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七零:带空间下乡嫁硬汉》 第一章 穿越 “老天爷,我这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养了这么个女儿,让全家人住进了医院,这哪是女儿,这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孙雨南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骂声。 她揉了揉太阳穴,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胃部一阵阵翻涌,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烧过。床头的搪瓷杯里还残留着半杯凉水,她伸手去够,却因为无力而打翻在地。 “哐当”一声,杯子在地上滚了几圈。 她隐约记起自己是从2023年穿越到1974年,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高中生。而此刻院子里歇斯底里的女人,是她的母亲沈巧云。 从系统商城里取出养元补气丹和提神醒脑丸,这是她穿越时的福利。前世她是个富二代,躺平收租过日子。因为一场乌龙,被地府的黑衣帅哥错勾了魂。作为补偿,她获得了一个空间和商城系统,里面有她前世两个多亿的资产。 孙雨南吞下药丸,仰头喝了口水。温热的水流顺着喉咙滑下,身体里瞬间涌起一股暖流,大脑也变得异常清晰。 前世十八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与这具身体原有的记忆完美融合。她闭上眼,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微弱疼痛,那是食物中毒后的后遗症。 回想起昨天晚上,钱青梅做了一道蘑菇炒肉。谁知道那些干蘑菇竟然有毒,一家人吃完没多久就开始腹痛呕吐。其中以她的症状最为严重,直接晕倒在地。 “咣当”一声,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沈巧云端着一碗清粥闯了进来,连敲门都懒得敲一下。 孙雨南暗自庆幸刚才及时把空间里的东西收好,不然这会儿可就露馅了。她装作虚弱的样子,靠在床头。 “还躺着?赶紧把这碗粥给我喝光!”沈巧云把粥重重放在书桌上,“一家子就你中毒最严重,就那么几朵破蘑菇,你这是没见过世面?” 她转身瞪向客厅里的钱青梅,声音陡然提高:“钱青梅做的饭也敢吃,活该遭罪!” 孙雨南这才注意到客厅里的钱青梅。继姐正低着头糊纸盒子,对沈巧云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她的手指被纸张划出了细小的伤口,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看什么看?”沈巧云注意到孙雨南的目光,冷哼一声,“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好意思躺在家里混吃等死,快喝粥,我去做晚饭。钱青梅做的饭,我是打死也不会再碰这玩意儿。” 说完,沈巧云甩门而去,门框剧烈震动,发出“砰”的一声响。 孙雨南看着这一幕,不禁感慨这后妈当得可真是毫不遮掩。幸好她是亲生女儿,不然以沈巧云这性子,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 她端起那碗白粥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这也能叫粥?就是泡了水的米饭罢了。 外面又传来沈巧云摔盆的声音,震得窗户都在颤抖。孙雨南叹了口气,从空间里拿出牛奶和面包充饥。她现在这身体才一米六不到,得好好补补。 客厅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沈巧云和钱老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争。 “你就这么对待我的?”沈巧云的声音尖锐刺耳,“我在你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倒好,想把你的孩子都留城里,让我的孩子去乡下受苦?” “那工作是体力活,这活儿哪儿能让姑娘干...”钱老黑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少来这套!”沈巧云打断道,“你要是敢这么干,咱们就离婚!大不了我带着雨南回娘家!” 孙雨南听着外面的争吵,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知道,这场争吵的导火索是昨天下午送来的那封信。信上说工厂要派人去农场支援,需要一个名额。 按理说这种体力活确实不能让姑娘干,可沈巧云却认定钱老黑是想保护钱青梅。在她看来,只要是关于钱青梅的事,就没一件是对的。 孙雨南走出房间,来到沈巧云身边:“妈,我去下乡吧,反正现在可以在本市插队...” “啪”的一声,沈巧云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沈巧云气得脸都红了,“再敢说这种话,看我不打死你!” 孙雨南揉着额头,心想这力道刚刚好,不疼不痒的。她偷偷瞄了眼钱青梅,发现继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纸盒也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你看什么看?”沈巧云注意到钱青梅的异常,立刻转移了火力,“是不是觉得我打人很解气?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去告诉你爸!” 钱青梅低下头,默默捡起散落的纸片。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举动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孙雨南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在原主的记忆里,钱青梅并不是个坏人。相反,她总是默默承受着沈巧云的刁难,从不还口。 可这样的性格在沈巧云眼中却成了软弱可欺的代名词。她越是沉默,沈巧云就越来越得寸进尺。 “砰”的一声,钱老黑摔门而去。沈巧云站在原地,眼圈泛红:“你们都欺负我!我这个后妈当得真是太难了!” 孙雨南无奈地看着这一幕。她知道,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 夜深人静时,孙雨南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空间里的东西虽然不少,但也不能太过依赖。毕竟这个年代,突然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容易引人注目。 又过了几天,孙雨南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心头涌上一阵烦闷。这小窝简直不像个人住的地方,一家人挤在一起,连呼吸的空间都显得格外拥挤。书桌上堆满了弟弟妹妹的课本,连放一本小说的地方都没有。 沈巧云正坐在缝纫机前专注地缝补衣服,机器发出规律的咔嗒声。孙雨南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妈,我想下乡。” 缝纫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沈巧云的手指停在半空,眼神锐利地扫过来:“你说什么?” “我是认真的。”孙雨南攥紧了衣角,“我想去农村。” “啪!”沈巧云猛地把手里的针线摔在桌上,缝纫机剧烈晃动,“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我没有。”孙雨南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觉得城里太闷了。” 第二章 下乡 沈巧云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闷?你以为下乡是去郊游?你知道农村有多苦吗?” “我知道会很辛苦。”孙雨南抬起头,迎上母亲愤怒的目光,“但是...” “你是为了什么?”沈巧云转身逼视着女儿。 “就是...想换个环境。”孙雨南的声音有些发抖,“这里太挤了,我连一个安静看书的地方都没有。弟弟妹妹总是吵闹,邻居家的收音机整天放着,我...我觉得喘不过气。” 沈巧云的脸色更难看了,伸手就去够柜子上的鸡毛掸子。孙雨南见势不妙,赶紧往门外跑。 “站住!”沈巧云挥舞着鸡毛掸子追了出去,“你给我回来!” 院子里的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钱青梅正在晾衣服,看到这一幕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哎呦,小南又惹她妈生气了。”张婶子一边择菜一边说。 “沈巧云,你别追了,把孩子吓着了。”陈大娘在院子另一头喊道。 孙雨南躲在院子外面的墙角,听着里面的动静,心跳得厉害。夏日的阳光毒辣,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感受着粗糙的触感。 这时,孙雨西背着书包从学校回来了。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二姐?”他疑惑地看着躲在墙角的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孙雨南苦笑:“妈要打我。” “又是因为下乡的事?”孙雨西皱眉,“你怎么还惦记这个?” “我是真心想去。”孙雨南低声说,“城里太压抑了。” “不行!”孙雨西难得严肃,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你是我姐,我不能让你吃苦。要去也该是我去。” 孙雨南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心里一暖。他还那么小,却已经学会了保护姐姐。 “走吧。”孙雨西拉着她的手,“妈肯定气消了。” 两人刚进院子,沈巧云就冲出来,鸡毛掸子狠狠抽在孙雨南腿上。 “啊!”孙雨南惨叫一声,腿上立刻浮现出一道红痕。 “让你不听话!”沈巧云怒气冲冲,“马上就得把你送去二姥爷那儿帮忙干地里的活,让你尝尝种地的滋味!” 孙雨南揉着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院子里的邻居们都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这一幕。只有钱青梅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回到家里,孙雨南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天空。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农村对她来说充满了新鲜感,稻田、池塘、晒谷场,还有成群的鸭子。 现在她又要去了,不过这次不是去玩,而是去体验真正的农村生活。 孙雨西悄悄溜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冰棍:“二姐,给你。” 孙雨南接过冰棍,咬了一口,清凉的感觉驱散了些许烦闷。 “二姐,你真的想好了吗?”孙雨西坐在她旁边,“农村很苦的。” 孙雨南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吃着冰棍。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夹杂着远处收音机里传来的京剧声。 傍晚,沈巧云做好了晚饭,孙雨南闻到了她最爱的红烧肉的香味。 “吃饭了。”沈巧云的声音不再那么严厉。 孙雨南走到饭桌前,发现母亲特意给她夹了一块最大的肉。她知道,这是母亲的和解方式。 “明天一早就去你二姥爷家。”沈巧云一边给小妹夹菜一边说,“让你尝尝农村的苦,看你还想不想下乡。” 孙雨南低着头扒饭,没有说话。她知道母亲是为她好,可她真的受够了这种被束缚的生活。城里的房子像个牢笼,把她的梦想都关在里面。 晚饭后,孙雨南回到房间,目光落在墙角那个破旧的书包上。书包里装着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都是明天要带去二姥爷家的东西。 “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她在心里暗暗嘀咕,空间里什么都有,去乡下就当放个假,划划水,混混日子。反正她也不在乎那点工分。 正当孙雨南心烦意乱时,门被轻轻敲响。 “姐,是我。”孙雨西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孙雨南松了口气:“进来吧。” 孙雨西溜进来,手里捧着几只烤麻雀,香气四溢:“还热乎着呢,尝尝?这可是我今天逃课的战利品。” “你又逃课?”孙雨南皱眉,但还是接过一只麻雀,“妈要是知道了又该打人了。” 孙雨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现在这年头,谁还在乎读书?要是不读高中,我至少能推迟两年下乡,妈才懒得管我们念不念书。” “我就尝一口。”孙雨南扯下一只鸟腿,咬了一小口,“今天没怎么动,不饿。” 孙雨西瞄了眼床头的粥碗:“姐,你粥都没喝多少。” “你要喝吗?” “要!”孙雨西一口气喝完,满足地打了个嗝,“真香!” 孙雨南看着弟弟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沈巧云的厨艺,说是糊弄人还差不多,可是在这个家里,连这样的粥都成了奢侈品。 夜深了,她和钱青梅挤在一张床上。钱青梅不停地翻身,嘴里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妈是为你好。”钱青梅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家里穷,总得有人下乡。你比我运气好,妈还惦记着你,会给你寄东西。我当初下乡的时候,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孙雨南把脸埋在被子里,不想搭理她。 “明年小西初中毕业,妈手里那点钱买工作不够,说不定还得靠你的彩礼......” “既然下乡这么好,你怎么回来了?”孙雨南忍不住怼了一句,“是不是觉得乡下太苦,受不了了?” 钱青梅语塞,半天才道:“那不是没办法吗......” “少在这说风凉话。”孙雨南背过身去,“我睡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蛐蛐叫声。孙雨南睁着眼睛,看着墙上的月光慢慢移动。她想起空间里那些现代的东西,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至少,她不会像其他知青那样两手空空地去乡下。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沈巧云就来催她。 “快起来收拾东西,今儿个还得跑一趟你二姥爷家。”沈巧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磨蹭!” 早饭是杂粮饼配咸菜,又干又咸,孙雨南嚼得腮帮子疼。她看着桌上其他人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觉得很讽刺。在这个年代,连这样的饭菜都成了奢侈。 沈巧云把粮食和桃酥绑在后座上,又拍了拍车座:“上车。” 孙雨南看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突然感觉喉咙发紧。这一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她回头看了眼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心里五味杂陈。 孙雨西站在门口,眼圈有些发红:“姐,你要常回来看看。” “知道了。”孙雨南勉强笑了笑,“好好读书,别整天想着逃课。” 沈巧云催促道:“快上车,再晚就赶不上集合了。” 孙雨南深吸一口气,跨上了自行车。晨光中,母女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第三章 到乡下 孙雨南坐在自行车后座,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她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心情愉悦得像只欢快的小鸟。 “哼什么哼,下乡有什么好高兴的。”沈巧云一边蹬着车,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下乡是来玩的?等你尝到苦头就知道了。” 孙雨南撇撇嘴,继续哼着歌。她倒要看看,这农村到底有多苦。托金手指的福,她现在力气大得很,就算是干农活应该也不在话下。 “你就嘚瑟吧,”沈巧云冷哼一声,“等你见识过蚊虫叮咬、烈日暴晒,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城里的道路看起来还挺整洁顺畅,但一进入乡间小道,颠簸就接踵而至。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自行车轮每碾过一处,都让孙雨南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震动。 “哎哟!”孙雨南惊呼一声,屁股被颠得生疼,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紧紧抓住沈巧云的衣服,生怕自己被甩下去。 “让你得意,这才哪到哪。”沈巧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农忙时节,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有的弯腰割麦,有的挑着担子来回奔波,还有的在田埂上休息。阳光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孙雨南抬手擦了擦额头。这才刚到,就已经感受到了农村的不易。她暗自叹了口气,心里那点小得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到了二姥爷家,只有二姥姥一人在厨房忙活。锅里飘出阵阵香气,但更多的是咸菜的味道。 “巧云来了?”二姥姥放下手中的活计,“我这就去叫你二爸。” “不用了她二姥姥。”沈巧云拉住她,两人躲在厨房嘀嘀咕咕。时不时传来压低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几声叹息。 孙雨南站在院子里,看着沈巧云时不时指着自己的动作,心里暗笑。八成在说自己的坏话,不过她也不在意,放下行李后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 院子不大,一角堆着些柴火,另一边是个简陋的猪圈。墙角种着几棵葱,叶子被晒得有些发黄。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沈家三兄弟中,沈巧云的父亲是老大,解放后在城里药厂找到工作,成了城里人。剩下两个叔叔则留在老家务农。虽然分居两地,但沈老大每年都会回来祭祖,兄弟感情一直不错。 沈巧云把孙雨南安顿好后就急匆匆地走了,连午饭都没吃。临走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叮嘱了一句:“你要是受不了,就跟二姥姥说。” “小南啊,你先收拾收拾,等下午我让大舅给你找点活计干。”二姥姥热情地说道,还特意给她盛了一碗肉汤。 孙雨南点点头,跟着进了屋。屋里光线不太好,但比她想象中要干净整洁。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报纸,床头放着一盏煤油灯。 房间比城里的宽敞,但三个人挤一张床还是有些拥挤。她打开背包,里面只有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很快就收拾完毕。 “二姥姥,咱们这儿有知青吗?”孙雨南溜进厨房打探消息。灶台上的火苗跳动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这片山区压根儿见不到一个知青的影子,”二姥姥一边添柴一边说,“不过你放心,规矩都差不多,听队长安排就行。” “那能请假吗?”孙雨南小心翼翼地问。 “平时还行,农忙可不行,会扣工分的。”二姥姥笑着解释,“你这丫头,刚来就想着请假?” 孙雨南讪讪一笑,暗自盘算。只要不被当成典型批斗就好,至于干活嘛,凭她现在的体力应该不成问题。 正想着,二姥姥猛地一声惊呼:“猪翻圈了!小南,快帮我追!” 孙雨南愣了一下,但还是跟着跑了出去。托金手指的福,她跑得飞快,很快就追上了那头猪。但看着体型庞大的猪冲过来,她又不敢上前拦截,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你在家看着另一头,我去找人帮忙!”二姥姥喊完就跑了出去。 孙雨南看着剩下那头蠢蠢欲动的猪,手里紧握着竹竿。每次猪想跳圈,她就用竹竿轻轻敲打,总算是控制住了局面。但她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心跳也快得不行。 半小时后,二姥姥带人把跑掉的猪赶了回来。“家里猪草不够,它们就爱往外跑。”二姥姥气喘吁吁地说,“以后得多割些猪草才行。” 下午,孙雨南跟着二姥爷下地割麦子。看着金黄的麦浪,她信心满满。这不就是弯腰割一下的事吗?有什么难的。 “需要我给你支招不?”二姥爷问道。 “不用,我在学校学过。”孙雨南摆摆手,拿起镰刀就开始干活。 十分钟后,麦芒刺得她脸痒难耐,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她不得不停下来擦汗,但手上的茧子还没长出来,握镰刀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半小时后,她的腰酸得直不起来,手上已经起了好几个水泡。再看二姥爷,人家都割到第三排了,动作又快又稳,看不出一点疲态。 “小南啊,你先回去休息吧。”二姥爷提醒道。 孙雨南咬牙想坚持,但手上的血泡却不断提醒她一个残酷的事实——她真的不是干农活的料。即便有金手指加持,这种精细活也不是光靠蛮力就能完成的。 “二姥爷,拿我先回去了。”她放下镰刀,默默往回走。背后传来二姥爷的叹息声,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回到院子,家里空无一人,二姥姥正在河边清洗衣服,孩子们都在田里捡麦穗。屋子里闷热异常,她推开窗户,一股燥热的风扑面而来。 “这鬼天气。”孙雨南嘟囔着,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准备烧水洗澡。灶台上还留着早上的余温,她往里添了几块柴火,看着火苗渐渐窜起。 水烧开的功夫,她坐在门槛上发呆。母亲把她送到乡下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让她体验农村生活的艰辛,打消她高中毕业后下乡的念头。 洗完澡后,她把自己扔进床上,裹着薄被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她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房间里笼罩着昏黄的光线。 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就看见二姥姥在厨房忙活,正准备给地里干活的人送水。老人家的背影有些佝偻,却依然矫健。 “小南醒了?”二姥姥回头看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慈爱,“农活终于告一段落了?” 孙雨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没干完,我太累了,歇会儿再说。”她走过去接过二姥姥手里的水壶,“我去送水吧,您别跑了。” “你妈不是说...”二姥姥欲言又止。 “我妈瞎说的,”孙雨南打断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任性,“明天我就回城。” 二姥姥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这丫头,半天不到就想明白了。 第四章 想明白 “你妈已经帮你请好了十天假,在家多玩几天吧。再过几天你大舅要去公社开会,让他送你回去。”二姥姥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几分劝慰。 孙雨南举起手掌给二姥姥看,掌心的水泡在阳光下泛着青白色,“我真不想再继续收割了,手都起泡了。” “哎呦,谁让你干活了?你是特意来串门的。”二姥姥笑着说,“你二姥爷就是想逗你开心。” 孙雨南心里暗笑,这话说的,好像早上安排她干活的不是眼前这位似的。她看着二姥姥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有些心酸。 “你这城里娃,哪受得了农活的苦?”二姥姥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处的田野,“咱们乡下人都想往城里跑,你倒好,还想下乡。” “我知道你是为你妈着想,不过你妈可是个精明的角色,哪会吃亏?你就听她的吧,别自作主张。” 孙雨南没说话,心里却在想:我是绝对不会下乡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下乡的。就这半天的经历,已经让她深刻体会到了农村生活的艰辛。 虽然睡饱了,但孙雨南还是跟着二姥姥去了地里,顺便把借来的镰刀还回去。一路上,二姥姥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解农活的辛苦。 “看见那片田没?插秧时有蚂蟥,会钻进皮肤里吸血。去年你三表哥就被咬得发烧,躺了好几天。” “那片山上种的是棉花,秋天收棉花得顶着最毒的太阳。棉花上的刺扎手,一天下来手都肿得跟馒头似的。” “这条水渠每年都要清理,冬天冷得要命,但不清理明年就没水用...” 孙雨南听得头大,这农活简直就是没完没了的轮回。春种夏收,秋收冬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到了地里,二姥爷已经割完大半的麦子。他坐在田埂上,端着碗喝水,看见孙雨南就笑,“丫头,别在这捣乱了,去找你表妹玩吧。等尝尝新麦子做的饼再离开。” 孙雨南应了声好,转身去找小表妹。七岁的小表妹正跟着其他孩子捡麦穗,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却依然专注地在地里寻找着落下的麦穗。 “他们怎么不去上学?”孙雨南问,看着那群和小表妹差不多大的孩子。 “读了两年就不读了,反正读书对我来说没啥大用。”小表妹头也不抬地说。 孙雨南皱眉,“读书怎么会没用?” “姐姐你不是高中生吗?读那么多书能在城里找到工作吗?”小表妹抬起头,天真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困惑。 这话问得孙雨南一噎。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奶糖,“带我去玩别的吧,我不想再捡地里的麦穗。” 小表妹眼睛一亮,“那咱们去偷个懒吧?水库里有好多鱼,我们偷偷去抓。” “好啊,这个我喜欢。”孙雨南笑着说。 孙雨南跟着小表妹在河沟里摸鱼,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清凉的溪水漫过脚踝,带来丝丝凉意。 “表姐,快看那边!”小表妹兴奋地指着水中一闪而过的银光。 孙雨南眯起眼睛,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才是她理想中的乡村生活——不用干农活,整天撒欢玩耍。溪水中鱼儿欢快地游动,偶尔蹦出水面,溅起晶莹的水花。 “别动,别动!”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让我来!” 一条肥美的鲫鱼在她脚边游过,孙雨南眼疾手快,一把将鱼抄了起来。鱼儿在她手中不停挣扎,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衣襟。 “表姐好厉害!”小表妹欢呼雀跃,“我们今晚有鱼吃啦!” 第二天,她们又结伴上山找刺莓。山间的野果挂满枝头,红艳艳的格外诱人。孙雨南小心翼翼地避开荆棘,摘下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绽放。 “小心别摘那些没熟的。”她提醒着身边的小表妹,“会肚子疼的。” 山风轻拂,带来阵阵清新的草木香。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孙雨南眯起眼睛,很快就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看,那边有只画眉鸟。”她指给小表妹看,“我们悄悄过去。” 然而好景不长,该回城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二姥爷家里连自行车都没有,整个大队穷得叮当响,想借都借不到。 天还没亮,孙雨南就不得不起床。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窜。她跟着大表舅走在通往公社的土路上,脚下的泥土还带着夜晚的潮气。 “表舅,歇会儿吧。”她揉了揉酸痛的小腿。 大表舅摇摇头,“再坚持一会儿,太阳出来就该热了。” 等开完会,大表舅还得把她送回城里。回到家时,太阳已经高悬空中,炙烤着大地。这一路走得,孙雨南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要不是这段时间吃了养生补气丹,身体素质大有改善,怕是早就趴在路边不肯动弹了。 “姐,这是今年刚收获的麦子磨成的面。”大表舅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多,就尝个新鲜。” 沈巧云接过布袋,触手间能感受到里面面粉的细腻。她知道,队里的麦子大部分都得上交公粮,他们家忙活了一年,分到手的也没多少。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沈巧云一边给倒水,一边说,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疲惫,“这几天已经够麻烦你了。快喝口水歇歇,我这就去做饭。” “不用了,我还得去大伯家一趟。”大表舅连忙摆手,汗水在他黝黑的脸上留下道道痕迹。 孙雨南看他们俩客套,自己先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然后她跑进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铁盒子,往里头塞了一包杏脯和柿饼,剩下的空隙全塞满了奶糖和水果糖。 她找来纸笔,认真地写下“小表妹亲启”,贴在盒子开口处。这些糖是她答应过小表妹的,可她担心大表舅不会收留,只好玩这种小把戏。 “大表舅,这是给小表妹准备的。”她递过盒子,特意叮嘱道,“可别偷偷打开啊,我把大门贴上了封条。” 大表舅掂了掂盒子,露出了然的笑容,“还挺沉。” 等大表舅走后,沈巧云仔细打量起女儿。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孙雨南身上,勾勒出她圆润的轮廓。 “你搞什么名堂?怎么还胖了?”沈巧云皱着眉头,“按理说,下乡这段时间应该把人累瘦了才对。” “刚才你大表舅说你想通了?” “对啊。”孙雨南一本正经地说,眼睛却不自觉地转向别处,“这次下乡,我可算是看清自己了。我就不是能吃苦的料。别说主动下乡,现在就算你死活要我去乡下,我也不去。” “哼,明白就好。”沈巧云得意地笑了笑,拿出大表舅送来的面粉开始和面,“我是你亲妈,我还能把你咋地。” 第五章 钱青江 新磨的面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沈巧云熟练地揉面、擀饼。她一共煎了八个饼,金黄酥脆,香气四溢。五个人准备中午每人分一个,剩下三个偷偷留给孩子们。 孙雨南眼睁睁看着她多煎了三个饼,结果自个儿只分到一半,“剩下的晚上再说?” “我半个,你半个,小西两个。”沈巧云理所当然地说,“他还在长身体呢。” “你这不是重男轻女吗?”孙雨南不满地嘟囔,“我也在长身体好不好。” 她本来对这饼子没什么兴趣,但一听这话,立马三两口把手里的半块吃完,又去抢了另外半块。 “家里兄妹关系早就不和,这帮老家伙八成是没安好心。”她故意学着大人的口吻,“胡同志,女同志们可是能撑起半边天的,重男轻女可不行啊。” “你个混账东西,还敢挤兑我了。”沈巧云作势要打她,“我是亏待你吃了还是亏待你穿了......” “钱青梅回来了。”孙雨南突然指着门外。 沈巧云立刻闭嘴,毕竟是在偷吃。她快速地将剩下的饼子藏进柜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钱青梅抱着一捆柴火进了厨房,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襟。沈巧云立马找茬,“我饭都快做好了你才回来,打得好算盘啊,什么活都不用干,直接吃现成的。” “妈,你不是说不让我做饭的吗?”钱青梅把柴火整齐地码好,声音里带着委屈。家里的煤球已经快用完了,好在住的是院子,可以垒灶烧柴。以前都是孙雨南放学去捡柴,现在钱青梅回城了,这活就落在她头上。 “你不做饭就不会来搭把手?”沈巧云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每天上班我都快累趴下了,下班还得给家里人做一桌子饭,你当我是铁打的不成?” 自从钱青梅因病回城,沈巧云看她就不顺眼,没事也要找事。厨房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连袅袅升起的炊烟都显得格外压抑。 钱青梅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她转移话题道:“小南回来了?看你气色不错,乡下日子应该还行吧?” “还行,挺轻松的。”孙雨南漫不经心地回答。这几天除了玩也没干别的,能累到哪去。 “我就说现在下乡比我们那会儿条件好多了。”钱青梅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 “好?好个屁!”沈巧云突然把铁盆往灶台上一摔,发出一声巨响,“我早就看出你没打好主意,打算忽悠我家小南去乡下。你吃了苦,就见不得我家小南过好日子!” 钱青梅本就有这心思,被戳穿了也不带脸红,她站在厨房门口,目光坚定,“小南早就该被安排下乡了,你骂我能咋地。难道等厂里领导和街道干部来了,你也这么骂?” 孙雨南站在沈巧云面前,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这对母女之间凝滞的空气。 “妈,你什么时候离婚?”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沈巧云抬起头,眼神里透着疲惫和无奈。她长叹一口气:“你以为离婚是过家家?想离就离?” 孙雨南看着母亲布满老茧的双手,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这个家,究竟还要这样维持到什么时候? 孙雨南蹲下身,握住母亲的手,“钱老黑他根本不把你当回事,连家里的钱都给钱青江买工作了。” 提到钱青江,沈巧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个继子整天在家里又哭又闹,非要家里给他买工作,还拿他亲哥钱大江做对比,说要是不给他买工作就恨钱老黑一辈子。 “雨南,这事你别管。”沈巧云轻轻抽回手,“你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才能不下乡。” 夜色渐深,孙雨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隔壁传来钱青江的声音,他又在跟钱老黑要钱买工作。那声音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她的心上。 第二天清晨,孙雨南早早就出了门。初秋的晨雾还未散去,空气中带着几分凉意。她刚走出胡同口,就看见一个人影倚在墙边。 “你怎么在这?”她皱眉看着堵在路口的钱青江,“初中部不是在另一个方向?” 钱青江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阴狠:“听说你不想下乡了?该不会是你亲妈给你走了后门吧?” “关你什么事?”孙雨南冷笑一声,“管得真宽。” 她转身要走,钱青江却快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怎么不关我的事!那是我们老钱家的钱,这份工作应该归我了!” 他的力道很大,孙雨南的胳膊立刻红了一片。但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钱青江,眼神里的冷意更甚。 “你要是敢和我抢饭碗,小心点,”钱青江凑近她的脸,呼吸中带着浓重的烟味,“别逼我叫兄弟们帮你上一课!” 孙雨南轻轻掰开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的工作?你也配?”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钱青江。他抬手就要推孙雨南,却没想到她早有准备。只见孙雨南闪身躲过,同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对准他的脸就是一阵狂喷。 “啊!我的眼睛!”钱青江惨叫着捂住脸,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孙雨南站在巷子口,看着蹲在墙角的钱青江,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阳光被高墙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少年单薄的背影上,让这一幕显得格外凄凉。 钱青江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捂着眼睛,肩膀不住地颤抖。他那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气焰此刻荡然无存,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助地舔舐着伤口。 孙雨南本该转身就走的,毕竟是钱青江自己选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堵她,现在自食其果,活该。可看着他一个人在那抹眼睛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忍心。 “要不要帮你找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 “滚!”钱青江声音沙哑地吼了一声,却掩饰不住其中的颤抖。 孙雨南耸了耸肩,转身就走。既然对方不领情,她也没必要在这自讨没趣。走出巷子时,她听到身后传来钱青江的抽泣声,还有他带着欣喜的自言自语:“我没瞎...太好了,我没瞎...” 下午教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空荡荡的座位。钱青江居然逃课了,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他虽然经常欺负人,但在学习这块倒是挺认真的,每次考试都能排进年级前十。 “听说钱青江今天被人打了?”前桌的女生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问道。 孙雨南装作漫不经心地翻着课本:“是吗?我不知道。” “据说是被一个女生打的,你说他也真够丢人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说着,“不过他平时那么嚣张,也该吃点教训了。” 第六章 教训 孙雨南的手指在书页上停顿了一下。 放学后,没想到刚推开家门,就看到钱青江正坐在自己房间里,用湿毛巾敷着眼睛。 “你竟然不打算告发我?”孙雨南走到门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 钱青江闻声抬头,取下毛巾,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自在:“你以为我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吗?” “哦?那你是什么人?”孙雨南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给少年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我...”钱青江咬着牙,脸上浮现出一抹倔强,“我会找你单挑,光明正大地解决!” “就你这样还单挑?”孙雨南忍不住笑出声,“连我一个女生都打不过。” 钱青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面揭了短似的。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孙雨西背着书包走了进来。看到钱青江正对着自己姐姐瞪眼,他二话不说,直接把书包砸了过去。 “敢欺负我姐?找死!” 书包砸在钱青江肩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被砸得一个趔趄,怒火中烧地扑向孙雨西。两个少年顿时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谁也不肯示弱。 孙雨南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伸手一把抓住钱青江的头发,轻轻向后拽了一把。钱青江立刻像只被提住后颈的小猫,动弹不得。 “放手!”他气急败坏地大喊,脸涨得通红。 孙雨南纹丝不动:“你先保证不打架。” “我保证个屁!”钱青江挣扎着想去抓孙雨南的头发,却怎么也够不着。他越是挣扎,孙雨南抓得越紧,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时候,沈巧云和钱老黑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又打架?”钱老黑一看到这场面,立刻对着钱青江就是一顿训斥,“你这臭小子,连姐姐都敢欺负?” 钱青江委屈得眼圈都红了:“爸!我才是你亲儿子啊!” “亲儿子也不能这样啊!”沈巧云走过来,心疼地看着钱青江红肿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钱青江别过头去,不肯说话。孙雨南站在一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钱青江虽然经常欺负人,但从来不会告状,这一点倒是让人意外。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沈巧云叹了口气,“青江,你先去医院看看眼睛。雨南,你陪他去。” “为什么要我去?”孙雨南下意识地反驳。 “你不是最了解情况吗?”沈巧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孙雨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她看了眼钱青江,后者正低着头,倔强地不肯看她。 “走吧。”她轻声说。 钱青江没动,像是在和自己较劲。孙雨南也不催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响。 “我不是故意的。”走到医院门口时,孙雨南突然开口。 钱青江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谁稀罕你道歉。” “我没道歉。”孙雨南瞥了他一眼,“我只是说我不是故意的。” 钱青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家时,饭菜已经上桌了。沈巧云板着脸坐在那里,钱老黑则一言不发地扒饭。 一家人沉默地吃着饭。杂粮饭,清炒小菜,寡油少盐。孙雨南扒拉了两口就放下碗:“我还有事,出去一下。” 她拎着书包快步出门,找了个僻静处,从包里掏出面包和牛奶。 “姐~” 身后传来孙雨西的声音,孙雨南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塞进嘴里。 “姐,你在这儿啊,”孙雨西跑过来,“钱青江到底怎么威胁你了?要不要我找人揍他?” 孙雨南笑着摸出几颗奶糖:“别管那些了,吃糖。” “哇!”孙雨西接过糖,“姐,你这是帮同学补课赚的钱吗?” “嗯,怎么了?” “那个同学,家里还有没有弟弟妹妹需要补课的?”孙雨西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赚钱。” 孙雨南失笑:“就你那成绩,还想给别人补课?” “那算了,”孙雨西剥开糖纸,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不过姐,以后钱青江要是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孙雨南把奶糖含在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缓缓化开。她望着孙雨西离开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纸的边角,眼神有些恍惚。 “连吃颗糖都要偷偷摸摸,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第二天,教室里充斥着同学们讨论工作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像是无形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听说机械厂又退回了三份申请。” “化肥厂今年只收一个人。” “我表姐托关系都没用......” 零星的对话飘进耳朵,孙雨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去年钱大江好不容易买到废品回收站的工作,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今年的形势更加严峻,各个单位都在控制人数,想找个工作难如登天。 “南姐。”同桌孙慧青凑过来,圆圆的脸上带着笑意,“你家里有什么打算吗?” 孙慧青最近心情不错,因为已经定下了接她妈妈的班。孙雨南看着她眉眼间的轻松,心里泛起一丝酸涩。 “我妈铁定不可能把饭碗交给我。”孙雨南摇摇头,指尖在课本上划过,“她现在工资38元,我去当学徒工才18元,这笔账她肯定不会算错。” “那你准备下乡?”孙慧青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同情。 前排的女生立刻转过头来,扬起下巴:“去农村有啥不行?我们年轻人就应该为建设农村做贡献!”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孙慧青赶紧附和,脸上堆满讨好的笑。 孙雨南抿着嘴没说话。她去年暑假就在乡下待过,那种日子她不想再过第二遍。清晨五点就要起床干活,烈日下弯腰插秧,手上的茧子磨破了又长,长了又磨破。 “贵单位还招人不?”孙雨南压低声音问孙慧青。 “别提了。”孙慧青叹了口气,“要是还招人,我妈也不用把工作让给我了。而且我每个月工资都得上交,就留一块钱零花。” 孙雨南心里一沉。各个单位都优先照顾自家职工子女,她想找工作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你认识谁家要卖工作吗?” “这怎么可能。”孙慧青摇头,声音更低了,“现在谁家不是有好几个孩子要安置,能卖给外人才怪。” 孙雨南靠在椅背上,眼神飘向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可她的心里却阴云密布。 “那我只能听我妈的去相亲了。” 第七章 相亲 果然,没过几天,沈巧云就给她安排了相亲。饭桌上,沈巧云说得眉飞色舞:“电厂的,父母都有工作,还是独生子。周末你好好打扮打扮去见见。” 钱青梅的筷子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勉强挤出笑容:“这条件确实不错。” “我们家小南这么漂亮,这回又是高中文凭,当然得找个好的。”沈巧云得意地扫了眼钱青梅,眼神里带着几分炫耀。 孙雨南对条件不感兴趣,只是随口问道:“长得帅吗?” “可板正了。”沈巧云信心满满,“人家就喜欢漂亮姑娘,你这样的他肯定中意。” “那就见见吧。”孙雨南漫不经心地应着,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钱老黑这时候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不耐烦:“巧云,你再帮忙打听打听,看有没有适合青梅的。她这个年纪再不嫁人,让人笑话。” 沈巧云撇了撇嘴:“我介绍多少个了?都看不上。她想找多好的,也得看看自己什么条件。” 钱青梅低着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啪嗒啪嗒掉进碗里。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孙雨南用余光瞥向钱青江,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正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不解,眉头微皱,嘴巴微张,仿佛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姐,你怎么又哭了?”钱青江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烦躁。 孙雨南忍不住朝他做了个“蠢货”的口型。 钱青江立刻涨红了脸,手中的筷子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他恶狠狠地瞪着孙雨南,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三弟,来,尝尝这个红烧肉。”孙雨南故意用甜得发腻的语气说道,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在他碗里。油光水亮的肉块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但在此刻却像是一枚引爆气氛的炸弹。 “啪!”钱青梅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木质的筷子在桌面上弹跳了一下,“不吃了!”他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臭小子,你跟谁发脾气呢!”钱老黑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叮当作响。他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眼中迸射出威严的光芒,“养你们这些兔崽子,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钱青江被这一嗓子吓得浑身一颤,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重新坐回椅子上。他委屈巴巴地拿起筷子,眼角泛红,却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饭后,孙雨南回到房间,钱青梅也跟着进来。在这个狭小的家里,姐妹俩只能挤一张床。床板上铺着略显陈旧的花布床单,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淡淡香气。 “雨南......”钱青梅躺在床上,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又在强忍泪水。 孙雨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又来了。她侧身背对着姐姐,假装没听见那声呼唤。但钱青梅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 “你真要去相亲吗?”钱青梅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孙雨南敷衍地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的花纹。 “你不怕......”钱青梅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嫁错人吗?” 孙雨南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这哪是在问自己,分明是在说她自己。自从上次相亲失败后,姐姐就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哭,仿佛整个世界都辜负了她似的。 “姐,胡姨给你介绍的前两个,其实都不错。”孙雨南实话实说,“至少比你自己找的那个强多了。” “你懂什么!”钱青梅突然激动起来,猛地坐起身,“爸妈就是想把我赶出去......他们嫌我是个累赘......” 孙雨南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转过头直视着姐姐哭得通红的脸。“姐,你要是不满意,自己去找个好的啊。要是你打算当一辈子单身,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那就想办法找份工作。整天在这哭,能解决问题吗?” 钱青梅愣住了,泪水还挂在脸上,却忘了继续抽泣。 “要哭你去找爸哭去,在这吵得我睡不着。”