇尾卡在了门框里,新生的鳞片刮下几缕木屑。 “你...”苏苒刚开口就被冰凉的蛇尾卷住脚踝。 墨染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鎏金色的眸子里盛满委屈:“蜕皮期,需要妻主的气息安抚。” 说着还指了指腰间几片翘起的鳞片。 苏苒红着脸瞪他,最终还是往床里侧挪了挪。 墨染立刻滑进来,蛇尾霸道地圈住她的腰。 新生的鳞片还有些粗糙,蹭得她腰间发痒。 她忍不住动了动,结果蛇尾缠得更紧了。 “别动...”墨染将下巴搁在她发顶,呼吸渐渐平稳。 苏苒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数着数着不知不觉也沉入梦乡。 —— 晨光透过新编的羽帘洒落时,苏苒被一阵香气唤醒。 睁开眼就看见墨染正端着托盘站在床边,上面摆着冒着热气的肉粥,还有一小碟腌脆笋。 他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显然已经完成蜕皮。 “吃完还上山吗?”墨染轻声问,视线在看到苏苒起床动作不经意露出的锁骨时耳尖微微发红。 见苏苒盯着他看,又不自在地补充:“金溟猎了只山鸡。” 院子里,金溟正在整理遮阳帘的流苏,修长的手指将金色羽毛编成漂亮的波浪纹。 丘凌给新栽的药草浇水,粉色长发用一根草绳随意扎着。 尚星野蹲在房顶上啃野果,见苏苒出来立刻嚷嚷:“妻主!今天该轮到我跟你去采药了!” “胡说什么!”金溟大声嚷嚷,“明明该我...” “都闭嘴。”墨染冷冷打断,“按年龄轮。” 尚星野的狼耳瞬间耷拉下来,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着:“那我不永远排最后?” 他求助似地跑到屋内,看向苏苒,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委屈。 苏苒被逗笑了,从药囊里掏出一把竹签:“抽签吧,每天轮一个。” 她特意把最长的竹签藏在掌心——那是给墨染准备的。 昨晚他守了一夜,该好好休息。 最终尚星野抽到了今天的随行权,高兴得当场变成狼形在院子里跑了三圈,尾巴甩得像个小风车。 墨染看着手中最短的竹签,眯起了竖瞳,但在苏苒偷偷捏他手心时又缓和下来。 上山路上,尚星野的尾巴就没停止摇晃。 他一会儿窜到前面探路,一会儿又跑回来蹭苏苒的手心。 经过一片开满野花的山坡时,还叼了几朵紫色的小花放在她药篓里。 “别闹。”苏苒拍拍他的狼头,手感意外的好。 尚星野立刻变回人形,俊朗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妻主,我比那条冷血蛇暖和多了。” 说着就要来牵她的手。 苏苒正想训他,突然瞥见岩缝里有抹熟悉的紫色。 是珍贵的紫灵芝! 她刚伸手,尚星野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我来!” 结果用力过猛,整株草药被连根拔起,菌丝断了大半。 “这是紫灵芝啊!”苏苒心疼地捧着残根,指尖轻抚断裂的菌丝,“要留菌丝的!这样明年才能再长。” 尚星野的耳朵立刻贴着头皮,尾巴也耷拉下来,灰溜溜地跟在她身后认错。 直到发现一片野莓丛,他才重新活跃起来,小心翼翼地摘了最红的果子往苏苒嘴里塞。 “甜吗?”他眼睛亮晶晶的,指尖还沾着莓果的汁液。 苏苒正要回答,突然听见草丛里传来细微的响动。 尚星野瞬间变回狼形挡在她面前,龇出森白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有了以前的经验,苏苒本能的朝后退了几步。 可那草丛里的东西却只动了片刻,就没了声音。 “死了?”尚星野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缓缓靠近。 024 救了一个人 尚星野狐疑地靠近。 他用爪子拨开草丛。 血腥味几乎在这一瞬间扑面而来。 里面露出的血人让苏苒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身上的粗布衣裳已经被血浸透,胸口一道斜贯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是中毒的迹象。 “剑伤加蛇毒。”苏苒立刻进入医者状态,食指中指并拢压在对方颈动脉上。 脉搏微弱如游丝,但还有救。 她利落地撕开那人衣襟,露出狰狞的伤口,腐肉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星野!”她头也不抬地喊道,“去采止血草、蒲公英,还有...等等!” 她突然抓住尚星野的手腕,在他掌心快速画了个图案,“找这个形状的叶子,边缘带锯齿的,是蛇毒解药!” 尚星野的狼耳警觉地竖起,鼻翼快速翕动:“可是妻主,这人身上有股不一样的气味...” “快去!”苏苒已经扯下自己的发带,在伤者大腿根部打了个止血结。 她从腰间小包里掏出银针,简单擦拭,“再耽搁毒素就攻心了!” 等尚星野叼着草药回来时,苏苒已经用银针封住了伤者心脉周围的几处大穴。 她接过草药,将止血草和蒲公英放进嘴里嚼碎,苦涩的汁液让她皱了皱眉。 敷药时,她发现伤者手腕内侧有个被血污遮盖的烙印——用银针挑开凝固的血块后,露出一个狰狞的像是狼头又有些不太一像狼的图案,周围还有锁链纹样。 “奴隶印记?”苏苒喃喃自语,又扯下一截衣袖包扎伤口,“星野,驮他下山,小心别碰到伤口。” 尚星野不情不愿地变成狼形态,将昏迷的男子扛在肩上。 走了两步又停下:“妻主,这人手腕上的标记...是种族叛徒的烙印。”他压低声音,“被烙上这个的,都是试图逃离族群的人。” 回到小院时,墨染眨着一双视线幽森的眸子盯着尚星野带回来的血人。 “妻主,这是什么?” “重伤患者。”苏苒示意尚星野把人放在新铺的草垫上,那上面还铺着她最柔软的兔毛毯子,“准备热水、干净布条,还有...墨染?” 墨染的竖瞳紧缩成一条细线,正死死盯着伤者手腕上的烙印。 听到苏苒呼唤,他才回神:“我去烧水。” 转身时他隐隐觉得不安,用力攥了攥掌心。 金溟好奇地凑过来:“咦?这不是...” 他突然噤声,和墨染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 风箫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银针在指间翻飞:“妻主,这种粗活让我们来。” 他琉璃色的眸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苏苒刚想拒绝,墨染已经用尾巴将她轻轻推开,同时用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她的视线:“雄性身体,妻主避嫌。”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同时朝金溟使了个眼色。 金溟立刻会意,展开华丽的羽翼:“妻主,我新长出来的尾羽有点分叉...” 苏苒看着他们的样子,小心躲开。 …… ……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荒唐。 苏苒每天只能隔着帘子为伤者诊脉,连换药都要通过口述指导。 五个兽夫突然变得异常“勤快”—— 墨染的鳞片每天要涂三次药膏。 金溟的羽毛必须定时梳理。 尚星野突然对包扎技术产生浓厚兴趣。 连向来冷淡的丘陵都开始频繁请教针灸穴位。 第五天清晨,苏苒正在新砌的药房里分拣草药。 阳光透过琉璃瓦洒在案几上,她正研磨着新采的紫灵芝,突然听见主屋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墨染压抑的低吼。 苏苒匆忙赶去,推开门就看见惊人的一幕。 那个昏迷多日的男子已经坐起,右手死死抓着墨染的手腕,左手呈爪状抵在墨染咽喉处。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浓重的杀气。 “妻主!”男子看见苏苒的瞬间泪如雨下,立刻松开墨染挣扎着要下床,却因虚弱摔倒在地,“我终于找到您了!” 苏苒愣在原地,手中的药碾“咣当”掉在地上。 墨染的蛇尾瞬间绷直,鳞片全部竖起。 金溟的羽毛“唰”地炸开。 风箫指间的银针寒光闪烁。 尚星野直接变回狼形挡在苏苒面前,龇出森白獠牙。 “你认错人了。”苏苒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门框。 男子却激动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月牙形的疤痕:“三年前狼族袭击村落,您为我挡了一爪留下的!” 他颤抖的手指指向苏苒右手腕——那里有个一模一样的胎记,“我是白夜啊!您从山野祭坛上救下的白夜!” 屋内气温骤降。 墨染的毒牙缓缓伸出,声音冷得像冰:“妻主只有我们五个。” 白夜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褪色的绣帕,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并蒂莲,角落里还有个歪斜的“苒”字:“这是您给我的定情信物!” 他转向苏苒,眼中满是希冀,“您说过等及笄就娶我的...” 苏苒仔细回忆。 她根本没有这些记忆。 以前的苏苒从来不认识他不说,甚至关于白夜这个名字都没有任何印象。 苏苒越想感觉头越来越疼。 原主零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可惜,依旧没有关于白夜所说的。 “我真的不认识你……” 苏苒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躺在墨染怀里,五个兽夫围在床边,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白夜被特制的兽筋绳捆在角落,嘴里塞着布条,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热切地望着她。 “所以...”苏苒虚弱地问,目光扫过五个神色各异的兽夫,“谁能告诉我,我到底有几个兽夫?” 墨染的尾巴尖危险地拍打着床沿:“五个。” “六个!”白夜吐掉嘴里的布条喊道,“妻主及笄那年就定下我了!” 金溟的羽毛又炸开了:“胡说!妻主的及笄礼我们都在场!” 尚星野突然冷笑:“狼族的奴隶也配?” 尚星野想要直接扑上去要咬人,被丘凌用尾巴拦住。苏 苒看着闹哄哄的屋子。 025 有点冷 苏苒揉了揉太阳穴,屋内此起彼伏的争吵声让她脑仁嗡嗡作响。 她不动声色地搭上自己的脉搏,指腹下的跳动平稳有力,没有丝毫异常。 “奇怪...”苏小声嘀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这几日明明休息得不错,每日戌时便睡下,怎么会突然晕倒? 难不成和她回忆以前的事有关? 苏苒不禁多看了几眼白夜。 这家伙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既然无缘无故晕倒了,总不会真的和她记忆有关系吧…… 想到这,苏苒不禁猜测原主有没有被人篡改过记忆。 虽说这个世界里没有这种能力…… 不对,这都能是兽世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妻主!”墨染突然凑近,带着清冽的草药气息。 他鎏金色的竖瞳里盛满担忧,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金溟立刻挤过来,金色的长发半扎起来,一半披散着,,几缕发丝轻柔地拂过苏苒的脸颊:“肯定是这个冒牌货气的!” 他说着狠狠瞪向被捆在角落的白夜。 “就是!”尚星野变回人形,龇着锋利的犬齿指向白夜,“现在骗子最多了!上个月村东头的李娘子就被个小子骗走了十两银子!” 白夜被粗麻绳捆得像粽子,却还梗着脖子喊:“我不是骗子!我知道妻主腰窝有颗红痣!右腿内侧有道三寸长的疤,是十二岁那年...” “闭嘴!”五个兽夫异口同声地怒吼。 墨染眸色阴沉地盯着他。 丘凌的粉色长发无风自动,指尖已经冒出锋利的爪尖。 苏苒额头青筋直跳,猛地一拍桌子:“都给我停下!”桌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 她深吸一口气,指向白夜,“你,”又转向五个兽夫,“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屋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墨染不安地看着苏苒。 苏苒生气了。 金溟蔫蔫地垂下头。 尚星野还想说什么,被丘凌紧紧捂住了嘴。 “现在,立刻。”苏苒加重语气,从袖中取出采药清单,“墨染去后山采灵芝,金溟去溪边看看有没有新长的水芹,尚星野和丘凌去检查陷阱。”她顿了顿,“风箫留下帮我熬药。” 五个兽夫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墨染在门口回头,眼神阴郁地瞪了白夜一眼。 白夜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待众人离开,苏苒才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她走到白夜跟前蹲下,掀开他染血的衣襟检查伤口。 结实的胸膛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长出粉色的新肉。 “恢复得不错。”她取出新配的药膏,指尖沾了些许,“再换两次药就能拆线了。” 白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烫得吓人:“妻主真的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三年前在祭坛上,您用银簪刺伤巫救我...那时你说...” “?”苏苒猛地抽回手,药罐“咣当”掉在地上。 她起身时无意间瞥见白夜手腕上的烙印,那个奇怪的狼头图案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让她心头莫名一颤。 “我说了不认识你。”她背过身去整理药箱,声音冷硬,“等你养好伤就离开。” “妻主……”白夜还想争辩,可看着苏苒决绝离开的背影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 傍晚时分,几人陆续归来。 金溟带回一筐新鲜草药,衣摆还沾着溪水。 尚星野扛着两只肥硕的野兔,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墨染提着几条肥美的河鱼。 每个人都刻意绕开白夜所在的偏房,但眼神总忍不住往那边瞟。 晚饭时气氛格外沉闷。 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鱼汤的香味弥漫整个屋子。 苏苒小口喝着汤,感觉有五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风箫突然开口,银筷在碗边轻敲:“妻主,今晚我守夜。” “不用。”苏苒放下青瓷碗,碗底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现在很安全,而且他伤好就走,没必要...” “我来吧。”墨染有些急迫的打断苏苒的话,他眨着金眸望着苏苒,“白公子到底是外来的,身份存疑,妻主,还是我来守着吧。” 墨染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苏苒凝视他好一会儿,最终点头答应了。 不管了。 这几个人爱干嘛干嘛吧。 夜深人静时,苏苒提着油灯去偏房给白夜换药。 推开门就看见风箫正在给白夜喂水,动作粗鲁得洒了对方一身,单薄的里衣被打湿,贴在结实的胸膛上。 “我来吧。”苏苒接过青瓷药碗,指尖不经意触到白夜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皱眉,“发烧了?” 风箫冷哼一声,琉璃色的眸子闪着寒光:“装模作样。” 但还是乖乖让开了位置,站到窗边把玩着苏苒的银针。 苏苒重新调配了药剂,加入退烧的黄芩和安神的茯苓。 白夜在昏迷中呓语:“妻主...别丢下我...别不要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锁紧眉头,表情极度痛苦,似乎陷入了恶梦一般。 风箫看他这副样子脸色愈发阴沉。 他死死捏紧手上的银针。 不过看在苏苒并没有在意白夜所说的话后,风箫这才舒展眉眼。 —— 换完药已是三更天。 院里的桂花树沙沙作响,投下摇曳的阴影。 苏苒揉着酸痛的脖子回到主屋,刚推开门就僵在原地——风箫只穿着单薄的白绸中衣斜倚在她的雕花拔步床上,琉璃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潋滟生辉。 “风箫你...”苏苒话未说完,风箫已经掀开绣着并蒂莲的锦被。 “妻主,我冷。”他声音轻柔似水,指尖慢条斯理地解开衣带,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胸膛,“听说抱着睡会更暖和...” 苏苒耳根发烫。 “风箫,你的身体……”苏苒找借口拒绝,视线躲闪。 却被风箫接下来的动作吓得一怔。 只见风箫缓缓褪下了身上的衣物。 “妻主,我的身体已经全好了。” 风箫眼波流转地深深凝望着苏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026 游医 风箫修长的手指在锦被上轻拍两下,丝绸质地的被面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烛火在他精致的锁骨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衬得那截露出的脖颈愈发白皙。 “妻主...”他声音放得极轻,尾音微微上扬,琉璃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流转着潋滟水光,“夜深露重,被窝都暖好了。” 苏苒站在三步开外,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带。 风箫身上淡淡的药香飘过来,是她亲手调配的伤药气息——前些日子他为了采一味珍稀药材摔下山崖,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才刚结痂。 “你的伤...” “早好了。”风箫突然掀开锦被,丝绸中衣顺着肩头滑落,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 那道伤疤已经变成淡粉色,在烛光下几乎看不分明。 他牵起苏苒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妻主亲自验验?”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紧实,心跳平稳有力。 苏苒触电般想缩回手,却被风箫顺势带入怀中。 淡淡的药香萦绕鼻尖,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她刚要挣扎,风箫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唔...”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窗外,云吞月色,一室缱绻。 —— 翌日天刚蒙蒙亮,苏苒就醒了。 风箫已经不在榻上,枕边整整齐齐叠着熏过药香的衣裙,旁边还放着碗冒着热气的药粥——是用山药和枸杞熬的,补气养身。 她刚穿好衣裳,门外就传来墨染的声音:“妻主,早膳备好了。” 推开门,只见他端着托盘站在廊下,鎏金色的竖瞳在她颈间那处红痕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今日...还去镇上吗?” “去。”苏苒接过托盘,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先从游医做起,等攒够口碑再开医馆。” 碍于原主的村霸形象,苏苒只能先慢慢积累口碑。 墨染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收拾药箱。 直到两人走出院门,他才突然开口:“昨夜...” “银针带够了吗?”苏苒迅速岔开话题,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颈侧。 “带了三十根。”墨染抿了抿唇,从怀中取出一个蓝布包,“艾条、止血散、退热丸...都备齐了。” “好。”苏苒没注意到墨染的欲言又止。 …… …… 清河镇正值早市,街上人来人往。 苏苒在街角找了块空地,支起简易的木架,挂上“义诊”二字的布幡。 墨染安静地坐在她身后研磨药粉。 “免费看诊,药到病除——” 苏苒清亮的嗓音在集市上格外醒目。 来往行人驻足观望,却无人上前。 直到日头渐高,才有个挎着菜篮的年轻妇人迟疑地走近。 “姑娘真能看病?”妇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秀,手指紧紧绞着篮绳。 “自然。”苏苒示意她在小凳上坐下,“哪里不适?” 妇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伸出手腕。 苏苒三指搭上她的脉门,发现脉象平稳有力,气血充盈,不像有疾在身的样子。 “身体很健康。”苏苒刚开口,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哟,石猴子又来看病啦?”一个鼻子下长着大黑痦子的胖妇人挤进人群,挎着的篮子里装着几颗蔫巴巴的青菜,“看了多少郎中都治不好你那不生蛋的毛病,还浪费银钱!” 围观者发出窃笑。 年轻妇人顿时涨红了脸,拎起篮子就要走。 苏苒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我能治。” 人群哗然。 胖妇人嗤笑道:“小丫头片子也敢夸口!她娶到老张家那小公子三年都没动静,连城南胡半仙都...” “三个月。”苏苒直视妇人双眼,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给我三个月,保证让你怀上。” 妇人眼中燃起希望:“当真?” 苏苒从药箱取出个青瓷小瓶:“每日一粒,连服七日。” 她又压低声音,“这七日不要同房,七日后我再来寻你。” 苏苒说的神神秘秘。 墨染却在一旁听得耳尖通红。 他看着苏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忽地想起这几日他和妻主…… 妻主会不会怀上他的孩子? 胖妇人还想讥讽,人群中突然传来惊呼:“让让!快让让!”两个汉子抬着块门板冲过来,上面躺着个满身是血的青年,“大夫!救救我兄弟!” 伤者胸口插着半截断箭,鲜血汩汩外涌。 苏苒立刻进入状态:“平放!别动箭矢!”她迅速取出银针,“墨染,止血散!” 墨染利落地递上药粉。 苏苒一边清创一边问:“怎么伤的?” “山上砍柴遇到野猪...”抬人的汉子哽咽道,“姑娘,我兄弟还有救吗?” 苏苒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处理伤口。 银针封穴,利刃扩创,最后用桑皮线缝合。 当最后一针打完结,她才长舒一口气:“抬回家静养,三日后来换药。” 人群爆发出赞叹。 先前那胖妇人早已不见踪影,倒是多了七八个排队候诊的百姓。 日头西斜时,苏苒的药箱已经空了大半。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正要收摊,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是姜芊芊,身后跟着她的熊兽夫。 “苏姐姐这是...”姜芊芊打量着简陋的摊位,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地上的尘土,“改行当游医了?” 墨染的脊背瞬间绷直。 苏苒不动声色地按住他:“姜小姐有何贵干?” 姜芊芊娇笑着凑近:“听说姐姐夸口能治不孕?”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眼苏苒平坦的小腹,“自己都...” “姜芊芊,你最好闭上你的臭嘴。”苏苒面色不善地凝视着她。 姜芊芊一看她这副样子,忽地想起前几夜她在她身上撒痒痒粉的情景。 这个苏苒,自从白止弃她而去之后越来越疯癫。 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什么。 姜芊芊忍心怒意,没再继续和苏苒纠缠。 “我们走。”她黑着脸甩袖离开。 “妻主,你……”墨染望着姜芊芊离开的背影忍住没有冲上去。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苏苒。 刚刚姜芊芊没有把话说完,不过他还是听得出来那后半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苒不以为然。 027 洗白一点点 回到村子时,金溟尚星野丘凌他们并未回来。 日头西沉,院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苏苒正蹲在灶台前生火,闻声抬头,只见金溟和尚星野扛着猎物满载而归。 “妻主!看我们猎到什么了!”尚星野变回人形,兴奋地举起手中挣扎的野兔。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俊朗的面容上,琥珀色的眸子亮得惊人。 金溟展开金色羽翼,露出背后捆着的猎物——两头肥硕的野猪,还有只体型不小的鹿。 丘凌跟在最后,粉色长发上沾着几片树叶,怀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个草窝,里面是几只毛茸茸的野鸡仔。 “这么多?”苏苒惊讶地放下火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运气好。”金溟将猎物卸在院角的青石板上,羽翼轻抖,甩落几片金羽,“遇到鹿群迁徙。” 几人回来时的动静吸引了两个人。 王婶子和李大娘最先凑到篱笆外,眼睛不住地往院里瞟。 也难怪,金溟的金色羽翼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丘凌的粉色长发如云如雾,就连最“普通”的尚星野,那对毛茸茸的狼耳也格外招人。 “苏丫头,这、这都是你家兽夫猎的?”王婶子壮着胆子问道。 苏苒笑着点头,从草窝里取出几个野鸡蛋:“婶子拿几个回去尝尝。” 王婶子和李大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伸手。 李大娘讪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以前...” “以前是我不懂事。”苏苒直接将蛋塞进她们手里,“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两个妇人捧着蛋,仍有些惴惴。 苏苒趁机道:“我打算开个医馆,婶子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尽管来找我。” “哎、哎...”两人忙不迭应着,快步离开。 只不过离开时还小声嘀咕着。 “苏丫头这脾气还真改了不少……” “那可不是,以前哪会送咱们鸡蛋……” “改了就好啊,苏丫头还有这么几个俊俏兽夫,以后日子肯定能过起来…” “要我说,那几个兽夫是顶顶俊俏,以前俺还觉得配给苏丫头可惜了,现在人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多好。” “可比隔壁那姓姜的强多了,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姓姜……” 苏苒并没听到这些话。 送走邻居,苏苒开始处理猎物。 野猪和鹿实在太大了,自家根本吃不完。 她利落地磨好砍刀,指挥墨染帮忙按住野猪的后腿。 “金溟,去烧锅热水。”她挽起袖子,“星野,把晾干的香茅草拿来。” 尚星野兴冲冲地去取草药,狼尾巴在身后摇个不停。 金溟蹲在灶台前生火,金色羽翼偶尔轻扇,带起细小的火星。 丘凌则守在鸡仔旁边,时不时用手指轻抚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 “妻主,这个怎么处理?”墨染按住挣扎的野猪,死死按着猪蹄防止它乱蹬。 苏苒手起刀落,精准地割开野猪的喉咙:“先放血,再烫毛。” 滚水浇在野猪身上,腾起一阵白雾。 苏苒用刮刀利落地褪毛,动作娴熟得让几个兽夫都看呆了。 不过半个时辰,整头野猪就被分解成规整的肉块。 “这些用盐腌上。”苏苒抹了把额头的汗,指着肋排和后腿肉,“剩下的明日带去镇上卖。” 墨染立刻去取盐罐。 苏苒又转向那只鹿:“鹿茸留着入药,鹿心血也是好东西...”她小心地收集着药材,没注意到金溟看她的眼神越发柔和。 天色渐暗,院中飘起浓郁的肉香。 苏苒将野鸡仔安置在临时搭建的竹笼里,又给几只好动的小兔子围了片栅栏。 “明日得做个结实的笼子。”她拍拍手上的草屑,突然发现少了个人,“风箫呢?” “去采夜露了。”丘凌轻声道,粉色长发在晚风中微微飘动,“说要给你配安神茶。” 正说着,风箫推门而入,琉璃色的眸子在暮色中格外明亮。 他腰间挂着几个小瓶,里面盛着晶莹的露水。 “妻主。”他凑到苏苒身边,身上带着夜露的清凉,“累了吧?” 苏苒刚要回答,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声。风 箫轻笑,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先垫垫。” 里面是几块桂花糕,还带着体温。 苏苒心头一暖,就着他手咬了一口,甜香顿时在口中化开。 无视掉其余几道阴恻恻的视线,风箫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晚饭异常丰盛。 炭烤鹿排外焦里嫩,野鸡汤浓郁鲜美,还有清炒时蔬和香茅草蒸鱼。 五个兽夫围坐在石桌旁,眼睛却都盯着苏苒。 “都看我做什么?”苏苒给每人盛了碗汤,“快吃。” 墨染:“妻主先吃。” 尚星野直接夹了块最嫩的鹿肉放到她碗里:“妻主辛苦了” 金溟和丘凌也不甘示弱,一个添汤一个布菜。 风箫则慢条斯理地剥着虾,将晶莹的虾仁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苏苒哭笑不得:“够了够了,我又不是饭桶。”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暖融融的。 饭后,几人分工收拾。 金溟用羽翼扇风助燃灶火,尚星野变回狼形在院子里撒欢追逐落叶,丘凌安静地刷洗碗筷。 墨染和风箫则一左一右守在苏苒身旁,一个研药一个记录今日的看诊心得。 “明日我去镇上卖肉,顺便看看药材行情。”苏苒翻着账本,“墨染跟我一起。” “我也去!”尚星野立刻凑过来,狼耳抖了抖,“我能扛东西!” 金溟收起羽翼:“我去吧,正好要买新的箭矢。” 风箫:“我在家照看药圃。”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偏房——那里还堆着白夜留下的几件衣物。 最后苏苒平摊分工。 夜深人静时,苏苒独自在院中清点明日要带的货物。 月光如水,照在腌好的肉块上,泛着晶莹的盐光。 突然,一件外袍披上她的肩头。 “妻主,夜深露重。”墨染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鎏金色的竖瞳在月光下格外明亮。 苏苒拢了拢外袍,上面还带着墨染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怎么还没睡?” “蜕皮期还没过去...”墨染的尾巴尖不安地扫过地面,“睡不着。” 苏苒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有几片翘起的鳞片。 她轻轻抚过那些鳞片:“疼吗?” 墨染摇头,却趁机将她搂入怀中:“妻主暖一暖就好。” 028 吃醋 苏苒正要嗔怪,忽听鸡笼那边传来窸窣声。 只见尚星野鬼鬼祟祟地蹲在笼子前,正偷偷往里面塞着什么。 “星野!”苏苒唤道。 尚星野浑身一僵,狼耳瞬间竖起:“我、我就是看看小鸡...”他摊开手,掌心是几颗新鲜的野果,“给它们加餐...” 苏苒忍俊不禁:“它们还小,只能吃碎米。” “哦...”尚星野耷拉着耳朵,活像做错事的大狗。 墨染见两人互动,有些紧张地收紧臂弯:“回去睡觉吧。” 尚星野不情不愿地往回走,一步三回头。 苏苒突然叫住他:“明天早上记得帮我喂兔子。” 狼耳立刻支棱起来:“好!” 墨染送苏苒回到房门前时,夜风送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 那香气中掺杂着草药的气息,让苏苒心头一跳。 推开门,烛光映照下,风箫正斜倚在床榻上。 他仅着单薄的中衣,琉璃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流转着潋滟水光。 见两人进来,他慵懒地支起身子:“妻主回来了?” 墨染整个人僵在原地,蛇尾瞬间绷直。 苏苒清晰地听到他鳞片摩擦发出的“沙沙”声,那是蛇族愤怒时的本能反应。 “风箫,你怎么...”苏苒话未说完,就被墨染一把攥住手腕。 “妻主。”墨染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鎏金色的竖瞳紧缩成一条细线,“这是何意?” 风箫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掀开锦被。 床榻上赫然铺着两床被褥,其中一个枕头上还放着苏苒常穿的寝衣。 “昨夜不也是如此么?”他琉璃色的眸子扫过墨染铁青的脸,“怎么,只许州官放火?”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墨染的蛇尾危险地拍打着地面,新生的鳞片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翘起。 苏苒连忙按住他的手臂:“墨染,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墨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酸涩,“他从前最厌恶妻主,如今倒是殷勤。” 风箫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掀被下床,赤足踩在青石地面上:“墨公子此言差矣。人心都是肉长的,妻主待我如何,我自然...” “够了!”苏苒一个头两个大,“都回去休息。” 风箫突然变了脸色,琉璃色的眸子泛起水光:“妻主这是在要赶我走吗?”他指着自己尚未痊愈的伤处,“前日采药摔下山崖时,妻主明明说过会照顾我的...” 墨染见状,立刻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腰间几片翻起的鳞片:“妻主,蜕皮期...疼。” 苏苒被两人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风箫趁机握住她的左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圈。 墨染则用蛇尾缠上她的右腿,鳞片若有似无地刮蹭着她的肌肤。 “妻主...”两人异口同声。 就在这尴尬时刻,房门“砰”地被撞开。 尚星野兴冲冲地闯进来:“妻主!我抓到只特别可爱的兔子...”他的话戛然而止。 屋内香艳的场景让尚星野瞬间涨红了脸。 他琥珀色的眸子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风箫半敞的衣襟上。 原来妻主还有这种癖好…… “对、对不起!”尚星野的狼耳“唰”地贴住头皮,转身就要跑。 “站住!”苏苒急忙喊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尚星野僵在门口,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一溜烟跑了,连兔子都忘了放下。 苏苒扶额叹息。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板起脸:“都出去!” “妻主...”风箫还想撒娇。 “现在!立刻!马上!”苏苒指向房门,“不然明天谁都别想跟我去镇上!”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墨染的蛇尾不情不愿地松开,风箫也默默系好衣带。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在门口还不忘互相瞪视。 “墨染。”苏苒突然叫住他,“蜕皮期的药膏在柜子第二层。” 墨染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示威似的瞥了风箫一眼。 风箫冷哼一声,故意从袖中取出个香囊塞给苏苒:“安神的,妻主记得放在枕边。” 房门终于关上,苏苒长舒一口气。 她瘫坐在床沿,拿起风箫给的香囊嗅了嗅——混合着安息香的气息,确实有安神之效。 正当她准备更衣就寝时,窗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苒推开窗,只见尚星野蹲在窗根底下,手里还拎着那只肥兔子。 “妻、妻主...”他结结巴巴地说,“兔子...给你...” 苏苒哭笑不得:“这么晚了,明天再...” “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尚星野的耳朵红得滴血,“就是...就是...”他突然把兔子往窗台上一放,变回狼形撒腿就跑。 苏苒拎起兔子,发现它后腿绑着根红绳,绳上还系着个小纸条:“给妻主当宠物。”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尚星野的手笔。 她心头一暖,正想唤他回来,却听见院墙外传来争执声。 “...装什么可怜!”是墨染压低的嗓音。 风箫的冷笑清晰可闻:“总比某些人强,借着蜕皮期...” “都闭嘴!”金溟的声音突然插入,“吵到妻主休息了。” 接着是丘凌温和的劝解:“回去吧,明日还要早起...” 苏苒轻叹一声,轻轻关上窗户。 她将兔子放进临时搭的笼子里,又给添了把新鲜草料。 这小插曲倒是提醒了她——明天得记得买些笼子回来。 躺在床上,苏苒辗转难眠。 风箫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却驱散不了她心头的烦闷。 五个兽夫各有千秋,现在两个可这般争风吃醋就实在让人头疼。 “要是能一碗水端平就好了...”她喃喃自语。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窗前的青石地面上。 苏苒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有个身影在窗外徘徊。 那人有着琥珀色的眸子和毛茸茸的狼耳,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次日清晨,苏苒被一阵香味唤醒。 推开门,只见院中的石桌上摆满了早餐——煮鸡蛋、冒着热气的肉粥。 五个兽夫齐刷刷站在桌旁,见她出来同时行礼:“妻主早安。” 这阵仗把苏苒吓了一跳:“你们...” “我熬的粥。”墨染率先开口。 “鸡蛋是我做的!”尚星野举起锅铲,脸上还沾着灶灰。 金溟:“肉粥。” 029 再治不孕不育 “小菜。”丘凌指了指那碟腌脆笋。 风箫则默默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药茶:“安神补气的。” 苏苒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她低头抿了口茶,掩饰内心的触动:“都坐下一起吃吧。” 饭桌上,五人难得和睦。 只不过—— 晨光熹微时,竹叶上的露珠正巧滴落在白夜银白的睫毛上。 他抬手拂去水珠,九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舒展开来,又迅速收拢成一条——这是他在人前惯用的伪装。 院墙内飘来米粥的香气,夹杂着尚星野咋咋呼呼的说话声。 “妻主尝尝这个!我天没亮就去山里摘的野莓!” 白夜脚步一顿。 透过半开的竹篱,他看见石桌旁围坐的众人。 苏苒正被尚星野塞了满嘴的莓果,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墨染的蛇尾缠在桌腿上,时不时蹭过苏苒的裙角。 风箫执壶斟茶时,宽袖“不经意”扫过苏苒的手背。 就连最沉稳的丘凌,都在给苏苒剥的鸡蛋上刻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妻主。”白夜这一声唤得百转千回,惊飞了檐下两只麻雀。 五双眼睛齐刷刷刺过来。 风箫的茶壶悬在半空,茶水在桌面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墨染的瞳孔“唰”地竖起,在晨光中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尚星野的狼耳警惕地转动,喉间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伤好些了吗?”苏苒咽下嘴里的莓果,指尖还沾着艳红的汁液。 白夜刚要开口,风箫突然“啪”地搁下茶壶:“昨儿换药时我看过了。” 他琉璃色的眸子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伤口结的痂都快脱落了,是吧墨染?” 被点名的蛇族青年吐了吐信子:“我们蛇族蜕皮时...”他的尾巴尖悄悄勾住苏苒的脚踝,“可比这严重多了。” 丘凌突然将剥好的鸡蛋放进苏苒碗里,蛋壳上精巧的小花在粥汤里晃晃悠悠。“今晚该轮到我值夜。” 他说话时眼角余光扫过白夜,“某些人既然伤好了...” “明明该我了!”尚星野的粥碗“哐当”撞上药篓,几根当归滚落到地上。 他手忙脚乱去捡,毛茸茸的狼耳扫过苏苒的手背,“上回金溟说要练新得的弓箭,是我替他守的夜!” 丘凌默默往苏苒面前推了碟腌笋。 “都住口!”苏苒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盏叮当响。 余光里,白夜依然站在晨露未干的青石板上,银发梢滴落的水珠打湿了肩头布料。 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像结着霜。 墨染突然“嘶”了一声。 苏苒转头看见他腰间翻起的鳞片,新生的嫩肉泛着粉红色。 这是蛇族蜕皮期最脆弱的时候,她今早特意给抹了药膏... “你...先回去养伤吧。”苏苒终究只对白夜说出这句。 转身时,她没看见白夜袖中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的样子像是要把掌心掐出血来。 更没注意到风箫与墨染交换的眼神——一个琉璃眸中闪过寒光,一个鳞片发出危险的摩擦声。 安抚了众人,这一餐才堪堪安静收场。 —— 去镇上的山道被夜雨浇得泥泞不堪。 墨染的蛇尾缠上苏苒的脚踝,冰凉鳞片贴着肌肤游走。“妻主别理那狐狸精。” 他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棉絮,“他肯定不是什么好……” “看路。”苏苒轻轻踢开他的尾巴。 药篓里的当归散发出苦涩香气,混着风箫今早塞给她的香囊味道——那香囊绣着并蒂莲,拆开看却是缬草掺着合欢皮,最底下还埋着几粒可疑的红色花籽。 墨染只好不情不愿应下。 镇东头的老槐树下早已支起几张条凳。 墨染刚摆开药箱,七八个挎着篮子的妇人就围上来。 苏苒正给王阿婆把脉,忽然嗅到一阵茉莉香。 昨日那个年轻妇人躲在人群后,藕荷色襦裙下露出半截红肿的手腕。 “娘子放心。”苏苒示意墨染递来药包,故意提高声量,“这方子要连服七日,保管...” “我、我家夫君...”妇人突然哽咽,手指绞着帕子几乎要扯破,“他说若是再怀不上...”她猛地咬住嘴唇,嘴角渗出一丝血痕。 苏苒心头突突直跳。 这太反常了。 兽世女子娶夫纳侍天经地义,哪有为生育发愁的? 她故意将银针包抖得哗啦响:“要不上门施针?效果更好。” 妇人——也就是夏婉—— 她点头时脖颈微偏,露出衣领下青紫的掐痕。 那指印分明是男子尺寸,却凶狠得像要掐断喉咙。 最后苏苒和墨染陪同夏婉赶去她家中。 —— 夏婉的院子比想象中更破败。 三间茅屋的墙泥剥落,唯独窗棂上新糊了桃花纸。 诡异的是院里晾着十几件男子衣衫,件件都是上好的云纹绸。 窗下的太师椅铺着狐皮垫子,扶手上搭着件绣金线的寝衣。 “轩郎?”夏婉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丝。 里屋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像是瓷器砸在墙上。 “又死哪去了?”男子的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股阴狠劲儿。 门帘一掀,走出个靛青色长袍的男子。 苏苒倒吸一口凉气——这孟轩生得确实俊美,剑眉斜飞入鬓,只是眼底淤青显得整个人阴鸷异常。 他目光在苏苒和墨染身上转了一圈,突然冷笑:“请郎中?银子多得没处花了?” 墨染的鳞片瞬间炸起,却被苏苒按住手腕。 “听说孟公子精通茶道。”她盯着对方腰间晃动的和田玉佩——那雕工分明是州府大师的手笔,“不知能否讨杯茶喝?” 孟轩脸色骤变。 夏婉突然冲过来挡在中间,衣领歪斜间露出锁骨处结痂的咬痕,那牙印深得几乎见骨。 “轩郎快去煮茶!”她推搡丈夫的样子,活像在驱赶什么凶兽。 孟轩最后盯了苏苒一眼没说话甩袖离开。 再度折返时,他果不其然带着一壶茶过来。 茶汤浑浊发黄,杯底沉着碎茶梗。 孟轩斟茶时,苏苒瞥见他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内侧“孟”字家徽旁还刻着“嫡长”二字。 她心头雪亮,这怕是哪个世家逃出来的嫡系公子。 “施针需安静。”苏苒取出银针时故意碰到针囊,七八根银针叮叮当当滚到孟轩脚边。 030 不孕的另有其人 趁他弯腰去捡,她迅速压低声音:“夏娘子,他是不是...” 夏婉的眼泪“啪嗒”砸在药枕上。 她叫孟轩出去后,这才慢慢解释。 原来这孟轩本是邻县孟氏嫡子,因抗拒与太守千金的婚事逃到此处。 夏婉一时贪他容貌和他成了亲,谁知... “他夜里总掐着我脖子说...说我们这些贱民...”她颤抖着掀起后腰衣衫,露出纵横交错的鞭痕,最新的一道还渗着血珠。 苏苒捏着银针的手直发抖,这哪里是娶夫,分明是供了尊活阎王! 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苏苒的手指轻轻按在夏婉腕间。 这位年轻妇人说起往事时,声音像秋风中簌簌发抖的枯叶。 “最开始他说要开书画铺子...”夏婉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炕沿的裂缝,“我把家底银子都给了他,结果...” 苏苒瞥见窗纸上晃过一道人影。 墨染的蛇尾在门外规律地拍打着地面,这是示意孟轩正在偷听。 她故意提高声音:“后来呢?” “后来他说要结交文人雅士...”夏婉的眼泪砸在苏苒手背上,滚烫得像熔化的蜡油,“我白日绣帕子,夜里纺线,赚的铜钱都...” 窗外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谁折断了树枝。 夏婉吓得一哆嗦,苏苒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继续问道:“房事可还和谐?” 夏婉的耳根瞬间红得滴血:“他、他每月初一十五才...”声音越来越低,“总是吹了灯,从后面...” 苏苒心头雪亮。 这哪是夫妻,分明是主仆! 况且依照她观察来看。 怕是不孕的不是夏娘子,而是屋外的孟轩。 她取出艾灸用的姜片,假装随意道:“夏娘子,你有没有考虑过再多娶一位兽夫,到时候也有人帮你一起赚钱过日子不是。刚好我们村东头新搬来个狼族青年,为人勤快...” “贱人!”门帘突然被掀得飞起。 孟轩双目赤红地冲进来,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差点碎成两半,“我就知道你这庸医没安好心!” 夏婉慌忙去拉他衣袖:“轩郎别...” “滚开!”孟轩反手一甩,夏婉踉跄着撞向炕桌。 额角磕在桌沿的瞬间,鲜血顿时顺着鬓角淌下来。 墨染的蛇尾如闪电般缠上孟轩的腰腹,鳞片刮破了他昂贵的绸衫。 “别乱动。”墨染低声威胁。 苏苒已经利落地撕下纱布给夏婉包扎。 她盯着孟轩冷笑:“孟公子好大的威风,在女子为尊的地界也敢动手?” “你知道我是谁吗?”孟轩挣扎时发冠歪斜,露出耳后一道陈年疤痕,“我们孟家...” “被除名的丧家之犬罢了。”苏苒故意戳他痛处,同时用眼神示意墨染将人拖出去。 蛇尾收紧的“咯吱”声里,孟轩的咒骂渐渐变成了痛呼。 待屋内重归安静,苏苒掏出随身带的止血散按在夏婉伤口上。 鲜血很快浸透了纱布,像朵凄艳的杜鹃花。 “看到了吗?”苏苒声音很轻,“你流血时,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夏婉的眼泪混着血水流进衣领。 她突然抓住苏苒的手腕:“可我们成亲那日...他明明给我画过眉...” 窗外的争执声突然变大。 孟轩在嘶吼着什么“七出之条”,墨染则冷笑着反驳“兽世律例”。 苏苒掀开夏婉的衣领,指着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这就是他给你画的眉?” 夏婉浑身发抖,突然干呕起来。 吐出来的只有清水,混着几丝血丝。 苏苒趁机按住她脉门,果然探到肝郁气滞之象。 “夏娘子。”苏苒掰正夏婉的脸,“这世道,女子能娶三夫四侍,你何苦为了一个这样的人白白浪费了人生。我记得镇子上那个铁匠家的虎族青年,上次还夸你绣的帕子好...” “可他是读书人啊!”夏婉突然激动起来,“他会写诗,会弹琴...” “还会打你。”苏苒冷冷打断。 她从药箱底层取出个瓷瓶,“这是避子汤的解药,你每月都在喝的那个''补药''...” 夏婉脸色瞬间惨白。 她哆嗦着从枕下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黑褐色的药丸:“他说...说是助孕的...” “曼陀罗加麝香,喝上三年就绝嗣。”苏苒把瓷瓶塞进她手里,“现在你还觉得,生不出孩子是你的问题?” 院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接着是孟轩的惨叫:“我的玉佩!家传的...你们这些贱民...” 墨染的声音带着森冷杀意:“再骂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泡酒。” 苏苒趁机俯在夏婉耳边:“两条路。要么我现在喊墨染进来,让他''失手''勒断孟公子的脖子...” 她满意地看着夏婉惊恐的眼神,“要么你就再娶,别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夏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突然扑向炕柜,从最底层掏出个布包。 展开是张泛黄的和离书,落款处空着,印泥却是早就备好的。 “他...他上次打掉我两颗牙时...”夏婉的眼泪砸在纸上,“我就偷偷找里正写好了...” 她这么些年隐忍,只不过是因为不敢。 离开会被打,不离开又倍受折磨。 苏苒正要说话,窗外突然金光大盛。 接着是金溟低沉的声音:“妻主,该回去了。” 透过窗纸,能看到他矫健的身影正按着不断挣扎的孟轩。 墨染在门外轻咳:“妻主,丘凌传讯来,说有事请你快快回去。” “知道了。“苏苒高声应道,转头对夏婉快速交代,“把解药连服七日,期间别同房。” 她指了指和离书,“想清楚就按手印,至于孟轩我叫衙门来帮你对。” “好……”夏婉颤巍巍应下。 走到院门口时,孟轩正被金溟按在泥地里。 往日的翩翩公子满脸污泥,还在嘶吼:“你们这些畜生...我可是...” 苏苒一脚踩住他散落的发带:“孟公子可知,在咱们这儿,殴打妻主该当何罪?” 她故意用鞋底碾了碾那昂贵的丝绸,“轻则黥面,重则——”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孟轩顿时面如土色。 苏苒直起身,对金溟使个眼色。 031 风箫卖惨 帮了夏娘子后,苏苒和墨染金溟离开。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返回村子时,远处村口的老槐树下,丘凌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妻主!”丘凌远远看见他们就小跑过来,素来温润的嗓音都变了调,“风箫他受伤了...” 苏苒心头猛地一紧。 “怎么回事?”苏苒匆匆问了一句,提着裙摆就往院里冲。 刚踏进院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风箫最宝贝的那株山茶花盆碎在台阶上,泥土里混着暗红的血渍。 卧房门虚掩着,里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苏苒推门的瞬间,床榻上蜷缩的身影明显抖了抖。 “风箫?” 烛光下,往日清雅如竹的人儿此刻狼狈不堪。 鼻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左眼肿得睁不开,嘴角的伤口还在渗血丝。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露出的手腕——上面五个青紫的指印清晰可见。 风箫听见声响抬头,琉璃色的眸子蓄满泪水。 他张了张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几点猩红。 “别动!”苏苒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指尖搭上脉门。 肝气郁结,心脉紊乱,这分明是急火攻心之症。 她转头厉声问:“谁干的?”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白夜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银白的狐尾沾着草屑,右颊也有道血痕。“妻主,” 他声音依旧温润,“此事是因为我。” 墨染和丘凌赶过来时,就听见白夜坦白。 “风公子可能因为我不小心打翻了花,所以生气对我动手。” “我躲闪不及,就出手格挡了一下,结果就误伤了风公子。” 此话一出,苏苒神色微凝。 先不说风箫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就算自御防卫,也不可能把人伤成这样。 “风箫,你有想说的吗?”苏苒没有回应白夜,而是问风箫。 风箫死死抓着苏苒的手,闻言咬紧下唇,眼里噙着泪花,只是摇头。 “妻主,事情怪我,还请妻主责罚。”白夜出声。 “你先出去吧。”苏苒还不想理会白夜,毕竟事情原因苏苒并不清楚。 白夜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风箫,应下苏苒的话后转身离开。 “墨染,丘凌,你们两个也出去吧。”苏苒摆摆手。 “好。” 见所有人都被遣散出去,风箫突然抓住苏苒的衣角。 他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丝绸料子在他指间皱成一团。 “妻主...”破碎的气音像羽毛扫过耳畔,“白夜,白夜他骂我...说我有娘生没娘养...” “他还说我……是个只能依附妻主你的废物……” 说到最后,风箫整个人软在她怀里。 苏苒这才发现他后背全湿透了,单薄的中衣紧贴着脊梁骨,凸起的蝴蝶骨硌得她心口发疼。 “没事的……”她轻拍着风箫的背,突然摸到一道凸起的伤痕。 掀开衣领一看,后颈处赫然是三道爪痕—— 风箫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身子一僵,随即哭得更凶。 眼泪混着血水蹭在苏苒前襟,晕开一片暗色。 “他说...说我只会在妻主面前装可怜...”抽噎间,一对雪白的狐耳“噗”地从发间冒出来,耳尖还带着伤,“可我真的...真的只是特别喜欢妻主...” 苏苒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揪住。 她见过风箫很多模样——采药时专注的侧脸,煮茶时低垂的睫毛,甚至情动时泛红的眼尾。 唯独没见过他这般破碎的样子,像被雨打落的梨花。 “我知道,我知道...”她吻着风箫发顶,手指轻轻梳理他凌乱的长发。 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狐狸尾巴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腰,绒毛扫过肌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窗外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白夜似乎在解释什么,尚星野的咒骂声夹杂其间。 突然“砰”的一声,像是谁被按在了墙上。 “别管他们...”风箫仰起脸,受伤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妻主今晚...陪我好不好?”他指尖勾住苏苒的衣带,琉璃眸中水光潋滟,“我后背疼...” 苏苒正要答应,院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尚星野的大嗓门隔着老远传来:“妻主!衙门来人了!说是孟轩那厮跑去击鼓鸣冤,告您拐带人妻!” 风箫的尾巴瞬间炸毛。 苏苒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我去去就回。”她轻吻风箫额头,却被他死死抱住。 “别走...”风箫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您一走,他们又要...” 未尽的话语化作肩头温热的湿润。 苏苒这才发现他肩膀也在发抖,像是恐惧到极点的幼兽。 院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金溟似乎在阻拦官差,墨染的蛇尾扫过地面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丘凌温润的嗓音难得带上了怒意:“大人,我家妻主正在为伤患诊治...” 苏苒陷入两难。 风箫的指尖已经掐进她手臂,而院门外—— “苏大夫!”里正的声音传来,“县尊大人请您即刻过堂!” 风箫突然松开手。 他背过身去,雪白的尾巴无力地垂在床沿:“...妻主去吧。”声音平静得可怕,“反正我...习惯了。” 最后三个字像刀子扎在苏苒心上。 她突然转身,猛地拉开房门:“告诉县尊,我家夫君伤重,明日我自会去衙门分说!” 院中霎时寂静。 官差举着的火把噼啪作响,映照出每个人惊愕的脸。 回到床前时,风箫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苏苒伸手想扳过他肩膀,却摸到满手冰凉——他竟连体温都刻意降了下来,这是狐族自我保护的本能。 “风箫...”苏苒干脆脱鞋上榻,从背后将他整个圈住,“我在这儿呢。” 风箫的尾巴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苏苒趁机吻他后颈的伤痕,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回暖。 当她的唇移到那对狐耳时,风箫终于转过身来。 烛光下,他眼角的泪痣红得惊心。 苏苒用指尖轻轻描摹他脸上的伤,突然被握住手腕。 “妻主...”风箫引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疼。”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乱。 032 训斥 见苏苒不说话,风箫的狐耳瞬间竖起。 苏苒明显感觉他肌肉绷紧了,尾巴也戒备地弓起。 但下一秒,他突然软倒在她怀里:“妻主...我头也好晕...” 苏苒没忍住笑出声。 她捏了捏那对狐耳尖:“小骗子。” 风箫耳根瞬间红透。 他索性把脸埋进苏苒颈窝,毛茸茸的尾巴缠上她手腕,像个做错事又撒娇的孩子。 院里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透过窗纱,在相依的两人身上镀了层银边。 苏苒轻轻拍着风箫的背,忽然听见他含糊不清地问: “妻主...更喜欢我这样...还是平时那样?” 这个问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苒低头,正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那里面的期待和不安几乎要溢出来。 她没有回答,而是吻住了那两片犹带血丝的唇。 风箫先是僵住,随即热烈地回应。 纠缠间,苏苒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也不知是谁的血。 一吻终了,风箫喘息着靠在她肩头。 苏苒抚过他凌乱的长发,轻声道:“你什么样子都好...” 窗外的老梅树突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匆匆掠过。 风箫的耳朵动了动,突然露出个狡黠的笑。 他凑到苏苒耳边,呵气如兰: “那...妻主帮我上药好不好?”指尖挑开衣带,“...全身的。” …… …… 晨光透过茜纱窗时,苏苒的指尖还缠绕着风箫的一缕银发。 昨夜折腾到三更天才给他上完药,此刻那人正蜷在她臂弯里熟睡,眼角的泪痣在晨光中红得妖冶,像一粒沾了露水的朱砂。 她轻轻抽出手臂,却在系衣带时被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缠住手腕。 “妻主...”风箫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琉璃色的眸子雾蒙蒙的,眼尾还泛着昨夜哭过的红晕,“要走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苏苒腕间的红绳。 “得去镇上。”苏苒俯身吻他额头,指尖抚过那些淤青时,昨夜白夜说的话又浮现在耳边——“有娘生没娘养”…… 她眼神暗了暗,指腹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风箫“嘶”地抽气,却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妻主摸摸就不疼了...” 院里的露水还没干透。 白夜正在井边打水,银发用根靛蓝布带松松束着,听见脚步声抬头时,右颊的伤痕在晨光中格外刺眼——那是昨夜和尚星野交手留下的痕迹。 “妻主。”他放下水桶。 这副温顺模样与昨夜廊下的阴鸷判若两人,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低垂时闪过一丝暗芒。 苏苒直接越过他走向药架,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再有下次,你就不必留在这了。” 她故意碰倒一罐金疮药,瓷瓶在白夜脚边摔得粉碎。 白夜的身子明显僵住。 他张了张嘴,却见苏苒已经拎起药箱往外走,墨染正倚在院门口等她。 墨染今日换了件墨绿短打,新生的鳞片在晨光中泛着孔雀蓝的辉光。 “妻主,夏娘子的事...” “先去衙门...” 白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转头看向主屋的窗户——风箫正倚在窗边,银发如瀑垂落,冲他露出个转瞬即逝的冷笑。 那笑容里藏着太多东西,像是淬了毒的蜜糖。 ...... 衙门口的鸣冤鼓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 苏苒刚踏上青石台阶,就听见里头传来惊堂木的脆响,惊飞了檐下一窝麻雀。 “荒唐!”县尊的嗓门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孟氏嫡子隐姓埋名七年,欺辱良家女子,还敢反咬一口?来人!押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师爷小跑着迎出来,官靴踩在水洼里溅起泥点:“苏大夫来得正好,夏娘子正在后堂...” 他压低声音,指了指偏厅,“那孟公子今早突然改口,说要回原籍认罪...奇了怪了,昨夜还有人见他去醉仙楼吃酒...” 苏苒挑眉。 昨夜她让金溟送去孟家的消息,看来是见效了——那只装着孟氏玉佩的锦盒,此刻应该已经摆在孟老爷案头了。 穿过回廊时,她看见夏婉独自站在天井的梨树下,手里捏着张盖了官印的和离书,发间别着朵新鲜的栀子花。 “苏大夫!”夏婉小跑过来,眼眶还红着,精神却好了许多,脖颈上的淤青已经敷了药膏,“孟轩他...他今早突然把房契地契都还给了我...” 她声音越来越小,“还说...还说求我别告发他逃婚的事...” “我知道。”苏苒拍拍她肩膀,瞥见她衣领下抹了药的伤痕,“今后有什么打算?”她注意到夏婉腕上多了个崭新的银镯子,花纹像是虎爪的痕迹。 夏婉突然从袖中掏出个绣着山茶的荷包,脸颊飞红:“我想...我想请铁匠家的虎族青年帮我打套新绣架。”她手指绞着帕子,“就是上次...上次夸我帕子绣得好的那个...他说要教我打铁...” 苏苒忍不住笑出声。 看来不用她牵线了。 正要说话,衙役突然急匆匆跑来,腰间佩刀撞在廊柱上哐当作响:“苏大夫!外头有个戴面纱的贵人,坐着八人抬的轿子,指名要您看诊!说是什么...旧伤复发...” ...... 镇东头的茶摊今日反常地安静。 往日喧闹的贩夫走卒都不见了踪影,连茶博士都缩在灶台后不敢出声。 苏苒赶到时,墨染已经戒备地守在药箱旁。 茶桌旁坐着个锦衣男子,雪白的面纱垂到胸前,绣着暗金色的凤纹。 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对金镶玉的镯子,玉色青翠欲滴,却衬得他肌肤苍白得不似活人。 最诡异的是他的影子——明明朝阳初升,那影子却扭曲如蛇,在地上蜿蜒蠕动。 “大夫来了。”男子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尾音却带着诡异的颤音,像是同时有两个人在一起说话。 他指尖点了点桌面,指甲竟是妖异的紫黑色,“听闻您专治...疑难杂症。” 最后四个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长 苏苒故作镇定地坐下,药箱搁在两人之间:“公子哪里不适?” 面纱微微晃动。 男子从袖中取出块绣着狐纹的丝帕铺在桌上,伸出的手腕白皙如玉,腕间却有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猛兽撕咬过:“旧伤每逢阴雨便疼...” 033 玉佩 “在下玉榕。”男子微微颔首,面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 他指尖抚过腕间疤痕时,金镶玉的镯子相撞发出清脆声响,那声音竟带着奇特的韵律。 “想向苏大夫求一味药,专治隐痛的。” 苏苒余光瞥了眼他身旁的仆人。 这男子虽自称求医,可那八人抬的轿子就停在茶摊外,轿夫们个个面无表情,瞳孔泛着诡异的赤色。 轿帘上绣着的赤狐纹样栩栩如生,九条尾巴盘成皇族特有的图腾——最中间那条尾巴末端分明缀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 她不动声色地将银针包往手边挪了挪,指腹摸到藏在夹层里的雄黄粉:“公子衣着华贵,这云锦料子怕是州府都难得一见,何不去寻御医?” 说话间,她注意到男子腰间悬着的香囊正在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玉榕低笑一声,那笑声像是冰棱相击,在茶碗边缘激起细小的裂纹。 他忽然掀开左袖,露出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最新的一道还泛着粉红色,边缘却泛着诡异的青紫。 “这些疤痕,”他的指尖在伤痕上游走,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每逢月圆之夜便如万蚁噬心。用过雪莲膏,试过鲛人泪,连西域进贡的曼陀罗都...” 说着突然咳嗽起来,面纱被气息吹动,隐约露出苍白的唇色。 “疤痕本身不会疼。”苏苒打断他,三根手指搭上他的脉门。 触到的皮肤冷得不似活人,脉搏更是诡异地时快时慢,最奇怪的是竟然能摸到两套完全不同的脉象。 她强压下心头惊骇:“公子可是受过什么刺激?或者说...经历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茶摊突然安静得可怕。 玉榕的面纱无风自动,苏苒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初闻是陈年的檀香,细品却带着血腥气,最底下还藏着丝若有若无的腐味。 “为救一人。”玉榕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水痕竟瞬间变成粘稠的血色,“可惜那人...嫌这身疤丑陋。” 最后一笔落下时,桌上的血痕突然扭曲成小蛇形状,昂首对着苏苒吐信。 苏苒后背沁出冷汗。 这些她在原主的记忆里上见过,是皇室特有的能力。 苏苒强自镇定地取出纸笔,笔尖蘸的不是墨而是朱砂:“我先开副安神汤。夜交藤三钱,合欢皮二钱,再加...” 可笔尖忽然被玉榕的指甲按住。 “我要的是这个。”玉榕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瓶里装的是离魂散,能让人魂体分离的禁药。 墨染在一旁紧蹙眉头。 苏苒按住他手臂,笔下不停:“有些病需从心里医。” 她将药方推过去时,悄悄在纸角画了个驱邪符,“睡前温服,连用七日。若不见效...” 她故意顿了顿,“再来寻我。” 玉榕沉默片刻,突然轻笑出声。 他摘下一枚玉佩放在药方上,羊脂白玉在晨光中泛着不正常的莹润光泽,正面雕着的九尾狐眼睛竟是两颗活物般的红宝石。 “诊金。”他说这话时,红宝石眼睛诡异地转动了一下。 “不必。”苏苒将玉佩推回去,“今日是义诊。” “那就当...见面礼。”玉榕起身时带起一阵香风,那香气熏得苏苒眼前发晕。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三日后满月,我会再来取药。” 冰凉的面纱拂过苏苒脸颊,留下一道湿冷的痕迹,“带着离魂散来...否则……” 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轻笑。 待那顶华轿消失在街角,苏苒才长舒一口气。 墨染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妻主,我们要去怎么办?” 很显然,刚刚那人他们得罪不起,更没法脱身。 苏苒低头细看玉佩,没有回答。 她死死盯着玉佩,只觉得在哪里见过。 ...... 归途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苒摩挲着玉佩,发现那两道血线竟随着她的心跳缓缓搏动。 回到家后。 院门口,白夜正在晾晒新采的草药。 银发青年转身的瞬间,琉璃色的眸子在看到玉佩时骤然紧缩。 他手中的药碾“咣当”落地,碾碎的朱砂像血一样漫开。 “妻主!”白夜突然从柴房破窗而出,九条狐尾上的毛全部炸开。 他死死盯着苏苒腰间的玉佩,脸色惨白如纸,额间的咒印正泛着血光:“这、这是从哪来的?” 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苏苒还未回答,风箫已经闪身挡在她身前。 向来含笑的琉璃眸此刻冷若冰霜,指尖抓紧着苏苒的衣袖:“与你何干?” 他转身接过药箱时,指甲在苏苒掌心快速划了个“危”字。 白夜却像着了魔似的扑上来,狐爪撕破了风箫的衣袖:“给我!” 他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九条尾巴疯狂摆动,“那是...那是...” “是什么?”苏苒将玉佩举到阳光下,突然发现玉中的血线竟组成了个囚笼的形状,里面隐约关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 白夜见状发出一声哀嚎,转身就要逃,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金溟拦住。 尚星野兽化现出半兽形态,利爪抵着白夜的咽喉:“说清楚。” 他的声音低沉危险,“否则我现在就撕开你的喉咙。” 白夜浑身发抖地跪倒在地,狐耳紧紧贴着脑袋:“那是...我兄长的命玉...” 他指着玉佩背面正在扭曲的符文,“这道痕...是当年兄长为救我留下的……” 白夜话音刚落,玉佩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院中霎时飞沙走石。 风箫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悄悄将苏苒往屋里推,自己却挡在门前。 “你兄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那位玉榕公子...是皇室人...” 白夜突然发出声不似人声的嚎叫。 他的指甲暴长成利刃,在地上抓出深深的沟壑:“他不是我兄长!是恶鬼!是...” 话未说完,他猛地吐出口心头血,正好溅在玉佩上。 034 白夜被抓 那血竟然被尽数吸收,血线顿时粗了一倍,玉中的小白狐影子发出凄厉的惨叫。 白夜彻底疯魔。 风箫倏地拽着苏苒往屋里冲:“快走!” 只是不等苏苒转身。 “砰”的一声巨响,院门被旋风撞得粉碎。 玉佩在苏苒掌心剧烈震动,玉榕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字都带着满满的怨恨。 “偷我肉身,毁我经脉,夺我命数。我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的手足……” “抓住他!” 随着玉榕一声令下,数十名身着赤色铠甲的侍卫如潮水般涌入院中。 他们手中的锁链泛着幽蓝寒光,在空中交织成天罗地网。 白夜在网中左冲右突,九条狐尾疯狂摆动,将院中的药架、石凳尽数扫飞。 “妻主小心!”风箫一把将苏苒护在身后,琉璃色的眸子瞬间变成竖瞳。 他指尖凝聚的狐火与袭来的锁链相撞,爆出刺目的火花。 苏苒被气浪掀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上院墙。 她眼睁睁看着白夜被三道锁链同时缠住脖颈、腰腹和右腿,那些锁链上刻着的符文正疯狂汲取着他身上的灵气。 “不——!”白夜发出凄厉的哀嚎,身形在人与狐之间不断变换。 他的指甲暴长成利刃,却怎么也割不断那些泛着蓝光的锁链。 玉榕缓步走入院中,此刻他已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与白夜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只是他右脸布满狰狞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却是一片浑浊的灰白。 “终于找到你了。”玉榕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院子都为之一静,“每次月圆之夜,这些伤疤都会提醒我,当年你是如何用我的身体,享受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白夜突然停止了挣扎。他的嘴角溢出鲜血,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你的一切?这明明是我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玉榕的怒火。 他猛地抬手,一道赤色雷霆从天而降,正劈在白夜胸口。 白夜惨叫一声,彻底现出原形——竟是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只是其中三条尾巴已经变成了可怖的焦黑色。 “带走。”玉榕转身时,苏苒注意到他的步伐有些蹒跚,右腿似乎使不上力。 待侍卫们押着白夜离去,院中只剩下满地狼藉。 风箫的狐尾无力地垂在地上,金溟的右臂被锁链灼伤,墨染的蛇尾断了几片鳞。 苏苒正要查看众人伤势,却见玉榕去而复返。 “苏大夫。”他站在院门口,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多谢。” 苏苒警惕地将受伤的风箫护在身后:“谢我什么?” 玉榕的右眼突然流下一行血泪。 他抬手擦去,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谢你帮我找到了他。若我再寻不到他,我这缕残魂怕是真要灰飞烟灭了。” 见苏苒仍是一脸戒备,玉榕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与给苏苒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刻着“榕”字。 “十年前,我还是太子。”他的指尖摩挲着玉佩,声音飘忽得像在讲一个遥远的传说,“奉父皇之命南下平定叛乱,却在雪岭遭遇埋伏。” 他解开衣领,露出脖颈处一道狰狞的疤痕:“被最信任的副将推下悬崖,醒来时,误打误撞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白狐。” 说到这里,他的右眼突然泛起杀意,“我给他取名''夜'',因为遇见他那晚,雪地的月光很美。” 风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苏苒感觉到他的尾巴在微微发抖。 玉榕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们在崖底相处了三个月。我教他化形,教他兽化成人,甚至...教他皇族秘术。” 也就是这样一个无意之举,造就他后续的悲惨遭遇。 玉榕的声音渐渐低沉,“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在偷偷收集我的血。” 院中的气氛骤然凝固。 玉榕解开袖口的扣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他用禁术''移花接木'',在我重伤昏迷时偷走了我的肉身和命数修为。” 他的指甲突然变长,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而我,则被困在这具残缺的狐尸里,眼睁睁看着他顶着我的脸回到皇宫,胡作非为,最后被贬出城……” 苏苒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白夜曾对她所说的都是假的了…… “那这些伤...”苏苒指了指玉榕脸上的疤痕。 “换魂禁术的反噬。”玉榕摸了摸右脸,“这具身体原本就受过重伤,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竟是诡异的蓝色,“每月月圆,换魂咒效力最弱时,我才能勉强恢复本来面目几个时辰...” 风箫突然挣开苏苒的手,踉跄着上前两步:“所以你要离魂散...是想彻底夺回身体?” 玉榕没有直接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苏苒腰间已经碎裂的玉佩上:“血契玉只能暂时压制他的修为。三日后月圆之夜,若没有离魂散...”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还请苏大夫帮帮我。” 玉榕说完,临走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事成之后,玉榕必然重谢。”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院落,苏苒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风箫的尾巴轻轻缠上她的手腕,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妻主...我们该怎么办?” 金溟捡起地上半截锁链,上面的符文还在闪着微光:“皇族的事我们还是少掺和为好……” 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她都能救了白夜收养他这么久,又何必去拒绝一个能给她提供报酬的金主呢。 墨染见苏苒没说话,不免有些慌张:“妻主。” 苏苒没有回答。 她蹲下身,拾起众人打斗时掉落的一片衣角——那布料下藏着一小块皮肤,上面布满了细小的针孔,排列出精密的花纹。 这是禁术反噬的标记,做不得假。 “准备离魂散。”苏苒突然站起身,声音坚定得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三日后,我们去找玉榕。” 丘凌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太危险了!皇族内斗...” “不全是为他。”苏苒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正是玉榕给她的那块,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你们看。” 玉佩的裂缝中,隐约可见一丝金色的灵力在游动。 那是白夜吐出的心头血里藏着的东西...一缕属于真正皇太子的魂魄。 035 再上阵 即便如此,可几人还是不愿苏苒掺和进去。 但苏苒敲定了主意,几人也不敢反驳。 —— 晨光微熹时,苏苒将装着离魂散的青瓷瓶小心系在腰间暗袋里。 瓶身冰凉,贴着肌肤传来丝丝寒意。 她系紧斗篷的鹿皮绳结,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妻主,我说了要跟你去,你就带上我吧。”风箫堵在院门口。 他琉璃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手指紧紧攥着苏苒的衣袖,“玉榕绝非善类,你...” 墨染附和:“妻主,皇室复杂,我们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好。” 苏苒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抚平风箫皱起的眉头:“我保证。” 她故意放慢语速,让每个字都清晰可闻,“只是送药,送到就走。” 腰间青瓷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金溟正在院角调试弓弦,闻言抬头,金色的竖瞳在阴影中微微发亮:“我也和你一起去。”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直直地盯着苏苒。 最终苏苒无奈应下。 并且再三保证绝不掺和玉榕的事,只是送药。 —— 镇上的集市比往日热闹三倍不止。 苏苒刚在槐树下支好义诊的棚子,药箱都还没完全打开,就感觉背后袭来一阵刺骨寒意。 她猛地转身,差点撞上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高大男子。 那人不知何时出现的,连苏苒身边的墨染金溟和风箫都没察觉。 “苏大夫。”男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山洞里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 他递来的赤金令牌上,九尾狐纹的眼睛处嵌着两颗会转动的红宝石,“主子让我来取药。” 苏苒摸出青瓷瓶时,刻意让袖中的雄黄粉洒落些许。 奇怪的是,粉末在靠近男子手套时竟凝成了冰晶。 她心头一凛——这人身上的气质居然和玉榕有些相似,不像活人。 “主子说,这是定金。”男子塞来的锦囊出奇地沉,里面三颗东珠都有龙眼大小,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粉色光泽。 苏苒刚要接下,男子突然用覆着冰霜的手按住她:“主子还说...” 他的面具贴近苏苒耳边,呼出的白气凝结成霜,“希望还可以和苏大夫下次合作。” 这句话像毒蛇般钻进苏苒耳朵。 等她回过神,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地上几片结霜的落叶证明他不是幻觉。 墨染急匆匆来到苏苒身边,关切地问:“刚刚那人说了什么?” 苏苒不想他们知道玉榕还要合作的事,只淡淡摇头:“没什么。” “妻主。”风箫走上前有些幽怨地看着她。 似乎在用眼睛说不要隐瞒。 但苏苒还是摇了摇头。 …… ……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昏。 苏苒刚给一个老农包扎完锄头割伤的腿,就听对面羊肉馆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夫人要生了!快请产婆!” 馆外围观的人群已经堵住了整条街。 苏苒挤进去时,看见个穿着云锦华服的妇人瘫在软榻上,珍珠绣鞋都踢掉了一只。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浅色裙摆上洇开的大片水渍——羊水已经破了,可胎儿还没露头。 产婆很快被请过来。 “胎位不正,得转过来...”满头珠翠的刘产婆正用布满老人斑的手狠狠按着产妇高耸的腹部,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产妇发出的惨叫让苏苒浑身一颤。 “别这样按!”苏苒冲上去扣住产婆的手腕,触到的皮肤如树皮般粗糙,“会伤到孩子!您看她的指甲都紫了!”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挥舞着砍骨刀:“哪来的黄毛丫头!刘婆婆接生的孩子比你见过的都多!” 旁边卖胭脂的妇人尖声附和:“就是!尚书府的少夫人也是你能碰的?” 刘产婆挣开苏苒的手,浑浊的眼白里爬满血丝:“小丫头懂什么?老婆子我接生过的孩子,个个都...” 她突然用力一按,产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苏苒直接挡在产妇身前,举起妇人已经泛青的手指:“您看看!甲床发绀,嘴唇紫黑,这是胎盘早剥的征兆!” 她掀开产妇的裙摆,指着一缕暗红色的血迹,“再看看这个颜色!“ “胡说八道!”管家模样的男人一把推开苏苒,镶玉的腰带扣在她手臂上硌出红痕,“我们夫人怀的可是...” “要是出事,你担得起吗?”苏苒厉声打断。 她转向冷汗涔涔的产妇,声音放柔:“夫人,孩子现在缺氧了。让我试试,我有办法。” 产妇痛苦地摇着头,珍珠耳坠在苍白的脸颊边疯狂摆动:“要...要刘婆婆...” 话音未落,一股鲜血突然从她腿间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整张软榻。 “血崩了!”丫鬟的尖叫让整个羊肉馆乱作一团。 苏苒一把推开吓呆的产婆,银针从袖中滑入掌心:“所有人保持安静。金溟,守住门别让人打扰我!” 她将一粒血色药丸塞进产妇舌下时,发现对方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第一针扎入三阴交穴时,产妇的抽搐明显减轻。 苏苒又取出三根三寸长的银针,分别刺入合谷、太冲和足三里。 当第四针扎在百会穴时,喷涌的鲜血终于变成缓慢渗流。 “热水!干净布巾!再找根参来!”苏苒对吓傻的丫鬟喊道。 她的双手按在产妇肚子上,指尖感受着胎儿的位置:“孩子是横位,但还有救。” 随着一套复杂的推拿手法,胎位竟然慢慢转正。 当婴儿湿漉漉的黑发终于露出时,苏苒突然脸色大变——脐带如毒蛇般缠绕在婴儿细嫩的脖颈上,整整三圈! “剪刀!快!”苏苒用银针挑开最上面一圈脐带时,婴儿的小脸已经憋得发紫。 第二圈解开时,她感觉到微弱的脉动。 当最后一圈脐带松开的瞬间,婴儿发出小猫般的啼哭。 门外爆发出欢呼声,苏苒却顾不上高兴。 产妇的脉搏正在减弱,她迅速取出珍藏的金针,在关元、气海等穴位施了一套“回阳九针”。 直到产妇的呼吸恢复平稳,她才瘫坐在染血的脚踏上,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姑娘...”产妇虚弱地抓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多谢你救了我们母子...” 036 他错了 她腕上的翡翠镯子滑到苏苒手腕上,触感温润。 苏苒刚把镯子推回去,就被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拦住。 那人腰间的金鱼袋显示官居五品以上,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价值连城。 “你就是苏苒?”官员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随从捧来的紫檀匣子里,除了金银,还有支千年山参。 “是。”苏苒看着这些人应声。 “我儿媳妇多亏了你。” “苏大夫医术高明,老夫实在感激。”官员一改刚刚的严肃,将紫檀匣子往前推了推,金丝楠木的香气混着名贵药材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些薄礼还请笑纳。” 苏苒刚要推辞,官员突然压低声音:“老夫苏盛昌,若姑娘日后到京城有需要,可凭此物来寻。”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令牌,上面刻着“杏林”二字。 风箫竖起耳朵,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苏苒,视线在这玉牌上面扫了一眼,旋即又看向苏盛昌。 好奇怪呢。 风箫觉得眼前这人的眉眼和妻主的眉眼居然有几分相像。 不过也就只有几分。 苏苒接下玉牌。 “多谢大人美意。”苏苒福了福身,见产妇无事后,便准备脱身离开,“只是家中还有病患等着,就不多叨扰了。” “好,苏姑娘慢走。” 临走前,苏苒又看了眼这地方。 真是奇了怪了。 一个小镇子,最近居然出了这么多京城人物。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缘由。 …… …… 回到村子时,已经暮色四合。 苏苒决定将小医馆在明日开张。 她将晒干的草药分门别类放好,又检查了特制的金针和药炉。 确保明日一切顺利。 墨染在门口挂上他自己雕刻的“悬壶济世”的牌匾,金溟则默默在院墙四周撒下驱邪的朱砂。 “妻主,都准备好了。”风箫递来一杯安神茶,琉璃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今晚...” “今晚我哪儿也不去。”苏苒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故意说得很大声,“累了一天,我要好好睡一觉。” 而暗示想要和苏苒一起睡的风箫最终没能如愿。 墨染同样,他幽幽地看着苏苒回到房间,攥紧手心,又睨了一眼眼巴巴望着苏苒背影的风箫,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罢了—— 苏苒今晚身边并没有人,他该知足的。 而苏苒那边—— 夜深人静时,苏苒刚吹灭蜡烛,就听见窗棂传来“嗒”的一声轻响。 她警觉地摸出枕下的银针,却见尚星野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台上,手里举着个油纸包。 “妻主!”他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我给你带了烤鸡腿!” 尚星野头顶毛茸茸的狼耳兴奋地抖动着,活像只讨赏的大狗。 苏苒无奈地开窗:“这么晚了...” “我特意去山上打的野鸡!”尚星野不由分说地把油纸包塞过来,浓郁的肉香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他翻窗进来的动作矫健得像头真正的狼,落地时却笨拙地踢翻了矮凳。 苏苒困得眼皮打架:“明天再吃...” “明天就不好吃了!”尚星野倏地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我烤了整整两个时辰呢。” 他直接掰下一块鸡肉,趁苏苒开口拒绝时塞进她嘴里。 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鲜嫩的肉汁瞬间溢满口腔。 苏苒下意识咀嚼起来,发现这鸡腿竟意外地美味。 尚星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好吃吗?” “嗯...”苏苒含糊地应着,指了指房门,“我要睡了,你...” 话音未落,尚星野突然一把抱住她。 青年炙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寝衣传来,肌肉结实的手臂将她牢牢箍住。 苏苒的瞌睡瞬间清醒了大半:“尚星野?” “妻主...”尚星野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毛茸茸的狼尾缠上她的腰肢,“我好想你...” 他的犬齿轻轻磨蹭着苏苒的耳垂,滚烫的唇沿着脖颈一路向下。 苏苒推拒的手被他轻易扣住举过头顶,整个人被抵在墙上。 尚星野的吻带着野性的掠夺意味,像是饿极了的狼终于捉到觊觎已久的猎物。 当他的利齿咬开苏苒的衣带时,苏苒忍不住轻颤:“别...明天还要...” “我轻点...”尚星野含糊地保证,却将她打横抱起扔到床上。 月光下,他精壮的身躯布满狩猎留下的伤疤,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当他俯身时,苏苒闻到了松木和鲜血混合的气息—— 说不上难闻,但苏苒本身不喜欢血腥味。 可奈何不住尚星野的动作太过生猛,让她的注意力很快移到别处,转而忘了这些味道。 接下来的事仿佛一场激烈的搏斗。 尚星野的动作毫无技巧可言,却带着令人战栗的野性力量。 他时而像狼王般强势占有,时而又像幼犬般黏人地舔吻。 当苏苒在他背上抓出红痕时,他反而兴奋得狼耳直立。 “妻主...我的...”尚星野在最后咬住苏苒的肩头,犬齿刺破皮肤的瞬间,苏苒恍惚觉得自己应该事后给他一脚。 云雨初歇,尚星野仍不肯松手,毛茸茸的脑袋蹭在苏苒颈窝里。 他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苏苒的小腿,嘴里嘟囔着含糊的情话。 苏苒精疲力尽地闭上眼。 临睡前,苏苒想的还是以后该怎么平衡这五人。 要是每晚一个…… 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 次日清晨,苏苒是被院外的争吵声吵醒的。 她揉着酸痛的腰肢推开窗,看见风箫正揪着尚星野的衣领,琉璃色的眸子里燃着怒火:“你昨晚...” “我怎么了?”尚星野得意地晃着狼尾,脖颈上的抓痕清晰可见,“妻主喜欢得很!” 风箫的狐尾瞬间炸毛,正要发作,却听金溟冷声道:“都闭嘴,吵死了。” 风箫闻言立马瞪他。 “好了,该吃饭了。”墨染适时走出来。 在来到餐桌前,他看到了苏苒。 只不过—— 墨染的视线尽数被苏苒红肿的嘴唇和颈侧一抹暧昧令人遐想连篇的红痕吸引住。 他错了。 昨晚他就应该主动一些去争抢。 037 姜芊芊被抓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几个都是苏苒的兽夫。 就算再争再抢,也不可能永远让苏苒身边只有他一个。 晨露顺着黄瓜的翠绿表皮滚落,墨染细细的将上面的水珠扫下去。 他转身去将洗好的黄瓜放在桌子上。 “某些人夜里倒是精神。”尚星野的狼耳得意地抖动着,琥珀色的眸子斜睨过来,舌尖舔过尖锐的犬齿,说出的话阴阳怪气,“可惜白天就只能当个缩头...” 风箫几乎是立即被点燃。 他金色的竖瞳紧缩,脑海中浮现昨夜窗纸上交叠的剪影—— 尚星野那对毛茸茸的狼耳在月光下晃动,而苏苒压抑的轻吟像细针般扎进心底最柔软处。 就在风箫准备和尚星野大吵特吵压一压这人的锐气时—— “可以吃饭了。”墨染的声音从灶房飘来,裹挟着灶火的暖意与刻意压制的寒意。 他端着青瓷小碟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黑色的眸子再度扫过尚星野脖颈上新鲜的咬痕时,墨染还是不受控制的瞳孔骤缩。 风箫瞪了一眼尚星野,来到苏苒身边坐下。 金溟沉默地摆着碗筷,耳朵却时时刻刻听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丘凌低头盛粥时,不着痕迹地扫了几人一眼。 特别是在和金溟对视上时,两人默契移开,不约而同地落在苏苒身上。 现在除了他们两个,墨染风箫尚星野都行了夫妻之事,认定苏苒作为他们日后服侍的妻主。 可苏苒之前对他们所做的事还历历在目。 即便苏苒彻底改了,可丘凌还是忘不掉曾经她让他们所遭遇的那些痛苦。 丘凌这样想着,又默默移开视线重新坐好。 至于金溟,他在计算着今晚自己上位的可能性有多大。 先不说墨染,墨染是他们五个人之中脾气最好的,如果要是在这五个兽夫当中选出一个正夫。 金溟举双手双脚推荐墨染。 毕竟像他这样脾气好又能容忍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的不多了。 而尚星野…… 这家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了一次就会想要第二次,况且苏苒现在越来越好,他势必会想要更多。 风箫—— 风箫会是最难缠的一个。 风箫跟在苏苒身边最久,曾经体弱多病,被几经转手最后落在苏苒身边。 他就算从前被苏苒打骂却也依赖着苏苒。 更何况现在苏苒变了,改了,风箫绝对会更加爱慕她。 所以只要苏苒身边有了别人,风箫绝对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更不论还没上位想要上位的。 “妻主多吃些。”风箫将最稠的米粥推到苏苒面。 不经意间露出手腕的红痕。 那是前日被药箱锁链磨出的印记,如今混在暧昧的痕迹里,倒像是情浓时的见证。 苏苒小口啜着粥,米香里混着风箫特调的甘松与合欢皮。 抛去这几人争风吃醋不说,这早饭还是很好吃的。 “今日墨染和尚星野去镇上卖肉。”苏苒放下竹筷,指尖在桌下悄悄抚过风箫递过来的手,以示安慰,“王掌柜说野猪后腿涨到三十文一斤了...” 尚星野一听要去镇上,耳朵“唰”地竖起:“我去东市!上次绸缎庄的娘子...” 话未说完就被风箫打断。 “东市李屠户专坑生客。”风箫冷笑,指尖无意识地拢着苏苒的手。 虽面上依旧柔柔弱弱的模样,可看向尚星野的眼神却冷的很,“某些人怕不是惦记着绸缎庄的小娘子?” “你不要胡说!我就是想去买些料子做衣服……”尚星野恼了。 苏苒适时制止。 “好了好了,还去以前的地方,星野你如果想做衣服可以等买了肉再去。” “好。” 不知是哪句话惹红了尚星野的脸。 他有些羞怯地看着苏苒应声。 “金溟,丘凌,你们两个去山上打猎采药,早去早回。” 金溟将猎弓背在身上。 “好。” 丘凌拿来装肉的竹篓,温润的嗓音传来:“知道了妻主。” 两行四人很快吃完饭出发。 晨雾散尽时,小院重归宁静。 苏苒将晒干的艾草捆成小束,风箫在石臼旁研磨着朱砂。 药杵与石臼碰撞的闷响惊醒了草窝里的幼兔,雪白的毛团滚到苏苒脚边,粉嫩的三瓣嘴不停耸动。 “妻主瞧。”风箫突然轻笑,指尖沾了点药粉轻点兔鼻。 小家伙打了个喷嚏,滚进苏苒裙摆里缩成团。 阳光透过他银白的发丝,在苏苒手背落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把碎玉。 这般恬淡的晨光让苏苒恍惚觉得,穿越到这兽人世界也未尝不好。 她弯腰拔草时,后腰突然被毛茸茸的尾巴托住。 风箫的体温透过夏布衣衫传来,比五月的熏风还要暖上三分。 “我来。”他接过锄头,指尖相触时故意挠了下苏苒的掌心。 这个带着狐族特有狡黠的小动作,惹得苏苒耳尖发烫。 鸡群在篱笆边扑腾争食。 苏苒撒了把掺着药渣的谷粒,看它们抖着羽毛的样子,计算着鸡仔长成母鸡下蛋的时间。 “砰——” 隔壁突如其来的碎裂声撕裂了晨间的宁静。 “妻主!”少年的尖叫刺破云霄。 苏苒扒着篱笆望去,只见十二名玄甲侍卫已踹开姜芊芊家的院门。 他们身着劲服佩刀鞘上的飞鸟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为首的银面男子负手而立站在这群人中央,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华服容貌清俊的年轻男子坐在马上。 “把人带走。” 姜芊芊被拖出来时,藕荷色裙裾沾满泥浆。 她的熊族兽夫刚扑上前,就被玄铁靴当胸踹中。 虎族青年怒吼着现出原形,却被三道刻符锁链同时绞住咽喉。 苏苒眯着眼睛靠近篱笆想要看得再仔细一些,就被风箫拦腰抱住。 “妻主小心。”他温声说。 华服男子缓步下马时,腰间玉牌碰撞出清越声响。 “仔细搜查。”男子漫不经心地摆手,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不要漏掉。” 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内室。 苏苒正看着,忽地觉得脖颈一凉。 她警惕朝人群看去。 视线蓦然和那下马的清俊男子撞上。 038 真假公主的传言 那清隽男子的目光如冰锥般刺来时,风箫立马炸毛。 这人身上的气息极度危险。 他一把将苏苒打横抱起,狐尾在身后扫出一片迷蒙的烟雾。 “闭眼。”风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 苏苒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被带入屋内。 风箫反手甩上门闩,指尖在门框上快速画出几道符文,淡金色的光幕如水波般漾开。 屋外的喧闹声突然变得遥远。 苏苒透过窗缝看去,那男子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阳光照在他腰间玉牌上,折射出的光芒竟带着血一般的色泽。 “是禁步符。”风箫的呼吸有些急促,“能暂时隔绝我们的气息。” 他的狐耳紧贴着头皮,琉璃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 直到隔壁的哭喊声渐渐平息,院门被重重关上的声响传来,两人才松了口气。 风箫的尾巴仍保持着警戒状态,轻轻扫过苏苒的手背:“妻主别怕,我去看看。” 院墙外,姜家的几个兽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白雲最先爬起来,尾巴的绒毛沾满了泥土。 他一眼看到探头的苏苒,顿时目露凶光:“苏苒你为什么不救芊芊!” 风箫一个闪身挡在苏苒面前,视线如剑一般指向白雲:“你们妻主自己惹的祸,凭什么要我家妻主担风险?” 他指着白雲,面色不善,“再敢乱吠,烧了你的毛!” 苏苒拉住风箫的衣袖,看向白雲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我这里有金疮药...” “假好心!”白雲啐了一口,踉跄着往屋里走,“芊芊要是出事,我...” “你待如何?”风箫冷笑,“那些是皇城司的缇骑,腰间挂着螭吻玉。你家妻主若不是犯了谋逆大罪,怎会劳动他们亲自拿人?”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在白雲头上。 他僵在原地,耳朵无力地耷拉下来。 苏苒趁机将药包放在院墙上,拉着风箫快步离开。 倒不是她有多好心。 而是那药过期,苏苒觉得扔了实在可惜。 回到小院后,苏苒和风箫又收拾了一下院中的草药。 整理好后,也快到了午饭时间。 灶房里的腊肉正冒着油香。 苏苒将晒干的蘑菇泡发,风箫在一旁娴熟地剁着野葱。 菜刀与砧板碰撞的声响中,院门突然被叩响。 “苏丫头在吗?”王婶子的大嗓门隔着门板传来,“婶子来讨副止咳药!” 风箫的尾巴瞬间绷直,狐耳警惕地转动。 苏苒拍拍他的手背,起身去开门。 王婶子挎着竹篮进来,眼珠子滴溜溜地在院里转了一圈:“刚听说姜家丫头被带走了?” “婶子消息真灵通。”苏苒引她到药架前,取出晒干的枇杷叶,“什么时候咳的?痰是什么颜色?” “哎呦,就前儿个夜里。”王婶子凑近了些,身上的蒜味混着劣质脂粉香,“苏丫头,你晓得那些人是干啥的不?” 风箫不动声色地挪到苏苒身边,尾巴状似无意地隔开两人距离。 苏苒研磨着药材,摇头道:“只听说是皇城来的。” 王婶子一拍大腿:“可了不得!”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是来找什么公主的!” 王婶子用自己粗糙的手指比划着,“说是当年女帝生产时,真公主被人调包了...” 药碾不小心从苏苒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风箫的尾巴立刻缠上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捏。 “真有这事?”苏苒一边问着一边弯腰地捡起药碾,“那假公主呢?” “嗨,听说还在皇宫里呢。”王婶子唾沫横飞,“女帝越养越发觉这孩子和她长的不像,便派人四处暗访...” 说到这里,王婶子突然盯着苏苒的脸,“说起来,那真公主的年纪,倒是和你差不多...” 风箫听到这话连忙站到苏苒身边:“王婶慎言。” 他声音轻柔,眼神却冷得吓人,“这种掉脑袋的话,可不能乱说。” 王婶子讪笑着接过药包,数铜钱时还在嘀咕:“晓得,这不就只是咱们娘几个在呢吗。对了,姜家丫头被带走,莫不是...” 她突然瞪大眼睛,“该不会她才是...” “药钱三十文。”苏苒打断她的臆想,将找零塞回去,“用三碗水煎成一碗,睡前服。” 送走王婶子后,风箫立刻闩上门。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未干的禁步符,琉璃色的眸子在阴影处泛着幽光。 “妻主...”风箫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尾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您知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苏苒摇头时,发间的木簪在窗隙透入的阳光下划出一道细线。 风箫盯着那道晃动的金光,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雨夜—— 他刚被卖到苏家那晚,发着高热蜷缩在柴房。 半梦半醒间,看见三个黑影跪在苏苒榻前,为首之人捧着她的手腕低声说着“殿下”。 “妻主可曾注意过...”风箫的狐耳不安地转动,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青砖上几不可闻,“每逢月圆前后,院墙外的忍冬藤总会无风自动?” 苏苒整理药架的手突然顿住。 “风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苒不解。 她对于以前的记忆都来源于原主的记忆。 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原主记不得,苏苒更不可能知道。 而现在风箫又提及了这些事…… 难道他在暗示自己什么? “妻主你不记得吗?”陷入回忆的风箫一愣。 他虽记得这些,但当时苏苒的确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更谈何知道。 可一听到王婶子那番话,风箫便隐隐觉得,苏苒的身份可能非同寻常。 从前风箫见到苏苒第一面便觉得她与众不同。 可在后来的岁月里,苏苒愈发肥胖脸上的痘痘越发的多时,便削减了那几分不同。 现如今,妻主瘦了,脸上的疙瘩也小了。 她眉宇间那种和村子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便又浮现出来。 以至于风箫觉得—— 如果皇城的公主真的被掉包,找来这里。 那苏苒便是最有可能是真公主的人。 窗外的老槐树突然沙沙作响,风箫的尾巴不觉间缠上苏苒的腰肢。 039 丘凌失踪 “去吃饭吧。”苏苒把东西收拾好,随手拍了拍风箫缠上来的尾巴,起身去拿碗筷。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午饭只有苏苒和风箫两人吃。 墨染金溟丘凌尚星野他们一时不会回来,所以苏苒也没准备新鲜的菜,只将今早和昨晚剩下的吃掉。 吃完饭后,苏苒又开始绕着小院慢跑减肥。 现在她已经瘦下一些,距离恢复正常体重也用不上多少时间。 这样悠闲的时间只许片刻。 刚入夜后,墨染他们归来。 可苏苒并不见丘凌身影。 最终在苏苒的一再追问下,她才知道丘凌可能是迷路了。 “妻主,没事的,丘凌以前也爱离开家一段时间。”尚星野木讷开口。 苏苒想了想……没想到。 原主从前根本不关心丘凌。 以为丘凌失踪或没失踪她也不清楚。 看着外面夜色渐深,苏苒打算明早去找丘凌。 —— 夜色渐深,苏苒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 窗外虫鸣声此起彼伏,她盯着房梁上垂下的药草束,脑海中不断回放傍晚时金溟闪烁的眼神—— 他说丘凌只是像往常一样去林子里采药,并无异常。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墨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进来,月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银边。 他赤着脚踩在青砖上,脚掌的肉垫让他行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苏苒假装熟睡,呼吸保持平稳。 她能感觉到墨染在床边站了很久,目光像羽毛般扫过她的眉眼。 当微凉的指尖触到她脸颊时,苏苒差点控制不住睫毛的颤动。 “妻主...”墨染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像只偷腥的猫儿般钻进来。 温热的胸膛贴上苏苒的后背,修长的手指在她腰间流连。 苏苒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那是今天处理药材时沾染的甘松气味。 墨染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手臂却越收越紧,仿佛怕她在梦中消失。 —— 晨光微熹时,苏苒悄悄挣脱墨染的怀抱。 她轻手轻脚地穿好粗布衣裳,系腰带时突然发现——墨染昨夜竟在她腰间系了根红绳,绳上串着三粒刻满符文的桃核。 “这是...”她刚想解下来细看,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保平安的。”墨染不知何时已经醒来,黑色的发丝在晨光中微微抖动。 他接过苏苒手中的腰带,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妻主,我帮你戴上。” “好。”苏苒应下。 —— 灶房里,金溟正在往竹筒里装干粮。 见苏苒进来,他手一抖,迅速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袖口。 但苏苒还是瞥见了——那是半片染血的布料,看颜色正是丘凌常穿的靛青短打。 “在哪儿找到的?”苏苒直接问道。 金溟他犹豫片刻,从袖中掏出块玉佩:“镇子西边的老槐树下...还有这个。” 玉佩上沾着泥土,但能清晰看见背面刻着的“凌”字。 更诡异的是,玉面中央有道裂纹,裂纹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墨染突然抢过玉佩扔进水缸。 只听“嗤”的一声,水面泛起涟漪,几条正在游动的小鱼立刻翻起白肚。 “醉鱼草的汁液。”墨染的瞳孔缩成细线,“是猎户常用的迷药。” 风箫从门外冲进来,狐尾上还沾着晨露:“村口卖豆腐的老张说,昨天傍晚看见丘凌跟着个穿灰布衫的人往山上走。”他喘着气补充,“那人背着药篓,但走路姿势很怪...” 苏苒心头一紧。 她快速分配好任务,最后将晒干的解毒草分给每个人。 当她要给自己系药囊时,风箫突然按住她的手:“妻主留在家里。” “不行。”苏苒斩钉截铁地拒绝。 她从灶台暗格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根银针—— 每根针尾都坠着粒黑色药丸。 “我爹教你们一些不需要蛮力的防身手段,今天正好用上。” …… …… 山间的雾气浓得化不开。 苏苒和墨染沿着兽道前行,腐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墨染一直观察着四周,突然拉住苏苒蹲下:“前面有血腥味。” 拨开灌木,眼前的景象让苏苒胃部抽搐—— 三只野狼的尸体呈三角形排列,每只狼的咽喉都被利刃割开。 更诡异的是,它们围着的空地中央,赫然是用狼血画的奇怪符号。 “是猎户的标记。”墨染检查尸体后脸色发白,“他们在警告外人不要靠近。” 他指着其中一只狼爪上绑着的布条,“看这个。” 苏苒解下布条,认出是丘凌里衣的料子。 布料上用炭笔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北面的峭壁。 “他在求救...”苏苒的声音有些发抖。 记忆里那个总是安静捣药的粉红豹少年,此刻可能正被困在某处流血。 苏苒突然想起上个月丘凌帮她试药时,明明被烫得手指起泡,却还笑着说“妻主的药不苦”。 想到这些,苏苒心底泛起一阵细细密密麻麻的痛楚。 林中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墨染猛地将苏苒扑倒,一支羽箭“嗖”地钉入他们身后的树干。 箭尾绑着的布条上,歪歪斜斜写着“快走”二字。 “是丘凌的字迹!”苏苒刚要起身,第二支箭又至。 这次箭头上系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几粒鲜红的山茱萸——这是他们药圃里才有的特殊品种。 墨染的鼻子轻轻抽动:“跟着气味走。” 他变回黑蛇原形,叼起布袋在前引路。 山茱萸特殊的辛辣味在潮湿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穿过一片杉树林后,眼前的空地上赫然立着个破旧的猎人小屋。 屋前五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正在磨刀,而丘凌被捆得像粽子似的吊在屋檐下,豹子无力地耷拉着,右腿不自然地弯曲——显然已经骨折了。 “他发现了我们的罂粟田。”其中一个大胡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本想留着当苦力的...” 苏苒的银针比话音更早飞出。 淬了麻药的针尖精准扎进大胡子的颈侧,那人晃了晃便栽倒在地。 其余四人立刻抄起砍刀,却被突然扑出的墨染抓花了眼睛。 “妻主小心!”丘凌突然嘶吼着挣扎起来。 040 追查 一个躲在门后的瘦高个举起弩箭,墨染来不及回防——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弩手咽喉。 金溟和尚星野从林间跃出,利爪与弓箭同时击飞了两个歹徒。 最后一个想跑,被风箫的狐火逼回了包围圈。 “我们跟着红雀来的。”金溟割断丘凌的绳索,指着在天空盘旋的红色小鸟,“它今早一直啄我们的窗户。” 丘凌跌进苏苒怀里时,浑身都在发抖。 他的嘴唇裂开好几道血口,却还努力挤出笑容:“对不起...妻主...我把采药的背篓弄丢了...” 苏苒的眼泪砸在他脸上。 她小心地避开骨折处,将丘凌背起来:“傻子,背篓算什么...”她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不多时几人回到小院。 “别动。”苏苒按住想要起身的丘凌,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抹在他腿骨的断裂处。 粉发少年咬着下唇,豹耳因为疼痛而不停颤抖,那条蓬松的粉色尾巴却还固执地缠在苏苒手腕上。 金溟将熬好的接骨草汤药端来时,风箫正在检查从歹徒身上搜出的物件。 他狐尾一卷,从布袋里倒出几枚陌生的铜钱:“不是本朝的制式...这上面的''永昌''字样...” “是北境流民。”墨染突然开口。 他变回人形,黑色鳞片还残留在颈侧,“我闻到了他们身上有雪松的味道——只有北境人才会用这种木头做箭杆。” 苏苒的手顿了顿。 她小心地将夹板固定在丘凌腿上,系带时发现他腰间有一道新鲜的鞭痕,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他们还给你用了毒?”苏苒的声音陡然变冷。 丘凌的豹耳抖了抖,粉色长发垂下来遮住眼睛:“他们...说我的发色很值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想把我卖给南边的杂戏团...” 灶房里突然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 尚星野红着眼睛冲进来,一掌拍在炕沿:“那群杂碎在哪?我现在就去——” “坐下。”苏苒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她正用银针挑开丘凌伤口处的腐肉,针尖沾到毒血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金溟,去把我珍藏的雪灵芝取来。” 风箫闻言陡然瞪大眼睛:“妻主!那是给您...” “快去。”苏苒打断他,同时将药碾塞给墨染,“把蜈蚣草和七星莲磨成粉,要现磨的才有效。” 当雪灵芝金色的孢子粉落在伤口上时,丘凌整张脸都疼得扭曲起来。 苏苒紧紧握住他的手,看着那些粉色发丝被冷汗浸透,变成更深的玫红色。 她突然想起初见时——这个因为特殊毛色被多次转卖的豹族少年,是怎样在寒冬里蜷缩在她家门口的。 “他们不是普通流民。”金溟突然开口。 他展开从歹徒身上搜出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几条隐秘的山路,“这些是走私贩子的标记。最近官府在查私盐,他们可能想找新的''货物''...” “总而言之最近小心一些。”苏苒叮嘱。 墨染颔首。 金溟点点头。 “好。”尚星野和丘凌异口同声。 风箫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整天悄然而过。 夜色渐深时,苏苒独自在院里晾晒染血的绷带。 月光下那些粉色血渍格外刺眼——丘凌的血液居然也带着淡淡的粉色,这是何等稀有的血脉。 她正出神,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妻主。”墨染无声无息地出现,手里捧着个热气腾腾的陶罐,“安神汤。” 苏苒接过陶罐时,发现他手腕有新添的伤口。 这条黑蛇总是这样,悄悄用自己的血做药引。 她刚要说话,院门突然被叩响。 “苏大夫!”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在门外探头探脑,“我是仁和堂的伙计小蓝。” 风箫瞬间拦在苏苒面前,狐尾竖起:“这么晚来做什么?” 小蓝被吓得后退两步,差点被门槛绊倒:“赵、赵家小姐突发怪病,掌柜的说...说只有苏大夫的针灸能治...” 苏苒皱眉。 她明日原计划要去查那些流民的据点,但赵家是镇上最大的药材商,得罪不起。 正犹豫时,屋里传来丘凌的咳嗽声。 “我明天...”她刚要拒绝,小蓝突然跪下连连磕头。 “求您了!小姐浑身起红疹,已经昏迷了!”他抬头时额头上沾着泥土,“掌柜的说...说可能是中了''彩蛛毒''...” 苏苒和墨染同时变色。 彩蛛毒——这正是丘凌伤口上检测出的毒素! “备马车。”苏苒转身进屋拿药箱,语速飞快地对兽夫们交代,“风箫留下照顾丘凌,墨染和金溟跟我去赵府。尚星野,你去县衙找王捕头,就说...” 她压低声音在狼族青年耳边说了几句。 尚星野的瞳孔骤然收缩,重重点头后化作巨狼原形冲进夜色。 去镇上的马车里,苏苒不断摩挲着药箱暗格里的那包银针。 墨染变回黑蛇盘在她腕上,冰凉的信子时不时轻触她的手指。 “赵家小姐前日刚去过北郊猎场。”金溟突然开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和丘凌失踪是同一片山区。” 苏苒心头一跳。 她掀开车帘,看见远处赵府门前挂着白灯笼——这可不是迎接大夫的礼节。 更诡异的是,守门的家丁腰间都配着弯刀,刀鞘上的纹路和今日歹徒的武器一模一样。 “不对劲。”墨染的蛇身突然绷紧,“停车!” 几乎同时,三支弩箭破空而来,深深钉入车厢木板。 金溟怒吼着现出狼形扑向车夫位置,却只撕下一件空荡荡的外套——那“车夫”早已金蝉脱壳。 “中计了!”墨染卷住苏苒的腰从车窗跃出。 他们刚落地,马车就轰然炸裂,燃烧的碎木片如雨般落下。 火光中,十几个黑衣人从赵府涌出。 为首之人摘下兜帽,露出布满疤痕的脸——正是今日山里那个大胡子,本该被麻药放倒的歹徒头目! “果然来了。”大胡子狞笑着举起弯刀,“我就说这小豹子的主人会自投罗网...” 41 苏苒冷静地打开药箱。 当歹徒们冲上来时,她扬手撒出一把金色粉末。 粉末接触空气的瞬间爆发出刺目强光,墨染趁机化作巨蟒横扫一片。 “金溟!”苏苒高喊。 他立刻会意,仰头发出一声长鸣—— 大胡子见状不妙,突然吹响骨哨。 赵府大门洞开,更多黑衣人推着囚车出来。 囚笼里蜷缩着七八个兽人,全是粉色或紫色的稀有毛色,其中一个猫族少年已经奄奄一息。 “你们果然在抓捕特殊毛色的兽人...”苏苒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她终于明白丘凌为何会成为目标。 歹徒们形成包围圈时,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王捕头带着官兵疾驰而来,尚星野化作的巨狼冲在最前。 更令人意外的是,队伍末尾跟着辆华贵的马车——车窗掀开一角,露出赵家小姐惨白的脸。 “真正的赵小姐在这!”王捕头高喊,“院里那些是假冒的!” 混战中,苏苒看见大胡子偷偷往小巷溜去。 她正要追,腰间突然一紧——墨染的蛇尾将她拽回原地。几乎同时,一支毒箭擦着她的发丝飞过,钉入身后墙壁。 “留活口!“苏苒对擒住歹徒的官兵喊道,“他们背后肯定有...” 话音未落,所有被俘的歹徒突然口吐白沫倒地。 墨染迅速检查后摇头:“齿间藏毒,都死了。” 回程的马车上,真正的赵小姐虚弱地解释:“他们半月前就囚禁了我...说要找什么''粉雪''...” 她恐惧地看着苏苒,“说我堂兄在北方买了批彩奴兽人,能卖大价钱...” 苏苒握紧药箱把手。 箱底还藏着那片染血的粉色布料,布料里包裹着丘凌的头发。 而此刻,丘凌的毛发在月光下,确实像极了初春的粉雪。 …… …… 晨雾未散时,青帷马车碾着露水停在篱笆外。 车轮沾着夜露和一些碎草叶,在泥地上拖出几道浅淡的痕迹。 风箫的狐耳倏地支棱起来,蓬松尾巴扫倒晾药的竹筛,三步并作两步拉开院门,正撞见墨染横抱着睡着了的苏苒跃下马车。 “妻主回来了吗?”丘凌听着声音拖着柳木夹板就要下地。 金溟眼疾手快按住他肩膀:“别添乱。” 尚星野抖落皮毛间凝结的血渍,变回人形时左肩箭伤崩裂,将药箱重重搁在酸枝木桌上:“那群杂碎在箭头上淬了迷迭散。” 他扯开染血的布条,露出皮下泛青的肌肉,“专克我们狼族的嗅觉。” 墨染附和:“药性不烈,但...” 他突然噤声,看着苏苒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如蝶翅般颤动。 女子苍白的面容渐渐浮起血色,沾着雨露得指尖无意识蜷缩。 “丘凌……”苏苒的嗓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粝的砂石,干涩异常。 风箫忙捧来煮好的温水:“妻主,喝水。” 他耳朵不安地抖动着,“丘凌身上的伤我已经处理好了,只是那雪灵芝...”话音戛然而止,尾巴尖卷起又松开。 苏苒撑起身子望向炕头。 丘凌正捧着喝空的药碗,粉色发梢沾着褐色的药汁,见她醒来,豹耳立得笔直,牵动脖颈新鲜的鞭伤:“妻主,我已经没事了。” 少年努力咧开干裂的唇,却不知绽开的血口让这个笑容愈发触目惊心。 她伸手抚过他腰间新换的素白绷带,指尖在触及边缘泛起的淡粉时顿了顿—— 昨夜他高热不退时,她亲眼看见那些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晶亮的粉霜,竟将敷料的经纬都染成了珊瑚色。 “赵家...”墨染刚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 王捕头带着两个衙役站在篱笆外,玄色腰牌在朝阳下明晃晃地反着光,照得晾晒的当归都镀了层冷铁色。 原是赵家赵小姐回去后报了官。 苏苒和丘凌作为这次事件的被动参与者,被捕头带走。 问询持续到日头西斜。 当丘凌说到被掳那日听见“北境商队”四字时,做笔录的师爷狼毫笔尖猛地戳破宣纸,墨团在“永昌通宝”的证物记录上晕开乌云般的污迹。 苏苒瞥见衙役们交换的眼神,没多在意,起身准备离开。 “苏大夫留步。”临走时王捕头突然压低嗓音,拇指摩挲着刀柄上褪色的红绸,“赵小姐说请您明日过府一叙。” 他目光扫过屋檐下垂落的粉色豹尾,又补了句:“说是要谢您的救命之恩。” “多谢大人提醒。”苏苒应声出去。 —— 回到村子时,金溟煮的粟米粥在铁锅里咕嘟冒泡时,风箫正用尾巴卷着竹枝扫帚清理院里的箭痕。 一家人凑在一起后,苏苒没了活干,便坐在斑驳的药架前分拣新采的止血藤。 不过片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响动。 丘凌拖着伤腿蹭到近前,染血的衣角被攥出深褐褶皱:“妻主...” 少年声音比晨雾还轻,“我是不是...很麻烦?” 豹尾在夹板缝隙间无力地垂着,像朵凋谢的芍药,“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药碾“”“地砸在樟木案上,惊飞檐下筑巢的雨燕。 苏苒转身捏住他下巴,沾着白芨药香的手掌贴上他脸颊:“听着。” 她指腹擦过他开裂的唇瓣,将渗出的血珠抹成胭脂色,“你的毛发不是原罪。” 窗外斜阳突然穿透云层,照得少年粉色睫毛如水晶帘般透亮,“是那些人的贪心该被剜出来晒晒太阳。” “谢谢你安慰我妻主。”丘凌目光炯炯地望着苏苒。 苏苒朝他微笑,随后又继续回去整理药。 —— 次日。 踏入赵府垂花门时,苏苒鼻尖捕捉到熟悉的苦艾味—— 正是从那伙歹徒箭袋里抖落的干草药。 赵芙蓉靠在湘妃竹榻上,腕间三枚金铃随咳嗽声叮当作响:“苏大夫可知,北境三州近来丢了百余个彩奴兽人?” 她枯瘦如竹节的手指掀开鎏金匣子,露出摞泛黄的悬赏令。 每张都用工笔绘着毛色稀罕的兽人,最上面那张雪浪笺上,粉发豹耳的少年在画师笔下连尾巴尖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042 “我堂兄的商队专做这等买卖。”赵芙蓉指甲划过悬赏金额“壹仟两”的朱砂印,在纸上刮出刺耳声响,“有人出价千两黄金买''粉雪成色''的活体。”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点点红梅。 苏苒袖中的银针袋突然变得滚烫。 昨夜为丘凌守夜时,她亲眼看见那他身上伤口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晶亮的粉霜,飘落在被褥上竟发出细雪般的簌簌声。 “听说苏大夫义诊这几天未取分文。”赵芙蓉突然话锋一转,侍女捧来烫金帖子时带起一阵麝香风,“仁和堂愿辟出东厢,供您施药。” 帖子展开是工整的馆阁体,落款处却沾着可疑的胭脂色指印。 不过其中利益交换也再明显不够。 回程的马车穿过喧闹市集,苏苒掀帘看见城墙新贴的缉拿告示。 画影图形上的刀疤脸被朱砂打了个大大的叉,但“北境流匪”四字却洇着未干的血色,将“永昌”年号的铜钱拓印染成赤红。 墨染的蛇尾无声缠上她手腕时,车辕突然猛震。 尚星野的怒吼与金溟的狼嗥同时炸响,苏苒滚落车箱的瞬间,看见漫天箭雨遮住了夕阳。 一支玄铁箭深深钉入她方才坐过的位置,箭尾系着的红绸在风里猎猎作响,像面不详的旗帜。 箭雨破空而来的刹那,苏苒猛地翻滚至车辕下,墨染的蛇尾卷住她的腰肢,将她拽向路旁的茶棚。 木桌被掀翻,茶碗碎裂,滚烫的茶水泼洒一地。 尚星野化作巨狼,獠牙森然,一口咬断了射箭者的手腕。 金溟则如鬼魅般掠至敌阵,利爪撕裂了数名埋伏者的喉咙。 然而,更多的黑衣人从巷口涌出,刀光映着残阳,如血般刺目。 “是赵家的人!”墨染嘶声道,蛇瞳紧缩。 苏苒心头一震,猛地想起赵芙蓉递来的烫金帖子上,那抹胭脂色的指印——那不是寻常的印泥,而是血。 她咬牙从药囊中抓出一把赤色粉末,扬手洒向空中。 粉末遇风即燃,爆出一片刺目火光,逼退了逼近的敌人。 “走!”她低喝一声,墨染立刻卷着她冲入狭窄的巷弄,金溟和尚星野紧随其后。 然而,巷子尽头,早已有人等候。 一名锦衣男子负手而立,腰间悬着一枚鎏金令牌,上刻“赵”字。 他身后站着数名弓箭手,箭尖寒芒闪烁。 “苏大夫,何必急着走?”男子微笑,声音如浸了蜜的毒,“我家小姐诚心相邀,您却这般不给面子?” 苏苒冷笑:“诚心?用毒箭相邀的诚心?” 男子笑意不减,抬手一挥,弓箭手立刻拉满弓弦。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粉色身影如闪电般从屋顶跃下,利爪横扫,数名弓箭手惨叫着倒地。 “丘凌?!”苏苒瞳孔骤缩。 少年浑身绷带未拆,却仍执拗地挡在她面前,豹尾因疼痛而微微发抖,却仍高高扬起,不肯示弱。 “妻主……我、我来晚了。”他喘息着,声音里带着未愈的虚弱。 苏苒心头一紧,尚未来得及说话,锦衣男子已冷笑一声:“找死。” 他指尖一弹,一枚暗器破空而来,直取丘凌咽喉! 墨染的蛇尾猛地甩出,将暗器击飞,但下一瞬,更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退!”金溟低吼,狼爪撕开一道血路。 苏苒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根银针,指尖轻弹,针尖刺入地面。 刹那间,一股无色无味的烟雾弥漫开来,黑衣人们纷纷踉跄倒地,眼神涣散。 “幻魂香?”锦衣男子面色骤变,猛地捂住口鼻后退,“你竟有这种禁药!” 苏苒冷笑:“对付你们,不必讲规矩。” 趁此间隙,几人迅速突围,冲入市集人流中。 身后追兵被混乱的人群阻挡,一时难以追上。 回到小院时,丘凌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跪倒在地。 苏苒一把扶住他,掌心触及他的后背,竟是一片湿热——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胡闹!”她声音发颤,指尖迅速点按他几处穴位止血,“谁准你来的?!” 丘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粉色豹耳软软地耷拉着:“我……我不能让妻主一个人涉险……” 苏苒心头酸涩,却来不及多言,迅速为他重新包扎。 风箫早已备好药汤,狐尾焦躁地扫着地面:“赵家这是要赶尽杀绝?” 墨染盘踞在窗边,蛇瞳冰冷:“他们不是冲着丘凌来的。” 众人一怔。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妻主。”金溟沉声道,“赵芙蓉试探你,不是为丘凌,而是为你的医术。” 苏苒指尖一顿,缓缓抬头。 “彩蛛毒的解方,只有你知道。”墨染低声道,“而赵家……需要这个。” 屋内一片死寂。 良久,苏苒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她早该想到的。赵芙蓉的病,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她是中毒了。 而能解此毒的,唯有苏苒。 风箫的狐耳突然竖起:“外面有马蹄声!” 话音未落,院门已被撞开。 十余名黑衣侍卫鱼贯而入,为首的竟是赵府管家,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绢帛。 “圣旨到——” 众人皆惊。 管家展开绢帛,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北境流匪勾结私盐贩子,掳掠珍稀兽人,今特命苏氏协同查办...” 苏苒盯着圣旨末尾鲜红的玉玺印,突然明白赵芙蓉的算计—— 这是要逼她入局。 若抗旨不遵,便是满门抄斩;若接下圣旨,就不得不交出彩蛛毒的解方。 “苏大夫,三日后启程。”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丘凌,“陛下特意嘱咐,要带上这位...特殊的证人。” 待官兵退去,尚星野一拳砸在墙上:“这是要拿丘凌当诱饵!” 墨染的蛇尾缓缓缠上苏苒手腕:“妻主,我们...” “收拾行装。”苏苒突然道,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既然要查,就查个彻底。” 她转身从药柜暗格取出一只青瓷瓶,倒出三枚赤红药丸:“这是彩蛛毒的解药,你们每人随身带一颗。” 顿了顿,又取出一包金色粉末,“这是雪灵芝最后的孢子粉,能暂时改变毛发颜色。” 043 出逃 丘凌的豹耳倏地竖起:“妻主要我...” “染成黑色。”苏苒将粉末调成膏状,“既然他们要找''粉雪'',我们就让这''雪''消失。” 当夜,苏苒独自在院中磨药。 金溟悄无声息地出现,递上一卷羊皮地图:“北境商路的据点都标红了。” 她凝视着地图上蜿蜒如血的标记,忽然听见屋内传来丘凌的梦呓:“不要...别碰我的尾巴...” 苏苒赶过去后,丘凌自噩梦中惊醒。 他在看清苏苒后,立即赤脚下床扑了个满怀。 “妻主……” 丘凌声线缱绻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苒轻抚他的脊背:“没事了我在。” 墨染和风箫赶过来看清这状况后,一个脸色不善,一个眉眼阴郁。 安抚好丘凌后,苏苒决定今晚就收拾离开村子。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苏苒准备离开村子的前一刻,一只飞鸽带来赵芙蓉的信笺。 对方让她尽快启程。 启程? 那是不可能的。 苏苒决定连夜卷铺盖走人。 她可不想掺和进这些破烂事里。 她苏苒现在有钱有能力,就算抛去之前的身份逃到外地依旧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过得很好。 …… …… 火把的光亮在暗河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水面反射的光斑在涟漪中荡漾成碎金。 苏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方才研磨药粉留下的苦香还残留在指缝间。 她看着锦衣男子腰间晃动的鎏金令牌,那上面“赵”字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看来赵小姐的病等不及三天了。”苏苒故意抬高声音,袖中银针已滑至指尖。 暗河的水汽让针尖凝了层薄霜,在火光下闪着星子般的寒光。 锦衣男子抚掌轻笑,腕间金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苏大夫说笑了,我家小姐是怕您...走错路。” 他忽然抬手,弓箭手齐齐拉满弓弦,“这地下盐道年久失修,万一塌了...” 话音未落,墨染兽化成蛇,蛇尾猛地拍击水面。 激起的水花尚未落下,金溟已化作疾风扑向左侧弓箭手,利爪精准切断弓弦。 尚星野几乎同时暴起,狼爪撕开右侧三名敌人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潮湿的岩壁上。 “低头!”苏苒突然厉喝。 丘凌本能地俯身,三支弩箭擦着他染黑的发丝钉入船板。 她扬手甩出银针,针尖刺入火把的松油处,爆开的火星迷了弓箭手的眼。 趁着混乱,风箫的狐尾卷住铁索:“妻主抓紧!” 他周身突然燃起幽蓝狐火。 随着铁索“铮”的断裂声,小船借着水流猛地向前冲去。 锦衣男子终于变了脸色:“放箭!一个都别放跑!” 箭雨追着小船没入黑暗,墨染盘成盾牌状挡在众人身后,鳞片与箭簇相撞迸出点点火星。 有支箭穿透蛇尾钉在船板上,黑血顺着木纹晕开,他却连信子都没颤一下。 “前面岔路左转。“金溟吐掉嘴里的血沫,耳朵紧贴着岩壁转动身子,“右道有埋伏的呼吸声。“ 暗河在此处分作两条支流,左侧水道明显狭窄许多。 船身擦着突出的钟乳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丘凌突然竖起耳朵:“水声不对!” 话音刚落,小船已冲出洞口。 月光如瀑倾泻而下,照见前方陡然下降的断崖—— 这根本不是通往城外的水路,而是废弃的泄洪道! “跳船!”苏苒抓起药箱纵身跃入水中。 冰凉的水流瞬间吞没所有声音,她在漩涡中看见风箫银白的毛发像盏灯,尚星野正叼着丘凌的后领往岸边游。 墨染的蛇尾缠住她的腰,带着她冲出水面时,恰好看见他们的小船在瀑布口碎成木片。 岸上的追兵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苏苒刚爬上岸时,就听见林间传来熟悉的金铃声响。 赵芙蓉竟亲自来了,她坐在四人抬的竹辇上,脸色比那日更加惨白,唇上却涂着艳丽的胭脂。 “苏大夫好手段。”赵芙蓉掩唇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连圣旨都敢违抗...” 