孙雨南翻身背对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孙雨南闭上眼睛,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沈巧云给自己安排的相亲对象。据说是个在事业单位工作的,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是个铁饭碗。至少不用像姐姐那样,还得花家里的钱买工作。 这样也好,她想。虽然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总比像姐姐这样,整天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想里要强。 孙雨南躲在被窝里,听着钱青梅的抽泣声渐渐平息。 “南南,快起床了!”一大清早沈巧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 孙雨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开被子正要起身,沈巧云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房间。钱青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抹了抹眼睛,假装在整理床铺。 “妈,你让我自己来吧。”孙雨南躲闪着母亲伸过来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别动!”沈巧云拿着雪花膏就往她脸上抹,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你这孩子,皮肤这么好,也不知道保养。要是再不好好打扮,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一旁的钱青梅默默地看着这对母女,眼神里满是羡慕。她想起自己之前相过的那些对象,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衣服也太旧了,换件新的。”沈巧云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这件是上个月给你买的,还没穿过呢。” 孙雨南无奈地接过衣服,“妈,你别这么紧张。不就是相个亲吗?” “怎么能不紧张?”沈巧云一边给女儿梳头一边说,“今天这个对象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成的。人家韩家条件多好啊,儿子在事业单位工作,以后肯定不用下乡。” “头发别扎太紧。”孙雨南皱着眉头说,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 沈巧云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样显得精神。再说了,人家韩玉可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你总得拿出点精神气来。” 钱青梅坐在床边,看着孙雨南被打扮得越来越漂亮,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家庭背景,想要找个好对象太难了。 到了约定的地方,孙雨南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韩玉。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这次的眼光确实不错。韩玉长得白净斯文,像是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才子,但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孙雨南皱起了眉头。 第八章 穿越 “你这辫子扎得不好看,太土气了。”韩玉上下打量着孙雨南,目光里带着几分挑剔。 孙雨南愣了一下,心里的那点好感瞬间消散,“我们是来相亲的,不是来评价发型的。” “我这是在帮你。”韩玉一本正经地说,手指不自觉地推了推眼镜,“你要是嫁给我,以后得注意形象。我们事业单位经常有应酬,不能给我丢脸。” 孙雨南握紧了手中的包包,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我们去看电影吧,我买了票。” “看什么电影,浪费时间。”韩玉直接否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去公园散步,顺便谈谈以后的打算。” 孙雨南深吸一口气,跟着他往公园走去。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越来越沉重的心情。 “我听说你们家里孩子特别多,毕业可能要下乡?”韩玉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我们不是在相亲吗?怎么说起这个了?”孙雨南反问,心里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 韩玉摇摇头,“你这种怕吃苦的想法不对。现在国家正在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你应该响应号召。不过...”他顿了顿,“如果你嫁给我,倒是可以不用去。” 孙雨南停下脚步,“我突然觉得脚疼,不想走了。” “那就站着说会儿话。”韩玉依旧自顾自地说,“你长得是不错,但压根不懂怎么精心打扮。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都不会来相亲。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条件,想找对象的人多了去了。” 孙雨南忍无可忍,“你这张嘴是专门得罪人的吗?” “我这是实话实说。”韩玉一脸理所当然,“我这人就是这样,有话直说。你要是嫁给我,以后得改改你这性子,太倔了不好。” “告辞。”孙雨南转身就走,再多待一秒都觉得浪费生命。身后传来韩玉的声音,“喂,你这样可找不到好对象!” 回去的路上,沈巧云一直在念叨,“这么棒的资本,你怎么就看不上呢?人家韩玉多好啊,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家里条件也不错。” “妈,我宁愿下乡也不嫁给这种人。”孙雨南坚定地说,“他根本就不尊重人。”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沈巧云叹了口气,“你看看你钱青梅,多想找个好对象啊。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孙雨南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难道找对象就一定要委屈求全吗?就因为害怕下乡,就要嫁给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吗? 谁知第三天,她回到家就看到韩玉坐在客厅里,正和沈巧云有说有笑。看到她回来,韩玉站起身,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雨南,你回来了。”沈巧云笑着说,“韩玉特意来找你道歉呢。” 孙雨南看着韩玉那张假惺惺的脸,心里一阵反胃。她知道,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真心道歉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可以任意摆布的棋子罢了。 “妈,我去趟卫生间。”孙雨南转身就往外走,却被沈巧云拉住了。 “南南,你别任性了。”沈巧云压低声音说,“韩玉都来道歉了,你就给个机会吧。” 孙雨南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心里一阵难过。她知道母亲是为她好,但她更知道,如果嫁给韩玉,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生活。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弟弟孙雨西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姐!”孙雨西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她身边,脸上还带着些许汗珠,“你怎么不进去?” 孙雨南撇了撇嘴,从包里掏出两块桃酥塞给弟弟。桃酥是她放学路上特意买的,这是弟弟最爱吃的点心。“先说说,那个韩玉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来找你呗。”孙雨西一边接过桃酥,一边压低声音,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说什么想跟你互相了解了解。妈可高兴了,一个劲儿地夸他有前途。” “呵,他配吗?”孙雨南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妈对他可热情了。”孙雨西咬了一口桃酥,酥皮的碎屑沾在嘴角,“一进门就给倒糖水,问东问西的。妈还特意把你的照片给他看。” “什么?”孙雨南瞪大眼睛,“我的照片?” “就是去年春游时拍的那张。”孙雨西舔了舔嘴角的碎屑,“妈说你穿学生装最好看。” 孙雨南翻了个白眼,胸口一阵闷气。“她是开心了,我可烦死了。” “要不咱们先在外面转转?”孙雨西提议,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反正到饭点他肯定得走。” “你这主意不错。” 兄妹俩沿着巷子慢悠悠地散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大一小,歪歪扭扭地投在墙上。路过陈婆婆家门口时,院子里飘来阵阵饭香。 “姐,你们班里难道就没个让你眼前一亮的男生吗?”孙雨西忽然问,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你以为我不想啊。”孙雨南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远处的晚霞上,“班上能留在城里的没几个,年纪又都太小,哪个能当对象?” 她今年已经18岁了,比同班同学大了两岁。这还不是她的错,要怪就怪那几年学校停课,她又生了一场大病,耽误了两年。。 “小弟,你可要认真点学习哦。”孙雨南语重心长地说,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如果你能顺利考上高中,姐就能多两年时间挑对象。” 孙雨西一听就苦了脸,“姐,我这成绩......” “没关系,我有很多练习题。”孙雨南拍拍他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等我回去,保证给你一个惊喜安排。” 孙雨西咬着桃酥,一脸生无可恋。他偷偷瞄了眼姐姐,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了。 两人在巷子里转了好几圈,又去小卖部买了瓶汽水。等到太阳快落山,街上亮起昏黄的路灯,兄妹俩才往回走。 一进门,孙雨南就愣住了——韩玉居然还在! 他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相册,正跟沈巧云说着什么。看到孙雨南进门,韩玉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满笑容。 “你可算回来了。”沈巧云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韩同志想借几本高一的课本,你快去帮他找找。” 孙雨南面无表情地看着韩玉,目光冷得像冰,“不好意思,课本都借出去了。” “小南!”沈巧云立刻说,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你书桌下面不是还有一摞吗?”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客厅里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孙雨南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讽刺,“妈,你就这么想把我往外推啊?” 她转向韩玉,目光如刀,“都到饭点了,你该走了吧?我们家里现在可没那个闲钱请客。” 第九章 韩玉 韩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站在原地僵了几秒,最后默默起身往外走。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孙雨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什么东西。”孙雨南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勾起嘴角。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就该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沈巧云黑着脸,等韩玉走远才抄起鸡毛掸子,“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好不容易来个条件不错的,你就这么把人赶走了?” “来啊!” 孙雨南一个转身,撒腿就跑,留下沈巧云在后面追打。她灵活地躲过母亲的鸡毛掸子,跑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门外传来母亲的叫骂声和姐姐的劝解声。孙雨南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挂着一抹倔强的笑。 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呢。那些人眼中的“条件好”,在她看来一文不值。她有自己的打算,不需要别人来安排她的人生。 到了晚饭时间,孙雨南推开门出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饭菜的余香。孙雨南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餐桌,果然,空空如也。 “出来了?”钱青梅手里捧着一本杂志,眼睛却紧盯着孙雨南的反应,“妈说了,你这是被惯坏了,饿上几顿就知道听话了。” 孙雨南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径直走到桌前坐下。钱青梅见她这副模样,更来了兴致,放下杂志凑了过来。 “韩同志真的挺好的,家境殷实,工作稳定,长相也周正。”钱青梅故作关切地说道,“你到底哪里看不上人家?” 书页被翻动的沙沙声回应着她。 “你该不会真的想下乡吧?”钱青梅继续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那可是要吃苦的,哪像城里...” “啪!”孙雨南重重地合上书本,转头直视钱青梅,“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钱青梅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住,随即又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关心?”孙雨南冷笑一声,目光如刀,“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你要是觉得韩玉好,你自己去追。”孙雨南语气讥讽,“整天在我耳边叨叨,烦不烦?” 钱青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在这个家里,她向来是个软弱的角色,只敢在孙雨南面前逞能。可如今,连这最后一点优越感也保不住了。 孙雨南懒得理会,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等大家都睡着了,从空间换食物吃。 第二天一早,沈巧云就开始了新一轮的说媒。 “这个小钱,在机械厂工作...”沈巧云翻着手里的本子。 孙雨南头也不抬,“不要,看着比实际年龄老十岁。” “那小孙呢?人家可是...” “油嘴滑舌,还和寡妇不清不楚,免谈。” “小陈家条件不错...” “四个兄弟,一个姐妹,重男轻女,以后有的是麻烦。” 沈巧云被气得直跺脚,“你这丫头,还没见面就挑三拣四。这周日必须去相亲,要是再不满意,我也不管了!” 孙雨南笑嘻嘻地应道:“好好好,我去就是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看着沈巧云气呼呼的背影,孙雨南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对象。否则,下乡的命运就在眼前。 周日,孙雨南去公园相亲,突然看着不远处那对男女的背影有点眼熟。 韩玉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身后的女人小跑着跟上。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显得青春活泼。 “韩同志,你平时喜欢什么运动啊?”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打球。”韩玉头也不回,语气冷淡得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 “真巧!我也喜欢看球赛!”女人眼睛一亮,快走两步想要跟上韩玉的步伐,“上周的篮球联赛你看了吗?” 韩玉皱了皱眉,脚步更快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孙雨南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摇头叹息。这个韩玉,前阵子还追到她家里去,闹得邻居们都知道了,现在看来倒是桃花运不断。 她仔细打量着那个追在韩玉身后的女人,圆圆的脸蛋,眉毛有些粗,皮肤被太阳晒得微黑。虽然不是那种精致的美人,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劲儿,说话做事也落落大方。这样的姑娘多好啊,可惜韩玉欣赏不来。 孙雨南转身准备离开,心里暗自庆幸没有撞上韩玉。然而事与愿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令她头疼的声音。 “雨南同志!” 她心里一紧,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想要逃离。 “雨南同志,等等!”韩玉几步追了上来,西装革履的样子在这个闷热的夏天显得格格不入,“你也来相亲?” 孙雨南不得不停下脚步,强压着心中的烦躁:“随便走走。” “我听说你今天相亲,看来是没看上。”韩玉笑得一脸得意,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扫视,“你第一次相亲就遇到我,眼光太高了。现在见多了,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吧?”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衬得那抹得意的笑容格外刺眼。孙雨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啊,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确实不多。” 韩玉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又往前凑了一步:“我觉得咱们挺合适的,不如再处处看?”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呛得孙雨南直皱眉。 “你今天不是在相亲吗?”孙雨南往旁边躲了躲,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那有什么,我就看上你了。”韩玉的眼神愈发放肆,“你今天气色真好,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孙雨南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要发火,却见那个圆脸姑娘气呼呼地走了过来。她的眼圈微红,显然是受了委屈。 “韩同志,你太过分了!”圆脸姑娘的声音有些发抖,“介绍人说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韩玉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走吧,我对你没意思。”说完又转向孙雨南,“雨南同志,咱们去喝杯咖啡?” “你!”圆脸姑娘气得脸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身跑开了。 孙雨南看不下去了:“韩玉,你这样对待姑娘家太不应该了。” “她不适合我。”韩玉满不在乎地说,又往孙雨南身边凑,“不如我们一起逛逛公园?这天气多好。” “你再往前一步试试?”孙雨南冷着脸,眼神锐利,“信不信我告你耍流氓?” 韩玉愣在原地,显然没想到孙雨南会说出这样的话。孙雨南趁机快步离开,心跳得厉害,手心都是汗。 第十章 不中意 回到家,沈巧云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开门声就探出头来:“回来了?相亲怎么样?” 孙雨南换上拖鞋,无奈地说:“妈,我都说了不想相亲。” “哎呀,我刚才在楼下碰见小韩了。”沈巧云一边炒菜一边说,“他说在公园遇见你了,你怎么不理人家?那小韩多好啊,长得帅,工作稳定,还这么喜欢你。” 油烟味充满了整个厨房,孙雨南觉得有些窒息:“妈,我不喜欢他。” “女孩子家家的,挑什么挑?”沈巧云关了火,叹了口气,“你马上毕业了,再不结婚,街道办和厂里的人都要来找我谈话了。我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就盼着你能找个好归宿。” “那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孙雨南倒了杯水,“韩玉那个人太自以为是了,今天在公园我看见他怎么对待别的姑娘的。” “你这孩子,眼光太高了。”沈巧云絮絮叨叨,“男人是可以教的,他对你的心意,深得不能再深,肯定会改的。再说了,现在找对象多难啊,你看隔壁王阿姨家的闺女,比你大两岁还没着落呢。” 孙雨南不想再听,拿起书躲进了屋里。房间里闷热异常,她打开窗户,却只有更热的风灌进来。 翻开课本,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掉了出来。她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展开,是一封情书,字迹工整,却没有署名。 孙雨南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每一笔都透着笨拙与刻意。她将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夏日的暑气透过半开的窗户涌进来,带着一丝闷热。她随手将纸条放在桌上那两本厚重的教科书旁边,目光在书本磨损的边角处停留了片刻。 作为一个高中生,每天背着空书包上学确实说不过去。但沉重的书包压得肩膀生疼,这两本书就成了她的幌子。出门后,这些书早就被她收进了空间里。至于这封情书的来源,简直不言而喻。 除了同住一个房间的钱青梅,还能有谁?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钱青梅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裙,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脸上带着刻意营造出的疲惫。 “小南,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钱青梅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张纸条,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孙雨南把纸条在手里晃了晃,纸张在空气中发出沙沙的声响。“看一个傻子写的情书呢。”她故意拉长了语调,观察着钱青梅的表情变化。 钱青梅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在床边坐下,假装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床单的褶皱。 孙雨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惜啊,我得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了。妈说得对,韩玉这人不错,我也懒得再挑了,过两天就准备答应他。” 钱青梅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千金难买有情郎,你要是不喜欢韩玉,别太为难自己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涩。 “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韩玉总找借口来家里。”跟他确定关系,事情就简单了。” “不麻烦,韩同志很有礼貌的。”钱青梅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嬉闹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是吗?”孙雨南站起身,踱步到窗边,“对了,听说妈又给你介绍对象了?似乎是一位下乡回城的知青?” “嗯,那位知青的父亲已经卧床不起,让他回城顶班。”钱青梅的语气有些低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 孙雨南她转过身,故意说道:“机会要自己把握,别什么事都听家里的。” “不用你教我。”钱青梅扯了扯嘴角,“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 孙雨南说要接受韩玉,不过是给钱青梅施压。但她没想到,钱青梅的动作这么快。 第二天傍晚,天色刚暗下来,院子里就炸开了锅。暑气还未散去,蒸得人心烦意乱。 “哎呀,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不要脸,大晚上的在巷子里搂搂抱抱!”一个大娘的嗓门格外响亮,像是要让全院子的人都听见似的。 原本已经躺下的邻居们,纷纷披着衣服出来看热闹。院子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谁啊谁啊?”沈巧云第一个冲了出来,她还穿着围裙,显然正在准备晚饭。 手电筒的光亮下,钱青梅和韩玉面如土色,被堵在墙角。钱青梅低着头,假装害羞,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 韩玉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看清身边的人后,他慌忙解释:“是误会,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是啊,误会。我们在处对象,他压根就没有做出流氓行为。”钱青梅赶紧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韩玉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这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但现在只能二选一:要么背个流氓罪进去劳改,要么娶了钱青梅。 “我就是跟对象说说话。”他咬牙说道,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向任何人。 院子里的人都认得韩玉,知道他一直在追求孙雨南,现在却跟钱青梅搂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巧云和孙雨南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小人,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沈巧云气得浑身发抖,就要冲上去打人。她的围裙带子松了,在风中飘荡。 孙雨南眼疾手快地拦住她,“妈,男人多的是,别生气。”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白眼狼!呸,钱家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沈巧云的怒吼声在院子里回荡。 这时,钱老黑也闻讯赶来。他看清状况后,脸色阴沉得可怕。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狠狠给了钱青梅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脆。 “给我滚回家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钱老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钱青梅被推倒在地,抱着父亲的腿哭喊:“爸,我错了。”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钱老黑的态度顿时软了下来,“跟我回去,给你妈和妹妹解释清楚。”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孙雨南在沈巧云耳边低语:“看他们这样子,还想这么轻易地蒙混过关。您能忍?”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离婚!必须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沈巧云的怒吼声响彻整个院子。她的围裙带子完全散开了,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第十一章 离婚 围观的邻居们纷纷议论,声音此起彼伏。 “钱青梅就是个搅家精,从她回城就没消停过。” “这下好了,抢了妹妹的对象,还把父母的婚姻搅散了。” “沈巧云养了她这么多年,现在翻脸不认人,真是白眼狼。” “这种人就该赶出去,免得祸害一家人。” 孙雨南站出来,大声说道:“妈,我支持你!”她的声音坚定,眼神里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妈,我也支持你!”孙雨西也跟着喊道。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院子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孙雨南站在一旁,看着沈巧云和钱老黑争吵的场景。 “有什么话回家说,何必让人看笑话。”钱老黑拉着沈巧云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几分焦躁。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 沈巧云猛地甩开他的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她的眼中闪着泪光,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笑话?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彻底的笑柄!明天整个院的人都会拿我开涮,全厂的人都要笑话我!” 孙雨南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心疼得厉害。母亲的头发有些凌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憔悴。她上前一步,轻声安慰道:“妈,别生气了。” 钱老黑瞪了孙雨南一眼,眼中满是不耐烦:“小孩子别插嘴。”他粗糙的手掌在裤子上擦了擦,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这一眼让孙雨南心头火起,她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讥讽:“我怎么就不能插嘴了?我可是受害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印。 沈巧云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刺破夜空:“大家都知道,我家小南挑剔得很,根本看不上韩玉那种人。是他死缠烂打,现在倒好,明面上追我女儿,暗地里跟青梅勾搭!” 钱青梅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的脸上一会红一会白。 孙雨南看着这个继姐虚伪的模样,胃里一阵翻涌。她故意火上浇油:“妈说得对,钱青梅太不要脸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都做得出来,我跟她这个姐妹没法做了。” 院子里的邻居们窃窃私语,声音像是蚊子嗡嗡,却字字清晰地钻进耳朵。 “这钱青梅也太不像话了。” “就是,抢自己妹妹的对象,太不要脸了。” “听说是在后院的枣树下被人撞见的...” 钱老黑见状急了,连忙摆手:“大家别看了,都回去休息吧。”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油亮的光。 等人群散去,钱老黑转身对韩玉说:“明天麻烦你把父母接过来一趟,商量亲事。”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沈巧云冷笑一声,声音像是淬了冰:“商量什么商量?这种人渣,该送去劳改!” 韩玉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跑了。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狼狈。 回到屋里,沈巧云终于崩溃大哭:“老天爷啊,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家!”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是风中的落叶。 孙雨南搂着母亲的肩膀,心疼不已。母亲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口发疼。 钱青梅跪在地上装可怜,眼泪说来就来:“妈,这真不是我存心的,是韩玉突然抱住我...”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得意。 “闭嘴!”孙雨南冷声打断,“你少在这装无辜。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韩玉不怀好意。”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钱老黑见状大怒,抄起茶缸就朝孙雨南砸来。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孙雨南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躲过,反手就是一脚。那些日子吃的养生补气丹此刻终于派上用场,让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 钱老黑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孙雨南趁势又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 “你想打我?我让你尝尝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孙雨南冷笑着,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钱老黑暴怒,抄起凳子就砸。木制的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着呼啸声袭来。 一时间,屋里乱作一团。桌子被掀翻,碗碟摔得粉碎,玻璃渣子在地上闪着冰冷的光。 沈巧云和孙雨西也加入战局,帮着孙雨南对抗钱家人。母女三人配合默契,将钱家人逼得连连后退。 钱青梅尖叫着躲在角落,眼睛里满是惊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孙雨南,这个平日里温顺的继妹此刻像是变了个人。 打斗声惊动了邻居,有人在外面大声喊叫:“快报警啊!” 这一声喊叫让屋里的人都愣住了。钱老黑喘着粗气,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知道,如果真的惊动了警察,这事就闹大了。 孙雨南趁机又是一脚,将钱老黑踹倒在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母亲受尽委屈的男人,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沈巧云拉住孙雨南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够了,小南,别打了。” 孙雨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环视四周,看着满地狼藉,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疲惫。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孙雨南站在院门口,看着院里的热闹场面,院子里还残留着几片碎瓷片,那是昨晚打架时摔碎的茶杯。阳光照在碎片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就像那些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抬眼看向钱老黑,那张肿得像馒头似的脸,让她都有些不忍直视。他的左眼青紫一片,嘴角还带着血痕,衣服也皱巴巴的,看起来狼狈不堪。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他先动手的。 院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有的倚在墙边窃窃私语,有的干脆搬了小板凳坐着看戏。张大娘悄悄凑到孙雨南身边,压低声音说:“小南,你姥爷他们来了。”她的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孙雨南礼貌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场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里还留着昨晚的淤青。沈巧云这个当妈的,打起架来比谁都凶。昨晚那一架,她愣是把钱老黑父女俩抓得满脸开花。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沈巧云指着钱老黑的鼻子骂,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刺破天际。她的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昨晚的巴掌印,“敢打老娘,今天非得让你好看!” 姥爷沈老爹站在一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阴云。他的手紧紧攥着烟袋,指节发白,显然在强忍着怒火。两个舅舅更是摩拳擦掌,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第十二章 打架 钱老黑缩着脖子,那张肿胀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巧云,你听我解释......”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神闪烁不定。 “解释个屁!”沈巧云啐了一口,唾沫差点飞到钱老黑脸上,“离婚!必须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决绝,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孙雨南站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心里却格外平静。昨晚那一架,她可没吃亏。钱老黑想扇她耳光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还手的准备。那一巴掌打在半空中,被她牢牢接住,然后就是一场混战。 “爸,你别听她瞎说。”钱青梅急得直跺脚,脸涨得通红,“是小南先动手的!她就是故意的!” 孙雨南冷笑一声:“你爸想打我,我难道还得站着让他打?”她的声音冰冷,眼神里带着讽刺,“你们父女俩一个德性,都觉得自己有理是吧?” 沈老爹一听这话,火气更大了:“好啊,你还敢动我外孙女?”他的烟袋杆子都快捏断了,“今天这事没完!” 正说着,院子里又热闹起来。韩玉一家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足有七八个人。韩母阴阳怪气地开口:“这是在选秀呢?全家人都来了?”她的眼神在人群中扫视,最后落在钱青梅身上。 孙雨南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好笑。昨天还在为了钱青梅的婚事闹腾,今天就变成了全家人的战场。她看向韩玉,那个曾经追求过自己的男人,此刻正低着头站在母亲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们先等着!”沈巧云瞪了韩家人一眼,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我跟这没良心的还没完呢!”她转身又指着钱老黑,“你说,昨晚为什么打人?” 钱老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往下掉。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蝉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沈巧云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钱老黑身上。 “这事早该说清楚。”沈巧云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小南马上就要毕业了,钱青梅抢的不是男人,抢了小南留在城里的机会!”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些年来的委屈和不甘,此刻全都涌上心头。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钱老黑一根烟抽了半天也没抽完。烟灰积得老长,随着他说话的动作簌簌往下掉:“巧云,你这话说得太重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把小南当亲生的看待。” “当亲生的?”沈巧云冷笑一声,“你连亲生女儿下乡都不闻不问,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邻居们悄悄交换眼色,有人轻声议论:“这沈巧云是铁了心要离婚啊。” “行了,咱们都是明白人。”沈巧云环视四周,目光坚定,“家里现在才八十块钱。去年给大江买工作花了五百,借了三百,那是大江自己的债。家里出的两百,这八十块钱应该归我。”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院子的每个角落。街坊邻居们都暗自点头,作为双职工家庭,他们每月工资虽有八十多,但养活六个孩子已经不容易。 “这些家当,也该分我一半。”沈巧云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房子是厂里的职工房,没找到新家之前,我要继续住在这里,房租AA制。” 钱老黑的烟终于抽完了,他把烟头摁在地上,站起身来:“你别冲动,咱们过了这么多年。要是你看青梅不顺眼,我马上就把她嫁出去。” 这话一出,韩家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韩母坐在椅子上,手里的帕子揉得皱巴巴的。 沈巧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得了吧,到时候又要说我是恶毒后娘。要是你实在不想走,我直接和你划清界限。” 院子里的大娘们被请来做见证,开始帮着登记造册。有人拿着纸笔,仔细记录每一样家具用品。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韩母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听了一上午你们家的事,我总算搞清楚了。你们钱家是想嫁女儿都快疯了,但我们韩家可不敢娶啊。昨晚的事,我儿子说是收到了署名''南''的纸条,这不是明摆着是钱青梅干的吗?” 孙雨南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裤兜里,神色淡然:“我可没写过什么纸条。” 钱青梅的眼泪瞬间涌出来,她抹着眼睛,声音哽咽:“不是我写的,凭什么都怪我?” 沈巧云靠在墙边,看着这出闹剧。她的目光掠过钱青梅哭花的脸,心里没有丝毫波动。和钱老黑的关系已经撇清,这些破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钱青梅突然扑到韩玉面前,声嘶力竭地喊道:“反正我现在名声都毁了,要是韩玉不负责,我就去派出所撞死,这样大伙儿就能相信我没问题!”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阵阵涟漪。院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事态的发展。 孙雨南轻笑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想开点,我妈都二婚离婚了。你要是因为找不到对象就想不开,传出去多难看。” 韩母的冷笑声在屋里回荡,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划破了凝滞的空气。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将她脸上的阴鸷表情衬托得更加刺眼。 “你这种媳妇,我们家高攀不起。”她目光如刀,直直刺向钱青梅,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既然你想请公安,那就去请,让他们好好查查,那字条到底是谁写的。” 韩玉站在母亲身边,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淌。他偷偷拽了拽母亲的衣袖,想要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可韩母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一把甩开了儿子的手。 院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他们的目光在钱青梅身上来回打量,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冷眼旁观,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 钱青梅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些街坊邻居,有的看着她长大,有的和她父亲称兄道弟,可现在却像看陌生人一样,连一点香火情面都不讲。 她的手指在衣角上绞来绞去,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孙雨南给她的时间太短,她根本来不及想出更好的计划。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好啊,那就请公安来查。”钱青梅抬起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角,冷冷地看着韩母,“让他们查查字条是谁写的,顺便也查查昨晚你儿子是怎么占我便宜的。” 第十三章 搅黄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韩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他知道自己理亏,要不然昨晚也不会就那么认了。眼看着母亲和钱青梅针锋相对,他急得连手心都是汗。 “妈,我......”他刚要开口求情,韩母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在院子里格外清脆。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韩母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抖,“养你这么大,真是白养了。你要娶她也行,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彩礼得自个儿掏腰包,婚房自己找,我们家绝不会帮忙。” 韩父也跟着踹了儿子一脚,鞋尖正好踢在小腿上:“你混了这么多年,工资都不够自己花。以后结了婚,别想再找我们要一分钱。” 韩玉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委屈。昨晚父母还在替他惦记,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出混合双打,整个人都懵了。他捂着发烫的脸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钱老黑看着韩家人这态度,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黑了。这时候,他对女儿的那点心疼早就烟消云散了。 “好,既然你们不想结亲,那就给我送他去改造改造。”钱老黑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里闪着凶光,“我女儿这个亏,不能白吃。” “我娶!我要娶!”韩玉吓得魂飞魄散,第一个认怂。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钱青梅面前,“青梅,我真的要娶你,你别听我妈的。” 韩妈恨铁不成钢瞪了儿子一眼,眼神里满是嫌弃。但转头看向钱老黑时,却又换上了笑脸:“刘大哥,我知道你疼女儿。我家这混小子昨晚是不小心吓着青梅了,这样吧,我们赔一百块钱,你看成不成?” 她今天看了一上午离婚的热闹,也看出来钱老黑对女儿并不是真心疼爱,不然也不会动手打骂。威逼不成,她立刻改成利诱。 “这赔偿算我们老两口的。”韩母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算计,“但彩礼得韩玉自己挣,这是当初说好的。他工作这么多年一分钱没存,现在结婚,彩礼拿不出来。要准备齐全,起码得再攒两年。” 她意有所指地看着钱青梅:“年轻人都靠不住,时间一长,指不定就看不上眼了。迟早得闹个天翻地覆,多让人笑话。” 这话里的威胁再明显不过,就差明说要是不接受这个条件,就让韩玉拖着不结婚。 钱青梅愣住了,她没想到韩母会这么狠。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沈巧云,想起当初她是怎么夸韩家的:说韩家父母和善,家里人少,都有工作,偶尔能尝点荤腥,三代单传,生了孩子肯定当宝贝供着...... 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那些美好的想象全都成了泡影。 沈巧云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她也没想到韩母这么能打。原本以为能借这个机会讨点好处,现在看来是要落空了。 钱青梅紧张地攥着手指,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念头像走马灯一样转个不停。 她没工作,嫁过去也是看人脸色。要是韩家存心刁难,啥都不给,她根本活不下去。唯一的希望就是赶紧怀上孩子,可韩玉明显是个颜控,她这样的他根本看不上眼,想上床都难。 院子里的人还在看热闹,有人摇头叹息:“这年头,女孩子还是得有个正经工作才行。” “就是,要不然结了婚也是受气。” “听说韩玉在厂里看上了个漂亮姑娘,这不是......” 闲言碎语像针一样扎在钱青梅心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两百块。这事要砸我招牌,一两年内都说不成亲,得赔我两百。” 韩母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几分:“家里就带了一百,多的实在拿不出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钱放在桌上:“只要青梅不再纠缷昨晚的事,这钱你们直接拿去花。” “行,这事就到这儿了。”钱老黑抢着答应,生怕女儿反悔似的。 “得写个保证书,不想给自己留后路。”韩母补充道。 “没问题。”钱老黑点头如捣蒜。 沈巧云在一旁看得直着急,早知道该让韩家先谈,说不定这钱她也能分一份。她刚要开口,沈老爹就使劲咳嗽起来。 “咳咳咳......”沈老爹瞪了女儿一眼,“钱青梅的事解决了,你跟钱老黑的分家单子也签了,赶紧去民政局办事吧,时间不早了。” 钱青梅看着桌上的钱,心里五味杂陈。一百块钱,就这么把她的清白和名声买断了。可她又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找公安?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韩玉还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偷瞄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心虚和愧疚。但她知道,这种愧疚维持不了多久。等风头过去了,他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对她爱理不理。 院子里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几个老太太还在那里指指点点。 沈巧云两人去了民政局,从民政局出来,她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离婚证,初夏的阳光毒辣,照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手中的纸张被汗水浸湿了一角,她下意识地把离婚证往怀里藏了藏。 “走吧。”钱老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中带着几分疲惫。 她转过身,看着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男人。钱老黑脸上的皱纹比往日更深,眼角的细纹像是被岁月刻下的印记。他站在那里,目光游离,始终不敢与她对视。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沈巧云看着钱老黑的背影,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记忆中,他似乎一直都是这副模样,永远都是沉默寡言,永远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路过供销社时,几个认识的大娘正在门口纳凉。看到他们回来,立刻围了上来。 “巧云啊,听说你们今天去民政局了?”张大娘探头探脑地问。 陈大娘也凑了过来,“这是真离了?” 沈巧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离了。” “这么多年的夫妻,就这么散了?”吴大娘叹了口气,“你说你们这是何必呢?” 钱老黑低着头快步走开,留下沈巧云独自应付众人的打量。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探究和怜悯,却无力解释什么。 “都散了,别问了。”她摆摆手,加快脚步往家走。 此时的院子里飘来阵阵饭香,几户人家都在准备晚饭。沈巧云闻着这熟悉的味道,鼻子一酸。从今往后,这个院子里就少了一个家。 刚进屋,孙雨南就迎了上来。她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碎花布衫,头发整整齐齐地扎成两条辫子。 第十四章 分家 “妈,给我看看离婚证。”孙雨南小声说道,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沈巧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离婚证递了过去,“别弄坏了,这可是花了钱的。” 钱青梅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钱老黑,“爸,那一百块钱...” “咱们家的账还没还清,这笔钱必须得想办法还了。”钱老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钱青梅脸色一白,嘴唇颤了颤,却强撑着说:“那就当是我的伙食费吧。” “你倒是会算计。”沈巧云忍不住讽刺道,“一百块钱就把自己的名声给毁了,值得吗?” 钱青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您少在这儿说风凉话!” “我说风凉话?”沈巧云气得浑身发抖,“妈给你介绍的对象不好吗?非要去勾搭韩玉,现在好了,整个厂子都知道你的事了!” “您眼里的好对象就是韩玉那样的?”钱青梅冷笑一声,“要不是您说韩家条件好,我能去招惹他?” 沈巧云望着钱青梅那张写满敌意的脸,心里一阵烦躁。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药味。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现在跟我也没关系了。”她摆摆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懒得多费口舎。 钱青梅站在那里,眼神里带着几分倔强与不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她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叛逆的气息。 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从前。那时的钱青梅还是个懵懂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总是扎成两条马尾辫,蹦蹦跳跳地在院子里追着蝴蝶玩。虽然不是亲生女儿,但相处起来倒也融洽。每当沈巧云做好饭,她总是第一个跑来端碗,嘴里还甜甜地喊着“妈”。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沈巧云的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已经褪色的老柜子上,那是她和前夫刚结婚时买的,如今也变得破旧不堪。 可自从下乡回来,这丫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是在街上晃悠,就是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沈巧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说也说不得,管也管不住。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老式电扇吱呀吱呀地转着,搅动着沉闷的气氛。沈巧云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发堵。她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你以为你是为我好?”钱青梅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怕我给你丢人吧?现在好了,你跟我爸离婚了,以后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了!” 沈巧云转过身,看着这个曾经疼爱的继女,心中百味杂陈。她虽然嫌弃钱青梅整天游手好闲,但也从未想过要害她。那些年,她不知道多少次半夜起来给发烧的钱青梅煮姜汤,多少次为了给她买新衣服省吃俭用。 “你这孩子,”沈巧云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是真心实意为你好。那些来提亲的,哪个是真心想娶你的?不是看上你年轻漂亮,就是打着占便宜的主意。” 钱青梅撇过头去,但沈巧云还是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南南,你还愣着干什么?抓紧收拾东西。”沈巧云转头对孙雨南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孙雨南小心翼翼地把离婚证递还给沈巧云,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妈,分房间后,我能单独住一间吗?”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这个已经足够紧张的氛围。 “你做什么美梦呢?”沈巧云没好气地说,伸手接过离婚证,随手放进衣袋里,“这么点地方,能有块地方躺下就算不错了。你表哥们还在客厅打地铺呢!” 孙雨南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失落。她看了看这个狭小的房间,墙纸已经发黄,有些地方还翘起了边角。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杂物,连转身都困难。 院子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沈家的人正在帮沈巧云搬家。木板碰撞的声响中夹杂着邻居们的窃窃私语,离婚这种事,在这个年代总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砰”的一声,沈老爹扛着几块木板走了进来,木屑随着他的脚步簌簌落下。汗水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在尘土飞扬的空气中划出一道痕迹。 “先把房间隔开,免得以后再起冲突。”沈老爹放下木板,用袖子抹了把额头。 沈巧云站在门口,下意识摸了摸脸上还未消退的淤青。那片青紫像一朵不该绽放的花,诉说着难以言说的痛楚。“可不是,我可不想再看到那张脸。”她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孙雨南默默看着这一切。原本五十多平的两间厢房,现在要一分为二。她和沈巧云住一间,钱老黑一家住另一间。隔断虽然简陋,却像一道无形的高墙,将两个世界彻底分开。 “雨南,明天跟姥爷去淘换些木材回来。”沈巧云转头对孙雨南说,“得把这房子修整修整。” “嗯,正好明天不用上课。”孙雨南点点头,目光落在沈巧云微微发抖的手上。 夜幕降临,院子里的动静渐渐平息,但墙那边钱家的响动依然不断。时而传来钱老黑的咳嗽声,时而是钱青梅的啜泣声。两家人虽然住得近,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第二天一早,孙雨南刚走到院子里,就被张大娘叫住。老人家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碗。 “小南啊,来,尝尝我炒的南瓜子。”张大娘笑眯眯地招手,皱纹堆积的脸上写满慈祥。 孙雨南刚抓了一把,就听张大娘压低声音问:“你刘大娘是不是又找对象了?昨天我看见她跟个男的说话来着。那男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不知道。”孙雨南嘴里嚼着南瓜子,心里却在想着怎么脱身。她不喜欢这种打探别人隐私的谈话。 正说着,钱青梅满脸怒气地冲进院子。她的眼圈发红,衣服也有些凌乱,头发散乱地贴在额头上。看到院子里的人,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青梅,你这是怎么了?”张大娘赶紧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更多的却是好奇。 钱青梅瞪了她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羞愤,一言不发地进了屋,重重地关上门。 “听说是被小混混缠上了。”陈大娘不知从哪冒出来,神秘兮兮地说,“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在街上专门欺负寡妇。” 孙雨南趁机溜走,这种八卦她可不想掺和。但走到半路,又听见张大娘的声音传来:“这年头,女人家没个男人撑腰,可不好过啊。” 第十五章 闲言碎语 回到屋里,她听见沈巧云和几个大娘聊天的声音传来。显然钱青梅的事已经传开了,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小子我见过,”沈巧云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整天在街上晃悠,不务正业。” “可不是嘛,”另一个声音应和道,“青梅也是命苦,摊上这么个事。” 但很快,街道办的人开始挨家挨户走访,谈论知识青年下乡的事情。每到一户,都会引起一阵压抑的沉默。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沈巧云握着孙雨南的手,声音发颤,“好不容易把你留在身边,现在又要...” 夜深了,孙雨南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她知道,沈巧云想留下她,但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街道办的人态度坚决,说是上面的政策,必须执行。 沈巧云在隔壁翻来覆去,床板发出轻微的响声。孙雨南知道,她一定也睡不着。自从离婚后,沈巧云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大声说笑,整天愁眉不展。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钱家又起了争执。钱老黑的咒骂声,钱青梅的哭声,还有邻居们的劝阻声,交织在一起。这样的场景,最近变得越来越频繁。 礼拜天,街道办的陈大姐又来做工作了。 这种事情她已经习以为常。自从高中毕业后,她就成了大家口中的“社会闲散人员”。没有工作,没有下乡,连相亲都相不成。每天早上醒来,都要面对邻居们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 “小南,你在发什么呆?”沈巧云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洗到一半的衣服。水珠从她的手肘滴落,在地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孙雨南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妈,我出去一趟。” “你又要去哪儿?”沈巧云皱起眉头,手中的衣服滴答着水,“是不是又要去乡下倒腾东西?” 孙雨南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整理衣角。她知道母亲的担忧,但她别无选择。 “站住!”沈巧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洗衣服的泡沫沾在孙雨南的袖子上,“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你知不知道被抓到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孙雨南轻声说,目光落在母亲布满皱纹的手上。那些皱纹里藏着太多艰辛,她不想再给母亲添麻烦,但她更不能一直这样窝在家里。 沈巧云看着女儿倔强的侧脸,心里又酸又涩。为了这个女儿,她连婚都离了,就是不想让她受苦。可现在,形势比人强,她却无能为力。 “陈大姐之前又来问你的事。”沈巧云松开女儿的手,声音里带着疲惫,“要不......” “我不下乡。”孙雨南斩钉截铁地说,声音里带着少有的坚决。 沈巧云还想说什么,院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陈大姐笑眯眯地走了进来,那笑容让孙雨南觉得刺眼:“哟,小南在家啊?正好,阿姨跟你说说话。” 孙雨南抿着嘴不说话,手指在衣角处绞成一团。她讨厌这种虚伪的笑容,讨厌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 “你看看,你这样多不像话。”陈大姐摇头叹气,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你这么大个姑娘了,总不能一直赖在家里吧?现在知青下乡是国家政策,你这样抗拒,像什么话?” “我有手有脚,不会饿死。”孙雨南说着,目光直视陈大姐。 陈大姐被这眼神刺得不快,脸色一沉:“你这话说的。你以为组织上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偷偷去乡下倒腾东西,这是什么出路?” 孙雨南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想反驳,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是啊,她在做什么?不过是在政策的夹缝中求生存罢了。 沈巧云连忙打圆场:“陈大姐,您别生气。小南这孩子就是嘴硬,心里还是明白的。” “我不明白。”孙雨南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为什么非要我下乡?为什么不能让我留在城里?凭什么有人可以找关系进工厂,我就必须去农村?”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是压在心底多时的石头,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连树上的麻雀都停止了叫声。 陈大姐被问住了。确实,总有些人能找到关系,把孩子安排进工厂。但这种话不能说出来,这是潜规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小南,你这思想很危险啊。”陈大姐严肃地说,语气里带着威胁,“我看你是非要吃点苦头才能明白。你这样下去,小心把你妈也给连累了。” 沈巧云急了:“陈大姐,您别这样。小南她......” “妈。”孙雨南打断了母亲的话,“您别求她。”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背影挺得笔直,仿佛要与整个世界对抗。 “你这孩子......”沈巧云追了两步,却被陈大姐拦住。 “让她去吧。”陈大姐冷笑着说,“年轻人,总要碰几次壁才能长记性。” 孙雨南一路快步走出胡同,穿过几条小巷,直到看不见家门口的人影,才放慢脚步。初夏的阳光毒辣,照得人睁不开眼。她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桃子,这是今天早上从空间换出来的。 桃子个头不大,但水分足,皮薄肉嫩。这样的桃子,一个能卖五分钱。虽然不多,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她别无选择。 转过街角,她看到几个穿着蓝制服的人正在检查路过的行人。孙雨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进了墙角的阴影里。她知道那是工商管理局的人,专门抓像她这样的“投机倒把分子”。 口袋里的桃子突然变得烫手,孙雨南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另一条街走去。她需要换个地方,需要更小心一些。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认输。 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孙雨南混在人群中,像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她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从身边经过,车筐里放着工作证。那是她曾经也幻想过的生活——有一份正经工作,不用东躲西藏。 孙雨南漫步在街道上,手里把玩着一瓶刚刚从空间取出的牛奶。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槐花香。 街边的小摊贩们东张西望,时不时往巷子里缩,生怕被抓个正着。这个年代,谁敢明目张胆做买卖?除非是走投无路的人。孙雨南见过那些倒爷们,躲在暗处交易,事后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有趣的是,她还专门去那些巷子里转悠过,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第十六章 赚钱 拐过一条狭窄的胡同,两边的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正蹲在墙角,面前摆着几个搪瓷盆,里面装着些自家种的蔬菜。见有人来,立马慌张地收拾东西。 “大婶别怕,我就是路过。”孙雨南笑着摆摆手。 妇女松了口气,又重新坐下,小声嘀咕:“现在这日子,连卖个菜都提心吊胆的。” 孙雨南默默走过,心里感慨万千。她倒是不用为生计发愁,空间里的物资足够让她过上好日子。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住房。 想到和钱家那扯不清的关系,孙雨南就觉得头疼。两家人住得太近,几乎天天都能碰上面。每次遇到钱家人,那种尴尬的气氛让人窒息。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同学孙慧青帮忙。孙慧青的母亲在住房管理所工作,这种事找她准没错。 来到杜家院子,就看见孙慧青正在水龙头边洗衣服。初夏的阳光下,肥皂泡在她手中闪着七彩的光芒。 “哎呦,雨南来啦!”孙慧青抬头看见孙雨南,连忙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孙雨南提了提手中的礼物袋:“找你妈打听点事。” 孙慧青瞥见那一袋子苹果和点心,连忙摆手:“别送这些,我妈帮不上什么忙,你也知道现在这形势。”她压低声音,“你看我们家,一家五口挤在两间房里。” “都买了,总不能再提回去。”孙雨南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给孙慧青,自己也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蔓延。 孙慧青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这苹果真甜,味道比副食店的那点玩意儿强多了。哪买的?” “我叔是司机,带的外地货。”孙雨南随口编了个理由。她总不能说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吧。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聊起了正事。 “我家那地方实在是太尴尬了,”孙雨南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苹果表面,“和钱家住得太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也知道,我和钱家那点事......” 孙慧青了然地点点头:“想换房子啊?那可不容易。你们家人口可不少啊,想换大房子更难。现在谁不是挤着住?” “那建房呢?”孙雨南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建房?”孙慧青皱起眉头,“那得有地皮啊,还得批下来。再说了,光是建材钱就够呛。”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告诉你个办法。干脆让你家长辈去跟所长理论理论,就说为了孙子结婚的事。老人家天天去缠着他,总能把事办成。” 孙雨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啊!我表哥不是正处对象吗?就因为住在客厅,连婚事都耽误了。这理由够充分吧?” “你这主意不错。”孙慧青竖起大拇指,“我妈说所长最吃这一套。特别是老人家去,他们不好意思撵人。” 阳光渐渐西斜,院子里的石榴树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把那袋苹果吃掉了一半。 “你妈什么时候回来?”孙雨南看了看表。 “快了吧,”孙慧青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你要不在这等会?” 孙雨南摇摇头:“不了,我回去和我妈商量商量。改天再来拜访阿姨。” 临走前,孙慧青又叮嘱道:“记住啊,让老人家多去几趟。现在这年头,房子就是最大的事。要是能分到地皮,你就解脱了。” 孙雨南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为了摆脱和钱家的纠葛,她必须尽快解决住房问题。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街边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她的计划鼓掌。路过一家国营副食店,孙雨南停下脚步,透过橱窗看着里面稀疏的货架。 这个年代的物资匮乏,让她不由得庆幸有这个神奇的空间。但空间再神奇,也解决不了住房问题。她得想办法,用合情合理的方式解决这个困扰。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握紧了手中的袋子,决定今晚就和母亲商量这事。姥姥姥爷那边,也得尽快去说。 孙雨南从孙慧青家出来,她嘴角微微上扬。这一趟没白跑,总算有了点眉目。 街角的肉铺前挤满了人,孙雨南站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张望。肉铺老板正在和一个妇人讨价还价,刀背拍打案板的声音清脆响亮。 “两块五一斤,一分都不能少!”肉铺老板的吆喝声传来。 孙雨南抿了抿嘴,快步挤进人群。这个价格比平常贵了不少,但为了说服沈巧云,这钱是必须花的。 “老板,给我来两斤精瘦的。”她把篮子往前一递。 肉铺老板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小丫头,你家大人知道吗?” “知道的,我妈让我来买的。”孙雨南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旁边的大婶们交头接耳,眼神里带着探究。孙雨南装作没看见,专注地盯着老板手中的刀。 称重、付钱,一气呵成。孙雨南抱着装了肉的篮子,快步离开了热闹的街市。路过一家小店时,她看见柜台上摆着几个花花绿绿的搪瓷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回家的路上,她不时低头看看篮子,生怕肉被颠出来。拐进巷子时,迎面撞上了张婶。 “哟,雨南啊,”张婶眯着眼睛打量篮子,“买肉呢?” 孙雨南下意识地把篮子往身后藏,“嗯,我妈让买的。” “你们家最近手头宽裕啊,”张婶意味深长地说。 孙雨南心里一紧,面上却笑得自然。好不容易应付走张婶,孙雨南加快了脚步。她知道,不出半天,自己买肉的事就会传遍整个院子。 果然,刚进院子,就看见陈大娘正在井边洗衣服,见她回来,立刻扬声喊道:“巧云,你家雨南回来了!” 沈巧云闻声从屋里探出头来,看见孙雨南手里的篮子,脸色立刻变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拉住孙雨南的胳膊。 “你这孩子,又去哪儿疯了?”沈巧云压低声音,眼中闪过担忧。 孙雨南任由母亲拉着进屋,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屋里闷热异常,墙角的蒲扇无力地摆动着,带起一丝微弱的风。 “妈,”孙雨南把篮子放在桌上,“我有事跟你商量。” 沈巧云瞪着篮子里的肉,“这钱从哪来的?你老实交代!” “就是之前帮人跑腿赚的,”孙雨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妈,我这次赚了一千块。” 沈巧云的眼睛瞬间瞪圆,“什么?一千块?”她伸手就要抢,“你这孩子,怎么能随便拿这么多钱!” 第十七章 穿越 孙雨南灵活地躲开,“妈,我想跟舅舅商量建新房子的事。” “建新房子?”沈巧云愣住了,“你疯了吧?” “我出五百块,等开工再给五百。”孙雨南趁热打铁,“妈,你想想,要是有了新房子,以后也不用跟人挤在一个院子里了。” 沈巧云的表情开始动摇,“这...这钱来路真的干净?” “我发誓!”孙雨南举起手,“要是有半点问题,天打雷劈!” 沈巧云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瞒着妈妈做事了?” 孙雨南蹲在母亲面前,“妈,我就想让咱们家过得好一点。” “可是...”沈巧云还想说什么,孙雨南赶紧打断她。 “我还有个条件,”她说,“新房子里,我要一间自己的屋子。” 沈巧云愣了一下,随即笑骂道:“你个死丫头,还跟妈妈讲条件?” 孙雨南看着母亲的表情松动,知道事情有戏。她把钱递过去,“妈,这是五百块,你先收着。” 沈巧云接过钱,小心翼翼地数了又数,最后把钱藏进贴身的口袋里。她拿出一斤肉,准备做午饭,剩下的打算晚上送去给沈老爹。 孙雨南坐在一旁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沈巧云虽然爱管闲事,做饭也难吃,但确实是真心疼她的。 正吃着饭,隔壁钱家突然传来摔碗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叫骂。沈巧云立刻来了精神,端着碗站到门口,一边吃一边听热闹。 “钱家那个小子又惹事了,”沈巧云压低声音说,“听说昨天在街上跟人打架来着。” 孙雨南低头扒饭,心不在焉地应着。她在想晚上去沈老爹家该怎么说服他同意建房子的事。这件事要是成了,她就能有自己的空间,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 太阳西斜时,沈巧云换了身干净衣服,拿着剩下的肉准备去沈老爹家。孙雨南跟在后面,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路过张婶家时,又被叫住了。 “巧云啊,”张婶笑眯眯地说,“听说你家雨南最近在外面赚钱?” 沈巧云的脸色立刻变了,“谁说的?我家雨南天天在家待着呢!” 孙雨南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妈,天不早了,咱们快去舅舅家吧。” 走出院子,沈巧云才松了口气,“这些长舌妇,整天没事干就爱管闲事。” 舅舅家回来,听到院子里有争吵声,引得四邻八舍纷纷出来围观。有人干脆搬了小板凳,一边扇着蒲扇一边看戏,仿佛这是一场免费的街头表演。 “你这个白眼狼!不孝子!畜生!”钱老黑的怒吼声震得院墙上的灰尘都在簌簌掉落。他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手里的茶碗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钱青江站在院子中央,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凭什么大哥能留在城里工作,我就得下乡?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 “你这个畜生,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死!”钱老黑气得将手中的碗重重摔在地上,瓷片四处飞溅。 孙雨南靠在自家门框上,看着这一幕闹剧,不由得摇头叹气,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这傻小子,还看不清形势。” “姐,你同情他做什么?”孙雨西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当初妈离婚的时候,他可是站在钱青梅那边的。这回该他去农村扎根了,也是自作自受。” “我死也不下乡!”钱青江的哭声又传来,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再这么逼我下去,我干脆去妈妈墓前一头撞死!”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发表着意见。 “这钱青江也太不懂事了,下乡又不是去坐牢。” “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多了,就在本市农村,又不用去远的地方。” “可不是,我家闺女都没这么闹腾。” 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中年妇女一边扇着蒲扇,一边说道。她的话音刚落,沈巧云就冷哼一声:“你闺女哪敢闹?你这个当妈的都不帮着自己闺女。” “你倒是帮着闺女,这不是把自己婚都离了。”碎花布衫的妇女也不甘示弱,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就在这时,钱青江突然从院子里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那我买耗子药,大家一起死!” 孙雨西突然扯了扯孙雨南的袖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姐,我知道钱青江现在在哪儿,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在哪儿?” “河边。每次他受委屈都去那儿哭。” 姐妹俩沿着小路来到河边,果然看到钱青江蹲在河岸边的杨柳树下。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还在抽泣。 孙雨南走近几步,轻声问道:“你说要买耗子药是真的?” 钱青江抹了把眼泪,倔强地抬起头:“当然是真的!” “你是不是学鲁迅那篇文章?想用极端的要求,让家里人退让一步?”孙雨南的声音带着几分了然。 钱青江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被看穿心思。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低下头去。 孙雨西也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真亏你想得出来。” “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她轻声说道,“现在的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 钱青江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倔强:“那你呢?你不是也想留在城里吗?为什么你就能,我就不行?” 两人没理他径自离开,路上孙雨西突然压低声音,眉头微皱,“你说他会不会真的下耗子药啊?” 孙雨南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弟弟担忧的表情,轻笑道:“他要是真有这个胆子,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那个钱青梅也是,”孙雨西握紧拳头,声音里带着愤怒,“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抢你的对象?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什么我的对象,”孙雨南不耐烦地摆摆手,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屑,“那个韩家小子,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姐......”孙雨西欲言又止。 “行了,”孙雨南打断弟弟的话,“钱青梅那边的戏还没完呢,咱们就在边上看着就好。” 孙雨西叹了口气,肩膀微微耷拉下来:“我就是担心你和妈,我必须保护你们的安全。” “你啊,”孙雨南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语气柔和下来,“就别操这些心了。咱妈绝对不是好欺负的。” 回到家,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妈不在家?”孙雨西环顾四周。 孙雨南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一看,果然,床铺和柜子都被翻动过,显然有人仔细搜寻过。 第十八章 藏钱 “妈又翻你屋子了?”孙雨西跟在后面问道。 “嗯,”孙雨南整理着被翻乱的抽屉,语气平静,“不过什么都找不到。” 孙雨西看着自己床上新换的床单,挠了挠头:“奇怪,这床单不是才换过吗?” 孙雨南环视一圈,若有所思,“估计妈是去舅舅那儿了。” “真的?”孙雨西眼睛一亮,“那咱们快去吧!姥姥炸的肉丸子可是一绝!” 还没等孙雨南回答,孙雨西已经拉着她往外跑。夜幕低垂,街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一个个光圈。没走多远,就看见沈巧云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妈!”孙雨西大声喊道。 沈巧云转过身,眼神凌厉地瞪着两人:“一眨眼不见人影,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上哪找你们去?” 说着,她紧盯着孙雨南,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你把钱藏哪儿了?” “随身带着呢。”孙雨南神色自若。 “睡觉的时候也带着?” “那当然,”孙雨南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睡觉时我都是半醒半睡。” “你这死丫头!”沈巧云作势要打她。 孙雨南灵巧地一个转身,轻松躲开,笑着往前跑去。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在空中飘扬。 姥姥家的院子里,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温暖的灯光立刻倾泻而出。孙雨南已经坐在八仙桌旁喝水,看着气喘吁吁进门的沈巧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臭丫头,连个东西都不肯帮我拿!”沈巧云气恼地一脚踢在铁皮柜上。 “胆子不小啊,敢在我这撒野了?”姥姥的声音突然响起,目光严厉地看着沈巧云。 沈巧云立刻蔫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把带来的东西递过去:“妈,给你带的。” “带什么东西,带三个娃可真不是轻活。”姥姥的语气缓和下来。 屋内煤油灯的光晕中,沈巧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我哪敢直接过来,嫂子该说闲话了。爸呢?我有事想跟他商量。” “老爸正在厂门口跟人下棋。” 沈巧云放下东西就要往外走,孙雨南赶紧起身跟上,在她耳边低声提醒:“别说漏嘴啊。” “放心,”沈巧云头也不回,“我有分寸。” 晚饭是在沈家吃的。一大家子人挤在狭小的堂屋里,饭桌上摆着几个素菜,一盘肉丸子格外显眼。人多菜少,孙雨南就分到了一个肉丸子。 她捏着筷子,想起孙雨西总是夸这肉丸子好吃。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口,瞬间就后悔了。咸得发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强忍着咽了下去。 这味道,跟沈巧云的手艺如出一辙。 姥姥的厨艺也就比沈巧云强那么一点点,除了咸淡适中,实在找不出别的优点。孙雨南忍不住瞥了眼正在狼吞虎咽的孙雨西,这个小馋猫,根本不是喜欢姥姥的手艺,纯粹是馋肉。 饭后,沈家人围坐在一起,开了个小型家庭会议。煤油灯的光线昏黄,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建房子得花不少钱。”沈老爹吧嗒着烟袋,“小点的一千三四就够,要是建大了,两千都打不住。”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烟袋吧嗒的声响。 “我想建四间房。”沈巧云第一个打破沉默,她坐直了身子,“盖房子可是一件费尽心力的活儿,至少得住二三十年。小东小西结婚要用房,得提前准备着。”她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孙雨南,“小南的亲生父亲给她留下了一笔陪嫁财产,也该给她留一间,万一以后对象家住不下,还能住我这。” 话音刚落,沈家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看什么看!”沈巧云脸上泛起红晕,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意,“我这人向来公平,儿子有的,女儿也得有。” “知道你疼小南,之前还想给她买工作。”二妹撑着下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就是好奇你哪来这么多钱。” “可不是,大姐你太能藏了,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没露。”三妹也跟着打趣。 沈老爹重重敲了敲烟杆,“别扯远了,赶紧把正事定下来。建不建,建多大,花多少钱,今天得说清楚。” 屋里又安静下来。沈家住得比钱家还挤,每个房间都小得可怜。墙角堆着各种杂物,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孩子们要么跟大人挤一块,要么几个女孩挤一间。大点的男孩连床都没有,天天睡门板,早上还得把被褥收起来,腾出地方。 药厂那边就那么两栋破旧的家属楼,这两年也没有要建新楼的意思。就算建了,轮到他们家的可能性也不大。排队等房子的人太多了,有的都等了好几年。 大家都想要分房,可等下去实在太难熬,耽误了孩子的婚事更不值当。沈家比谁都更需要房子。 现在有了自建房这个选择,三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最后都同意建新房。就是钱不够,得借不少。 “不怕,实在不行就先建一层,等手头宽裕了再加二楼。”二妹拍着胸脯保证。 “对,咱们人多,自己打地基盖房子,能省不少钱。”三妹也跟着附和。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沈老爹就揽下了最难的活。他把烟袋在桌上磕了磕,“明天我去住房管理所找所长,不把条子批下来我就不走了。” 沈巧云赶紧捧场,“有您出马,这事准成。” 从沈家回来时天还没完全黑,但院子里却少了一半的人。往日这个时候,院子里应该热闹非凡,孩子们追逐打闹,大人们乘凉聊天。 沈巧云站在院子中间,扬声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胡阿姨,你看见青江哥哥了吗?”一个小孩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青江哥哥不见了,大人们都出去找了。” 沈巧云顿时紧张起来,她想起中午的事,心里一阵发慌。“这孩子可别出事,中午看他气冲冲地跑出去,我就担心。” 虽然不待见这孩子,但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她也不想他出事。夜色渐深,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 “走,咱们也去找找。”她拉着孙雨南就要往外走。 孙雨西突然说:“会不会跳河了?中午看他在河边待了好久。” “他哪有这胆子。”孙雨南踢开脚边的石子,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肯定是故意闹事,为了工作能做出什么来谁知道。” 沈巧云摇头,“青江这孩子,平时是爱闹腾,但也没这么大胆子。”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 孙雨西刚要说话,“那天在江边,他还扬言要用老鼠药来吓唬人...” “咳!”孙雨南猛地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别说这个了,赶紧找人要紧。” 第十九章 寻死 夜色越来越浓,他们在附近转了一圈,只遇到两个找人的大娘,都没见到钱青江。街道上亮着零星的灯光,照出一片昏黄。 孙雨南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天黑了,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咱们先回去看看。” 一回院子,果然钱青江已经被找到了。他蜷缩在他亲妈坟前,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这下谁也不好说他什么,反倒都数落起钱老黑来。 “孩子得多委屈,才会去坟前哭,眼睛都哭肿了。我看着都心疼。”邻居大娘叹着气说。 钱老黑只能连连道歉,“给大家添麻烦了。”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憔悴。 “麻烦什么,大家都是同一个大院的邻居。你这当爸的,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好好说。不然下去了怎么跟孩子妈交代。”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注意。”钱老黑低着头应承。 沈巧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钱青江这个缺心眼的。还好我跟钱老黑离婚了,不然我这恶毒后妈非得背黑锅。我还担心他出事,找了半天。” 钱老黑赶紧说:“我知道你心眼好,是青江不懂事。” 沈巧云懒得理他,转身就回了屋。 第二天,孙雨南放学回家的路上,就听见街坊邻居们在议论纷纷。 “钱家那小子又闹腾了,这回可把老钱给气坏了。”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传来。 “可不是嘛,大半夜的满街找人,多丢人。”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这孩子也是,下乡有什么不好?总比在家里闲着强。” 孙雨南听着这些议论,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推开院门,就见沈巧云正在给家里的橱柜一个接一个地上锁。她动作很快,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妈,这是怎么了?”孙雨南放下书包,有些疑惑地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 沈巧云手上动作不停:“你还不知道吧?钱青梅今天去农机站问耗子药的事了。” “什么?”孙雨南心头一惊,手中的书包差点掉在地上。 “可不是,被钱婶看见了。”沈巧云叹了口气,停下手中的动作,“那孩子见人就跑,心虚得很。钱婶说他脸色不对,眼神也不对劲。” 孙雨南靠在门框上,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她太了解钱青江的性格了,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他真的打定主意要做什么... “妈,咱们这几天还是小心点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沈巧云点点头:“我已经跟院里其他人说了,大家都上了锁。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乡的事刺激狠了。” “咣当”一声,隔壁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是钱老黑的怒骂声,“连个弟弟都管不住!” “爸,我...”钱青梅的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要不是你们,他能变成这样?” 孙雨南皱了皱眉,这两天钱家的气氛格外紧张。钱大江躲着不回家吃饭,钱青梅成了钱老黑发泄的对象。自从钱青江要下乡的消息传来,这个家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雨南,你说这钱青江...”沈巧云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孙雨南摇摇头:“妈,咱们还是少管闲事。这钱家的事,外人插不上手。” 晚饭时分,院子里飘来阵阵饭香。孙雨南透过窗户,看见钱青江端着饭碗,笑眯眯地往钱大江房里送。他的步伐轻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哥,我给你送饭来了。”他的声音温和,与前几天判若两人。 “不用!”钱大江的声音里带着慌乱,“我...我约了同事吃饭。” 夜深了,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孙雨南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孙雨南警觉地坐起身。 借着月光,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外走。是钱青江,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肩膀微微佝偻。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 孙雨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起身跟了上去。夜色中,钱青江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他走得很快,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心都甩在身后。 拐过一个弯,钱青江突然停下脚步。孙雨南赶紧躲在墙角,心跳如鼓。 “出来吧。”钱青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知道你跟着我。” 孙雨南深吸一口气,从墙角走了出来。月光下,钱青江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却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孙雨南,你也来看我笑话?”他的声音里带着讥讽。 “不是...”孙雨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来劝我的?”钱青江歪着头,“劝我乖乖听话,去那个鬼地方?” “青江...” “别叫我!”钱青江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们都一样,以为我疯了是不是?以为我会做出什么傻事?” 孙雨南看着他颤抖的双手,心里一阵酸涩。 “我只是...”她刚要开口,钱青江却转身就走。 “回去吧,”他的声音飘散在夜风里,“别管我的事。” 孙雨南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这几天,钱青江的戏码一出接一出,让整个院子都热闹非凡。从早到晚,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舞台剧。 “这小子倒是聪明。”她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窗台上轻点。 隔壁又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椅子倒地的声响。钱青江的声音格外清晰:“我宁愿死,也不去农村!” 紧接着是玻璃杯摔碎的声音,伴随着钱老黑惊慌的呼喊。孙雨南摇摇头,这戏演得未免太过了。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的声音让她不由得皱眉,这种激进的表演方式,迟早会出事。 院子里的陈大妈探出头来张望,嘴里念叨着:“这孩子又闹上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远处,陈婶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可不是嘛,这孩子这些天跟变了个人似的。” 孙雨南靠在窗框上,默默听着院里人的议论。她能理解钱青江的心思,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下乡就意味着前途尽毁。谁不想留在城里?谁不想找个好工作? 窗外,钱老黑的声音带着焦虑:“青江,你冷静点!这事咱们好好商量!” “我很冷静。”钱青江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森,语气中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爸,你是不是想偷偷帮我报名?” 孙雨南竖起耳朵,这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她能听出钱青江话语中的试探,这小子比想象中要精明得多。 “没有的事!”钱老黑慌忙否认,声音中的紧张显而易见,“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你是不是已经给我找到工作了?”钱青江步步紧逼。 第二十章 逼迫 钱老黑支支吾吾:“这个...我正在想办法。现在形势不好,你也知道...” 孙雨南听得出钱青江语气中的威胁意味。这小子,看着莽撞,实则心思缜密。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目的就是要把父亲逼到墙角。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远处传来自行车铃声。孙雨南探头望去,是陈大姐骑着自行车来了。这位街道办的热心大姐,最近几乎天天来做思想工作。 陈大姐把自行车靠在墙边,整了整衣襟,脸上堆着笑容走进钱家。孙雨南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位大姐怕是又要白跑一趟。 果然,没过多久,陈大姐就满脸无奈地走出来。她的表情比往常更加疲惫,显然这次的谈话并不顺利。 “陈大姐,怎么样?”院子里有人问道。 陈大姐摆摆手:“这孩子...