苏苒拧着衣角的水,突然笑了:“赵小姐拖着病体连夜追来,是怕我解不了彩蛛毒?” 她故意晃了晃药箱,“还是怕我解开得太快?” 赵芙蓉的眼神骤然阴冷。 她腕间的金铃无风自动,林中顿时响起细碎的爬行声。 无数彩斑蜘蛛从树梢垂落,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荧光。 丘凌的豹耳完全炸开,染黑的毛发竟开始褪色。 苏苒暗道不好,彩蛛毒会诱发他血液异变。 果然,少年裸露的皮肤渐渐透出粉晕,像宣纸上晕开的朱砂。 “原来如此。”赵芙蓉兴奋地前倾身子,“古籍记载的''月华凝霜''竟是真的!” 她突然扔出个琉璃瓶,“抓住他!要活的!” 风箫的狐火在蜘蛛群中烧出一条路,金溟却突然踉跄跪地——他方才中的箭上有毒。 尚星野勉强架着他,狼爪已现出溃烂的迹象。 “墨染,带他们先走。”苏苒突然摘下随身的玉牌塞给黑蛇,“去青崖找白先生。” 她转身面对潮水般涌来的蜘蛛,从药箱底层取出个釉色青黑的瓷罐,“赵小姐想要解药?不如亲自来拿。” 赵芙蓉还没反应过来,苏苒已掀开瓷罐。 罐中飞出的根本不是药粉,而是无数只通体银白的萤虫。 这些虫子落在彩蛛身上,蜘蛛立刻蜷缩成团,像被冻僵般簌簌掉落。 “冰蚕蛊?!”赵芙蓉终于失态地尖叫,“你怎会有巫族——”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虎啸打断。 林间跃出三头吊睛白额虎,虎背上骑着穿玄铁轻甲的武士。 为首之人摘下头盔,露出张与赵芙蓉七分相似的脸。 “三妹,你越界了。”男子剑尖指向赵芙蓉,“私调府兵截杀钦差,父亲很生气。” 苏苒趁机退到崖边。 她最后看见的,是丘凌被墨染强行拖走的背影,少年粉色的发丝在月光下像段撕裂的晚霞。 当赵家兄妹的争执声越来越远时,她纵身跃入身后的瀑布。 冰冷的水流中,苏苒想起早晨替丘凌染发时,少年曾问她:“若是...永远变不回来怎么办?” 她当时怎么答的来着? 哦,是说—— “那我们就去找更漂亮的颜色。” 044 青崖救人 瀑布下的深潭比想象中更冷。 苏苒浮出水面时,发现自己在一条陌生的山涧里。 月光被高耸的岩壁切割成碎片,药箱早已不知去向,只剩几根银针还牢牢别在衣襟里。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岸,发现右臂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能是落水时被岩石划伤的。 鲜血混着水珠滴在岸边的白色鹅卵石上,竟泛起诡异的粉光。 “果然...”苏苒苦笑。方才情急之下,她用了自己的血做药引。 就像丘凌的“粉雪”体质一样,她的血也有特殊之处—— 能解百毒,却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岩缝里突然传来窸窣声。 苏苒警觉地回头,看见只通体雪白的山貂叼着株草药钻出来。 小东西把草药放在她脚边,又飞快地窜回黑暗中。 “月见草?”苏苒捡起还带着露水的草药,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悠扬的骨笛声。 笛声忽远忽近,像在引路。 苏苒犹豫片刻,还是循声而去。 穿过片茂密的箭竹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下站着个穿靛蓝巫衣的少年,腰间银饰随着笛声叮咚作响。 “苏姐姐来得比预计晚呢。”少年转身,露出一双罕见的异色瞳,“白先生等您多时了。” —— 与此同时,墨染一行人正艰难地穿行在密林中。 丘凌的毛发已完全恢复成粉色,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金溟中的毒开始侵蚀神智,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 “再坚持会儿。”墨染用蛇尾卷着昏迷的尚星野,声音嘶哑,“翻过前面那座山...” 风箫突然竖起耳朵:“有人跟踪我们。”他狐尾上的毛全部炸开,“至少二十人,带着兵器。” 树丛中果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就在他们准备迎敌时,跟踪者却主动现身—— 是群穿着粗布衣裳的山民,为首的举着火把喊道:“可是苏大夫家的人?我们是青崖寨的!” 墨染警惕地吐着信子:“如何证明?” 山民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正好与苏苒从前随手扔给墨染的玉牌严丝合缝。 玉佩背面刻着小小的“白”字,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白先生说,要我们带你们回去。” —— 青崖寨的夜色比山外更浓。 墨染一行人跟着山民穿过蜿蜒的山路,最终停在一座竹楼前。 楼前悬着盏青纱灯笼,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青崖白氏”四个字映得忽明忽暗。 风箫的狐耳警惕地转动:“这地方...” “有妻主的气息。”墨染倏地道。 他能清楚嗅到空气中那一丝丝独属于苏苒身上的味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靛蓝巫衣的异瞳少年倚在门边,腰间银饰叮咚作响:“可算来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丘凌粉色的发丝上停留片刻,“白先生等你们很久了。” 五人神色各异。 不过最后还是跟着他进了房间。 屋内药香氤氲。 金溟被安置在靠窗的竹榻上,尚星野的狼爪已经包扎妥当。 丘凌不安地站在门边,粉色豹耳随着屋内每个动静轻轻抖动。 “苏姐姐在里间。”少年递来热茶,“她...” 话音未落,里间的青布帘子被掀开。 苏苒披着件月白外衫走出来,右臂缠着的绷带还渗着淡淡粉色。 “妻主!”丘凌第一个冲过去,却在即将扑进她怀里时急刹住脚,生怕碰疼她的伤口。 苏苒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染黑的头发又褪色了?” 风箫皱眉看着苏苒落在丘凌耳朵上的动作:“这到底...” “白先生是我几日前义诊时认识的。”苏苒引着众人看向里间。 竹帘后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中药碾还在转着,“当时他伪装成采药人,在镇外被毒蛇咬了。” 苏苒结识白华纯属巧合。 只不过在墨染不在她身边时认识了对方。 白先生呵呵一笑,眼角皱纹堆叠:“小丫头用银针放血的手法很特别。” 他忽然掀开药碾,露出底下暗格里的铜钱,“就像这种''永昌通宝''的铸造工艺一样特别。” 铜钱在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墨染伸出手指轻触:“是北境王室专用的青铜。” “不错。”白先生点头,“赵家与北境的交易,远比你们想象的久远。” 他忽然看向丘凌,“孩子,你母亲是不是左耳缺了块耳尖?” 丘凌的豹耳猛地竖起:“您怎么...” “三十年前,北境曾进贡过一对粉雪豹族。”白先生从袖中取出卷竹简,“这是当年护送队伍的记录。” 竹简展开,泛黄的绢布上画着两个粉发兽人。 左边雌性豹族的左耳确实缺了一角,右边雄性豹族的容貌与丘凌有七分相似。 苏苒的指尖按在“永昌三年”的印鉴上:“所以赵家要的不是彩蛛毒解药...” “他们要的是粉红豹族兽人的血脉。”说到这里,白先生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色血丝。 “当年那对豹族被秘密送往京城,却在半路...” 窗外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 墨染瞬间扑灭油灯,几乎同时,三支弩箭钉入方才白先生站立的位置。 “来得真快。”异瞳少年冷笑,从腰间抽出把银刀,“苏姐姐,带他们走密道。” 苏苒却按住他的手腕:“这次一起走。” 她转向白先生,“您当年救过那对豹族,对不对?” 老者沉默片刻,突然扯开衣襟。 苍老的胸膛上赫然是道贯穿伤,疤痕周围泛着与丘凌血液相同的粉色:“我只能救下一个。” 丘凌的尾巴突然僵直。 他颤抖着指向绢布上的雌豹:“她是...” “你母亲。”白先生苦笑,“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山中猎户,没想到...” 院墙轰然倒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火光中,锦衣男子带着数十名黑衣人涌入,他们腰间的鎏金令牌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真是感人的重逢。”男子抚掌轻笑,“可惜...” 他忽然掀开身后囚车的黑布。 铁笼里蜷缩着七八个毛色各异的兽人,最角落里是个左耳缺角的雌性豹族,正对着月光发出痛苦的呜咽。 045 赵家 丘凌的瞳孔在火光中剧烈收缩,粉色豹耳完全贴伏在发间。 他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铁笼近在咫尺。 “娘...亲?”少年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 笼中的雌豹闻声抬头,左耳残缺处还带着陈年伤疤。 她浑浊的琥珀色眼珠盯着丘凌看了许久,突然发出声尖锐的嘶吼,布满伤痕的前爪猛地抓向铁栏。 “小心!”墨染眼疾手快地揽过丘凌的腰身急退,堪堪避开那闪着寒光的利爪。 锦衣男子抚掌大笑:“看来母子重逢不太愉快啊?”他忽然用刀尖挑起雌豹的下巴,“这畜生被拔了舌根,自然认不得儿子。” 苏苒的银针已滑至指尖。 她注意到雌豹脖颈处有圈不自然的白毛—— 看来眼前的雌性并非天生粉毛,而是被后天染成的。 所以—— “这不是他母亲。”苏苒倏然开口,“你们随便找了只残疾的雌豹...” “苏大夫好眼力。”男子竟爽快承认,刀尖划过雌豹残缺的耳廓,“但这伤疤是真的——当年那对豹族被捕获时,雌豹的左耳就是被赵家老太爷亲手削去的。” 丘凌浑身发抖,粉色尾巴炸得像团绒球。 苏苒不动声色地站到他身前,挡住那些恶意的目光:“赵芙蓉到底想要什么?” “解药,和这个。”男子突然抛出个小瓷瓶,骨碌碌滚到苏苒脚边。 瓶身刻着繁复的蜘蛛纹样,正是彩蛛毒的容器。 苏苒冷笑:“若我不给呢?” “那就可惜了。”男子突然拽起铁链,雌豹发出凄厉的哀嚎,“这么稀有的毛色,剥下来的皮应该很值钱...” “住手!”丘凌猛地冲出去。 人形态骤然撕破,兽化成粉红豹的瞬间四周风向异动。 混战就此爆发。 黑蟒蛇尾横扫全场,风箫的狐火炸开的瞬间点燃了院角的草垛。 尚星野拖着伤腿扑向锦衣男子,却被突然出现的铁网罩住。 金溟的啼鸣戛然而止——不知何时,他颈间已架上两把弯刀。 “够了。”苏苒突然喝道。 她弯腰捡起瓷瓶,指尖在瓶口抹过时泛起极淡的粉光:“解药可以给你。” 她缓步走向男子的同时,背在身后的手对白先生做了个隐蔽的手势,“但我要亲眼见到赵芙蓉。” 男子狐疑地打量她:“你耍什么花样?” “彩蛛毒有七十二种变方。”苏苒晃了晃瓷瓶,“若不对症,解药便是催命符。” 她突然将瓶子抛过去,“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试试。” 男子手忙脚乱接住瓷瓶,脸色阴晴不定。 最终他咬牙挥手:“带走!” 当铁链套上苏苒手腕时,丘凌发出声近乎绝望的呜咽。 少年被两名壮汉按在地上,染血的粉色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边。 “妻主...不要...” 苏苒深深看他一眼,突然对白先生道:“照顾好他们。” 老者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诚然应下:“苏小姐请放心。” “苏姐姐!”异瞳少年想冲上来,却被黑衣人团团围住。 锦衣男子得意地拽动铁链:“算你识相。赵小姐说了,只要解药有效,保你那些兽夫...” “别废话。”苏苒不耐烦地打断他。 —— 赵氏医馆的朱漆大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苏苒腕间的铁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锦衣男子推着她穿过回廊,浓郁的药香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赵小姐在内室。”男子解开铁链,指了指二楼雕花木门,“别耍花样。” 苏苒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冷笑一声:“你们赵家请人看病的方式,倒是别致。” 二楼内室垂着厚重的纱帘,赵芙蓉半倚在湘妃榻上,脸色比上次见面更加惨白,唇上却涂着艳丽的胭脂。 见苏苒进来,她虚弱地抬了抬手:“苏大夫,别来无恙。” “托赵小姐的福,差点有恙。”苏苒径直走到药柜前,随手拨弄着药材,“我配完解药你会放我回去吧?” 赵芙蓉掩唇轻笑:“急什么?先配了解药再说。” 苏苒瞥了眼她腕间渗血的纱布,突然伸手扣住她的脉门。 赵芙蓉下意识要躲,却被苏苒牢牢钳住:“别动。” 脉象紊乱,气血逆行——确实是彩蛛毒的症状,但...... “你中的毒不止一种。”苏苒眯起眼睛,“还有''朱颜改''。” 这种慢性毒药她最熟悉。 毕竟原主身体里的毒还是她亲自解掉的。 赵芙蓉瞳孔骤缩:“你胡说!” “信不信由你。”苏苒松开手,转身抓了把白芨扔进药碾,“不过''朱颜改''发作时,会先从内脏开始腐烂,最后只剩下一张完美的脸......” “够了!”赵芙蓉猛地拍案,却因动作太大而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血丝。 就在这时,药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男子倚在门框上,头顶的猫耳不耐烦地抖了抖:“吵死了。” 苏苒抬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竖瞳。 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容貌俊秀,右眼角有颗泪痣,雪白的猫尾在身后不耐烦地甩动。 “玉先生。”赵芙蓉竟露出几分恭敬之色,“这位就是苏大夫。” 被称作“玉先生”的男子冷哼一声,大步走到药柜前,一把夺过苏苒手中的药碾:“白芨用量错了,多了一钱。” 苏苒挑眉:“彩蛛毒入肺经,白芨多一钱才能护住心脉。” “庸医。”玉承乾嗤笑,却悄悄把药碾推回她手边,“柴胡应该用醋炙的,你拿的生品。” “醋炙柴胡性温,会中和蜈蚣草的毒性。”苏苒故意当着他的面抓起生柴胡,“我要的就是以毒攻毒。” 玉承乾的猫耳气得抖了抖,尾巴毛都炸开了:“你!” 不过话到嘴边,他又突然转变了态度,俯身凑近,压低声音,“赵芙蓉中的''朱颜改''是你下的?” 苏苒面不改色地碾药:“你说呢?” 玉承乾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转身从药柜顶层取下一包药材,重重扔在案上:“加这个。” 苏苒打开一看,是上等的雪灵芝——正是解“朱颜改”的关键药材。 “为什么帮我?”她低声问。 046 他是谁 玉承乾的耳尖微微泛红,别过脸去:“谁帮你了?我是怕你医术不精,连累我们医馆的名声!” 赵芙蓉在榻上虚弱地唤道:“玉先生,药配好了吗?” “催什么催!”玉承乾凶巴巴地吼回去,转头却小声对苏苒说,“待会我找机会带你从后门走。” 苏苒忍不住笑了:“玉先生这是要叛出赵家?” “闭嘴!”玉承乾恼羞成怒,猫耳向后背折过去,“我、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女人!” 药炉上的水咕嘟咕嘟沸腾着,蒸汽模糊了苏苒的视线。 她借着雾气掩护,将一枚银针悄悄滑入袖中。 玉承乾假装整理药材,不动声色地往她手边放了把匕首。 “喂。”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那个粉色的小豹子......” “嗯?” “......很烦人。”玉承乾别别扭扭地说,“下次别带他来医馆。” 苏苒蹙眉:“我什么时候带他来过?” 玉承乾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尾巴尖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勾苏苒的手腕,又飞快地缩回去。 赵芙蓉看着两人互动,特别是被玉承乾凶了一句后,干脆喊人把两人轰去医馆。 —— 医馆内。 药炉上的水汽氤氲而起,苏苒将研磨好的药粉倒入陶罐,手腕轻转间,药香弥漫开来。 玉承乾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雪白的猫尾在身后轻轻摆动,时不时扫过药柜边缘。 “你这研磨手法不对。”他突然出声,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覆上苏苒的手背,“蜈蚣草要顺时针碾,药性才能完全释放。” 苏苒挑眉,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示范。 玉承乾的掌心温热干燥,指尖却微微发颤,故作镇定的模样让她觉得有趣。 “玉先生懂得真多。”苏苒故意道,“看来赵家没少让你研习医术。” 玉承乾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缩回手,耳尖泛红:“当、当然!我可是赵氏医馆的首席药师!” 他背过身去整理药材,尾巴却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瓷瓶,“......这个不算!” 苏苒忍笑,继续低头配药。 接下来的三天里,玉承乾总是找各种理由往她身边凑—— “这味七星莲放多了,会伤脾胃。”他板着脸抽走苏苒手中的药勺,却又悄悄往她袖中塞了包蜜饯,“......配药累了可以吃。” “你以前在哪学的医?”某次煎药时,他突然凑近,琥珀色的猫眼里满是好奇,“这针灸手法我在京城都没见过。” 苏苒头也不抬:“自学的。” “骗人!”玉承乾的尾巴炸毛,“你肯定师从名医!” 到了第三天傍晚,赵芙蓉派人送来一封家书。 苏苒展开一看,是墨染的笔迹,说丘凌的伤已无大碍,让她不必担心。 “哼,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兽夫......”玉承乾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阴阳怪气地嘀咕,“五个?六个?还是七个?” 苏苒将信折好收进袖中:“玉先生管得真宽。” 玉承乾立刻像被踩了尾巴:“谁、谁管你了!”他气呼呼地甩着尾巴走开,却又在晚饭时端着食盒蹭过来,“......今天的鱼汤不错。” 烛光下,苏苒小口喝着鱼汤,玉承乾则假装整理药材,眼神却不住地往她这边瞟。 “那个......”他突然开口,“你的兽夫们......都是什么出身?” 苏苒放下汤碗:“玉先生问这些做什么?” “好奇不行吗?” 苏苒顿了顿,“如你所见,和我一样都是普通人。” 玉承乾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又强装镇定:“哦......都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啊。” “?”苏苒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咳咳——”玉承乾慌乱地摆弄着药碾,“就是......苏苒,你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早定下终身。” 见苏苒不答,他又急急补充,“我是说,万一以后遇到更好的......” 苏苒突然凑近:“比如?” “比、比如......”玉承乾结结巴巴地后退,后背抵上药柜,“比如医术高超的......或者家世显赫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或者长得好看的......这些权衡下来可以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 而不是受这些苦楚。 “玉先生。”苏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成婚了吗?” 玉承乾瞬间从脖子红到耳尖:“当、当然没有!” “那怎么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我......”玉承乾的尾巴紧张地卷成一团,“我虽然没成婚,但这些事我很懂的!我、我读过很多书!” 苏苒忍笑忍得肩膀发抖。 玉承乾恼羞成怒,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空碗:“笑什么笑!快配药去!赵小姐还等着呢!” 他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尾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苏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玉承乾回头瞪她,那双猫眼里满是羞恼,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夜深人静时,苏苒独自在药房整理药材。 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警觉地抬头,只见玉承乾从窗棂翻进来,雪白的衣袍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嘘——”他竖起手指,“赵家今晚有异动。” 苏苒皱眉:“什么异动?” 玉承乾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他们在后院关了个重要人物......” “谁?” 玉承乾望着苏苒格外认真的神色,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见他不答,苏苒猛地站起身。 却被玉承乾按住肩膀:“别急,我已经......” 话音未落,医馆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玉承乾脸色一变,拉着苏苒就往密道跑:“快走!有人攻进来了!” 密道门打开的瞬间,一道粉色身影如闪电般扑来—— “妻主!”丘凌化作人形,满眼担忧地抱住苏苒。 他身后,墨染、金溟、风箫和尚星野依次位列。 047 六人聚齐 月色皎洁,照亮几人的面孔。 玉承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们......” 丘凌突然挤到两人中间:“妻主,他是谁?” 月光透过密道的缝隙洒落,照见玉承乾通红的脸,和那双不敢与苏苒对视的猫眼。 “赵氏医馆的药师。”苏苒轻描淡写地答道,却被玉承乾突然打断—— “胡说!”玉承乾头顶的猫耳朵气得直抖,“我们明明...” 来到嘴边的话倏地顿住。 他看了看苏苒,朦胧月色下,即便有些模糊,可对方的五官依旧美的动人心魄。 玉承乾久违的心不禁乱跳起来。 他忽然语塞,在五道杀人目光中梗着脖子改口,“...明明一起研制了解药!” 墨染的蛇瞳微微收缩,不动声色地站到苏苒另一侧:“妻主,这位玉先生似乎对你很...熟悉?” “不怎么熟。” “很熟!” 苏苒和玉承乾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风箫挑眉,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连,最终看明白了什么。 旋即他抬脚上前,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妻主累了吧?我背你走!” “不必。”尚星野一把拎开玉面狐狸,狼眼里闪着凶光,“让我先料理了这只野猫再说。” 玉承乾的尾巴瞬间蓬成两倍粗:“你说谁是野猫?!”他亮出锋利的爪子,“我可是御...” “好了!”苏苒一声厉喝打断这场闹剧,“先找地方落脚。” —— 平安客栈的厢房里,气氛比战场还紧张。 小二刚送上来的茶水在桌上冒着热气,却没人敢动。 墨染盘踞在房梁上,搭在实木椅子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横木。 金溟靠在窗边,指尖在刀鞘上摩挲。 尚星野直接堵住了门,活像尊门神。 风箫则黏在苏苒身边,恨不得把整个狐尾都缠在她腰上。 “所以...”丘凌打破沉默,粉色耳朵抖了抖,“这位玉先生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玉承乾正襟危坐,猫耳却诚实地转向苏苒:“我...我有重要情报!赵家后院关的根本不是粉雪豹族,而是...” “而是什么?”五人异口同声。 见雌,玉承乾话音一转,得意地晃了晃尾巴:“你们求我啊~” “砰!”尚星野一拳砸在桌上,茶盏跳起三寸高:“找死?” “星野。”苏苒警告地瞪他一眼,转向玉承乾时语气缓和了些,“玉先生,若真有要事...” “叫我承乾。”玉承乾突然红了耳尖,声音也软了下来,“在、在医馆你都这么叫的...” 这话说的,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几乎是玉承乾话音落地的瞬间,五道杀气倏地暴涨! 风箫的狐狸眼眯成一条缝:“妻主,他撒谎对不对?” “我没有!”他语音急迫。 似乎生怕苏苒揭穿自己,立即找补其他话题。 玉承乾“唰”地掏出个玉牌拍在桌上,“这是赵家密室的钥匙!他们抓了北境来的使者,就关在地牢第三...”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敲响。 众人瞬间噤声,尚星野一把拽开门—— “苏、苏姑娘...”赵芙蓉的侍从被屋内的阵仗吓得结巴,“小、小姐说...请您处理好...家事...” 他偷瞄了眼剑拔弩张的六个男人,咽了咽口水,“明早记得回医馆...” “知道了。”苏苒淡淡道。 侍从如蒙大赦,转身就跑,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房门一关,修罗场再度升级。 “妻主要回医馆?”墨染转过头神情阴郁地看向苏苒,视线里似有探究,不过更多的是担心,“我陪你去。“ “我也去!”金溟开口。 “妻主带上我!”风箫轻柔的声音传来。 玉承乾突然拍案而起:“不行!” 见所有人都瞪他,又弱弱补充,“...赵家现在戒严,去多了不太方便行动,况且医馆不需要闲杂人等来添乱...” “那玉先生觉得...”苏苒挑眉,“谁陪我去合适?” 六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屋内静得能听见灯花爆裂的声响。 “我!”玉承乾抢先举手,“我对医馆最熟悉!” “呵。”尚星野冷笑,“让你这野猫单独跟着妻主?” “就是!”风箫抱住苏苒的胳膊,“谁知道你会不会...” “好了。”苏苒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我自己去。” 五声惊呼同时炸响:“不行!” 玉承乾趁机凑近:“苏苏~我在地牢藏了样东西...” 他故意压低声音,猫尾巴悄悄勾住她的手腕,“是关于这场走私案件的...” 墨染死死盯着玉承乾放在苏苒手腕的尾巴,最终忍无可忍,抬手将那只不安分的猫尾抽了下去:“妻主,夜深了,该休息了。” “对对对!”风箫立刻打蛇随棍上,“我帮妻主铺床!” “我来守夜!” “我...” “……” 苏苒看着又要开始阴阳怪气起来的六人,无奈叹息,摆摆手:“全都出去!” 一个别留下来。 她现在急需休息。 “苏苏,那你好好休息。”玉承乾见状道别。 其余五人视线紧紧追随着玉承乾,似乎是怕他又转过头来。 在注视着对方离开后,五人才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棂时,苏苒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玉承乾端着早膳溜进来,猫耳机警地转动着。 “苏苏?”他小声唤道,“我煮了...” 话未说完,五道身影从各自房间出来,似乎专门在等玉承乾出现。 “卑鄙!”风箫扑上来抢食盒,“竟敢私会妻主!” 玉承乾灵活地闪避,却不慎打翻了粥碗。 滚烫的粥水眼看要泼到苏苒身上,墨染的蛇尾瞬间卷来一面铜镜—— “哗啦!” 粥碗砸碎在镜面上,碎片四溅。 其中一片擦过玉承乾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玉先生!”苏苒急忙掏出手帕。 玉承乾却愣住了。 他呆呆望着苏苒焦急的神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担心我?” 屋内空气瞬间凝固。 五道杀气如有实质地压来,玉承乾却浑然不觉。 048 熟悉的人脸 他琥珀色的猫眼亮得惊人,尾巴不自觉地缠上苏苒的小腿:“苏苏,其实我...” “砰!” 房门突然被撞开,异瞳少年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不好了!我家小姐病重,请玉先生和苏姑娘快些回去。” —— 赵氏医馆内,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在空气中浮动。 苏苒的银针在烛火下闪着寒光,精准地刺入赵芙蓉的穴位。 每一针落下,赵芙蓉苍白的皮肤上都会泛起一片不正常的青紫。 “毒已入心脉。”苏苒低声道,指尖轻轻捻动针尾,“再拖下去,神仙难救。” 玉承乾立在一旁,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研磨着药粉。 雪白的药杵与青玉药臼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时不时抬眸看向苏苒,琥珀色的猫眼里满是专注。 “三寸针。”苏苒头也不抬地伸手。 玉承乾立刻从针囊中取出银针,用烛火消毒后递到她掌心:“给。”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苏苒的手腕,又迅速缩回,耳尖微微泛红。 “雪灵芝粉。” “已经加在汤药里了。”玉承乾掀开药炉盖子,淡金色的粉末在褐色的药汁中缓缓溶解,“按你说的,加了一钱朱砂。”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需。 站在门边的五个兽夫看着这一幕,心里翻涌着各自的心思。 墨染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黑色鳞片在颈侧若隐若现。 他想起自己除了战斗什么都不会,连最简单的药草都分不清......那日苏苒教他辨认止血草,他竟把毒芹错认成草药,差点害了风箫。 风箫的狐尾无力地垂着,往日灵动的眼眸黯淡下来。 玉承乾不仅容貌出众,医术高超,连那身月白长衫都衬得他如谪仙般清雅......不像自己,只会些粗浅的狐火之术,还时常控制不好烧了妻主的衣裳。 金溟靠在窗边,望着苏苒专注的侧脸出神。 他很羡慕,羡慕玉承乾可以站在苏苒左右。 丘凌的粉色豹耳耷拉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若不是当年被苏苒收留,自己这样的异类,怕是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那些被辗转贩卖的日子里,人人都说他的毛发是灾祸的象征。 尚星野的狼牙咬得咯咯作响。 凭什么这个才认识一天的野猫就能......那双手凭什么能碰妻主的银针? 那些药材凭什么要经过他的手? “咳......” 床榻上的赵芙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地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苏苒脸上:“解药......有效?” 苏苒收起银针,用沾了药酒的棉布擦拭赵芙蓉腕间的伤口:“暂时压制住了。” 她故意提高声音,“不过''朱颜改''的毒已经侵入心脉,若没有后续治疗......“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侍从慌慌张张跑进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小姐!来、来了一个白、白公子!说是您的未婚夫......” 赵芙蓉眉头紧蹙,却还是虚弱地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她突然抓住苏苒的手腕,指甲深深掐入皮肉,“你们......留下。” 玉承乾的猫耳警觉地竖起,尾巴不自觉地缠上苏苒的腰:“赵小姐,这不合规矩......” “事关......我的性命。”赵芙蓉气若游丝地说,眼神却异常锐利。 她是有过一个未婚夫。 不过那早在对方家道中落后解除了。 赵芙蓉犹记得当年对方歇斯底里地堵着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薄情寡义。 赵芙蓉当时回应的决绝,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赵家败落时找上门来。 赵芙蓉很难不怀疑对方是来杀自己的。 房门再次打开,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缓步而入。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修长的轮廓。 当他完全走进内室,苏苒手中的药碗“啪”地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在青石地板上,像一滩干涸的血。 那张脸! 剑眉星目,薄唇微勾,眼角一颗泪痣...... 分明就是原主之前舔着那个负心薄幸的白止! 那个骗走原主全部积蓄,又害死原主得畜生! “芙蓉,听说你病了?”男子声音温柔似水,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苏苒,“这位是......” 玉承乾立刻挡在苏苒身前,雪白的尾巴完全炸开:“赵氏医馆的药师。”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白公子远道而来,不如先去前厅等候,赵小姐需要静养。” “在下姓黄,名单字一个蕖。”男子彬彬有礼地拱手,眼睛却仍黏在苏苒身上,“不知姑娘芳名?” 五个兽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他们可记得白止。 而现在这个自称黄蕖的家伙居然和白止那么像。 还一直盯着苏苒看,报不成是对方假冒的。 苏苒却很是冷静。 她现在瘦下来了,模样已经大变。 除了原主得五个兽夫具有标志性能被对方认出来外,几乎没人能认出她就是原来那个二百斤的胖丫。 墨染的蛇尾无声靠近苏苒,鳞片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尚星野的狼爪已经完全兽化,锋利的指甲刺破指尖。 风箫的狐火在掌心凝聚,映得他俊美的脸庞忽明忽暗。 金溟的刀已出鞘三寸,寒光凛冽。 丘凌的粉色毛发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苏苒。”苏苒回答完,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片,借机避开对方令人不适的视线。 白止却抢先一步蹲下,手指“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苏姑娘小心,别割伤了......” 他的指尖冰凉滑腻,像蛇的信子。 “砰!” 玉承乾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药柜,各种名贵药材哗啦啦洒了一地:“手滑。”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尾巴毛全部炸开,指甲已经弹出肉垫。 赵芙蓉虚弱地咳嗽几声,唇角溢出一丝血迹:“黄蕖......你来做什么?” 049 黄蕖 她示意侍女扶自己坐起来,“黄公子今日前来是为何意?” “芙蓉别急。”黄蕖温柔地按住她的手,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扫过苏苒,“有外人在呢。” 他故意加重了“外人”二字,指腹在赵芙蓉腕间暧昧地摩挲。 屋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五个兽夫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将苏苒团团护住。 玉承乾瞳孔骤缩,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他虽不知道为何这五人会对你黄蕖敌意这么大。 但到底对方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喜。 玉承乾向来以第一感觉为重。 特别是黄蕖这人明明和赵芙蓉没有任何关系,却非要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 苏苒深吸一口气,忽地开口:“赵小姐需要休息,我们明日再来复诊。” 她转身就走,却在经过黄蕖身边时被一把抓住手腕:“苏姑娘留步。” 黄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亲昵,“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的拇指恶意地按在苏苒的脉搏处,仿佛在确认什么。 墨染的蛇尾如鞭子般抽来,逼得黄蕖松手。 五个兽夫将苏苒护在中间,杀气腾腾地瞪着这个不速之客。 尚星野的狼爪已经抵上黄蕖的咽喉,只需轻轻一划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黄公子认错人了。”苏苒冷冷道,强压下原主身体本能的战栗,“我从未见过你。” 黄蕖却笑了,那笑容让苏苒毛骨悚然。 他慢条斯理地动了动身子,不经意间露出腰上系着的玉佩。 而玉面上赫然刻着“苏”字——正是原主当年送给白止的定情信物! “是吗?”黄蕖的声音轻柔如毒蛇吐信,“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吧。” “黄蕖。“赵芙蓉强撑着坐直身子,苍白的指尖紧攥被褥,“你到底来做什么?” 黄蕖闻言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听闻芙蓉病重,特来探望。” 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苏苒,“顺便......叙叙旧。” “叙旧?”赵芙蓉冷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你我之间......有何旧可叙?”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黄蕖眼角泪痣愈发妖异。 他忽然向前一步,五个兽夫立刻绷紧身体,玉承乾的尾巴更是直接缠上苏苒的腰肢,将她往后带了带。 “赵小姐这话真让人伤心。”黄蕖故作叹息,却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我可是特意带了雪灵芝来......” 玉承乾的猫耳猛地竖起:“这不可能!雪灵芝只生长在......” “北境雪山之巅?”黄蕖轻笑,突然打开锦盒。 盒中躺着一株通体晶莹的灵芝,表面覆着层淡金色粉末——正是最上等的雪灵芝孢子。 苏苒瞳孔微缩。 这株雪灵芝的成色,竟比玉承乾珍藏的那株还要好上三分。 赵芙蓉盯着锦盒看了半晌,突然挥手:“来人,带黄公子去厢房休息。” 她虚弱地靠回枕上,“路途辛苦,且住几日再走。” 说这话时,赵芙蓉却在看苏苒。 她能看得出来黄蕖似乎格外在意苏苒。 黄蕖优雅地躬身:“恭敬不如从命。”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苒,“苏姑娘,我们......来日方长。” 待脚步声远去,赵芙蓉突然抓住苏苒的手:“你认识他?” “从未见过。”苏苒面不改色地撒谎,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针。 赵芙蓉眯起眼,突然压低声音:“那玉佩......” “赵小姐该喝药了。”玉承乾突然打断,将温热的药碗递到赵芙蓉唇边,“凉了药效会减半。” —— 暮色四合时,苏苒终于得以离开医馆。 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面颊,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胸中郁结。 那自称黄蕖的人多半是白止了。 上次她那么威胁,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改头换面用另一种身份再找上来。 身后六个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彼此间暗流涌动。 “妻主饿了吧?”风箫抢先一步凑上来,狐尾殷勤地扫过她手背,“我知道有家酒楼的松鼠鳜鱼......” “太油腻。”尚星野硬生生挤开狐狸,“妻主劳累一天,该喝些清粥。” 墨染不动声色地站到苏苒另一侧:“东街新开了家药膳坊。” “我、我猎了野兔......”丘凌小声插话,粉色耳朵紧张地抖动着。 金溟默默从怀中掏出包桂花糕:“路过集市时买的。” 玉承乾轻哼一声,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个食盒:“苏苏爱吃的翡翠虾饺,我让厨子温着呢。” 五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玉承乾。 风箫的狐火“噗”地窜起三尺高:“谁准你叫妻主''苏苏''了?!” “在医馆都这么叫。”玉承乾得意地晃了晃尾巴,故意用筷子夹起个虾饺递到苏苒唇边,“啊——” “砰!” 尚星野一拳砸在路边的石狮子上,石块应声而裂:“找死?!” 墨染的蛇尾悄无声息地缠上玉承乾的脚踝,只要轻轻一拽就能让他当众出丑。 金溟的刀已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丘凌急得尾巴炸毛,手足无措地站在中间。 “都住手。”苏苒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指向街角的面摊,“吃那个。” —— 简陋的木桌前,七人围坐成一圈。 热腾腾的阳春面冒着白气,却无人动筷。 “妻主先吃。”风箫将最好的一碗推到苏苒面前,狐尾讨好地缠上她的凳子。 玉承乾突然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加点这个。” 他往苏苒碗里撒了些金色粉末,“雪灵芝孢子,补气血的。” 五个兽夫瞬间变了脸色。 尚星野一把扣住玉承乾的手腕:“你偷赵家的药材?!” “我自己带的!”玉承乾甩开狼爪,耳尖泛红,“御药房......我是说预存的药房存货!” 苏苒突然放下筷子:“黄蕖有问题。” 六人立刻安静下来。 墨染的蛇尾无声滑到她脚边,轻轻环住她的脚踝:“那玉佩......” “他多半是白止。”苏苒压低声音,“但白止怎么会找来这里?” 050 丘凌—暂时失败 半月之前,那个负心汉明明已经...... “未必。”丘凌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妻主,不要吓自己。” “你们在说什么?”玉承乾不解地问。 他的话音未落,街对面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几位聊得真热闹。” 黄蕖不知何时站在巷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手中把玩着那枚玉佩,唇角挂着诡异的微笑:“苏姑娘,夜深露重,要不要......借一步说话?” 夜色如墨,月光如水般倾泻在青石板路上。 苏苒刚站起身,手腕就被两只手同时扣住—— 玉承乾的指尖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肉垫触感,温暖而有力。 墨染的蛇尾则冰凉滑腻,不容抗拒地将她往后带了几步。 “不行!”玉承乾的猫耳完全竖起,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缩成一条细线,“这人来路不明。” 他压低声音,尾巴不安地甩动着,“苏苏,别去。” 墨染没有说话,但颈侧的黑色鳞片全部炸开,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的蛇尾紧紧缠在苏苒腰间,肌肉绷紧。 妻主好不容易变好的。 他不想苏苒跟他过去再被洗脑或是怎样。 总而言之就让妻主这么单独和他一起不太安全。 黄蕖站在三步开外,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诡异而修长。 他指尖的玉佩缓缓旋转,在夜色中泛着不祥的血色光晕:“苏姑娘的...家眷,管得真严啊。” 他故意在“家眷”二字上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六个男人紧绷的面容,“不如...一起用个晚膳?” —— 面摊的矮桌前,八个人挤作一团,气氛比战场还要剑拔弩张。 黄蕖慢条斯理地挑着面条,突然将一块红烧肉夹到苏苒碗里:“苏姑娘尝尝,这肉炖得极烂...” 他的筷子尖在碗沿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 “啪!” 五双筷子同时截住那块肉。 风箫的狐火“嗤”地燃起,将肉块瞬间烧成焦炭。 尚星野的狼爪拍在桌面上,震碎了半个瓷碗。 金溟的刀尖不知何时已经抵住黄蕖的手背,只需轻轻一推就能刺入骨缝。 丘凌的尾巴扫过桌面,醋瓶应声而倒,深褐色的液体在木纹间蜿蜒流淌。 墨染的蛇尾卷来一个崭新的青瓷碗,“咚”地放在苏苒面前,碗底还残留着未干的药汁——显然是他刚从医馆顺出来的。 玉承乾笑得眉眼弯弯,从自己碗里夹了片嫩绿的青菜放在苏苒的新碗中:“苏苏最近脾胃虚弱,吃素的好。” 黄蕖不以为意地收回筷子,突然倾身凑近苏苒耳畔:“你养的这些...宠物,挺护主啊?”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苏苒耳垂上,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这是北境贵族才会用的熏香。 “唰——” 墨染的蛇尾如鞭子般抽向黄蕖面门,却在距离他鼻尖三寸处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黄蕖淡淡瞥了一眼他。 “好了。”苏苒突然拍桌而起,碗筷被震得叮当作响,“我累了,回去休息。” 她的指尖在桌下悄悄做了个手势,示意抓紧离开。 —— 子时的更鼓响过三巡,医馆后院一片寂静。 墨染悄无声息地滑出窗户,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蛇身贴着墙根游走,鳞片与青石板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前方巷口,一抹白色衣角一闪而过——黄蕖的背影时隐时现,最终消失在醉仙楼的金字招牌下。 “客官几位?”店小二揉着惺忪睡眼迎上来。 墨染变回人形,黑色斗篷的兜帽遮住他大半张脸:“方才穿白衣的公子去了哪间厢房?”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天字一号...”小二的眼神倏地变得涣散,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不...天字一号今日没人...”他的瞳孔扩散又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神志。 不对劲。 墨染猛地推开小二冲上楼,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天字一号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整间厢房空无一人,只有窗棂上挂着一枚眼熟的玉佩,正是白日里黄蕖腰间那枚。 …… …… “妻主...睡了吗?” 细若蚊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苒猛地睁开眼。 透过门缝,她看见丘凌抱着枕头站在回廊下,粉色的发梢还在滴水,显然是刚沐浴过。 月光透过窗纱,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未愈的鞭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怎么了?”她拉开门,少年立刻像受惊的小兽般抖了抖耳朵。 “我...我做噩梦了...”丘凌的尾巴不安地扫着地面,在青石板上留下几道湿痕,“能不能...和妻主一起睡?”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苏苒侧身让他进来,没注意到暗处玉承乾的猫耳从墙角一闪而过。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那是她睡前点的安神香。 床榻上,丘凌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像具等待入殓的尸体。 只有那条不安分的粉色尾巴悄悄缠上苏苒的脚踝,尾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 “还疼吗?”苏苒轻触他脖颈上的鞭痕,那里的皮肤还有些发烫。 丘凌突然翻身压住她,兽瞳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妻主...” 他的呼吸灼热,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气息,“我...我可以吗?”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苏苒的衣带,指尖微微发抖。 苏苒这才反应过来“一起睡”的含义,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喵呜”一声—— 玉承乾倒挂在窗棂上,猫眼在月光下瞪得溜圆:“你们!” 他气得尾巴炸成鸡毛掸子,耳尖红得几乎透明,“深更半夜...不知羞耻!” 丘凌的豹耳瞬间贴住头皮,却固执地搂紧苏苒:“我和妻主...是正经夫妻!”他的尾巴缠得更紧了,像条柔软的锁链。 “呵!”窗棂又被推开半扇,玉承乾的猫耳从缝隙中挤进来,一张长神颜很快突破重围钻进来。 “苏苏...”他的声音在夜色若隐若现,映得半边脸阴晴不定。 “砰!” 房门突然被踹开,尚星野大步流星走进来,丝毫没注意到屋内脸色越来越差的丘凌。 051 玉承乾喜欢你 被打断的丘凌脸色越来越沉。 挤进来的尚星野和玉承乾却完全无视。 “妻主喜欢猫还是狗?”尚星野单膝跪在床沿,狼尾扫过苏苒的脚背,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他完全无视了丘凌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毛茸茸的耳朵讨好地抖动着。 玉承乾不甘示弱地挤过来,猫尾巴灵巧地卷住苏苒的手腕:“苏苏明明更喜欢猫。” 他挑衅地瞥了眼尚星野,“上次还夸我的耳朵手感好。” 苏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意味不明地看着两人,又瞥了眼角落里气得尾巴毛都炸开的丘凌,太阳穴突突直跳。 尚星野闹一闹也就罢了。 玉承乾又是为何? 苏苒想起这几日玉承乾表现出的种种。 狐疑蹙眉。 玉承乾不会喜欢自己吧? 苏苒承认自己在医术方面有独特吸引力极具魅力,但是不应该更多的是崇拜吗? 怎么玉承乾表现出来的却像是……爱慕? “我更喜欢安静。”想不明白的苏苒特意冷下语气,一把掀开被子起身,“现在,立刻,都给我出去。” 尚星野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但玉承乾眼疾手快地往她怀里塞了个暖炉:“夜里凉...” “出去!” 房门被重重甩上时,丘凌终于从被子里探出头。 粉色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豹耳委屈地贴着头皮:“妻主...” 苏苒刚要安慰他,敲门声再次响起。 墨染站在门外,黑色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当他看到床上衣衫不整的丘凌时,瞳孔猛地收缩成一条细线,手中的药包“啪”地掉在地上。 “我...我查到些事情。”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嘶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关于黄蕖。” 苏苒示意他进来,顺手给委屈巴巴的丘凌披上外衫。 墨染的目光在那截裸露的粉色腰线上停留了一瞬,喉结滚动。 “黄蕖就是白止。”他开门见山,“但不是假扮——黄蕖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墨染的蛇尾不安地扫过地面,“我们之前认识的那个''白止'',名字和身份都是假的。” 窗外的树影突然剧烈摇晃,一阵冷风灌进来,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黑暗中,墨染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他在醉仙楼见了个黑衣人,说''找到了''。” 丘凌的尾巴瞬间绷直:“他们在找妻主?” 墨染点头,鳞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怀疑跟你的特殊毛色有关。” 他看向丘凌,“那些流民背后可能另有主使。” 苏苒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玉镯——这是赵芙蓉前日所赠,说是谢礼。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现在离开太危险。”她最终说道,“赵小姐的毒还没解完,我们至少还有这层庇护。” 墨染却反驳:“毒总有解完的一天!”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况且玉承乾那个废物根本护不住你,今天你也看到了...” “墨染!”丘凌厉声打断,“注意你的言辞。” 一阵尴尬的沉默。 墨染松开手,垂下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抱歉。” 苏苒看着两个剑拔弩张的兽夫,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先出去吧,我需要想想。” 墨染和丘凌相互对视一眼。 最终谁都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起身离开。 “妻主早点休息。” 临走前,丘凌小声叮嘱。 “好。”苏苒应下。 丘凌又恋恋不舍地驻足回望。 结果下一刻,被墨染抓着袖子拉了出去。 “你做什么?” 出了苏苒的房间,门一关,丘凌那副娇弱模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墨染皱眉看着他:“丘凌,有时间不如多提升你的实力,关键时候保护好妻主。” 墨染意味不明地留下这句话后甩袖离开。 至于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够。 暗讽丘凌有时间别用来爬床,而是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丘凌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最后咬咬牙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次日清晨,苏苒早早来到赵府。 赵芙蓉正在花园赏梅,见她来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苏大夫来得真早。” “小姐的气色好多了。”苏苒假装把脉,实则观察着她指甲缝里残留的淡紫色粉末——这是只有北境雪山才生长的紫灵草痕迹。 赵芙蓉突然咳嗽起来,手帕上沾了点点血迹:“多亏了苏大夫...咳咳...那味雪灵芝...” 苏苒眼神一凝。 她从未告诉过赵芙蓉用了雪灵芝。 “小姐记错了。”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是七星莲。” 赵芙蓉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掩饰般地端起茶盏:“瞧我这记性...” “赵小姐早上的药可用了?”苏苒转移话题。 赵芙蓉点点头:“玉承乾送来的。” 说到玉承乾,赵芙蓉眉眼微抬,看向苏苒:“苏大夫可有感觉到玉承乾对你和对我不太一样?” 苏苒收拾药箱的手一顿。 “不一样吗?”她明知故问,佯装不懂。 赵芙蓉点点头:“我和玉承乾虽算不上从小一起长大,但到底一起生活了五六年,他对人什么态度我还是清楚的。” “赵小姐的意思是?” “我觉得玉承乾可能喜欢你。”赵芙蓉直言不讳。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苏苒:“苏大夫呢?喜欢玉承乾吗?” 苏苒一听,隐约感觉到赵芙蓉说这话时的语气不对。 苏苒摇头:“多谢赵小姐抬爱,但我已经有五位兽夫了。” 这个时候,苏苒特别庆幸自己能有这么多的兽夫。 “行吧。”赵芙蓉敛眸,看不出情绪。 苏苒见此找借口匆匆离开。 离开赵府时,苏苒的袖中多了把药材库的备用钥匙。 她刚转过街角,就被一股大力拽进暗巷。 “查到了。”墨染的蛇尾缠着她的腰,将她带到屋顶,“赵家最近三个月进了大批北境药材,走的是黑市渠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货单,上面赫然盖着北境商队的印章——印章边缘有个小小的凤凰标记。 “还有这个。”墨染又递来一块碎布,上面沾着淡粉色毛发,“在赵府马厩找到的。” 苏苒的心沉了下去。 赵芙蓉的目标表面看是解毒,但实际情况还是蓄意接近丘凌。 那是丘凌的毛,颜色独一无二。 “今晚行动。”她攥紧碎布,声音冷得像冰,“去药材库。” 052 反转 月色如血,将赵府库房的青砖外墙染成暗红。 苏苒贴着墙根移动,指尖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墨染的蛇尾缠在她腰间,鳞片与砖石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守卫换班还有半刻钟。”墨染的吐息喷在她耳畔,带着淡淡的草药苦味。 他变回人形,指尖在库房门锁上轻轻一划——锁芯里传来“咔哒”轻响。 库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药材气息。 苏苒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线下,成排的药柜像沉默的守卫般矗立。 她快速翻检着标注“北境”的抽屉,却只找到些普通雪莲和冰凌花。 “不对...”墨染的蛇信轻颤。 这些都不是他调查到的那批药材。 苏苒也注意到这点不同,开始四处寻找。 墨染见状,纵身跃上房梁。 他在横梁阴影处摸索片刻,突然按住一块凸起的木纹。 “找到了。” 暗门无声滑开,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苏苒的火折子差点被吹灭,火光摇曳间,她看到墙上悬挂着数十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个毛色奇特的兽人。 最角落的铁笼突然剧烈晃动,一个火红头发的少年拼命撞击栏杆。 他的鹿角断了一截,右眼覆着纱布,露出的左眼却亮得惊人。 当看清苏苒的脸时,他突然僵住,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救我……” 苏苒心头一跳。 她迅速解开铁笼锁链,少年踉跄着扑出来,手腕上深可见骨的勒痕还在渗血。 “能走吗?”苏苒撕下衣角给他包扎。 少年——阿鹿用力点头,突然指向最里间的冰柜:“那里有...他们取我的血...” 墨染已经撬开冰柜,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漂浮着不同颜色的兽毛。 标签上详细记录着采集日期和“药效”,最显眼的那排红瓶上赫然写着“火鹿血,可解百毒”。 “原来如此。”苏苒终于明白赵芙蓉为何需要特殊兽人,“她根本不是中毒,是在试药!” 阿鹿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们...他们今晚要取粉雪豹的心头血...” 他抓住苏苒的手,“有个穿白衣服的人说,月圆时的粉雪血能起死回生...” 苏苒的血液瞬间冻结。 月圆——不就是今晚? “墨染,带他们先走!”她将钥匙塞给黑蛇,自己转身就往暗门外冲。 刚踏出一步,整座库房突然亮如白昼,数十支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 赵芙蓉站在侍卫中央,素白的衣裙在火光中宛如丧服。 “苏大夫夜访我的库房,真是令人惊喜。”她轻笑,目光却落在阿鹿身上,“放下那个小鹿奴,我允许你带着你的粉雪豹离开。” 墨染的蛇尾瞬间将苏苒卷到身后,鳞片全部炸开:“做梦!” 赵芙蓉叹了口气,突然吹响骨哨。 库房地面突然裂开,十几个铁笼从地底升起—— 每个笼中都关着个粉色毛发的兽人! 他们脖颈拴着锁链,眼神空洞得像人偶。 “你以为我只要那只豹子?”赵芙蓉的笑声甜得发腻,“所有粉雪系都逃不掉。不过...” 她突然抽刀抵住其中一个笼子,“现在放人,我至少饶你性命。” 苏苒的银针已经扣在指尖。 她余光瞥见墨染悄悄将毒囊塞进阿鹿手中,少年会意地捏紧拳头。 “我选第三条路。”苏苒突然扬手,银针带着药粉射向火把。 火光“轰”地暴涨,烟雾瞬间充满库房。 墨染化作巨蟒横扫侍卫,阿鹿则趁机将毒囊砸向地面——紫 色的烟雾腾起,接触到的人立刻瘫软倒地。 混乱中,苏苒拽着阿鹿冲向侧门。 刚踏出门槛,夜空突然传来羽翼破空之声。 金溟俯冲而下,利爪抓起两人就往高空飞去。 “其他人呢?”苏苒在风中大喊。 “风箫去救丘凌了!”金溟的声音被气流撕碎,“尚星野在正门拖住守卫——小心!” 一支弩箭擦着羽翼飞过。 苏苒低头看去,赵芙蓉正举着弩箭冷笑,她身旁站着个白衣人——正是黄蕖! 他手中的玉佩泛着血光,一道金线突然射向空中,眼看就要缠住金溟的爪子。 千钧一发之际,尚星野化作巨狼从屋顶跃下,一掌拍向黄蕖面门。 白衣人轻盈后撤,玉佩却脱手飞出。 金溟趁机一个俯冲,带着苏苒二人消失在夜色中。 “去城西破庙!”阿鹿突然指向远处,“那里有...有我们的人...” 金溟降落在杂草丛生的废墟前。 苏苒刚站稳,就被个黑影扑了个满怀——是风箫! 小狐狸浑身是血,尾巴折断了一截,却还死死抱着个包袱。 “妻主...丘凌他...”风箫哽咽着展开包袱,里面是半截粉色尾巴,“玉承乾把他带走了...说要用他换...” 阿鹿突然跪倒在地:“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救我...” 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的火焰纹身,“我是北境鹿族少主,那些走私贩原本要抓的是我,粉雪豹是为了掩护我才...” 苏苒的指尖抚过那截断尾,丘凌的温度还残留在毛发间。 她突然想起少年昨夜蜷在她怀里的模样,粉色尾巴小心翼翼缠着她手腕的样子。 “玉承乾要换什么?”她声音冷静得可怕。 风箫的耳朵抖了抖:“他...他要阿鹿。” 破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众人瞬间戒备,却见玉承乾独自走来,猫耳上还沾着血迹。 他手中拎着个铁笼,里面蜷缩着昏迷的丘凌。 “苏苏。”玉承乾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把这个鹿奴交给我,你的小豹子就能平安回家。” 苏苒看着笼中伤痕累累的丘凌,他的粉色长发被血黏在脸上,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 阿鹿在她身后发抖,却挺直脊背走上前:“我跟你走,放了他们。” “不行!”苏苒一把拽回少年,“阿鹿是唯一能指证赵家罪行的证人。” 她直视玉承乾,“你明明最恨兽人买卖,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玉承乾的猫尾烦躁地甩动:“赵芙蓉答应过我,只要最后这一次...”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她手上有我弟弟的线索...”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废墟。 053 连夜奔走 苏苒突然明白了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块沾血的货单:“你弟弟是不是也有特殊毛色?” 玉承乾的瞳孔骤缩。 他一把抢过货单,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个凤凰标记:“这...这是...” “跟我合作。”苏苒上前一步,“阿鹿认识北境所有走私路线,我们能找到你妹妹。” 她指向笼中的丘凌,“而他要立即得到医治。”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玉承乾终于打开了铁笼。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丘凌,轻声道:“赵芙蓉背后是当朝三皇子...你们斗不过的。” 苏苒接过丘凌,少年在她怀中轻得像片落叶。 她看向东方渐亮的天色,一字一顿道:“斗不斗得过先试试再说。” —— 几人连夜赶路,在出镇子后苏苒与墨染金溟尚星野风箫四人汇合。 商量一番后,几人决定先朝北境靠近。 玉承乾要找他的弟弟,而这场兽人走私案背后又有三皇子。 贸然前去京城只会被动受敌。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拿到更多的证据和拉拢势力。 要想真的推动三皇子,单凭她一个小小的村女不够。 最终几人在天亮后停在一处山林中休息。 一停下,玉承乾就找了个干净地方卧倒睡觉。 而金溟和尚星野各自分工去捕猎。 金溟很快带回几条鱼回来。 苏苒见状堆起干树枝,燃起火。 篝火噼啪作响,烤鱼的香气很快在山林间弥漫。 恰好尚星野也带着兔子回来。 苏苒就地让风箫收拾好兔子架在火上。 苏苒翻动着串在树枝上的野兔,油脂滴落在火炭上,激起细小的火星。 她不时瞥向身旁草垫上的丘凌——少年仍在昏睡,粉色睫毛在火光映照下像是两片染血的蝶翼。 “妻主,盐。”风箫递来个小布包,狐尾殷勤地扫去她肩头的落叶。 小狐狸的断尾处已经敷上药膏,但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仍时不时闪过痛楚。 苏苒撒盐的动作忽然顿住。 墨染的蛇尾正悄无声息地缠上阿鹿的脚踝,黑鳞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墨染。”她警告地唤了声,“松开。” 墨染不情不愿地收回尾巴,却仍紧盯着鹿族少年:“他身上的气味不对。” 小蛇蹙眉,“有股...腐烂的甜味。” 阿鹿的鹿耳瞬间绷直。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的火焰纹身,那处皮肤正渗出淡淡的金红色液体。 “是...是他们给我打了一针药...” 少年声音发颤。 玉承乾似乎听到了声音,缓缓睁开眼。 他原本在树下假寐,此刻猫瞳却缩成一条细线:“我弟弟被抓时,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他翻身坐起,从怀中掏出半块绣着凤凰的帕子,“他在信里提到过这种药——会让人慢慢兽化失控。” 苏苒接过帕子细看。 