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她没说完,但那声叹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雨南轻笑一声,这年头,光靠做思想工作可解决不了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谁又愿意轻易放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拿到的毕业证,心中暗自庆幸。至少,她不用再去学校应付那些无聊的课程了。纸张上的印章还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这是她通往新生活的通行证。 到了晚上,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但钱家的灯光依然亮着,时不时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突然,钱青梅的声音划破夜空:“妈!我想你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一家都去陪你好不好?”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孙雨南听得直摇头,这演技也太浮夸了。不过,效果倒是不错。隔壁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显然钱老黑和钱大江被吓得不轻。 “青江!你胡说什么!”钱老黑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我没胡说,”钱青江的声音忽高忽低,“反正活着也没意思,不如一家人团圆。” 这一晚,钱家的灯一直亮到天明。孙雨南透过窗户能看到钱老黑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抽上一根烟。 第二天一早,孙雨南就看到钱老黑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他的背影比往日更加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这一场心理战,钱青江显然占了上风。他用最极端的方式,成功地让家人陷入恐慌。这种手段虽然有些残忍,但在当下却异常有效。 不过孙雨南清楚,这只是开始。厂里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压力会更大。她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各自的心事。 邻居张大爷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钱老黑的背影,轻声叹息:“这孩子,闹得老钱都不像样了。” 陈婶接话道:“可不是嘛,这两天老钱上班都心不在焉的,听说差点出了事故。” 孙雨南站在窗前,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挣扎。有人选择顺从,有人选择反抗,而有人则选择演戏。 钱青江最近像是变了个人,整天在家里横着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把双手枕在脑后,躺在竹椅上晃悠着腿,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 钱老黑站在门口,看着儿子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胡子直翘,却又无可奈何。沈巧云更是连觉都睡不好,她坐在缝纫机前,手中的针线走得歪歪扭扭。 “这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沈巧云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夜深人静时,沈巧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建房的事。 “雨南,”第二天一早,沈巧云拉住正要出门的孙雨南,“你赶紧去找找你那同学,问问建房手续的事。” 孙雨南点点头,匆匆往住房管理所赶去。他的同学孙慧青正在整理文件,看到他来,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这事好办。”孙慧青放下手中的文件,凑近孙雨南,“昨天开会就说这事了。你姥爷天天在我们所里蹲着,肯定能办下来。” “真的这么顺利?”孙雨南眼睛一亮,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孙慧青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可不是嘛。昨天遇到个老爷子真不一般,直接给我们所长跪下了。说什么家里实在住不下,把所长都吓坏了。现在这事儿都在往宽松方向办了。” 沈家的地基很快就定下来了,比预想的还要宽敞。虽然沈老爹嘴上说不信这些,还是偷偷找了个瞎子看日子。那瞎子摸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定了个黄道吉日。 全家人忙着订砖、买沙子水泥,热火朝天地准备开工。院子里堆满了建材,空气中弥漫着石灰的气味。沈巧云这几天心情特别好,走路都带风,连厂里领导找她谈话都不在意了。 “沈巧云同志,你最近工作态度有问题啊。”车间主任皱着眉头说。 沈巧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主任,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扣奖金?不让评先进?这些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了。有了孙雨南那一千块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以前她还担心一个人的工资养不活一家子,现在完全不愁了。 领导经常单独约她聊天,她就当是听戏,左耳进右耳出。她摸着自己的工作证,心想:她在这个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又没犯什么大错,谁敢开除她这个顶梁柱? 钱老黑可没她这么硬气。他坐在家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被领导约谈两次就扛不住了,整个人都蔫了。 偏偏钱青江还死活不去下乡,整天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孙雨南都不去,凭什么让我去干这事?”他翘着二郎腿,理直气壮地说。 钱老黑被夹在中间,最后只能装病开证明,让钱青江来顶他的班。他把工作证递给儿子时,手都在发抖:“可别给我丢人。” “这么年轻就不干活了,以后有他后悔的。”沈巧云故意在孙雨南面前说,眼角瞥向院子里的钱青江。 “没工资,没退休金,到时候还得问孩子要钱,多憋屈。”她继续说着,声音提高了几分。 孙雨南笑着问:“那你不是说要让大哥回城,接你的班吗?” “那不一样!”沈巧云瞪了他一眼,手里的针线都停了下来,“小东在乡下吃了那么多苦,我这个当娘的,总得为他想想。” 钱大江知道钱青江接了他爹的班,立刻不乐意了。他放下手里的活,脸色阴沉地回了家。 “凭什么他白得一份工作,我还得还买工作的钱?”钱大江坐在饭桌前,筷子重重地戳着碗里的饭。 钱老黑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他抹了把脸,说:“这钱该是全家一起还。” 第二十一章 工作 钱青江倒是无所谓,躺在椅子上说:“我一个月18块,留一块零花,其他都给家里。” “还欠一百多,一年内必须还清。”钱大江掰着手指算,眼睛盯着桌面,“每个月得还二十。” 就这样,钱家开始了省吃俭用的日子。锅里天天煮的是玉米面,连点油水都见不着。钱老黑的烟也换成了最便宜的,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仿佛要把苦闷都吸进肺里。 沈巧云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对面钱家飘出来的玉米面糊糊味,她转身对孙雨南说:“咱们吃饭记得关门,别让他们察觉出异常。” 她一边说,一边把门关上,仿佛要把那股穷酸味都关在外面。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沈巧云暗自庆幸自己离婚得早,不然现在也得跟着吃苦。 钱青梅站在厨房里,望着案板上的玉米面发呆。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的影子在墙上摇曳,显得格外孤寂。 厨房里飘着一股霉味,墙角的油盐罐子上落了层薄灰。这是家里最便宜的主食了,她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将玉米面和水调成面团,揉搓成饼状。 锅里的油星子滋滋作响,玉米饼的香气在狭小的厨房里弥漫。钱青梅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裂缝,那道裂缝像一道伤疤,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面。 “又是玉米饼...”钱青江坐在饭桌前,眉头紧皱着,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嫌弃。 钱青梅将最后一块玉米饼端上桌,声音有些疲惫:“能吃饱就不错了,等再过几个月红薯收获的时候,咱们还能换着吃。” “换着吃?”钱青梅冷笑一声,“一年到头不是玉米饼就是红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钱大江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赶紧打圆场:“等到下个月领到工资,买点肉。” “呵,”钱青江的眼神变得更加讥讽,“是替你还债吧?” “你说什么?”钱大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什么叫替我还债?要不是你执意要接替我爸的班,家里至于这么穷?” 油灯的火苗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几下,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孙雨南正站在院子里,听着隔壁传来的争吵声。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自从钱青江接了他爸的班,留在城里干工人活儿,这个家就没消停过。 争吵声越来越大,夹杂着碗筷碰撞的声音。突然,“啪”的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是钱老黑的怒吼:“吃饭就吃饭,吵什么吵!再敢吵闹就给我立马滚蛋!” 钱青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决绝:“不是你之前赶我走的吗?那我滚!” 脚步声混杂着椅子倒地的声音传来。“站住!”钱老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打死你个不孝子!” “救命啊!打人了!”钱青江的喊声惊动了整个院子。 孙雨南听到动静不对,连忙跑了过去。院子里的其他住户也都围了过来,有人提着马灯,有人拿着扫帚,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钱青江躺在地上,脸上挂彩,嘴角还渗着血。他的衣服沾满了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钱老黑和钱大江站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动了真火。 “都散了吧,散了吧。”有人劝道,“大晚上的,别吵到别人休息。” 孙雨南走到钱青江身边,轻声问道:“没事吧?” 钱青江擦了擦嘴角的血,眼中满是怨恨:“他们说不过我,就动手。” “钱叔现在退休了,”孙雨南叹了口气,“在家里就只能靠这个立威了。” 钱青江愣了一下,目光闪烁。是啊,以前钱老黑是工人,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退休了,就只能用拳头说话了。 “你要不要去申请厂里的宿舍?”孙雨南问道,“虽然条件差点,但总比在家里挨打强。” 钱青江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宿舍不好申请...” “我认识后勤部的吴科长,”孙雨南压低声音,“可以帮你说说话。” 钱青梅在一旁收拾碗筷,听到这话,不由看了孙雨南一眼。自从上次韩玉的事情后,她就一直躲着孙雨南。但她又忍不住打听孙雨南的相亲对象,毕竟,孙雨南身边的男人,条件都不错,总比那些小混混强。 孙雨南察觉到她的目光,冷笑一声。她可不会再给钱青梅机会了,一次教训,足够让她记住了。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喧闹声慢慢平息。钱青江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眼神复杂。孙雨南的提议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钱青梅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她想劝钱青江别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这个家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家了。 钱大江站在院子里,看着弟弟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钱青江住进了厂里的宿舍,四面白墙透着冰冷的气息。他坐在床边,手里攥着刚领到的工资,眉头微皱。 “十八块钱...”他低声呢喃,目光落在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上。犹豫片刻,他将钱分成两份:八块留给自己在食堂吃饭,剩下的十块准备给家里。 夜色渐深,钱青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发呆。宿舍里其他工人的鼾声此起彼伏,唯独他清醒着。 第二天一大早,钱青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趟家。院子里,几只麻雀在地上啄食,见人来了,扑棱棱飞走了。 钱老黑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儿子回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忙活起来,仿佛没看见人似的。 “爸。”钱青江轻声唤道,从口袋里掏出那十块钱,“这是这个月的家用。” 劈柴声戛然而止。钱老黑猛地转过身,眼睛瞪得老大,“就这些?” “现在我的日子完全被工作绑架,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给这些已经够意思了。” “够意思?”钱老黑气得手发抖,“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工资全部上交家用,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是你让我滚的。”钱青梅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倔强,“既然让我滚,那就别怪我不孝顺。” 钱老黑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起自己当年在厂里干活,四十五块的工资,除了必要开支,几乎全都上交家用。如今儿子却只给这么点,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院子里的争吵声惊动了邻居。沈巧云端着洗脸盆走出来,冷眼旁观这出父子闹剧。她的目光在父子俩身上来回扫视,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讥讽。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钱老黑颓然坐在门槛上,“你就是不听话。” 第二十二章 新房子 “我现在过得很好。”钱青江把钱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钱老黑望着儿子的背影,喃喃自语:“都是外面的人把你教坏了。”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沈巧云猛地转过身,眼中迸发出怒火。 “我说钱老黑,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把洗脸盆重重放在地上,“我就是个整天在家里张罗吃喝的,你是不是还要怪我没把孩子教好?” 钱老黑连忙摆手,“我没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沈巧云冷笑,“你儿子现在这样,完全是随你。表面老实,骨子里都是算计!我打自己的孩子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教训你儿子你就心疼得不得了。” 院子里的女人们闻声而来,纷纷站在沈巧云这边说话。 “巧云说得对,大家都知道不是你的错。” “要怪就怪钱老黑,一点主见都没有。” “就是,为了这破工作,我都快被折腾惨了,把父子感情都耽误没了。” 沈巧云听着这些话,挺直了腰板。她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很快就要搬新房子了,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说起新房子,沈巧云的脸上浮现出藏不住的笑意。动土那天,沈家的亲戚都来帮忙。二十多个壮劳力齐上阵,有的挖地基,有的和泥,有的搬砖块,场面热火朝天。 孙雨南站在一旁看着这热闹的景象,沈巧云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她。 “去买点肉回来,”沈巧云说,“今天得给大家伙儿做顿好的。” “知道了。”孙雨南接过钱,转身就往河边的小树林走去。 不一会儿,她背着个小竹篓回来了。篓子里装着肉、米、土豆和粉条,但看起来分量并不多。 沈巧云仔细打量着篓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孙雨南,“剩下的钱呢?” “花完了。”孙雨南面无表情地说。 “你糊弄谁呢?这些东西哪要这么多钱。” 孙雨南装作没听见,转身就走。沈巧云在后面嘀咕,“这丫头,攒私房钱倒是有一手。” 很快,香喷喷的肉味飘满了整个院子。隔壁的孩子们探出头,眼巴巴地看着,但没人敢来讨要。沈巧云在这个院子里的威严,不是白来的。 不远处的另一个院子里,钱青梅正在和面做玉米饼。她的动作熟练而安静,仿佛这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钱老黑坐在一旁,望着女儿忙碌的背影,“家里连牙膏都快用完了,”他叹了口气,“这个月又还不上二十块钱债了。” “爸,日子会好起来的。”钱青梅轻声说,手上的动作没停。 “你要是嫁给那个二婚的,也不用天天吃玉米饼了。”钱老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我不嫁!”钱青梅咬着嘴唇,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能吃饱就行了。” 玉米面的香气在院子里弥漫,和隔壁的肉香形成鲜明对比。钱老黑望着女儿瘦弱的背影,又是一声叹息,“就是太惯着你们了。” 夜幕降临,两个院子里的灯光透出不同的色彩。沈巧云家里还在热热闹闹地商量着新房子的事,而钱家的院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照着父女俩的影子。 钱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钱青梅站在院子里,看着邻居家飘来的饭菜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衣裳,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那个女人最近神出鬼没,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以前钱家条件还不错的时候,她爹钱老黑虽然总骂她是吃白饭的,但也就是说说而已。可现在不一样了,钱老黑是真的要把她往死里逼。 “青梅,你还不去相亲?”沈巧云端着一盆衣服从她身边经过,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她穿着一件鲜艳的碎花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精神十足。 钱青梅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婶子,小南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总不见人影?” “忙着相亲呢。”沈巧云把盆往腰上一架,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我们小南可不像某些人,眼高手低,挑三拣四。” 钱青梅脸上一阵发烫。她知道沈巧云这是在说她,可她又不能发作。院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让人喘不过气。 “婶子说笑了,就这么随意问问。”她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随便问问?”沈巧云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得很。上次韩玉的事还没完呢,你现在又想打小南的主意?” 钱青梅慌忙摆手:“不是,我没有...”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孙雨南从巷子口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清爽干净,走路带风。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和自己这身褪了色的旧衣服形成鲜明对比。 钱青梅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躲进阴影里。 “妈,我回来了。”孙雨南走到沈巧云身边,顺手接过了盆。她的动作自然优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沈巧云笑眯眯地问:“今天去哪儿了?” “去看新房了。”孙雨南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钱青梅,“装修得差不多了,再有一个月就能搬进去。对了,李阿姨说她侄子下周要来看房子,到时候让我陪着去。” 钱青梅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等孙雨南母女俩走远,她才回过神来。新房?搬家?那她岂不是要失去最后的机会了? 回到家里,钱老黑正坐在堂屋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阴沉。 “爸...”钱青梅站在门口,声音有些发颤。 “想通了?”钱老黑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钱青梅咬着嘴唇不说话。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想通就继续饿着。”钱老黑站起身来,烟灰随意地弹在地上,“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钱家的大小姐?做梦!” 钱青梅红着眼眶跑回自己房间。房间里闷热潮湿,墙角的霉斑像是在无声地嘲笑她。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响起的是孙雨南说的那句“新房”,眼前浮现的是那个二婚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子。那天相亲时,她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眼神里的戾气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甘心。凭什么孙雨南能住进新房子,而她却要嫁给一个会打老婆的男人? 夜色渐深,院子里传来邻居们的说话声。有人在议论孙雨南的相亲对象,说是在城里开公司的,家里条件特别好。 钱青梅把头埋在被子里,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第二十三章 打探 第二天一早,钱青梅就开始在院子里转悠,想要堵孙雨南说话。她特意换上了那件还算新的衣服,甚至还抹了点口红。 可孙雨南像是故意躲着她似的,总是等她不注意的时候才出门。一连几天,钱青梅都没能逮到机会。 这天下午,她终于在巷子口碰到了孙雨南。 “小南...”她叫住对方,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 孙雨南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有事?”她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钱青梅支支吾吾半天,“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忙着相亲。”孙雨南说得很直接,“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钱青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雨南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青梅姐,你要是真想找对象,不如去找介绍人。在这里盯着我,没用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留下钱青梅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 回到家,钱老黑正在和人打电话。听声音,似乎又在给她找相亲对象。 “对,就是我闺女,今年二十八了...”钱老黑的声音传来,“条件?条件都好说,只要人老实就行...” 钱青梅站在门口,浑身发冷。 沈梅香比孙雨南的亲哥孙雨东还大一岁,今年二十三。她生在城里,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在知青下乡运动开始前,家里就托关系把她安排进了药厂当操作工。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街道上,孙雨南踩着长长的影子来到沈家。沈梅香刚下班回来,头发还带着些许潮气,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她匆匆洗了把脸,换上一件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就出来了。 “表妹,等很久了吧?”沈梅香一边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发丝,一边歉意地笑道。 孙雨南摇摇头,目光落在表姐身上。这件连衣裙她很少见沈梅香穿,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走吧,今天请你去人民饭店。”沈梅香自然地挽住孙雨南的胳膊,眼睛弯成了月牙,“姑姑说你没处过对象,让我教教你。不过我怎么就不信呢,你长这么漂亮,难道咱们班的男生对你根本不感兴趣?”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和沈梅香打招呼。她在药厂工作,人缘极好,认识的人也多。 孙雨南轻轻摇头:“没注意。”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好,高中谈恋爱多不靠谱。”沈梅香叹了口气,语气突然低落下来,“万一对象下乡了,那不是要哭死。前两天我三弟寄信回来,我妈听完,眼泪哗啦啦地流。” 人民饭店里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混合着人们的谈笑声飘散在空气中。孙雨南看到沈梅香的相亲对象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是个穿着整齐的年轻人,看起来比沈梅香大不了几岁。 孙雨南识趣地退后一步:“你们聊,我坐旁边。” “那端盘菜过去。”沈梅香小声说。 “不用,我吃面就行。”孙雨南摆摆手,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平日里爽朗大方的沈梅香此刻却羞涩得不像话,说话都轻声细语起来,时不时用手指绕着头发,脸颊泛着红晕。孙雨南一边吃面一边偷瞄,心想自己相亲时好像也就是这样,除了不脸红。 正看得入神,旁边突然响起椅子挪动的声音。两个男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同志,拼个桌。”其中一个说道。 孙雨南只是轻轻点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专注地吃着面前的阳春面。 其中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点两个肉菜,多能显示诚意。就算姑娘看不上人,总不能看不上肉吧?” 孙雨南这才抬头,发现说话的是个眉角带疤的年轻人,穿着普通的灰色中山装,眼神却格外锐利。旁边还坐着一个眼神桀骜的同伴,正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敲打着碗沿。 她皱了皱眉,不再搭理。饭店里的喧闹声仿佛在她耳边放大,让她有些烦躁。 吃完饭,沈梅香带着孙雨南和相亲对象一起往回走。夜色渐浓,街道上的人流开始稀疏。路灯昏黄的光线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收摊小贩的吆喝声。 孙雨南想抄近路,就指了指一条偏僻的小巷:“从这走比较快。” 沈梅香和相亲对象跟着她拐进巷子。巷子很窄,两边的墙壁高耸,遮住了大部分月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 突然,孙雨南停住了脚步。在巷子深处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血流满地的人,脸色惨白得像具尸体。月光下,那摊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哐当''一声,不知从哪传来刀具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沈梅香死死抓住孙雨南的手臂,声音发抖:“我、我好害怕...” 话音未落,那个相亲对象就撒腿跑了,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 “窝囊废!”沈梅香骂了一句,拉着孙雨南就往外跑。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声音里带着哭腔。 跑出巷子,两人立刻去派出所报案。值班的民警详细记录了她们的描述,并派人去现场查看。 第二天一早,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孙雨南家,正是昨天饭店里那个带疤的男人。他站在院子里,身上穿着笔挺的警服,胸前的警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是公安,叫我江涛就行。”他笑着说,眼角的疤痕随着表情微微牵动,“受害人在医院没能挺过去,想请你帮忙了解些情况。” “我该说的早都交代清楚了,你穿着警服找上门,邻居该以为我犯事了。”孙雨南看了看四周,果然已经有几个大娘在窗户后面张望。 “放心,我跟大娘们说是你朋友。”江涛道,“能跟我去现场看看吗?” 孙雨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 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但地上的血迹还在,已经变成了暗褐色。阳光透过两边的高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光影。 “右前方。”孙雨南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看见墙头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墙上刚有人!”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江涛的袖子。 “应该是看热闹的。”江涛安抚道,目光却变得警惕起来。 “这死过人,谁还来看热闹?”孙雨南皱眉,回想起看过的案件,“我看过不少案件,凶手常常会回到现场...” “放心,我们会尽快破案。”江涛的声音很沉稳,带着几分让人安心的力量。 “有线索了吗?” “暂时还没有。”江涛摇摇头,“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目击证人也只有你们。” 孙雨南叹了口气,这年头没有高科技,破案确实不容易。她看着墙上斑驳的痕迹,总觉得那个人影有些熟悉。 第二十四章 凶案 几天后,江涛又来找她,这次穿着便装。他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神色有些疲惫。 “你说凶手会回现场,是真的吗?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挫败。 “我只看到一个长头发,没看清脸。”孙雨南回忆道,“但那个身影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要不去局里看看照片?”江涛提议,“我们收集了一些可疑人员的照片。” 孙雨南同意了。在局里,她仔细看了五张照片,其中三个都是长头发的。她的目光在照片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要不你们钓鱼执法?”她突然提议,“既然凶手会回现场,不如设个局。” “局长不想闹大...”江涛有些为难。 “那就私下做,只告诉嫌疑人。”孙雨南坚持道。 江涛思考了一会,最终采纳了这个建议。他开始布局,在案发现场附近安排了便衣警察。 谁知却钓出了钱青梅。 那天下午,钱青梅看到江涛又来找孙雨南,就故意在他面前摔倒。她穿着一条艳丽的红裙子,倒在地上时还特意摆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姿势。 “脚崴了,你能载我一程吗?”她抬头看着江涛,眼中含着泪水。 “不能,我有事。”江涛冷淡地说。 钱青梅立刻哭得梨花带雨:“我爸那暴脾气又要发飙了,你是公安,能不能管管他?” 她一边说一边撩衣服要给江涛看伤。她的动作很夸张,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江涛脸色一沉,赶紧制住她:“带回局里审!” 孙雨南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记得那天在墙头看到的人影,好像也穿着红色的衣服... 钱青梅瘫坐在审讯室的铁椅上,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头顶惨白的日光灯将她的脸色映衬得更加苍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杀人犯。”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我就是...就是看到江警官长得好看...” 审讯的警察冷哼一声,“就是想找个婚姻出路,你就敢在命案现场装可怜?” 钱青梅慌乱地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真不知道那是命案现场,我只听院里大娘们说巷子里有人打架,被捅了一刀...”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掐住了喉咙。那天她确实是故意在巷子里等着,想借机和江警官搭上话。谁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江涛站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额角的疤痕随着情绪起伏而微微抽动。这事让他在同事面前颜面尽失,那些调侃的眼神至少要忍受一个星期。 “江队,要不要再审一遍?”小张凑过来问道。 江涛摆摆手:“不用了,她说的应该是实话。”他揉了揉太阳穴,“去查查她的底细。” 当天晚上,江涛带着两名警员来到钱家所在的院子。初夏的夜晚闷热潮湿,空气中飘荡着各家晚饭的烟火气。 “噗——”正在喝水的孙雨南差点被呛到,“她就是看上你了,江警官。” “看上我?”江涛眉头紧锁。 孙雨南放下水杯,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她爹想让她嫁给个打老婆的二婚男,你长得好,工作稳定,她把你当救命稻草呢。” “这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孙雨南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上次她抱了我相亲对象,讹了一百块。” 江涛连忙摆手:“我可没让她得逞,有同事作证。” 一旁的沈巧云听不下去了,插嘴道:“这姑娘就是被惯坏了,一百块钱啊,我们家得攒一年呢!”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钱青梅因诈骗罪被判了三年。这个消息在院子里炸开了锅。 “这下算是碰上硬茬儿了。”孙雨南听到消息都愣住了。 沈巧云冷笑一声:“活该!一百块钱一抱,这要是放开了抱,那还得了?” 院子里的大娘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早就预料到她会失足。” “那一百块钱钱家还不还呢?” “敢不还?那不是当帮凶吗?” 钱老黑为了撇清关系,赶紧把钱还给了韩家。只是手头实在紧,眼下只好开具一张借条。他原本指望着嫁女儿能还清债,现在反倒赔了钱进去。 院里人没事就来“安慰”他,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戳在心上。 “青梅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你也别太逼孩子。” “迟早会把债务还清,别亏着大江。” 钱老黑听得心里憋屈,他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可债主都说了,今年他儿子要结婚,这钱必须还。 夜深人静时,钱老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点燃了一支劣质香烟。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缭绕,映照出他疲惫的面容。 第二天一早,他就开始挨家挨户地借钱。 “要不...借我一百应个急?”他试探着问。 “哎呀,我家月月光。” “我还欠着外债呢。” 大家一听借钱,立马作鸟兽散。有人假装没听见,有人干脆把门关上。 钱老黑气得够呛,但也打开了思路。能借的都借过了,就剩沈巧云家还算有钱。 “看在往日情分上,借点钱应急。”他厚着脸皮开口。 沈巧云正在新房前晾衣服,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为了盖房子欠了两三百,哪有钱借你?”说完,赶紧带着孙雨南躲进了新房。 新房是两层楼,她们家占了最右边四间,上下两层各自腾出两个房间。虽然装修还没开始,但孙雨南已经认领了二楼的房间。 第一件事,就是给门装上了里外的锁扣。看着崭新的锁扣,孙雨南心里踏实了不少。 夜幕降临,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钱老黑家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能看到他佝偻的身影。 青梅在监狱里,大江要结婚,债主催债,一切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望着墙上斑驳的裂痕,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第二十五章 装修 孙雨南站在新房里,目光扫过光秃秃的水泥墙面,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房间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泥味,墙角堆积着建筑材料,显得凌乱不堪。 几个舅舅为了建这栋房子都欠了不少外债,能省则省是人之常情,打算等手头宽裕了再装修。但孙雨南可不想住在这样的“毛坯房”里,她轻轻抚摸着粗糙的墙面,脑海中已经勾勒出理想中的模样。 “雨西,帮我把这些腻子粉和水泥调开。”孙雨南从外面搬来两桶材料,转头对着刚进门的弟弟说道。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孙雨西年轻的脸庞上。他拍着胸脯,一脸自信:“姐,你就瞧好吧!我暑假没事就在工地帮工,这些活都熟得很。” 话音未落,沈家的几个小表弟表妹也都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围在孙雨南身边。她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顿时成了“工头”,指挥着这群小工人忙活起来。 “小心点抹,别留疙瘩。”孙雨南蹲在墙边,仔细检查着孩子们的劳动成果。 “姐,我给你打扇子吧!”小表妹晃着手里的蒲扇,一脸讨好。 “小南姐,你坐这儿歇会,我给你捶腿!”另一个小表妹也不甘示弱。 几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地讨好她,就为了能多分到几块糖。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连潮湿的水泥味都似乎变得不那么刺鼻了。 趁着暑假,房间很快就收拾得像模像样。孙雨南又陆续添置了些家具,一张铁架子床是沈巧云在钢厂焊的,其他的柜子、梳妆台都是她自己买的。每一件家具都经过精心挑选,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货,却也都结实耐用。 沈巧云站在门口,看着一件件新添置的家具,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你这败家玩意儿!” 她大步跨进房间,双手叉腰:“把钱交出来,让妈给你存着!” 孙雨南靠在新买的梳妆台上,笑嘻嘻地摊开手:“没钱了。” “糊弄谁呢!”沈巧云二话不说就要搜身。她的动作粗暴而急切,仿佛在搜查什么违禁品。 摸遍了衣兜裤兜一无所获,沈巧云气得脸都红了。她转身冲上二楼,却发现孙雨南的房门锁得死死的。 “孙雨南!把钥匙给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楼下的孙雨南充耳不闻,专注地整理着新买的衣柜。 “砰”的一声,沈巧云狠踹了一脚房门,整个走廊都震动了一下。 “妈,你要敢动我房间门试试,我非得把你的锅给砸个稀巴烂不可。”孙雨南的声音悠悠传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 这话果然管用,沈巧云虽然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悻悻地下了楼。不过她改用摔盆打锅来发泄,厨房里顿时乒乒乓乓响成一片,仿佛在演奏一曲不和谐的交响乐。 姥姥坐在堂屋的藤椅上,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开口:“吵什么吵!就不能消停会儿?” “我这不是被气的吗!”沈巧云重重地把盆往案板上一放,发出一声巨响,“您没听见刚才那死丫头说的话?” 姥姥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听见了,有什么问题?” “那孩子存的钱都让她给败光了!”沈巧云越说越激动,“您说这像话吗?” “儿子都已经长这么高了,你管那么严做什么?”姥姥放下茶杯,“我平时会去你弟弟房里查账吗?” “那能一样吗?”沈巧云急得直跺脚。 “有什么不一样?小南马上就要成家了,你现在管这么紧,以后怎么办?”姥姥的话直指要害。 沈巧云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厨房里来回踱步。 孙雨南趁机溜进厨房,笑眯眯地说:“妈,姥姥说得对,您得学会放手。” “你还敢来说风凉话!”沈巧云抄起一根木棍就要打人,眼睛里闪着愤怒的火光。 孙雨南早有准备,轻巧地一个闪身就躲开了。她的动作熟练得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其他人见状赶紧来劝,却都只拦着沈巧云,对孙雨南则是一味地安慰。厨房里一时间乱作一团,七嘴八舌的劝说声此起彼伏。 这下沈巧云更来气了,她挣扎着要挣脱众人的拉扯:“都给我让开!今天不打这死丫头一顿,我就不姓沈!” “你要是不想姓沈,那你想姓啥?”姥姥冷笑一声,“儿子都已经长这么高了,动不动就打,你也不嫌丢人!” 沈巧云委屈得不行,眼圈都红了:“我不是好好说过吗?我是被逼无奈才会动手!” “非得事事都由着你?”姥姥步步紧逼,“那你刚才怎么不听我的劝?要不要我也打你一顿?” 被父母这么一说,沈巧云更觉得天理难容。她把木棍一扔,转身去厨房拿了把菜刀,眼神里带着几分狠厉。 “我干脆一头撞墙算了!”她把刀架在脖子上,手微微发抖。 这招以前对付钱老黑百试百灵,但在场的人除了几个小孩,愣是没一个害怕的。大家都见怪不怪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看一出老掉牙的戏码。 姥姥更是直接上前夺过菜刀,眼神里带着几分嘲讽:“想死是吧?来,我帮你!” 说着就把刀往沈巧云脖子上送,吓得沈巧云连连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橱柜。 “妈!别别别!”沈巧云慌乱地摆手,“您快把刀放下!” 孙雨南忍不住低头偷笑,其他小辈也都憋着笑看热闹。厨房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连空气中都似乎飘着几分欢快。 这场闹剧过后,沈巧云不但不敢再闹,连摔盆打锅的习惯也改了。每当她想发脾气的时候,总会想起姥姥拿着菜刀的样子,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毕竟,谁让姥姥才是这个家真正的老大呢?就连沈巧云这样脾气火爆的人,在姥姥面前也只能乖乖认怂。 孙雨南最近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心,至少沈巧云不再像之前那样处处与她作对。她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摩挲着新买的暖水壶,瓷白的壶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种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姐!”孙雨西探头探脑地钻进来,压低声音道,“妈又在打听你的事了。” 孙雨南将暖水壶放在膝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让她查呗。”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可是......”孙雨西欲言又止,她在姐姐床边坐下,眼神不安地在房间里游移,“这段时间妈总是能知道你买了什么新东西,连你上周买的那条围巾都知道。” 第二十六章 韩震宇 孙雨南将暖水壶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什么珍贵的宝物。她转身看向弟弟焦虑的脸,“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妈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这些日子,她性格柔和了许多。每次带东西回家,都会挑人少的时候。可沈巧云却像是长了一双透视眼似的,总能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 “你说妈是不是在我们房间装了什么监视器?”孙雨西紧张地环顾四周,仿佛下一秒就能发现什么可疑的设备。 孙雨南被弟弟夸张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太多电影了。妈就是太了解我们了而已。” “雨西,你在雨南房里干什么?”沈巧云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像一记惊雷炸响。 孙雨西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慌忙站起身往外跑,“没什么,就是找姐姐借本书。”声音里的紧张显而易见。 沈巧云冷哼一声,“借书?你姐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有什么好看的。” 孙雨南听着外面的对话,默默地将柜子上了锁。她知道,这段时间沈巧云虽然不再跟她正面冲突,但暗地里的小动作一点都没少。尤其是相亲这件事,沈巧云更是打定主意要给她找个对象。 “小南啊,”某个周末的早晨,沈巧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走进她的房间,语气难得温和,“你大舅给你介绍了个不错的小伙子......” 每次听到这样的开场白,孙雨南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放下手中的书,强忍着不适接过那碗红糖水,“妈,我现在真的不想谈对象。” “你都多大了?”沈巧云在她床边坐下,眉头紧锁,“再不找对象,好的都让人挑走了。你看隔壁王家的闺女,比你小两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孙雨南抿了一口红糖水,甜腻的味道让她有些反胃,“那您觉得,什么样的才算好的?” “起码得有正经工作,家庭背景也要过得去。”沈巧云掰着手指数道,又补充:“最好是当兵的,以后能转业到单位。” 孙雨南看着杯中的红糖水,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妈对未来女婿的要求这么具体。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沈梅香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神神秘秘地拉着沈巧云到一旁。 “姑,我觉得韩震宇真的挺不错的。”沈梅香眼睛发亮,“他在部队立过功,人也热心,上次老吴家漏水,他二话不说就去帮忙修......” 孙雨南在房间里听得真切,这已经是第三个人向沈巧云推荐韩震宇了。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韩震宇也有了几分好奇。 不过很快,她就听到沈巧云毫不客气地回绝了。 “韩家那个混世魔王?”沈巧云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屑,“打架斗殴的主,我可不能让小南跟这种人处对象。他爸当年在厂里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子能好到哪去?” 沈梅香还想说什么,但被沈巧云一个眼神制止了。 孙雨南听着外面的对话,若有所思。这个韩震宇,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至少,在别人口中的他,和沈巧云说的判若两人。 夜深人静时,孙雨南躺在床上,借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孙雨南起身走到窗前,看到几个年轻人正在院子里吵闹。 “韩震宇,你少管闲事!”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响起。 “吴大勇,你喝醉了就回家睡觉,别在这儿闹事。”另一个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雨南悄悄拉开窗帘一角,借着路灯的光线,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挡在醉汉面前。那人穿着一件深色夹克,站姿挺拔如松,即便在这种场合也保持着军人特有的气质。 这就是韩震宇吗?孙雨南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醉汉突然挥拳向韩震宇扑去。韩震宇轻松闪避,同时一个擒拿动作就制住了对方,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力道。 “行了,我送你回家。”韩震宇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插曲。 孙雨南看着韩震宇搀扶着醉汉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被沈巧云称作“混世魔王”的人,似乎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天,韩震宇正和沈大福坐在小院里。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枝叶茂密,投下一片清凉的阴影。 “叔,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韩震宇端着茶杯,脸上露出苦笑,“就我那个家,一般姑娘哪受得了?我爸整天喝得醉醺醺的,我妈又......” “那是我外甥女!”沈大福打断他的话,拍着胸脯保证,“我能坑自己人吗?你的情况我都跟她说了,小南不是那种娇气的姑娘。” 韩震宇放下茶杯,眉头紧锁:“我爸妈那脾气......” “谁说要住你家了?”沈大福又一次打断他,“我们那边有新房,到时候你来住。你当兵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吧?多添100块彩礼,我做主把小南现在住的那间房给你们当婚房。” 院子里一阵沉默。远处传来几声鸟鸣,打破了这份宁静。韩震宇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 “叔,我这人脾气不好,是个浑人......”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和自责。 “那是以前!”沈大福瞪了他一眼,“现在你在部队表现多好。我都跟小南说了,你这孩子懂事。你可别拆我台!” 韩震宇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沈大福是真心为他好,可是自己这样的人,真的配得上人家的女儿吗? “您外甥女......”他犹豫了一下,“喜欢什么样的?” 他打算知道对方的喜好后,就表现得相反。这样既不会伤了沈大福的心,又能让对方主动放弃。这个想法刚在心里成型,就被沈大福的话打散了。 “我们家小南啊,”沈大福笑眯眯地说,“是个有主见的,胆子也大。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几天后,孙雨南抱着沉甸甸的西瓜,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刚走到沈家院门口,一群孩子就像闻到腥味的猫儿般围了上来。 “姥姥,赶紧给我们分点西瓜!”几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地嚷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碧绿的大西瓜。 沈大福闻声从屋里冲出来,一边挥手赶着孩子们,一边朝孙雨南招呼:“去去去,小孩子玩你们的去,晚上再吃。小南,快进屋歇会儿。” 听到沈大福这熟悉的语气,孙雨南心里一动。前几天他提起要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事又浮上心头。说起来,她对相亲倒不排斥,只是听说对方以前是个混子,这让她有些迟疑。 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屋内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右臂缠着纱布,正襟危坐的模样透着几分拘谨。 第二十七章 见面 “你就是韩震宇?”孙雨南微微眯起眼睛,记忆中那张面孔渐渐清晰,“我记得你,上次在人民饭店见过。” 韩震宇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局促地整了整军装,喉结上下滚动:“是...是的。” 阳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孙雨南注意到他比上次见面时晒黑了些,军装下的身材结实匀称,倒是很有军人的样子。 “孙同志,”韩震宇深吸一口气,“我二十四岁了,在部队待了八年,现在是副营级...” “你多高?”孙雨南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 “一米八五。” 这个身高确实不错,孙雨南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她又指了指他的手臂:“受伤了?” 韩震宇低头看了眼缠着的纱布,语气平淡:“没什么,训练时不小心碰了一下。” “这次休假还有几天?” “就剩几天了,”见她眉头微蹙,韩震宇连忙补充道,“足以让咱们熟悉了。” 孙雨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部队的假期短,意味着结婚后两人见面的时间也少,各自有各自的空间,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大舅跟我说过你家的事儿...”她试探着开口。 “你不用管韩家人,”韩震宇立刻表态,目光坚定,“我可以申请随军住房,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入赘。” 这番话让孙雨南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人倒是很上道。 沈大福在厨房里磨蹭了半天,终于端着洗好的桃子准备进屋,却被小儿子拦住。 “爸,这毛桃得削皮啊。”小儿子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盘桃子。 “你上回吃饭连根毛都不洗,现在可讲究得很。”沈大福没好气地说。 “那能一样吗?这是专门给我家小南准备的!” 韩震宇闻言立刻起身:“我来削吧,我刀工不错。” 沈大福看着他殷勤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子,开窍得挺快。 韩震宇走后。沈大福把捣乱的孙雨西和小儿子罚站在院子里,又让沈梅香去探孙雨南的口风。 “乍一看还挺顺眼。”孙雨南靠在床头,难得给出好评。 “我早就说过他是个好人,”沈梅香坐在床边,得意地晃着腿,“比我之前看上的强多了去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相?” 沈梅香撇撇嘴,“他以前那叫一个让人受不了,老是欺负人,连我都被他打哭过好几次。” “他连姑娘都敢动手?”孙雨南挑了挑眉。 “那时候谁管男女,我们那条街的孩子,就没几个没挨过他打的。”沈梅香回忆道,“不过当兵后倒是没听说他再动手了。” 孙雨南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她想起韩震宇那双带着几分英气的眼睛,又想起他缠着纱布的手臂。那个曾经横行街头的少年,如今已经褪去了棱角。 第二天一早,孙雨南刚走进院子,就看见韩震宇正在帮沈大福修理院子里的葡萄架。他脱掉了上衣,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小南来了?”沈大福笑呵呵地招呼,“快看看韩震宇干活多麻利。” 韩震宇连忙放下工具,抓起搭在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动作间,孙雨南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边缘泛着淡淡的粉色。 “你的伤好些了吗?”她问。 “嗯,没事了。”韩震宇低头整理着衣襟,耳根微微发红。 “要不要去街上走走?”孙雨南提议,“我听说新开了家冷饮店。” 韩震宇眼睛一亮:“好啊。”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韩震宇时不时偷瞄孙雨南的侧脸。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你在部队都负责什么工作?”孙雨南开口打破沉默。 “主要是负责新兵训练,”韩震宇回答,“有时候也会参加一些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 “嗯,具体的不能说。”韩震宇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不过你放心,都是些正常的军事训练。” 孙雨南点点头,没再追问。她知道军人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这种分寸感反而让她觉得安心。 走到冷饮店门口,韩震宇主动替她拉开门。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冷气扑面而来,让人瞬间忘记了外面的炎热。 “要喝什么?”韩震宇问。 “柠檬水就好。” “给这位小姐一杯柠檬水,”韩震宇对服务员说,“再来一杯可乐。”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孙雨南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 “我想在部队好好干,争取早日提干。”韩震宇认真地说,“如果...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孙雨南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清澈坚定,没有一丝虚假。这让她想起沈梅香说的话,那个曾经横行霸道的少年,如今已经变得稳重可靠。 “我考虑考虑。”她轻声说。 韩震宇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好,我等你的答复。” 送孙雨南到家后韩震宇就离开了,孙雨南望着韩震宇远去的背影,夏日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衬得那挺拔的军人身姿格外醒目。她不由得陷入沉思,眼神中带着几分困惑。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找不到对象呢?”她小声嘀咕着,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梢。 沈梅香见状,赶紧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吧?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他提干了呀。这事儿就我爸知道,所以才赶紧告诉你的。”说着,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神秘。 夏蝉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孙雨南静静地听着沈梅香的话,心里盘算着。一个月89块的工资,在这个年代确实算得上是高收入了。比起一般工人的工资高出好几倍,这样的条件,确实难怪大家会这么着急地想给她介绍。 “你说他以前很穷?”孙雨南忽然想起沈梅香之前提到的事,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可不是。”沈梅香叹了口气,目光似乎穿越回了过去,“那时候他家穷得叮当响,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他刚去当兵那会儿一个月才6块钱呢,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第二十八章 献殷勤 第二天,韩震宇就送来了一台崭新的电风扇。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崭新的风扇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孙雨南看着眼前的礼物,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房间里已经有一台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留着吧,”韩震宇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给沈阿姨或者小西用都行。这天气这么热,多一台总是好的。” 两人漫步在街道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虽然是在处对象,但这个年代也没人敢大胆地牵手。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香气,远处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孙雨南时不时偷偷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他个子很高,身姿挺拔,走路时带着军人特有的稳健。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藏着坚毅。 “听说你小时候把沈梅香打哭过?”孙雨南试探着问,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 韩震宇摸了摸鼻子,神情有些窘迫:“那都是小时候了。那会儿...家里穷,经常饿肚子。沈梅香家条件好,我看她吃东西,就...”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往事的阴影。 正说着话,一个穿着体面、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面前。那人看上去斯文有礼,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震宇,正好碰到你。”那人笑眯眯地说,目光在孙雨南身上扫过,又很快移开。 孙雨南清楚地感觉到,身边的韩震宇瞬间绷紧了身体,原本温和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这是...”她小声问道,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我爸。”韩震宇冷冷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生硬。 韩德本仿佛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冷淡,或者说是刻意忽视了。他自顾自地说:“亲戚帮你相亲呢,这事儿搞得我挺无语的,是支书的闺女。明天去看看?那姑娘条件可不错,人也长得水灵。” 孙雨南感觉身边的人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原本温和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惊的冷意。 “你凭啥给我安排相亲?我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用你操心?”韩震宇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韩德本被儿子的态度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讪笑着说:“这不是为你好吗...你也老大不小了...” “走。”韩震宇冷冷地说,拉着孙雨南就要离开。 看着韩德本灰溜溜地离开的背影,韩震宇立刻换上了温和的表情:“别理他,他就是来捣乱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孙雨南愣愣地看着他,心想这人还真是会变脸。不过,看着他为了自己这么强硬地对待父亲,心里却暖暖的。 孙雨南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发现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不过对家人这般强硬,孙雨南倒也理解。有些人,就是得用强势的态度压着,不然就会蹬鼻子上脸。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温柔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咔嚓”一声,脚下的枯枝断裂。 孙雨南一个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一旁倾斜。院子里的石子路本就不太平整,这一个不稳,差点就要摔倒。 “小心!”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的腰。那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温热而有力,让孙雨南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扶住韩震宇的胳膊,手掌下结实的肌肉让她忍不住多停留了一秒。 “谢谢。”孙雨南赶紧站直身子,低头掩饰脸上的笑意。耳根微微发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发热。 这一摸不要紧,倒是坚定了她的决心。那结实的手臂,稳健的力道,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男人的可靠。 “没事吧?”韩震宇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与方才训斥韩德本时判若两人。 孙雨南摇摇头,余光瞥见他关切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甜意。“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踩到枯枝了。” “路不平,走路要当心。”韩震宇说完,又补充道:“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孙雨南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路无言,只有脚步声在石子路上回响。偶尔肩膀不经意地碰触,又很快分开,却让孙雨南的心跳得更快了。 回到家,孙雨南直接找到了沈巧云。 “妈,我觉得韩震宇挺好的。”她坐在炕边,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沈巧云正在择菜,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认真的?之前我都给你介绍了不少,你都挑三拣四的,怎么这回...” “人家条件好啊,在部队当兵,工资稳定。”孙雨南笑眯眯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而且长得帅。” “就因为长得帅?”沈巧云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却放缓了,显然是在认真听女儿说话。 孙雨南指了指客厅角落的电风扇:“人家还懂得孝敬长辈。这年头,能有这份心的可不多。” 沈巧云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孩子确实不错,你大舅没少夸他呢。说他在部队表现好,还立过功。” “是吗?”孙雨南眼睛一亮,心里更是欢喜。 “可不是,听说还...”沈巧云话说到一半,突然警觉地看向女儿,“你该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吧?” 孙雨南低下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我...我就是觉得他人不错。” “哎呦,我的傻闺女。”沈巧云放下手中的菜,擦了擦手,“你要是真看上人家,妈给你把把关。” 没过几天,韩震宇就找上门来谈婚事。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沈家院子里的样子,让孙雨南看得心跳加速。 沈巧云开口就要自行车、录音机、手表,还要一百块彩礼。这些要求在当时可不算少,一般人家都要考虑考虑。 坐在一旁的沈大福急得直跺脚,生怕把人给吓跑了。他偷偷扯了扯妹妹的衣角,却被沈巧云瞪了一眼。 谁知韩震宇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明天保证把东西给你送到。”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始终落在孙雨南身上。 沈巧云心里暗叫可惜:早知道他这么爽快,该多要点的。不过看女儿那满意的样子,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事情谈妥,韩震宇回家通知父母。 “入赘?”韩德本一听就急了,拍着桌子站起来,“不行!你是我韩家的儿子,怎么能入赘?” 韩三妮也跟着嚷嚷:“沈家又不是没儿子,凭什么要我儿子入赘?你这不是砸了咱们韩家的牌子吗?” 第二十九章 家庭不和 韩震宇冷笑一声:“你们养活过我吗?要不是别人接济,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跟我谈什么长子?”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当初你们把我扔给奶奶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长子?” 韩德本夫妻被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韩震宇转身就走,“该准备的东西我自己会准备。” 孙雨南站在火车站台上,目送着韩震宇离开的背影。初春的风裹挟着些许寒意,吹得她的发丝轻轻飘动。站台上人来人往,却衬得她愈发孤单。 这个男人,从相识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性格。就连定下入赘的事情,也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她抿了抿唇,想起前几天在韩家发生的事,不由得陷入回忆。 那是个阴沉的下午,韩家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怒吼和求饶声。韩震宇拿着一根凳子腿,把他那个窝囊的大哥韩震民打得哭爹喊娘。 “你个混账东西,每次都拿我出气!”韩震民抱着头,蜷缩在墙角,像条丧家之犬。 韩震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谁让你是大哥呢?” 韩德本和韩三妮想上前阻拦,却被韩震宇三两下就推开了。他们踉跄着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恐。 “你这个不孝子!”韩三妮扯着嗓子尖叫,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刺破天际。 “我早就不指望你们这些人了。”韩震宇手里的凳子腿挥舞得虎虎生风,眼神凌厉如刀,“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谁敢去沈家闹事,我就让大哥好看!” 那一幕幕场景,至今想来仍让孙雨南心有余悸。她不得不承认,韩震宇的手段确实管用。自那天之后,韩家人就再也没敢提过反对的事。 火车的汽笛声渐渐远去,孙雨南收回思绪,转身往回走。春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地上,拉长了她的影子。 “姐,你在想什么呢?”孙雨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 “没什么,就是觉得韩震宇这人挺有意思的。”孙雨南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孙雨西撇撇嘴:“他那是暴力美学,我看他把韩震民打得都快散架了。那天我路过韩家,听见里面哭爹喊娘的,吓得我都不敢进去。” “你最近去打听打听,韩家人有什么动静没有?”孙雨南突然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姐,你该不会是想......”孙雨西话说一半,突然明白了什么。 孙雨南眯起眼睛:“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未来的儿媳妇也不是好惹的。”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狠劲。 “得了吧姐,人家现在老实着呢。”孙雨西摆摆手,“我刚才路过韩家,看见韩震民还在抹药呢,那模样,啧啧......” “那可不一定。”孙雨南冷哼一声,“韩震宇一走,他们说不定就要耍花样。你不知道,这种人最会装模作样了。” “要不我再去盯着点?”孙雨西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你不是说要给我烤鸡吗?” 孙雨南看了他一眼:“行,你去打听。不过别太明显了,我可不想让人说闲话。” 孙雨西一溜烟跑了,留下孙雨南站在原地。 她想起韩震宇临走前的话。 “一旦婚姻申请获得批准,我一定给你写封信。”他说这话时,眼神格外认真。 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结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每次想到韩震宇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 这种感觉,让她有点烦躁。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就像不喜欢被人左右命运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雨南,你在这儿啊!” 孙雨南转身,看到了沈家的大姐沈春兰。沈春兰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春梅姐。“孙雨南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沈春兰上下打量了孙雨南一番,笑着说道:“刚送走震宇吧?别担心,他那么能干,肯定很快就能把事情办好的。” 孙雨南笑了笑:“嗯,我知道。” 沈春兰拍了拍孙雨南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你们俩的事情,我们沈家都很支持。不过韩家那边......” 孙雨南眉头微皱:“韩家怎么了?” 沈春兰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韩震民最近在四处打听你的事情。好像是想找些把柄,阻止你们的婚事。” 孙雨南心中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是吗?那他打听到什么了?” 沈春兰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小心点总没错。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孙雨南点点头,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对沈春兰说道:“谢谢春兰姐,我会注意的。” 沈春兰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孙雨南站在原地,脑海中思绪翻涌。她没想到韩家人居然还在暗中使绊子,这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怒意。 就在这时,孙雨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姐,韩家人真的很老实。”他一边喘气一边说,“我看韩震民走路都还一瘸一拐的。” 孙雨南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你确定?” 孙雨西点点头:“那可不。韩震宇那一顿揍,够他们记一辈子的。” 孙雨南若有所思。她其实挺想找个机会,让韩家人见识见识她的本事。毕竟,她可不比韩震宇差。 “姐,你该不会是想......”孙雨西看出她的想法,赶紧劝道,“算了吧,人家都这样了,你再打一顿,真要出人命了。” 孙雨南白了他一眼:”我有分寸。“ 她转身往家走去,心里盘算着。韩震宇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得好好准备一下。万一韩家人真的不老实,她也得让他们知道,她孙雨南,可不是好欺负的。 第三十章 使绊子 回到家中,孙雨南坐在桌前,拿出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她要把韩家的情况摸清楚,找出他们可能使的绊子。 ”韩震民......“她在纸上写下这个名字,眉头紧锁。这个韩家的大哥,看似窝囊,但实际上却是个阴险狡诈的人。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阻挠她和韩震宇的婚事。 孙雨南又写下了韩德本和韩三妮的名字。这对夫妻虽然平时不怎么出头,但背地里却总是煽风点火。她得小心提防他们。 正当孙雨南沉浸在思考中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孙雨南警惕地问道。 ”是我,沈春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孙雨南起身开门,沈春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春兰姐,怎么了?“孙雨南让她进屋,关上门问道。 沈春兰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刚刚听说,韩震民去找了镇长。“ 孙雨南心中一紧:”他找镇长做什么?“ 沈春兰摇摇头:”具体不清楚,但肯定没安好心。你得小心点。“ 孙雨南点点头,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对策。 送走沈春兰后,孙雨南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了。但该怎么做呢? 就在这时,孙雨西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姐,我有个主意!“他神秘兮兮地说道。 孙雨南挑了挑眉:”什么主意?“ 孙雨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们可以去韩家偷听他们的谈话。这样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 孙雨南思考了一会儿,缓缓点头:”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要小心行事,别被发现了。“ 兄妹俩商量了一番,决定当晚就去韩家探听情况。 夜幕降临,孙雨南和孙雨西悄悄来到韩家附近。他们躲在墙角,仔细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老大,你真的去找镇长了?“韩德本的声音传来。 ”嗯,我跟镇长说了,那个孙雨南品行不端,不适合嫁到我们韩家。“韩震民得意洋洋地说道。 孙雨南听到这里,心中怒火中烧。她握紧拳头,强忍着冲进去理论的冲动。 ”那镇长怎么说?“韩三妮急切地问道。 韩震民笑了笑:”镇长说会考虑的。只要我们能找到证据,证明孙雨南有不良行为,就能阻止这门亲事。“ 孙雨南和孙雨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愤怒和担忧。 ”我们得想个办法。“孙雨西小声说道。 孙雨南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放心,我有主意了。“ 兄妹俩悄悄离开,回到家中。孙雨南立即开始制定计划。她知道,自己必须先发制人,否则就会陷入被动。 第二天一早,孙雨南就去了镇长家。她带着自己平日里做的点心,笑容可掬地敲开了镇长家的门。 ”镇长叔叔好。“孙雨南甜甜地打招呼。 镇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雨南啊,你怎么来了?“ 孙雨南将点心递上:”听说镇长叔叔最近工作辛苦,我特意做了些点心,希望您能尝尝。“ 镇长接过点心,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孙雨南趁机说道:”镇长叔叔,我听说有人在您面前说我的坏话。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镇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雨南啊,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但是......“ 孙雨南打断了他的话:”镇长叔叔,我知道韩震民来找过您。但是,您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吗?“ 镇长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也知道韩震民那个人不太靠谱。但是,既然他提出了质疑,我们也得调查清楚。” 孙雨南点点头:“我明白。那么,我能不能请镇长叔叔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 镇长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同意了。他给了孙雨南三天时间,让她证明自己的品行。 离开镇长家,孙雨南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她知道,这三天将是关键。她必须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孙雨南是个什么样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里,孙雨南忙得不可开交。她帮助村里的老人干农活,照顾生病的邻居,甚至还组织了一次村里的清洁活动。她的善举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赢得了众人的赞誉。 与此同时,孙雨西也没闲着。他暗中观察韩家人的动向,及时向姐姐汇报。 三天后,镇长召集村民开会。他当众宣布,经过调查,孙雨南品行端正,是个好姑娘。韩震民的指控完全是无中生有。 韩震民脸色铁青,想要反驳,却被众人的怒视吓得说不出话来。 孙雨南站在人群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知道,自己赢了这场战争。 夏日的暑气扑面而来,孙雨西骑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护着车后座上的烤鸡。蝉鸣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这辆自行车是韩震宇昨天刚送来的,崭新的车漆在阳光下泛着光。孙雨西骑得格外小心,生怕颠簸把烤鸡弄坏了。转过街角,一阵热浪扑面而来,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总算到家了。”推开院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闷热的气息。他轻手轻脚地把自行车停好,将烤鸡提进屋里。 客厅里,孙雨南正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听到开门声,她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这么快就回来了?” “姐,你快尝尝,这家的手艺真不错。”孙雨西把烤鸡放在桌上,香味顿时在屋里弥漫开来。 孙雨南闻着香味坐直了身子,伸手撕下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嗯,确实不错,皮脆肉嫩的。” “我给妈留了一根鸡腿。”孙雨西小心地把剩下的鸡腿用油纸包好,放在一旁。擦完手,他眼巴巴地看着姐姐,“姐,你还准备继续外出找工作不?带我一起呗?” 孙雨南伸了个懒腰,又重新躺回竹椅上,“不去了,反正迟早都要嫁人,我还找什么工作?在家吹风扇不香吗?”说着,她拿起蒲扇又开始摇晃起来。 自从高中毕业,孙雨南就一直在外面瞎逛,找工作运气不好,始终没遇到合适的单位。现在亲事定下来了,下乡的事也有了着落,整个人都显得懒散起来。 “那...能不能借我你那辆自行车溜达一圈?”孙雨西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姐姐。 “去吧,”孙雨南挥了挥手,“小心点,别中暑了。”说完,她就回房间去了。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孙雨西骑着车去接母亲沈巧云下班。远远地,他就看见母亲抱着个大包裹站在厂门口,眼眶红红的。 “妈。”孙雨西赶紧上前接过包裹。 第三十一章 定下 沈巧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默默地往家走去。回到家,她把包裹轻轻搁置,一言不发地进了厨房。 孙雨南探出头来,小声问弟弟:“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哥寄了棉花回来,他们生产队今年的庄稼。”孙雨西叹了口气。 每次收到孙雨东的信或者东西,沈巧云都会这样。离婚和搬家的事都已经写信告诉了孙雨东,但他不知道具体搬家时间,只能往厂里寄东西。 晚饭时,沈巧云虽然心情低落,但看到留给她的鸡腿还是很开心。吃完饭,她让孙雨南帮忙写信。 “写你要结婚的事,让他别担心。”沈巧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再告诉他,农村的姑娘可不能随便谈对象,找外地媳妇我不认。” 下乡六年了,很多知青都在当地成家立业。但沈巧云从小在农村长大,深知农村生活的艰辛,所以坚决不让孩子们在乡下找对象。 她仔细检查完信的内容,又从柜子里拿出钱和票。孙雨南认真地把数目写得清清楚楚,生怕东西丢了都不知道具体数额。 “这棉花给你做个新被子,当嫁妆。”沈巧云轻声说道。 孙雨南眼睛一亮,“就这些?” “你这孩子,”沈巧云立刻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人家那儿的彩礼可不是小数目,彩礼都要扣一半。我不但不扣你的,还给你准备点彩礼,你还嫌少?” “我可是给了你整整一千块,”孙雨南撇着嘴,“你还惦记我的彩礼?” “那一千是房钱,”沈巧云理直气壮地说,“房子你都住多久了。” 自从孙雨南定亲后,沈巧云对她的态度明显变了。以前看孙雨南花钱心疼得要命,现在却一点不管了。她还不忘叮嘱道:“等领了证,必须让小韩把工资全交出来,知道吗?” 第二天一早,沈巧云就开始张罗着给孙雨南做新被子。她小心翼翼地把棉花摊开,一层一层地铺好。 “妈,你就别忙活了,”孙雨南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现在天这么热,做被子多累啊。” “趁现在做好,等天凉了就能用了。”沈巧云头也不抬地说,“你说你,马上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孙雨西在一旁帮忙递针线,看着母亲和姐姐斗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新棉花上,映出一片雪白。 院子里,邻居家的孩子在追逐打闹,欢声笑语传进屋里。沈巧云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眼圈又红了。 “妈,”孙雨南轻声唤道,“你别想那么多了。” 沈巧云擦了擦眼角,继续低头忙活,“我没事,就是觉得你大哥一个人在乡下,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孙雨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大哥在那边挺好的,你别担心。” 沈巧云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你说你姐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大哥要是能回来就好了,也能看看妹妹出嫁。” 孙雨南听了这话,心里一酸,转身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她仰头望着天空,一片片白云慢悠悠地飘过。远处传来自行车铃声,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夏日的热浪一阵阵袭来。 到了订亲的日子,孙雨南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初春的风裹挟着几分寒意,吹得窗外的梧桐树枝轻轻摇晃。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路上,那里本该出现韩震宇家人的身影,可直到现在,依然空无一人。 “这都多少天了,连个人影都不见。”她轻声自语。 楼下传来邻居们的闲聊声,夹杂着几声不怀好意的议论。孙雨南抿了抿唇,装作没听见那些话。可那些字句还是不受控制地钻进耳朵:“听说韩家根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可不是么,那小子在部队,家里人都不待见”。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敢来我们这儿胡说八道!”沈巧云的怒吼声传来。 孙雨南心头一紧,赶忙跑下楼。楼梯口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她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就看见母亲正和一个陌生妇人扭打在一起。那妇人头发凌乱,脸上带着几分刻薄。 “我说错了吗?韩震宇那种人,能看上你女儿,肯定是你女儿有问题!”那妇人尖声叫道,眼神中满是恶意。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沈巧云一巴掌扇在那妇人脸上:“你敢污蔑我女儿!” 孙雨南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她知道,这些流言蜚语都是从韩家传出来的。那些话像刀子一样,一下下戳在她心上。 沈大福和沈大嫂闻声赶来,三下五除二就制住了那个还想挣扎的妇人。 “说!是不是韩三妮让你来的?”沈巧云揪住妇人的衣领,厉声质问。 那妇人被吓得直哆嗦:“是...是韩震宇他妈说的...说孙雨南肯定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怎么会看上他们家那个不孝子...” 沈家院子里一片喧嚣。十几个人围在院中,有的握着木棍,有的拿着铁锹,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冲出去。 沈姥爷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院中众人。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浮现出一丝凝重。“小的们都给我留在家里,别去添乱。” 这话一出,孙雨西等小辈顿时哀声一片。有人不甘心地跺着脚,有人悻悻地放下手中的棍棒,还有人小声嘀咕着“凭什么”。 唯独孙雨南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手里紧握着一根结实的木棍。她可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场合怎能缺席。况且,韩家那些人早就该教训教训了。 沈姥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皱。“小南,你也别去。他们毕竟是长辈,你这样......” “姥爷!”孙雨南打断他的话,眼珠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狡黠,“我不找韩三妮夫妻的麻烦,就揍韩震民一个。这总行吧?” 沈姥爷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那行吧。憋着气确实不是个事,活动活动也好。”说着,他又转头叮嘱沈大福,“记住先讲理。” “明白。”沈大福应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一行人悄悄出了沈家大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十几个人影拖着长长的影子,朝韩家的方向走去。路过的邻居见状纷纷躲进屋里,还有人偷偷拉上了窗帘。 到了韩家院子,沈巧云二话不说,一把拽出那个说媒的女人。“有什么说什么,当着大伙的面讲清楚!” 第三十二章 造谣 那女人被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韩、韩三妮说...说你女儿有问题,让我去说媒......” “放屁!”韩三妮脸色煞白,声音尖利,“我没说过这种话!你胡说八道!” “你个缩头乌龟!”说媒女人急了,指着韩三妮的鼻子骂道,“前天药厂外头那棵树下,你亲口说的,多少人看见了!这两天你还找刘大姐、陈大姐嘀咕,说的不就这些?” 人群中有人低声附和:“确实听到了。我那天正好路过......” 韩三妮见赖不掉,干脆往地上一坐,破罐子破摔:“我亲眼目睹了他们卿卿我我、难舍难分的样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伙儿都知道......” 话没说完,沈巧云已经冲上前去,对着韩三妮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啪!啪!”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什么时候的事?在哪看见的?说不出来我打死你!”沈巧云一边打一边骂,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韩三妮说不出个所以然,又挨了好几巴掌。她想反抗,却被几个帮忙的婶子死死按住。这些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中年妇女,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孙雨南站在一旁,不禁咋舌。她本想帮忙,但看这阵势,还真插不上手。 正在这时,她余光瞥见韩震民正想趁乱溜走。孙雨南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跑?”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拳正中韩震民胸口。这一拳她用了十成力,韩震民猝不及防,差点背过气去。 “听说你最近嘴很欠?”孙雨南又是一拳,“我这拳头和韩震宇比,谁的更痛?” “韩...韩震宇......”韩震民缩成一团,声音颤抖。 “是吗?”孙雨南冷笑一声,加重力道又是两拳,“现在呢?” “你的!你的最痛!”韩震民连连求饶。 “这就对了。”孙雨南满意地点头,“记住这感觉,下次再敢乱说话,我让你更痛。” 院子里一片混乱。有人在打架,有人在砸东西,还有人在大声叫骂。韩家的狗被吓得躲在角落里直哆嗦,连叫都不敢叫一声。 等街道办的人闻讯赶到时,韩家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院子里的花盆碎了一地,门窗也都歪歪斜斜的。 沈大福倒是干脆:“行,给你们面子,今天到此为止。不过要是韩三妮再敢胡说八道,我们还来。” 街道办的人象征性说了几句就走了。他们都清楚,但凡有韩家参与的纠纷,十有八九都是韩家理亏。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回去的路上,月光清冷,照在孙雨南脸上。她心情大好,虽然不能对付韩三妮,但好歹也出了一口恶气。 韩震民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屋内昏暗潮湿,破旧的家具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碎瓷片和木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这是孙雨南带人来闹事后留下的狼藉。 “都说了孙雨南不是好惹的,妈你非要去招惹她。”韩震民瞪着韩三妮,眼中满是怨恨,“这顿揍白捱了还得陪笑脸,回头韩震宇那个畜生肯定还得来找我算账。” 韩三妮蜷缩在墙角,像只受惊的老鼠。她低着头,嘴唇颤抖着:“是妈的错,妈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又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可那孙雨南也太不讲理了,不就是说了她几句闲话吗?至于带这么多人来砸东西打人?” 陈小梅站在另一个角落,默默看着这一幕。她的目光在满地狼藉间游移,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想到这里,陈小梅不禁冷笑。原来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韩家人,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不过是纸老虎。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韩德本突然冲着韩三妮吼道,脸涨得通红,“当初要是听我的,把这个讨债鬼卖给王婆子,哪还有今天这事!” 韩三妮缩了缩脖子,声音细如蚊蝇:“那王婆子不肯给钱啊...” “废物!”韩德本一脚踹在韩三妮身上。韩三妮吃痛,却只是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陈小梅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些年她在韩家受的气、受的罪,突然间都变得可笑起来。 “小梅,过来给我揉揉肩。”韩震民冲她招手,脸上露出讨好的笑,“那个孙雨南下手真狠。” 陈小梅走过去,故意用力一按。 “啊!”韩震民惨叫一声,“你轻点!” 陈小梅面无表情地继续按着。她的手上没轻没重,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窗外传来邻居的议论声。 “活该!谁让你们家欺负人家姑娘。” “就是,人家沈家人帮自家妹子出头,天经地义。” “你们家就等着吧,这事没完!” 韩三妮气得把门重重关上,可那些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锅砸了,床塌了,连灯泡都碎了。”韩三妮在屋里转来转去,“这事儿整得我头都大了。家具得重新买,墙也得修,没个千把块下不来。” “预支工资呗。”韩德本瘫在破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说。 “上个月的工资都还没补完,会计说不能再预支了。”韩震民愁眉苦脸地说,“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我的电风扇怎么办?”韩德本急得直跺脚,“这大热天的,没风扇我睡不着觉!” 陈小梅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越发清明。她想起自己在老家的几个兄弟,个个都是村里有名的能打会闹。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在这边受气... 以前她怕连累娘家人,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她想多了。韩家这几个软蛋,连个外人都治不了,还能把她娘家怎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陈小梅循声望去。只见韩三妮正拽着邻居家张大娘的袖子,声音尖利:“二十块钱,就借二十块钱,下个月工资发了就还你。” “没钱!”张大娘甩开她的手,砰地关上门。 韩三妮不死心,又去敲隔壁陈婶家的门。“陈婶,帮帮忙,就二十块...” “滚远点!”门内传来怒喝,“上次借的五块钱还没还呢!” 陈小梅看着婆婆吃了一个又一个闭门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冷笑。这都是韩三妮自找的,平日里借钱不还,借米少还,把院子里的人得罪得干干净净。 “废物!”韩德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碗筷叮当作响,“连二十块钱都借不到,你有什么用!” 韩三妮缩了缩脖子,默默拿起锤子修理床腿。木屑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头发上,她也顾不上拍。 “你能修理这块破木头吗,能修电器吗?”韩德本指着坏掉的电风扇和收音机,声音里带着讥讽,“这些你能修?” 韩三妮不吭声,拿着螺丝刀就往电风扇上招呼。叮叮当当一通乱响,等把电风扇拆得七零八落,她才讪讪道:“我笨,修不好。” 第三十三章 媳妇的反抗 “知道自己笨还动手!”韩德本抬手就打,“蠢货!” “哎哟,别打了,我的胳膊伤还没完全好呢。”韩三妮躲闪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那沈巧云下手可狠了,你看这青紫。” “沈大福打我就不狠?”韩德本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陈小梅靠在门框上,看着这对活宝般的公婆,眼珠子转了转。她娘家在乡下,来一趟要走两三个小时。要是想学孙雨南那样,一次把韩家打怕,她得好好计划。 不过看这情形,家里东西都坏成这样了,要是再等韩家置办好了再砸,那不是浪费钱吗? 院子里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打断了陈小梅的思绪。她走到窗前,看见几个小孩正围着一个泥人玩耍。那是韩三妮昨天花五毛钱给孙女买的,现在已经被摔得面目全非。 陈小梅心一横,干脆趁热打铁。 “妈,我来帮你修床。”她拿起锤子,装作不小心,一锤子砸在韩德本最宝贝的收音机上。 “啪”的一声脆响,收音机彻底报废,零件四处飞溅。 “你这个蠢货!”韩三妮尖叫起来,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早晚休了你这个扫把星!” 陈小梅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给韩家生了两个闺女,难不成你还想把我赶出去?你就不怕我爹娘来找你算账?” “呸!”韩三妮嗤笑,露出一口黄牙,“就你们那群乡下来的穷亲戚,还想骑在我头上?” 院子里的人听不下去了,纷纷探出头来。张大娘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擀面杖:“韩三妮,你这张嘴也太损了。小心人家真找上门来。” “她敢!”韩三妮挺直腰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有什么不敢的?就你家那个窝囊废男人?”陈婶也加入了对话,“上次被沈家打得满地找牙,现在还不是装没事人似的?” 陈小梅听着这话,心里豁然开朗。她嫁到城里这几年,一直觉得高攀了韩家,处处忍让。现在才看清楚,韩家就是只纸老虎,外强中干。 周日一早,韩家又热闹起来。 孙雨西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冲回家,车轮卷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姐,胡姐,韩家又打起来了!” 沈巧云立马扔下手里的针线活,“走,看热闹去!”她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兴致勃勃地跟上。 孙雨南骑车,沈巧云和孙雨西一前一后地挤上去。自行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歪歪扭扭地朝韩家驶去。 到了院子里,早有人搬来小板凳。孙雨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分给沈巧云和弟弟。 “你倒是会享受。”沈巧云一边嗑瓜子一边点评,瓜子皮随意地吐在地上,“韩三妮还挺能打的,就是男人太怂。” 熟人给她们搬来小板凳,“坐这儿看,位置好。这儿能看见韩家院子里的每个角落。” 孙雨南刚坐下,就和韩三妮对上了眼。她眨眨眼,“呸”地吐出瓜子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你这个贱人!”韩三妮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褶子都在颤动,她想要冲过来,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拽住。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岁月留下的痕迹愈发明显。 “老妖婆,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今天非把你这张脸挠烂不可!”陈母的怒吼声震得院墙都在颤抖。她的手指紧紧掐进掌心,指节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和人拼命。 孙雨南悠闲地继续嗑着瓜子,目光在院子里来回扫视。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将这场闹剧渲染得格外戏剧化。 沈巧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道,韩三妮年轻时候长得还不错,谁知道现在变成这副鬼样子。听说是被韩家折磨的,这些年操持家务,伺候公婆,供养小叔子,把自己都快累垮了。” 孙雨南忍不住笑出声,瓜子壳又是一抛,“韩家这套洗脑术还真厉害,把人耍得团团转,像头被骗进牛棚的苦力。” 院子里的混乱还在继续,陈小梅正揪着韩震民的衣领,拳头一下接一下地招呼。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韩震民被打得连连后退,却不敢还手,只能用手护着头脸。 “啪!”又是一声脆响,韩震民的脸上多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孙雨南看得津津有味,这个陈小梅,可比她想象中要狠辣得多。明明知道韩震民是韩三妮的软肋,还专挑这个地方下手。每打一下韩震民,韩三妮就心疼得直跺脚,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砰!”陈家人把韩家的花瓶摔得粉碎,瓷片四处飞溅。那是韩三妮最得意的收藏品,听说是韩震宇从省城带回来的。现在却碎得连修都修不好了。 “这个月内,韩家被砸两次,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沈巧云幸灾乐祸地说,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上次是你带头,这次是陈小梅,韩家这是要被折腾死了。” 孙雨南点点头:“陈家这是找到软柿子了。”她看着满地狼藉,心里暗自盘算着什么。 “可不是,要不是我们先探路,陈小梅哪敢这么嚣张?”沈巧云说着,又往地上啐了一口,“活该!谁让韩家那么欺负人。” 正说着,陈小梅送娘家人出门。她脸上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反而带着几分得意。 接着去到医务室里,韩震民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的伤痕已经开始发青。陈小梅坐在一旁,看着医生给他上药,眼神冷漠。 “别想请假,明天照常上班。”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你这个毒妇!”韩震民咬牙切齿,却不敢大声说话。 “我是为你好,”陈小梅冷笑,“你不是答应把工资都交给我吗?请假扣工资,对谁都不好。” 韩震民眼泪都要下来了:“你比韩震宇还狠!”他说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要不把工作让给我?”陈小梅眯起眼睛,语气突然温柔起来,“反正你也干不好。” 韩震民一听就急了:“想都别想!没工作,你肯定要跟我离婚!”他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那就乖乖上班,”陈小梅拍了拍他的脸,“下个月工资要是少一分,你就等着挨揍吧。” 韩震民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惹上了一个比韩震宇更可怕的魔鬼。 第三十四章 怕老婆 第二天一早,韩震民躺在床上,浑身酸痛难耐。昨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动一下都牵扯得全身发麻。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望着天花板发呆,思绪不由得飘回昨天那场闹剧。 孙家人浩浩荡荡地来闹,说什么他这个女婿不孝顺,连岳父母住院都不管。可他哪里有钱?一个月工资还不够养家糊口,更别说拿出一大笔钱给岳父母治病了。 “震民,妈今天帮你请假了,你好好休息。”韩三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中满是心疼。房门被轻轻推开,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走了进来。 韩震民心里一暖,正准备继续赖床,就听到韩三妮又道:“小梅,把早饭端进去,记得把鸡蛋剥好了。” “这鸡蛋是我爸妈给孩子补身体的!”陈小梅的声音陡然提高,尖锐得刺耳。 韩震民听到妻子语气不善,心里一个激灵,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动作太急,牵动了腰上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个媳妇,一点都不懂得关心自己的男人!”韩三妮气得直跺脚,手里的红糖水都晃出来几滴,“震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这么苛刻!” 陈小梅冷笑一声,直接一脚踹开房门。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端着一碗稀粥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起来上班!” 韩震民看着妻子阴沉的脸色,立刻讨好地说:“我这就起来,马上就去上班。”说着就要掀开被子。 “你还是人吗?”韩三妮气得浑身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震民伤得这么重,你还指使他去工作?昨天被你娘家人打成那样,今天就要去上班?” “你不也要去上班?”陈小梅反唇相讥,眼神冷得像刀子,“他不上班谁给我钱?” 韩三妮理直气壮道:“我是他妈,我去上班养他天经地义!你是他媳妇,就该心疼他!” “他是孩子他爸,养家糊口也是天经地义!”陈小梅把粥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 看着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的样子,韩震民只觉得头大如斗。自从昨天陈家人来闹过一场,陈小梅的胆子明显大了许多,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狠劲。 “妈,别说了,我这就去上班。”韩震民赶紧打圆场,强忍着疼痛坐起身来。 看着儿子忍痛起身,韩三妮心疼得直掉眼泪:“我的儿啊,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她手忙脚乱地去扶儿子,“要不你再躺会儿?” “少在这装慈母!”陈小梅冷冷地说,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要是真心疼儿子,你就别让他结婚生子。现在孩子都有了,养家是他的责任!” 韩震民不敢吭声,低着头穿衣服。衬衫上还沾着昨天的血迹,他默默地换上备用的那件。他知道陈小梅说得对,可看着老母亲伤心的样子,心里又十分不是滋味。 “震民,你真要去上班啊?”韩三妮拉着儿子的袖子,声音哽咽,“要不我去找你们领导说说?” “不用了,妈。”韩震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真的。” 陈小梅在一旁冷眼旁观,突然说道:“妈,你要是真为震民好,就把你的工资给我们。这样他就不用这么拼命了。” “你!”韩三妮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的工资要养你公公,还要给你们补贴家用,哪还有多余的?” “那不就得了?”陈小梅讥讽地说,“既然你也没钱,就别在这说风凉话。” 另一边,孙雨南正悠哉游哉地躺在床上吹风扇。自从摆脱了下乡的危机,她就成了彻头彻尾的闲人。房间里闷热潮湿,风扇呼呼地转着,却只能带来一阵阵热风。 “小南,出来做饭了!”沈巧云在外面喊道,声音里带着些许不耐烦。 孙雨南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装作没听见。但没过多久,沈巧云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你是听不见还是装听不见?”沈巧云双手叉腰,“整天就知道躺着,你是打算当大小姐吗?” 孙雨南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拖着脚步去了厨房。她随便煮了点白菜,连调味都懒得调,就端上了桌。 “难吃死了!”沈巧云嫌弃地说,但还是把碗里的菜扒拉得干干净净,“你这手艺,以后谁敢娶你?” 正当孙雨南准备继续回房间躺尸时,大舅妈突然兴冲冲地跑来。她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有个好机会!”大舅妈神秘兮兮地说,压低了声音,“我二婶家的女儿要卖工作,人民饭店的岗位,才要六百块!这可是个好差事啊!” 沈巧云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这工作必须买!”她二话不说,转身回房间拿钱。 孙雨南一脸茫然:“我压根不用再跟着下乡了,还买什么工作?”她挠了挠头,“而且我又不会做饭。” “你那大哥还在农村那边呢!”沈巧云瞪了她一眼,语气严厉,“先把这个工作位给我留着,等你大哥回来也好安排。再说了,做饭这种事情,学学不就会了?” 孙雨南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跟着去看工作。她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是真进了人民饭店,那以后可有的忙了。 走到半路,她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工作啊?具体做什么的?” “人民饭店后厨帮工。”大舅妈说,“虽然是最底层的活,但好歹是个铁饭碗。而且进去了以后还能慢慢往上爬。” 孙雨南:“......” 看来以后真得好好学做菜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怀念起之前那种无所事事的日子。 孙雨南把自行车停在人民饭店后门的墙边。初秋的晨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心头那份忐忑。 昨天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还记得沈巧云拉着她去见那位二婶时的情形。院子里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二婶坐在石凳上,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打量着她。 “这就是小南啊?”二婶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看着倒是机灵。” 孙雨南局促地站在一旁,她听着沈巧云和二婶谈话,始终不敢插嘴。 “这样吧,今晚先付一百块钱定金。”沈巧云说得干脆,语气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明天让小南去跟青青交接工作,剩下的五百块钱一并给你们。” 二婶放下手中的花生,慢悠悠地擦了擦手:“成,那就这么定了。让小南明早到西区人民饭店后门等着就行。” 第三十五章 买工作 一切谈妥后,孙雨南的心反而更加忐忑。这年头,找工作全靠运气。前几天钱大江废品站的工作要价五百,这回人民饭店的工作要六百,倒也合情理。可她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东奔西跑,跟人打听了那么多工作机会,却一个都没捞着,现在突然就有了着落,反倒让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沈巧云跟大舅妈走在前面,压低声音说着话。 “这陈青青不就是怀孕了吗?”沈巧云问,“随便找个人带班不就搞定了,怎么非要卖工作?” 大舅妈瞥了眼后面的孙雨南,声音压得更低:“这里头有门道。陈青青前两年流过一胎,这胎保得紧。再说她小叔子明年初中毕业要下乡......” “哦......”沈巧云露出了然的神色。 大舅妈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可不是嘛,人家婆家想要她的工作,又不给好处,她能乐意才怪。” 孙雨南听着她们说八卦,心思却早已飘远。她想着明天就要去饭店当帮厨,连最基本的切菜都没练过,这可怎么办? 回到家,她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厨房,从杂乱的柜子里摸出几个土豆,打算好好磨练一下厨艺。刀很钝,切起来格外费劲,土豆丝大小不一,歪歪扭扭地堆在盆里。 “你这是要干什么?”沈巧云进来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这么多土豆丝,够吃几顿的?赶紧给我收起那把刀!” 孙雨南手上的动作没停:“你倒是光顾着说闲话,也不想想我明天怎么办。这工作可是你给我找的,要是我连菜都切不好......” “有什么好担心的。”沈巧云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态度好点,领导自然会给你安排别的活。” 孙雨南翻了个白眼,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土豆。 沈巧云忽然正色道:“咱们得说清楚。我他妈花六百块买来的工作,将来你大哥回城或者你小弟需要工作,你得把这个名额让出来。” 刀停在了半空中,孙雨南抿了抿唇:“知道了。” 谁知沈巧云又道:“还有,既然这份工作是咱家的活儿,你每个月工资也得上交。” “什么?”孙雨南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我干活挣的钱全给你?我去,这也太黑了!” “留点零花钱给你花。”沈巧云理直气壮,“你梅香姐不也是这样。” “不行,最少一半!”孙雨南把刀往案板上一放。 “一半?你怎么这么黑心!”沈巧云瞪大了眼睛。 “梅香姐吃穿都有家里管,我呢?”孙雨南反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巧云,“我自己买衣服,还得管着你蹭我的新衣服穿。” 沈巧云被说中心事,老脸一红:“行行行,一半就一半!你这孩子,翅膀硬了不得了啊......” 孙雨南懒得理她,继续专心致志地切着土豆。直到深夜,她的手指都酸痛不已,但总算能切出大小均匀的土豆丝了。 现在站在饭店后门,陈青青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正焦急地张望。看到孙雨南的身影,她立刻挥手示意:“这边!”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我都等你半天了。” “对不起,路不太熟。”孙雨南歉意地笑了笑,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陈青青隆起的腹部。 “别愣着了,”陈青青拉着她往里走,“先把车停到后院去,我带你认认人。”她压低声音,“记住了,这儿规矩多,得把人际关系处理好。” 孙雨南默默点头。虽说是托了陈青青的关系才能进来,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懂的。她小心翼翼地推着车子穿过狭窄的过道,心里暗暗记下每一个转角。 “咱们这儿一共四个人。”陈青青一边走一边介绍,“店长赵有财是个甩手掌柜,说话不算数。真正做主的是吴大壮。” “吴大壮?”孙雨南眨了眨眼。 “就是咱们的大厨,”陈青青神秘兮兮地说,“他家祖上可是御厨出身。这店原本就是他开的,后来公私合营才成了人民饭店。” 孙雨南眼睛一亮:“那他手艺一定很好。” “那当然,”陈青青笑着摸了摸肚子,“他炖的汤,就这销量不得了。你看我这肚子,就是吃他的汤补出来的。” 走进后厨,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各种调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孙雨南深吸一口气,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新人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孙雨南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正站在灶台前。吴大壮确实如其名,圆脸圆脑袋,光秃秃的脑门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活像一颗巨大的卤蛋。但他的眼睛却格外有神,正上下打量着孙雨南。 “吴叔,这是我大侄女孙雨南,”陈青青赶紧介绍,“就是要来接我班的那个。” “吴爷爷好。”孙雨南连忙问好。 “叫什么爷爷,”吴大壮摆摆手,“叫叔就行。”他的目光在孙雨南身上转了一圈,“长得有福气,我看行。不过得先试试手艺。” 赵店长那边走个过场就算完事。回到后厨,孙雨南拿起菜刀准备切菜。 “你先去扒蒜吧,这个我来。”一个清秀的小伙子接过她手里的刀。这就是吴勇了,陈青青说他最勤快。 “我能行的。”孙雨南客气地说。 “让他切吧,”一旁的白凤仙插嘴道,“瞧瞧人家那刀法,绝了!,你看他那认真劲儿。” 孙雨南也不强求,抱着一盆蒜坐到角落。厨房里蒸汽弥漫,各种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低着头专心剥蒜,却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 “小南,你今年多大了?”白凤仙一边切菜一边问。 “白大姐,专心点,怕你切到手。”孙雨南没有抬头。 白凤仙撇撇嘴:“切个番茄还用那么认真?两三刀的事。”她手起刀落,番茄瞬间被切成厚薄不均的片。 “叶大姐,连番茄蒂都没摘,师父待会又要说了。”吴勇在一旁提醒。 “说就说呗,又不少块肉。”白凤仙满不在乎,“再说了,这么多年,谁还没挨过骂?” 这时吴大壮过来查看,看到孙雨南剥的蒜,满意地点点头:“不用问就知道是新来的干的,够干净。” “就是太慢。”白凤仙嘟囔着。 “慢点怎么了?”吴大壮瞪了她一眼,“你那个速度,能把客人毒死。” 白凤仙不以为然,突然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吴师傅,你又卤东西了?分我点卤汤呗。” “想得美。” “这天气放不住,我就要两碗,有什么问题吗??”白凤仙咽了咽口水,“今天卤的是猪肉吧?要票不?” 吴大壮无奈地摇头:“今天不要票,等会儿给你分点。” “我也要!”孙雨南立刻举手。 吴大壮看着她,叹了口气:“又来了个馋猫。” 一旁的陈青青笑着说:“张叔,你就别装了,每次卤肉都会多准备一些。” “就你们知道我。”吴大壮转身回到灶台前,“待会儿都有份,现在都给我认真干活。” 吴大壮皱眉:“最近预订的太多了,人手不够。” “我可以多帮忙。”孙雨南赶紧说。 吴大壮看了她一眼:“那你兼一下服务员。” 孙雨南点点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第三十六章 后厨帮工 每天从早上十一点到晚上七点半,这段时间对孙雨南来说简直是煎熬。她百无聊赖地擦着桌子,目光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 “服务员,点菜!”一个急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店里的宁静。 孙雨南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四十五分。她继续低头擦着桌子,仿佛没听见似的。 “喂,你听不见吗?”那人的声音更大了,脚步声逐渐逼近。 她慢悠悠地直起腰,目光淡漠地扫过对方,语气平静地说:“还没到营业时间,请等到十一点。” “什么叫没到营业时间?我看你们不是都在店里了吗?”那人穿着一身西装,面色不悦地指着墙上的时钟。 正当孙雨南准备开口时,白凤仙从后厨探出头来,双手叉腰瞪着那个客人:“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十一点开始营业!这么早来催什么催?要是不愿意等,外面有的是饭店!” 那人被白凤仙的气势震住了,悻悻地转身离开。 孙雨南嘴角微扬,这就是她喜欢和白凤仙搭班的原因。这姐们儿够爽快,从不拐弯抹角。 “雨南,别擦了,”白凤仙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帮我准备点配菜,一会儿该忙起来了。” 孙雨南点点头,放下抹布往后厨走去。厨房里,吴大壮正在调制卤水,浓郁的香气充满了整个空间。 “张师傅,今天的卤水味道不错啊。”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赞叹道。 吴大壮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是,我这配方可是祖传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到了晚上七点。孙雨南看着最后一桌客人结完账离开,长舒一口气。 “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白凤仙对着想进店的客人直接把门一关,果断地挂上“休息”的牌子。 孙雨南觉得这样挺好,反正她也不在乎多赚那几个钱。现在最重要的是,到了她最期待的时刻——分肉时间。 “走吧,后院集合!”吴大壮一边擦手一边喊道。 吴大壮的后院是个宝藏之地。各种坛坛罐罐整齐排列,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酱菜的香气、卤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韵味。 “这边是泡菜,那边是豆瓣酱...”吴勇像个导游似的介绍着,“这个坛子里是张师傅特制的辣椒酱,那个罐子里是...” 孙雨南的注意力却全在那口冒着香气的大锅上。热气腾腾的卤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张师傅,我要一斤肉,再来几个鸡爪。”她迫不及待地伸出饭盒。 吴大壮笑呵呵地给她舀着卤肉:“猪耳朵就别惦记了,那是我下酒的。” 孙雨南咬了一口鸡爪,浓郁的香味在口中炸开。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这味道,简直绝了。 “张师傅...”她犹豫了一下,“能给我配点卤料吗?我想自己在家卤点东西。” 吴大壮眼睛一亮:“要卤多少?” “五斤牛腱子,四根猪蹄。” “哟,这么大手笔?”吴大壮笑眯眯地说,“给我送半斤牛腱子,卤料就白送你。” 孙雨南痛快地答应了。她已经受够了空间里来的千篇一律的菜品,是时候换个花样了。 看着吴大壮从柜子里取出各种香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花椒、八角、桂皮、香叶...每一样都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记住了,”吴大壮一边配料一边叮嘱,“卤之前要先把肉焯水,去腥去血水。卤的时候火候要掌握好,太急了肉质发柴,太慢了又不入味。” 孙雨南认真地点头,把这些要领记在心里。 “还有啊,”吴大壮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我特制的料包,保证你卤出来的味道不比我差。” 孙雨南接过纸包,轻轻掂了掂,心里暖暖的。这就是她喜欢这个小店的原因,每个人都那么真诚,那么热情。 走出后院的时候,孙雨南的饭盒里装满了卤肉和卤水,怀里还揣着吴大壮给的神秘配料。。孙雨南骑着自行车,轻快地穿梭在熟悉的街巷之间。晚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却驱散不了她心中的喜悦。 饭店的打烊时间比工厂的下班铃声晚了大半截,她远远就看见沈巧云正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跟邻居大妈有说有笑。院子里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将她们笼罩在一片温馨的氛围中。 “小南回来啦!”沈巧云眼尖地瞥见了她的身影,立马扔下聊天的话头,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脸上写满了关切,“今天上班怎么样?那些同事好相处不?” 孙雨南想到包里那盒香喷喷的卤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将自行车支好,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这工作真是太适合我了。”轻松又不累,还能吃到大厨做的美食,比起工厂的行政岗简直不要太完美。 “那是,我给你找的工作能差吗?”沈巧云得意洋洋地晃着蒲扇,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孙雨南暗自好笑,推着车子就往厨房走。夏日的傍晚,厨房里还残留着午后的热气,墙角的蟋蟀正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姐!”孙雨西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的包,像只嗅到食物的小狗,“你今天又带好吃的回来了?” 一进厨房,孙雨南就打开饭盒。浓郁的卤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连沈巧云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油亮的卤肉切成薄片,每一片都透着诱人的光泽,配上几根青翠的香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是跟饭店大厨换的。”孙雨南笑着说,将饭盒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想吃就吃吧,反正带回来就是为了吃的。” 孙雨西立刻自告奋勇要切肉,手起刀落间,香气更浓了。他一边切一边畅想:“要是能配上热腾腾的白米饭就好了。”刀尖在案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别做梦了。”沈巧云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家里的米缸眼看就要见底了,再不囤点粮食就要揭不开锅了。”她从橱柜里翻出两个杂面饼,“我特意给小南留了一份的饭菜,咱们分着吃吧。” 虽然孙雨南在饭店已经吃过晚饭,但看着香喷喷的卤肉,还是忍不住跟着一起吃起来。杂面饼虽然粗糙,但配上卤肉,竟也别有一番滋味。 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卤肉消灭干净。孙雨西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 “你这孩子,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孙雨南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手指穿过他略显凌乱的头发。 她转身从包里又掏出一块新鲜的牛腱子,肉质紧实,纹理清晰:“来,小弟,帮我把煤炉子生起来,咱们自己也卤个肉。” 第三十七章 卤味 “好嘞!”孙雨西麻利地忙活起来,往炉子里添煤,调整火候。煤炉的火光映在他稚嫩的脸上,显得格外认真。 沈巧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嘀咕:“整天使唤你弟弟。”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却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他乐意着呢。”孙雨南挑眉一笑,手上的动作不停。她知道沈巧云有点重男轻女,但她也懒得计较这些。况且沈巧云对她还算不错,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就已经很好了。 按照吴大壮教的方法,孙雨南小心翼翼地调配着配料。八角、桂皮、花椒、香叶一样样放入锅中,很快,一股诱人的香气就从锅里飘了出来。她时不时用勺子搅动,确保每一面都入味均匀。 “我跟你们说,我这可是名师指点。”孙雨南骄傲地宣布,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芒。 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连院子里的邻居都忍不住探头张望。沈巧云见状,赶紧关上了门,生怕香气飘得太远引来闲话。 第二天早上,尝到美味的沈巧云连连称赞。孙雨南趁机打趣道:“我就说我有天赋,都怪您耽误我了。” 沈巧云假装没听见,专心对付碗里的肉。等吃完了,她才说:“以后小西中午去姥姥家吃,我在厂里食堂凑合。你在饭店吃,这样省事。” 孙雨南和孙雨西都没意见。但谁也没想到,失去了姐姐的管束,孙雨西很快就闯了祸。 那是个闷热的下午,派出所里的风扇呼呼转动,却驱散不了屋内的紧张气氛。 “偷东西是违法行为!”公安严厉的声音在派出所里回响,他的目光在几个孩子脸上扫过,“这次算你们运气好,失主愿意和解。要是下次再犯,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孙雨西和其他几个孩子低着头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是被拉伸的罪恶感。暑假无聊,他们在一个破棚子里“捡”了些废旧钢材去卖,结果被失主发现报了警。 孙雨西心里懊悔极了,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他跟着姐姐什么好处没享过,根本不缺那点雪糕钱。可就是为了跟小伙伴们打成一片,才干出这种蠢事。 派出所的墙上贴着各种宣传标语,字字都像是在谴责他们的行为。窗外蝉鸣阵阵,仿佛也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沈巧云赶到派出所时,脸色铁青。她一言不发地签完字,拽着孙雨西就往外走。孙雨西踉踉跄跄地跟着,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沈巧云的脚步又急又快,孙雨西几乎要跑着才能跟上。街道两旁的树影斑驳,将他们的身影切割成碎片。 “你姐姐知道了会多失望?”沈巧云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她在饭店干得好好的,要是因为你这事传出去,让人知道她弟弟是个小偷,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家,沈巧云拿着扫帚追着孙雨西满院子跑,那场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母亲的怒吼声在院子里回荡,“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孙雨西灵活地躲闪着,嘴里还不服气地嘟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是大事?”沈巧云气得手都在发抖,“要不是看在你还是学生的份上,这会儿你已经在局子里蹲着了!” 孙雨南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又想气又想笑。这孩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 “那些钢材明明都生锈了,放在那儿也是浪费......”孙雨西还在狡辩。 “住口!”沈巧云手里的扫帚重重地砸在地上,“那是国家的财产!你知不知道偷卖国家财产是犯法的?” 孙雨南记得,当时在派出所里,公安同志的脸色有多难看。“你们这些孩子,真是太大胆了!那么多钢材,就算生锈了也是国家的财产,你们居然敢偷偷卖掉!” 孙雨西低着头,倔强地抿着嘴,一言不发。那副模样,跟小时候的自己还真有几分相似。 “姐......”回家的路上,孙雨西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你说我们家是不是被诅咒了?东哥下乡了,你嫁人了,就剩我一个人陪着妈......” 孙雨南没忍住,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少在这胡说八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 想到这里,孙雨南从挎包里摸出那几张卷子。这是她特意去商城买的“法宝”,就是要让这个小混世魔王老实一阵子。 “一天两张,写不完别想玩!”早上临走前,她板着脸下了死命令,“我晚上回来要检查的。” 孙雨西瘪着嘴,一脸不情愿:“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怎么了?”孙雨南挑眉看他。 “你以前最疼我了,现在......”孙雨西眼珠子转了转,“现在成了老妈的帮凶!” “你呀......”孙雨南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头发,“正是因为疼你,才要管着你。” 自行车驶进饭店后门,浓郁的麦芽香气扑面而来。孙雨南深吸一口气,这熟悉的味道总能让她心情变好。 “来得正是时候!”吴大壮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快来尝尝新熬的糖!” 孙雨南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就见吴大壮正在大锅前忙活。琥珀色的糖浆在锅里翻滚,香甜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给,趁热尝尝。”吴大壮递过来一根裹着糖的小木棍,眼睛笑得像月牙。 孙雨南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在口中化开。“太好吃了!”她眼睛一亮,“我弟要是把作业写完,晚上我得给他带点回去。” “你这个姐姐当得可真称职。”吴大壮笑着说,一边往锅里加水,“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工作还要顶多久?” 提起这个,孙雨南有些发愁:“至少还得半个月吧,等我哥从农场回来再说。” “那正好,我教你几个拿手菜。”吴大壮神秘兮兮地说,“等你哥回来,你也能露一手。” “真的?”孙雨南眼睛一亮,“那你可得好好教我!” “放心,保证教会你。”吴大壮拍着胸脯保证,“不过现在嘛......”他指了指墙上的钟,“该干活了。” 孙雨南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上班时间,赶紧系上围裙,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第三十八章 救人 饭店里很快就热闹起来。“小孙,这边要两份炒面!”“好嘞,马上来!”孙雨南麻利地穿梭在厨房和餐厅之间。 忙碌的间隙,她看到窗外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经过。不知道孙雨西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真的在写作业?那孩子从小就机灵,就是太爱玩了,总想着投机取巧。 “小孙!”吴大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来,我教你炒这个蜜汁排骨。” 孙雨南连忙跑过去,认真地看着吴大壮的每一个动作。油温要多少,糖醋汁的比例是多少,什么时候该翻炒,她都仔细记在心里。 “诀窍就在这最后一步,”吴大壮说着,往锅里倒入调好的汁料,“火候要掌握好,太久了肉就不嫩了。” 孙雨南点点头,心想这道菜一定要学会。东哥最爱吃糖醋口味的菜,等他回来,一定要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午后的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洒进来,孙雨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她并不觉得累。每天能学到新东西,看到客人满意的笑容,就觉得很值得。 “小孙,”吴大壮突然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教你这些吗?” 孙雨南愣了一下,摇摇头。 “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心的姑娘。”吴大壮一边收拾灶台一边说,“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家人,你都很用心。这样的人,值得教。” 孙雨南心里一暖,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她赶紧跑出去,就看见一个老人倒在饭店门口。孙雨南二话不说,和其他人一起把老人扶进店里,又赶紧倒了杯温水。 “大爷,您感觉怎么样?”她关切地问。 老人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就是有点中暑......” 这一忙活,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等老人的家人来接他走后,孙雨南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 “来,趁热吃。”吴大壮不知什么时候给她煮了碗面,还特意放了个荷包蛋。 孙雨南感动得差点掉眼泪:“吴叔,你对我太好了......” “得了吧,”吴大壮笑骂道,“你要是真感动,就好好学,以后有出息了可别忘了我。” “那是当然!”孙雨南使劲点头,“等我学会了,一定请吴叔吃饭!” 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等孙雨南收拾完准备下班时,天已经擦黑了。 “等等!”吴大壮叫住她,递过来一个纸包,“给,这是今天新做的糖,带回去给你弟弟尝尝。” 孙雨南接过来,心里暖暖的。这份工作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份薪水,更多的是人情温暖。 骑车回家的路上,她想着孙雨西会不会真的完成了作业。如果完成了,就把糖给他吃;如果没完成......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就只能看着姐姐吃了。 刚踏进院子,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小表弟房间里溜出来,动作轻巧却带着几分慌乱。那模样,活像只偷了腊肉的黄鼠狼。 “雨西!”孙雨南喊道。 孙雨西浑身一颤,转身看见是姐姐,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姐,你回来啦!”说着,他想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却暴露出明显的跛脚姿态。 阳光下,孙雨南清晰地看见弟弟膝盖处的裤子有些脏污,隐约还能看见些许暗红色的痕迹。她心里一沉,这孩子,怕是又惹事了。 “作业搞定了吗?”她故作平静地问道。 “写完了写完了!”孙雨西眼睛骤然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溜烟跑进屋里。没一会儿,他就抱着作业本跑了出来,“姐,你检查检查?” 接过卷子的瞬间,孙雨南就忍不住扬起眉毛。两张卷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明显能分辨出五六种不同的笔迹。有的字迹潦草,有的工整,有的甚至还带着明显的女生特征。 “说吧,找谁写的?”她将卷子翻了个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孙雨西搓着手,目光游移:“就...就几个兄弟帮忙。” “帮忙也就算了,你倒是找个厉害点的来啊。”孙雨南指着其中一道数学题,“这题,连最基础的公式都用错了。” 自从上了外头的中学,孙雨西就越发野了。现在的老师们都不敢管学生,前两年闹得凶,谁要是管得严了,第二天就能在墙上看见自己的大字报。一想到这,孙雨南心里就泛起一阵酸涩。 孙雨西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但那时不时偷瞄姐姐的眼神,分明在打量她的反应。这副样子,孙雨南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认错认得很诚恳,改正是不可能改正的。 她忍不住上前,轻轻踹了孙雨西一脚。 “啊!”出乎意料的,孙雨西发出一声惨叫,直接单膝跪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又强忍着站起来。 孙雨南眯起眼睛,语气沉了下来:“今天跟谁打架了?” “就...就隔壁街那几个寸头。”孙雨西咬着牙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他们告密,说我们偷废钢的事。” “打赢了没?” “没...他们人多。”孙雨西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孙雨南扶额,“你们这是故意找麻烦,还打输了?丢不丢人?” “明天我们多叫些人去,必须得把场子给我找回来!”孙雨西突然握拳,眼中燃起斗志。 孙雨南看着弟弟这副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罐麦芽糖,扔给孙雨西:“行了,明天打架小心点。打完这一架就算了,别没完没了。” “谢谢姐!”孙雨西接住糖罐,眉开眼笑,“我明天给你削木棍,保证削得干干净净的!” 就在这时,沈巧云进了院子。她看见这一幕,撇撇嘴:“小马屁精。”随后转向孙雨南,“小南,明天你上班吗?” “明天要上,后天休息。怎么了?” “表姨最近给桃花牵线搭桥,想给她介绍个男朋友,想去你们饭店吃饭,你能不能多上些菜?”沈巧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行啊。”孙雨南点头答应。她知道,这顿饭不仅关系到表妹的终身大事,更是一场家族面子的较量。 第二天一早,孙雨南就拎着两斤新鲜的鸡翅去找吴大壮。推开后厨的门,浓郁的油烟味扑面而来,吴大壮正在灶台前忙活。 “哟,小南来了!”吴大壮一见她进来,眼睛就亮了,“还是你有门路!这鸡翅看着就新鲜。今天咱俩单独吃。” 两人一个出食材一个出手艺,配合默契。没多久,香喷喷的酱香鸭翅就出锅了。金黄的鸡翅表皮裹着晶莹的糖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明天我还预订了河虾,”孙雨南一边品尝着鸡翅,一边说道,“咱们做椒盐虾仁怎么样?” “待会儿我给你做点蒸蛋。”吴大壮笑眯眯地说,眼角的褶子都堆了起来,“你还想吃什么?” “干煸四季豆?” “没问题!” 日子就这样过得舒坦。 这天孙雨南晚上回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在风中摇晃。 “姥姥!我妈呢?”她喊道。 姥姥从里屋慢慢走出来,“可能去市场了。”说着,她顿了顿,“对了,韩震宇给你写信了,在我屋里桌上放着。” 第三十九章 闯祸 孙雨南坐在房间里,手里拿着刚拆开的信封,眼睛一遍遍扫过信纸上的字迹。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边缘,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远方那个人的温度。 韩震宇的来信让她心头一暖。信中的字迹有些潦草,却透着一股坚定。 “你好,甚念。我接到了你发来的照片......” 她之前寄过去的几封信,因为边境的缘故,韩震宇并不能及时收到。这封回信说的还是上上封的事。她的目光在字里行间徘徊,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信里提到边境有些小摩擦,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韩震宇他们还是被调过去驻守。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丝无奈,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原驻地,他没说具体时间。不过有个好消息——他请了婚假,过段时间要回来。 这个消息让孙雨南的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她倒不是想看对方那引以为傲的八块腹肌,而是迫切地想把婚事定下来。订婚还不够,她想结婚。只有结了婚,她才能彻底摆脱下乡的风险。 回忆涌上心头,那些在乡下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清晨的露水打湿裤腿,烈日下汗水浸透衣衫,深夜里蚊虫的嗡鸣声不绝于耳。她还记得第一次撵猪时的狼狈,记得割麦子时被茬子划破的手。 那些曾经在书本上看起来美好的田园生活,在现实中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繁重的体力劳动像一把重锤,日复一日地砸在身上。与亲人分离的思念,像细密的针,时时刻刻扎在心上。更要命的是那看不到尽头的未来,像一团浓雾,让人看不清方向。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正沉浸在思绪中,门被推开了,沈巧云拎着菜篮子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市场归来的疲惫,但看到女儿时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孙雨南立刻迎了上去:“妈,大哥有来信吗?”她接过菜篮子,又补充道:“对了,韩震宇说他过段时间要回来结婚。” 她把菜篮子放在桌上,开始帮母亲整理买来的菜,一边说:“如果他那边条件不错,我就跟他去部队。到时候我这工作可就空出来了。” 这话她不是随便说说的。她早就打听清楚了,韩震宇那边的住房条件不错,不管是新建的三居室还是老式独院,都比她现在挤的单间强多了。想到自己为了这间单人宿舍费尽周折,如果能轻轻松松住上更好的房子,她求之不得。 “邮递员说你哥的信还没到。”沈巧云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孙雨南正要安慰母亲,突然注意到孙雨西额头上的包。那红肿的痕迹在他白净的额头上格外显眼。 “你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责备,“打架了?” 孙雨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没事,就是个小包。” “又输了?” “输是输了,”孙雨西却笑嘻嘻的,露出一口白牙,“但那小子被他妈打得哭爹喊娘,我这不亏。” 孙雨南无语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你还告状?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她说这话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这个调皮的弟弟,总是能让她又气又笑。 “管他呢,能出气就行。”孙雨西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沈巧云放下手中的活,看着孙雨西,脸色严肃起来:“以前有你姐看着,你还规矩些。这才几天,就闹出这么多事。明天开始,你去你姐那写作业。” 孙雨南耸耸肩:“我没意见。”她知道,这是母亲的一石二鸟之计。既能管住孙雨西,又能让她不那么孤单。 第二天一大早,孙雨西就坐上了孙雨南的自行车后座,手里抱着作业本。清晨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街道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走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孙雨南突然停了车:“你在这等着。” 不一会儿,她提着一个小桶出来了。桶里有水花晃动的声音,孙雨西探头一看,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河虾!还有鱼!”他兴奋地喊道,声音里满是期待。 “嗯,中午加个菜。”孙雨南把桶系在车把上,“坐稳了。” “妈给你多少粮票啊?”孙雨西一边扶着姐姐的腰,一边问道。 “三两粮票,两毛钱,剩下的我请客。”自从沈巧云帮她买了工作,家里钱就紧巴巴的,连个搪瓷缸都舍不得换新的。但看到弟弟期待的眼神,她觉得这钱花得值。 到了饭店,孙雨西立马撸起袖子帮忙。他先是麻利地切菜,动作虽然不够标准,但很认真。然后又拿起扫把扫地,还主动擦起了桌子。 吴大壮靠在门边剥花生,看得直乐:“这真是你弟啊?也太能干了。”他的笑声爽朗,在清晨的饭店里回荡。 孙雨南看着忙碌的弟弟,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虽然调皮捣蛋,但到底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想起母亲疲惫的脸庞,想起远在乡下的大哥,又想起即将回来的韩震宇。 后院里堆着刚送来的新鲜食材,吴大壮正在分拣。 “大壮叔,您歇着,这虾我来处理。”孙雨西搓了搓手,语气殷勤。 吴大壮眼睛一亮,立刻让出位置,“好嘞,那你来。”他站在一旁指导着孙雨西处理食材,目光时不时瞥向在旁边嗑瓜子的孙雨南。 “鸡蛋要这样打散,水不能太多...”吴大壮耐心地教导着,“火候要掌握好,太大了容易糊。” 孙雨西认真地点头,手上动作不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丝毫不在意。 “大壮叔,这油是不是太多了?”孙雨西看着锅里的油,忍不住问道。锅中的油冒着细小的气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炸东西就得这样,过油的时候多点没事。”吴大壮说着,熟练地颠动着锅铲,“你看,这样炸出来的才够脆。” 香气四溢时,孙雨南凑了过来,“大壮叔,后天休息吗?咱们整个火锅?”她随手抓起一把花生米,慢悠悠地嚼着。 “后天不成,要给老朋友做金玉汤。”吴大壮一边调味一边说,“给你带一盅尝尝?” “不用了。”孙雨南摇头,目光落在弟弟身上。她注意到孙雨西眼中闪过的期待,却又很快被掩饰下去。 孙雨西低下头,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食材。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蹭饭的。虽然吴大壮从不计较,但他始终记得要懂得分寸。 等菜上桌,孙雨西尝了一口就惊呼,“天呐,也太好吃了吧!”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找到糖果的孩子。 吴大壮故作谦虚,“一般一般。”嘴上这么说,眼角的笑纹却出卖了他的得意。 孙雨南看着弟弟夸张的表情,忍俊不禁。这孩子还是太容易被打动了,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开心半天。 吃完饭,孙雨西主动收拾餐具,打扫卫生。他动作麻利,把桌子擦得锃亮,连地板都拖了一遍。 “别忙活了,快点给我认真做题。”孙雨南看不下去了,“数学作业还没写完呢。” 话音未落,就见沈梅香带着相亲对象进来了。