布料边缘残留着焦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她刚要询问,远处树丛突然晃动——金溟又拎着几条肥鱼走来。 “北坡有脚印。”金溟的羽翼收起时带起一阵风,“至少二十人,带着兵器。” 尚星野蹙眉,狼耳警惕地转动:“不是官兵制式靴...有点像是猎户常用的鹿皮靴。” “如果是猎户不用在意。”苏苒说完,递给金溟一个眼神,“等下吃完金溟你再去打探一下。” 以防万一。 如果不是猎户,他们也好先跑一步。 鹿族少年不知道怎么的,浑身发抖,断角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苏苒示意墨染给他换药,自己则利落地处理起猎物。 她将鱼腹剖开,塞进野葱和山茱萸,用湿泥裹了埋进火堆。 剩下的兔肉则切成薄片,串在削尖的树枝上烤制。 “苏苏你的手艺...”玉承乾接过烤兔肉时,猫尾不自觉地摇晃,“比醉仙楼的大厨还强。” 换好药的阿鹿小口啃着鱼,突然红了眼眶:“我阿姊也会这样烤鱼...” 他的眼泪砸在火堆里,“她就是为了保护我,才被那些人...” 夜风卷着焦香掠过树梢。 苏苒往火堆里添了些松枝,状似随意地问:“你是怎么被抓的?” “被好朋友骗了。”阿鹿攥紧拳头,“他说带我去新开的鸳鸯楼去玩,结果里面全是人贩子。” 阿鹿的朋友其实不多。 也不是什么狐朋狗友。 对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到现在为止他都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害他。 想到这,阿鹿随手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烙印——那是个凤凰衔剑的图案。 “他们给我烙了这个,说我是''凤凰卫''的财产...” 玉承乾突然打翻了水囊。 他死死盯着那个烙印,脸色惨白:“不可能...这是我家的族徽!” 他拽开自己的衣领,心口处有个一模一样的印记,“每个玉氏子弟出生时都会...” 话未说完,树丛中突然射出一支冷箭,直取阿鹿咽喉! 墨染的蛇尾闪电般卷住箭杆,箭头上淬着的绿色毒液滴在落叶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小洞。 “戒备!”金溟瞬间展开羽翼升空。 尚星野化作狼形挡在苏苒面前,獠牙在日光下泛着寒意。 树丛中走出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黄蕖。 他手中的玉佩泛着诡异的紫光,照得半边脸如同鬼魅:“把鹿奴和粉红豹交出来,我可以放其他人离开。” 苏苒将昏迷的丘凌护在身后,银针已扣在指间:“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复活仪式啊。”黄蕖笑得温柔,“用九十九个特殊兽人的心头血,浇灌凤凰木...” 他的目光扫过阿鹿和丘凌,“这两个是最关键的主祭品。” 玉承乾突然暴起,猫爪直取黄蕖面门:“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黄蕖轻巧后撤,玉佩中射出的紫光将玉承乾定在原地:“令弟可是上等祭品呢。” 他指尖一勾,玉承乾颈间的玉坠骤然炸裂,“毕竟...纯白的猫族可不多见。” 苏苒趁机甩出银针。 三根淬了麻药的针呈品字形飞向黄蕖要害,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袍人挥袖挡下。 054 满水村 那人摘下兜帽,露出张与赵芙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颗泪痣。 “赵家二小姐?”苏苒认出了这张脸。 她在赵府见过画像,这位二小姐据说三年前就病逝了。 “聪明。”女子轻笑,袖中滑出把匕首,“可惜很快就要变成死人了。” 她突然扑向阿鹿,刀尖直指少年心口的火焰纹身! 千钧一发之际,本该昏迷的丘凌猛地睁开眼。 他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竖瞳,粉色长发无风自动。 一道粉白光幕突然展开,将赵二小姐的匕首反弹回去! “妻主...走...”丘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断尾处竟生出新的光尾,“我...控制不住...” 黄蕖突然狂喜:“完美觉醒!” 他掏出个金铃疯狂摇晃,“快!抓住他!” 黑袍人们一拥而上。 苏苒正要上前,却被玉承乾拽住:“别过去!那是血脉暴走!” 他的猫耳紧贴头皮,“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仿佛印证他的话,丘凌周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粉光。 距离最近的两个黑袍人瞬间被掀飞,撞在树上吐血不止。 阿鹿却反常地冲上前,一把抱住发狂的丘凌:“醒醒!别被血脉控制!”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阿鹿心口的火焰纹身亮起金光,与丘凌的粉光交融。 两种光芒交织处,浮现出模糊的凤凰虚影。 “怎么会这样...”黄蕖脸色大变,“快分开他们!” 已经晚了。 光芒中,丘凌的断角处生出晶莹的光角,阿鹿的断角则冒出火焰。 两人同时抬手,一道金粉色光柱直冲天际,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跑!”墨染卷起苏苒就往山林深处窜。 其他人紧随其后,身后传来黄蕖气急败坏的吼叫和树木倒塌的巨响。 直到奔出三里地,众人才敢回头。 远处的山岭上空,金粉光晕仍未散去,隐约组成凤凰展翅的形状。 “那是...什么?”风箫的狐耳抖个不停。 阿鹿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祖灵显圣...” 他看向苏苒,“我和丘凌...可能祖辈出自同一血脉。” “什么?”玉承乾不解皱眉。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一只豹子和一只鹿怎么可能出自同一血脉? 等等! 如果他们的母亲是来自同一血脉的话,的确很有可能…… 苏苒望向光柱方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隐隐明白为何三皇子要抓捕特殊兽人——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贩卖勾当。 而是对于一种纯粹古老力量的觊觎。 众所周知,皇室血脉天生会有神力。 而也有少部分皇室成员没能继承到这分力量。 那么要想变强,就只能换一种办法夺取这种神力。 金粉色光柱在夜空中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而这一异象,很快引发山林中的野兽暴走。 天上飞鸟猛禽盘旋啼鸣。 地上野象群奔走,豺狼虎豹争相恐后窜来。 甚至许多在林中游猎得兽人看到这一异象也纷纷赶来。 苏苒来到昏迷的丘凌身边,能感觉到少年体内有股陌生的能量在奔涌。 他的粉色长发变得近乎透明,发梢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碎的光点。 墨染跟随苏苒的动作将人扛起。 旋即朝和黄蕖相反的方向开逃。 黄蕖想要追,却被野象群拦住去路。 …… …… 不知道跑了多久。 “前面有村子!”风箫的狐耳转动,指向山谷中几点微弱的灯火。 小狐狸的断尾处又开始渗血,但他仍坚持在前面探路。 阿鹿的情况更糟。 他心口的火焰纹身像烙铁般发红,引得周身温度骤升,每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焦黑的脚印。 玉承乾不得不半扶半拖着他走,猫尾上的毛被烤焦了好几撮。 “不对劲...”金溟突然展开羽翼升空,又迅速落下,“那些灯火在移动——不是村子,是流民!” 墨染的蛇尾瞬间绷直:“是冲着光柱来的。” 他看向苏苒,黑色竖瞳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妻主,我们必须立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象鸣。 十几头野象冲破树丛,巨大的身躯在月光下如同移动的小山。 更可怕的是,每头象背上都骑着个兽人——有虎族、熊族,甚至还有罕见的犀牛族。 “是山民猎队!”尚星野的狼毛全部炸开,“他们最恨外人闯入领地。” 黄蕖的尖叫声从后方传来。 苏苒回头瞥见那个白衣男子被野象追得抱头鼠窜,玉佩发出的紫光对皮糙肉厚的巨象毫无作用。 赵二小姐更惨,她的黑袍被象鼻卷住,整个人像破布娃娃般被甩向树梢。 “趁现在!”苏苒拽起阿鹿就往反方向跑。 墨染卷起昏迷的丘凌,其他人紧随其后。 他们沿着干涸的河床狂奔,直到日光被陡峭的山崖遮挡,眼前出现个破败的村落。 说是村落,其实只有五六间茅草屋歪歪斜斜地立在山坳里。 最完整的那间屋前坐着个老婆婆,正就着月光缝补渔网。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满水村不留外人。” “婆婆!”苏苒上前行礼,从药囊取出晒干的龙眼,“我们懂些医术,可以帮村里人看病。” 老人的手顿了顿。 她眯起昏花的眼睛,目光在丘凌和阿鹿身上停留许久,突然叹了口气:“东头祠堂能睡人,别惊动村长。” 她指向最破败的那间茅屋,“那老东西最恨外乡人。” 得了应答,苏苒连忙道谢。 …… 祠堂比想象中干净,香案上还供着新鲜的山果。 苏苒刚把丘凌放在草垫上,老婆婆就拄着拐杖跟了进来。 她颤巍巍地掏出一包草药:“紫苏叶煎水,能镇魂。” 墨染警惕地拦住她:“您怎么知道他们需要...” “老身活了九十岁,什么没见过。”婆婆冷笑,露出仅剩的三颗黄牙,“二十年前也有个粉毛小子来过,带着浑身金光。” 她突然抓住阿鹿的手,“你是火鹿族的?阿烈是你什么人?” 055 村民有异 “阿烈?”阿鹿的鹿耳猛地一颤,断角处的伤口渗出淡金色血珠。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间阿鹿有些怔愣。 自从上一次他这个朋友骗他出去把他卖给人牙子之后,阿鹿就许久没再喊过阿烈。 更多时候想到这个人时,阿鹿满腔怒火无从宣泄。 况且更多时候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能活命就已经万幸,恨与不恨之间已然弱化。 意识回笼,阿鹿下意识捂住锁骨处露出的火焰纹身,声音发紧:“不...不认识。” 老婆婆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掐住阿鹿手腕,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小崽子撒谎。” 她浑浊的眼珠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火鹿族的炎心印做不得假,阿烈是你什么人?” 祠堂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墨染的悄无声息地靠近苏苒,保护她的安危。 风箫的断尾炸成绒球,毛茸茸的大尾巴的虚影在斑驳墙面上晃动。 阿鹿的嘴唇抖了抖,红色长发垂下来遮住眼睛。 最终他摇了摇头,声音细如蚊呐:“真的不认识...” “呵。”老婆婆闻声松开手,佝偻的背影在月光下像截枯木,“满水村的夜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想。” 她拄着拐杖往外走,木门吱呀作响,临走前叮嘱几人“别乱跑,外头有吃人的东西。” 木门合拢的瞬间,苏苒立刻扶住摇摇欲坠的阿鹿。 少年的掌心全是冷汗,火焰纹身周围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线。 “现在能说了?”苏苒取出银针,在他虎口穴位轻轻一扎。 阿鹿闷哼一声,金线渐渐消退。 “阿烈...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少年声音发颤,“我们从会走路就玩在一起,他爹是族里大祭司...” 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烙印,“这印记本该是我们成年后的标志,去年仪式上他却没烙印下来...” 风箫的狐耳倏地竖起:“等等!那老婆婆怎么会认识你朋友?” 小狐狸的断尾扫过地面,激起细小尘埃,“这村子离北境至少半个月路程。” 玉承乾的猫尾焦躁地拍打地面:“更关键的是,你怎么确定她说的是同一个人?” 他锋利的爪子弹出又收回,“重名的人多了去了。” 阿鹿刚要开口,窗外突然闪过几点飘忽的光亮。 墨染的身体瞬间绷直,肌肤上泛起淡淡的蛇鳞,鳞片摩擦声在寂静的祠堂内格外刺耳。 “有人。”墨染无声滑向窗边,竖瞳缩成细线,“五个...不,应该是六个火把。” 尚星野立刻化作狼形,黑色的毛发在月光下几乎透明。他龇着牙低声道:“我去探路。” “一起。”墨染褪下外袍,身体逐渐拉长变细,“你盯东我盯西。” 尚星野闻言连忙按住即将兽化的黑蛇:“当心瘴气。” 他指了指自己鼻尖,“这村子气味不对。” “好。”墨染应下,旋即看向苏苒。 苏苒朝两人微微颔首。 会意,两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 …… 墨染的鳞片贴着潮湿的泥土滑行,冰冷的触感让他能清晰感知到方圆十丈内的震动。 尚星野的狼爪落在枯叶上几乎没有声响,只有偶尔踩断的树枝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看这里。”路过一处,尚星野停下脚步用气音说道,抬手指了指右前方。 那里歪斜着棵半枯的老杉,树皮上刻着诡异的符号——,像是两条首尾相衔的蛇。 墨染兽化成黑蟒匍匐在地,闻言仰起头看过去。 他蛇信轻颤。 比起眼前的怪异图案,空气中的腥臭气息更难叫人忽略。 这种味道不是腐烂的动物尸体,而是某种陈年的、浸透了恐惧的血腥气。 他示意尚星野放慢脚步,自己则攀上树干,借着月色俯瞰附近。 不远处,六点幽蓝的火光排成扭曲的队列,正沿着干涸的河床缓慢移动。 持火把的人影比远处看起来更加诡异——他们穿着褴褛的麻衣,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色斑块,走路的姿势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最前面的老者举着面破锣,每走七步就敲一下,沙哑的嗓音唱着不成调的歌谣。 “山神睁眼咯...献上骨血咯...” 队伍中间四个看样子还算壮实一点的老头抬着竹架,上面捆着个不断挣扎的活物。 墨染的竖瞳收缩,看清那是只通体雪白的幼鹿,鹿角上缠着红绳,眼睛被黑布蒙住。 “等等...等等..”队伍末尾的老妪突然尖叫,她枯瘦的手指指向墨染藏身的杉树,“有生人气息!” 尚星野的狼毛瞬间炸开。 墨染的蛇尾卷住树干,看到所有火把同时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更可怕的是,那些“村民”的脸——在幽蓝火光映照下,他们的眼白变成了浑浊的黄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角不自然地咧到耳根。 “山神显灵啊,山神显灵啊...”老妪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她四肢着地,像蜘蛛般快速爬向杉树。 墨染猛地甩尾击断一根树枝。 枯枝落地的声响引得村民们集体转头,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尚星野已经叼起他后颈飞速撤离。 黑狼矫健地跃过灌木,直到祠堂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才停下。 “你看到了什么?”墨染变回人形,声音压得极低。 尚星野的狼耳不停抖动:“他们在准备活祭。” 他锋利的爪子在地上划出简图,“河床尽头有个山洞,洞口堆着...至少上百具兽骨。” 月光突然被云层遮蔽。 墨染的鳞片感知到细微的震动从地底传来,越来越强,越来越近—— “跑!”墨染猛地推开尚星野。 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只覆满青苔的巨手破土而出,五指张开足有磨盘大小。 指缝间黏连着腐肉和碎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巨手抓空的瞬间,远处传来破锣的闷响。 幽蓝的火光如鬼火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村民们扭曲的面容在暗夜中忽隐忽现。 056 祠堂里绝对安全 “山神饿啦...山神要吃鲜肉啦...” 老妪的嗓音忽高忽低,像钝刀刮着骨头。 她的脖子突然拉长,头颅像蛇般昂起,浑浊的黄眼珠锁定两人:“外乡人的心肝...最嫩...” 墨染再度兽化成巨型黑蟒,尚星野则伏低身体露出獠牙。 就在对峙的刹那,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声尖锐的猫叫。 “撤!”尚星野化作狼形撞开两个扑来的村民。 墨染的蛇尾扫倒一片灌木作为路障,两人借着扬尘掩护冲向祠堂。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怪叫,还有那只巨手拍打地面的闷响,震得落叶簌簌而下。 钻进祠堂破窗的瞬间,墨染最后回望了一眼—— 月光重新穿透云层,照亮了河床尽头那个山洞。 洞口处,两盏硕大的红灯缓缓亮起,像是某种巨型怪物睁开了眼睛... …… …… 约莫后半夜的时间。 苏苒透过窗纸破洞,看到几点幽蓝的火光正从村口向祠堂飘来。 持火把的人影佝偻瘦小,走路的姿势却诡异非常——膝盖不弯,像被人提着线的木偶。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苏苒刚踏出半步,就被迎面撞来的黑影扑了个满怀。 尚星野的狼耳蹭过她颈侧,带着夜露的凉意,双臂像铁箍般将她锁在怀中。 “妻主...”尚星野的声音闷在她肩头,呼出的热气透过单薄衣衫,“差点回不来了。” 墨染紧随其后闪入门内,蛇尾一甩将门板重重合上。他冷着脸扯开尚星野,自己却顺势握住苏苒的手:“外面很古怪。” 墨染的掌心冰凉,鳞片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不过祠堂暂且是安全的。” 尚星野被拽开后立刻又黏上来,这次直接把下巴搁在苏苒头顶:“那些根本不是活人!” 他故意用毛茸茸的狼尾扫过苏苒腰际,“一个个身上都臭了!” 风箫的断尾“啪”地抽在尚星野小腿上:“说正事!” 小狐狸琉璃色的眸子在昏暗祠堂里泛着冷光,“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玉承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边,猫爪掀开一角窗纸:“那些蓝火...”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竖瞳缩成细线,“在往祠堂聚拢...” 阿鹿安静地蜷缩在神龛旁。 金溟的目光在他和苏苒之间来回扫视。 此刻阿鹿这么安静有些反常…… “松开。”苏苒拍拍尚星野环在她腰间的手,尚星野反而抱得更紧。 她只好放柔声音:“先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这招立竿见影。 尚星野的耳朵抖了抖,终于松手开始比划:“河床那边有个山洞,洞口堆满兽骨。” 他的爪子在空中划出弧形,“还有只巨大的...手?从地底伸出来...” “是一场山神祭祀。”墨染打断他,蛇尾在地面画出符号,“村民应该是每七天献祭一次活兽。” 他的目光移向阿鹿,“今晚的祭品是白鹿。” 阿鹿的鹿耳猛地竖起:“白鹿是火鹿族的圣兽...” 少年声音发颤,“他们怎么敢...” 窗外突然传来破锣声,近在咫尺。 玉承乾迅速拉紧窗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透过缝隙,能看到六个幽蓝火把已经停在祠堂院外。 持火把的人影开始绕圈行走,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特定位置,枯叶被碾碎的声响如同骨骼断裂。 最诡异的是,当这些村民绕着祠堂来回转圈,似乎在寻找什么,却又不敢踏足这里半步。 “不对劲...”金溟出声,“祠堂里有什么东西克制他们。” 若不然他们也不会一直绕着祠堂不进来。 金溟锐利的目光扫过斑驳墙面,隐隐能从上面看出墙面上尚且残存的壁画痕迹。 苏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终于注意到神龛后方被烟熏黑的墙壁上,隐约可见一幅褪色的壁画。 那外形轮廓和颜色…… 有些像凤凰衔剑。 与阿鹿身上的印记几乎一模一样,特别上凤凰的眼睛处还残留着特殊颜料,此刻在火光映照下泛着与丘凌头发相同的光泽。 “是古凤凰卫的图腾。”苏苒指尖轻触墙面剥落的彩绘,珍珠母色的颜料沾在指腹,在火光下泛着与丘凌发色相同的光晕,“这祠堂恐怕是他们从前的据点。” 一直没说话的阿鹿剧烈颤抖起来,断角处渗出金色血珠:“所以阿烈他...” 少年死死攥住衣领,“是故意引我来这里?” 风箫的狐火“噼啪”爆响,照亮了壁画更多细节。 原本以为是装饰的云纹,实则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组成锁链形状缠绕着中央的凤凰。 “天快亮了。”金溟突然指向窗外。 幽蓝火把不知何时已熄灭,六个村民茫然地折返朝村子走回去。 玉承乾的猫尾焦躁地拍打地面:“先休息。” 他变回猫形跃上房梁,“我守上半夜。” 墨染盘踞在门边,黑鳞与阴影融为一体:“我和金溟守下半夜。” 尚星野刚想抗议,就被风箫挤开。 小狐狸尾巴炸成绒球,毛茸茸地裹住苏苒半边身子:“妻主睡这儿!” 他示威般瞪了眼尚星野,“我尾巴暖和!” 尚星野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 夜渐深,祠堂内只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苏苒在狐尾的包裹中半梦半醒,恍惚听见墙面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她勉强睁眼,借着残存月光看到——壁画上的凤凰正在褪色! 珍珠母色的眼珠化作光点,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人形。 “孩子...”光人的声音像隔着水波,“别去山洞...” 苏苒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动弹不得。 那光人俯身靠近,虚幻的手指轻触她眉心。 霎时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山野祭坛上锁着的巨兽、青铜面具人往血池倾倒粉色液体、还有...一个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年长女子,将两个婴儿互换…… “苏苏?”玉承乾的爪子轻轻拍在她脸上。 苏苒猛地惊醒,发现天已微亮,黑猫琥珀色的竖瞳近在咫尺,“做噩梦了?” 晨光透过破窗,给祠堂蒙上淡金色薄纱。 057 因为我要活命 晨露从破窗滴落,在苏苒手背上碎成几瓣冰凉。 她摩挲着眉心残留的灼热感,梦中婴儿啼哭的余音仍在耳畔萦绕。 那个被调换的孩子...为什么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梦里闪过很多画面,可现在苏苒回忆起来,却发现除了关于调换孩子的之外其余都变得模糊。 苏苒愣神之际,一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苏,怎么了?”玉承乾的手在苏苒面前挥了挥。 苏苒瞬时回神:“没事……” “吃点东西。”玉承乾递来串野山楂,猫尾不安地扫过她膝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昨晚发生的事太过怪异。 很显然这个村子有问题。 墨染捧着竹筒从门外滑入,衣服上被水打湿贴在肌肤上:“妻主,要喝水吗?” 他自然地挨着苏苒坐下,蛇尾状似无意地圈住她脚踝,“刚从外面打回来烧开的。” 墨染谨记苏苒说过的话。 喝生水不卫生,所以每次墨染打水回来都要把水烧开再喝。 金溟展开鹰翼挡住漏风的窗棂:“我的我们要趁早离开。”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褪色的壁画,“凤凰卫的据点不会孤立存在。” 所以这地方并不安全。 “我同意。”尚星野的狼耳警惕地转动,“那些村民天亮后说不定...” 话未说完,风箫搀扶着的丘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丘凌连忙去帮风箫顺气。 一直没说话的阿鹿猛地站起来:“北上路途遥远艰辛,风公子和丘公子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苏大夫,不如我们先暂且歇息几天,等风公子和丘公子的身体好一些再出发也不迟。” “这不太好吧。”玉承乾皱眉看着阿鹿。 昨晚的事都诡异成什么样了,他居然还有胆子说继续留下来。 玉承乾此刻巴不得立马跑路逃跑。 苏苒的视线在众人间扫过。 墨染的蛇尾收紧了些,金溟的羽翼微微收拢,连总是嬉笑的风箫都绷紧了断尾——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决定。 “先离开。”苏苒最终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银针,“去最近的镇子再给丘凌和风箫养身体也不迟……” 而留在这个满水村,众人得不到好的住处不说,就连吃饭和水换洗衣物都成问题。 更何况这地方荒山野岭,万一哪天就算没被诡异的村民杀死也会被蚊虫叮咬野兽突袭。 这种日子别说给丘凌和风箫养伤了,就像尚星野和金溟那样好的身体都得玩完。 “你怕了?”阿鹿倏地打断苏苒,声音尖锐得不似人声。 火焰纹蔓延到脖颈,像张逐渐收紧的网,“就因为昨晚?” 他踉跄后退,撞翻了供桌上的山果,“我早该知道...你们根本不在乎...” 玉承乾的猫爪瞬间弹出:“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在乎? 苏苏都够在乎的了好吧? 二话不说带上他这个累赘。 他现在反倒不乐意了挑三拣四了。 阿鹿没有回答。 最终大家以少胜多,还是同意苏苒的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苏苒简单吃了野果裹腹后,便继续朝北境出发。 一路上大家相继无言。 可在路过满水村时,走在前面的阿鹿突然停下了。 少年突然转身冲向村子,速度快得拉出残影。 尚星野刚要追,却被墨染的蛇尾拦住:“不对劲...他有问题。” 草丛中的露水浸湿了苏苒的衣摆。 她屏住呼吸,看着阿鹿冲进村东头那间最破败的草屋。 木门“砰”地撞在墙上,惊起几只乌鸦,嘎嘎叫着盘旋在上空。 “他在干什么?”风箫的狐耳不安地抖动,狐尾扫过苏苒的手背。 墨染的拉着苏苒手腕无声收紧,将苏苒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那屋子...” 他的竖瞳缩成细线,“有血腥味。” 约莫半刻钟后,草屋的门再次打开。 阿鹿和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那人不似村民那般老态龙钟,反倒保养的很好,就连身上的衣服看着也价格不菲。 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诡异的竖瞳,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黄色。 “他们在那里!”阿鹿突然指向苏苒等人藏身的草丛,声音尖锐得刺耳,“总共七个,都是你要找的。” 男子浑浊的眼珠转动,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灰黑色的毛发刺破皮肤,指甲暴涨成利爪——转眼间就化作半人高的豺狼! “跑!” 墨染的蛇尾卷起苏苒就往林子里窜。 身后传来草屋倒塌的巨响,豺狼人一爪拍断挡路的树干,腐臭的涎水滴在草叶上,瞬间灼出几个黑洞。 “分开走!”金溟展开鹰翼抓起尚星野,“溪边汇合!” 玉承乾变回猫跃上树梢,风箫则叼起丘凌的后领跟上,尾巴炸成绒球。 苏苒被墨染带着在灌木间飞速穿行,耳边全是豺狼人粗重的喘息声。 “左转!”苏苒喊道。 蛇尾甩过荆棘丛,尖锐的木刺在豺狼人脸上划出数道血痕。 那怪物吃痛怒吼,速度却丝毫不减。 前方出现条湍急的溪流,墨染毫不犹豫地扎进水中。 冰凉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苏苒憋着气,看见豺狼人在岸边焦躁地徘徊—— 它怕水! “哗啦——” 刚冒出头,一块石头就擦着苏苒的发丝砸进水里。 阿鹿站在岸边的岩石上,手中握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弓箭,火焰纹已经蔓延到下颌。 “为什么?”苏苒抹去脸上的水珠,银针在指间若隐若现。 阿鹿搭箭拉弓,鹿眼里闪着冷光:“因为我要活命。” 箭矢破空而来,被墨染的蛇尾凌空抽断。 更多的脚步声从林间传来。 豺狼人不知何时绕到了下游,正带着五六个同样畸形的村民包抄过来。 他们手中拿着锈迹斑斑的农具,眼神中全是狠戾的黑。 “跳水!”墨染拽着苏苒潜入溪流深处。 水流裹挟着两人冲向下游,箭矢和石块在头顶激起无数水花。 不知过了多久,湍流终于平缓,墨染抱着苏苒爬上一处浅滩。 058 阿鹿自尽 “其他人...”苏苒剧烈咳嗽着,发现天已过半。 溪边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水鸟在芦苇丛中扑腾。 墨染的鳞片被水流冲掉不少,露出下面翻卷的血肉。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指向对岸:“金溟的羽毛!” 一片金黄色的鹰羽卡在树枝间,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 更远处,折断的灌木形成一条明显的痕迹,通往幽暗的密林深处... 溪水浸透了苏苒的衣衫,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墨染的蛇尾缠在她腰间,带着她迅速向对岸游去。 金溟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金光,很难让人忽视。 “能撑住吗?” 朝金溟靠近的路上,苏苒低声问道,手指轻触墨染鳞片剥落后裸露的血肉。 墨染的竖瞳微微收缩,嘴角却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无事的妻主。” 他们爬上湿滑的岸石,苏苒的银针已经捏在指间。 密林深处的痕迹清晰可见—— 折断的树枝、滴落的血迹,还有几片散落的金色羽毛,在阴暗的林间格外刺眼。 “小心。”墨染突然拉住她,蛇尾绷紧如弓弦。 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苏苒拨开枝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金溟靠在一棵古树下,左翼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腹部一道狰狞的伤口正汩汩流血。 而阿鹿跪坐在他身旁,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短刀,火焰纹已经爬满了整张脸。 “苏大夫...”阿鹿抬起头,鹿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对不起...” 苏苒刚要上前,墨染的蛇尾却拦住了她。 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比豺狼人的腐臭更加令人不安。 “为什么?”苏苒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我们救了你。” 阿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火焰纹下的皮肤开始龟裂。 “他们抓了我的母亲...”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只有把你们交出去,她才能活...” 金溟虚弱地抬起头,眸中满是愤怒:“你母亲早就死了...他们怎么可能帮你...” 阿鹿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火焰纹突然迸发出诡异的红光。 “不可能!”他尖叫着,手中的刀抵上了自己的咽喉,“他说过会放了她的!” 苏苒瞳孔骤缩,银针脱手而出—— 太迟了。 鲜血喷溅在枯叶上,阿鹿的身体缓缓倒下。 他最后的目光望向村子的方向,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妻主……”金溟艰难地伸出手,指间全是血,“快走...它要来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那股熟悉的腐臭味再次弥漫在空气中,比之前更加浓烈。 墨染的蛇尾瞬间绷直,鳞片全部竖起:“躲起来!” 苏苒没有犹豫,迅速拖起金溟向一处岩石缝隙移动。 金溟的身体沉重得像块石头,腹部的伤口随着移动涌出更多鲜血。 “忍着点。”苏苒撕下自己的裙摆,用力按在他的伤口上。 金溟闷哼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岩石缝隙勉强能容纳两人。 苏苒从腰间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粉,洒在金溟的伤口上,又迅速用布条缠绕固定。 他的羽翼折断处已经肿起,苏苒四下寻找,捡起一根笔直的树枝。 “会很疼。”她事先声明,同时用力将折断的骨头复位。 金溟咬住自己的手腕,硬生生将惨叫咽了回去。 苏苒的动作又快又准,树枝固定,布条缠绕,转眼间就将伤处包扎妥当。 “墨染他——”金溟刚开口,外面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苏苒从缝隙中窥视,心脏几乎停跳。 墨染完全兽化了。 一条足有成年男子腰粗的黑蟒盘踞在林间空地上,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而对面的豺狼人也不甘示弱,獠牙滴着涎水,前爪刨地,随时准备扑击。 黑蟒率先发动攻击,蛇身如闪电般射出,獠牙直取豺狼人的咽喉。 豺狼人侧身避开,利爪在蟒身上留下三道血痕。 墨染吃痛,蛇尾却趁机缠上敌人的后腿,猛地收紧。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豺狼人发出凄厉的嚎叫,转头咬向蟒身。 墨染灵活地扭动身体,却还是被撕下一块鳞片。 鲜血喷涌而出,将地面的落叶染成暗红。 苏苒的手紧紧攥着银针,指节发白。 她知道此刻出去只会成为墨染的负担,但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血泊,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金溟虚弱地按住她的手腕:“妻主,相信他...” 就在这时,一道橘色的影子从树梢跃下,准确落在豺狼人背上。 是玉承乾! 猫族少年锋利的爪子直插豺狼人双眼。 怪物吃痛狂甩,玉承乾却像黏在它背上一般,四爪死死扣住皮毛,张口咬向它的后颈。 墨染抓住机会,蟒身再次缠上豺狼人的躯干,肌肉收缩间发出可怕的咯吱声。 豺狼人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在一声骨骼尽碎的闷响后瘫软下来。 玉承乾轻盈落地,变回人形时脸色苍白如纸。 他刚要说话,突然嗅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岩石缝隙。 “苏苏!” 苏苒扶着金溟走出藏身处,满身是血的样子让玉承乾倒吸一口冷气。 猫族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颤抖的手捧起她的脸:“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苏苒简短地回答,目光却紧盯着正在变回人形的墨染。 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尤其是腰间那道被撕开的伤痕,几乎能看到森白的肋骨。 玉承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更加难看。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三颗朱红色的药丸:“快,给他服下。” 苏苒接过药丸,认出这是极其珍贵的“九转还魂丹”,即使在皇宫大内也难得一见。 她惊讶地看向玉承乾,后者却只是催促:“快啊!” 墨染已经恢复人形,虚弱地靠在一棵树干上。 苏苒将药丸塞入他口中,手指不经意擦过他冰凉的唇。 墨染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喉结滚动,将药丸咽下。 059 洞穴养伤 “玉承乾,金溟还需要一颗。”苏苒看重伤的金溟,玉承乾已经将另一颗药丸喂给了他。 “最后一颗你留着。”玉承乾将小布袋塞进苏苒手中,“以防万一。” 苏苒刚要道谢,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声。 那声音不像豺狼人,却同样充满恶意。 “其他村民来了。”墨染强撑着站起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玉承乾变回猫形,示意苏苒骑上来:“我带你走。墨染和金溟...” “我能飞。”金溟咬牙展开受伤的翅膀,“短距离没问题。” 墨染勉强站起身,脸色仍然惨白,但眼中的光芒已经恢复了几分锐利:“走。” 他们迅速向密林深处移动。 身后,村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间或夹杂着利器劈砍灌木的声响。 苏苒伏在玉承乾背上,耳边是猫族少年急促的呼吸声。 她回头望去,透过枝叶的缝隙,隐约看到十几个举着火把的畸形身影。 他们移动的方式不像人类,更像是被什么操控的木偶,关节扭曲,步伐蹒跚。 最前方的那个人影抬起头,火光映照下,苏苒看清了她的脸——正是昨日引她们去祠堂的老婆子。 此刻她的嘴角咧到耳根,发出不似人类的尖笑:“跑吧,小老鼠们...山神大人正等着你们的贡品呢...” 玉承乾的脊背在苏苒手下起伏,橘色毛发被汗水浸湿。 他们穿过密林最茂密的区域,荆棘在猫族少年身上划出细小的血痕,他却一声不吭。 “再坚持一下。”苏苒低声道,手指陷入他颈后的软毛,“前面有块空地——” 话音未落,一支箭擦着她的耳际飞过,钉在前方的树干上。 箭尾绑着的布条燃烧着诡异的绿色火焰。 “这些人怎么会这些术法?”玉承乾转身躲开。 而在路过一颗大树时,树上的墨染的蛇尾突然卷住苏苒的腰,猛地将她从玉承乾背上拽下。 几乎同时,三支火箭钉在猫族少年刚才的位置,火焰瞬间窜起一人多高。 “分头走!”墨染稍稍推开苏苒,自己却因动作太大扯裂了腰间的伤口,鲜血顿时浸透临时包扎的布条。 苏苒银牙紧咬,从地上抓起一把枯叶揉碎,将汁液抹在银针上。 远处树影晃动,至少二十个村民正呈扇形包围过来。 他们眼中跳动着不正常的红光,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声。 “往东。”金溟突然指向一处看似无路的灌木丛,“我闻到了风箫的味道。” 玉承乾抖落毛发烧焦的部分,猫耳警惕地转动:“尚星野也在附近...他们在布置什么...” 又是一波箭雨袭来。 苏苒护住头脸,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 她顾不得擦拭,跟着金溟冲向灌木丛。 尖锐的枝条划破衣衫,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血线。 “跳!” 金溟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苏苒来不及思考,纵身跃过一道隐蔽的沟壑—— 地面骤然塌陷! 追在最前面的五六个村民惨叫着跌入深坑,被底部竖立的竹刺穿胸而过。 剩余的人慌忙刹住脚步,却被后方同伴推挤着继续向前。 “现在!” 风箫的嗓音从树顶传来。 风箫双手结印,指尖迸发出耀眼的火光。 那些插在村民身上的箭矢突然爆燃,火焰如活物般窜上他们的衣袍。 “啊——!!” 惨叫声响彻林间。 被火焰包裹的人形疯狂扭动,有的扑向同伴试图求救,反而将更多人卷入火海。 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混合着某种草药燃烧的刺鼻气味。 苏苒捂住口鼻后退,后背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尚星野的狼耳在她头顶抖动,递来一块浸湿的布巾:“蒙上脸,烟里有毒。” 风箫轻盈地落在他们身旁:“丘凌在上风口等我们,他找到了个山洞。” 玉承乾变回人形,脸上带着几道擦伤:“墨染和金溟呢?” “在这儿。” 墨染搀扶着金溟从烟雾中走出。 金溟的脸色灰败如纸,但眼神依然锐利。 他的右翼不自然地垂着,羽毛被血黏成一绺一绺。 “走。”尚星野简短地说,鼻子在空气中轻嗅,“火势要蔓延过来了。” 他们跟着丘凌留下的记号向北行进。 苏苒不时回头,看到绿色火焰已经吞噬了大半个林子,扭曲的人影在火中渐渐不再动弹。 ...... 山洞比想象中宽敞,入口被藤蔓巧妙遮掩。 丘凌已经生起一小堆火,上面架着个缺口的陶罐,正煮着散发苦味的药汤。 “妻主过来坐。”他招呼道,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些药材,“我采了些止血的……” 当他看清金溟和墨染的伤势时,眼睛蓦然瞪大了。 风箫立刻接手了药罐,用木勺搅动里面翻滚的深绿色液体。 “先处理墨染的腰伤。”苏苒跪坐在平整的石面上,展开随身携带的布包,“玉承乾,帮我按住他。” 墨染想要拒绝,但失血过多让他连蛇尾都控制不稳。 当苏苒揭开被血浸透的布条时,他闷哼一声,尖锐的指甲在石面上刮出几道白痕。 伤口比想象的更糟。 豺狼人的利爪不仅撕开了皮肉,还留下了泛着诡异绿色的腐蚀痕迹。 苏苒心头一紧,取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 “墨染,会很疼,忍一忍。”她警告道,同时将针尖刺入伤口边缘发黑的皮肉。 墨染的蛇尾猛地绷直,重重砸在地上。 玉承乾几乎按不住他,不得不变出猫爪增加力道。 苏苒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手上动作却稳如磐石。 银针挑出几丝腐肉,露出下面新鲜的血色。 “风箫,药。”她头也不抬地伸手。 风箫见状立刻递来温热的药汤。 苏苒用干净布巾蘸取,轻轻擦拭伤口。 药液接触伤处的瞬间发出“嗤嗤”声响,墨染的瞳孔缩成细线,却咬紧牙关没再出声。 “好了。”最后缠上干净的布条,苏苒的指尖不经意拂过墨染腰间完好的皮肤,感受到那里的紧绷微微松弛,“轮到金溟。” 金溟已经自己拆开了临时固定的树枝。 060 争风吃醋 翼骨断裂处肿胀发紫,羽毛根部渗出淡黄色液体。 更严重的是腹部的贯穿伤,每次呼吸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肋骨可能刺伤了肺。”丘凌担忧地说,粉红豹耳朵不安地抖动,“我的药只能止血,没法...” “有我呢。”苏苒回应。 她摸出玉承乾给的小布袋,倒出最后一颗九转还魂丹:“张嘴。” 金溟想要拒绝,但苏苒已经捏住他的下巴将药丸塞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金溟呛了一下,随即瞪大眼睛——腹部的疼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轻了。 “别动。”苏苒按住他想查看伤口的动作,“药效发挥需要时间。” 她转向风箫:“帮我煮些热水。玉承乾,找些直一点的树枝来。” 猫族少年正舔着自己爪子上墨染的血,闻言耳朵一抖:“要多直?” “比你尾巴直就行。” 玉承乾气鼓鼓地变回猫形窜出山洞,大尾巴甩出飞影。 尚星野轻笑一声,也跟着出去:“我去打点猎物。” ...... 当暮色笼罩山林时,山洞里已经飘起诱人的香气。 尚星野带回两只肥硕的野鸡,苏苒正用湿泥将它们裹成土球,埋入火堆下方的热灰中。 “妻主,要多久能好?”风箫蹲在火边,狐尾不安分地扫来扫去。 “半个时辰。”苏苒用木棍拨弄火堆,余光瞥见墨染已经靠着洞壁睡着了。 他的蛇尾无意识地圈在她脚踝周围,像道温暖的枷锁。 丘凌正在整理采来的草药,将它们分类捆成小把。 金溟的呼吸平稳许多,但脸色仍然苍白。 玉承乾变回人形凑到苏苒身边,猫耳抖动:“那个老太婆说的''山神''...” “明天再想。”尚星野打断他,狼眼在火光中泛着琥珀色,“今晚休息。” 尚星野绝不允许任何人此刻打扰他妻主的休息。 泥土包裹的野鸡开始发出“滋滋”声,油脂渗入泥壳,在表面形成细小的气泡。 香气越来越浓,连沉睡的墨染都微微睁开了眼睛。 当苏苒敲开烤硬的泥壳时,嫩滑的鸡肉随之脱骨。 没有调味料,但饥饿是最好的佐料。 众人分食着简单的晚餐,连重伤的金溟都勉强吃了几口。 “比皇宫御厨做的还香。”玉承乾舔着手指上的油渍,猫眼眯成缝。 风箫用尾巴扫他:“说得好像你吃过御膳似的。” 猫族少年突然噤声,耳朵向后贴伏。 苏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多问。 吃完饭后。 洞外,燃烧的森林渐渐只剩零星火点。 夜风裹挟着灰烬飘过洞口,又被藤蔓过滤成细碎的黑雪。 墨染的蛇尾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缠上苏苒的小腿,鳞片随着呼吸轻微开合。 “睡吧。”尚星野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我守上半夜。” 丘凌变回粉红豹形蜷在角落,风箫则靠着金溟打起瞌睡。 玉承乾变回橘猫团在苏苒另一侧,尾巴盖住鼻子。 苏苒轻轻抚过墨染的鳞片,听着洞外渐弱的火声,终于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 一夜无梦。 晨光透过藤蔓缝隙洒入山洞时,苏苒已经醒了。 墨染的蛇尾仍缠在她腿上,鳞片在光线照射下泛着乌玉般的光泽。 她小心地挪动身体,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装睡呢?”苏苒挑眉,手指轻戳墨染腰间的绷带。 墨染的睫毛颤动几下,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琥珀色竖瞳:“妻主早。” 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 绷带上渗出少许淡黄色液体,苏苒皱起眉。 她轻手轻脚地解开布条,发现伤口边缘开始愈合,但深处仍有发炎迹象。 “别动。”她按住想要起身的墨染,从药包里取出晒干的苦艾草,“会疼。” 药草碾碎敷上伤口的瞬间,墨染的蛇尾猛地收紧,又在意识到缠的是苏苒时慌忙松开。 苏苒假装没注意到他耳尖泛起的淡红,专心绑好新换的绷带。 “妻主...”金溟虚弱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金溟已经自己坐起身,正试图用老办法梳理折断的羽翼,“我的伤...好多了。” 苏苒走过去检查他的伤势。 九转还魂丹果然名不虚传,金溟腹部的贯穿伤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但翼骨的恢复需要更长时间,她不得不重新固定那些树枝夹板。 “忍着点。”她话音刚落,手下猛地一用力。 金溟浑身肌肉绷紧,手指在石地上抓出几道深痕,却硬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泄露了痛楚。 “逞强。”苏苒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换来一个倔强的瞪视,那眼神一副要你管的架势。 洞外传来窸窣声响,风箫和尚星野一前一后钻了进来。 狐族少年怀里抱着一堆野果,有几颗还带着晨露。 狼族男子则拖着一捆新鲜藤蔓,肩上还挂着两只肥硕的野兔。 “妻主你看!”风箫献宝似的捧起野果,狐尾摇成小扇子,“我找到了甜浆果!” 尚星野一把拍掉他手中某个红色果实:“这是毒蛇莓。” 狼鼻嫌弃地皱起,“你想毒死大家?” 风箫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正要反驳,玉承乾和丘凌的争吵声由远及近。 “明明是我砍的树!”猫族少年抱着一截粗木桩,橘色尾巴炸成鸡毛掸子。 粉豹形态的丘凌咬着一捆树皮绳,闻言立刻变回人形:“但挖空树干是我的主意!” 两人同时把手中的东西往苏苒面前一递,异口同声:“妻主,你看!” “苏苏,你看!” 苏苒眨了眨眼。 那截木桩中间已经被掏空,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树皮绳则被巧妙地编成了提手。 确实是个像模像样的水桶。 “不错。”她简短评价,转身去拿药碾。 玉承乾的猫耳立刻竖起来:“就这?我可是用爪子一点一点——” “我的牙齿都磨平了!”丘凌不甘示弱地露出小虎牙,“而且设计了防漏水的凹槽!” “好了好了,”风箫插到两人中间,狐尾左右摆动,“妻主忙着呢,你们——” “你闭嘴!”两人同时转向他。 061 满水村真相 苏苒揉了揉太阳穴。 尚星野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她身边,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草药汁:“妻主,安神的。” 他狼耳微微抖动,“他们太吵了。” 药汁苦得苏苒整张脸都皱起来,但确实让耳边的争吵声变得遥远了些。 她看着玉承乾和丘凌像两只幼兽般互相龇牙,突然觉得这样的早晨也不错。 至少,大家都还好好活着。 ...... …… 午后,山洞里弥漫着烤兔肉的香气。 风箫不知从哪找来一窝野鸡蛋,正小心地用树叶包了埋在火堆边。 玉承乾和丘凌做的新木桶果然好用,丘凌已经打了三趟水回来,每次都要故意在苏苒面前晃一圈。 “妻主,”墨染突然压低声音,警觉地抬起眼睛扫过洞口,“有人靠近。” 苏苒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碾。 尚星野的狼耳已经转向洞口,喉间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风箫迅速踩灭火堆,金溟则忍着痛把箭袋推到苏苒手边。 脚步声在洞外停下。 一个陌生的男声轻轻响起。 “请问...有人吗?” 遮挡在洞口处的藤蔓被拨开,露出一张满是尘土的脸。 来人穿着破烂的麻布衣,脖子上套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一对残缺的兔耳——右耳只剩半截,伤口已经结痂。 “我是从满水村逃出来的,”他颤抖着声音说,“求您...救救我弟弟...” 少年侧身,露出背上奄奄一息的小男孩。 那孩子约莫六七岁,同样戴着铁环,兔耳无力地耷拉着。 更骇人的是,他手腕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有些还在渗血。 “他们拿孩子...喂养山神...”少年哽咽道,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求求您...” 苏苒的银针已经捏在指尖。 她看向墨染,后者微微点头,视线却仍戒备地落在少年身上。 “进来。”苏苒收起银针,示意少年靠近火堆。 张南踉跄着踏入山洞,背上的小男孩轻得像片枯叶。 当他弯腰将弟弟放在干草铺上时,铁环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孩子手腕上的针眼在火光下清晰可见,许多连成一片破溃流脓。 苏苒的手指悬在那些针眼上方,没有触碰。 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多半是已经拖了许久。 特别是这孩子的左手,肿得厉害,皮肤青紫发黑,整个烂得不成样子。 多半是保不住了。 “妻主。”尚星野的狼爪按住她的肩膀,凑到苏苒身边,“我们的药不够。”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洞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金溟已经撑着坐起身,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墨染的蛇尾无声无息地圈住了苏苒的脚踝。 就连最温和的风箫也露出了尖牙。 有了先前的阿鹿,当下这几人对两人都抱有敌意,警惕非常。 “先检查伤口。”苏苒没有正面回应,俯身掀开小男孩的衣襟。 瘦弱的胸膛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淤青,最触目惊心的是心口处一个尚未结痂的圆形伤口,边缘焦黑,像是被什么灼烧过。 苏苒的指尖刚碰到那里,小男孩就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少年看出苏苒身边的这几人对他们极为警惕,于是他再度开口解释。 “我叫张南,我弟弟叫张北。” “我们两个是启国逃难过来的,原本路过满水村借宿一晚,谁料那些村民把山里的怪物当做山神供奉,转拿幼童祭祀……” “我和弟弟就是在借宿那晚被他们抓进了地窖。” “他们在里面取心头血...”张南抱着弟弟,兔眼充血,“说山神...要喝...” “从一个月前到现在地窖里的孩子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有的因为惊吓过度心裂而亡。 有的被放干了血死去。 更有甚至因为放血伤口感染高热而亡。 地窖里的尸骨都快能垒成一堵墙。 而像他和弟弟这样能侥幸存活一个月的已经算是万幸。 风箫的狐尾猛地炸开:“胡说!哪有什么山神!那些村民分明是——” “风箫。”苏苒呵止风箫,眉眼始终没离开张南的脸,“继续说,地窖里还有什么?” 张南的兔耳抖了抖,残缺的那只渗出一点血珠。 “当时地窖里都是像我弟弟这样的幼童,不过现在已经全死了……” 说到这里,张南落寞地垂下眉眼。 他松开抱着弟弟的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破布包裹的东西:“我们真的不是村民...这是启国灵岩山的青松石,我...我可以给你们...” 青松石是启国特有的宝石。 张南原本是留着日后到南方卖个好价钱给自己和弟弟生活用的。 可天不遂人愿,他和弟弟差一点就死在这吃人的荒山。 布片滑落,露出掌心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青绿色石头。 在火光映照下,石芯处隐约可见松枝状的纹路。 苏苒呼吸一滞。 她接过石头,触感冰凉,重量却比想象中轻很多。 翻转间,石芯的纹路竟似活物般微微流动。 “灵岩山...”她喃喃重复,“这石头是哪来的?” “祖传的...”张南解释,“我、我爷爷以前是采矿的...” 玉承乾突然挤到两人中间,猫爪夺过石头对着光查看:“这的确是启国的青松石。” 石头是真的。 那就证明张南所说的话是真的。 他和弟弟都是从启国逃难而来。 只是—— “启国发生什么天灾了吗?”玉承乾问。 据他所知,启国远比当下的耀国要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地理位置也比耀国好得多,天灾更不可能发生。 若不然其他列国势必会在启国天灾爆发之时趁其病要其命地攻打过去。 张南摇头:“不是天灾,是因为储君之位内斗,我父亲因此获罪。” 皇权之争势必会引起轰动,朝廷权势每日翻天覆地。 他父亲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官,只是站错了队便被满门抄斩。 他和弟弟好不容易逃出来。 却没想到会有一日在这荒山野岭差一点搭上性命。 “妻主?”风箫担忧地凑近。 “草药。”苏苒突然起身,声音异常坚决,“先给他们处理伤口吧。” 062 讨伐山神 张北的手臂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腐烂的皮肉像烂掉的果子般微微凹陷。 苏苒的银针悬在伤口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普通的办法已经没办法根治这孩子的手臂。 他手臂上的肉已经烂了大半,已经没有彻底关掉长好的可能。 如果继续留着还会牵连其他地方感染。 倒不如把腐肉剔除。 可这孩子太瘦弱了,恐怕承受不住刮骨之痛。 苏苒犹豫之际,身边站来一人。 “我来。”玉承乾突然出声,抬手接过银针。 他的指尖弹出锋利的指甲,在张北上臂几处穴位快速点刺。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张北抽搐了一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醒。 “先麻痹神经。”玉承乾的耳朵抖了抖,转向风箫,“火。” 风箫几乎是立刻捧出一团狐火。 玉承乾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刃在火焰中很快烧得通红。 他看向凑过来看热闹的尚星野:“按紧他。” 苏苒和尚星野一左一右压住张北瘦小的身体。 当赤红的刀刃贴上腐烂的皮肉时,刺鼻的白烟伴随着“嗤嗤”声腾起。 昏迷中的张北突然睁大眼睛,喉咙里迸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继续。”苏苒死死按住孩子乱蹬的双腿,声音冷静得可怕。 玉承乾的猫耳紧贴头皮,手上动作却稳如磐石。 烧红的刀刃像刮鱼鳞般一层层削去腐肉,每一下都带起更多血沫。 张南背对着众人,残缺的兔耳不停颤抖,手指在地上抓出深深的血痕。 一个时辰过去,洞内弥漫着皮肉烧焦的腥臭味。 张北早已再次昏死过去,但手臂终于露出了健康的粉红色新肉。 玉承乾的手也被烫伤了好几处,正冒着细小的水泡。 “苏苏,包扎吧。”他哑着嗓子说,猫尾无力地垂在地上。 苏苒迅速取出药粉撒在伤口上,用干净的布条缠紧。 血水浸透了她的前襟,在粗布衣衫上晕开大片暗红。 尚星野接过剩下的布条,动作笨拙却小心地帮玉承乾包扎手。 结果被玉承乾躲开。 他怪异地看了一眼尚星野。 尚星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别多想,我就想练练手。” 他开口解释,生怕被玉承乾这只臭猫误会。 看着苏苒的动作,尚星野就也很想试试给别人包扎是怎么弄的。 玉承乾闻言瞪了尚星野一眼。 一旁的生苏苒很快包扎好。 “北通镇。”苏苒说完,将青松石塞进尚星野手中,“带他去医馆,顺便把这个卖了换作药钱。” 救人就是救了。 至于张北以后怎么样能不能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活过来那就是他自己的命了。 苏苒并不想收张南任何东西。 这样好看的青松石苏苒虽然不知道到底名贵到什么程度。 但卖了换来的钱就全用在张北的医药费上吧。 至于什么祖传不祖传的。 人都要没命了,余下的都是身外之物。 “好。”尚星野应下。 就在尚星野准备独自带着张北离开时。 张南猛地转身:“我也去!我弟弟他——” “我们去找山神。”苏苒的目光扫过墨染已经结痂的伤口和金溟渐渐恢复血色的脸,“你来带路。” “可是……”张南还是不放心。 “尚星野不会害他。”苏苒打断他,指向尚星野怀中昏迷不醒的张北,“他现在这样耽搁不得,待我们处理好这里的事后会尽快下山赶过去。” “好吧。”最终张南妥协。 尚星野利落地用藤蔓编了个简易担架,将张北小心地放上去。 临走前,他狼耳突然转向张南:“如果敢骗她...” 后半句话虽然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 张南的兔耳抖了抖,没敢接话。 ...... 日头西斜时,墨染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他惊人的恢复力让苏苒再次感叹兽人的体质。 金溟虽然还不能飞行,但已经能够自如行走。 “走。”苏苒背上药篓,里面装满了临时准备的药粉和食物。 “出发去满水村。” 苏苒还是决定先去满水村印证一下张南说过的话。 如果满水村真的绑架幼童喂养山中的野兽。 那这个村子的存在就没有任何必要。 …… …… 满水村比想象中更破败。 上次全村出动后,只剩下几间摇摇欲坠的茅屋还立着。 两个佝偻的身影在废墟间翻找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时迟钝地抬起头。 “外乡人...”其中一个老太婆咧开没牙的嘴,“又来送死...” 张南的兔耳瞬间竖起:“就是他们!地窖的钥匙一直在她身上!” 老太婆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畜生跑出来了...” 她颤巍巍地摸向腰间,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山神大人会吃了你们...吃得骨头都不剩...” 金溟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掐住老太婆的脖子:“山神在哪?” “后山...洞...”老太婆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你们...都会变成祭品...” 钥匙最终落入苏苒手中,冰凉刺骨。 她看向远处笼罩在暮色中的山峦,那里隐约可见一个漆黑的洞口,像张开的巨口。 “妻主。”墨染靠近,掌心不自觉缠上她的手腕,“我先去探路。” “一起去。”苏苒握紧钥匙,药篓里的银针随着步伐轻轻碰撞,“这次,我们主动出击。” —— 抵达洞穴后。 风箫点燃了火把,跳动的火光映照出洞壁上诡异的壁画——无数小人跪拜着一个模糊的巨影,最前排的孩童被开膛破肚。 张南突然捂住嘴,指向壁画一角。 洞深处传来黏腻的水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味道,闻多了让人头晕目眩。 “闭气。”金溟压低声音,“这气味有毒。” 他们贴着洞壁缓缓前进。 火把的光亮越来越弱,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突然,走在最前的墨染猛地刹住—— 洞窟尽头,盘踞着一团巨大的黑影。 它像是由无数血肉拼接而成,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和黏糊的脓液。 最骇人的是,那些“血肉”中隐约可见孩童的四肢和面孔,有的还在微微抽搐。 063 弑神 “山神...”张南的腿一软,跪倒在地,“它吃了...所有孩子...” 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 一个熟悉的嗓音从它体内传出,赫然是阿鹿的声音: “苏大夫...救我...” 怪物的嘶吼如同千万只乌鸦同时嘶鸣,声浪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 苏苒捂住耳朵,感觉温热的液体从耳道流出——是血。 那道裂开的缝隙完全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倒钩状尖牙和数条猩红的长舌,舌面上布满吸盘般的凸起。 阿鹿的声音从怪物腹腔深处传来,时而像溺水者般含糊呜咽,时而变成尖锐的狞笑,仿佛有十几个不同的人在用他的声带说话。 “妻主,退后!”墨染紧急护着苏苒。 他身形暴涨,衣衫撕裂的声音混在怪物嚎叫中几乎听不见。 转瞬间,一条足有百年古树粗细的黑蟒盘踞在洞窟中央,每一片鳞甲都泛着淬毒兵器般的冷光。 蟒身如铁索般缠上怪物臃肿的躯体时,苏苒清晰地看到那些鳞片边缘竟生出细小的骨刺,深深扎入怪物胶质的表皮。 “嘶——”怪物表面的“血肉”突然剧烈蠕动,像被捅破的蚁巢般涌出无数半透明的细小触须。 这些触须顶端带着针尖大的口器,疯狂地扎向蟒身。 墨染发出痛苦的嘶鸣,蛇尾拍打在岩壁上震落更多碎石,却将怪物缠得更紧。 被腐蚀的鳞片冒出黄绿色烟雾,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腐肉与硫磺混合的恶臭。 “玉承乾!”苏苒高喊,三根银针已夹在指缝。 橘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 玉承乾完全兽化成半人高的山猫,皮毛炸开显得体型几乎大了一倍。 他灵巧地跃上怪物背部,利爪撕开那些跳动的血管时,黑红色脓血呈放射状喷溅,恶臭味顿时散开。 几滴脓液溅到他的前爪,立刻腐蚀出几个血洞,但山猫只是甩了甩爪子就继续攻击。 “张南,左边!”金溟虽然因伤不能飞行,但鸟类的动态视力依然精准如常。 他一把将兔族少年推向怪物左侧三丈处的钟乳石柱后方。 果然,三条长舌同时射向张南所在方向,最长的那条舌尖距离他鼻尖仅剩半尺时,一团青白色狐火突然拦截在前。 风箫不知何时爬上了洞顶倒悬的石笋。 原本拳头大的火团突然分裂成三十六朵蓝焰,如同有生命般精准落在怪物每一处伤口上。 火焰接触脓血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绿光,苏苒不得不闭眼躲避,再睁开时整个洞窟已变成幽冥鬼域—— 绿焰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洞壁上,墨染的蟒形阴影与怪物黏连的轮廓纠缠在一起,宛如上古壁画中的神魔之战。 “妻主小心!”丘凌的豹尾突然卷住苏苒的腰。 她只觉天旋地转,被扑倒时后脑勺堪堪擦过一块飞射的碎石。 那石块嵌入她方才倚靠的岩壁,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粉豹形态的丘凌挡在她身前,漂亮的皮毛被飞溅的火星烧出几个焦黑的窟窿,却仍保持着护卫的姿势。 怪物在火中疯狂扭动,表面的“血肉”像融化的蜡油般大片脱落,露出里面一团团黏连的孩童肢体。 那些青紫色的小手小脚还在抽搐,有的手指甚至保持着抓握的姿势。 苏苒胃部一阵绞痛。 “继续烧!”她嘶吼着甩出银针,针尖裹挟着内劲破空而去,正中怪物一只隐藏在血肉褶皱下的复眼。 黄褐色的脓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尚未落地就被狐火蒸腾成恶臭的雾气。 墨染抓住时机,蟒身猛地收紧到极限。 连绵不断的骨骼碎裂声如同爆豆,怪物体内传出阿鹿凄厉的惨叫,这次还混杂着其他陌生的哭嚎。 玉承乾趁机跃上怪物头顶,前爪如匕首般掏向它另一只眼睛,带出的却不是眼球,而是一大团不断蠕动的黑色物质,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风箫的狐火已经由青转白,高温使得方圆三丈内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少年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入火中,所有火团立刻聚合成车轮大的火球。 当他双手合十将火球推出时。 “轰——!” 爆炸的气浪如同实质化的墙壁压来。 苏苒被掀飞到五丈开外,落地时却被金溟牢牢接住。 她挣扎着用右臂撑起身体,看到怪物在烈焰中蜷缩成焦黑的一团,那些孩童肢体如熟透的果实般纷纷脱落,在火中化为飞舞的灰蝶。 阿鹿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化作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谢谢...” 当最后一簇火苗熄灭时,洞窟中央只剩下一堆人形的焦炭,散发着腐肉与檀香混合的诡异气味。 “结束了...”张南跪坐在地,残缺的兔耳无力地耷拉着。 他机械地抚摸着自己右耳的伤疤,那里新长出的绒毛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 墨染变回人形时,苏苒倒吸一口冷气—— 他腰间被腐蚀的伤口深可见骨,左肩还有个碗口大的血洞。 