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 孙雨西立刻凑了过去,“梅香姐,这边坐。”他热情地帮忙拉开椅子。 谁知就在这时,他腰间的磁铁突然和沈梅香手上的戒指吸在了一起。场面顿时尴尬起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磁铁是假的吧。”那男人淡定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 沈梅香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对,磁铁是假的,您奶奶的心意是真的。”她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子凉意。 孙雨西默默掏出钥匙,和磁铁轻轻一碰,“滋溜”一声。他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梅香二话不说,摘下戒指塞给对方,“您的心意我承受不起,告辞。”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等人走后,孙雨南拍拍沈梅香的肩膀,“最近相亲挺辛苦吧?”她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可不是。”沈梅香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疲惫。她正要坐下,突然看到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还是回去吃吧。”沈梅香说着就要离开,脚步匆忙得像是在逃离什么。 第四十章 交换 看着沈梅香远去的背影,孙雨南一头雾水。窗外的夜色渐深,街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窗边那个,好像是梅香姐的初恋。”孙雨西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八卦的兴奋。 孙雨南瞪了眼弟弟手里的磁铁,“都怪你这破玩意儿,害人家这么尴尬。”她说着,伸手想去拿那块磁铁。 孙雨西赶紧躲开,“姐,这可是我的宝贝。”他把磁铁紧紧攥在手心,生怕被抢走。 “宝贝?”孙雨南冷笑一声,“就这破玩意儿,害得梅香姐相亲泡汤,你还留着它干嘛?” “这不一样...”孙雨西支支吾吾地说,眼神闪烁,“这个真的很重要。” 就在这时,吴大壮从厨房探出头来,“雨西,来帮我看看火。” 孙雨西如蒙大赦,立刻跑进厨房。锅里的汤正冒着热气,香味四溢。 “大壮叔,这是什么汤啊?”孙雨西好奇地问道。 “金玉汤的试验品。”吴大壮说着,舀了一勺递给他,“尝尝看。” 孙雨西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抿了一口。浓郁的鲜香在口中绽开,让他忍不住赞叹,“太好喝了!” 吴大壮笑着摇摇头,“还差点火候。”他说着,又加了些调料进去。 孙雨南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她注意到弟弟腰间的磁铁又开始微微震动,不禁皱起眉头。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沈梅香的声音隐约传来,似乎在和人争执什么。 孙雨西正要出去看看,却被姐姐拦住了。 “别多管闲事。”孙雨南低声说,“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孙雨西回过神,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虽然不能出去玩,但能跟着姐姐去饭店帮忙也不错。至少能混到几口好吃的,这可比在家写作业强多了。 孙雨南看着弟弟蹦蹦跳跳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为了能蹭吃蹭喝,连最爱的弹珠都不玩了,整天跟个小尾巴似的黏在她身后。 饭店里的客人来来往往,谁也没把这个机灵的小男孩当外人。孙雨西穿梭在桌椅之间,熟练地收拾餐具,擦拭桌面,俨然一副小伙计的模样。 “小西,这盘红烧肉给六号桌送去。”后厨的吴勇递过一盘冒着热气的菜品。 孙雨西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端着,鼻子忍不住抽动了几下。浓郁的香气让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慢着点,别洒了。”孙雨南提醒道,看着弟弟认真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有了这个小帮手,她的工作轻松不少。 正当孙雨西送完菜回来,就看见吴大壮愁眉苦脸地坐在角落里。这位最近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连最爱的花生米都没动一下。 “胖叔,怎么了?这是要散伙的节奏啊?”孙雨南走过去,随手给他倒了杯茶。 吴大壮接过茶杯,重重地叹了口气:“别提了,上半月吃香喝辣,下半月就只能啃窝头了。现在这行情,连猪油都买不到,做生意太难了。” 孙雨南眼珠一转,凑近了些:“要不我帮你想想办法?我认识的人多,你缺啥我都能搞到。” “真的?”吴大壮眼睛一亮,放下茶杯,“你可别骗我。” “那当然,不过得加钱。”孙雨南笑眯眯地说,“这年头,什么事不得花钱?” 吴大壮搓了搓手:“那你给我弄点猪板油来,再来点菜籽油。这些东西现在都紧着呢。” “成,我去四处打听一下。”孙雨南拍了拍胸脯,“保证给你办妥。” 两天后,孙雨南就给吴大壮弄来了二十斤猪板油。吴大壮乐得合不拢嘴,当即送了她一坛子泡菜。 “都是些萝卜皮菜梗,你带回去配粥吃。”吴大壮热情地说。 “那再给我掏仨咸鸭蛋。”孙雨南眨眨眼,“咱们这交情,不能太见外。” 回到家,孙雨南就看见母亲沈巧云坐在堂屋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屋里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妈,这是怎么了?”孙雨南放下手里的东西,试探着问道。 “你大哥的信,来了。”沈巧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孙雨南接过信,孙雨西也好奇地凑了过来。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但内容很简单:他决定留在乡下。 “大哥不回来?”孙雨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沈巧云气得直跺脚,声音都变了调:“肯定是在乡下找对象了,这个不孝子!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白眼狼!” 孙雨南默默地看着信,大哥在乡下待了六年,现在不愿意回来,十有八九是结婚了。这种事在知青中并不少见,可落到自己家头上,总觉得不是滋味。 “明天麻烦你给大哥发份电报!”沈巧云突然转向孙雨西,“就说我快不行了,催促他尽快返回!” “好。”孙雨西乖乖应下,但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不问清楚就把人叫回来,有用吗?”孙雨南皱眉道。她知道,这种方式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沈巧云已经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生出来的全是累赘。一个两个的,热衷于下乡务农,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在乎了。” 孙雨南撇撇嘴,心想这话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她当初下乡不过待了几天就回来了,跟大哥完全不一样。说实话,她还挺佩服大哥的。 大批知青都想方设法回到城市,不惜抛妻弃子。就连钱青梅都把自己弄瘸了腿。可大哥却能在这种时候保持本心,这份勇气确实不简单。 几个舅妈来了了解情况后,看着她这副模样,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这孩子,是怎么了?”大舅妈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疼。 二舅妈叹了口气,拍了拍沈巧云的肩膀:“别太难过了,这个年代,谁家没个孩子在乡下?提起来,哪个当父母的不是心如刀割。” 沈梅香站在一旁,看着这些长辈们伤心落泪的模样,不敢上前打扰。她悄悄挪到孙雨南身边,压低声音问:“你大哥在村里究竟发生啥事了?怎么把妈气成这样?” 孙雨南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谁知道呢,信上就说他忙,请不了假回不来。要是把话说清楚,我妈也不至于这样。” “我看啊,”沈梅香眨了眨眼,凑近孙雨南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八成是在乡下谈对象了,不好意思说。” 孙雨南随口应道:“我妈每次写信都叮嘱他要管住自己。不过他要是真不回来,这事儿也是没得办法。再说了,等高考恢复,他不还有机会回城吗?” 沈梅香的目光落在孙雨南身上,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不去随军了?” 阳光下,孙雨南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笑:“到时候再说呗,一个工作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心里清楚得很,现在有了韩震宇这个高工资的对象,工作对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你这丫头,”沈梅香轻轻推了她一下,“现在是不愁了,有人疼着。”说着,她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对了,韩震宇快回来了吧?你帮我打听打听江涛的事呗,他们以前不是战友吗?” 孙雨南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梅香:“怎么?对人家有意思了?” 沈梅香的脸一下子红了,像是被太阳晒熟的苹果:“他倒是没表示什么,但我...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她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这才几天啊?”孙雨南忍不住笑道,“前几天你不是还念叨着那个金戒指传家宝男吗?” “别提了!”沈梅香气呼呼地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那个负心汉,年前就跟别人结婚了。现在他老丈人一死,打算和他媳妇儿分道扬镳,还让我等他!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活该你骂他!”孙雨南附和道。 “可我骂完他还缠着我,”沈梅香说着,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要不是江涛帮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泛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孙雨南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道:“英雄救美,难怪你这么快就对人家有意思了。” 第四十一章 领证 “你别取笑我了,”沈梅香急道,脸更红了,“我打听过了,他还没结过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单着。你帮我问问韩震宇呗?” “放心,等他回来我就帮你问。”孙雨南拍了拍沈梅香的手,安抚道。 没过几天,韩震宇就回来了。他直奔沈家,连自己家都没回。沈巧云一见到准女婿,立刻笑逐颜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的车程,累了吧?先去客房休息休息,小南还没下班呢。” “不用了,”韩震宇放下行李,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我去接她下班。” 等孙雨南开完会出来,就看见韩震宇笔直地站在校门口,像一棵挺拔的白杨。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你啥时候到的家?”她小跑着迎上去,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刚到,”韩震宇伸手扶住她的肩,声音低沉而温柔,“别跑那么快,你同事都在看着呢。” 孙雨南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吴大壮和白凤仙等人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有人还冲她挤眉弄眼,惹得她脸上一热。 “管他们呢,”她笑嘻嘻地说,“你载我回去。” “好,”韩震宇跨上自行车,“我骑得快,你抱紧点。” “这会儿不怕被人看见了?”孙雨南故意问道。 “可以偷偷的。”韩震宇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孙雨南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说怎么反而更让人心跳加速了呢? 孙雨南坐在自行车后座,双手环着韩震宇的腰,感受着他结实的肌肉。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 “这回准备休息几天?”她将头靠在他的背上,轻声问道。温热的呼吸透过单薄的军装,让韩震宇的心跳微微加快。 “十天。来回路上要两天,终于可以在家歇息八天。”韩震宇稍作停顿,声音带着几分试探,“我打算明儿就把证给办了,你觉得怎么样?” 自行车轻轻颠簸,孙雨南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当然好啊,明早去民政局前我去饭店请个假就行。”她笑眯眯地说,“到时候我还能休三天婚假呢。” 结婚申请和政审都已经办好了,孙雨南对这事一点都不扭捏。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轻轻戳了戳韩震宇的腰,“给你买了个手表,回去试试看合不合适。”既然韩震宇送了她一块女表,她自然也要送个配对的。 “好。”韩震宇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感动。从小到大,他很少收到什么礼物,这块表还没戴上,心里就已经暖融融的。“你放心,嫁给我后,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孙雨南嘴角微翘,“嗯,我相信你。”她心里暗自腹诽:她本来就是个怕苦的人,要是真让她吃苦,她肯定第一个跑路。只要速度够快,困境根本追不上她的脚步。 路边的梧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自行车停在家门口,孙雨南刚下车,就被沈巧云拉到一边。 “你这孩子,怎么能在外面搂着人家腰?”沈巧云压低声音数落,眉头紧皱。她左右张望,生怕被邻居看见。 “妈,我们明天就领证了。”孙雨南小声辩解,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那也不行!”沈巧云瞪了女儿一眼,“就算是夫妻也得注意影响。想抱回屋里抱,给我点面子,别整出幺蛾子。” 孙雨南撇撇嘴,“我们偷偷的,没人看见。” 沈巧云狠狠戳了她一下,眼神警告。“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 “知道啦知道啦,下次注意。”孙雨南敷衍地应着。 教训完女儿,沈巧云转头对韩震宇笑道:“饿不饿?要不要阿姨给你煮碗面?”她的态度瞬间温和了许多。 “他说不饿。”孙雨南抢着回答,拉着韩震宇就往屋里走。 “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沈巧云识趣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门别关,留个缝。” 回到房间,韩震宇从口袋里掏出存折,递给孙雨南,“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一共两千块。在部队吃住都不用钱,攒下来的都给你。” 孙雨南虽然不缺这点钱,但还是收下了。她拿出买的手表,轻轻地给韩震宇戴上。表带微凉,衬着他麦色的皮肤格外好看。 “好看,不过...太贵了。”韩震宇认真地说,“对男人和孩子都不能太好,迟早会把人宠坏。” 孙雨南忍俊不禁,“放心,我最疼的还是自己。”她伸手抚平他军装上的褶皱,目光流连在他挺拔的身姿上。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两人去民政局领了证,又去饭店订了六桌酒席。忙碌了一整天,终于能独处。 孙雨南还在犹豫要不要摸摸那结实的腹肌,就被韩震宇一把抱进怀里。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心跳加速。 “轻点...”她小声抗议,脸颊微红。 韩震宇的大手紧紧箍着她的腰,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颈间,“乖,待会小声点。” 第二天早上,孙雨南赖在床上不想起。韩震宇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去晨练,她还裹着被子打哈欠。看着他一颗颗扣扣子,孙雨南的目光从他的腹肌一路向上,注意到他胸前的伤痕,忍不住偷笑。 韩震宇挑眉,作势要解开扣子。 “不要不要!”孙雨南赶紧掀开被子,“再睡会儿,等会儿就去弄点早餐!”她慌乱地跳下床,却被韩震宇一把拉住。 “还想跑?”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孙雨南挣扎着,“你不是要去晨练吗?快去吧,别迟到了。” 韩震宇松开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去去就回。”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孙雨南躺回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偷笑。她想起昨晚的种种,脸上又泛起红晕。 沈巧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雨南,起床了没?来吃早饭了。” “来了来了。”孙雨南慢吞吞地爬起来,套上衣服。 餐桌上,沈巧云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絮絮叨叨,“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别任性。震宇是个好孩子,你要珍惜。” 孙雨南嘴里塞满包子,含糊不清地应着,“知道了,妈。” 吃完早饭韩震宇也晨练回来了。他就拿着昨天的脏衣服去洗,孙雨南坐在小板凳上,目光追随着韩震宇在水槽边忙碌的身影。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双手在衣物间穿梭,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你这洗衣服的手艺,比我强多了。”孙雨南托着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第四十二章 洗衣服 韩震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在部队待久了,这些都是基本功。” 水流哗啦啦地冲刷着衣物,带走了些许泡沫。孙雨南看着那些泡沫消失在下水口,思绪不由得飘向了远方。驻地的条件确实比这里好得多,最重要的是没有长辈的管束。她早就打算随军,只是现在工作走不开。 “我暂时还脱不了身。”孙雨南叹了口气,“只能稍微晚点过去投奔你。” “不着急。”韩震宇拧干手里的衣服,水珠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我估计得再拖两个月才能回老窝。而且......”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真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会出事。” 虽然边境上只是小摩擦,不过该给点儿警告的地方还是得给。不少部队都被调遣过去,韩震宇所在的部队自然也不例外。孙雨南听了这话,心里反而踏实了些。就算去了也是孤零零地待着,还不如在家里多待一阵子,至少还能跟着吴大壮混吃混喝。 “大哥还没回来?”韩震宇一边晾衣服一边问道。 孙雨南摇摇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家里前两天给孙雨东发了个“母病重,速回”的电报,到现在还没个回音。沈巧云这几天都快急疯了,整天在家里念叨着。 “这孩子,翅膀是真硬了,连他妈快死了都不着急。”沈巧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几分哽咽。 “大哥又不傻,肯定早看出这是忽悠人的。”孙雨西靠在门框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你给我闭嘴!”沈巧云瞪了他一眼。 往常这种时候,沈巧云早就该拿锅碗瓢盆撒气了。但这几天因为韩震宇在家,她要面子,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结果没两天,嘴边突然冒出个大疱,又红又肿。 孙雨南看着心疼,特意带了些菊花茶回来。沈巧云一边喝着茶,一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这茶一点用都没有。” “心病还需心药医。”孙雨南轻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菊花香,混合着晚饭的饭菜香气,让人莫名心安。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熟悉的敲门声。 “咚咚咚——” 沈巧云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打翻了茶杯。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手忙脚乱地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孙雨东。他比以前更瘦了,皮肤也黑了不少,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是疲惫的样子。但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 “我的儿啊!”沈巧云一看到他就哭了,颤抖的手抚上儿子的脸,“怎么瘦成这样了?该不会又饿瘦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儿子,又捏捏他的胳膊,心疼得不得了:“你这混小子,不是早给你寄了口粮了吗?咋不多往肚子里撂点?” “瘦是瘦了点,我可是身子骨硬朗着呢。”孙雨东笑着转移话题,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这条街我还是第一次来,找了好久才找到家。咱家这房子不错。” “你的床我都铺好了,就等你回来。”沈巧云拉着他往里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韩震宇很有眼色地去帮忙提行李。孙雨东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好些年没碰面了,真没想到你会成了我家的亲戚。” “我当时也没想到。”韩震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起当年的种种,不由得有些脸热。 他们年纪相仿,小时候没少打架。要早知道会有这么回事,当初下手就该轻点。两人相视一笑,当年的恩怨似乎都化作了这一声轻笑。 孙雨东从包里拿出一支钢笔,递给孙雨南:“二妹,这是给你们的礼物。虽然是旧的,可陪了我不少年头。” “谢谢大哥,我正好在练字。”孙雨南接过钢笔,指尖轻轻抚过笔身上的划痕。 等韩震宇和孙雨南回房间后,沈巧云才和孙雨东说起家里的变化。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二人,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建房的钱是小南出的,还有买这份工作的钱。”沈巧云的声音低了下来,“说好了给她一千块,这间房就归她。” 孙雨东点点头,目光落在墙上的裂缝上:“该归她的迟早得归她。这饭店工作看着挺眉目,二妹都胖了。”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母亲眼中闪过的那一丝黯然,又把话咽了回去。 韩震宇和孙雨南的婚宴在一片祝福声中圆满落幕。宴席上,两家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的氛围让人几乎忘记了之前的种种不愉快。 婚宴前一天,韩震宇专程去找过韩震民,给了这个不成器的哥哥一顿狠狠的教训。那天的场面着实有些难看,但效果显著——韩家人在婚礼上表现得格外配合。 回到韩家,眼前的景象却让韩震宇微微一怔。向来最受宠的大哥韩震民,此刻竟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低着头站在角落里,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与记忆中的嚣张判若两人。 “怎么回事?”韩震宇皱眉,目光在哥哥身上停留。 孙雨南挽着他的手臂,压低声音解释:“现在韩家是陈小梅当家。你弟弟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每天按时上班,就怕被扣工资挨老婆骂。” “大嫂做得对。”韩震宇冷笑一声,“这样管着他,或许还能有救。我爸那种人,已经没救了。” 孙雨南听着这话,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她太了解韩震宇了,他从来就不喜欢那种温顺贤惠的女人,反而欣赏像陈小梅这样能把男人管得服服帖帖的性格。 回到新房,孙雨南整个人瘫在床上,撒娇似的扭了扭身子:“哎呀,帮我揉揉腰好不好?今天站了一整天,腰都快断了。” 韩震宇在床边坐下,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腰际,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没过多久,那双手就不老实地钻进了衣服里,带着几分急切。 “别闹......”孙雨南转身抓住他的手,脸颊微红,“我们克制一点。” “再过一天,我就得离开这儿了。”韩震宇把她抱起来,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就今天,好不好?” 孙雨南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搂住了他的脖子,默许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第二天送走韩震宇后,孙雨南照常去饭店上班。晚上回家时,刚到院子就被孙雨西一把拉住。弟弟脸上的表情让她心里一紧。 “姐,你小心点,妈正在气头上。”孙雨西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担忧。 孙雨南竖起耳朵,却听不见什么动静:“没听见吵架声啊?” “他们关着门说话,但我刚才听见妈摔东西了。”孙雨西神色凝重,“是那种摔得稀巴烂的声音,从来没见过妈这么生气。” 第四十三章 大哥回来 孙雨南心里咯噔一下。沈巧云平时发脾气都是做给人看的,现在关起门来摔东西,这火气得多大? 她蹑手蹑脚地把自行车停好,然后像个做贼的小偷一样,悄悄趴在门缝上偷听。 “姐!”孙雨西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孙雨南朝他招手,孙雨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 “孙雨东!要不是看在小南大喜的份上,我早就收拾你了!”沈巧云的怒吼声透过门板传来,震得两个偷听的人心头一颤。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啪!”又是一声。 孙雨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挨打的是自己:“要进去劝劝吗?” “等妈消气再说。”孙雨南摇头,她太了解沈巧云了,这个时候进去只会火上浇油。 突然,房门传来动静,姐弟俩赶紧躲进楼梯间。沈巧云气冲冲地走出来,在厨房里翻找着什么。 她先拿了根细棍子,看了看又嫌不够,换成了一根胳膊粗的。 “糟了!”孙雨南顾不得许多,冲出去抢过棍子,“妈,有话好好说!” 屋里,孙雨东跪在地上,脸上两个巴掌印清晰可见,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把棍子还我!”沈巧云去抢,但孙雨南力气比她大得多,死死攥着不放手。 沈巧云气得直哭,突然捂住胸口,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妈!”孙雨南尖叫一声。 “快,送医院!”孙雨西慌了神。 “我来背!”孙雨东脸色发白,顾不得脸上的伤。 沈家人闻声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先掐人中!快找板车送医院!” 孙雨南一边掐人中,一边感觉腿上传来剧痛。低头一看,沈巧云正在偷偷掐她。这一幕让她哭笑不得,又气又无奈。 她真想使劲把沈巧云掐醒,但又怕她醒来找自己算账,只好减轻了力道,装作没发现似的继续掐着人中。 “小南,用力掐!”沈姥姥在一旁急得直跺脚,“掐出血都行!” 孙雨南加重了力道,同时感觉大腿上的疼痛也跟着加剧。她暗自咬牙,心想这个妈真是够狠的,这么会装晕都不忘掐人。 沈巧云这一闹,整个院子里乱成一团。有人去找板车,有人去叫大夫,还有人跑去找沈家其他亲戚。孙雨南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这时,隔壁张婶探出头来张望:“这是怎么了?” “我妈晕过去了。”孙雨西急得直跺脚。 “哎呀,可别是气出毛病来。”张婶叹了口气,“我记得上次胡大姐就是气得心口疼,去医院开了好些药。” 孙雨南听了这话,心里更加不安。虽然知道母亲这次多半是装的,但万一真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几个人着急忙慌的把人送去了医院。孙雨南站在门口,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沈巧云,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一场戏来得太突然,若不是她反应够快,恐怕早就穿帮了。病房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妈,您这演技也太浮夸了。”孙雨南走到床边,压低声音说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的边缘,眼神闪烁。 沈巧云猛地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刚才掐我人中的时候,那么轻,是想让人看出我装死吗?” “我这不是怕真把您掐出毛病来。”孙雨南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这戏来得太突然,我都没反应过来。” 沈巧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理她。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映出几道深深的皱纹。孙雨南看着母亲倔强的背影,心里清楚她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妈,到底怎么回事?”孙雨南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道,“大哥在乡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走廊上偶尔传来护士的脚步声。沈巧云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单,指节泛白。 “你大哥在乡下找了个对象。”沈巧云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就这?”孙雨南愣了一下,“找对象不是好事吗?” “好事?”沈巧云猛地坐起来,脸上写满了愤怒,“那姑娘连十八岁都不到,连结婚证都领不了,这叫什么好事?” 孙雨南连忙按住她的肩膀,“您小声点,外面都能听见。”她看了眼半开的病房门,生怕母亲的声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沈巧云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继续说:“你大哥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办法让他回城。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他倒好,在乡下摆酒结婚。” “已经摆酒了?”孙雨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不是已经成事了?” “没领证就不算数。”沈巧云固执地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不会认这个儿媳妇的。” 孙雨南看着母亲倔强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窗外的天色渐暗,病房里的气氛越发凝重。 “妈,您就这么想让大哥回城?” “当然要回城。”沈巧云的眼圈突然红了,声音哽咽,“你知道你二姥爷家现在什么样子吗?一辈子在乡下种地,到现在还要天天下地干活。你看看你姥爷,每天领着退休金,在家下象棋,多自在。”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我不能让你大哥一辈子困在乡下,更不能让他的下一代也在乡下受苦。” 孙雨南沉默了。夜色渐渐笼罩了整个病房,走廊的灯光从门缝中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线。 她何尝不明白母亲的心思。在这个年代,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差距,就像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可是大哥已经在乡下待了六年了,”孙雨南轻声说,“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您就不能成全他吗?” “成全他什么?成全他一辈子在乡下受苦吗?”沈巧云激动地抓住孙雨南的手,“我这是为他好啊!” 她的手冰凉颤抖,孙雨南能感受到母亲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雨南,你得帮帮我。”沈巧云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声音带着恳求,“我已经安排好了,找钱医生开个病历,再去街道开证明。只要你大哥同意,很快就能回城。” 孙雨南看着母亲恳求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她起身去倒了杯水,递给沈巧云,“您先喝口水,别太激动了。” 沈巧云接过水杯,小口啜饮。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杯轻碰床头柜的声音。 “妈,这事不能太急。”孙雨南试探着说,“大哥毕竟已经在乡下扎了根,您这样突然要他回城...” 第四十四章 吵架 “扎什么根?”沈巧云打断她的话,“那是因为他没有选择。现在机会来了,难道还要错过吗?” 她放下水杯,声音低沉:“你不知道,为了这个机会,我求了多少人,走了多少路。” 孙雨南看着母亲疲惫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她知道,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一个城市户口意味着什么。 但她也想起大哥回家时的样子。他说起乡下的生活时,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光彩。那是她从未在大哥脸上见过的神采。 “妈,您先好好休息。”孙雨南轻声说,“这事我们慢慢想办法。” 话没说完,她又开始咳嗽。孙雨南连忙给她顺气,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身着朴素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目光中带着几分忐忑。她个子不高,皮肤被太阳晒得有些黑,但五官清秀,眼神清澈。 “请问......”女子迟疑地开口。 孙雨南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我是孙雨东的妹妹。” 站在门口的女人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我是钱小环,我想雨东肯定和你们说过我的事。”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乡音,却格外温柔。 她大步走到病床前,目光落在沈巧云身上:“妈,您没事吧?我在街上打听到您住院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沈巧云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别叫我妈,叫阿姨就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抗拒。 钱小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孙雨南看着这尴尬的场面,悄悄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希望能缓解一下气氛。但沈巧云却像没感觉到似的,目光依旧直直地盯着钱小环。 “雨南,你去把你哥找来,我得跟小环好好聊聊。”沈巧云的声音不容置疑。 孙雨南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钱小环略显局促的样子,还是转身出了病房。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她很快在开水房找到了正在打水的孙雨东。 “大哥,钱小环来了,妈打算找她单独聊聊。”孙雨南压低声音说道。 孙雨东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往暖水瓶里倒着开水:“让她们聊吧,正好认识认识。”他的语气异常平静。 “你就不怕她们吵起来?”孙雨南忍不住问。 “小环不会跟妈吵的。”孙雨东淡定地说,“再说了,妈现在躺在病床上,也蹦跶不起来。” “你真的不打算回城了?”她忍不住问。 “想是想,但现在不行。”孙雨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为什么非得是现在?你们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妈现在住院,你更应该留在城里照顾她。” 孙雨东摇摇头,眼神有些复杂:“妈不会同意我娶农村姑娘,更别说是外地的了。小环的家庭情况根本不可能让她继续留在城市。” 两人说着话,慢慢走回病房。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钱小环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那年雨东发烧倒在地里,那天我硬是把他扛去了医院。他刚来生产队的时候什么都不会,都是我大哥带着他干活......” 沈巧云听得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发颤:“我当然知道乡下苦,可是我们家真的养不起农村媳妇。你要是真为他好,就该放手。城里的工作不好找,房子也买不起,你留在这里只会让他更难做人。” “我知道您是为雨东好。”钱小环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我现在已经有了身孕,您觉得雨东会抛下我和孩子吗?” 病房里一片死寂。 沈巧云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被单,指节泛白。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可真是个难题。老婆和亲妈,一个拿着未出世的孩子做筹码,一个用心脏病来要挟,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孙雨东默默地提着暖水瓶走进了病房。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钱小环坐在病床边上,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她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想必是晕车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退。身上的粗布衣服略显褪色,与病房里的白色调形成鲜明对比。 “你怀着孕,还要坐这么久的车赶过来。”孙雨东的语气里带着心疼,他放下暖水瓶,想伸手扶她,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我...我怕你不要我了。”钱小环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委屈,“怕你回城之后,就不回来了。”她抬起头,眼眶微红,像是随时会落下泪来。 沈巧云立刻接过话头:“我说呢,我都病得快不行了,儿子咋还不着家呢。原来是被你拖在乡下。”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更衬托出室内的沉寂。 孙雨东看了看床上的母亲,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妻子,眉头微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和钱小环确实为了回城的事情争执过。要不是钱小环最后松了口,他连队上的探亲介绍信都拿不到。没有介绍信,他连住招待所都成问题,更别说光明正大地住在家里了。 “小环本来是要跟我一起来看您的,”孙雨东对母亲解释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暖水瓶的瓶身,“但她路上吐得厉害,我只好先送她回去。” 说起来,他们这些知青下乡的地方都不近。从生产队到县城,再到市里的火车站,光是路上就要耗去好几天。颠簸的马车,拥挤的绿皮火车,对一个孕妇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钱小环一个人回去后,担心得睡不着觉,这才又忍着不适赶了过来。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我带小环去招待所休息吧。”孙雨东说着就要去拿钱小环的包袱。 “招待所?”沈巧云一把掀开被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家里又不是没地方,去外面花那冤枉钱做什么?”她转头看向孙雨东,眼神锐利,“你给我赶紧办理出院手续。躺在这里也治不好病,还难受。” 她的目光在钱小环的肚子上停留了一下,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怀着孕到处跑,也不怕有个闪失。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赶紧去医院看看。可别到时候出了事,怪到我头上。” 钱小环下意识地护住肚子,声音有些冷:“不用了,我身体好着呢。”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显然是在强忍着什么。 办完出院手续,一行人回到了孙家。看着崭新的两层楼房,钱小环愣住了。阳光下的红砖墙泛着温暖的光,窗台上还摆着几盆绿植,与她记忆中的城市完全不同。 第四十五章 乡下媳妇 她和雨东在农村的小瓦房里相依偎,没电没自来水,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挑水。而这里,不仅有电灯,还有自行车、收音机、电风扇...每一样都在无声地提醒着她与这个家的格格不入。 晚饭是鸡汤和凉拌藕片,还有一盘青菜。餐桌上摆着崭新的搪瓷碗,碗底印着红色的福字,看起来喜气洋洋。 孙雨南夹了一筷子藕片,评价道:“醋放少了,芝麻也不够。”他的语气轻松,似乎是想缓解一下餐桌上的尴尬气氛。 “是啊,”孙雨西笑着说,“有妈在厨房,我都不敢好好调味。”他看了眼母亲,又匆匆低下头。 钱小环看着桌上的饭菜,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在乡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配得上孙雨东。他们一起下地干活,一起挑水浇菜,日子虽然苦,但胜在踏实。可是现在... “今晚你跟我睡。”沈巧云对钱小环说,语气不容置疑,“你们还没领证,住一起不像话。” 孙雨南忍不住说:“都有孩子了,您还说这个。” 沈巧云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晚上,孙雨南正要去找母亲谈话,却听见房间里传来钱小环的声音。 “阿姨,我不会拦着雨东回城。但我想和他在一起。”钱小环的声音里带着恳求,“我知道我的粮食关系是个麻烦,可是能不能想办法解决?您不是已经给雨东买了工作吗?” “钱?”沈巧云冷笑一声,“我上哪儿去找钱?雨东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养活你们都够呛,还想买工作?”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你要是真为雨东好,就该知道怎么做。”沈巧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他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城,你可别拖他后腿。” 孙雨南站在门外,摇了摇头。算了,让她们闹吧。反正明天就让孙雨西去顶班,先把这份工作敲定了。至于另一份工作,就随她们去争吧。 工作难找,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孙雨南站在就业中心的公告栏前,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招聘启事上扫过。虽然空间里有两亿多的资产傍身,但每每路过这样的地方,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在公告栏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她微微眯起眼,视线落在一张新贴上去的招聘广告上。待遇优厚,工作轻松,只是需要外派。 “又在看招聘启事啊?”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孙雨南转身,看到弟弟孙雨西正冲她做鬼脸。阳光下,少年的脸庞还带着几分稚气,但眼神里已经有了几分成熟。 “你怎么来这儿了?”她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不是让你在家写作业吗?” “写完了!”孙雨西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作业本,“我特意来找你的。姐,咱们去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孙雨南看了看手表,确实到了午饭时间。她轻轻叹了口气,收回停留在招聘启事上的目光:“走吧,去前面的小店。” 路上,孙雨西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事。孙雨南心不在焉地应着,思绪却飘到了别处。最近家里的气氛很不对劲,沈巧云整天闷在屋里装病,为了孙雨东的事情连班都不去上了。 “姐,你在想什么呢?”孙雨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她摇摇头,推开了小店的门。 饭桌上,孙雨西狼吞虎咽地扒着饭,时不时抬头偷看姐姐的表情。孙雨南若有所思地搅动着碗里的饭,迟迟没有动筷。 “姐,”孙雨西放下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孙雨南抬起头,对上弟弟担忧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钱小环怀了咱们大哥的孩子。” 孙雨西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妈那边......”孙雨南顿了顿,“说不准会做出什么决定。” “那你是不是......” “嗯,”孙雨南点点头,“我想让你接我的班。” “可是我还没毕业呢。”孙雨西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越来越小。 “你那成绩,”孙雨南看着弟弟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毕不毕业真的有区别吗?” 孙雨西低下头,不说话了。他知道姐姐说得对,他的确不是读书的料。暑假里姐姐辅导他写作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我不是在否定你,”孙雨南放软了语气,“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在饭店帮忙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你很有天赋。” “真的吗?”孙雨西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孙雨南笑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想让你接班。”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还是像往常一样排队在院子里刷牙。孙雨南看着孙雨西又想偷溜,立刻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干嘛呀姐?” “陪我去餐馆随便吃点。” 孙雨西眼睛一亮:“又有好吃的?那我就不去上学了!” “先去请个假。”孙雨南压低声音,“路上跟你说正事。” 等到了路上,孙雨西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迫不及待地问:“姐,今天是不是胖叔说要做好吃的?” “不是。”孙雨南踩着自行车,语气严肃,“今天是正式带你去上班。” “这么快?” “时不我待。”孙雨南叹了口气,“妈那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到了饭店,吴大壮看到他们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小南这是要随军了?” “是啊,早晚的事。”孙雨南笑着应付,“偏偏小西对书本提不起半点兴趣,让他来接班挺好。” “那可惜了,以后就吃不到我做的菜了。” “我还没走呢,这段时间你得多教教我。” 接下来的日子里,孙雨西很快就适应了工作。虽然偶尔会手忙脚乱,但在姐姐和吴大壮的指导下,进步得很快。 一天傍晚,姐弟俩一起往家骑。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姐,”孙雨西突然开口,“待会儿你别出面,让我去跟妈说吧。” 孙雨南笑了:“你以为妈会放过我?算了,一起去挨骂吧。反正早晚的事。” “那我走前面。” “行。” 看着弟弟紧张的背影,孙雨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家里,至少还有一个人,会永远站在她这边。 路过一家小店时,孙雨西突然刹住车:“姐,等等!” “怎么了?” “我想买点东西。”孙雨西跳下车,“妈最近心情不好,买点她爱吃的糕点回去。” 孙雨南看着弟弟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这个平时冒冒失失的弟弟,什么时候也学会体贴人了? 等孙雨西买完东西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照亮了他们回家的路。 “姐,”孙雨西突然说,“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把饭店打理好的。” 孙雨南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 到了家门口,两人迟迟不敢推门而入。能想象得到,母亲此刻一定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他回家。 第四十六章 接班 果然,门刚被推开一条缝,沈巧云就冲了过来。 “你个兔崽子,中午不回家就算了,这么晚才回来!”她一把揪住孙雨西的衣领,眼中满是怒火。 