男人踉跄着走到她身边,第一句话却是颤抖着伸手抚上她耳际:“...流血了。” 他指尖的温度比平时更高,蛇类冷血的特征竟被高烧取代。 苏苒摇摇头,取出药粉为他处理伤口。 其他人也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玉承乾的右前爪血肉模糊,风箫脸色惨白如纸,丘凌的豹尾焦黑一片,金溟的翅根又渗出血来。 但好在没有人失去行动能力。 “回村。”苏苒简短地说,目光落在那把生锈的钥匙上。 …… ...... 满水村的地窖隐藏在祠堂供奉的山神像下方,入口被精心伪装成青石板。 当钥匙插入锁孔时,苏苒注意到锁眼周围有七道同心圆刻痕,最外圈还残留着暗红色的颜料。 锁舌弹开的瞬间,一股比尸体更复杂的腐臭扑面而来—— 是大量血液长期沉积特有的铁锈味混合着粪便的恶臭。 风箫当即弯腰干呕,吐出的胃液里带着血丝。 火把照亮的地窖比想象的更宽敞。 064 和尚星野汇合 墙角堆着的数十具小小骸骨呈放射状排列,最外层的还挂着腐肉,最里层已完全白骨化。 地面刻着的沟槽组成诡异的阵法,干涸的血迹显示液体最终都流向中央的玄武岩祭台。 台上五副铁环的内侧布满倒刺,其中两副还锁着半截孩童的手骨。 张南突然发疯般冲向西北角,从骨堆中拽出个褪色的布老虎。 玩偶左眼是颗褪色的琉璃珠,右眼只剩个黑窟窿。 “这是...北儿生辰时我缝的...”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手指摩挲着玩偶腹部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刺绣,“他们说...会送孩子们去富贵人家...” 苏苒的指尖微微发抖。 药箱里的银针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作为大夫,她见过无数死亡,但眼前这场景仍让她喉咙发紧。 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可能才三四岁——有具骸骨还保持着蜷缩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头骨上却有个规整的圆孔。 “烧了吧。”她转身时踩到个硬物,捡起发现是半块玉佩,上面刻着“长命百岁”。 苏苒将它放进张南掌心,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都烧了。” 风箫的狐火这次呈现出纯净的白色。 少年跪在祠堂门口,将火种按在地面时,火焰立刻如活物般顺着血槽窜向每个角落。 火舌吞没祠堂仅用了十次心跳的时间,继而蔓延到整个村落。 那几个幸存的老人在火中手舞足蹈,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你们会遭报应的!”没了牙齿的老太婆声音却异常清晰,她浑浊的眼里映着火光,宛如两盏鬼灯笼,“山神大人会从地狱爬回来!!你们不得好死!” “闭嘴。”玉承乾一爪子拍晕她时,苏苒注意到老太婆的袖口滑出个熟悉的布老虎——和张北那个正好是一对。 大火烧了一夜。 众人在村外山坡上沉默地看着,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凌晨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余烬。 苏苒走进冒着青烟的废墟,用焦黑的房梁残骸和半块磨盘做了个简易墓碑。 她想刻些什么,最终只是用银针在石面上划了道横线。 “走吧。”她拍拍衣摆,灰烬如黑雪般簌簌落下。 …… 晨光中,张南残缺的兔耳边缘泛起淡金色光晕,长出来新的绒毛。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脏兮兮的布老虎,眼神却不再涣散。 众人默默跟上苏苒的脚步。 —— 一路苏苒和玉承乾走走采采。 路上能遇到的草药只够一些简单包扎的。 不过也够处理几人身上的伤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北通镇的轮廓在地平线上渐渐清晰。 墨染的手轻轻握住苏苒的手腕,跟在她身边。 北通镇的医馆比想象中宽敞,白墙青瓦的三进院落,门楣上挂着“济世堂”的匾额。 苏苒刚踏进前院,就听见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尚星野暴躁的吼声:“说了不准下床!” “哥...?”一个虚弱但清亮的童声颤抖着响起。 张南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怀里的布老虎掉在地上。 下一秒他发疯似的冲向声源,残缺的兔耳在晨光中剧烈抖动。 苏苒快步跟上,在厢房门口看到了令人心头发烫的一幕—— 瘦得脱形的张北半挂在床沿,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右手还保持着想够茶杯的姿势。 而张南跪在床前,双臂死死搂住弟弟的腰,脸埋在对方单薄的胸膛上,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尚星野站在一旁,狼耳尴尬地转动,手里还抓着条湿毛巾。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张南语无伦次地重复,手指紧紧攥着弟弟的衣襟。 张北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病容,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笨拙地用右手拍打哥哥的后背,像大人哄孩子似的:“我没事...真的...” 苏苒注意到小男孩左臂的绷带缠得极为专业,断口处甚至做了防粘连处理。 尚星野顺着她的目光,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医馆的老头...有两下子。” “苏姐姐。”张北突然抬头,黑葡萄似的眼睛直视着她,“谢谢您救我和我哥。” 孩子的声音还很虚弱,却带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苏苒心头一软,上前检查他的伤处:“手还疼吗?” “不疼!”张北挺起胸膛,却在苏苒轻触绷带时倒抽冷气。 墨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苒身后,递上她的药箱。 墨染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衫,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苏苒会意,和张南张北简单寒暄激怒,便开始为众人检查伤势。 尚星野的皮毛被烧焦了几处,金溟的翅骨需要重新固定,风箫的指尖烧伤最严重,已经起了水泡... “我去抓药。”苏苒写下四张不同的方子,墨迹未干就往外走。 ...... 济世堂的药房弥漫着陈年草药的气息,百子柜上的标签有些已经泛黄。 苏苒正踮脚取一包当归,身后突然传来苍老的赞叹:“小姑娘配伍精妙啊。” 须发皆白的老医师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刚写的药方。 老人指着其中一处:“黄连减半,加三分柴胡...妙!既清余毒又不伤脾胃。” 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师承何处?” “家学而已。”苏苒谦虚道,将称好的药材包进桑皮纸。 老医师却不依不饶地跟着她转:“这治疗蛇毒的法子,老夫行医五十载头回见...还有这接骨手法...” 他突然压低声音,“姑娘可愿留在济世堂?老朽愿倾囊相授...” “她没空!”玉承乾不知从哪冒出来,橘色尾巴炸得像鸡毛掸子。 他一把夺过苏苒手中的药包,猫耳警惕地转动:“我们明天就走。” 老医师被这突然出现的猫耳少年吓了一跳,随即了然地笑了:“原来是契侣...” 他遗憾地摇摇头,却还是塞给苏苒一卷竹简,“老朽的《伤寒杂症论》,姑娘路上看吧。” 玉承乾气鼓鼓地拉着苏苒离开,走到回廊才小声嘀咕:“那老头看你的眼神...像黄鼠狼盯鸡!” “没有吧?”苏苒皱眉。 065 开始耍小心机 “有!”玉承乾语气坚定,拉着苏苒上楼,“苏苏你要是真的想学我可以带你去找我师父,他这种乡野村夫再厉害也不如我师父……” 玉承乾开始絮絮叨叨和苏苒说起他的师父。 苏苒也没和他争辩什么。 至于系统学习这个世界的医术? 苏苒还没想过,不过眼下看来,倒是可以试试。 既然已经穿来这个世界了,那她不如靠医术立足。 …… ...... 夜幕降临后,医馆安静下来。 苏苒泡了个热水澡,正擦着头发,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风箫的狐耳先探进来,确认屋里没别人后,少年才蹑手蹑脚地溜进来。 “妻主...”他快步来到苏苒身边,蓬松的白色尾巴讨好地蹭着苏苒的手腕,“我手指疼...” 说着伸出包扎好的爪子,眼睛湿漉漉的。 苏苒明知他是装的,还是忍不住替他检查。 风箫的指尖已经结痂,只是有些发红。 她取来药膏重新涂抹,少年趁机把脑袋靠在她肩上,狐尾悄悄环住她的腰。 “今晚我陪妻主睡好不好?”风箫在她耳边呵气,“我保证乖乖的...” 苏苒刚要回答,房门突然被敲响。 丘凌温和的声音传来:“妻主,我煮了安神茶。” 风箫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不甘心地拉住苏苒的手不想让她去。 苏苒忍笑整理好衣襟去开门,只见丘凌端着托盘站在门外,衣襟半敞露出漂亮的锁骨。 他看了眼屋内衣衫不整的风箫,了然地眨眨眼:“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呢。”风箫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抢过茶盘,“正好渴了!” 风箫仰头将安神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发出夸张的吞咽声。 他把空茶杯重重放回托盘,嘴角还挂着一滴琥珀色的茶汤,狐尾得意地摇晃着:“味道不错,就是淡了点。” 丘凌的身体瞬间绷直,捧着托盘的手指微微发抖。 那双总是温和的杏眼泛起水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给妻主熬的...” 他求助般望向苏苒,衣襟因为动作滑落,敞得更开,露出大片蜜色肌肤上未愈的伤痕。 “再给妻主倒一杯不就好了?”风箫满不在乎地摆手,狐耳却警惕地转向苏苒,生怕她责怪。 见苏苒没说话,他变本加厉地整个人贴上来,受伤的爪子搭在她膝头:“妻主~我伤口疼...” 苏苒看着风箫指尖那已经结痂的小红点,再看看丘凌胸前狰狞的鞭伤,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轻轻推开风箫,接过丘凌手中的托盘:“我最近睡得挺好,不用安神茶,不过还是谢谢。” 指尖不经意碰到丘凌的手腕,感受到不正常的体温,“你发烧了?” 丘凌的粉色豹耳朵立刻支棱起来,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光:“没、没有...” 话未说完就打了个喷嚏,鼻尖泛起红晕。 “伤口感染了?”苏苒皱眉,伸手探向他额头的温度。 风箫见状立刻挤到两人中间,狐尾“不小心”扫翻了托盘里剩下的茶点:“哎呀!妻主我头晕...” 玉承乾的声音突然从走廊传来:“需要大夫吗?” 橘色尾巴先探进门框,接着是那张带着促狭笑意的猫脸。 他倚在门框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药箱,尾巴尖悠闲地高高竖起。 风箫和丘凌的表情瞬间凝固。 风箫收起撒娇的姿态,尾巴膨大了一圈。 丘凌则默默系好衣襟,眼神阴沉得不像平日温和的他。 “来得正好。”苏苒如获大赦,起身把两人推出去,推到玉承乾身边,“帮他们检查下伤势。” 苏苒疲惫地揉揉眉心,“我累了,先休息。” 三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妻主!”风箫语气里带着委屈。 “妻主...”丘凌隐忍克制地低声呼唤苏苒。 “苏苏~”玉承乾得意洋洋。 苏苒已经利落地把他们都推出门外。 木门合拢,外间立刻传来压低声音的争吵。 “装病装到大夫面前?”玉承乾嘲讽。 “要你管!”风箫怒吼。 “把、把药给我...”丘凌弱弱的抗议。 苏苒摇摇头,吹灭蜡烛躺上床榻。 被褥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想来是细心的人提前晒过。 合上眼睛,苏苒很快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忽地听见窗棂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灵巧地跳上床,踩着苏苒的被角转了两圈,最后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团成一团——是玉承乾的猫形态。 橘色的小家伙只有巴掌大,耳朵尖还带着簇俏皮的白毛,完全看不出人形时的傲娇模样。 苏苒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正贴着她的腰侧。 半梦半醒间,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还会动。 “喵...”一声细弱的猫叫在她耳边响起。 梦境如雾气般弥漫开来。 苏苒梦见自己走在一条开满野花的小径上,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肩头。 忽然,草丛里传来窸窣声响,一只橘色的小奶猫跌跌撞撞地朝她跑来,后腿似乎受了伤,跑起来一瘸一拐的。 “好可爱...”梦中的苏苒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小奶猫没有躲闪,反而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指尖,然后——“啪叽”一声倒在她手心里,露出柔软的肚皮。 现实中的苏苒无意识地勾起嘴角。 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将怀里的毛团搂得更紧了些。 玉承乾的猫眼睁得圆圆的,在月光下泛着莹莹绿光。 他试探性地用爪子碰了碰苏苒的脸颊,见她没有醒来,胆子更大了些。 “呼噜...呼噜...”细微的振动声从他喉咙里传出。 小猫形态的玉承乾完全控制不住本能,前爪在苏苒的衣服上轻轻踩踏。 尖利的爪子早已收起,只剩下粉色的肉垫一下下按在柔软的布料上。 苏苒在梦里看到小奶猫突然扑进自己怀里,四只小爪子在她衣服上不停地揉按,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她轻笑着挠了挠小猫的下巴:“这么粘人啊?” 066 小猫 现实中的手指恰好抚上玉承乾的下颌。 玉承乾浑身一僵,随即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呆住。 他错愕地抬起头看向苏苒,见她没醒后松了一大口气。 当苏苒的指尖开始无意识地抓挠他下巴处的软毛时,一阵酥麻的快感从脊背窜上头顶。 “喵呜!”玉承乾忍不住发出短促的叫声,随即惊恐地用爪子捂住嘴。 他紧张地盯着苏苒的脸,生怕吵醒她。 好在苏苒只是翻了个身,手臂依然松松地环着他。 月光透过窗纱,在床榻上洒下一片银辉。 玉承乾慢慢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用脑袋蹭了蹭苏苒的手腕。 她的皮肤上有草药清香,混合着某种只属于她的温暖气息。 猫族的嗅觉很灵敏,这种气息让他想起阳光晒过的干草堆,安全又舒适。 梦中的场景变了。 苏苒抱着小奶猫走进一间木屋,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 她找出医药箱,仔细检查小猫受伤的后腿。 “忍一忍哦。”她用棉签蘸了药水,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小奶猫没有挣扎,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偶尔发出细弱的“咪呜”声。 现实中的玉承乾突然感觉后腿旧伤处一阵刺痛。 那是他幼时从皇宫高墙跌落留下的伤,变回猫形时偶尔还会发作。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那处毛发,却发现苏苒的手正温柔地抚过那里,就像梦中她在为小猫疗伤一样。 玉承乾的呼噜声更响了。 他把自己团成更小的一团,完全窝进苏苒的臂弯里。 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呼吸平稳而绵长。 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垂在枕边的一缕发丝。 “嗯...”苏苒在梦中看到小奶猫亲昵地蹭她的头发,不由得轻笑出声。 她挠了挠小猫的耳根,换来更加热情的蹭蹭。 这一夜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玉承乾的耳朵突然动了动——楼下传来早起的医馆学徒打扫的声音。 他恋恋不舍地从苏苒怀里钻出来,轻巧地跳下床。 在变回人形前,他最后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苏苒。 晨光中,少女的睡颜安宁美好。 玉承乾想起昨夜她无意识的抚摸,耳尖悄悄红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用爪子轻轻拨开门闩。 临走前,他还不忘用尾巴拂平床单上留下的猫毛痕迹。 走廊里静悄悄的。 玉承乾刚变回人形整理好衣袍,就撞见端着热水上楼的丘凌。 对方挑了挑眉,目光在他凌乱的衣领和苏苒的房门之间转了个来回。 “早、早啊。”玉承乾干笑着打招呼,猫尾不自然地摆动。 丘凌的视线落在他领口沾着的几根橘色猫毛上,了然地抿嘴一笑:“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玉承乾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随即又压低,“我这人不认床,而且我的房间位置最好当然睡的好...” 丘凌抿嘴不语,侧却身让他过去。 当玉承乾匆匆逃回自己房间后,丘凌来到苏苒房间,轻轻敲响苏苒的房门:“妻主,该起床了。” 屋内,苏苒正从那个关于小猫的梦中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总觉得怀里少了点什么。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毛茸茸的触感,枕边还有几根不易察觉的橘色毛发。 “奇怪...”她喃喃自语,揉了揉眼睛。 —— 晨露还未散去,苏苒已经下楼准备去看墨染和金溟的伤恢复的怎么样。 而此刻,墨染的蛇尾盘在药房角落的草席上,新生的鳞片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苏苒跪坐在他身边,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恢复得不错。”她取出药粉,小心地撒在几处仍有些发红的裂痕上。 墨染的尾巴尖无意识地缠上她的手腕,冰凉的温度让她打了个哆嗦。 “很凉吗?”墨染立刻松开她,却见苏苒主动将双手贴在他完好的鳞片上。 “有一点点。”苏苒点点头,却又笑着说,“我帮你暖暖。” 墨染的竖瞳微微扩大,整段尾巴悄悄变温了些。 金溟的伤势更麻烦些。 苏苒找到他时,对方正靠在后院的梧桐树下,受伤的翅膀无力地垂着。 苏苒发现有几根新长出的飞羽角度不对,必须立刻矫正。 “忍着点。”她捏住错位的羽根,在金溟绷紧肌肉的瞬间迅速一拧。 嘎巴一声轻响,金溟的额角渗出冷汗,却只是闷哼一声。 “好了。”苏苒用特制的树胶固定羽根,又缠上韧皮,“三天内别飞。” “好,谢谢妻主。”金溟望着苏苒脸上扬起笑意。 苏苒快速包扎完剩下的伤口,转向厢房去看张北和张南。 张北还在沉睡,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张南守在一旁,见苏苒进来立刻起身行礼,残缺的兔耳不安地抖动。 “烧退了。”苏苒检查完小男孩的伤势,递给张南一包药丸,“路上每天一粒。” 她犹豫片刻,又补充道:“如果...你们要跟我们一起走的话。” 张南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黑夜中突然被点亮的灯笼。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院子里突然响起的争执声打断。 早饭时间,医馆的学徒们聚集在厨房外的石桌旁。 苏苒走过去时,正看见风箫和丘凌为最后一碗肉粥较劲。 玉承乾用尾巴卷着碗沿,丘凌则按住他的手腕,两人僵持不下。 “妻主来了!”风箫突然喊道。 丘凌下意识回头,粥碗立刻被抢走。 玉承乾得意洋洋地舔着嘴角,却在看到苏苒空空如也的手时僵住——她还没拿到早饭。 “我、我去给妻主盛新的!”风箫跳起来就往厨房跑,差点撞翻路过的玉承乾。 玉承乾却格外安静。 他捧着粥碗坐在最边缘的位置,猫耳充血微微泛红,目光时不时飘向苏苒。 当两人的视线偶然相遇时,他立刻低头猛扒粥饭,连最讨厌的胡萝卜都乖乖吃了下去。 饭后,苏苒决定帮忙整理药房——既为答谢医馆收留,也想补充些路上要用的药材。 老医师欣然同意,派了两个小学徒协助她。 药房里弥漫着陈年的草木香。 苏苒踮脚取下一捆当归时,身后传来窸窣声响。 067 出发樱南城 药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玉承乾探头进来时,两个小学徒正为当归和党参的分类争论不休。 阳光透过窗棂在药材上投下斑驳光影,将苏苒低头称药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玉承乾目光触及到苏苒的身影微微一怔。 好美…… 虽然在第一次见到苏苏时就觉得她很漂亮,但此刻被光影笼罩下,美的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苏苏,我来帮忙。”玉承乾快步走到苏苒身旁的矮凳坐下,刻意保持着半臂距离。 猫尾却不听使唤地扫过苏苒的手背,绒毛堪堪擦过她的虎口。 苏苒手指微颤,药匙里的朱砂险些洒出。 昨夜梦境的碎片突然浮现——那只橘色小猫也是这样,用尾巴缠着她的手腕,湿漉漉的鼻尖轻蹭她的掌心。 “把三七粉递给我。”苏苒稳住声音,没敢抬头。 余光里,玉承乾的指尖在药柜前徘徊,最终准确抽出了贴着“三七”标签的陶罐。 递过来时,他的小指擦过她手背,如同一片羽毛落下又飞快撤离。 “给。”玉承乾的声音比平时低哑。 苏苒抬眼时,正撞见他飞快缩回的手和泛红的耳尖。 少年假装整理袖口,却把本就松垮的衣领扯得更开,露出一截锁骨。 只是苏苒刚看过来,玉承乾便转身逃也似地去忙其他事了。 苏苒皱眉。 这个扯开衣领露出锁骨的动作,怎么这么像昨晚丘凌做的那个? 玉承乾在学丘凌吗? 为什么? 应该只是巧合吧…… “玉公子真厉害!”小学徒的惊叹打断了苏苒的思绪,“连炮制过的天麻都认得!” 玉承乾得意地竖起尾巴,不经意间又往苏苒身边挪了半寸。 他接过学徒手中的药碾,手臂擦过苏苒的肩膀。 “这个要顺时针碾,”他示范着动作,手背若有若无地贴着苏苒的手肘,“反着碾会发苦...” 苏苒闻到他身上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混合着某种猫科动物特有的温暖气息。 这又让她想起梦里把脸埋在小猫肚皮上的触感—— 如果现在伸手揉揉玉承乾的脑袋,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发出那样舒服的呼噜声。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苏苒就猛地咬住下唇。 药碾里的天麻粉突然变得无比重要,苏苒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堆浅褐色的粉末,止住自己的思绪飘散。 “苏苏?”玉承乾的声音突然很近。 苏苒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他凑近的脸。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在暗处收缩成细线,倒映着她骤然放大的面容。 “你脸好红。”他伸手想探苏苒的额头,又在半空僵住。 昨夜被抚摸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苏苒的指尖是如何挠过他下巴最敏感的软毛,如何让他舒服得忘记伪装。 玉承乾倏地收回手,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 “这屋子里太闷了。”他猛地站起来,差点碰翻了装甘草的簸箕,“我去开窗!” 小学徒们面面相觑。 苏苒看着玉承乾同手同脚地走向窗边,连耳尖都红得发亮。 “玉公子是不是发烧了?”圆脸学徒小声问。 苏苒摩挲着药匙边缘,忽然想起昨夜梦中,她给小猫涂药时,它也是这般僵硬又期待的模样。 梦境与现实的重叠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我去看看。”她放下药匙,走向窗边那个背影。 玉承乾正用额头抵着窗框降温。 听到脚步声,他浑身一颤,尾巴下意识缠上苏苒的裙带。 “我没——”他转身时差点被自己尾巴绊倒,“我是说窗户...” 苏苒伸手扶住他。 隔着衣袖,能感觉到少年手臂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另一只手,在即将碰到那对颤抖的猫耳时骤然清醒。 “你脸色不太好。”她转而将手贴在玉承乾额头,触到一层细密的汗珠,“去休息吧。” 玉承乾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声气音。 苏苒掌心的温度让他想起昨夜——那时她是如何无意识地抚摸他,如何用指腹揉过他耳后的绒毛。 那些触碰没有任何目的,却比任何刻意的亲近都让他战栗。 “我没事。”他最终挤出这句话,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苏苒的手已经收回,但那温度还烙在皮肤上。 玉承乾盯着她转身时飞扬的发梢,突然很想像梦里那样,用舌尖舔去上面沾着的药粉。 “当归要密封。”苏苒的声音从药柜后传来,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玉承乾?” “来了!”少年如梦初醒,差点又被自己尾巴绊倒。 小学徒们憋笑的表情让他耳朵发烫,但当他站到苏苒身边,接过她递来的药罐时,这些尴尬尽数化作了胸腔里甜蜜的胀痛。 他们就这样整理到日头西斜。 玉承乾记不清自己“不小心”碰了苏苒多少次,只记得每次触碰都像偷尝蜜糖,让心底某个角落愈发贪婪。 “多谢几位。”老医师拄着拐杖进来,将个青布包袱递给苏苒,“些微薄礼,路上防身。” 包袱里整齐排列着十二颗蜡丸,每颗都用朱砂点了记号。 苏苒郑重道谢时,玉承乾注意到老医师多看了他一眼——那种了然的目光让他立刻竖起尾巴。 “走吧。”苏苒系好包袱,“该出发了。” ...... …… 暮色中,张南背着张北站在岔路口,残缺的兔耳在晚风中轻颤。 “保重。”苏苒将最后两粒九转还魂丹塞进他手中,“往南走,别回头。” 张南深深鞠躬,转身时一滴泪砸在弟弟额头上。 苏苒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直到被玉承乾的轻咳打断。 “继续厨房。”他展开地图,指尖在某处画了个圈,“今晚我们可以在樱南城落脚。” 墨染已经变回蟒形,漆黑的鳞片在落日余晖中泛着紫光。 苏苒坐上蛇背时,玉承乾变回猫形想跟上去,却被风箫的狐尾拦住。 “那不是你该坐的地方。”风箫得意地搂住苏苒的腰。 玉承乾龇了龇牙,最终跳上金溟的肩膀。 068 见怪不怪 蛇行速度比马车快得多。 当月光照亮远处城墙时,樱南花的香气已浓得如有实质。 整座城仿佛漂浮在紫蓝色的云雾里,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带着花香。 “樱南客栈”的招牌被花藤缠绕,掌柜是位鬓角簪花的中年妇人。 她拨着算盘打量这群人:“四间上房,最后一间临花阁刚刚空出来。” “七间。”尚星野的狼爪在柜台上留下划痕。 “花期哪有空房?”妇人笑着摇头,“四间都算运气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苏苒,“姑娘单独一间,其余...” 玉承乾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 花期外乡游客多,其他客栈未必会有这么多房间。 倒不如挤一挤凑合一下。 “就四间。“玉承乾迅速打断,“我和金溟挤挤。” 分房时出了点小争执。 风箫想和苏苒同住,被墨染用尾巴卷走。 丘凌提议抽签,尚星野直接拎起行囊进了指定房间。 最终玉承乾如愿以偿地分到与金溟同住——那间房恰好与苏苒的临花阁隔窗相望。 “明早有花神游街。”掌柜递来钥匙时提醒,“要是想看的话可以去街对面的酒楼,四楼以上的位置观感最好。” “好。”墨染应下。 玉承乾盯着她指甲上紫蓝色的花汁,突然想起老医师包袱里混着樱南花粉的药丸。 但当他回头想告诉苏苒时,却发现她正望着窗外纷扬的花雨出神。 月光透过花枝,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一片花瓣沾在她唇上,像抹浅淡的胭脂。 玉承乾突然很想变回猫形,跳上她膝头,用爪子拨开那片花瓣。 “走了。”金溟拎起他的后领,“再看眼珠要掉出来了。” 玉承乾甩着尾巴被拖上楼,满脑子都是苏苒站在花雨中的模样。 直到金溟锁好房门,他才发现这间房的窗户正对苏苒的窗棂,不过三臂距离。 月光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勾勒出个完美的方形。 玉承乾变回猫形,轻巧地跃上窗台。 对面,苏苒正解开束发的绸带,如瀑青丝垂落腰际。 橘色的小猫呆呆望着。 琥珀色的猫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房间的窗棂,直到再也看不到苏苒的身影,玉承乾也没挪动身子。 苏苒解开发带的画面在脑海中循环回放。 “再看眼珠要掉出来了。”金溟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颗核桃精准砸在猫尾巴上。 玉承乾炸毛跳起,落地时已变回人形。 他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袍,回到房间。 金溟双手抱臂冷眼看他。 “你休息让我妻主娶你。”金溟冷嗤。 玉承乾想的还是苏苒昨晚的拥抱和抚摸。 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金溟,随后自顾自合衣睡下。 —— 第二日一早。 玉承乾和金溟刚下楼,就听见楼下传来风箫夸张的惊叹声:“妻主今天太好看了!” 猫耳瞬间竖起。 玉承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走廊栏杆边,差点撞翻送早点的店小二。 楼下大堂里,苏苒正提着裙摆缓步下楼。 那件从未上身的白裙剪裁得体,腰间绣着若隐若现的樱南花纹,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玉承乾的爪子不受控制地弹出,在木栏杆上留下几道新鲜的抓痕。 他见过启国皇宫最华美的服饰,赏过西域进贡的夜光鲛绡,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喉咙发紧。 苏苒发间只簪了朵新摘的樱南花,却比任何珠翠都夺目。 “让让。”墨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蟒蛇哥难得换了新衣,墨青色长衫衬得肤色如玉。 他从容不迫地下楼,路过玉承乾时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大堂里的食客们在苏苒出现的一刹那早已停下筷子。 有个熊族商人打翻粥碗都浑然不觉,汤汁漫到衣襟上还直勾勾地盯着苏苒。 玉承乾一个箭步冲下楼,却在距离苏苒五步远时猛地刹住—— 一个陌生的雪豹兽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这位姑娘。”雪豹兽人雄性脸颊通红,毛茸茸的尾巴紧张地扫着地面,“我叫雪莲,家在北境云海城。” 他冰蓝色的瞳孔里盛满赤诚,“家里做矿产生意的...您还需要兽夫吗?” 大堂瞬间安静。 玉承乾的指甲全部弹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风箫比他更快,像只箭一般横在苏苒与雪豹之间:“她不需要!” “我们家不缺钱!”玉承乾一个滑步挡在苏苒另一侧,猫尾炸成蓬松的一团。 他恶狠狠瞪着雪莲脖子上挂的青金石项链——那成色确实是云海城顶级矿脉才有的珍品。 雪莲的耳朵耷拉下来,却仍不死心:“各位哥哥,我可以做小的...” 墨染的手无声无息地缠上苏苒的腰,将她往后带了半步。 “雪公子一表人才。”他微笑得恰到好处,竖瞳却冷得像冰,“可惜我家妻主已经有兽夫了...” “六个!”风箫和玉承乾异口同声喊完,又互相瞪了一眼。 言外之意——不缺你一个。 雪莲的目光扫过苏苒身边的几人。 他肩膀肉眼可见地垮下来:“是在下唐突了。” 起身时却还是塞给苏苒一张烫金名帖,“若来云海城,务必到雪家做客。” 苏苒刚要道谢,名帖就被玉承乾抢走塞回雪莲怀里。 “不必了。”小猫龇着牙,“我们不去云海城。” 风箫更直接,拽着苏苒就往餐桌走:“妻主饿了吧?我剥了核桃仁!” 苏苒被两人弄的没办法,却还是重新接过雪莲的名帖,有些尴尬的笑笑:“我会的,多谢雪公子好意。” 人走了,苏苒这才和几人落座。 早饭在诡异的气氛中开始。 墨染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锦囊,里面装着八种不同口味的果脯。 他挨个喂给苏苒尝,蛇尾在桌下若有若无地缠着她的脚踝。 “甜吗?”他轻声问,指尖擦过苏苒唇角。 玉承乾的粥碗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死死盯着墨染的手。 风箫不甘示弱,直接变回狐形跳上苏苒的膝盖,用脑袋拱她拿筷子的手。 “我也要喂!”狐族少年拖长音调撒娇,引得邻桌客人纷纷侧目。 这种一大家子争宠的画面其实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但玉面狐狸实属罕见。 069 太女亲临 丘凌默默盛了碗百合粥推到苏苒面前,尚星野则负责用眼神威慑所有投来好奇目光的路人。 金溟虽然没说话,但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苏苒。 “好了。”苏苒放下筷子,耳根发烫,“去看花神游街吧。” ...... 酒楼四楼的包厢正对主街,雕花窗棂全部敞开。 苏苒凭栏远望时,还能听见楼下和临近包厢的议论声。 “听说今年的花神是雪家大小姐。” 邻包厢的谈话声飘来,“特意从云海城请来的...” “雪家不是一向不喜热闹欢腾的地方吗?” “听说是当朝太女来了樱南,所以雪家大小姐才来游神的……” “太女怎么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 “我听说的啊,只是听说,不一定真,据说当今圣上得了怪病,宫中御医束手无策,这才让太女铤而走险……” 震天的锣鼓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苏苒并未在意隔壁包厢人谈论的话题。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玉承乾却微微皱紧了眉头。 游街队伍从长街尽头缓缓而来,十二人抬的鎏金步辇上,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女正撒下漫天花雨。 她发间别着朵冰晶般的奇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雪晶花!”有路人惊呼,“只有云海城万丈冰崖才生长的神物!” 随着这声音落地,忽地自头顶飘下来几片不一样颜色的花瓣。 满天飘落的雪晶花瓣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苏苒伸手接住一片,触感冰凉,质地绵软。 楼下人群的惊叹声还未停歇,变故陡生。 “抢啊!雪晶花能治百病!”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秩序井然的街道瞬间乱作一团。 数十个衣着普通的人冲进游神队伍,疯狂争抢飘落的花瓣。 “墨染快去帮忙!”苏苒惊呼。 鎏金步辇在推搡中剧烈摇晃,戴着银面具的花神身形不稳,眼看就要跌落。 墨染的蛇尾刚扬起,一道白影已闪电般掠过。 雪豹形态的雪莲纵身跃起,稳稳接住下坠的姐姐,后腿在栏杆上一蹬,矫健地跳进了苏苒所在的包厢。 “抱歉唐突了。”雪莲变回人形,怀里还抱着惊魂未定的花神。 他冰蓝色的眼眸满是歉意,毛茸茸的耳朵不安地抖动着。 苏苒这才看清花神的模样。 银面具下是一张与雪莲七分相似的脸,只是轮廓更为柔和。 雪灵摘下歪掉的面具,露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多谢诸位收留。” 墨染不动声色地挡在苏苒身前,尚星野默契地站到另一侧。 风箫警惕地看着两人。 金溟和丘凌则死死盯着这对不速之客。 玉承乾眯起猫眼,目光在雪灵与苏苒之间来回扫视。 “这是我姐姐雪灵。”雪莲挠挠头,尾巴不自觉地搭上雪灵的手腕,“姐,这就是我早上跟你说的...” “苏姑娘。”雪灵微微颔首,发间的雪晶花随着动作轻颤。 她声音清冷,却莫名让人感到亲切,“舍弟鲁莽,见谅。” 苏苒摆摆手:“楼下怎么回事?” 她指向混乱的街道,“那些人为什么抢花瓣?” 雪灵轻抚发间花朵:“雪晶花十年一开,花瓣入药可治百病,传言虽夸张了一些,但也属实。”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人会疯了一般去抢。 “这么珍贵?那怎么这么多……”金溟狐疑出声。 “原本设定好的只撒樱南花,谁知道这又是谁搞的鬼,故意破坏花神游街。”雪莲不满嘟囔。 “破坏花神游街?”苏苒困惑。 听客栈的掌柜说一年一次,所以这应当算不上太重要的仪式。 那为什么要破坏花神游街? 苏苒忽地想起游街前隔壁包厢人的话。 太女亲临樱南城,所以才有人故意搞破坏? “嗯,今年游街意义和往年不……”雪灵淡淡回应。 话未说完,包厢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身着雪家服饰的侍卫单膝跪地:“大小姐,太女殿下到了!” 雪莲的耳朵瞬间竖起。 雪灵却神色如常,只将一朵完整的雪晶花放在桌上:“今日多谢苏姑娘。这花赠予苏姑娘,他日来云海城,可持此花到雪家做客。” 她转身离开时,雪莲拿出一张烫金请柬递过来。 玉承乾眼疾手快地抢在苏苒前面接过来,却被上面的内容惊得猫耳直立——“诚邀苏苒姑娘参加太女赏花宴”。 “等等!”玉承乾刚想追问清楚,却只看到雪家姐弟远去的背影。 他攥着请柬回到苏苒身边,有些局促:“苏苏,我...” 他好像不应该替苏苒接这个请帖。 “看!”风箫的声音打断,他指向楼下。 街道尽头,一队仪仗缓缓而来。 有官兵开道,混乱很快平息下来。 十六名白衣侍女手持花灯开道,中央的轿辇垂着轻纱,隐约可见里面端坐着个华服女子。 “是太女!”邻包厢有人惊呼。 苏苒好奇地探头,却被墨染攥住衣袖轻轻拉回:“人多危险。”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我就看一眼。”苏苒好奇地向下看。 她还没看过太女长什么样子呢。 玉承乾趁机挤到苏苒身边,猫耳蹭过她脸颊:“苏苏,我们回客栈吧?” 他抖了抖手中的请柬,“雪家送了赏花宴的帖子...” “赏花宴?”风箫的狐耳竖起,“什么时候?” “明日午时。”玉承乾不情不愿地念出请柬内容,尾巴缠上苏苒的手腕,“苏苏若不想去,我可以帮你回绝。” 墨染接过请柬细看:“雪家是北境望族,这场宴会...” 他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整齐的跪拜声。 太女仪仗停在了酒楼门前。 “糟了……”玉承乾闻言无声呢喃。 他看了眼苏苒,又看了看包厢外。 只期望太女不要上来。 “我们顺道看一眼太女再回去吧?”苏苒提议。 她真的很好奇这个世界的太女长什么样子。 “苏苏,我……” 玉承乾非常抗拒这个提议。 可他又找不到借口说自己不回去。 070 面熟 玉承乾的猫耳不安地抖动着,尾巴紧紧缠住苏苒的手腕不放。 “苏苏,我突然想起客栈里还缺些东西,不如你们先去看,我去集市上买些必需品就回来。” 苏苒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东西这么急?不能等回去的时候一起买吗?” “是...是猫薄荷。”玉承乾急中生智,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我最近睡眠不好,听说这个有帮助。” 墨染的金色蛇瞳微微眯起,显然对这个蹩脚借口心存怀疑。 但没等他开口,风箫已经一把揽过苏苒的肩膀:“那我们先去,他自己给自己看病去吧!” 金溟和尚星野对视一眼,默契地站到苏苒两侧。 丘凌默默跟上。 玉承乾松了口气,迅速消失在楼梯转角。 苏苒总觉得他今天举止怪异,但楼下传来的喧闹声很快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走吧,去看看太女长什么样。”苏苒兴致勃勃地拉着墨染的手往下走。 酒楼大堂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五个高大的兽夫护着苏苒挤到前排,正好看见十六名白衣侍女分列两侧,中间的轿辇纱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起。 太女缓步而出。 她身着月白色锦袍,衣摆绣着淡金色的云纹,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通身气度清贵不凡。 当她抬头的瞬间,苏苒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苏苒下意识抓住墨染的手臂,“她的眼睛...” 太女的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质感,眼尾微微上扬的形状与苏苒如出一辙。 不仅是苏苒自己发现了这点,她身边的五个兽夫也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风箫突然捧住苏苒的脸转向自己,狐狸耳朵警觉地竖起:“苒苒,你和这位太女殿下...”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苏苒的眼角,“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妻主,你不会是……”丘凌后半句话只做了个口型。 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金溟皱眉:“只是巧合吧?妻主原来生活在村子里,怎么可能和皇室有关系?” “但这也太像了。”尚星野压低声音,狼耳警惕地转动着,“除了瞳色深浅略有不同,眼型和脸型几乎一模一样。” 墨染的蛇尾无声地缠上苏苒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先离开这里。太多人在看我们了。” 确实,周围已经有好奇的目光在太女和苏苒之间来回扫视。 丘凌敏锐地注意到太女身边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盯着苏苒看,立刻侧身挡住那道视线:“回去再说。” 风箫却还在兴致勃勃地比较:“不过还是我们小苒儿的眼睛更漂亮,因为...” 他凑到苏苒身边,唇边荡开笑意,“因为妻主的眼睛里只有我。” “风!箫!”金溟和尚星野同时出手,一个拽他耳朵一个推他后背。 风箫夸张地叫着往前踉跄几步,正好为众人开出一条路来。 苏苒被他们逗笑,但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恰好与正在上楼的太女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太女的表情明显凝固了,手中的丝帕无声飘落。 “殿下?”身旁的侍女轻声提醒。 太女很快恢复常态,拾起帕子继续前行,但苏苒分明看到她临转身前又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回客栈的路上,苏苒一直心不在焉。 墨染察觉到她的不安,尾巴尖轻轻蹭着她的手腕:“别多想,天下相似之人很多。” “可是...”苏苒咬着下唇,“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太女突然来樱南,雪家姐弟出现,现在又...” 风箫突然从后面扑上来抱住她:“哎呀,说不定是咱们的妻主其实是流落民间的公主呢!” 他嬉皮笑脸地说着,却被金溟一个肘击打断。 “别胡说。”金溟严肃道,“皇室血脉岂容混淆?这种话传出去会给苏苏惹麻烦。” 尚星野的狼耳突然竖起:“有人跟着我们。”他压低声音,身体微微绷紧,“从酒楼出来就一直在了。” 丘凌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借着整理包袱的动作观察后方:“两个穿灰衣的,像是太女侍卫的打扮。” 墨染将苏苒护在身侧:“分开走。风箫、金溟带苏苏走小巷,尚星野和丘凌跟我引开他们。” 五人配合默契,很快在街角分散。 苏苒被金溟半搂着转入一条窄巷,风箫在前方探路。 她心跳如鼓,既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也因为那个挥之不去的疑问——为什么太女会和她长得那么像? —— 与此同时,玉承乾正蹲在一家药铺门口,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晒干的草药。 老板热情地推荐着各种猫薄荷品种,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小哥是要安神的还是助兴的?”老板挤眉弄眼地问。 玉承乾的猫耳猛地竖起:“我、我只是...” 他的辩解被巷子深处的一个黑影打断。 那人全身裹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正对他做了个隐秘的手势。 玉承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匆匆丢下几枚铜钱抓起一包猫薄荷,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巷尾。 转入无人的角落后,他立刻被一股大力拽进暗处。 “玉公子,好久不见。”斗篷人声音沙哑,“女皇病重,朝堂动荡,您师父忙的焦头烂额,你到好。” 玉承乾蹙眉:“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你以为我爱管?” “你师父说最多再撑三个月。”斗篷人语气陡然软和下来,他递过一个密封的竹筒,“这是丞相大人的亲笔信。您若再不回去,恐怕你师父晚年不保……” 玉承乾的猫尾炸毛,尖牙不自觉地露出:“怎么可能!” “怎么没可能,江山易主,动荡在所难免。”斗篷人冷笑,“您若真想报你师父的恩,就快些回去。”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玉承乾头上。 他这辈子对不起得人就只有他的老师。 “给我三天。”玉承乾深吸一口气,“三天后我会启程回京。但你们必须保证一件事。” 071 离开 “给我三天。”玉承乾深吸一口气,“三天后我会启程回京,但你们必须保证苏苒的安全。” 斗篷人躬身行礼:“如您所愿玉公子,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雪家的赏花宴您最好别让她参加。” 玉承乾闻言微微皱眉。 他隐隐猜到什么。 不过却没问出口。 玉承乾回到客栈时,苏苒正被五个兽夫围在中间讨论今天的奇遇。 见他进门,风箫立刻调侃道:“哟,小猫咪回来啦?” 苏苒却注意到玉承乾脸色不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玉承乾勉强笑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路过首饰铺看到的,觉得很适合苏苏。” 盒子里是一对琥珀色的玉兰花耳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苏苒惊喜地接过,却没发现一旁的风箫默默翻了个白眼。 “我帮你戴上。”玉承乾轻声说。 当他靠近时,苏苒闻到他身上有一丝陌生的熏香气味,像是高档香料店里才有的那种。 苏苒略微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玉承乾,对方朝她浅浅一笑,脸色有些苍白。 最终苏苒没问什么。 —— 夜深人静时,墨染悄无声息地滑入玉承乾的房间。 金溟并不在。 月光下,他看到“猫少年”正对着一枚玉佩发呆。 那玉佩上清晰刻着皇家徽记。 “你到底是谁?”墨染的蛇瞳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玉承乾没有回头:“一个就要失去重要之人的可怜虫罢了。” 他苦笑着收起玉佩,“墨染,答应我一件事。” “说。”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玉承乾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请保护好苏苏,尤其要小心雪家的赏花宴。” 墨染的尾巴危险地竖起:“你知道什么?” 玉承乾望向窗外的月亮:“知道为什么苏苏会和太女长得像吗?因为...”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玉承乾?”苏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睡了吗?我煮了安神茶...” 玉承乾迅速抹了把脸,换上平常的笑容去开门。 墨染则无声地隐入阴影中,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 当苏苒端着茶走进来时,她注意到地上有一片未烧尽的纸屑,上面隐约可见“皇女”两个字。但还没等她细看,玉承乾就故意打翻了茶杯,慌忙擦拭时把那纸屑碾得粉碎。 “对不起苏苏,我太不小心了。”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猫耳可怜巴巴地耷拉着。 “没事,我煮了很多,你可以去楼下自己盛。”苏苒总觉得今晚每个人都怪怪的,但她实在太累了,没多余心思思考。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明天还要准备赏花宴的行头,还是先休息吧。 苏苒这样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转身时,玉承乾望着她背影的眼神有多么悲伤。 目送着苏苒的身影远去,墨染这才又重新出来。 他双手抱臂,冷眼盯着玉承乾。 “继续你刚刚没说完的话。”墨染语气不善,有些急躁。 玉承乾讪笑:“苏苏和太女长得像是因为她可能是皇家血脉。” 至于是皇室哪个分支的就不一定了。 墨染紧锁的眉头在听到玉承乾的这句话皱的更紧了。 “你的意思是说……苒苒可能是公主?” “不,当朝圣上只有一女。”玉承乾否认。 但圣上却有众多兄弟姊妹。 其中当属苏诺这个妹妹和圣上生的最像。 而这位临阳王又是个多情主,有很多子女,所以玉承乾怀疑苏苒与太女和圣上临阳王生的如此像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皇室血脉。 墨染的金色竖瞳在月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他盯着玉承乾手中那枚刻有皇家徽记的玉佩,蛇尾不自觉地在地板上摩擦出沙沙声响。 “你是说,苏苏有可能是那几位亲王的血脉?”墨染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尾音。 玉承乾的猫耳抖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边缘:“亲王当中属临阳王风流成性,民间私生子女不知凡几,苏苏的眼睛与太女如此相似,这绝非巧合。” 窗外一阵风吹过,掀起了玉承乾未束起的几缕银发。 “你究竟是谁?”墨染盯着玉承乾的身影质问,“一个普通猫族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皇室秘辛。” 玉承乾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 令牌通体漆黑,只在中央刻着一个古朴的“医”字。 “我师父是当年被称为神医的凌霄大师,我从小在宫中长大,知道些皇室秘闻并不奇怪。” 墨染的瞳孔微微扩大。 凌霄——当年游历四方的药谷神医,后被朝廷收录,难怪玉承乾能知道这么多。 他没再继续死盯着玉承乾,但语气却更加冰冷:“所以你来苏苏身边是有目的的?” “一开始是。”玉承乾坦然承认,猫尾却紧张地缠上了自己的小腿,“她长的像临阳王,当时赵芙蓉又说她医术厉害,我便以为她是临阳王和我师父的私生子...” 毕竟临阳王风流,他师父又生的端正俊俏。 那亲王又喜欢跟长的好看的生孩子,所以玉承乾自然而然就这么想了。 可接触后他才发现他错过他师父了。 玉承乾的声音低了下去,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现在我只想保护她。”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时分。 “你要走了?”墨染突然问道。 玉承乾点点头,从床下拖出一个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师父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他顿了顿,“三天后雪家的赏花宴,你们一定要小心,我怀疑太女会试探苏苏...” 他的话被楼下突然响起的笑声打断。 是风箫那标志性的、带着狐族特有媚意的笑声,接着是苏苒被逗乐的清脆回应。 玉承乾的猫耳转向声源方向,眼中流露出不舍。 墨染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给我一个能找到你的方式。” 犹豫片刻,玉承乾解下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铜钱递给墨染:“需要时,对着月光转动它,我会知道。” 墨染将铜钱收好,无声地走向门口。 072 月隐于云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系紧包袱的玉承乾:“你告诉我的这些话最好是真的。” 墨染语气中略带着一丝威胁。 玉承乾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枚与送给苏苒相似的琥珀耳坠放进了包袱最里层。 —— 苏苒的房间里飘着淡淡的檀香。 她推开门时,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叫出声—— 她的床榻上斜倚着一个金发男子,半透明的白色纱衣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金溟?”苏苒捂住嘴,生怕惊动隔壁的其他人,“你怎么在我床上?” 金溟闻言缓缓转过头侧身,他慢条斯理地用手撩开衣襟,露出更多蜜色的肌肤:“妻主忙碌一天,做兽夫的自然要...尽些本分。” 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带着刻意为之的沙哑。 苏苒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虽然与这几个兽夫相处日久,但如此直白的邀约还是第一次。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金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掀开被子下床——苏苒这才发现他只穿了那件薄得几乎透明的纱衣,下身什么也没穿。 “等、等等!”苏苒慌忙转身,却被金溟一把拉住手腕。 金溟的手掌温暖而粗糙,常年握刀留下的茧子摩擦着她细腻的皮肤。 他没有强行拉她,只是轻轻一带,苏苒就跌进了他怀里。 “妻主讨厌我吗?”金溟将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苏苒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以及透过薄纱传来的体温。 她摇摇头,声音细如蚊蚋:“不是...只是...” 金溟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单膝跪地:“是我唐突了。” 他的金发垂下来遮住了表情,“若妻主不愿,我这就离开。”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苏苒心里一软。 她伸手想扶他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他裸露的肩膀。 金溟猛地抬头,眼中的渴望让苏苒心跳漏了一拍。 “我...我只是觉得太快了。”苏苒小声解释,“不是不喜欢你...” 金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站起身,动作却比之前轻柔许多:“那妻主允许我留下吗?只是暖床,我保证。” 他刻意放低了姿态,连平日里总是桀骜的眉眼都讨好地低垂下来。 苏苒忍不住笑了,轻轻点了点头。 金溟欢呼一声,打横抱起苏苒走向床榻。 他的动作看似粗鲁实则小心翼翼,将苏苒放在床上时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等等,”苏苒突然想起什么,“其他人...” 金溟狡黠地眨眨眼:“墨染去找玉承乾了,风箫被尚星野拉去喝酒,丘凌在厨房给你熬明早的粥。” 他的手指轻轻解开苏苒衣领的第一颗盘扣,“今夜只有我。”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解一颗扣子就停下来观察苏苒的反应。 当解到第三颗时,苏苒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金溟立刻停下,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妻主?” 苏苒深吸一口气,主动仰头吻上了他的唇角。 这个生涩的举动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金溟喉间发出一声低喘,瞬间反客为主。 他的吻技远比苏苒想象的娴熟,舌尖轻扫过她的唇缝,在得到许可后长驱直入。 苏苒被吻得晕头转向,不知不觉间已被压在了床榻上。 “可以吗?”金溟撑起身子,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他的额角已经渗出细汗,显然在极力克制。 苏苒红着脸点头,下一秒就被他含住了耳垂。 金溟的犬齿轻轻磨蹭着那处软肉,同时一只手灵活地解开了她剩余的衣扣。 当微凉的手指触到腰际时,苏苒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金溟立刻停下,转而亲吻她的眉心:“别怕,我会很温柔。” 他的承诺并非虚言。 接下来的每个动作都极尽耐心,时而用唇舌取悦,时而用指尖撩拨,直到苏苒的身子化成一滩春水。 窗外有月,月隐于云。 云遮盖住月亮,起先云朵飞行的节奏很慢,但随着逐渐适应,风将云推的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终于从云中出现。 屋内,金溟将苏苒搂在怀里,细密地亲吻她汗湿的额头。 “疼吗?”他轻声问,手指梳理着苏苒散乱的长发。 苏苒摇摇头,困倦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金溟满足地叹息一声,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相贴的身体。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床上时,苏苒是被腰间的酸痛唤醒的。 她刚一动弹,就感到一条结实的手臂横在腰间。 “早,妻主。”金溟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他撑着头侧卧,金发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蜂蜜。 苏苒想起昨夜的疯狂,脸上又烧了起来。 金溟低笑着凑过来想亲她,却被门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 “苒苒?”是墨染的声音,“你醒了吗?玉承乾在楼下等你。” 金溟不爽地啧了一声,但还是迅速起身穿衣。 他帮苏苒系好衣带时,趁机又偷亲了苏苒的脊背:“今晚我还能来吗?” 苏苒红着脸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整理好仪容才去开门。 墨染站在门外,蛇瞳在看到金溟时微微眯起,但什么也没说。 “玉承乾怎么了?”苏苒一边下楼一边问。 墨染沉默了片刻:“他要走了。” 苏苒脚步一顿,随即加快步伐冲向楼下。 大堂里,玉承乾已经收拾好行装,正和丘凌低声说着什么。 见苏苒下来,他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昨夜那个忧心忡忡的人不是他。 “苏苏!”玉承乾小跑过来,猫耳欢快地抖动着,“师父急召我回去,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苏苒注意到他虽然笑着,但眼圈有些发红。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猫耳:“多久回来?” “很快!”玉承乾信誓旦旦,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师父那边的事一处理完我就回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这个先暂时交给你保存。” 布袋里装着几颗晒干的猫薄荷和一枚小巧的银铃。 073 白衣公子 苏苒刚想问他还去北境吗,便被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打断。 一个身着黑衣的剑客站在门口,对玉承乾点了点头。 玉承乾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匆匆抱了苏苒一下,又对墨染使了个眼色,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苏苒追到门口时,只看到一骑绝尘的背影。 不知为何,她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玉承乾这一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改变了。 “别担心。”墨染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抬手轻轻环住她的腰,“他会回来的。” 苏苒点点头,攥紧了手中的银铃。 远处,雪家的侍女正朝客栈走来,手中捧着的正是今日赏花宴要穿的礼服。 雪家侍女恭敬地将锦盒递到苏苒手中,盒中礼服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我家主人特意嘱咐,请姑娘务必准时赴宴。”侍女福了福身,眼角余光却在苏苒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多谢雪小姐美意。”苏苒回礼,目送侍女离去后,手指轻抚过礼服上精致的雪晶花刺绣。 这料子触手生凉,显然不是凡品。 “苒苒,我陪你去。”墨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骨节分明的指骨无声地缠上她的手腕。 他金色的竖瞳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显然记着玉承乾临行前的警告。 苏苒刚要点头,风箫的声音就从身后飘了过来:“妻主偏心!凭什么只带墨染?” 他半个身子探出过来,火红的狐尾在空中摆动出不满的弧度。 “就是!”尚星野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狼耳警觉地竖起,“我们也是你的兽夫。” 金溟倚在门框上,金色眼眸中带着昨夜温存后的余韵:“妻主,至少让我在外守着。”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让苏苒耳根一热。 丘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到了苏苒另一侧,用行动表明立场。 苏苒被围在中间,哭笑不得:“雪家只邀请了我一人...” “我们可以在外面等。”丘凌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让墨染陪你进去。” 这个折中的提议最终被众人接受。 风箫虽然嘟囔着“小气”,但还是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簪别在苏苒发间:“戴着它,我能感知你的位置。” 商量妥当后,苏苒拉着墨染去了城中最好的成衣铺。 墨染平日总是一袭黑衣,这次却需要一套配得上赏花宴的礼服。 “这件如何?”苏苒拿起一件靛青色长袍在墨染身上比划。 衣料上暗绣的蛇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与墨染的金瞳相得益彰。 墨染刚接过衣服准备去试,突然身子一僵,转向店铺角落:“有人晕倒了。” 苏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白衣公子倒在衣架旁,面色苍白如纸。 她快步上前,在成衣铺老板惊慌的叫喊声中蹲下身,两指搭上那人手腕。 “低血糖……”苏苒迅速判断,抬头对老板道,“老板,拿些蜜糖来!” 老板犹豫不决:“这、这位可是贵客,万一出了差错...” “快去!”墨染的蛇瞳骤然收缩,声音中的冷意让老板一个激灵,慌忙跑去取糖。 苏苒将蜜糖塞入白衣公子口中,又让人取来温水。 当那人睫毛颤动时,她正低头检查他的脉搏,一缕发丝垂落颊边。 白衣公子睁开眼的瞬间,正对上苏苒近在咫尺的容颜。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好漂亮……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但是—— 为什么这个雌性会和耀国送来的画像上的太女长的这么像? 甚至比画像上的人还要好看一些。 “公子?”苏苒见他呆愣,以为他尚未恢复,正要再喂些糖水,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白衣公子声音沙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叫什么名字?” 墨染的蛇尾瞬间缠上苏苒的腰,将她往后带了半步:“阁下刚苏醒,还是先休息为好。” 白衣公子这才注意到墨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清明。 他优雅地起身,拍了拍衣袖:“在下雪清歌,多谢二位相救。” “雪?”苏苒惊讶道,“与雪家...” “远亲罢了。”雪清歌微微一笑,目光却未从她脸上移开,“姑娘医术高明,不知师承何处?” 苏苒正欲回答,成衣铺老板突然插进来:“雪公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位姑娘贸然给您喂糖,可吓死小人了!” 雪清歌眉头微蹙:“多亏这位姑娘,否则...” 他话未说完,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来,指缝间竟渗出一丝血迹。 “公子!”随从模样的人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扶住摇晃的雪清歌。 苏苒敏锐地注意到那随从虎口处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才会留下的痕迹。 一个远亲的随从,为何会有如此身手? “旧疾而已。”雪清歌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雪白手帕擦去血迹,帕角绣着一朵淡蓝色的小花,但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今日得遇姑娘,实乃缘分。不知可否告知芳名?” “苏苒。”苏苒简短回答,总觉得这位雪公子看她的眼神过于热切。 “苏苒...”雪清歌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即笑道,“苏姑娘也要参加今日的赏花宴?” 墨染的尾巴无声地收紧:“我们该走了。” 他接过老板包好的衣服,拉着苏苒就要离开。 “且慢。”雪清歌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苏苒,“今日之恩,他日必报。这玉佩乃我自幼带到大的贴身之物,虽不值多少钱,但还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玉佩入手冰凉,正面刻着繁复的雪花纹,背面却是一个陌生的徽记。 苏苒刚要推辞,雪清歌已被随从搀扶着快步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 “奇怪。”墨染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幽幽开口,“他身上有药味,不是寻常疾病。” 苏苒将玉佩收入袖中:“先去准备吧,赏花宴快开始了。” —— 雪家庄园门前车马如龙。 苏苒一袭雪家送来的华服,发间只簪着风箫给的玉簪,却比周围珠光宝气的闺秀们更加夺目。 074 疏忽大意 墨染换上新衣,高大身形配上冷峻面容,引来不少侧目。 “请出示请帖。”门前侍卫拦下他们。 苏苒刚要取出请帖,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姑娘的请柬在我这里。” 雪灵手持银扇款款而来,发间的雪晶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向侍卫微微颔首,侍卫立刻退开。 “苏姑娘果然来了。”雪灵的目光在墨染身上停留片刻,“这位是...” “我的兽夫,墨染。”苏苒介绍道,注意到雪灵听到“兽夫”二字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雪灵很快恢复微笑:“请随我来。太女殿下对苏姑娘很是好奇呢。” 穿过曲折的回廊,赏花宴主会场映入眼帘。 数百株珍稀花卉环绕着一方清池,池中央的亭子里,隐约可见一个华服女子的身影。 “那就是太女?”苏苒小声问。 雪灵笑而不答,只是引他们入席。 苏苒的位置竟被安排在离亭子不远的主桌,而墨染却被侍卫拦下:“兽族请在偏厅等候。” 墨染蛇尾一甩就要发作,苏苒急忙按住他的手:“我去去就回。” 她压低声音,“记得玉承乾说的话。” 墨染不甘地看了侍卫一眼,终是退到偏厅。 苏苒独自入席,发现同桌皆是名门闺秀,而她这个“村姑”被安排在首位,引来不少窃窃私语。 “听说她和太女长得极像...” “怎么可能?不过是个乡下丫头...” “雪家为何如此礼遇她?” “……” 议论声中,亭子里的太女突然起身,在侍女搀扶下向主桌走来。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随着距离拉近,苏苒终于看清了太女的容貌——那双眼,与她镜中所见几乎一模一样。 太女也在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恢复平静:“这位就是苏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声音轻柔,却让苏苒脊背一凉。 那语调中的寒意,与温柔外表截然不同。 雪灵适时上前:“殿下,赏花宴可以开始了吗?” 太女微微颔首,目光却未从苏苒脸上移开:“苏姑娘可知道,为何我特意让雪家邀你前来?” 苏苒摇头,心跳如鼓。 “因为...”太女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我丢了一个很重要的妹妹,而你,与她长得真像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苏苒耳边。 她猛地站起,却感到一阵眩晕—— 苏苒的指尖刚触到腰间银针,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便席卷而来。 她最后的意识是看到墨染冲破侍卫阻拦的身影,以及太女嘴角那抹诡异的微笑。 “砰——” 她的身体重重倒在铺着锦缎的席位上,发间风箫送的玉簪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姑娘!”雪灵的惊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混乱中,苏苒感觉有人将她抱起。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发现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那杯果酒——她模糊地想——果酒里定然是被人下了药,而药效比她预估的强了十倍不止。 “让开!”墨染的怒吼穿透嘈杂的人声。 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声响,侍卫们的痛呼,以及太女冷静到可怕的命令:“拦住他。” 苏苒想喊墨染的名字,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她的意识沉入黑暗前,感觉到有人将她转移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草味。 —— 墨染的金色竖瞳收缩成一条细线,蛇尾横扫,将三名侍卫同时击倒。 他嗅着空气中苏苒残留的气息,正要追去,一道寒光突然抵住他的咽喉。 “再动一步,我就割断你的喉咙。”太女的贴身侍卫冷声道,剑尖纹丝不动。 墨染的蛇信轻吐,捕捉到苏苒的气息正被带往庄园西侧。 他佯装屈服地垂下尾巴,却在侍卫稍一松懈的瞬间,身形如鬼魅般滑开,蛇尾卷起地上的尘土扬向对方眼睛。 “追!”太女的命令从身后传来,但墨染已经窜入回廊阴影中。 转过三个弯后,苏苒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墨染停在岔路口,蛇信急切地颤动——空气中残留着某种掩盖气味的药粉。 他愤怒地一拳砸在墙上,石砖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玉承乾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尤其要小心雪家的赏花宴...” —— 刺骨的冷水泼在脸上,苏苒猛地惊醒。 她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手腕和脚踝都扣着特制的镣铐。 密室四壁点着诡异的蓝色火焰,映照出对面雪灵面无表情的脸。 “醒了?”雪灵的声音不再温柔,冷得像冰,“别白费力气,那些镣铐是特制的,专门对付兽族——虽然对你可能有些大材小用。” 苏苒艰难地抬头,发现密室中还有三个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准备某种器械,一个侍女捧着银盘站在角落,以及—— “雪莲?”苏苒嘶哑地喊道。 雪莲站在阴影处,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挣扎。 他上前一步:“姐,我们不是说好只是取血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闭嘴!”雪灵厉声呵斥,“你忘了父亲的命令吗?” 苏苒的头脑逐渐清晰,她暗中尝试挣脱镣铐,同时拖延时间:“取血?什么意思?” 雪灵转向她,突然笑了:“苏姑娘,你可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太女长得如此相像?” 老者走过来,粗暴地拉起苏苒的袖子,在她肘窝处涂抹冰冷的药液。 苏苒注意到他手中泛着寒光的针管——那不是普通的针,针尖呈三棱状,内部有细小的凹槽。 “因为...”雪灵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山村孤女,而是临阳公主的私生女。”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苏苒浑身一颤。 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管道流出,注入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水晶容器。 “十六年前,临阳公主与敌国将领私通生下你,事发后公主被囚,你则被秘密送走。” 雪灵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太女找了你很多年,没想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 雪莲突然冲过来推开老者:“够了!已经取了足够多的血了!” 075 解药 “你懂什么!”雪灵甩手给了弟弟一记耳光,“她本就不该存于世,太女殿下的命令岂是你能阻拦的?” 苏苒趁机观察镣铐结构——锁眼很小,但如果有细针... 她假装虚弱地垂下头,暗中用藏在袖口的银针试探锁孔。 这还是丘凌教她的小技巧,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姐,我们雪家什么时候成了太女的走狗了?”雪莲的质问声中带着痛苦,“祖父说过,雪家不得掺手皇……” 雪灵冷笑打断:“幼稚。没有太女支持,雪家如何在朝中立足?” 她转向老者,“继续取血,直到血尽而亡为止。” 老者的针再次刺来,苏苒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点虚弱:“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咔嗒”一声,手腕镣铐应声而开。 苏苒闪电般夺过针管,反手抵在老者脖子上:“别动!” 密室门在这时被猛地撞开。 墨染浑身是血地冲进来,身后还跟着金溟和风箫。 “苏苏!”墨染的蛇尾卷起一个扑来的侍卫狠狠甩在墙上。 雪灵脸色大变,迅速退到暗门边:“拦住他们!” 混战中,苏苒挣脱全部镣铐,却被雪莲拦住去路。 她戒备地摆出防御姿势,却见雪莲朝她招手。 “从密道走!”雪莲低声道,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歉意,“我拖住他们。” 苏苒犹豫了一瞬,但看到更多侍卫涌进来,只得咬牙点头。 风箫随手释放狐火。 火焰飞出去在上空炸开。 等候在外面的尚星野和立刻会意,狼族的速度爆发到极致,为她和墨染开出一条路。 风箫则利用狐族的幻术制造烟雾,掩护他们撤退。 “这边!”雪莲推开一幅壁画,露出后面的密道,“直通城外树林!” 苏苒刚要踏入密道,突然回头:“为什么帮我?” 雪莲的耳朵抖了抖:“因为...你不该就这样死掉……” 墨染拽着苏苒进入密道,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雪莲转身迎向追兵的背影。 —— 密道潮湿阴暗,两人借着墨染鳞片发出的微弱荧光前行。 苏苒的手臂还在流血,但她顾不上包扎。 “其他人呢?”她气喘吁吁地问。 墨染的蛇信轻吐:“分头行动了,丘凌在外面接应。” 他顿了顿,“那个太女...她说的是真的吗?” 苏苒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我真是皇室血脉,为什么会在山村长大?” 况且这么多年了,从没人找过她。 更没有任何人提及,就连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些。 前方出现亮光,出口到了。 两人谨慎地探头查看,确认安全后才钻出来。 这是一片茂密的杉树林,远处隐约可见樱南城的轮廓。 “先止血。”墨染撕下衣袖包扎苏苒的手臂,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苏苒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墨染为自己包扎伤口。 他的动作极为熟练,格外认真小心。 风箫和金溟尚星野三人跟上来,紧张地看着两人。 只是片刻,树林深处传来嚎叫——是丘凌的信号。 墨染权衡片刻,在为苏苒包扎好伤口后抬眸:“先和丘凌会合,然后再做打算。” 几人向声源处移动时,苏苒突然脚下一软。 墨染及时扶住她,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可怕。 “那针...有毒?”他急切地检查她的伤口。 苏苒虚弱地摇头:“不像是毒...” 她的瞳孔开始扩散,“我感觉……像催情剂……” 身体上传来细密的痒,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脊椎骨还时不时窜上一股热流,带着酥麻难耐的细痒感蔓延在四肢百骸。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瘫软在墨染怀中。 “热...”苏苒无意识地撕扯着衣领,白皙的肌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的指尖划过墨染冰凉的脖颈,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墨染的金色竖瞳剧烈收缩,蛇尾不安地缠住苏苒的腰身:“苒苒,清醒一点。” 他抓住她乱动的手腕,触到的皮肤烫得吓人。 “解毒丸...包裹里...”苏苒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瞳孔已经涣散。 风箫手忙脚乱地翻找药囊,狐耳紧张地竖起:“只有一颗清毒丸了!” 他捏着那颗碧绿色药丸,犹豫道,“但这不是专门解情毒的...” “总比没有强。”金溟一把夺过药丸,小心喂入苏苒口中。 药丸下肚,苏苒的情况却更加糟糕。 她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般蜷缩起来,细密的汗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不行...更热了...”她呜咽着,手指死死攥住墨染的衣襟。 墨染当机立断将她打横抱起:“先去找丘凌,这里不安全。” 五人急速穿行在密林中。 苏苒在墨染怀里不安分地扭动,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 墨染的蛇鳞片片竖起,不得不收紧尾巴防止她滑落。 “再快点!”尚星野在前方开路,狼耳警惕地转动,“有人追来了!” 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和犬吠。 风箫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是雪家的追踪犬!” 他迅速施法,狐火在空中炸开,暂时干扰了追兵的嗅觉。 终于,他们在一条小溪边与丘凌汇合。 丘凌看到苏苒的状态,整个人一愣:“妻主怎么了?” 苏苒已经彻底失去理智。 她像藤蔓般缠在墨染身上,滚烫的唇胡乱印在他的下巴、喉结上。 墨染浑身僵硬,既不敢用力推开又无法挣脱。 “中了情毒...”金溟回答。 “那怎么办?”尚星野急得眼睛发红,抬手狠狠在自己脑袋上揉搓了一下。 丘凌的视线在五个兽夫之间游移,耳尖慢慢变红:“要不...试试阴阳调和...” 空气瞬间凝固。 五双眼睛互相瞪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我体温低,能缓解她的燥热。”墨染率先打破沉默。 风箫冷笑:“我有经验,知道怎么让妻主舒服。” 他的狐尾挑衅地扫过墨染的蛇尾。 “我和妻主有过肌肤之亲!”金溟和尚星野异口同声。 丘凌默默退后半步,脸色苍白如纸。 他是唯一一个还未与苏苒圆房的兽夫。 争执间,苏苒已经解开了墨染的衣带。 076 雪清歌 她的唇贴上他裸露的胸膛,引得墨染一声闷哼。 这个声音像是某种信号,其余四人同时安静下来。 “......”风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再争下去她更难受。” 金溟狠狠踢了一脚树干,转身走向溪边:“我去警戒。” 尚星野和丘凌也默默离开,只留下风箫站在原地。 他复杂地看了眼已经意乱情迷的苏苒,突然俯身在墨染耳边说了句什么。 墨染瞳孔一缩,点了点头。 “对她温柔点。”风箫最后嘱咐道,狐尾轻轻扫过苏苒发烫的脸颊,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 山洞里,墨染小心翼翼地将苏苒放在铺好的干草上。 有光从洞口斜射进来,为她潮红的脸庞镀上一层银辉。 “墨染...”苏苒无意识地呼唤他的名字,手指急切地拉扯自己的衣带。 华贵的礼服早已凌乱不堪,露出大片泛着粉色的肌肤。 墨染的蛇尾缓缓缠上她的脚踝,冰凉的鳞片暂时缓解了她的燥热。 苏苒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主动贴近他的身体。 “苏苏,你知道我是谁吗?”墨染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苏苒迷蒙的双眼勉强聚焦:“墨染...我的蛇...” 她仰头吻上他的唇,生涩却热烈。 这个吻成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墨染低喘一声,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蛇尾灵活地解开两人剩余的衣物,冰凉的身躯覆上她滚烫的柔软。 洞外,四个兽夫或坐或立,各自沉默。 风箫把玩着一枚石子,突然开口:“你们听见了吗?” 金溟猛地抬头:“什么?” “没什么。”风箫恶劣地笑了,“我骗你的。” 尚星野一拳砸在树上:“无聊!” 丘凌默默走到更远的地方,开始整理药囊。 但他的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洞内任何可能的求救声——虽然他知道墨染绝不会伤害苏苒。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洞内,云雨方歇。 苏苒的药效已经褪去大半,正蜷缩在墨染怀里昏睡。 墨染用尾巴卷开外袍盖住她裸露的肩膀,手指轻抚她汗湿的额发。 突然,他的蛇信捕捉到一丝异常气息。 墨染轻轻将苏苒放下,无声地游向洞口。 “谁?“他压低声音问道。 月光下,一个白衣公子静静站立,正是他们在成衣铺救过的雪清歌。 令人惊讶的是,四个兽夫竟然对他毫无戒备,甚至风箫还站在他身边。 “别紧张。”雪清歌举起双手示意无害,“我是来帮忙的。” 墨染的蛇尾危险地竖起:“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玉佩。”雪清歌指了指苏苒腰间的佩饰,“那上面有追踪符咒。” 见墨染脸色骤变,他连忙补充,“不是监视,只是保险起见。” 金溟上前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们?” 雪清歌的表情变得复杂:“我说我对苏姑娘一见钟情你们会信我吗?” “一见钟情?”风箫的狐耳猛地竖起,声音陡然拔高,“你当我们是三岁幼崽吗?” 雪清歌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袖上的落叶,月光在他银白的长发上流淌:“信不信由你们。”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洞内熟睡的苏苒身上,“但她的处境很危险,太女和雪家不会轻易放过她。” 墨染的蛇尾无声地缠紧树干,金色竖瞳在黑暗中闪烁:“你究竟是谁?” “一个能帮她的人。”雪清歌从怀中取出一枚冰晶令牌,上面刻着与苏苒玉佩相同的纹路,“北境雪家嫡系,雪清歌。” 尚星野的狼爪弹出利刃:“雪家的人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与雪灵不同。”雪清歌平静道,“我父亲是雪家现任家主,雪灵只是分家之女。太女拉拢他们,就是为了对付我们嫡系一脉。” 尚星野烦躁地甩着尾巴:“说这么多,你到底想干什么?” 雪清歌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我想加入你们的队伍,护送苏姑娘去北境。” 他顿了顿,“顺便,追求她。”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五个兽夫同时变了脸色,连一向温和的丘凌都握紧了药囊。 “痴心妄想!”风箫的狐火在掌心凝聚,“我们五个还不够吗?” 雪清歌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张地图:“太女已经封锁了所有通往北境的主要道路。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根本出不了樱南地界。” 墨染接过地图,借着月光查看。 不过片刻,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地图上标注的关卡和巡逻路线确实周密得可怕。 “三天。”雪清歌突然道,“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 他从腰间解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递给墨染,“摔碎它,我就会来。” 风箫刚要拒绝,洞内传来苏苒虚弱的声音:“墨染...” 墨染立刻转身走回洞中,其余四人也顾不上雪清歌,纷纷跟了进去。 雪清歌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苏苒靠在墨染怀里,听完他们的讲述后陷入沉思。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来历不明的玉佩,眉头微蹙。 “我觉得他不简单。”丘凌小声说,“他看你的眼神...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人该有的。” 风箫冷哼一声:“管他什么来头,敢打苒苒的主意,我就烧光他的头发!” “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墨染轻抚苏苒的发丝,“太女的追兵随时可能找到这里。” 苏苒抬头望向洞外的夜空:“你们觉得...他可信吗?” 五人面面相觑。 最终是尚星野挠了挠头:“他给的关卡图应该是真的,我昨天去探路时,确实看到了新增的哨卡。” “但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金溟皱眉,“就像一直在等我们一样。” 苏苒将玻璃球举到月光下观察。 球体内部有细小的雪花状结晶,随着转动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先留着吧。”她轻声道,“我有预感,三天内会有变故。” 077 雪灵的爱慕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不同于尚星野发出的信号,而是真正的野狼。 墨染的蛇信急速颤动:“有人来了。” 五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风箫熄灭篝火,金溟和尚星野守在洞口两侧,丘凌则迅速收拾好药囊和干粮。 “不是追兵。”墨染仔细分辨空气中的气味,“是...难民?” 果然,片刻后,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跌跌撞撞地跑进他们的视野。 有老人抱着孩童,妇女搀扶着伤员,个个面带惊恐。 “怎么回事?”苏苒忍不住上前询问。 一个满脸血污的老者喘着粗气道:“雪家...雪家的人挨家挨户搜查...说是有朝廷要犯逃到了我们村...” “他们放火烧了房子!”一个孩童哭喊着,“爹爹为了保护我们被他们抓走了!” 苏苒的脸色瞬间惨白。 墨染立刻将她护在身后,但为时已晚——村民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她。 “是她!”一个年轻妇人惊叫,“画像上的人!雪家悬赏一百两黄金抓她!”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尚星野露出狼牙,发出一声威慑性的低吼,村民们吓得连连后退。 “我们走。”墨染当机立断,抱起苏苒就要离开。 “等等!”苏苒挣扎着落地,从腰间解下钱袋塞给老者,“对不起,连累了你们。这些钱拿去救急。” 老者颤抖着接过钱袋,突然压低声音:“姑娘,沿着溪流往北走,有一座废弃的猎人小屋。那里有条密道通往北境...” 金溟警惕地问:“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雪家作恶多端。”老者咬牙切齿,“我儿子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你们快走吧,追兵马上就到!” 来不及多问,六人迅速沿着老者指的方向撤离。 身后隐约传来马蹄声和犬吠,雪家的追兵果然紧随而至。 —— 溪流边的猎人小屋比想象中还要破败。 屋顶塌了一半,门板歪斜地挂在铰链上,仿佛随时会掉落。 “这地方真有密道?”风箫怀疑地踢了踢腐朽的门框。 墨染探查片刻,突然转向屋后的地窖:“下面有东西。” 掀开地窖盖板,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丘凌点燃火折子,照亮了地窖深处——那里有一块明显被移动过的石板。 “找到了!”尚星野兴奋地推开石板,露出下方黑漆漆的通道。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追兵已经发现了小屋。 “来不及了。”金溟抽出短刀,“我和尚星野断后,你们先走!” 苏苒刚要反对,墨染已经抱起她跳入地窖。 风箫和丘凌紧随其后,金溟和尚星野在入口处布下几个简易陷阱后也跟了上来。 密道狭窄潮湿,六人不得不弯腰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亮光。 “出口!”丘凌欣喜地喊道。 然而当他们钻出密道时,却齐齐僵在原地——出口处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雪家侍卫,而为首的正是雪灵。 “又见面了苏姑娘。”雪灵冷笑道,“多亏了那些村民指路。” 苏苒的心沉到谷底。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四面环山的死谷,唯一的出口被雪家的人堵得严严实实。 “这次看你们往哪逃。”雪灵一挥手,侍卫们立刻拉开弓箭,“太女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千钧一发之际,山谷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哨响。 紧接着,无数冰锥从天而降,精准地击落了侍卫手中的弓箭。 “谁?”雪灵惊怒交加地抬头。 一道白影轻盈地落在苏苒面前——是雪清歌。 他手持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发丝在风中飞扬:“好久不见啊,雪灵。” “雪...雪清歌?”雪灵的声音陡然尖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踉跄后退两步,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雪清歌手腕轻转,冰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眼神却冷得像极地寒冰。 一个侍卫试探性地靠近:“雪小姐,我们还动手吗?” “退下!”雪灵厉声呵斥,随即转向雪清歌,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表哥...真的是你?” 苏苒敏锐地注意到雪灵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震惊、恐惧,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爱慕? 她悄悄拽了拽墨染的衣袖,示意他趁机带大家离开。 雪清歌余光瞥见苏苒的动作,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他向前一步,正好挡住雪灵的视线:“雪灵,别过来。” “可你明明...”雪灵的声音哽咽了,完全无视了雪清歌的疏离,“三年前的雪崩,你不是已经...” “死了?”雪清歌轻笑一声,“看来你很失望啊。” 雪灵猛地摇头,眼中泛起水光:“不!我找了你好久...所有人都说你被埋在了雪山下,连尸骨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声呜咽,“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家?” 雪清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恢复冷漠:“家?那个把我送去当人质的家?” 他冰剑一横,“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雪灵呆立原地,泪水无声滑落。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苏苒的咳嗽声打断。 “我们走。”墨染低声道,趁机抱起苏苒向山谷另一侧移动。 其余四人默契地形成保护圈,警惕着四周的侍卫。 雪灵这才如梦初醒:“拦住他们!” 她尖叫道,但侍卫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因为一旁雪清歌的冰剑正散发着刺骨寒气,无法叫人忽视。 “让他们走。”雪清歌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逼我动手。” 雪灵浑身一震:“你...你竟然为了外人...” “外人?”雪清歌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雪灵不寒而栗,“比起你们这些分家的叛徒,我倒觉得他们更像亲人。” 趁两人对峙,苏苒一行人已经成功撤到山谷边缘。 风箫回头看了一眼,狐耳警觉地竖起:“那个雪清歌...不太对劲。” “先离开这里。”墨染收紧环抱苏苒的手臂,快速游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078 狗皮膏药白止 他们刚转过一个山坳,身后突然传来雪灵撕心裂肺的喊声:“你不是雪清歌!你到底是谁?!” 紧接着是一阵刺目的白光和雪灵的惨叫。 苏苒想回头查看,却被墨染按住脑袋:“别看。” —— 跑出约莫二里地,众人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岩洞停下歇息。 丘凌立刻为苏苒检查伤势,其余三人则警惕地守在洞口。 “那个雪清歌...”金溟皱眉道,“你们听见雪灵最后喊的话了吗?” 尚星野的狼耳转动:“她说他不是雪清歌。” “而且她说雪清歌三年前就死了。”风箫补充,狐尾不安地甩动,“如果他真是冒牌货...” 墨染出声:“不管他是谁,目前看来确实在帮我们。” 正说着,洞口光线一暗——雪清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衣袂飘飘,纤尘不染。 “讨论我呢?”他笑眯眯地问,仿佛刚才的厮杀不存在一般。 五人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墨染的蛇尾横在苏苒面前,金溟和尚星野一左一右封住洞口,风箫的狐火在掌心跃动,连丘凌都握紧了药粉。 雪清歌无奈地举起双手:“刚救了你们,就这样对待恩人?” “你到底是谁?”苏苒直视他的眼睛,“雪灵说你不是雪清歌。” 雪清歌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那个疯女人的话你也信?” 他走进洞中,无视众人的戒备,自顾自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我只是...和以前有些不同罢了。” “她口中三年前的雪崩是怎么回事?”风箫尖锐地问。 雪清歌的眼神暗了暗:“那是个意外。” 他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我差点真的死了,醒来后记忆全失,花了两年多才慢慢想起来。” 随口编来的谎话他说的连眼都不眨一下。 雪清歌口中的故事天衣无缝,但苏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悄悄观察雪清歌的举止。 看不出来什么。 他于她到底只是见过几面帮过自己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苏苒突然问,“你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洞内顿时一片寂静。 五个兽夫的眼神如果能杀人,雪清歌已经死了千百回。 雪清歌却笑了,那笑容真诚了许多:“因为喜欢你。” 他冰蓝色的眼眸直视苏苒,“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墨染冷声打断。 雪清歌意味深长地说:“知道我们注定会相遇。” 这种暧昧的回答让风箫直接炸毛:“少在这花言巧语!苒苒已经有我们了!” “我不介意做第六个。”雪清歌语出惊人,“反正耀国允许一妻多夫。”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金溟怒目而视,尚星野的狼爪弹出,丘凌的獠牙显露,风箫的狐火暴涨,连墨染的蛇鳞都片片竖起。 雪清歌却像没看见一样,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苏苒:“给你的礼物。” 苏苒迟疑地接过,打开后发现是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花,花心镶嵌着一颗红豆大小的蓝色宝石。 “淡水晶和靛青宝石做的小玩意儿。”雪清歌轻声道,“希望你喜欢,苏苏。” 苏苒看着手里的花有些迟疑:“太贵重了……” “贵重?”雪清歌浅笑,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冰花的花瓣,“比起你的喜欢,这算什么。” 他的目光在苏苒脸上流连,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风箫的狐尾猛地竖起,挤到两人中间:“少在这献殷勤!” 雪清歌不以为意,反而伸手揉了揉风箫的脑袋,像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小狐狸,你该学着大度些。” “你——”风箫正要发作,墨染的蛇尾已经横插进来。 “时间不早了。”墨染冷声道,金色竖瞳紧盯着雪清歌,“我们该启程了。” 雪清歌识趣地后退一步:“三日后,北城门。”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苒一眼,“你们考虑好了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的身影如一阵轻烟般消散,只留下几片晶莹的雪花缓缓飘落。 “装神弄鬼。”金溟不屑地哼了一声。 苏苒低头看着手中的冰花,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她总觉得雪清歌看她的眼神太过熟悉,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别想了。”丘凌轻声安慰,“我们先离开这里。” 六人收拾行装,沿着山间小路向北行进。 一路上,苏苒时不时摸出冰花查看,那蓝色的宝石仿佛有生命般,在她掌心微微发热。 “你们说...”苏苒突然开口,“一个人真的会对只见一面的人这么好吗?” 风箫撇撇嘴:“除非他别有用心。” “我倒觉得...”尚星野挠了挠头,“他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 墨染的蛇尾无声地缠上苏苒的手腕:“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们都会保护你。” 苏苒心中一暖,正想说些什么,前方树林突然传来异响。 几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墨染将苏苒护在身后。 “是野兔。”片刻后,墨染放松下来,“虚惊一场。” 众人继续前行,但苏苒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处窥视。 她频频回头,却只看到摇曳的树影。 —— 与此同时,雪府。 雪灵跪在太女面前,额头紧贴地面:“草民无能,让那丫头跑了。” 太女把玩着手中的玉杯,琥珀色的眼眸冷若冰霜:“听说...你见到雪清歌了?” 雪灵的身体明显一颤:“是...但他...不太对劲...” “当然不对劲。”太女冷笑,“因为真正的雪清歌三年前就死了。” 雪灵猛地抬头:“那他是...” “一个冒牌货。”太女放下玉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我叫人去调查他,这件事你别插手。” 雪灵脸色煞白:“是……” 虽然她不希望这个雪清歌是假的,但如果真的是假的,她也不想让他再出什么事。 而现在,太女殿下说她去彻查…… 雪清歌……不管你是真是假,只希望不要再出事…… 她是真的非常喜欢他。 太女话锋一转:“继续追查苏苒的下落。记住,我要活的。” 079 狗皮膏药 “是。”雪灵躬身退出,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刚走出太女暂居的院落,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男子约莫二十几岁上下,面容俊朗,一身锦袍绣着繁复的云纹,腰间玉佩显示他来自京都显贵之家。 “雪小姐。”男子优雅行礼,“在下黄蕖,京都黄氏布庄的掌柜。” 黄蕖,或者可以说是白止。 他随口捏造了个身份。 雪灵警惕地后退半步:“黄掌柜有何贵干?” 黄蕖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徐徐展开——上面赫然是苏苒的肖像,栩栩如生。 “不知雪小姐可曾见过此女?”黄蕖微笑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雪灵的指尖微微发抖。 这个黄蕖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而且一上来就问苏苒的下落... “见过。”她决定试探一番,“黄掌柜找她做什么?” 黄蕖收起画卷,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上面刻着“御”字:“奉太师之命,捉拿要犯。” 雪灵瞳孔一缩——太师是太女的亲信,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这个黄蕖竟是太师的人? “她往北去了。”雪灵指向远处山脉,“最后出现在黑松林一带。” 黄蕖满意地点头:“多谢雪小姐配合。” 他轻拍手掌,十几个黑衣人如鬼魅般从四周阴影中现身,“事成之后,太师必有重谢。” 雪灵看着黑衣人迅速分散的身影,心中莫名不安。 她总觉得,这个黄蕖的目的和身份并不单纯... 恰好侍女经过,雪灵立即叫住对方。 “去找太女殿下,就说有一位自称太师朋友名叫黄蕖的男人来找苏苒。” 侍女闻声应下。 —— 夜幕降临,苏苒一行人在一处山洞歇脚。 丘凌熬了一锅野菜汤,风箫则不知从哪抓来两只野兔,正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 “明天就能到黑水河了。”尚星野摊开地图,“过了河就是北境地界。” 墨染的蛇尾轻轻拍打地面:“太女的人不会轻易放我们过河的。” “那个雪清歌不是说能帮我们吗?”金溟撕下一块兔肉递给苏苒,“要不要信他一次?” 苏苒小口喝着野菜汤,冰花被她用细绳挂在颈间,贴着肌肤传来丝丝凉意。 她正想回答,洞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鸦鸣,紧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声音。 “有人来了。”墨染瞬间扑倒苏苒,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肩膀钉入地面,箭头上泛着诡异的蓝光—— 仔细看才发现,竟是淬了毒。 风箫的狐火立刻照亮洞口,只见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将山洞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一身华服的黄蕖。 “晚上好啊,各位。”黄蕖彬彬有礼地行礼,仿佛不是来追杀而是来赴宴的,“苏苒,好久不见。” 黄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火光映照下,他俊朗的面容显得阴森可怖。 苏苒浑身一颤,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白止! 墨染身体瞬间绷紧:“你是白止?” 之前只是猜测,隐隐觉得黄蕖长的和白止像,现在看来他完全就是白止。 “你说呢?”黄蕖——或者说白止——夸张地捂住心口,“许久不见,苏苏,我们可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你就这么冷漠的对我...” “闭嘴!”苏苒厉声喝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个小不死的,居然还能追上来。 风箫的狐火瞬间暴涨:“原来是你这个畜生!” 他猛地扑向白止,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住。 白止优雅地整理衣袖:“别这么激动嘛。我这次来,可是带着诚意...” 他的话没能说完。墨染的蛇尾如鞭子般抽向他的面门,同时尚星野完全兽化,黑色的巨狼咆哮着扑向黑衣人。 “金溟!”苏苒高喊。 金发男子瞬间化作一只金色巨鸮,锐利的爪子抓向空中的弓箭手。 丘凌则悄无声息地绕到白止身后,粉红色的豹影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白止被迫兽化,一只雪白的兔子灵活地躲过攻击。 他边跳边笑:“苏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逃亡的日子好过吗?有没有发现自己有哪里不同?” “去死吧!”苏苒咬牙命令,“风箫,烧死他!” 狐火如雨点般落下,但白兔形态的白止速度奇快,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 他甚至还抽空调侃:“这么大火气?看来你还没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啊...” 丘凌抓住机会,与尚星野前后夹击。 粉红豹的利爪划过白兔的后腿,带出一串血珠。 “抓到你了!”尚星野的狼口狠狠咬向白兔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钉在苏苒脚前三寸的地面上! “都住手!”一个女声厉喝。 苏苒猛地回头,只见月光下一匹骏马踏尘而来,马背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姜芊芊! 她一身华服,手持长弓,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冷笑:“苏苒,好久不见啊。” 目光扫过灰头土脸的苏苒,她夸张地捂住嘴,“哎呀,不过月余没见,怎么落魄成这样了?” 苏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次见面时,姜芊芊被黑衣人掳走,她以为对方凶多吉少。 可现在... “很意外?”姜芊芊跳下马,长靴踩在泥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没想到我能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吧?” 白止趁机变回人形,一瘸一拐地退到姜芊芊身边:“姜小姐,您来得正是时候。” 姜芊芊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废物,连个村姑都搞不定。” 苏苒的大脑飞速运转。 姜芊芊怎么会和白止在一起? 她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苏苒警惕地问。 姜芊芊轻笑一声,突然拍了拍手。 更多的黑衣人从树林中涌出,将众人团团围住。 更可怕的是,他们每人手中都牵着一条锁链,锁链另一端拴着...兽人! 那些兽人眼神空洞,脖子上戴着特制的项圈,明显被药物控制了神志。 080 再见雪清歌 “认识一下我的新宠物们。”姜芊芊得意地抚摸着最近的一个虎族兽人,“比你们听话多了。” 墨染的蛇鳞全部竖起:“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一点小手段而已。”姜芊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晃了晃,“只要一滴,再凶猛的野兽都会变成温顺的小猫。”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墨染,“墨染哥哥,想试试吗?” 苏苒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失踪的兽人...是你干的?” “苏妹妹怎么能这么说我。”姜芊芊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只不过是复刻了他们的办法,什么兽人失踪?我不知道啊。” 说完,姜芊芊突然变脸,“你们是乖乖跟我走,还是让我的人动手带你们走?” “哼,想抓我?没那么容易。”苏苒指尖银光一闪,三根银针直取姜芊芊咽喉。 她身形如电,竟比往日快了三倍不止。 姜芊芊勒马仓皇后退,她身旁的虎族兽夫瞬间挡在前方,粗壮的手臂挥落银针。 但苏苒早已料到,一个侧身绕到另一侧,手中又多出五根银针—— “苒苒小心!”墨染的蛇尾卷住她的腰,猛地拉回。 一支毒箭擦着她的发丝飞过,钉入地面。 战斗瞬间爆发。 金溟化作金鸮俯冲而下,利爪撕开一个黑衣人的喉咙。 尚星野狼形全开,獠牙咬断控制兽人的锁链。 风箫的狐火在敌群中炸开,照亮了整个战场。 丘凌没有直接参战,而是迅速调配药剂,将解药撒向那些被控制的兽人。 药粉接触项圈的瞬间,几个兽人眼神逐渐清明。 “我...我在哪?”一个豹族兽人茫然四顾。 “快走!”丘凌塞给他一瓶药,“往北跑!” 混乱中,白止——或者说黄蕖——悄悄退到战场边缘。 他看了眼被围攻的姜芊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蠢女人。” 说完,他化作白兔消失在夜色中。 姜芊芊很快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妙。 她带来的兽人接二连三被解救,黑衣人也伤亡过半。 更糟的是,远处传来了整齐的马蹄声——太女的人到了。 “撤!”她尖叫道,但为时已晚。 一队身着银甲的士兵已将山洞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手持长戟:“奉太女之命,捉拿逃犯!” 苏苒的心沉到谷底。 前有姜芊芊,后有太女精兵,他们被夹在中间,插翅难逃。 “墨染...”她低声唤道,手指摸向胸前的水晶花,暗自思忖。 眼下这个时机,或许还真需要寻求外援…… 墨染来到苏苒身边,蛇尾将五人聚拢:“妻主,我可以试试拼出一条生路。” 就在两方敌人同时逼近的刹那,苏苒从怀中掏出雪清歌给的玻璃球,狠狠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玻璃球碎裂成无数晶莹碎片。 苏苒并不想让墨染或是金溟尚星野丘凌风箫他们五个受伤。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接着—— “嗖嗖嗖!” 数十道黑影从四面八方闪现,如鬼魅般无声落地。 他们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脸上戴着银质面具,胸前别着雪花形状的徽记。 “影卫...”银甲将领脸色大变,“撤!快撤!” 但为时已晚。 黑影如潮水般涌向两方敌人,所过之处,无论是姜芊芊的爪牙还是太女的精兵,都如割麦子般倒下。 姜芊芊尖叫着被一个影卫按倒在地,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们不能动我!我背后是——” “咔嚓。”影卫干脆利落地卸了她的下巴。 不过几个呼吸间,战场已归于平静。 影卫们整齐列队,单膝跪在苏苒面前:“苏小姐,我们主子在北城门等您。” 苏苒与五个兽夫交换眼神。 虽然仍有疑虑,但眼下别无选择。 “带路吧。”苏苒最终点头。 雪影吹了声口哨,十几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林中奔出。 影卫们利落上马,雪影则亲自为苏苒牵来一匹格外神骏的白马。 “这是主子特意留给苏小姐的。” 这匹白马格外神骏,通体霜雪之色,唯有四蹄边缘缭绕着若有似无的淡蓝光晕,如同踩踏着永不融化的冰晶。 苏苒将手放在它温热的颈侧,皮毛触手如最上等的银缎。 她翻身而上,动作利落干脆,看得墨染几人一愣。 妻主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好了…… “苏小姐,请随我们来。”雪影的声音平板无波,手中缰绳一抖,骏马当先飞驰而出。 苏苒一夹马腹,白马瞬间如离弦之箭般跟上,迅疾得如同化作了一道贴地飞掠的白色寒光。 她伏低身体,两旁的景物疯狂地倒退。 墨染冰冷的躯体无声无息贴近她的后背,蛇尾环绕在她腰间以一种充满占有欲的姿态收紧。 影卫策马奔腾在前,在崎岖的山野间如履平地,方向始终朝着北面那座高耸的巨城轮廓。 北城门外,高大的石拱门在巨大火把映照下投下沉重的阴影。 空气清冷,带着一种秋末将至的肃杀。 一个挺拔如霜松的身影,独自伫立在空荡的城门前。 月光倾泻而下,将他笼罩在一层朦胧而冷寂的光晕里。 正是雪清歌。 风掀起他披风的边角,露出的纯白衣袍在月色下似冰山上永不消融的积雪。 他负手而立,银色面具遮挡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颌和那双沉静的、望过来的眼,仿佛已等候多时。 那份超然物外的安静,与这片空旷寂寥的天地融为一体。 苏苒勒马。 雪清歌的目光,隔着距离,精准地落在她脸上,没有询问过程,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沉静。 他微微颔首,声音穿透寂静的夜,清晰得如同冰晶坠地:“苏苏,到了。” 影卫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城墙阴影之中。 雪清歌亲自引路,众人沉默地穿过已静悄悄的街区。 一座独立幽静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高墙深院,门户紧闭。 暖融融的光和诱人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周身寒气。 一张摆满了精致菜肴的圆桌放置厅中,显然早已备好。 雪清歌走到主位旁,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姿态优雅:“各位辛苦一场,想必也饿了,先用些东西吧。” 他话音未落,风箫与丘凌已闪电般同步动作起来。 081 雪清歌的身份 风箫几乎是在瞬间挪了位置,绯红的衣袖一甩,故意将桌上一碗还滚烫的羹汤拂向了雪清歌本欲靠近苏苒的路径,自己则稳稳占据了苏苒右侧的位置,扬起一张无辜又狡黠的狐狸脸:“妻主这边坐,这位置避风,暖和。” 那热汤泼出少许,在桌上溅开,雪清歌动作自然地顿步收手,未被沾染分毫,只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 而丘凌已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根莹润的玉针,不由分说地插入每一道靠近苏苒的菜肴之中,仔细查验翻搅,一边还一本正经地说着:“荒郊野外,人多手杂,恐有不测,我替妻主试试稳妥些。” 玉针偶尔闪动微弱的绿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 他毫不客气地占据了苏苒左侧的位置。 墨染金瞳冷然扫过风箫和丘凌,随即无声地立在苏苒后方一步的位置,像一道不容忽视的屏障,将雪清歌的目光隔绝在外。 金溟和尚星野各自紧邻墨染和苏苒坐下,手臂肌肉依旧微微绷紧,戒备感未消。 苏苒被左右夹得严严实实,几乎动弹不得,顿觉一阵无奈和好笑。 这几个兽夫们的小动作明晃晃的,带着毫不掩饰的独占意味,仿佛圈定领地的猛兽。 雪清歌从容地绕到桌对面,撩起纯白衣袍下摆,在苏苒正对面的位置坐下,并未流露丝毫被排斥的不悦。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着苏苒被困在风箫与丘凌之间,薄唇微启,语调带着一丝玩味:“原来如此,莫非……我的身份,让诸位如此在意?” 他目光坦然掠过风箫警惕的狐耳和丘凌攥着玉针的手,最后定格在苏苒微窘的脸上,声音不轻不重。 “大周国皇子,也成了苏苏‘危险不宜靠近’的名单中人吗?” 风箫和丘凌同时一僵,尤其是风箫,狐耳下意识地抖了抖,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诧,随即被更深的警惕覆盖。 周国皇室? 这来头太大。 几人将要开口,却被苏苒制止。 现在还不是问明的时候。 一顿饭在沉默而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菜肴精致,但雪清歌的存在本身就像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搅动着每个人的心神。 风箫那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的殷勤布菜举动也频繁得令苏苒招架不来。 饭后,几人各自被引入东西厢房安置。 院落很大,房间相隔甚远。 苏苒安置好还兀自警觉的五个兽夫,让他们先行休息。 直到风箫尾巴缠着她手腕嘟囔不满、丘凌又塞给她一个小巧玲珑据说可以嗅探一切可疑毒物的“净玉蝶虫”、墨染将她细细看过一遍确认无碍后,她再三保证只是去道个谢很快便回,方才得以脱身。 穿过几道回廊,一处小巧的花园露台出现在眼前。 夜风微凉,带着草木的清气。 露台上空荡荡的,唯有一个雪色身影倚着白玉栏杆,眺望着远方寂静城池的轮廓,月光如水,流淌在他周身。 苏苒走过去,脚步声在石板上发出轻响。 雪清歌闻声转过身,面上依旧戴着那半张精致的银质面具,只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俊美得不染凡尘。 他似乎早知她会来。 “雪公子,多谢援手,这样帮我。” 苏苒停在几步外,郑重行了一礼。 想到山洞外影卫那摧枯拉朽的威势,此刻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玻璃球碎裂时的震动。这份人情太重。 雪清歌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双在面具后的眼眸深若寒潭,辨不清其中具体的情绪。 随即,他的视线极快地、极其自然地往下游移了一瞬,精准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落在了她胸前贴身佩戴、此时衣襟微敞而露出些许冰蓝流光的地方——那朵他送给她的冰晶花。 那转瞬即逝的视线,却让苏苒心头骤然一跳。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 “苏小姐客气了。”雪清歌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悦耳,目光也若无其事地抬了起来,重新凝望着她的眼睛,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从未发生。 他向前走了两步,月光下颀长的身影将她笼罩了几分。 “保护你,本就是我的责任。”这句话说得极其自然,却又重如千钧。 苏苒蹙起秀眉:“责任?我不明白。” 若说两人结实的缘由有些勉强。 可若谈及他的真实身份,她与这位周国皇子素昧平生,哪来的责任? 难道只因为她救过他? 雪清歌唇角微弯,似乎在笑,却无暖意。 他伸出修长如玉雕般的手指,并没有真正去碰触苏苒,而是隔空点了点她的方向,动作优雅如同在虚空中描绘一片落雪:“看到你安然至此,能让我动用大周皇室影卫的力量,已然值得。” 他指尖在虚空中滑过苏苒胸前本该悬着水晶花的位置,停顿了一下,眸色沉了下去,如同月光照不透的深湖。 “影卫是直属于皇室的利刃,见影卫,如帝亲临。” 雪清歌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属于周国皇室的矜贵与疏离。“他们每一次出手,都非比寻常。若非苏苏你身份足够特殊,便是我的母皇陛下亲至,他们也绝不会为你一个外人而动一丝一毫。” “外人”二字被他轻轻咬在齿间。 身份特殊? 苏苒捕捉到这个信息点,心念电转。 她身上有何特殊? 仅仅是因为她喂了他一颗糖救了他? 还是她这连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原主身份? 抑或是…… “你究竟是谁?” 苏苒忍不住再次追问,目光紧锁着眼前这谜一样的男人,“周国皇子不远千里潜入耀国北境,只为……保护我这样一个‘外人’?” 雪清歌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像雪落在梅花上,转瞬即逝。 他微微侧过脸,望向更北方那似乎与天际星辰相接的黑暗尽头,那是与周国接壤的方向。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月光清冷,照亮他银面具边缘流转的冰冷华泽。 许久,他才转回视线,那专注的目光重新落在她困惑的脸上,仿佛在无声地描摹着什么。 082 “记得……” 深蓝色的眼瞳深处,似有某种压抑许久的情感在无声涌动,却又被一层寒冰牢牢冻结。 “……只是命运引着我,来到了你身边,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风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雪终将消融前的柔软。 一阵冷风吹过,院落角落突然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那是影卫无声巡逻时衣袂摩擦的微响,如同雪花簌簌。 苏苒瞬间回神。 “夜深了,苏苏早些安歇吧。” 雪清歌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淡然平静,仿佛方才的微澜只是幻觉。 他微微颔首,雪色衣袂拂过冰冷的白玉栏杆,转身离去。 苏苒站在原地,胸前的耀国水晶花紧贴着皮肤,发出稳定的、微弱的暖意。 在一片寒夜中,竟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清晰。 雪清歌的背影在庭院深深的月色里,如同一段无法触及的、属于北风的传说,渐渐溶入无尽的暗夜之中。 苏苒静静注视良久。 夜露濡湿了回廊的石阶,苏苒的布鞋踩在上面,发出微不可闻的黏滞声响。 雪清歌离去时的背影,那句含在夜风里的“命运引着我,来到了你身边”,如同深冬里落入心湖的一块寒冰,寒意丝丝缕缕渗开,激起的涟漪整晚都无法平息。 命运? 什么样的命运,会把一个高贵的周国皇子,推到她这样一个带着五个兽夫、为了自保奔逃于耀国北境的女子身边? 身份特殊…… 这四个字反复啃噬着苏苒的心神。 她低头,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隔着衣料能清晰感受到那颗水晶花硬质的轮廓和它散发出的、顽固的暖意。 她需要答案。 既然对这身体的过去一片模糊,那便去问知晓的人。 —— 西厢房内暖黄的灯光从门缝下渗出,在这清冷的院落里透出几分隐秘的诱惑。 苏苒刚抬手欲推,门却从里面悄无声息地被拉开了。 浓郁醇厚、带着陈年暖意的桂花甜香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满院夜的清寒。 是酒香。 一只修长滚烫的手猛地探出,精准地攫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灼热。 一股强大的拉力传来,苏苒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一股带着酒气的力道狠狠拽进了门内。 “砰”! 门扇在她身后被无形的力量重重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外面的庭院和月光。 温热而充满弹性的躯体瞬间压了上来,将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抵在了冰凉的门扉之上。 “妻主……” 低哑的嗓音带着微醺的鼻息,滚烫地喷洒在苏苒敏感的耳廓。 是风箫。 他显然已独自在这房间里待了好一阵,甚至可能喝了些酒。 银白色盛满月辉的长发松垮垮地用一根发带系着,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额前,将他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依旧流光溢彩的狐狸眼衬得愈发勾魂摄魄。 脸颊浮着一层醉人的薄红,眼波流转间水光潋滟,仿佛含了整个春天酿造出的蜜糖。 他身上那袭绯红的衣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流畅漂亮的锁骨和小片紧实的胸膛,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慵懒又危险的性感。 他的气息炽热滚烫,混着清冽的月光味道、秋日桂花的甜香,还有那独属于他的、如同成熟果实被阳光晒透般的诱人气息,丝丝缕缕,霸道地侵入苏苒的口鼻和每一个毛孔。 那强韧蓬松的巨大狐尾已经悄然缠了上来,一圈又一圈,带着不容挣脱的柔韧力道,紧紧箍住了苏苒的脚踝和小腿,让她动弹不得。 细密的吻迫不及待地落下。 先是发烫的唇瓣覆上她的额角,一路沿着眉骨、眼皮、脸颊滑向唇角,带着失而复得的贪婪和浓重的独占欲。 滚烫的手指已经灵巧地解开了她外衣的第一颗盘扣,指尖带着魔力般的微颤,探寻着第二颗的位置。 “等一下……风箫。”苏苒的心跳得飞快,血液似乎在皮肤下奔涌,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热度烤得口干舌燥。 但她残存的理智勉强压过了这汹涌的浪潮。 苏苒猛地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狠狠按住了他正在自己衣襟上忙碌的手。 风箫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微微抬起头,眼中尚带着情欲未褪的迷蒙水色,不解地看向苏苒。 眼底深处,那抹惯有的狡黠无辜褪去了几分,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受伤的迷茫,仿佛不明白为何在被别的男人沾染了气息后,还会拒绝他的亲近。 “怎么了,妻主?”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唇蹭过她的下巴,带着撒娇般的黏腻。 “是姓雪的那身寒气让你不舒服了吗?我给你暖暖……” 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搂紧她的腰,似乎想把她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火。 苏苒定了定神,强压下他拥抱和气息带来的阵阵悸动,直视进他那双勾魂摄魄、此刻却写满困惑的狐狸眼。 “风箫,” 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内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吗?” “啪嗒”—— 风箫耳尖上那几根俏立的尖端绒毛,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眼中的迷离和情热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瞬间褪去了大半。 他定定地看着苏苒,看了好几秒。 那目光复杂无比,混杂着惊讶、审视,还有一种……像是触及了某种被深埋起来的、落满了尘埃的旧物般的迟疑。 久久的沉默,在酒香氤氲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门板透过衣料传来的冰凉触感与风箫身上散发出的滚烫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终于,风箫极轻地、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温热的叹息拂过苏苒的颈侧皮肤,带来细微的酥麻。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退开,反而将整个滚烫的脸庞深深地埋进了苏苒的颈窝里。 细腻的发丝蹭着她的下颌,带着桂花甜酿和雄性兽人独有的炽热体息。 他似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汲取着属于她的味道,用以驱散什么萦绕心头的寒凉。 半晌,一个闷闷的、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压出来的声音,才在苏苒的颈侧震动起来。 “……记得。” 083 醉酒狐狸 声音低沉下去,褪尽了片刻前的魅惑,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沉入往事的暗哑。 风箫的头颅在苏苒的颈窝里轻轻地动了动,似乎在记忆中寻找那个被尘封的记忆点。 “那年刚入春,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湿漉漉的……” 他的语调变得平缓遥远,仿佛在隔着岁月的雨帘观看旧日影像,“空气里都是新草发芽和泥土翻开的腥气……” “路过村子的时候,我本来是想随意找个人家藏进去……”风箫的叙述开始有了具体的画面感,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悠远,“妻主你……那时候的你,大概十四五岁?穿着一身鹅黄的衫裙,头上簪着的金步摇坠子闪闪发亮,比那些云霞锦还要晃眼叉着腰,站在村门口那溜青石板台阶上,冲着追在我身后的人说话。” 苏苒凝神听着,能感觉到埋在自己颈间的风箫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阳光下,整个人……亮得扎手。” 风箫的声音里悄然染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当时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向往。 “像朵刚刚绽开的、新鲜得要命的花一样……嗯,浑身还带着刺那种。” 他最后还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那是个鲜活的、张扬的、如同初春乍破般明媚的少女影像,与苏苒通过原主残缺记忆拼凑出的模糊印象截然不同。 她心头微震。 风箫的头动了动,埋得更深了些,毛茸茸的狐耳蹭着苏苒的下巴。 他的一只手却悄然抬了起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指尖拂过苏苒左侧的眼尾下方,那里有一颗极其小巧、颜色极浅的褐色小痣。 苏苒微微一僵。 “就是这里,”风箫的指尖在那颗小痣上轻轻摩挲着,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那时候……太阳刚好照在这儿,金步摇的影子落在上面,一跳一跳的……”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像是被什么梗住,骤然低沉下去,透出一股强行压抑后的粗粝。 “后来……妻主你……” 他猛地噤声了。 那个代表着巨大转折的词,仿佛带着滚烫的铁烙,烫伤了他的唇舌。 后文咽在了喉咙深处,化作一种沉重粘滞的静默。 他那箍住苏苒腰肢和腿的臂膀和尾巴,收得更紧了些,透出一种混合着守护与某种巨大不安的力量。 “我……怎么了?”苏苒放轻了声音追问。 她能感觉到风箫身体里传递过来的那种骤然的紧绷和无法抑制的悲恸。 风箫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脸颊在她颈侧的皮肤上用力蹭了蹭,像是寻求某种慰藉和确定。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心跳声,急促和沉闷相互交织。 沉默在酒香中发酵。 久到苏苒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风箫却又用那种带着酒意朦胧和莫名委屈的低哑声音喃喃起来。 “妻主今天……不一样了……你以前,最讨厌别人提这些事了……提一次要发三天脾气……” 他忽然抬起头,湿润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复杂难辨的情绪,直直地撞进苏苒的眼底,带着一丝审视和脆弱的不确定,“妻主,你是不是……” 他话未问完。 “咚!” 一声突兀而沉闷的硬物叩击门板的巨响,猛地从苏苒背后紧贴的门板上传来。 那声音短促、有力、透着一股子金属交击般的冷硬感,如同冰冷的铁器撞在朽木上,瞬间粉碎了屋内刚刚聚拢起的、哀伤又暧昧的氛围。 紧接着,一个比冬夜寒霜更甚、含着明显压抑的愠怒,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滑腻的嗓音,贴着门缝,清清楚楚地透了进来。 “苏苏……”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渣,“风箫怎么在你这里?” 是墨染。 那声音里蕴含的森寒和若有若无的……嫉妒,几乎让门板内侧的木纹都结出了霜花。 苏苒的心跳骤停一拍。 风箫浑身猛地一震,环抱着她的手臂瞬间僵直。 颈窝里温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炽热,带着一种被猝不及防打断、暴露秘密后又羞又怒的慌乱。 “我刚好叫风箫回答一些问题……”苏苒下意识地有些心虚。 苏苒的心跳在腔子里猛地一缩,又被墨染那淬了冰渣的声音冻得几乎停止。 风箫环在她腰间的臂膀瞬间僵硬得像块寒铁,灼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在她颈窝里,带着骤然被惊扰的恼恨和一丝……被抓现行般的慌张。 墨染没有推门进来,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已穿透厚重的门扉,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冰冷的,带着蛇类独有的阴湿粘腻,无声地缠绕上苏苒的脊背,让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 苏苒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涌上来的心虚,指尖隔着衣料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让声音尽量听起来平稳自然。 “墨染,这么晚了,何事?”她侧过头,视线无法真正越过门板看到墨染的身影,但那股冰寒的存在感却仿佛无处不在。 门外短暂的沉默。 沉重压迫的空气中,只有极其细微的嘶嘶声—— 那是蛇类鳞片彼此挤压、缓慢滑过冰冷地面时才会发出的独特轻响,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口,近在咫尺。 墨染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滑腻,但其中的愠怒似乎被强行压下,替换成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刻意压抑过的平静,每一个字都慢而清晰。 “听见院内喧嚣,担心妻主安全。”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甚至带了点忠仆守夜般的恭谨。 “更深露重,妻主该休息了。” 最后几个字,微妙地在风箫的存在上顿了一顿。 那股冰冷的视线,穿透门板,精准地钉在苏苒身后紧贴着的、那个散发着酒香和独占欲的绯红身影上。 风箫似乎被那隐含指责的话语激怒了。 埋在苏苒颈窝里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颊上的绯红更深,狐狸眼狠狠地瞪向门板方向,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挑衅,刚想开口还击。 苏苒心下一凛,立刻不着痕迹地用肘部轻轻顶了他一下。 084 我来陪你 风箫吃痛,“唔”了一声,带着委屈的鼻音,把到嘴边的呛声又咽了回去,只更紧地箍住苏苒的腰,将脸重新埋了回去,一副完全置身事外、只赖定妻主的无赖模样。 墨染的声音继续传来,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务。 “风箫醉后失仪,恐扰妻主安歇。我来带他回去。” 墨染特意强调了“带他回去”几个字。 苏苒心中飞快盘算。 墨染说得冠冕堂皇,姿态也放得极低,摆明了不想给她难堪,但同时也绝不容许风箫继续留在此处。 僵持下去毫无益处。 “……也好。” 苏苒暗暗松了口气,顺势应下,“夜深了,他也该回去醒醒酒。” 话音刚落,门扉被一股力道不轻不重地推开。 高大冷峻的身影无声地立在门口,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的月光。 墨染没有踏进房间,只是半倚着门框,狭长的金色蛇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地扫视进来,目光先落在苏苒略显凌乱的衣襟上,那被风箫蹭开的领口和微乱的发丝,让金瞳的色泽瞬间暗沉如渊海。 随即,那目光才转向她身后挂在她身上、死死抱着她腰的醉狐狸。 “风箫。”墨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酒醒了再伺候妻主不迟。请。” 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覆着薄薄一层冷硬蛇鳞的手,摊开在风箫面前,姿态如同抓捕猎物的毒蛇,优雅而致命。 风箫连眼皮都没抬,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 “我认得回自己房间的路……用不着你装好人假殷勤……” 他把脸在苏苒颈窝里更深地埋了埋,滚烫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皮肤,手臂箍得更紧,如同缠上了猎物的藤蔓。 “妻主身上暖香香的……比我那冷被窝……舒服……” 那刻意拖长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撒娇依赖的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裹了蜜糖的毒刺,精准地扎向门口那个冰冷的身影。 墨染下颌的线条瞬间绷紧,喉结克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周身寒意暴涨。 苏苒甚至能听到他紧握的拳头发出指节摩擦的细微噼啪声。 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幅冰冷无波的面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浮现。 “看来风箫醉得不轻。” 墨染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苏苏,我来扶他。” 话音未落,他一步跨入屋内,带着一股迫人的阴寒气息。 苏苒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风箫揽在她腰上的手臂被墨染那只覆盖着鳞片的、冰冷得如同金属的手猛地扳开。 力道大得不容抗拒,粗暴中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啧……疼……!” 风箫吃痛地叫了一声,醉意朦胧的眼睛恼怒地瞪向墨染。 “你放开!我自己能走!别碰我!” 风箫挣扎起来,双臂乱挥,试图挣脱墨染的钳制。 他滚烫的手指在空中胡乱划过,几次险些扫到苏苒的脸,浓烈的酒气和炽热的雄性气息更加肆意地弥漫开来。 “安分点!” 墨染低斥一声,手臂如同铁钳般猛地发力,狠狠将风箫的胳膊反扭到他身后。 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抓住了风箫后颈的衣领,如同叼住猎物后颈的猛兽。 他动作麻利而粗暴,完全无视风箫的挣扎,半扶半拽地将他从苏苒身上“撕”了下来。 “妻主!妻主你看看他!” 风箫被拽得踉跄,重心不稳,几乎全靠墨染的钳制才没摔倒。 他那漂亮的狐狸眼里蓄满了被冒犯的怒气和水汽,挣扎着扭头,委屈万分地看向苏苒,长发凌乱地黏在泛红的颊边,“他欺负我……” “好了好了。” 苏苒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被夹在两人之间的烦躁和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看着风箫像只被揪住耳朵的醉猫般被墨染控制住的狼狈样子,她心下一硬,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妻主威严。 “风箫,听话,跟墨染回去。再胡闹,今晚你自己睡柴房!” 这句话比冰水浇头更管用。 风箫瞬间如同被踩了尾巴,浑身一僵,挣扎的动作骤然停下。 那双狐狸眼里的水汽更盛,含着难以置信的委屈和被抛弃的控诉,直勾勾地盯着苏苒。 墨染钳制他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风箫瞬间失魂落魄的脸,一丝极其隐蔽的、近乎胜利的快意在他冰冷的金瞳深处一闪而逝。 他拽着风箫的衣领,强行将他拖向门口,动作毫不温柔。 “唔……妻主……” 风箫一步三回头,脚步踉跄,声音含混不清,像是被遗弃的小兽最后的呜咽。 那庞大的、蓬松的赤色狐尾也蔫蔫地拖在地上,失去了所有光彩。 直到被墨染彻底拖出门槛,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那双带着水光和控诉的眼睛,依旧停留在苏苒的视线边缘。 苏苒站在原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骤然松懈,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连带着那身被风箫蹭得微乱、又沾了些微酒气的衣衫也让她感到一阵烦躁。 她现在需要透透气。 或者……先去瞧瞧尚星野? 她转身,打算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顺便平复一下纷乱的心绪。 可没走出几步。 吱呀—— 纤细的手指刚碰到内侧套间的雕花门板,那扇门却被人从里面无声无息地拉开了。 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 一股混合着草木清苦气息的药香,如同蛰伏已久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这方还残留着桂花酒香和暧昧气息的空间。 苏苒愕然抬头。 只见丘凌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后。 他显然是从另一侧回廊直接进入了她的卧房套间。身上只着一件月白色的薄绸中衣,空荡荡的,衬得他修长偏瘦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单薄伶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乌黑微卷的长发柔顺地披散肩头,几缕发丝顽皮地滑落胸前,半遮住清晰的锁骨线条。 085 按摩 那张总是沉静温和、带着书卷气的脸上,此刻挂着若有若无、带着一丝狡黠和了然的笑意。 目光相接的瞬间,丘凌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又无比突兀的微笑,干净利落、开门见山地问。 “妻主,外面那只醉狐狸总算清走了。正好,让我来陪妻主歇息?” “什……”苏苒下意识地想问“什么”,大脑甚至没来得及完全消化这句话的冲击力。 苏苒只觉腰间一紧,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袭来。 惊呼被苏苒自己咽回了喉咙里。 后背悬空,小腿弯被稳稳托住,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视野颠倒,映入眼帘的是丘凌线条清晰的下颌,和那双在昏昧光线下流淌着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执拗的黑眸。 “你——!”苏苒下意识地用手抵住他硬实的胸膛,掌下触感是仅隔着一层薄薄月白中衣的温热肌理。 丘凌低头,额头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 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清冽草木药香混合着沐浴后湿润的水汽,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 丝丝缕缕的粉色长发垂落,有几缕调皮地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微凉的痒意。 “夜深风冷,妻主衣衫单薄,小心冻着。” 他嗓音温润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妻主,就让我为你暖暖身,驱驱疲乏。” 他的步子迈得很稳,抱着她这个分量不轻的成年人,如同托着一片羽毛,径直穿过隔开内外间的月亮门洞,走向那张铺陈着柔软锦被的雕花大床。 “放我下来!丘凌!” 苏苒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热,挣扎着想从他怀中下来。 这人怎地今晚如此大胆了! 风箫刚被拖走,他就…… 换作是从前,丘凌可从未如此过…… 丘凌仿若未闻,抱着她轻巧地转身,用脚将虚掩的内室门轻轻踢上。 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比如那条毒蛇冰冷的注视,或者某只狼崽子不甘心的徘徊。 “妻主……” 他将苏苒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坐下,自己却并未后退,反而顺势屈起一条腿跪在床前的脚踏上。 这个高度,让他能微微仰头,视线与坐在床沿的苏苒平齐。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澄澈干净,看不出半分狎昵,倒像是真正一心只为主家健康着想的医师。 “妻主,这样奔波劳碌,你瘦了好多……” 他伸出手,那骨节分明、指腹却带着长久磨搓药材留下薄茧的手指,温柔地搭上苏苒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地按在脉门之上。 他的指尖微凉,但落下的瞬间,却有一股暖流似乎循着那一点接触,悄悄渗入苏苒的皮肤。 苏苒想抽手,却被那手指看似轻柔实则不容抗拒地圈住了腕子。 “让我为你疏导一下吧?不会耽误休息,很快就好。” 丘凌的话语温软得像羽毛拂过,带着一点点恳求的意味。 他另一只手则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中衣袖袋中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巧玉盒。 玉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奇特的药香弥漫开来,不同于普通药草的苦涩,反而带着一种安神的花卉幽香,沁人心脾。 他熟练地用指尖勾起一小块凝脂般的浅碧色药膏,微微化开。 “这是我新买的‘雪松引梦’,以寒地雪松心蕊合百种宁神草药炼成,辅以疏导经络的手法,最能安抚神魂,让人……一夜安眠。” 他认真地解释着,眼神干净得不掺杂质。 仿佛此刻他拿出的是救死扶伤的仙丹,而非带着某种暧昧暗示的香脂。 温热化开的药膏带着清冽的香气,被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轻柔地点压在苏苒的手腕内侧,一个被称为“内关穴”的地方。 温热。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自那被点压之处弥散开来。 如同滴入寒潭的热墨,迅速晕染过被夜露侵袭而略带寒意的皮肤,沿着小臂经络温缓地向上攀升。 那暖流似乎带着神奇的力量,轻易驱散了累积的疲惫和紧绷,让苏苒整个肩背都奇异地放松开来。 苏苒那点被冒犯的愠怒和挣扎的念头,竟在这股温和又霸道的暖意攻势下,悄然无声地被融化了、冲散了。 她微微启唇,一声舒叹不受控制地逸出。 指尖原本用力抵在丘凌胸前想推开他的那点力道,也缓缓松懈下来,变成了被动承受,甚至……隐隐生出一丝想要更多这种舒适慰藉的贪恋。 苏苒的呼吸放轻,不自觉地微微闭上眼,任由那带着魔力的手指沿着她的手臂内缘寸寸点压揉按。 药膏的凉意早已被指尖的热度中和,只留下纯粹的舒缓与深入骨髓的放松。 紧绷的神经如春日冰封的溪流,在暖阳下缓缓解冻,潺潺流淌。 丘凌的唇边勾起一抹极浅淡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还未形成涟漪便已沉没。 他的指法沉稳而专注,指尖带着常年分辨药性的敏锐触感,在细腻的皮肤与温热的香脂间精准游走。 每一次点按,都仿佛能循着那细弱的经络,驱散掉一丝沉疴旧累的郁结。 苏苒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某种沉睡的滞涩被缓缓疏通,说不出的通泰舒适。 室内静谧下来。药香暗涌,月光流泻,只余两人交织的、逐渐和缓趋同的呼吸声。 丘凌却在这时,忽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倾身向前,几乎凑到苏苒的耳边。 他呼出的气息带着令人舒服的药香温度,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薄唇轻启,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隐秘耳语,带着一丝促狭又愉悦的笑意。 “舒服吗?妻主……” “什么?” 苏苒尚沉浸在那种松弛的暖意里,意识有些漂浮。 闻声茫然微睁眼,对上丘凌近在咫尺、映着月光与狡黠的眼眸。 “我说,舒服吗?” 丘凌的唇瓣几乎贴上了苏苒的耳垂,那低沉的嗓音混着热息,清晰地送入她的耳蜗。 “如果不舒服的话,我还有其他可以让妻主舒服的办法。” 086 小狼和小粉 他的尾音带着愉悦的气声,尾音拖长后手上的动作一点,随后滑落到某处。 苏苒:“……” 感觉被勾引了是怎么回事? 氛围旖旎正浓时,外面突然传来异响。 苏苒和丘凌的动作下意识一顿。 苏苒神情愕然,下意识地扭过头,目光投向紧闭的内室那扇对着小院、糊着薄纱的花窗。 窗纸轻薄,若有人偷瞧,虽看不清模样,却真能留下模糊晃动的影子。 借着月光,依稀能分辨出是尚星野的影子。 那傻狗…… 一抹混合着无奈、好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浮上苏苒的心头。 脸皮却又因丘凌的靠近和温热的气息而再次升温。 丘凌见她模样,眼底笑意更深,如同浸了蜜糖。 指尖的按揉动作并未停下,反而更轻柔了几分,如同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 “妻主,你说……” 他继续贴着苏苒的耳畔低语,温热的药息密密地将她包裹,带着一种近乎诱惑的腔调。 “要不要让他看看……什么叫,正夫的气度?什么叫……静水深流?” 这“正夫气度”四字,他咬得极轻,却意味深长。 “胡闹……” 苏苒被他这直白的话语和亲昵的姿态弄得面颊发烫,羞恼地轻斥出声。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将那距离过近的脑袋推开一点。 指尖触到丘凌柔软垂落在额前、带着微凉夜露气息的墨发,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却鬼使神差地没有用力,反而变成了一个近乎……拽住他头发的动作。 不疼,却更像情人间的亲昵嗔怪。 月光下,苏苒染着薄红的脸颊和那双含羞带嗔的眼睛,格外生动。 丘凌望着她这难得流露的小女儿情态,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眸光深处的幽潭似乎暗涌起难以名状的波澜。 他低下头,似乎想靠得更近一些,想更清晰地感受那脸上的温度…… “砰——!!!” 一声石破天惊、粗暴到了极点的巨响,猛地撕裂了室内的宁静! 不是敲门,不是叩击,而是用整个身体不顾一切撞上木门的狂暴动静! 单薄的木板门扉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濒临散架的呻吟,剧烈地颤抖起来。 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股裹挟着深秋寒夜露气、冰冷刺骨的风,瞬间从未曾锁紧的门缝里猛地灌入室内,吹得烛火狂乱跳动,也吹得只穿着单薄中衣的丘凌一个激灵。 与此同时,一个充满了暴躁、委屈、仿佛被踩了尾巴濒临爆发的年轻吼声,如同平地惊雷,穿透门板,在寂静的夜里凶狠炸开—— “苏苏——!!!”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碰我的妻主!!!” 尚星野那特有的、带着少年气未脱、又混着兽性凶悍的声音,如同失去至宝的哀鸣,瞬间填满了整个庭院。 苏苒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怒吼震得浑身一僵,意识瞬间从方才的暖融药香里抽离,回归现实。 她猛地推开面前近在咫尺的丘凌,唰地一下站起身。 丘凌被她推得向后微仰,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计划被打断的愕然和一丝…… 和几乎不易察觉的被打扰了好事的遗憾。 “我草啊啊啊!我白白净净的妻主啊啊啊啊啊!” 尚星野带着哭腔的咆哮声还在持续,伴随着砰砰捶打门板和脚踢门槛的混乱噪音,如同受伤暴躁的小兽在拼命挠门。 苏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方才被按揉穴位得来的半点宁静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拖着被暖意浸透而有些发软的身体,快步朝那临近疯癫的人影走去。 门栓硬生生断裂的刺耳声响中,一个裹挟着深秋冰冷露气和草屑泥浆气息的身影,炮弹般撞破最后一道阻挡,猛地冲了进来。 尚星野平日里总是张扬凌乱的黑色短发此刻几乎炸成了毛团,几根顽强的草梗和泥点还黏在发间。 脸上、脖子上甚至敞开的外袍前襟上,都沾着湿漉漉的黑泥点,像是刚在地上狠狠打了个滚。 那双总是充满勃勃生机的兽瞳,此刻竟泛着明显的红,氤氲着一层委屈又愤怒的水汽,几乎要满溢出来。 而他手里,则无比宝贝、又无比悲愤地捧着一棵植物。 一棵彻底没了精神的紫云英。 本该舒展挺立的心形叶片此刻蔫头耷脑地垂落着,茎秆更是呈一种明显不自然的软塌姿态,连根带土湿漉漉地被他小心翼翼捧着。 不过反倒颇像此刻的尚星野。 一直活脱脱的委屈小狗模样。 “苏苏——!” 尚星野一眼就看见坐在床沿的苏苒,以及她旁边那只穿着中衣、神态自若的丘凌。 他本就委屈到极致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一声饱含控诉和悲怆的狼嚎脱口而出。 他完全无视了丘凌的存在,或者说,他此刻所有的愤怒都精准地指向了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丘凌。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几乎是把那棵可怜的、半死不活的紫云英直接怼到了猝不及防的丘凌鼻尖前面! 那带着泥水和青草味的植物气息猛然扑近,几乎蹭到丘凌的下巴。 “你看看!” 尚星野的声音因激动和委屈而发颤,手指用力地点着那可怜的花。 “看看!它是不是快死了?!我就出去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他猛地扭头瞪着丘凌,瞳孔里燃着火,“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用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粉,兑到水里……浇……浇死了我的宝贝?!” 丘凌被这突如其来的“凶器”怼得一怔,下意识地微微后仰了一下。 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浅笑的俊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错愕的裂痕。 待看清眼前这株蔫巴巴的、边缘还带着点焦糊的紫云英后,他清俊的眉宇下意识地蹙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伸出手,两根沾着药膏香气的修长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植株,拈了拈尚星野指间沾到的大坨黏湿泥土,凑到鼻下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随即,他眉头蹙得更紧了,脸上露出一副混杂着不可思议和“你怎么能把污水泼到我头上”的忍耐表情,缓缓地、清晰地开口。 087 争宠的手段罢了 “星野,那些药粉是我买来喂鸡的,不是浇花的。”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但这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尖锐的反驳。 “这花……恐怕是有人把刚煮好的、足以烫熟鸡蛋的滚烫潲水,当成甘霖了吧?” 他指尖捻着那粘稠的、还冒着微弱热气的湿泥,意有所指。 苏苒听得头大如斗,这俩人眼看就要为了一株花杠上。 她急忙伸手,想把正沉浸在自己专业领域、明显意有所指地给尚星野扣帽子的丘凌拉起来——无论如何,得先把这个快要炸毛的狼崽子安抚住。 “好了好了,少说两……” 她话还没说完,手刚搭上丘凌的胳膊用力想将他拉离“战场”。 结果变故陡生。 丘凌在被她拉起的瞬间,身体却像是失去平衡般晃了一下。 他那条还曲在脚踏上的腿,膝盖却似无意般猛地顶了一下苏苒坐着的床沿边缘。 同时,他那只被苏苒抓住的手臂借力一旋一带,姿态优雅且从容。 一股意料之外的巨大拉力骤然传来。 苏苒“啊”地一声轻呼,猝不及防下整个人被那巧劲带着往前一扑! 原本是用力将他拉离,现在反倒变成了被他牵引着,结结实实地向后倒在了蓬松柔软的锦被之上。 脊背陷入一片绵软,丘凌那张带着无辜困惑神色的俊脸也随之近在咫尺。 他甚至还“慌乱”地、小心翼翼地伸手虚护了一下她的后脑。 这下,两人姿态瞬间暧昧到了极致—— 苏苒仰躺着,丘凌半跪半伏在床边,月白的中衣衣襟散开些许,露出大片紧致光洁的胸膛。 他身上温热的药香和干净的皂角气息混杂着,铺天盖地将身下的苏苒笼罩。 他的指尖甚至还残留着方才药膏的滑腻感。 “妻主小心。”丘凌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关切。 “苏苏!!!” 这一切落在尚星野眼里,无疑成了丘凌死性不改、甚至变本加厉占便宜的实锤。 他亲眼看着丘凌“装模作样”地被苏苏拉了一下,就“柔弱无骨”地往苏苏床上倒! 瞬间,什么枯死的花草,什么滚烫潲水,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 怒火烧红了尚星野的眼睛,炸开了他蓬松的银灰色尾巴。 他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兽,低吼着就往上扑。 “放开苏苏!你个不要脸的小白脸!” 狼爪带着风,直直抓向丘凌那只搭在床边、紧靠着苏苒的手腕。 他要把这只爪子砍了。 丘凌眸光一闪,不见半分慌乱。 他甚至连身体都没怎么大幅挪动。 就在那带着爪风的狼爪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一直被他随意握在另一只手中的那柄不过巴掌长短的紫竹骨扇。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轻巧竖起,精准无比地格挡在尚星野的手腕尺骨之下。 那扇骨看似纤细脆弱,抵住的却是最易麻痹筋脉的麻穴附近。 “嘶……” 尚星野只觉得手腕一麻,前扑之势顿时受阻。 “尚星野。” 丘凌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谆谆教导的味道。 紫竹骨扇稳稳地压着尚星野的手腕麻穴边缘。 姿态优雅得如同名家指点后辈运笔。 “我刚刚只是替妻主点揉疏疲乏的筋脉。” 他目光下垂,落在苏苒被他宽大衣袖不经意半遮的纤细脚踝上。 “并非你口中的……” 他煞有介事地顿了顿,迎着尚星野因愤怒和一时麻痹而显得格外暴躁的黑色眸子,缓缓吐出两个字:“……欺辱。” 这文绉绉的腔调,配上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简直将“我在做正事,你莫来添乱”诠释到了极致。 尚星野听得一愣一愣。 揉通筋脉? 正事? 所以他口中的意思是他误会了? 可相较于在苏苒身边学习医术比较快的丘凌来说,尚星野对于这些筋脉还是什么一窍不通。 他本能地觉得丘凌在放屁。 那股被丘凌刻意压制、有理难辨的憋屈感,混合着看到丘凌“压”在苏苒身上、还用那破扇子格挡自己的画面产生的熊熊妒火,瞬间烧干了他的理智。 “什么狗屁筋脉!!” 他嗓子都破音了,被竹扇压着的手腕猛地一挣,另一只空闲的手更加狂躁地伸向丘凌想把他扯开。 “你碰得苏苏!我碰不得?!凭什么!!放开她!” “这话我我还要问你。”丘凌低喝一声,紫竹扇一撤,身体顺势向后微仰。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苏苒话音未落。 丘凌躲闪的动作间,他的另一只手却“无意”地拂过床边矮几。 哗啦! 矮几上那只装着浅碧色“雪松引梦”药膏的玉盒,被手臂轻轻一带,应声而落! 小巧的玉盒掉在地毯上打了个旋儿,盒盖掀开,里面那大半盒凝脂状的药膏甩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旁边那盏为了营造氛围而被苏苒睡前挪到矮几上的白瓷烛台,也未能幸免。 底座被撞击摇晃,烛泪泼洒而下,正好滴落在那摊刚被摔出来的浅碧色药膏之上!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烛火高温触碰到冰凉药膏的刹那,一股混合着松木冷香、梅花清冽与宁神安魂的淡粉色薄雾,毫无征兆地升腾弥漫开来。 那雾气极为细腻,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舒适暖意和更深沉的、仿佛能安抚一切躁动灵魂的奇异力量,如同春日初绽的粉樱云霞,瞬间弥漫了床榻周围这方小小天地。 正在拉扯推搡、一个气急败坏往上扑、一个沉着从容左闪右避的尚星野和丘凌,动作同时微微一滞。 那弥散的淡粉色香雾丝丝缕缕,无孔不入,比之前单纯的点按涂抹强烈了不知多少倍。 汹涌的疲惫如同决堤的潮水,猛地袭上全身。 激烈的争执和汹涌的怒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温和的大手轻轻抚过,在令人舒服的松香梅韵中,迅速平复、稀释。 丘凌按着尚星野肩膀的手,力道不由自主地松卸了。 尚星野抓住丘凌衣襟的手,也渐渐脱力地垂落下来。 愤怒的吵闹也瞬间变成了绵长的哈欠。 丘凌眼底的冷静自持也被浓重的倦意覆盖。 088 一榻三人 苏苒躺在两人之间,更是早已被那温暖宁神的气息彻底俘虏。 四肢百骸放松下来,白天奔波的疲倦、傍晚激战的紧绷、一夜被扰的无奈,此刻都被这温柔的雾气妥帖熨平。 眼皮重逾千斤。 尚星野像只被抽了骨头的大狗,也顾不得什么筋膜,什么争宠了。 高大的身体软软地向下一滑,脑袋直接枕在床边的脚踏上,毛茸茸的黑色狼尾本能地卷缩起来。 盖住了自己半边脸,另一只手却还执着地、无力地搭在苏苒垂落在床沿外的手指旁,紧紧握住一根手指,如同抓住最后一点心安。 他喉咙里发出委屈又依恋的、带着睡意的咕噜声。 丘凌的身体微微一晃,强撑着眼皮,撑着床沿想站起来。 “不行……这药力……妻主……” 他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此刻也染上混沌,挣扎着想维持清醒处理“残局”。 然而他本就靠着床沿,这一撑,身体却失去平衡,软软地向后一倒。 后背靠在床柱上滑落,最终肩背也挨着温暖的床榻边缘,缓缓滑坐到地毯上,头恰好枕在脚踏的另一端。 与尚星野毛茸茸的脑袋隔着一段距离,却同样处于那温暖诱人的药雾笼罩之中。 他松散的中衣下摆,与尚星野无意间扫过来的狼尾末梢,在昏暗中纠缠地卷在了一起。 他无力再抵抗那席卷而来的舒适睡意,眼皮缓缓合上,陷入沉睡之前,含混地呢喃了一句。 “妻主……” 话语未尽,便只剩平稳悠长的呼吸。 烛光昏黄摇曳,无声地映照着这一室突如其来的、混乱后归于奇异的宁静。 药香氤氲的暖雾中,床榻上仰躺着一个呼吸均匀的女子,脚踏两侧蜷缩着疲惫的身影。 苏苒费力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尚星野毛茸茸贴地的狼尾尖梢和丘凌散落在颈间、映着昏黄烛光的浅粉色发丝。 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最终浮上她困倦的嘴角。 也罢…… 困意如同温柔的潮水,彻底将她吞没。 —— 一夜好梦。 翌日。 细碎的阳光,挣扎着从糊得不太严实的雕花窗棂缝隙里钻进来。 带着秋日初晨特有的、裹着凉意的苍白,朦朦胧胧地洒在床帐内。 苏苒是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硬生生从沉沉睡梦中拽醒的。 那声音太过凄厉突兀,像只被踩了尾巴又灌了满口黄连的狐狸,炸得她脑仁嗡嗡作响,心口猛地一窒。 苏苒混沌的意识尚未完全聚拢,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视野里模糊一片。 不是梦…… 身体的感觉先一步回归。 暖烘烘的。 她的整个左侧后背至腰侧,被一片坚硬、温热而宽阔的胸膛紧紧抵贴着。 那热度透过几层衣料,熨帖地传过来,如同捂着一块大型暖石。 一条沉甸甸的、肌肉线条起伏流畅的手臂,霸道地横亘过她的腰腹,以一个不容拒绝的、绝对占有的姿势,将她牢牢圈固在怀里。 隔着薄薄的中衣,能清晰感受到那手臂蕴含的蓬勃力量。 后颈处,还埋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短发刺得她颈窝发痒,灼热均匀的呼吸一阵阵喷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激起细小的颤栗。 苏苒艰难地侧过一点脸。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微敞的胸膛肌肤,线条紧实,泛着健康的色泽。 昨夜显然裹得不甚严实的中衣衣襟松垮地散开更多,露出一小片弧度流畅的锁骨和胸肌轮廓,在晨光下显得格外……诱惑力十足。 苏苒的理智瞬间清明了三分之一。 她僵着脖子,努力向上抬眼—— 对上的是尚星野那张埋在枕头上、还沉浸在酣梦中的侧脸。 黑色的短发睡得乱糟糟的,有几缕不羁地翘着。 平日里总带着旺盛精力光芒的英俊面孔此刻卸下所有心防,唇角似乎还带着一点孩子气的满足弧度,毫无防备。 苏苒:“……” 尚星野什么时候爬、上、床、的?! 而且抱得这么紧! 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冲上脸颊。 她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推那条铁箍般的手臂:“尚……” 咦? 这一动,头皮猛地传来一阵拉扯的刺痛。 “嘶……” 苏苒吃痛地低哼一声,手下推拒尚星野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她皱着眉,疑惑地想转头看向疼痛的来源。 刚转过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她的视线就被另一片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牢牢攫住了! 就在她的右侧、肩颈后方的枕畔,近在咫尺地躺着另一个身影——丘凌。 他侧卧着,面向苏苒这边,睡得比她和尚星野看起来都要沉一些。 那张清俊温润的脸安静地搁在枕头上,闭着眼,长长的、带着独特粉棕色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然而更要命的是他的穿着! 或者说……是没怎么穿着! 昨夜那件月白的单薄中衣不知何时早已褪到了腰际以下,松松垮垮地堆叠在劲瘦的腰腹之间。 大片光洁如玉、线条分明的脊背就这样毫无遮蔽地暴露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从肩胛到腰窝,再到在薄被边缘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更要命的是,他那一头柔顺光泽的、比晨曦更温柔的浅粉色长发,此刻不再是披散整齐的模样,而是与苏苒铺洒在枕上的一缕乌发,死死地、缠绵地、不分彼此地绞缠在了一起。 她方才扯痛的,正是这结成了团的发丝。 难怪尚星野睡得那么香,敢情是他把她当了抱枕。 而她自己则被丘凌的头发当了枕头垫子。 三个人在这狭小的床榻上竟以一种诡异又紧密的姿势“盘”成了一团…… 苏苒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乱跳,脸颊烫得像刚从火炉里捡出来。 一个尚星野还没推开,头皮还被另一个丘凌的头发死缠着。 苏苒深吸一口气,压住快要崩溃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抬起没被尚星野压住的右手,摸索着去够那该死的发结。 她一边尽量轻轻地向外侧挪动身体,试图把自己从这个可怕的“盘丝洞”中心一点点、艰难地剥离出来。 089 小狐狸生气 刚用指尖摸到那纠缠的发根位置,稍微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 比刚才更加尖锐、更加凄惶、充满了强烈视觉冲击力和无边愤怒惊恐的尖叫声,陡然在门口炸响。 如同一百片碎玻璃在耳边同时刮擦。 “苏——苏——!!!” 砰! 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的碎裂声,伴随着汤汁泼溅的湿响。 一股淡淡的、酸甜的气息弥漫开来,似乎是某种醒酒汤。 苏苒被这第二波魔音灌耳震得浑身剧颤,头皮那点刺痛都算不得什么了。 她猛地抬头望向门口—— 风箫!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如同被雷劈焦了的木桩般杵在房门大开的位置。 一张俊脸煞白,那双总是波光流转、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此刻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从那张写满震惊、崩溃、暴怒的脸上脱眶而出。 他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着,指着床铺上相拥而卧的三个人。 “你!你们!” 风箫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扭曲和泣音。 “你们三个在做什么啊?!” “光天化日……不!大清早的!你们!你们在苏苏的床上!!!” 他显然被眼前这副“左拥右抱”的景象冲击得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语无伦次,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尖啸。 “你!尚星野!你个不要脸的狼崽子!爪子往哪儿放?!松开苏苏!!” “还有你!丘凌!你这个黑心小白脸!衣衫不整!伤风败俗!你你你……你对苏苏做了什么?!!” 他的咆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裹着浓浓的醋意和不加掩饰的暴怒。 那条巨大的、蓬松的银白色狐尾在他身后不受控制地疯狂炸开、甩动、抽打着空气,砰砰砰地撞在门框上,把整个房间都震得嗡嗡作响,碎木屑都飞落下来。 看那架势,若非尚星野和丘凌此刻还贴着苏苒躺着,他怕是已经要扑上去撕咬抓挠了。 苏苒只觉得一个脑袋有三个那么大。 太阳穴突突跳得快要裂开。 床上的两人也被这山崩地裂般的喧嚣硬生生从睡梦中惊扰。 被苏苒推了两把都没醒的尚星野,被风箫一嗓子吼得浑身一哆嗦,终于睁开了他那双迷糊的黑色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只觉得怀里温香软玉抱着正舒服,腰上那条无意识收紧的手臂贴得更紧了,还把毛茸茸的脑袋往苏苒颈窝深处钻了钻。 喉间发出低哑的、没睡醒的咕哝:“唔……别吵……苏苏……” 这无意中展现的占有姿态和亲昵依赖,无异于火上浇油。 风箫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来。 而另一侧,被苏苒扯痛了头发而微微蹙起长眉的丘凌,也缓缓睁开那双如同浸过冷泉的暗粉色眼眸。 眸中还带着初醒的惺忪和一点点被打扰的不悦。 他并未急着起身,甚至没理会门口那只快把门拆了的炸毛狐狸,只是极其自然地、慢条斯理地抬起手。 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柔地探向苏苒因惊惶而绷紧的后颈,小心翼翼地去解那几缕被她压在颈下的、与她自己头发纠缠在一起的粉棕色发丝。 动作熟稔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不经意滑过苏苒颈侧敏感的肌肤。 苏苒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妻主……怎么了?” 丘凌终于开口,睡意让他的嗓音更添一丝低沉慵懒的磁性,话语却依旧气定神闲,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一边解开发结一边看向站在一旁的风箫。 他的目光坦然平和,可看得风箫整个人都颤了颤。 “原来是风箫啊……” 见到小狐狸,丘凌这才慢条斯理的解释起来自己和尚星野为什么会和苏苒躺在一处。 “昨晚不小心打翻了安神香料,药效太大,便不小心都晕了过去。” “风箫,这是以外,你莫要多心。” 解释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但那“意外”、“莫要多心”的安抚,配上他此刻衣衫半褪地躺在苏苒床上、正慢悠悠理着两人缠在一起的头发丝的慵懒姿态,简直比火上浇油还要致命! “意外?!莫要多心?!” 风箫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八度,气得全身都在抖。 “我看你是蓄谋已久!死狐狸精!不要脸!安神香料?我看你是放了迷情香吧!还有你!尚星野!装什么死!别在苏苏身上腻腻歪歪!你给我起来——嗷!” 他的怒吼被突然一个突兀闯入的清冷男声生生打断。 那声音并非来自门口,而是……头顶…… “妻主。” 随着低沉悦耳的嗓音,一道金棕色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鸟儿,倏然自房梁阴影处翩然落下。 金溟倒悬在梁下,单手勾着木椽,另一只手中拈着一枚小小的、卷成细筒状的薄片。 他金色的羽毛在从门口涌入的晨光中微微闪着暗光,那张英俊得如同雕塑的面孔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唯有一双锐利的金眸略过床铺上混乱一团的景象时,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极淡的阴鸷。 他无视了满室剑拔弩张的尴尬空气,目光直接落在勉强坐起身、头发还和丘凌纠缠一小撮、衣衫同样皱巴巴的苏苒身上,径直开口,语调毫无波澜。 “雪影在院外候着,传他主子的话:太女精兵调动异动,城东恐不安宁。叫我们……梳洗停当后,于花厅共用早饭,再议。” “梳洗停当后”几个字,他说得字正腔圆,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单纯陈述。 说完,指尖一弹,那枚小小的信笺打着旋儿,稳稳落在苏苒被尚星野压出褶皱的衣襟上。 然后,金棕色的身影一晃,再次悄无声息地隐入房梁阴影中,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瞬间,时间似乎被冻结凝固了。 房间内只剩下风箫被气的粗重的喘息声。 喝尚星野又往苏苒身上拱了一下的含糊咕哝。 还有丘凌指尖解开最后一缕发丝的轻响。 以及苏苒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那枚信笺时,那几乎能将她淹没的、无处可逃的……巨大窘迫和想要钻进地缝的冲动。 090 她也叫苏苒 风箫那只指向床铺的、还在颤抖的手,最终僵在了半空。 “风箫,的确如丘凌所说。”苏苒全然不想继续在这三人之间端水。 她现在顾不上几人争风吃醋。 听到苏苒的话,那憋在嗓子眼里的醋意和翻涌的情绪顿时硬生生噎了回去。 最终苏苒平息好三人,起身梳洗。 —— 来到用餐的地方。 雪清歌安然坐在主位。 姿态是一贯的霜雪落梅般清贵疏离,银质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双隔着距离也仿佛能刺透人心思的深蓝眼眸。 不知道为什么,他近几日总喜爱戴面具。 苏苒的视线从他脸上的面具慢慢移到他的动作上。 雪清歌慢条斯理地用白玉筷子挟起一箸清爽的笋丝,动作优雅举止不凡。 而桌子的另一端,苏苒刚坐下,就被以一种微妙保护又隐晦隔绝的姿态,坐在墨染和丘凌之间。 墨染的蛇尾不动声色地沿着桌脚蜿蜒,尾巴尖最终若有若无地擦过苏苒的裙边,圈定地盘。 丘凌手边摆着他的白玉小药匣,指尖把玩着一根纤细银针,目光看似温和地扫视着桌上菜色。 却在雪清歌每一次目光掠过苏苒时,那温和里就淬上三分不易察觉的锋芒。 金溟坐得稍远,金棕色的羽翼没有完全收拢,在晨光下反射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他沉默地进食,却极其警惕地观察四周。 风箫和尚星野则一左一右霸着离苏苒最近的次座。 尚星野正埋头呼噜呼噜地对付一碗热粥,腮帮子鼓得像松鼠。 而风箫则拿着汤勺在碗里搅来搅去,漂亮的狐狸眼在雪清歌和苏苒之间来回滴溜。 每一眼都像是无声的钩子,想把妻主的注意力从那个面具男身上勾回来。 一顿食不知味的早饭在诡异沉默的咀嚼声中接近尾声。 雪清歌放下玉箸,用餐巾极其缓慢地擦拭着无瑕的指尖。 “苏苏,前往北境的路线已探明。”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如同在陈述天气一般。 “日落启程。经乌鹊峡,绕行云沼,此行凶险,各位赶在天黑前准备好。” 他微微颔首,视线最终落在苏苒身上。 苏苒只觉得那道目光如有实质,穿透了昨夜的尴尬与兽夫们此刻壁垒分明的防护。 “好。”苏苒应下。 可她心头那团关于上次交谈,雪清歌所说“身份特殊”的疑云骤然升了上来。 机会转瞬即逝,再不问,怕是没有合适时机。 她抬眸,迎向雪清歌隔着面具的视线,声音尽量平稳地抛出试探。 “雪公子相助之情,苏苒没齿难忘。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拂过胸前衣襟,隔着布料触碰那枚坚硬冰凉的水晶花轮廓。 “你曾说过,若非身份特殊,周国影卫不会为我而动。这份‘特殊’,究竟源自何处?还望公子解我心中疑惑。”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 唰! 墨染的蛇尾骤然绷紧了一瞬,冰冷坚硬的鳞片隔着裙料重重刮过苏苒的脚踝皮肤,留下意味不明的触感。 丘凌看似自然的放下银箸,指尖却微微发颤 金溟进食的动作停了,侧着脸,金色的瞳孔锐利如箭矢,锁定雪清歌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尚星野疑惑地抬起了沾着米粒的脑袋,看看苏苒,又看看雪清歌,懵懂中似乎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风箫更是瞬间竖起了耳朵,连勺子在碗里都搅不动了,死死盯着雪清歌,仿佛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雪清歌深蓝色的眼眸在面具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像是寒冰乍裂开了一道细缝。 他微微前倾了些许身体,修长如玉的手指重新拿起了桌上那双未曾动过的备用玉箸。 他没用它去挟菜,反而将那冰凉剔透的箸尖,隔空轻轻地点向苏苒心口的位置。 动作极其微小,意图却昭然若揭。 “太女那般容不下你,苏苏……” 他的声音压低,如同贴着耳畔的低语,清晰地送进所有人耳中。 话语的内容却像一块寒冰,倏然砸进花厅的空气里,冻结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仅仅因为你这张脸像她?还是因为皇室血脉吗?”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洞察的嘲弄,目光却锐利地穿透距离。 “不是因为这些吗?”苏苒不解。 她既然是皇室血脉,还是皇室丑闻的证据,那太女自然容不下她。 可若说因为其他原因,苏苒还真想不到太女会因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她出现在大众视野? 亦或是她的生母? 现在想想,苏苒突然明白过来原主为何之前体重一直只增不减。 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怕被认出来。 至于容貌…… 这个只能怪在白止身上。 “不。” 雪清歌说完,稍作停顿。 “她真正容不下的,”雪清歌深蓝色的眼眸如同结了万载寒冰的湖面,倒映着苏苒瞬间僵硬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是你的真实身份。” 说完,雪清歌沉吟片刻,又问“苏苏,你知道太女的名字吗?” “太女名讳?”苏苒困惑。 这种东西是她该知道的吗? 她只知道太女在没被封为太女之前,圣上赐名耀辉公主,与国同名。 备受帝王宠爱。 “她也叫苏苒。”雪清歌的话像是一滴墨坠入了清澈的湖水。 虽翻不起什么波涛骇浪,却将整片湖水侵染。 雪清歌手上的玉箸尖端寒光一闪,定格。 而现场——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能听到风穿过庭院、吹动薄纱发出的细微呜咽声。 “苏苒”两个字如同带着千钧之力砸落。 砰! 墨染手边那盏几乎没动过的清茶,被袖中骤然攥紧的拳头带倒,青瓷杯盏砸在桌面上碎裂开,淡碧的茶汤沿着桌沿狼狈地滴落。 他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可谓变幻莫测。 几乎同一刹那,一声更加响亮的碎裂声爆开。 是风箫身前的醋碟。 一整碟散发着浓郁酸气的醋汁被他毫无预兆地掀翻在地。 091 真相 瓷器碎片溅射开来,刺鼻的酸味瞬间取代了食物的香气。 “你的意思是……”风箫的俊脸因极致的震撼而扭曲着。 绯红的衣袖无风自震,那身妩媚的风情被撕得粉碎,只剩下猜测到真相的震撼和不可思议久久不能回神。 “太女...也叫苏苒?” 风箫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苏苒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雪清歌的话语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她下意识地抓住胸前的衣襟,那里藏着的水晶花此刻冰冷刺骨。 “你的意思是...”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我才是真正的太女?” 雪清歌深蓝色的眼眸透过面具凝视着她,缓缓点头:“十九年前那场宫变,真正的太女被调包。现在的''太女'',不过是临阳公主安排的替身。” 墨染的指尖猛地收紧,将手里的花薄瓷茶盏捏得粉碎。 他的金瞳紧缩成一条细线:“证据呢?” “证据?” 雪清歌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展开。 “耀国皇室血脉特殊,苏苏可曾见过耀阳石?若是把你的血滴在那石头上,便可见金丝萦绕,神力动荡。” 苏苒不解摇头。 她并不知道耀阳石。 但墨染却知道。 “你也说是皇室血脉,如若苏苏是其他封王的女儿,亦能如此。” 墨染说完,却见雪清歌又取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耀辉”二字——这是太女的封号。 “临阳公主将你送走时,给你留下了这个。”雪清歌将玉佩放在桌上,“她本想等风波平息后接你回宫,没想到...” “没想到''太女''反客为主,借机掌控了朝政,得知了真相。”丘凌突然接话,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所以太女才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你。” 金溟的眉眼展开,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光:“所以那些追杀...那些兽人失踪案...” “都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雪清歌的声音冰冷,“''太女必须要除掉你切断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也需要兽人的力量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苏苒的脑海中闪过那些被控制的兽人,姜芊芊诡异的眼神,白止口中的“实验”...一切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如若这样,如若这样……” 苏苒呢喃,无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该怎么办? 继续北上? 还是南下进入京都。 无论那种,阻碍重重。 况且若是真的去京都,她一个小小农女说出的话谁会信? 只凭借这张脸吗? 雪清歌突然起身,银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 他缓步走到苏苒面前,单膝跪地,执起她的手。 “不需要别人相信,苏苏,只要你回到北境,唤醒''耀阳神石'',真相自会大白。” “耀阳神石?” “耀国皇室的传承神器。”雪清歌解释道,“只有真正的皇族血脉才能唤醒它。届时,自会有人发现当今的太女是假的。” 北境边界的耀阳神石已经近二十年无人唤醒。 上一次被唤醒,还是当今圣上前往北境视察。 而现今圣上龙体欠安,唤醒耀阳神石自然而然落在了太女身上。 但这几年太女一直以各种借口理由推脱。 如今只要苏苒一试,真相自会揭晓。 驻守在北境的那些将领自会第一时间护住苏苒。 到时…… 他就是可以借住苏苒的手,回到周国…… 风箫突然插进来,狐尾不安地摆动:“等等!如果苒苒真是太女,那她岂不是要...回宫?”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这个问题像一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 是啊,如果苏苒是太女,那么她将不再是那个可以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农家女,而是高高在上的储君...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墨染的蛇尾无声地滑向苏苒脚边,丘凌的银针掉在了地上,尚星野甚至忘记了咀嚼嘴里的食物。 苏苒看着五个兽夫各异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他们的担忧。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看向几人:“如果我真是太女,我不会抛下你们的。” 雪清歌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化为赞赏:“如您所愿,殿下。” 这个称呼让苏苒浑身一颤,但更让她震惊的是五个兽夫的反应—— 墨染的手瞬间缠上她的腰肢,风箫直接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尚星野欢呼一声差点打翻汤碗,丘凌的眼中泛起水光,连一向沉稳的金溟都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好了。”雪清歌轻咳一声,打破这温馨的时刻,“当务之急是安全抵达北境。''太女''已经派出了血衣卫,我们必须尽快启程。” 敲定时间,众人迅速收拾行装。 苏苒站在庭院中,望着远处的雪山,心中百感交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穿越而来的人生会有如此戏剧性的转折。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 苏苒回头,对上墨染复杂的目光:“无论你是谁,都是我们的苏苏。” 风箫从另一边冒出来,狐耳抖了抖:“就是!大不了我们还能一起生活。” “我可以当护卫。”尚星野兴奋地举手。 丘凌也默默上前,静静地注视着苏苒。 金溟没说话,只是幽幽地一直盯着苏苒看。 苏苒的眼眶微微发热。 她刚想说些什么,雪清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该走了。” 一行人悄然离开宅院,沿着隐蔽的小路向北行进。 雪清歌走在最前方,银发在月光下如同流动的星河。 墨染和金溟一左一右护卫着苏苒,风箫和尚星野断后,丘凌则负责消除他们留下的痕迹。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的雪清歌突然停下脚步:“不对劲。” 众人立刻戒备。 墨染的蛇信轻吐:“有血腥味。” 果然,不远处的树林中隐约可见几具尸体——是雪清歌派去探路的影卫! “有埋伏!”雪清歌厉声警告,但为时已晚。 数十支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箭头上泛着诡异的绿光。 金溟迅速展开羽翼护住苏苒,一支箭却穿透了他的翅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金溟!”苏苒惊呼,想要上前查看,却被墨染一把拉住。 092 蛰伏 “别动!”墨染的蛇尾卷起一块巨石掷向箭矢来源处,传来一声惨叫。 风箫的狐火点亮了周围的树林,映照出至少三十名身着红衣的杀手——血衣卫!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没有眼白,漆黑一片,如同行尸走肉。 “被控制了...”雪清歌咬牙,“''太女''动用了禁术!” 血衣卫们无声地包围过来,动作整齐得可怕。 更糟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被控制的兽人,其中甚至有几个是皇室影卫! “突围!”雪清歌手中冰剑出鞘,“你们保护好苏苏。” 混战中,苏苒被护在中央。 她看着五个兽夫和雪清歌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厮杀,心中焦急万分。 突然,她胸前的魂石剧烈发烫,一股奇异的力量涌遍全身。 “让开!”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推开保护她的墨染,直面冲来的血衣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苏苒抬起手,一道冰蓝色光芒从魂石中迸发,化作无数细小的冰针,精准地刺入每个血衣卫和兽人的眉心。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被控制的兽人们纷纷倒地,眼中的黑色逐渐褪去。 血衣卫们则痛苦地抱住头,七窍流血而亡。 光芒散去,苏苒踉跄几步,被雪清歌扶住:“你...你怎么会这招?” “我不知道...”苏苒虚弱地摇头,“只是...感觉应该这么做...” 雪清歌懵了。 他送给她的冰晶花其实是周国的东西。 冰晶的确能在某些纯粹的能量下迸发出极大的威慑力。 可这些明明只有周国的人能做到。 为什么苏苏会? 难不成她还是周国的人? 这不可能。 他调查出的一切都显示苏苏是真的耀国太女。 那个和他有着婚姻的是苏苒。 那唯一螚解释的原因…… 或许就是苏苒体内的能量亦或是说耀国血脉带来的能量太过纯粹。 纯粹强大到可以激发冰晶。 获救的影卫们挣扎着跪地行礼:“谢殿下救命之恩!” 其中一个影卫抬起头,露出震惊的神色:“您...您是玥公主?” 雪清歌脸色一变:“你认错人了,这是太女殿下。” 影卫困惑地眨眼:“可是...只有玥公主才能使用冰晶...” 雪清歌突然一剑刺穿影卫的喉咙:“叛徒。” 苏苒惊骇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他已经被控制了。”雪清歌冷冷道,甩去剑上的血迹,“我们得立刻离开,更多的追兵会来。” 众人不敢耽搁,简单包扎伤口后继续赶路。 苏苒走在队伍中间,脑海中回荡着影卫的话—— “玥公主”? “冰晶”? 雪清歌的反应也很可疑... 她偷偷看向前方领路的银发男子,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这个自称要帮她的人,究竟是谁? 这是周国皇子吗? 可他为什么姓雪。 周国皇室可没有雪这个姓氏。 天色渐亮时,他们终于抵达乌鹊峡。 这是一条狭窄的山谷,两侧峭壁高耸,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北方。 “穿过这里就到云沼了。”雪清歌指着前方,“那里有我们的接应。”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峡谷时,苏苒突然拉住墨染:“等等...不对劲。” 她指着地面:“看这些脚印...太新了,有人刚经过这里。” 雪清歌不以为然:“可能是猎户。” “不。”丘凌蹲下检查,“是军队的靴印。至少二十人。” 金溟展开受伤的翅膀,艰难地飞上高空侦查。 片刻后他降落,脸色凝重:“峡谷里有埋伏,是...是姜芊芊!” “怎么可能?”风箫瞪大眼睛,“她不是逃了吗?” 苏苒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是故意放我们走的...为的就是把我们赶进埋伏圈!” 雪清歌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无妨。我有备用路线。” 他指向峡谷侧面的一条隐蔽小路,“从那里绕过去。” 墨染抬手拦住他:“等等。你怎么知道这条路?地图上可没标注。” 雪清歌镇定自若:“我来时探查过地形。” 苏苒与墨染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突然开口:“雪公子,能让我看看你的玉佩吗?就是刻着''耀辉''的那块。” 雪清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现在不是时候...” “给我看看!”苏苒厉声道,同时后退几步,与五个兽夫站在一起。 雪清歌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聪明。” 他的声音变了,不再是那种清冷的语调,而是带着几分邪气,“可惜...太聪明的人活不长。” 他摘下面具,露出的不是雪清歌的脸,而是一张与苏苒有七分相似的陌生面孔! “你是谁?”风箫的狐火瞬间暴涨。 “我是谁?”假雪清歌大笑,“我是你们的救星啊——” 假的雪清歌疯狂大笑不止。 他的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壮大。 蛰伏在阴影中的影卫察觉到不对纷纷现身来到假雪清歌四周。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确认了一个事实—— 就在不久前,和血衣卫交手时,他们的主子被替换了。 意识到这点,几人心下发寒。 他们居然没有察觉到! 而眼下真正的雪清歌却不知踪迹。 一部分影卫默默退出,折返去寻真的雪清歌。 另一部分则留下来守护着苏苒。 苏苒看着影卫准备围攻假雪清歌的架势,猜到了真相。 “墨染,风箫,尚星野,你们三个留下来对付他。”苏苒命令。 “金溟,你带着丘凌回去找雪清歌。” “注意安全。” 叮嘱完,金溟立刻兽化成金鸮带着丘凌飞上高空。 一旁的假雪清歌见有人走了,立马急了。 “我说让你们走了吗!” 他声音变得嘶哑,喉咙像是被毁了一般将说出口的话撕碎,听不真切,但声音极其难听。 随着他的话语,峡谷中涌出大批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姜芊芊和白止。 他们押着几个被铁链锁住的人——几个伤痕累累的影卫。 “我要吃了你哈哈哈哈哈——” 假雪清歌狞笑着冲过来。 一旁的姜芊芊伸出手:“把冰晶石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093 狸猫换太子的狸猫 “做梦!”苏苒厉喝一声,胸前的冰晶石骤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她发丝飞扬,周身温度骤降,瞬间凝结出冰霜。 假雪清歌的利爪在距离她咽喉三寸处戛然而止—— 一层薄冰迅速覆盖了他的手臂。 “你——”他狰狞的面容扭曲成一团,“这不可能!” 墨染的蛇尾狠狠抽在假雪清歌腰侧。 风箫的狐火趁机席卷而上,将敌人逼退数步。 尚星野完全兽化,黑色巨狼咆哮着扑向姜芊芊。 “拦住他们!”姜芊芊尖叫着后退,白止则指挥黑衣人一拥而上。 混战中,苏苒被两名影卫护在身后。 她紧握冰晶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陌生力量。 那力量冰冷而纯净,如同雪山之巅的泉水,持续冲刷着她的经脉。 “苏小姐,请跟我们离开。”一名影卫低声道。 苏苒摇头:“不,我要救他们。” 她指向被铁链锁住的影卫,“先救人!” 两名影卫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行动。 一人留下保护苏苒,另一人如鬼魅般潜向俘虏。 假雪清歌很快挣脱冰层束缚,狂笑着冲向苏苒:“小丫头,你的力量还太嫩!” 墨染和风箫同时阻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开。 假雪清歌的体型已经膨胀到原来的三倍,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 “去死吧!”他巨大的手掌拍向苏苒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精准地击中假雪清歌的手腕。 “啊!”他惨叫着后退,只见手腕处插着一支晶莹的冰箭。 峡谷上方,一个银发身影迎风而立——是真正的雪清歌! 他手持冰弓,身后站着金溟和丘凌。 “居然敢伪装成我。”雪清歌的声音如寒冰刺骨,他冷嗤一声。 “哼,谁给你的胆子。” 假雪清歌脸色大变:“不可能!你怎么逃出来的?” 雪清歌没有回答,而是连续射出三箭。 箭矢在半空中分裂成无数冰针,如雨般落向敌人阵营。 黑衣人们纷纷倒地哀嚎,姜芊芊和白止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追!”雪清歌命令道,几名影卫立刻追了上去。 假雪清歌见大势已去,突然狂笑起来:“你以为这就完了?太女殿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膨胀,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如同有虫蛊一般蠕动。 “不好!他要自爆!”雪清歌脸色骤变,“所有人后退!” 墨染的蛇尾瞬间卷住苏苒的腰,风箫和尚星野也迅速撤离。 雪清歌双手结印,一道冰墙拔地而起,将假雪清歌隔离在内。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整个峡谷都在颤抖。 冰墙被炸得粉碎,气浪将众人掀翻在地。 等烟尘散去,假雪清歌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深坑。 “咳咳...”苏苒从墨染怀里抬起头,“大家没事吧?” 众人陆续回应。 雪清歌走过来,银发上沾满尘土,但神色依旧冷峻:“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爆炸会引来更多追兵。” “等等。”苏苒盯着他的脸,“怎么证明你是真的雪清歌?” 雪清歌微微一怔,旋即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块蓝色晶石。 那晶石与苏苒胸前的一模一样,只是略大一些。 “双生冰晶。”他将晶石靠近苏苒胸前的宝石,两者立刻发出共鸣般的嗡鸣,“现在信了吗?” 苏苒感受着两枚晶石之间流动的能量,终于点头。 一行人迅速穿过峡谷。 路上,雪清歌简短解释了遭遇:“我被那群人伏击,幸好金溟和丘凌及时赶到。” “那个假货是谁?”风箫揉着被震疼的耳朵问道。 “被禁术反噬的兽人。”雪清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用禁术将兽人血肉融入人体制造的怪物。” “之前一些能力普通的兽人会选用禁术来改造自己,不过都失败了。” 禁术就是禁术。 纵使它可以短时间让人变强大,却也要遭受反噬带来的副作用。 苏苒想起假雪清歌身上的黑色纹路,胃里一阵翻腾。 雪清歌的回答让苏苒心头一颤。 “你的意思是,像那样的怪物还有很多?” “是。”雪清歌银发上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太女豢养了不少这样的死士。” 苏苒握紧了胸前的冰晶石,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兽人、禁术、皇室阴谋... 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而她正被裹挟其中。 墨染来到苏苒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 “别怕,”墨染低声道,“有我们在。” “嗯。”苏苒心头一暖,她点点头。 …… …… 一行人加快脚步向峡谷出口走去。 风箫走在最前面,狐耳警惕地转动着,忽然他浑身一僵:“不好!” 峡谷出口处,一队人马整齐列阵。 为首的女子身着华贵紫袍,头戴金冠,面容姣好却带着几分阴鸷。 她身后站着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亲卫,每个人胸前都佩戴着耀国皇室的徽章。 “太女...”尚星野的狼耳瞬间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太女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苏苒身上。 “苏小姐,”她声音甜美得令人发寒,“你还要跑去哪?” 她的视线扫过苏苒身边的雪清歌,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是巧啊,这不是我的未来夫君吗?好久不见。”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头顶。 苏苒猛地转头看向雪清歌,只见他银发下的耳尖微微泛红,但神色依旧冷峻。 金溟和丘凌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墨染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风箫的狐火在掌心忽明忽暗。 尚星野则直接炸了毛:“什么?!” 有内鬼?! 雪清歌轻轻叹了口气,向前一步,朝太女拱了拱手:“太女殿下。” 旋即他站直身子,银发在风中飘扬,侧眸看向身侧的苏苒,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未来的妻主,是真正的耀国公主,而非狸猫。” 094 亲卫 太女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衡垣!”她厉声喝道,“别忘了周国与耀国的盟约,这些事你没有资格插手!” “盟约是与真正的耀国皇室缔结的。”被太女唤做衡垣的雪清歌不卑不亢,“而非是你。” 太女冷笑一声:“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搬到我?” 她一挥手,身后的亲卫立刻摆出攻击阵型,“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做权势滔天。” 苏苒感到胸前的冰晶石突然变得滚烫,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抓住雪清歌的衣袖:“小心……” 太女的亲卫已经冲了上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与假雪清歌如出一辙。 “禁术兽人!”雪清歌一把将苏苒拉到身后,双手迅速结印,一道冰墙拔地而起,挡住了第一波攻击。 “墨染,带苏苏先走!” “不行!”苏苒挣脱墨染的蛇尾,“我不能丢下你们,我也能对付他们。” 太女的笑声从冰墙另一端传来:“真是感人啊。”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可惜,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冰墙在连续攻击下开始龟裂。 雪清歌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依然稳稳地维持着冰墙。 “金溟,丘凌,配合我,准备突围。” 金溟化作一道金色闪电,瞬间击倒两名亲卫。 丘凌则召唤出藤蔓,缠住了试图绕后的敌人。 风箫和尚星野背靠背作战,狐火与狼爪配合得天衣无缝。 “妻主,跟紧我。”墨染的蛇尾卷住她的腰,准备从侧翼突破。 就在这时,太女突然跃上高空,双手凝聚出一团漆黑的能量球。 “去死吧!”她狞笑着将能量球猛地掷向众人。 雪清歌瞳孔骤缩:“是禁术噬心!所有人趴下!” 苏苒感到时间仿佛变慢了。 她看到能量球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飞来,看到伙伴们惊恐的表情,看到雪清歌转身向她扑来... “让我来!”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推开墨染,迎着能量球冲了上去。 胸前的冰晶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光,在她面前形成一道晶莹的屏障。 能量球与屏障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气浪将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当烟尘散去,太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你怎么能挡住噬心术?!” 苏苒单膝跪地,大口喘着气。 冰晶石的光芒渐渐暗淡,但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雪清歌第一个冲到苏苒身边,银发凌乱,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你没事吧?”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检查是否有伤痕。 苏苒摇摇头,发现雪清歌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没事,”她轻声说,“谢谢你。” 雪清歌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回手,耳尖又红了。 “你...你的力量觉醒了。” 太女的声音打断了这短暂的温情:“原来如此。” 她阴森地笑着,“冰晶石认主了。不过...” 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玉佩,“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玉佩一出现,所有亲卫都发出痛苦的嚎叫,他们身上的黑色纹路开始蠕动,体型迅速膨胀。 “她在催化禁术反噬!”雪清歌厉声道,“必须阻止她!” 苏苒看着那些扭曲变形的亲卫,胃里一阵翻腾。 她突然明白了太女的计划—— 她要让这些兽人完全失控,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我们得救他们!”苏苒抓住雪清歌的手,“那些亲卫也是受害者!” 雪清歌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赞赏:“你说得对。” 他转向众人,“改变计划!金溟、丘凌负责牵制太女,其他人跟我一起控制发狂的兽人,记住,不要伤害他们!” 墨染的蛇尾灵活地缠住一个正在变异的亲卫,风箫的狐火形成囚笼困住另一个。 尚星野则用狼嚎震慑试图攻击的兽人。 雪清歌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诀,无数细小的冰针精准地刺入每个变异兽人的穴位,暂时冻结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苏苒看着雪清歌专注的侧脸,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明明可以轻松杀死这些兽人,却选择了配合她的意思,用更困难的方式——拯救他们。 太女见大势已去,愤怒地尖叫:“你们会后悔的!” 她猛地捏碎玉佩,一团黑雾瞬间笼罩了她。 当黑雾散去,太女已经不见踪影。 “她跑了。”金溟懊恼地说。 雪清歌摇摇头:“不必追,先处理眼前的情况。” 他走向那些被冰针制服的兽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这是能暂时压制禁术反噬的药,但需要...” “需要什么?”苏苒急切地问。 雪清歌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需要皇室血脉的血为引。” 苏苒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用我的。” 雪清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破苏苒的指尖,将一滴血滴入玉瓶。 药液立刻变成了淡金色。 “足够了。”雪清歌迅速给每个兽人喂下药液。 渐渐地,他们身上的黑色纹路开始消退,体型也恢复了正常。 一个年长的兽人最先醒来,他迷茫地看着四周,最终目光落在苏苒身上:“太女……殿下?” 苏苒惊讶地看向雪清歌,后者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殿下……?” 苏苒反应了几秒,旋即明白过来雪清歌的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站直身子。 “嗯,是我,你们怎么样?” 既然她和太女长的一模一样,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这些亲卫收拢在自己麾下。 况且她早晚要揭发现任假太女的身份。 “殿下,属下感觉不太好……” 有人幽幽开口。 苏苒立马看过去,微抬眼眉无声询问他怎么了。 那人会意,再度补充:“属下感觉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属下也是。” “属下也记不清了。” “……” 其余人陆陆续续说道。 095 追随 苏苒看着面前这些迷茫的亲卫,心跳如鼓。 她确实需要人手,但绝不能以欺骗的方式获得。 “各位,”犹豫再三,苏苒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以坦诚的方式获得信任。 她声音清亮,“我并非你们效忠的太女。” 亲卫们面面相觑,年长的那位皱眉道:“殿下何出此言?” 雪清歌站在苏苒身侧,银发在微风中轻扬,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是真正的耀国公主,你们可能不信,但我可以用激活耀阳神石来证明。” “而你们所效忠的太女,是当年调换了我身份的假公主。” 苏苒直视着亲卫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利用禁术控制你们,将你们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武器。” 亲卫们神色各异,有人震惊,有人怀疑,还有人陷入沉思。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苏苒继续说道,“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去留。我要前往北境解救被囚禁的珍惜兽人,若你们愿意,可以随我同行;若不愿,现在便可离开。” 墨染的蛇尾轻轻环住苏苒的脚踝,无声地表达支持。 风箫和尚星野也站到她身后,表明立场。 沉默持续了许久,终于,年长的亲卫率先单膝跪地:“我们已经无路可去,如若你说的是真的,我们愿意追随。” 陆陆续续,有近半数的亲卫选择了留下。 剩下的人犹豫再三,最终默默离去。 雪清歌数了数留下的亲卫:“十二人,不错的结果。” 苏苒点点头,转向这些选择信任她的人:“谢谢你们的信任。我承诺,绝不会像太女那样对待你们。” “小姐,”年长亲卫恭敬道,“属下名唤青河,曾任亲卫副统领。我等体内禁术虽被压制,但随时可能复发...” “这个不必担心,”雪清歌接过话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想办法彻底解除你们身上的禁术。” 金溟和丘凌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墨染则细心地为受伤的亲卫包扎伤口。 风箫用狐火加热了干粮,分发给众人。 苏苒注意到雪清歌的影卫们对亲卫们仍保持警惕,便主动走到两拨人中间:“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同伴了。” 青河会意,朝影卫们抱拳致意。 影卫们见雪清歌点头,这才稍稍放松。 夜幕降临,众人在峡谷外的一处平地上扎营。 苏苒坐在火堆旁,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在想什么?”雪清歌在她身旁坐下,递来一杯热茶。 苏苒接过茶杯,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我在想,太女为何如此执着于追杀我?仅仅因为怕身份暴露吗?” 雪清歌沉吟片刻:“不全是,你的存在本身就会威胁到她的地位。而且...” 他指了指苏苒胸前的冰晶石,“这是中间的宝石耀国皇室的传承之物,只有真正的血脉才能唤醒它的力量。” 苏苒低头看着冰晶石,它此刻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今天它保护了我。” “不,”雪清歌轻声道,“是你自己的力量。冰晶石只是媒介。”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让苏苒耳根发热。 苏苒匆忙转移话题:“对了,太女为什么叫你''衡垣''?” 雪清歌的耳尖瞬间红了:“那是我的...字。” “字?”苏苒眨了眨眼,“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随你高兴。”雪清歌别过脸去,但苏苒还是捕捉到了他嘴角的笑意。 “衡垣...”苏苒试着叫了一声,感觉这个名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带着说不出的亲昵。 雪清歌的银发似乎更亮了些,他轻咳一声:“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你该休息了。” 苏苒笑着点头,却在起身时脚下一软。 雪清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苏苒摇摇头,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雪清歌脸色一变,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你消耗过度了。” 他大步走向帐篷,同时吩咐道,“墨染,准备些热水和草药!” 苏苒想说自己没事,但眼皮却越来越沉。 恍惚间,她感觉雪清歌将她轻轻放在铺好的床铺上,冰凉的手指搭在她的腕间。 “力量觉醒后的正常反应,“”雪清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但需要好好休息...” 后面的话苏苒已经听不清了,她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 当苏苒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掀开帐篷帘子,发现众人已经收拾妥当,只等她出发。 “抱歉,我睡过头了。”苏苒有些不好意思。 风箫递来一碗热粥:“妻主多休息是应该的。” 青河也走过来行礼:“主公的身体可好些了?” 苏苒被这突如其来的恭敬弄得有些不适应:“叫我苏苒就好。” “这不合规矩。”青河坚持道。 雪清歌走过来解围:“路上再讨论称呼问题吧,我们该出发了。” —— 一行人沿着山间小路向北境进发。 有了青河等亲卫的加入,行程顺利了许多。 他们熟悉官方路引和关卡检查,总能找到最便捷的路径。 途中,苏苒发现一个年轻亲卫走路时总皱着眉头,便上前询问:“你受伤了?” 亲卫有些受宠若惊:“回主公,只是旧伤...” 苏苒不由分说地让他坐下,检查他的伤势。 那是一道已经溃烂的鞭伤,显然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苏苒用自己的方法处理了一下,结果那伤口深不见底一般,似乎永远无法愈合似的。 “雪清歌!”苏苒喊道,“能来看看吗?” 雪清歌很快赶来,看到伤势后眉头紧锁:“禁术留下的伤。” 他从怀中取出药瓶,“需要重新清理。” 苏苒主动请缨:“我来帮忙。”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清理伤口,一个敷药包扎。 年轻亲卫感激涕零,其他亲卫见状,眼中也流露出感动之色。 当晚扎营时,亲卫们对苏苒的态度明显亲近了许多。 青河甚至主动讲起了太女府的见闻。 “太女与临阳亲王经常密会,”青河低声道,“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奇怪的黑色石头。” 雪清歌闻言神色一凛:“什么样的石头?” 096 极有可能是正夫 “通体漆黑,但内部似有红光流动。”青河描述道,“接触过那些石头的兽人,后来都...变成了怪物。” 苏苒与雪清歌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太女背后的势力比想象的更复杂。 —— 第三天黄昏,一行人终于抵达北境边缘。 与想象中不同,边境哨所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 “不对劲,”青河警惕地环顾四周,“北境哨所向来戒备森严。” 雪清歌示意影卫探查。 片刻后,金溟回报:“没有打斗痕迹,像是突然撤离。” 苏苒胸前的冰晶石突然微微发烫:“我感到...有什么在呼唤我。” “在哪个方向?”雪清歌问。 苏苒闭眼感受片刻,指向北方一座被雾气笼罩的山峰:“那里。” 正当众人准备前进时,地面突然开始震动。 远处的山峰上,一道黑红相间的光柱冲天而起,将云层染成诡异的颜色。 “禁术大阵!”雪清歌脸色大变,“快退后!” 但已经晚了,光柱迅速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将整个北境笼罩其中。 苏苒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卷入了突如其来的漩涡之中。 最后一刻,她看到雪清歌拼命向她伸出手,银发在狂风中飞舞——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苏苒感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时,那股力量突然消失,她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咳......”苏苒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岩壁上镶嵌着发出幽光的矿石,勉强照亮了周围。 “衡垣?墨染?”苏苒试探着呼唤,回应她的只有空洞的回音。 看来是被那诡异的结界分散了。 胸前的冰晶石忽然发出微弱的光芒,指向洞穴深处。 苏苒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循着感应前进。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冷,岩壁上的冰霜越厚。 忽的,前方传来打斗声。 苏苒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雪清歌正与三个黑袍人激战。 他身轻矫健,速度快到只能看得见残影。 纵使这般,仍旧和这三人打的难舍难分。 对方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他们的招式诡异,身形如鬼魅,配合得天衣无缝。 “小心!”关键时刻,苏苒惊呼。 一个黑袍人突然从阴影中窜出,直取雪清歌后心。 雪清歌仿佛背后长眼,侧身避开的同时反手一刺,冰刃穿透黑袍人的肩膀。 但另外两人趁机攻来,一左一右封死了他的退路。 苏苒不及多想,胸前的冰晶石蓝光大盛。 她本能地抬手,一道冰墙轰然升起,挡住了左侧的攻击。 右侧的黑袍人见状,转而扑向苏苒! “找死!”雪清歌眼神一厉,周身寒气暴涨。 无数冰刺从地面突起,逼得黑袍人连连后退。 苏苒趁机跑到雪清歌身边:“你没事吧?” “无碍。”雪清歌将她护在身后,“这些是太女的暗卫,擅长合击之术。” 三个黑袍人重新集结,呈三角阵型逼近。 他们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漆黑的短刃,刃上泛着不祥的红光。 “禁武。”雪清歌声音凝重,“被划伤会侵蚀经脉。” 苏苒握紧冰晶石,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力量:“我能做什么?” “自保即可。”雪清歌话音未落,已率先出手。 冰刃化作无数碎片,如暴雨般射向敌人。 黑袍人同时挥动短刃,红光交织成网,竟将冰刃尽数吞噬。 其中一人突然加速,瞬间出现在苏苒面前。 苏苒下意识抬手格挡,冰晶石爆发出刺目光芒。 黑袍人的短刃在离她咽喉寸许处停滞,一层厚冰迅速覆盖了他的手臂。 “什么?”黑袍人惊愕的瞬间,雪清歌的冰刃已至。 鲜血飞溅,黑袍人踉跄后退。 另外两人见状,同时念起晦涩的咒文。 地面浮现出巨大的黑色法阵,无数黑影从中爬出,扑向二人。 “雕虫小技。”雪清歌冷哼一声,双手结印。 极寒以他为中心扩散,所过之处黑影尽数冻结碎裂。 但就在此时,最初受伤的黑袍人突然暴起,短刃直刺雪清歌后背。 “小心!”苏苒想也不想地扑过去。 短刃刺入她的肩头,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苏苒!”雪清歌眼中闪过一抹血色。 洞内温度骤降,岩壁上的冰霜疯狂生长。 三个黑袍人动作一滞,身上迅速覆盖上厚厚的冰层。 雪清歌扶住苏苒,看到她肩头伤口泛着的黑气,脸色阴沉得可怕:“苏苏,你怎么样?” 苏苒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扯出个笑容。 她有点后悔了…… 身体本能去格挡,等疼痛传来的那一瞬间,苏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能用异能去帮雪清歌。 没办法,对于这些能力她还不太习惯。 雪清歌快速点穴止血,又从怀中取出药瓶,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黑气遇到药粉,发出“滋滋”的声响,慢慢消退。 “暂时压制住了。”雪清歌皱眉,“但需要尽快彻底清除。”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金溟和丘凌带着几个影卫赶来,看到现场情况都是一惊。 “妻主!”金溟飞快跑近,单膝跪地检查苏苒的情况。 “属下来迟。”影卫跪地谢罪。 “无妨。”雪清歌示意他们起身,“其他人呢?” “墨染和风箫去探查结界了,尚星野带着其余亲卫在寻找出路。”丘凌回道,目光落在被冻住的黑袍人身上,“这是......?” 雪清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太女的暗卫,带走,也许能问出什么。” 影卫们上前处理黑袍人,雪清歌则打横抱起苏苒:“先找个地方给你疗伤。” 苏苒想说自己能走,但失血带来的眩晕让她说不出话,只能靠在雪清歌怀里。 他的心跳很有力,透过衣料传来,莫名让人安心。 一旁的丘凌和金溟看着莫名眼红。 真的是,妻主和谁碰上不好,偏偏是这个有婚约未来可能成为他们其中一员的雪清歌。 而且对方极有可能会是正夫。 097 深入其中 众人找到一个相对干燥的洞穴,亲卫们迅速布置好临时营地。 雪清歌将苏苒轻轻放在铺好的毛毯上,仔细检查她的伤口。 “禁术侵蚀比想象中严重。”他眉头紧锁,“需要立刻逼出毒血。” 苏苒咬唇点头。 雪清歌取出银针,精准地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 一股刺骨的寒意随之涌入,与伤口处的灼痛交织,让她冷汗直流。 “忍一忍。”雪清歌声音低沉,手上动作不停。 黑血顺着银针慢慢渗出,滴落在准备好的器皿中。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警报声。 一个亲卫冲进来:“苏小姐!有大量不明生物正在靠近!“ 雪清歌动作一顿,但很快继续治疗:“金溟,带人守住洞口。” “好!”金溟领命而去。 苏苒感到意识开始模糊,肩头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雪清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保持清醒,很快就好了。” 她强打精神,看到雪清歌额角渗出的细汗。 逼出毒血显然消耗很大,但他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健。 忽的,洞口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洞穴都震动起来。 亲卫的惊呼和野兽的咆哮混杂在一起,战况似乎很激烈。 “不用担心。”雪清歌仿佛看穿她的焦虑,“相信他们。” 最后一丝黑血被逼出,雪清歌迅速敷上药膏,用绷带包扎好伤口:“暂时无碍了,但需要静养。” 他扶苏苒坐起,将水囊递到她唇边。 清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苏苒终于能发出声音:“外面......” “我去看看。”雪清歌起身,“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但苏苒拉住了他的衣袖:“我也去。” 在他反对前补充道,“我的能力或许能帮上忙。” 雪清歌凝视她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跟紧我。” 洞口处,战况激烈。 金溟和丘凌带领亲卫组成防线,抵挡着源源不断的袭击。 那些生物似狼非狼,通体漆黑,眼中泛着血红的光,凶猛异常。 “是噬魂兽。”雪清歌脸色凝重,“通常只在极夜出现,看来禁术大阵扭曲了这里的生态。” 一只噬影兽突破防线,直扑而来。 雪清歌正要出手,苏苒却抢先一步。 冰晶石蓝光闪烁,一道冰锥精准地刺入噬影兽的眼睛。 野兽惨叫着倒地,很快被亲卫解决。 雪清歌有些惊讶地看向苏苒:“苏苏,你的控制力提升了很多。” 苏苒自己也感到意外。 刚才那一击几乎是本能反应,对力量的掌控比之前精准了许多。 越来越多的噬影兽涌来,防线开始吃紧。 雪清歌加入战局,冰刃所过之处,野兽尽数冻结。 苏苒也不断凝聚冰锥,辅助攻击。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洞穴深处传来。 噬影兽们仿佛受到指令,同时后撤,让出一条路。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的噬影兽,额生独角,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它审视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苏苒身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兽王。”雪清歌将苏苒护在身后,“看来是盯上你的力量了。” 兽王低吼一声,噬影兽们同时发动攻击。 这一次它们的配合更加有序,显然是有指挥的进攻。 “擒贼先擒王!”雪清歌对金溟喊道,“掩护我!” 金溟会意,带领一队亲卫突前开路。 雪清歌化作一道银光,直取兽王。 苏苒急忙凝聚冰墙,为他挡下来自侧面的攻击。 兽王似乎早有准备,张口喷出黑色火焰。 雪清歌闪身避开,冰刃与独角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个回合下来,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苒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她注意到兽王每次攻击前,独角都会微微发光。 一个念头闪过,她集中精神,在兽王再次蓄力时,全力催动冰晶石。 极寒瞬间笼罩兽王,它的动作明显一滞。 雪清歌抓住机会,冰刃直刺其咽喉。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兽王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突然扭头扑向苏苒—— 原来它早有防备,刚才的破绽竟是陷阱。 雪清歌收势不及,眼看兽王就要得手。 苏苒却露出了笑容。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苏苒双手按地,早已准备好的冰阵瞬间启动。 无数冰刺从地面突起,将兽王困在其中。 虽然只能困住片刻,但已经足够了。 雪清歌的冰刃如期而至,精准地刺入兽王的心脏。 巨兽发出痛苦的咆哮,最终轰然倒地。 兽王一死,剩余的噬影兽顿时失去指挥,很快被清剿干净。 战斗结束,洞穴中一片狼藉。 亲卫们开始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雪清歌走到苏苒面前,眼神复杂:“太冒险了。” “但是结果是好的。”苏苒笑了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雪清歌无奈地摇头,扶她坐下:“下次不可如此冒险。” 这时,墨染和风箫匆匆赶来。 看到现场情况,墨染的蛇尾不安地摆动:“妻主,我们来迟了。” “没事。”苏苒笑着摆摆手,随后又问,“探查得如何?” 风箫脸色凝重:“结界比想象中更麻烦。不仅困住了我们,还在不断吸收生命力。必须尽快找到阵眼破坏,否则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雪清歌看向洞穴深处:“看来,必须往更深处走了。” 苏苒肩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看着旁边不少受伤的亲卫和影卫,决定还是短暂休整片刻。 “先休息一下吧,让他们喘口气。”苏苒意有所指地看向一旁的亲卫和影卫。 雪清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缓缓点点头:“也好。” —— 洞穴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气息。 亲卫和影卫们或坐或卧,抓紧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处理伤口、补充体力。 风箫用狐火加热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分发给众人。 墨染细心地为受伤较重的同伴重新包扎伤口。 苏苒靠坐在岩壁旁,小口啃着硬邦邦的干粮。 肩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098 较量 雪清歌坐在她身边,递来一个水囊:“多喝点水,能帮助恢复。” “谢谢。”苏苒接过水囊,注意到雪清歌的右手有一道新添的划伤,“你的手...” “无碍。”雪清歌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袖中,“准备出发吧。” 众人整顿行装,沿着洞穴向深处进发。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阴冷潮湿,岩壁上的苔藓发出诡异的幽绿色荧光。 青河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金溟和丘凌一左一右护卫在侧。 “这里的岩层很奇怪。”墨染的蛇尾轻轻敲击地面,“似乎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雪清歌伸手触摸岩壁,指尖凝结出一层薄霜:“确实。看来这个洞穴并非天然形成。”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亲卫们立刻摆出防御阵型,将苏苒护在中央。 “是什么?“苏苒低声问。 雪清歌凝神细听:“像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片黑压压的阴影从洞穴深处涌来。 那是由无数蝙蝠组成的群体,每只都有鸽子大小,眼睛血红,獠牙外露。 “血蝠!”青厉声喝道,“保护苏小姐!” 亲卫们迅速举起盾牌,影卫则护在外围。 血蝠群如黑云压顶般扑来,撞击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雪清歌双手结印,寒气在洞口凝聚成一道冰墙,暂时阻挡了蝠群的进攻。 但血蝠数量太多,冰墙很快出现裂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风箫的狐火在空中划出弧线,烧焦了一片血蝠,但很快又有新的补上。 苏苒注意到这些血蝠似乎受到某种指挥,攻击很有章法。 她闭目凝神,试图感知它们的行动规律。 冰晶石微微发烫,一幅模糊的画面映入脑海—— “在左上方!”她突然睁眼,“那里有只特别大的在指挥!” 雪清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一只体型硕大的血蝠王潜伏在阴影中。 他立即凝聚冰箭,但血蝠王十分警觉,迅速躲入蝠群中。 “我来引它出来。”苏苒集中精神,冰晶石蓝光大盛。 一道冰环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血蝠纷纷冻结坠落。 血蝠王果然被激怒,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亲自扑来。 就是现在! 雪清歌的冰箭离弦而出,精准地穿透了血蝠王的翅膀。 受伤的蝠王疯狂挣扎,带动整个蝠群陷入混乱。 “趁现在!”金溟大喝一声,带领亲卫突前开路。 众人且战且进,终于突破了蝠群的包围。 穿过这段洞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顶垂挂着无数钟乳石,地面散落着发光的晶石。 最令人震惊的是,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座古老的石制祭坛。 “这是...”雪清歌快步上前,仔细查看祭坛上的纹路,“远古兽族的祭祀场所。” 苏苒感到胸前的冰晶石越来越烫:“阵眼应该就在这附近。” 众人分散搜查。 突然,一个亲卫惊呼:“这里有具尸体!” 祭坛后方,一具身着耀国军官制服的尸体倚靠在岩壁上,已经死去多时。 他手中紧握着一卷羊皮纸,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青河上前检查:“是北境哨所的守将。” 他小心地取过羊皮纸展开,脸色骤变,“这上面记录着太女的计划...” 苏苒闻声取过羊皮纸,借着洞内的微弱光线仔细辨别上面的字迹。 原来是太女与临阳亲王在此秘密进行禁术实验,试图制造更强大的兽人军队。 至于为何制造这么大的军队…… 羊皮纸的下半部分模糊不清,苏苒没能看出来是因为什么。 而这个祭坛就是他们进行仪式的地方,而那些黑色石头... “是血晶。”雪清歌沉声道,“用兽人精血炼制的邪物,能极大增强禁术威力,但会彻底摧毁神智。” 苏苒想起那些被改造的兽人,胃里一阵翻腾:“必须阻止他们。” 就在这时,祭坛突然震动起来。 上面的纹路逐一亮起血红的光芒,形成一个复杂的法阵。 洞顶开始落下碎石,整个溶洞都在摇晃。 “不好!”雪清歌拉住苏苒后退,“有人启动了自毁装置!” 法阵中心出现一个漩涡,强大的吸力开始拉扯众人。 亲卫们努力稳住身形,但实力较弱的已经被拉向漩涡。 “救救我!”一个年轻亲卫惊呼着被吸离地面。 苏苒想也不想地甩出冰链缠住他,但自己的力量也在快速流失。 雪清歌立即结印加固冰链,但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墨染用蛇尾卷住一根钟乳石固定身形,“必须破坏法阵核心!” 风箫尝试用狐火攻击法阵,但火焰一接近就被吞噬。 “不行!能量会被吸收!” 苏苒感到冰晶石异常灼热,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可以用相反的能量中和它!” 她集中全部精神,将冰晶石的力量注入地面。 寒冰以她为中心迅速蔓延,与血红法阵形成鲜明对比。 两股力量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有效!”雪清歌立即将自身力量注入冰阵,“大家都来帮忙!” 众人纷纷将力量汇入,冰与火的对抗达到白热化。 溶洞剧烈震动,更大的碎石开始坠落。 “快要撑不住了……”丘凌咬牙道,嘴角渗出血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苒突然福至心灵。 她将全部意识沉入冰晶石,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古老力量。 那一刻,她仿佛与整个洞穴产生了共鸣。 冰晶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瞬间笼罩整个溶洞。 血红法阵在这光芒中如冰雪般消融,漩涡也渐渐平息。 当光芒散去,祭坛已经碎裂,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坑洞。 众人都脱力地坐倒在地,喘着粗气。 “成...成功了?”一个亲卫不敢置信地问。 雪清歌扶起苏苒,眼中满是赞赏:“苏苏,你很厉害……” 然而就在这时,碎裂的祭坛下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冲洞顶。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一个巨大的身影破土而出—— 099 坍塌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蟒,鳞片上覆盖着血红的纹路,眼中燃烧着幽冥之火。 它俯视着众人,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守护兽...”雪清歌脸色凝重,“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风扑来。 雪清歌立即推开苏苒,冰刃迎上蟒首。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 雪清歌被震退数步,冰刃上出现裂痕。“好强的防御。” 巨蟒再次攻击,这次目标是力竭的苏苒。 墨染及时用蛇尾卷住她躲开,但蟒尾随之扫来,将两人狠狠击飞。 “妻主!”风箫惊呼着接住苏苒,自己却撞在岩壁上喷出一口血。 雪清歌眼中闪过厉色,银发无风自动。 极寒之气疯狂汇聚,在他手中凝成一柄晶莹剔透的长枪。 “掩护我。”他大喊一声,腾空而起。 金溟和丘凌立即带领亲卫从两侧佯攻,分散巨蟒的注意力。 青河则指挥弓箭手射击蟒眼。 巨蟒被激怒,张口喷出毒雾。 几个躲闪不及的亲卫立即倒地抽搐,皮肤迅速变黑。 “小心毒雾!”苏苒急忙凝聚冰墙阻挡,但毒雾腐蚀性极强,冰墙很快消融。 就在这时,雪清歌找到了机会。 长枪如流星般掷出,精准地刺入巨蟒七寸之处! 巨蟒发出凄厉的嘶鸣,疯狂扭动身体。 但长枪牢牢钉在要害,寒冰迅速蔓延,冻结了它的行动。 “就是现在!”雪清歌说道。 苏苒会意,将全部力量注入最后一击。 冰晶石光芒大盛,一道冰柱从天而降,彻底将巨蟒冻结成冰雕。 随着一声脆响,冰雕碎裂成无数粉末,飘散在空中。 溶洞终于恢复平静,只留下满目疮痍和疲惫的众人。 雪清歌走到苏苒身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还好吗?” 苏苒点点头,却突然脸色一变:“你的手...” 雪清歌的右手不知何时变成了深紫色,显然是中了蟒毒。 但他只是淡淡一笑:“无碍,先离开这里再说。” 墨染突然指向祭坛废墟:“那里好像有个通道!” 果然,巨蟒出现的地方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似乎通向更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与冰晶石产生微妙的共鸣。 苏苒与雪清歌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意。 “走吧。”雪清歌率先走向阶梯,“答案应该就在下面。” 苏苒快步跟上,冰晶石在胸前发出柔和的光晕,仿佛在指引着方向。 亲卫和影卫们整顿队伍,紧随其后。 阶梯蜿蜒向下,似乎没有尽头。越是深入,空气中的能量波动就越强烈。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亮光—— 那是一个巨大的水晶洞穴,洞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水晶,照亮了整个空间。 洞穴中央有一个平台,上面放置着一本古老的书籍。 苏苒胸前的冰晶石突然飞起,悬浮在书籍上方。 书页无风自动,最终停在一页泛黄的图纸上——那上面绘着的,正是双生冰晶石的图案。 雪清歌上前小心地拿起书籍,脸色渐渐凝重:“这是...记载着禁术起源和破解之法的古籍。” 就在这时,整个洞穴突然开始震动! 比之前更加剧烈,似乎随时都会坍塌。 “必须尽快离开!”金溟急声道,“这里要塌了!” 雪清歌迅速将古籍收起,拉起苏苒:“走!” 众人沿着来路狂奔,身后不断有巨石坠落。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溶洞时,前方通道突然被落石堵死。 “这个时候被堵死了……”风箫尝试用狐火烧灼石块,但收效甚微。 苏苒集中精神,试图用冰晶石的力量破开障碍。 但刚才消耗太大,此刻力不从心。 眼看坍塌越来越近,雪清歌突然将手按在岩壁上:“都退后!” 他银发狂舞,极寒之气疯狂涌出,竟将整个通道冻结。 冰层迅速蔓延,暂时支撑住了即将坍塌的洞顶。 “快走!”雪清歌转过头对身后的几人说道,嘴角渗出血丝,“我撑不了多久。” 众人不敢耽搁,迅速从冰封的通道中穿过。 苏苒回头望去,看到雪清歌的身影在冰雾中渐渐模糊... “衡垣!”她惊呼着想返回,却被墨染和风箫强行拉走。 就在他们冲出洞穴的瞬间,身后传来轰然巨响——整个洞穴彻底坍塌了。 苏苒的瞳孔猛地收缩,眼睁睁看着无数巨石将那个银发身影彻底吞没。 “衡垣——!”苏苒撕心裂肺的呼喊在轰隆的坍塌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让我过去!”她拼命挣扎,想要冲回正在崩塌的洞穴,却被墨染和风箫死死拉住。 “妻主,来不及了!”墨染的蛇尾紧紧缠住她的腰,“整个山洞都在塌陷!” 苏苒双目赤红,胸前的冰晶石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她挣脱束缚,双手按在地面:“应该还能再挽救一下,还可以的……” 寒冰之力疯狂涌出,试图冻结坍塌的洞口。 但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从废墟中迸发而出,瞬间击碎了所有落石。 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中,一只巨大的雪豹冲破掩埋,矫健地跃出。 它通体银白,唯有后腿染着触目惊心的鲜血,每一步都留下深红的爪印。 “那是...”苏苒怔怔地看着雪豹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冰蓝色的眼眸如此熟悉。 雪豹在距离她几步之遥时终于支撑不住,身形迅速缩小,变回人形重重摔倒在地—— 正是被掩埋的雪清歌。 “衡垣!”苏苒扑过去,看到他右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汩汩冒血。 她立即撕下衣襟,用力按压在伤口上止血,“药!快拿金疮药来。” 墨染迅速递来药瓶,苏苒小心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雪清歌在剧痛中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已经彻底昏迷。 “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金溟皱眉道,“主公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身着耀国边军盔甲,腰配长剑,面容粗犷却带着正气。 他在看到苏苒的瞬间猛地勒住缰绳,立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臣叩见太女殿下!” 100 属下眼拙 苏苒一愣,下意识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太女。” 将领抬起头,目光坚定:“殿下不必试探臣,末将马子良,乃明远大将军部下,奉命驻守北境。半月前收到密报,称太女殿下可能遇险,特来搜寻。” 苏苒与墨染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马子良显然将她误认成了现在的那个太女。 “马将军请起。”苏苒稳住心神,决定先试探虚实,“你如何找到这里的?” 马子良起身,恭敬回道:“回殿下,末将看到此地异象,特来查看。” 他目光扫过受伤的雪清歌和众人,“这些是...?” “我的护卫。”苏苒淡淡道,“遭遇袭击,伤亡惨重。” 马子良立即道:“前方三里处有我军营寨,殿下可前往休整。” 他示意部下让出几匹马,“请允许末将护送殿下。” 苏苒心中犹豫。 眼前这人看似正直,但难保不是太女派来的陷阱。 然而雪清歌伤势严重,急需救治... 苏苒巡视四周。 北境地处荒凉地带,如果不和马子良离开,他们又要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威胁。 况且雪清歌的伤等不了太长时间…… “那就劳烦将军了。”思忖再三,苏苒最终点头,暗中对墨染使了个眼色。 墨染会意,朝身边的金溟风箫等人递过一个眼神,暗示众人保持警惕。 马子良的部下帮忙将雪清歌抬上担架。 苏苒坚持走在雪清歌身边,时刻注意他的状况。 冰晶石微微发烫,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途中,苏苒状似随意地问道:“马将军驻守北境多久了?” “回殿下,已有五年。”马子良答道,“北境苦寒,但臣等不敢有负皇恩。” “最近可有什么异常?”苏苒继续试探,“比如...奇怪的黑色石头?” 马子良脸色微变,压低声音:“殿下也发现了?数月前,确实有批神秘货物经过关卡,守关士兵检查时发现是黑色矿石。但随后就有京城来的手令,要求放行。” 苏苒心中一紧:“可知运往何处?” 马子良摇头:“对方手续齐全,末将不便多问。不过...” 他犹豫片刻,“押运的似乎是临阳亲王的人。” 苏苒与墨染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与临阳亲王有关! —— 到达军营后,马子良立即叫来军医为雪清歌诊治。 老军医查看伤口后面色凝重:“这位公子的伤并不是单纯外伤,而是内伤混合了某种禁术诅咒。若不解除诅咒,伤口难以愈合。” 苏苒急忙问:“如何解除?” 军医摇头:“需找到施咒之人,或者...有皇室血脉以血为引,或许能暂时压制。” 苏苒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用我的血。” “殿下,这唯恐不妥……”一旁的马子良犹豫开口。 “无碍。”苏苒轻轻摇头。 她现在只是顶替着当前太女的身份,虽说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可苏苒到底还是心有疑虑。 也刚好,让她自己试探一下自己的身世。 至于伤口什么的,她从穿来到现在过的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至于那么娇气。 在军医的指导下,苏苒将几滴血滴入药膏。 药膏触到伤口的瞬间,黑气剧烈翻腾,雪清歌在昏迷中痛苦地皱起眉。 “有效!”军医惊喜道,“诅咒正在消退!” 苏苒稍稍安心,继续为雪清歌包扎伤口。 这时马子良身边的小将端来热食:“殿下先用些饭菜吧。” 苏苒确实饿了,她道谢后,依然保持警惕:“将军为何独自带兵在此?明远大将军呢?” 马子良叹了口气:“大将军一月前奉命回京述职,至今未归。如今北境军务由末将暂代。” 他压低声音,“殿下,最近边境不太平,常有怪异兽人出没,士兵们伤亡惨重。” 苏苒心中一动:“那些兽人...是否身上有黑色纹路?” 马子良惊讶地抬头:“殿下如何得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警报声。一个士兵慌张冲进来:“将军!营地被包围了!那些怪物又来了!” 马子良立即起身:“保护殿下!” 说完他便拔出长剑冲向帐外。 苏苒对墨染道:“你留下照顾衡垣,我去看看。” “妻主,我和你一起去。”风箫说完这句话,尚星野几乎是与他一同起身。 帐外,营地已被数十个变异兽人包围。 它们眼中泛着血红的光,疯狂攻击士兵。 马子良指挥若定,士兵们结阵抵抗,但兽人力量惊人,防线眼看就要被突破。 “冰封。”苏苒双手结印,寒气席卷而出,将最前面的几个兽人冻结。 马子良震惊地看着她:“殿下何时学会了术法?” 苏苒没有回答,继续施展冰系术法辅助作战。 在她的帮助下,士兵们渐渐稳住阵脚。 突然,一个兽人突破防线,直扑马子良! 苏苒来不及施救,眼看利爪就要落下—— 一道银光闪过,兽人惨叫倒地。 雪清歌不知何时出现在帐前,手中冰刃滴着黑血。 他脸色苍白,靠着帐柱勉强站立,但眼神锐利如刀。 “你怎么起来了?”苏苒急忙扶住他。 雪清歌微微摇头:“无碍。” 他看向马子良,“将军,这些兽人畏寒,可用火攻。” 马子良立即下令:“火箭准备!” 在火攻配合苏苒的冰系术法下,兽人很快被击退。 清点战场时,马子良对着雪清歌深深一礼:“多谢公子相助。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雪清歌淡淡一笑:“周国,雪清歌。” 马子良瞳孔骤缩,猛地看向苏苒,又看向雪清歌,突然再次跪地:“末将愚钝!原来是太女夫君!” 苏苒愣住。 这称呼怎么莫名的有点尴尬呢。 “你知道我?”雪清歌则是皱眉。 马子良激动道:“周国太子与我国太女有婚约,此事虽机密,但我跟在明远将军身边略有耳闻。” “殿下。”话说到这,马子良话锋一转,“两位殿下,婚约虽属实,可毕竟还未到婚期,为何您会结实太女殿下,太女殿下您又是如何遇见的这位殿下呢?” 101 没长脑子 “说来话长。”雪清歌率先回答。 苏苒思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 一个侦察兵飞奔来报:“将军!有太女飞信。” 众人脸色顿变。 特别是苏苒和马子良。 眼下她这个自称太女的就在这里,何来的飞信一说? 马子良展开飞信,脸色逐渐阴沉。 信上字迹凌厉,盖着太女金印:“近日有女子假冒本宫容貌,于北境招摇撞骗。各关守将需严加防范,一经发现立即擒拿,格杀勿论!” 马子良看清飞信上的内容一怔。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锋般扫向苏苒:“殿下可否解释,为何太女亲笔信中会说有人假冒?” 帐内气氛瞬间紧绷。 墨染悄然靠近苏苒,做好随时保护她的姿态。 风箫和尚星野也默默移步,形成保护之势。 雪清歌上前一步,取出周国皇子令牌:“马将军,此事另有隐情。” 马子良看到令牌,神色稍缓,但依然警惕:“殿下身份毋庸置疑,但这位姑娘...” 他看向苏苒,“若真是太女殿下,为何京都会发出这样的通缉令?” 苏苒与雪清歌对视一眼,知道时机已到。 苏苒轻声道:“将军可知道耀阳神石?” 马子良一怔:“自然知道。北境结界核心,但已休眠多年...” “我能激活它。”苏苒平静道,“唯有真正的耀国皇室血脉,才能唤醒神石。这足以证明我的身份。” 苏苒正愁找时间证明自己的身份。 现在到好,这个机会直接送到她手边了。 苏苒不禁怀疑,太女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敢飞信传书抹杀她的。 她人已经在北境,雪清歌这个周国皇子又在。 她完全可以借雪清歌的身份得意庇佑,从而接近耀阳神石证实身份。 难不成太女断定她不会被北境的将领信任? 苏苒实在是想不明白。 马子良瞳孔骤缩,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殿下此言当真?若真能激活神石,北境危局可解!” 他沉吟片刻,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斗胆,请殿下即刻前往神石殿!” 马子良正愁北境这种混沌境况何时能解呢。 眼下苏苒说她能唤醒耀阳神石,那再好不过。 众人立即整装出发。 马子良亲自带队,二十精骑护卫左右。 雪清歌虽伤势未愈,仍坚持与苏苒同乘一骑,时刻守护在侧。 途中,马子良详细说明情况:“耀阳神石近些年愈发黯淡无光,北境结界随之减弱。明远大将军失踪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它。” 他忧心忡忡,“如今异变兽人越发猖獗,若结界彻底消失,北境危矣。” 苏苒抚摸着胸前的冰晶石,感受到它与远方某处产生共鸣:“神石殿还有多远?” “就在前方山谷。”马子良指向远处一座巍峨宫殿,“那里有重兵把守,但...”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雪清歌挥袖击落箭矢,只见两侧山崖上突然出现数十名黑衣弓箭手。 “保护殿下!”马子良大喝,士兵立即举盾护卫。 箭雨倾泻而下,显然早有埋伏。 风箫狐火腾空,烧落大片箭矢。 尚星野完全兽化,黑色巨狼咆哮着扑向崖壁上的敌人。 “继续前进!”雪清歌冰刃开路,“他们的目标是阻止我们前往神石殿。” 虽不知道对方主子是谁,但目的显然。 马子良带来的精卫出手迅速,处理这些小喽喽还是轻松的很。 众人很快冲破埋伏,终于抵达神殿大门。 然而门前站着一名银甲将领,身后列阵的士兵竟将长矛对准了他们。 “副将张威!”马子良怒喝,“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威冷笑:“马将军,我接到太女密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神石殿。你带这些来历不明之人前来,是想造反吗?” 马子良亮出军令:“我奉明远大将军令守卫北境,如今带能激活神石之人前来,你速速让开!” 张威却一挥手下令:“放箭!” 苏苒看着眼前的情况,冷笑出声。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 就在箭雨即将落下之际,雪清歌的冰墙骤然升起,将密集的箭矢尽数挡下。 冰晶折射着寒光,映出张威和马子良二人铁青的脸色。 “张威!”马子良怒不可遏,“你就算怀疑太女身份,可这是周国皇子!你竟敢对周国皇子出手!” 张威嗤笑一声,长剑直指雪清歌:“周国皇子?区区别国皇子,在我耀国境内算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苏苒,满是轻蔑,“还有这个易容成太女模样的骗子,也配让你们如此维护?” 马子良被气的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放肆!” “放肆的是你们!”张威厉声喝道,“太女殿下早有明令,但凡遇见假冒者,格杀勿论!给我杀——” 双方士兵瞬间冲杀在一起。 马子良的亲卫训练有素,结阵迎敌。 而张威的部下显然也早有准备,攻势凶猛异常。 雪清歌将苏苒护在身后,冰刃舞动间带起凛冽寒风。 每一个试图靠近的黑衣士兵都在瞬间被冻结,但更多人前仆后继地涌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风箫的狐火不要钱一样朝外释放,暂时逼退一波敌人,“他们人太多了!” 尚星野化作的黑狼咆哮着撕碎一个敌兵,但很快又被更多敌人围住。 墨染的蛇尾灵活地缠住数个敌兵,狠狠摔向岩壁。 马子良与张威正面对上,双剑相交迸出火花:“张威,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只需要让她唤醒耀阳神石就能证实身份!你又何苦这么阻拦!” 张威怒目圆睁:“我看你脑子是被狗吃了,谁知道她接近耀阳神石的目的是什么!万一她受别国指使专门来摧毁耀阳神石的呢!” 马子良被气的朝他脸上忒了一口。 “你个没长脑子的傻逼!耀阳神石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毁不掉!她能厉害过天王老子?” 两人又打又骂,完全沉浸在想要弄死对方的心境里无法自拔。 苏苒看着这些人混战在一起,未免有些着急。 其实都是一伙人,却要这么内斗下去。 102 临阳亲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苏苒胸前的冰晶石突然光芒大盛。 神殿大门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厚重石门竟自行开启。 “神石...认可了她!”士兵中有人惊呼,顿时阵型大乱。 张威脸色铁青:“拦住他们!” 但此刻大部分士兵已经放下武器,虔诚地跪倒在地。 马子良趁机带人冲入神殿。 殿内空旷幽深,中央祭坛上悬浮着一块巨大的金色晶石,但光芒黯淡,表面布满裂纹。 “这就是耀阳神石。”马子良声音哽咽,“北境的守护之心...” 苏苒缓缓走向祭坛,每靠近一步,冰晶石就更加灼热。 当她伸手触碰神石的瞬间,整个神殿突然震动起来。 金色光芒从裂缝中迸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虚幻的画面—— 正是明远大将军被囚禁的景象。 他身处一个黑暗洞穴,身上锁着禁制铁链,但眼神依然坚定。 “大将军还活着!”马子良激动万分,“这是在...黑石矿洞!” 画面突然消失,神石的光芒也渐渐平息。 苏苒感到一阵虚弱,雪清歌及时扶住她:“没事吧?” “看到了...”苏苒喘息道,“大将军被困在黑石矿洞,那些黑色石头在吸取神石的力量...”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张威的狞笑:“可惜你们知道得太晚了” 只见他带着一队变异兽人冲进神殿,手中举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矿石:“临阳亲王有令,夺取神石能量者,重赏!” 黑色矿石散发出诡异吸力,刚刚恢复光芒的神石又开始黯淡。 张威疯狂大笑:“等亲王获得神石之力,整个耀国都将...” 话音未落,一道冰刃穿透他的胸膛。 雪清歌冷冷道:“叛国者,死有余辜。” 失去控制的黑色矿石突然爆裂,形成一个小型黑洞般的漩涡,疯狂吸取着周围的一切。 几个兽人瞬间被吸干能量,化成飞灰。 “必须阻止它!”苏苒冲向漩涡,冰晶石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将双手按在黑洞上,极寒之力与吞噬之力激烈对抗。 “殿下不可!”马子良想要阻止,却被气流掀飞。 雪清歌毫不犹豫地跃至苏苒身后,将自身力量注入她体内:“集中精神,想象冻结它!” 在两人合力下,黑洞逐渐被冰封。 最后一道黑气消散时,苏苒脱力倒下,被雪清歌稳稳接住。 而此时,耀阳神石突然爆发出温暖的金色光辉,瞬间笼罩整个神殿。 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磅礴的能量波动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殿外传来士兵们的欢呼声:“结界恢复了!神石苏醒了!” 马子良热泪盈眶,带领所有士兵跪拜:“恭迎太女殿下归来!耀国永昌!” 雪清歌轻轻擦去苏苒额头的汗水,眼中满是骄傲:“你做到了。” 然而苏苒却望向远方,忧心忡忡:“我们必须尽快救出明远大将军。既然临阳亲王能派人来此,说明黑石矿洞就在附近...” 突然,她胸前的冰晶石再次发烫,投射出一幅新的画面:一个与苏苒容貌相似的华服女子正在矿洞中施法,而她身后站着的人—— 正是临阳亲王。 “那是...”苏苒震惊地睁大眼睛。 雪清歌握紧她的手:“假太女。看来,我们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神殿内的金光尚未完全消散,苏苒已经起身:“必须立刻去救大将军!” 马子良立即点兵:“末将随殿下同往!” 雪清歌按住苏苒的肩膀:“你的力量尚未恢复,让我去。” “不,”苏苒坚定摇头,“既然画面显示假太女和临阳亲王都在矿洞,我必须亲自去面对他们。” 哪有被人打不去找她算账的道理。 —— 众人快马加鞭赶往黑石矿洞。 越靠近矿洞,空气中的压抑感越重。 随处可见被吸干能量的兽人尸体,岩壁上覆盖着诡异的黑色结晶。 “就在前面。”马子良压低声音,“矿洞入口有重兵把守。” 雪清歌凝神观察:“不止守卫,还有禁制结界。” 他指向洞口隐约波动的能量纹路,“强行突破会惊动里面的人。” 苏苒闭目感应,冰晶石微微发亮:“跟我来,我知道另一条路。” 她带领众人绕到矿洞后方,那里有一个隐蔽的裂缝。 进入矿洞后,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通道两侧堆满了黑色矿石,不时闪烁着血红光芒。 突然,前方传来对话声—— “亲王何必犹豫?只要完全激活这些黑石,整个耀国都在我们掌控之中。”是假太女的声音。 一个阴沉的男声回道:“但神石已经苏醒,计划必须提前...” 苏苒与雪清歌对视一眼,悄然靠近。 只见一个宽敞的洞窟内,临阳亲王与假太女正站在一个法阵前。 法阵中央,明远大将军被铁链锁住,浑身是伤但依然挺直脊背。 “就是现在!”雪清歌率先出手,冰刃直取临阳亲王后心。 但就在冰刃即将命中的瞬间,一道黑色屏障突然升起挡住攻击。 临阳亲王缓缓转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终于来了,我的孩子”“ 苏苒一怔:“你胡说什么!” 临阳亲王向前一步,目光慈爱得令人毛骨悚然:“你才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为了大业,不得不将你与那贱人的孩子调换...” “荒谬!”雪清歌将苏苒护在身后,“若她真是你的女儿,你为何要派人追杀?” 假太女突然尖笑起来:“当然是因为亲王最爱的是我!这个废物不过是用来唤醒神石的工具!” 临阳亲王脸色微变:“苒儿!” 雪清歌敏锐地抓住破绽:“亲王既然说苏苒是你的亲生女儿,那现在你的''亲生女儿''就在身边,为何还要说最爱的是苏苒?就不怕你的亲女儿听见了不快?” 假太女的表情瞬间扭曲:“亲王,不必同他们废话。” 临阳亲王见谎言被拆穿,面目骤然狰狞:“既然不肯乖乖听话,那就别怪为母心狠!” 苏诺也就是临阳亲王猛地挥手,“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