客厅里的灯光明晃晃的,照得孙雨西有些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目光不安地在屋内扫视。大哥孙雨东不在客厅,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妈...”孙雨西咽了咽口水,“我今天去饭店了,姐把活儿让我干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读书了。” 话音刚落,沈巧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 “我说...我接了姐的班。”孙雨西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再给我说一遍!”沈巧云的手在发抖。 孙雨西缩着脖子,还是老老实实重复道:“我接了姐的班。” “啪!”一声脆响,沈巧云一巴掌打在孙雨西的后脑勺上。“你们姐弟俩好得很啊,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偷偷摸摸就定了?” 一进门就躲在厨房门口的孙雨南见状,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她太了解自家母亲的脾气了,这会儿还是让弟弟先顶着。可惜沈巧云早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孙雨南!给我出来!”沈巧云厉声喝道,“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你就是这么搞的?” 孙雨南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妈,你自己说先让我把这活儿顶着,关键时刻要还大哥或者小弟。” “谁让你现在就还!”沈巧云气得浑身发抖,“你弟的学费已经交清了,四块多钱就这么打水漂了!这下好了,我也得提前病退,一年少赚两百多,你们可真会给我添堵!” 孙雨南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知道母亲说得对,这事确实办得太急了。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住。 “妈,这不是为了...” “为了什么?”沈巧云打断她的话,“你大哥今天还说要把饭店的工作让给小西,你们倒好,直接就把人往乡下赶!” “谁赶大哥了?”孙雨南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大哥完全可以接您的班啊。” “你...”沈巧云气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母女俩剑拔弩张,孙雨西赶紧挡在中间:“妈,这事真不怪姐,是我求她的。我...我是怕...” “你怕什么?”沈巧云转头瞪着小儿子,“我是你亲妈,还能害你不成?” 房间里,钱小环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争吵声。她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孙雨东,轻声问道:“城里的铁饭碗真这么稀罕?” 孙雨东眼神有些恍惚。“是很难得。所以我现在这处境,压根就不该待在这城里。等假期过了再说,咱们就回去。” “可是...”钱小环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我听说有的农村媳妇也能在城里解决工作...” “小环,咱家没这个条件。”孙雨东轻叹一声,“现在城里大多数家庭都有孩子在乡下当知青,能回城的少之又少。” “凭啥总是我吃亏?”钱小环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乡下有多苦你最清楚,那些地主婆...” 孙雨东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年我也习惯了。家里有机会就立刻给我写信,从没亏待过我。你这身子还撑得住吗?明儿我陪你去医院瞧瞧。” “不去。”钱小环摇头,眼中泛起泪光,“我想去公园,想看电影,想去钢厂的活动室打乒乓球。我想留在城里...” “好。”孙雨东应着,却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沈巧云的啜泣声。孙雨东站在房门后,迟迟没有出去。这事儿他怎么说都是不地道,既对不起弟弟妹妹,也对不起妻子。 几天后,钱小环的探亲假到期。沈巧云想多留孙雨东一段时间,但钱小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收拾了包袱,准备自己先走。 临走前的那个清晨,阳光明媚得刺眼。钱小环站在门口,看着这个生活了半个月的家,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轻轻放在桌上。 钱小环走了。 沈巧云手中的信纸微微颤抖,信的开头第一句话就让她如遭雷击。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几分慌乱的神色。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 “不行,我得赶紧找雨东!”她攥紧信纸,脚步匆忙地往外走,心跳如擂鼓。 初夏的风带着些许燥热,吹得院子里的杨树叶沙沙作响。沈巧云一路小跑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一边走一边回想这几天和钱小环的相处,越想越觉得心虚。 虽说没有明着刁难,可那些冷言冷语、视而不见的态度,想必也让钱小环难以承受。尤其是那天,她故意当着邻居的面说起城里的好,说乡下人没见识,说农村姑娘配不上城里人...... “这可怎么办?”沈巧云咬着嘴唇,脚步不由得放慢。要是雨东怪罪下来,她该如何解释? 找到孙雨东时,他正在单位开会。沈巧云在门外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直到会议结束,她才急匆匆地把信递了过去。 “雨东,你看看这个。”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孙雨东接过信,目光落在纸上。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表情越发凝重。沈巧云站在一旁,紧张地搓着手指,生怕他突然发火。 “我真的没赶她走,压根没对她动手动脚。”沈巧云急切地解释道,“是她自己要走的。肚子里还揣着个小家伙呢,我哪有胆子动她一根汗毛......” 话说到一半,她自己都觉得这解释苍白无力。孙雨东依旧沉默地看着信,脸上神色难辨。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这份沉默令沈巧云更加不安。 儿子死活不肯踏进城里,这是她最担心的事。可孙雨东说得对,他不能抛妻弃子,也不能让钱小环带着孩子在乡下受苦。这些道理沈巧云都明白,只是先前心里不痛快,才故意找钱小环的茬。如今人走了,反倒是她坐立不安。 孙雨东放下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回家,他的动作很急切,像是要确认什么重要的事情。 很快到家,他从房间枕头底下找出另一封信。沈巧云和孙雨南立刻凑了过去,三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投射在泛黄的墙壁上。 信中写道,钱小环并没有怀孕,只是晕车引起的不适。她决定回去改嫁,不会让家里人为难孙雨东。对于沈巧云提出的两百块补偿,她没有接受,不想破坏他们之间那点可怜的情分。 “她没怀孕......”沈巧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提到那两百块钱又有些不自在,“我是提过给钱,但她不要。她还用孩子和雨东的组织关系威胁过我呢,这也算扯平了。” 第四十七章 离开 “一个比一个精。”孙雨南嘀咕道,随即被沈巧云踩了一脚。 孙雨东站在窗前,目光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她都这么说了,你还要去找她吗?”孙雨南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雨东转过身,眼眶微红:“我得去送她回去。” “万一她反悔怎么办?”沈巧云急道,心里又涌起不安。 “不会的。”孙雨东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她心意已决。我送她回去,也是想让她开心一点。” 沈巧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她看着儿子疲惫的面容,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愧疚。孙雨南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孙雨东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动身去找钱小环。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母亲一眼。 “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他顿了顿,“但有些事,强求不来。” 沈巧云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孙雨南叹了口气:“妈,您也别太自责了。这事儿谁也说不清对错。” “我知道。”沈巧云喃喃道,“只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孙雨南明白她的意思。这场闹剧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无奈。城市与乡村的鸿沟,阶级与身份的差距,还有那些难以调和的偏见,都让这段感情变得格外艰难。 孙雨东赶到火车站时,天空飘起了细雨,雨丝斜斜地打在站台的水泥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那是火车轨道特有的气息。 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钱小环,她正站在候车室外的屋檐下,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回乡的车票。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袄,单薄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孤单。 “我送你回去。”孙雨东大步走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钱小环抬头看他,眼里闪着泪光,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容,“你怎么来了?我一个人能行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不放心。”孙雨东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条手帕递给她。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钱小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很快就被雨水冲散了。 孙雨东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更残忍,可他就是放心不下。站台上来来往往的旅客匆匆走过,偶尔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又很快移开。 火车还要一个小时才开,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谁都没说话。 细雨渐渐变大,打湿了站台的地面。钱小环偷偷抹了把眼泪,轻声说:“你回去吧,我真的没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 “我陪你回去。”孙雨东坚持道,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你......”钱小环咬着嘴唇,“你这样我会舍不得走的。”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孙雨东沉默了片刻,“如果你舍不得,我就不回城了。”他的目光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别胡说。”钱小环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能耽误你。你还有妈妈要照顾,还有工作要做......” 火车的汽笛声远远地传来,打断了她的话。站台上的人群开始骚动,纷纷向前涌去。 最终,孙雨东还是陪着钱小环坐上了回乡的火车。一路上,他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心里越发难受。 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城市的高楼渐渐被农村的田野取代。钱小环靠在窗边,目光呆滞地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生产队,孙雨东把身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她。天已经完全黑了,村子里只有零星的几盏灯光。 “每个月我都会寄钱给你。”他说,声音里带着承诺。 钱小环没有拒绝,只是轻轻说了句:“以后你要是再娶,记得告诉我。”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好。”孙雨东应下,却知道短时间内自己不会再找别人。 回到城里时已是深夜,沈巧云还在等他。屋里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院子里,看到他回来,她悬着的心才放下。 “明儿个我就得去钢厂办顶班。”沈巧云催促道,语气里带着焦急,“手续早点办完最好。” 孙雨东点点头,主动跟妹妹孙雨南道歉:“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以为跟小环回队上就能解决问题,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 孙雨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烁着,“大哥,我们也有错。” 三个人互相认错,这件事总算揭过去了。屋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但沈巧云还是忍不住念叨:“要是晚一年接班,家里就能多攒点生活费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心疼。 孙雨南笑道:“妈,别心疼了。我和小弟的工资,两年就能攒回来。” “你们就是太急躁。”沈巧云数落道,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大儿子。 孙雨南看着大哥,忽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这么疼他。那些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在诉说着一个儿子对母亲的关心。 每天晚上,孙雨东都会给沈巧云的暖水壶装满水。走路时,他总是落后几步陪在母亲身边,生怕她走得太快会摔倒。路上的石头,他都会提前帮母亲搬开。 这些细微的体贴,让孙雨南不得不承认:换做是自己,也会偏心这样的儿子。可是这样的好脾气,在钢厂也招来了麻烦。 才上班半个月,厂长的女儿就对他展开了猛烈追求。那姑娘叫吴婷,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在厂里很受欢迎。 “这姑娘不行。”沈巧云坐不住了,语气里带着担忧,“太泼辣了,这种事哪是咱们能够染指的。” “妈,你误会了。”孙雨东解释,声音温和,“我没这个打算,我希望能再多陪伴你一会儿。再说小环才走......” “那她怎么总缠着你?”沈巧云追问道,眼神里带着怀疑。 “就是帮了个小忙,她想表示感谢。我已经拒绝了。”孙雨东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孙雨南和孙雨西面面相觑。同样是亲兄弟,大哥不管在哪都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这种魅力不是靠外表,而是那种温和的性格和细心的态度。 孙雨西低下头,想到自己只会跟班花打架,不禁有些羞愧。他偷偷看了大哥一眼,心里暗暗发誓要向大哥学习。 钢厂的工作并不轻松,但孙雨东从不抱怨。每天早出晚归,风雨无阻。他的认真和负责很快就得到了领导的赏识。 第四十八章 追求者 吴婷依然时不时地出现在他面前,但他总是礼貌地保持距离。有时候,他会想起钱小环,想起她离开时的眼泪,心里就会泛起一阵酸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孙雨东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他把大部分工资都寄给了钱小环,自己只留够生活费。每个月底,他都会准时去邮局,像完成一个重要的仪式。 沈巧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知道儿子心里还放不下钱小环,但她又不忍心说什么。母子俩的感情反而因此更深了。 孙雨南和孙雨西也渐渐长大,他们越来越理解大哥。那些曾经觉得大哥优柔寡断的想法,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改变。 他们明白,真正的担当不是轰轰烈烈的表现,而是在平凡的日子里,默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责任。就像大哥对母亲的照顾,对工作的认真,对感情的忠诚。 孙雨南站在饭店大厅,看着小弟被一个女孩缠着说话的样子,心里暗自发笑。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将大厅映照得明亮温暖,却衬得孙雨西更加局促不安。 “姐你终于来啦。”孙雨西如见救星,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接过菜篓子,脸上写满了解脱,“今天这顿饭真费事,我去院子里忙活一会儿。” 路过她身边时,他用口型无声提醒:“厂长闺女,大哥。”说完就像逃命似的钻进了后厨。 孙雨南瞬间兴致缺缺,眼神也变得淡漠。搞了半天是冲着大哥来的,这戏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叫住。 “小南吧,雨东跟我提起过你的事。”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是吴婷。” 孙雨南转过身,打量着眼前这位钢厂厂长的千金。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下配深色长裙,长相秀气,举止大方。吴婷又是吴厂长年纪大了才得的独女,捧在手心养也正常。 “你这个点来饭店吃饭,是不是早了点?”孙雨南随口问道,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这不才十点多吗。” 吴婷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我是特意早来的。想采访一下孙雨东同志的家人。他16岁就下乡,在农村生活了六年,等到妈妈身体不好退休了才回来。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正好可以作为咱们宣传科的典范。” 孙雨南在心里暗笑,这借口找得可真是冠冕堂皇。不过既然对方都摆出这副架势了,她也乐得配合演戏。 “不愧是咱们宣传科的金牌写手。”她竖起大拇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吴婷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本本,认真地翻开:“听说孙雨东同志每天六点起床,陪母亲锻炼,还给全家做早饭,是真的吗?” 孙雨南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谁说的啊?” “刚才去过你家,沈阿姨告诉我的。”吴婷一边说一边记录,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 孙雨南恍然大悟,她立刻换上真诚的笑容:“对对对,我哥每天六点准时起床做早饭。”说着,她在心里暗自佩服沈巧云的脑补能力。 “那他每天下班后看两个小时书,学习伟人事迹这事也是真的?”吴婷抬起头,眼中带着期待。 孙雨南在心里叹气,难怪小弟招架不住溜了。沈巧云这牛皮吹得够大的,连她这个亲妹妹都快不认识自家哥哥了。 但她只能继续圆场:“是啊,我哥特别爱看书,时不时就写几篇文章。”说这话时,她都觉得有些心虚。 “这个我知道。”吴婷眼睛一亮,“他在乡下时写的互助互爱的文章,还上了省报。说实话这种性格的人,很适合来宣传科。” 孙雨南这才明白过来,沈巧云这是想让儿子调岗啊。虽说技术工人工资高,但确实累,文职轻松多了。她不禁为母亲的用心感到好笑。 “聊了这么久你也该休息了。”吴婷从包里拿出一瓶橘子水,“喝点水润润嗓子。” 孙雨南看着那瓶包装精美的饮料,忍俊不禁。饭店又不是没有白开水,这么客气,显然别有用心。她突然觉得这位厂长千金还挺有意思的。 “刚才是正事,现在咱们就当闲聊。”吴婷收起本子,语气变得随意了些,“毕竟要在厂报上宣传,得多了解了解。正好快到饭点了,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不了,我已经和人家约定好了。”孙雨南婉拒道。她还要去后院蹭饭呢,而且她觉得再聊下去,可能会露馅。 吴婷也不恼,依然笑容满面:“那咱们就抓紧问完。” 最后孙雨南实在编不下去了,只好说:“这些你直接问我哥最准确。” 吴婷临走还留下一盒枣泥酥:“我爸从北京带回来的,味道不错,你尝尝。”说完,她优雅地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等人走后,孙雨西才从后院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些许油渍:“姐,饭好了。” 孙雨南看看手里的点心和饮料,又看看围着围裙的弟弟,不禁感叹:“啧,没法比啊。一个是命里注定吃软饭的,一个是天生就会做饭的。” 她把橘子水推给孙雨西:“香精味太重了,我不想喝。” “我喝我喝。”孙雨西接过去,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吴婷挺大方的。厂长每月能拿一百多块,她每月也能领到工资,就两个人花,怎么花得完啊。” “你可不要被人家收买了去。”孙雨南警告地看了弟弟一眼,“如果你把大哥给卖掉的话,妈非跟你急眼不可。” “要是有人肯为我这么费心思,我早就从了。”孙雨西叹气,眼神有些落寞,“大哥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孙雨南打量着弟弟那张和大哥七分相似的脸:“你的样貌比大哥还出众呢,多学学他的细节,应该也行。” “学不了。”孙雨西摇头,“大哥那种温和有礼的性格,我是怎么也学不来。” “我也一样。”孙雨南深有感触。每次沈巧云无理取闹时,她能忍住不顶嘴就不错了,但孙雨东却总能好声好气地劝。就这份定力,她是真服气。 没过几天,她又在饭店遇到吴婷。对方穿着一件淡绿色连衣裙,衬得人更加清丽脱俗。 “真巧啊。”吴婷热情地打招呼,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孙雨南纳闷,何必讨好她和弟弟呢,有本事直接去追大哥啊。不过看着对方那张漂亮的脸蛋,她又觉得这样的女孩确实很适合自家大哥。 “昨天还跟雨东提起你呢。”吴婷从包里掏出一方手帕,“这是湘绣的君子兰手帕,本来是要送外宾的。你哥说你最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你拿去用吧。” 孙雨南看着吴婷递来的手帕,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那片轻薄的布料上,细密的蕾丝花边在光影交错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目光在手帕上停留了片刻,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精致的花纹。 第四十九章 打听 “这手帕真漂亮。”她轻声说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东西的价值。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样精致的手工蕾丝可不常见。 吴婷站在一旁,看着孙雨南爱不释手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之前送了那么多吃的喝的,都没见她这般反应,这次总算找对了路子。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传来几声零星的鸟鸣。孙雨南将手帕叠好,抬眼看向吴婷:“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总不会是无事献殷勤吧?” 吴婷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裙摆在木椅上铺开一片柔软的褶皱。她也不再遮掩,开门见山道:“我想问问关于钱小环的事。” “我大哥跟你说了?”孙雨南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嗯,他说在乡下的时候和钱小环在一起过。”吴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边,“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 孙雨南靠在椅背上,目光若有所思:“是啊,那会儿他们确实在一起。后来是钱小环主动提的分手,说是为了我大哥的前途着想。” 吴婷低下头,睫毛微微颤动,掩盖住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所以他现在省吃俭用,把钱都寄给钱小环?” 孙雨南看着吴婷的表情,心中暗叹。这位大小姐怕是对她大哥动了真心,只是不知道这份感情最终会走向何方。 “我大哥就这性子,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孙雨南说着,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当初钱小环追他那会儿,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吴婷却出人意料地笑了:“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她从随身的包里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漆面光滑,上面描绘着几朵淡雅的梅花:“对了,我认识一位苏绣大师,童婆婆,她的绣品都是用来送外宾的。要不要我介绍你认识?” “童婆婆?”孙雨南眼睛一亮,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长乐巷那位?” “你认识?”吴婷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上个月我刚请她给我绣了个团扇,合欢花的图案,特别漂亮。”孙雨南说着,起身走到柜子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团扇。 扇面上的合欢花栩栩如生,花瓣层层叠叠,仿佛能闻到淡淡的香气。吴婷接过团扇,不由得赞叹:“童婆婆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孙雨南重新坐下,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条蕾丝手帕,心里盘算着该去哪儿再淘换些好东西。这些年她存的钱实在太多,却总找不到合适的花销途径。 现在的物价太低,就算买遍全城的好东西,也花不了她多少钱。这让她有些着急,要是哪天突然走了,带不走的钱就真成了废纸。 “童婆婆的手艺确实了得。”吴婷放下团扇,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不过她脾气古怪,一般人还真请不动她。上次我去找她,足足等了三天才见着人。” 孙雨南笑而不语。她知道童婆婆的性子,可那位老人家最是喜欢有品味的年轻人。上次她带着从空间商城里买的茶去拜访,老人家一闻茶香就把她留下了。 “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眼光。”童婆婆当时是这么说的,一边品茶一边跟她聊了大半天的绣活。 想到这里,孙雨南不禁莞尔。她虽然挣不了钱,但在花钱这件事上,她可是很有一套的。 “对了,”吴婷突然想起什么,“下周童婆婆要办个小型的绣品展,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听说这次她要展出几件新作,都是用特殊的丝线绣制的。” 孙雨南眼前一亮:“真的?在哪里办?” “就在她家的院子里,”吴婷说道,“童婆婆说只请几个懂行的人去看。” 孙雨南点点头:“那我一定去。”她已经开始期待下周的展览了。 吴婷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对了,手帕你收着,我觉得很适合你。” 孙雨南也站起来:“谢谢,改天请你喝茶。” 吴婷离开后,孙雨西从角落里探出头来,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这才蹑手蹑脚地凑到孙雨南身边。 “你们聊什么呢?说这么久。”他压低声音问道,脸上写满了八卦的表情。 孙雨南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还能有谁,大哥呗。”她随手整理着柜台上的账本,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我现在可精明了。”孙雨西得意地扬起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每次看到吴婷来,我就假装自己忙得不可开交。上班时间,她也不好意思拉着我闲聊。” 看着他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孙雨南心里暗自发笑。就她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连装忙都装不像。也就是性格比沈巧云好说话,难怪吴婷总爱找他套近乎。 饭店里飘来阵阵饭菜香,几个食客正在低头用餐。孙雨南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心里盘算着这段时间的收获。该卖的情报都卖完了,她也懒得再跟吴婷演戏。 “这两天我不来饭店了,在家练练厨艺。”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想到以后要跟韩震宇去随军,总不能饿着自己。虽说吴大壮教了不少菜,但平时有大厨在,她也懒得动手,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回到家,屋里飘着一股浓重的胶水味。沈巧云正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专注地糊着火柴盒。她的手指被胶水浸得发白,额头上还沾着几缕散落的头发。 “妈,你怎么干起这个来了?”孙雨南皱着眉头问道。 沈巧云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依旧麻利,“街道办那边急着要,这次不挑人了。”说着,她把糊好的火柴盒整齐地摞在一起。 孙雨南点点头,转身就要上楼。屋里闷热,她只想赶紧回房间吹吹电扇。 “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光会问不会帮忙。”沈巧云忍不住嘀咕,声音里带着几分埋怨。 孙雨南装作没听见,继续往楼上走。木质楼梯发出吱呀的响声,仿佛在无声地抗议。 “你要是没事,过来搭把手帮我折纸盒。”沈巧云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命令的意味。 “我下午有事。”孙雨南站在楼梯上回了一句,随即关上了房门。砰的一声,把沈巧云的唠叨关在了门外。 沈巧云气得直摇头,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粗暴起来,“这丫头真是叫人放心不下,整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外面瞎晃什么。” “你就是太爱管。”沈姥姥坐在摇椅上,慢悠悠地说,“孩子都这么大了,管多了反倒惹人烦。” 第五十章 补偿前妻 沈巧云叹了口气,继续低头糊盒子。她看不惯大儿子省吃俭用补偿前妻,看不惯小儿子月月光,更看不惯二女儿整天游手好闲。可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念叨。 晚上,孙雨南特意做了一桌菜。她用了一大勺油炒豆芽,偷偷观察沈巧云的反应。油星子在锅里噼啪作响,香味四溢。 沈巧云果然沉着脸,“你这么多油,猪都能炒香。”她嫌弃地看着那盘油光发亮的豆芽。 “妈的厨艺最好了。”孙雨南赶紧拍马屁,顺手给沈巧云夹了一筷子菜。 沈巧云瞥见她头上别着的金色发卡,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不在乎外人怎么议论。” “友谊商场买的,又不是谁送的。”孙雨南低头扒饭,心里清楚沈巧云的担心。丈夫不在家,自己又不上班,要是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外面晃,难免惹人非议。 饭桌上一时沉默。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的嬉闹声,还有大人们的呵斥声。 “等韩震宇来信,我就去随军。”孙雨南放下筷子,轻声说道。 “赶紧走赶紧走,我恨不得你赶紧离开。”沈巧云嘴上这么说,眼角却有些发红。她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让女儿看到自己的表情。 没过几天,韩震宇的电报就到了。孙雨南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过年就快到了,也不知道在家过完年再走。”沈巧云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语气里满是不舍。 “我要是在家,你天天嫌我碍眼。”孙雨南笑着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我先去家属院看看,要是条件好,就写信叫你去玩。” “这些东西真的都要带吗?”她看着满屋子的行李,有些为难地问道。 沈巧云走进来帮忙,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头也不抬地说:“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什么都得备着。被子、厚衣服、洗漱用品,缺一样都不行。” “可是...”孙雨南欲言又止,看着沈巧云忙前忙后的身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这是沈巧云对她的关心。 站台上人来人往,大家都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倒是让孙雨南的两个大箱子也不那么显眼了。她靠在行李箱旁,无意识地摆弄着手机,等待着韩震宇的到来。 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快步向她走来。那是韩震宇,一身笔挺的军装,走路带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孙雨南原本以为见到这个一米八的帅气军官会有些许心动,但此刻她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眼皮都在打架,连基本的寒暄都提不起精神。 “饿了吗?我带了些吃的。”韩震宇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 孙雨南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倦意:“不饿,就是累。赶紧回去吧,我现在只想睡觉。” 韩震宇借来的车停在不远处,很快就把她送到了新家。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虽然外墙有些陈旧,但院子里种着整齐的蔬菜,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的。青翠的菜叶上还挂着晨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孙雨南正要进门,突然听到隔壁院子传来“嘎吱”一声。一只胖乎乎的金渐层猫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懒洋洋地打量着她。猫咪的毛色油亮,显然是被主人照顾得很好。 “咪咪咪~”孙雨南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想跟它打个招呼。 金渐层猫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尾巴一翘,摆出一副高冷的样子。它优雅地迈着步子,仿佛这整个院子都是它的领地。 紧接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也出现在了隔壁院子里。那是一只比利时马林诺斯犬,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小了,但依然精神抖擞,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嘬嘬嘬~”孙雨南又想逗逗狗,却见大狗纹丝不动,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那是退役军犬,叫啸风。”韩震宇在身后提醒道,“它以前是我们部队的功臣。” “哇,那更帅了!”孙雨南眼睛一亮,“对了,隔壁是什么人家啊?” “住的是钱政委一家。那只猫是他妈香大娘养的,应该正在河边的小码头边钓鱼。他老婆是护士,在医院上班,有两个女儿,都在上学。”韩震宇一边说,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进到屋里,孙雨南才发现这房子虽大,但显得很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连个像样的装饰品都没有。墙上光秃秃的,只挂着一面军旗和几张证书。 客厅里摆着一套老式沙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茶几上除了一个水杯,什么都没有。电视柜上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很少被使用。 厨房里更是简陋,除了油盐,连个调味料都找不到。灶台上只有一个锅,一个铲子,甚至连个像样的菜板都没有。 “你最近半个月都忙些啥呢?”孙雨南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韩震宇挠挠头:“在食堂吃饭,有时候随便煮点方便面。” 孙雨南叹了口气,开始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她把带来的被子、床单铺好,又把衣服挂进衣柜。韩震宇的衣柜里只有几件军装和便装,整整齐齐地挂着,倒是很有条理。 直到晚上,她才真正见识到韩震宇的生活方式。当她看到韩震宇准备用同一个盆洗脸又洗脚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她连忙阻止,“脸盆怎么能用来洗脚呢?” “有什么问题吗?”韩震宇一脸茫然,“在部队都是这样的啊。节约用水,很环保。” 孙雨南扶额,感觉自己好像承担了一个重大的任务:“明天必须去买盆,而且要买好几个!洗脸的、洗脚的、洗衣服的都得分开。” 看着韩震宇依旧一脸不解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要把这个大男人调教成一个懂得生活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拿出钢笔,开始列购物清单:盆子、拖把、抹布、调味料、餐具...越写越多,几乎要把整个超市搬回来。 韩震宇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些真的都需要吗?” “当然需要!”孙雨南斩钉截铁地说,“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生活用品。” 她环顾四周,又在清单上添了几项。这个家太需要一个女主人的打理了,光秃秃的墙壁要挂些装饰画,空荡荡的窗户要装上窗帘,连个像样的餐桌都没有... 夜深了,孙雨南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虫鸣声。隔壁院子里,啸风偶尔会发出几声低沉的吠叫,倒是让这个陌生的地方多了几分烟火气。 她翻了个身,想着明天要做的事情。买东西、收拾房子、准备晚饭...虽然很累,但想到能把这个家收拾得温馨一些,心里还是有些期待。 第五十一章 随军 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孙雨南挑了好几个搪瓷盆子,红的蓝的黄的,颜色鲜亮。又添置了毛巾、暖水壶这些生活必需品。路过家具店时,她看中了两个樟木衣柜,还有一套厨房的橱柜,韩震宇二话不说就付了钱。 “要不要买辆自行车?”在等待家具装车时,韩震宇突然提议,“家属院这边的副食店太小,你以后进城买东西也方便些。” 孙雨南的眼睛亮了起来,“确实需要一辆。”她摸着自行车的车把,想起了自己在老家那辆,六折卖给了沈大舅,一百块钱还不要票。倒不是舍不得带来,主要是留在家里两个兄弟都想用,索性卖了省事。 其他零碎的东西她都锁在老家的房间里。那房子她是打定主意要留着的,临走前已经警告过沈巧云,要是敢乱处置,她就放把火烧了。沈巧云虽然嘴上说她“小心眼”,但也不敢真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毕竟在老家,韩震宇可是出了名的混小子。想当年打架斗殴没少干,村里人见了都绕道走。但在部队这边,韩震宇的名声倒是不错,训练刻苦,工作认真,完全是两个样子。 等他们开车回来,钱政委正好在院子里散步,见状立马过来帮忙搬东西。 “我就说你之前住得太简陋。”钱政委抬着衣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弟妹可不像你,能过苦行僧的日子。” 韩震宇看着孙雨南买的碎花被套和粉色窗帘,有些无奈地摇头,“是啊,她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 钱政委干咳一声,“我家也是这样,女人嘛,都爱漂亮。” 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等他们帮忙把大件摆好就走了,孙雨南问要不要留他们吃饭,韩震宇说等收拾好再请。于是孙雨南开始整理那些小物件,把洗脸、洗衣服的盆子都分开标记好,又把新买的碗筷擦洗干净,摆进橱柜里。 晚上睡觉前,她催着韩震宇去洗澡,“用新香皂新毛巾,把军装上的汗味都洗干净。” 韩震宇从不抗拒她的要求,乖乖去洗了个香喷喷的。等他上床,孙雨南像小狗似的在他脖子边嗅了嗅,满意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想你了。”韩震宇搂住她,声音低沉。 “我也是。”孙雨南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第二天早上,孙雨南拿出给韩震宇买的羊毛背心,“穿上这个再去训练,别着凉。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韩震宇皱了皱眉,还是穿上了,但说道:“以后别给我买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用就行。” “你穿吧,我不缺。”孙雨南笑着说,手指轻轻抚平背心上的褶皱。 等她把早饭端上来,韩震宇又叹气,“别给我煮鸡蛋了,太贵了。” “你到底是想虐待自己,看来你是存心想要整我?”孙雨南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哪来这么多废话!” 韩震宇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手里的鸡蛋差点掉在地上,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 “不想跟我一起吃,你去食堂!”孙雨南打断他的话,转身就要往外走,“爱吃什么吃什么,我不管你!” 看到孙雨南真的生气了,韩震宇立刻服软,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咱们一起解决这顿饭,你别生气。”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妻子的表情,“我这就吃。” 孙雨南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得意的笑意:“这才对嘛,你这是逼我发飙啊。当初相亲时我就说过,我脾气不好,你可别惹我。” 韩震宇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地把剥好的鸡蛋递到她面前。温热的蛋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蛋黄还带着些许流动的痕迹,正是孙雨南最喜欢的程度。 孙雨南轻哼一声,接过鸡蛋。她太了解韩震宇了,跟他讲道理根本没用,直接来硬的反而效果更好。看着丈夫忙前忙后的样子,她心里泛起一丝甜蜜,但脸上依然故作严肃。 早饭后,韩震宇主动收拾碗筷。他动作麻利地把餐具放进水槽,热水冲刷着瓷器发出清脆的声响。孙雨南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固执得让人头疼,但在生活细节上却格外体贴。 刚走到院子里,韩震宇就碰上了钱政委。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钱政委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你这表情怎么回事?”钱政委笑着问道,目光里带着促狭,“不是都说久别胜新婚吗?怎么愁眉苦脸的?你媳妇来之前,你不是天天念叨着想她吗?” 韩震宇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没吵架。就是...她对我太好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有点愁人。” “你这是故意的吧?”钱政委忍不住笑骂道,“存心让我问你,好让你炫耀是不是?”说完,他还踹了韩震宇一脚,“得了便宜还卖乖!” 韩震宇还想解释,钱政委已经大笑着跑开了。阳光下,两个大男人你追我赶,倒像是回到了年少时光。 “政委,你别跑啊!”韩震宇在后面追着,声音里带着笑意。 不出半天,韩震宇那群战友就都知道了,他娶了个把他捧在手心里的媳妇。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多了一桩,大家打趣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傻笑。 孙雨南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贴上了“恋爱脑”的标签。上午,她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去拜访邻居。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花瓣随风飘落,在地上铺就一条红毯。 右边是张营长家。他的二婚妻子苏晓月才二十出头,要照顾一个满地爬的女儿,自己还怀着身孕,忙得团团转。屋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苏晓月顶着个大肚子手忙脚乱地哄着。 孙雨南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寒暄几句就告辞了。临走时,她注意到苏晓月眼底的疲惫,以及那抹转瞬即逝的落寞。 钱政委家只有他母亲香大娘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茶香扑面而来。孙雨南一进门,就看见老人家悠闲地坐在摇椅上撸猫,火炉边正冒着热气,还烤着花生红枣。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惬意的生活,让孙雨南都有些羡慕了。她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第五十二章 邻居 “快进来坐。”香大娘热情地招呼她,声音温和得像春风,“你刚搬来肯定忙,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家里要是缺什么,尽管来找我。” 孙雨南接过茶,瓷杯温热,茶水清澈。她偷偷朝那只大金渐层猫勾了勾手指,猫咪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纹丝不动,一副高傲的样子。 “啸风去哪了?我来那天还看见它呢。”孙雨南问道,目光在屋内搜寻着那只黑白相间的大狗的身影。 “让我那两个孙女带学校去了。”香大娘把膝上的猫抱起来放到孙雨南怀里,“你玩会儿吧,年轻姑娘都喜欢这个。” 孙雨南摸着猫头,感受着手下柔软的毛发。她羡慕地说:“大娘家的猫真乖,要是生小猫了,我也想养一只。” “这可不行,我家大橘是只公猫。”香大娘笑道,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慈爱,“你要喜欢,常来玩就是了。” 从钱家出来,孙雨南骑车去了附近的街上,想买个躺椅。虽然是郊区,但因为旁边有个军工厂,生活设施倒是挺齐全。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遮住了大半的阳光。 可惜街上没有卖躺椅的。孙雨南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家小店买了只鸡回家炖汤。老板是个面相和善的大叔,还特意给她挑了只肥的。 早上因为鸡蛋的事闹了别扭,午饭喝鸡汤的时候,韩震宇老实多了,默默把鸡腿夹给孙雨南。汤色奶白,香气四溢,连隔壁的狗都闻香而来,在院子里转悠。 “你吃吧,我喜欢翅膀。”孙雨南得意地说,眼睛弯成月牙,“我这手艺不错吧?可是跟御厨学的。” 正说着,隔壁传来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孙雨南皱眉,放下筷子,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别管,是张家那小子。”韩震宇解释道,语气里带着无奈,“张豹就是个爱哭鬼,我来半个月,听他哭了好几回了。” 哭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这孩子还边哭边跑?”孙雨南有些惊讶,放下筷子走到窗边。 没多久,张营长追着儿子到了他们门口。张豹的脸上满是泪痕,衣服也弄得脏兮兮的。 “我不回去!我绝对不会碰她做的那些饭!”张豹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这些后妈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讨厌!爸,你只疼她,不要我和妹妹了!” “再哭打死你!”张营长也急了,额头上青筋暴起,“你妈还在怀孕期间,就不能体谅点?” “凭什么要我体谅她!”张豹死死抓着门框不放,指节都泛白了,“她根本不是我妈!” 孙雨南和韩震宇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有什么事好好说,别打孩子。”孙雨南轻轻掰开张豹的手,声音放得很轻,“你看,手都磨破了,快回去上药。” 张豹愣了一下,哭声停了片刻,眼泪还挂在脸上。他抬头看了孙雨南一眼,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很快,他就被父亲抱走了,只留下一地的花瓣和渐渐远去的啜泣声。 孙雨南拉着韩震宇回到院子里,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她靠在门框上,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哭声,心想这小鬼的性子倒是挺倔。 傍晚时分,暑气渐消,蝉鸣声此起彼伏。孙雨南正在院子里收拾晾晒的衣物,突然“咚咚”两声,石子打在墙上的声响惊得她手一抖。 她循声望去,发现是两颗拳头大小的石子。捡起来仔细端详,这石子虽然不大,但要是砸到人身上怕是不轻。她眉头微皱,拿着石子打开院门。 张豹正站在外面,身边还跟着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女孩们牵着一条体型硕大的德牧,狗的毛发油亮,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 “是你扔的?”孙雨南晃了晃手中的石子,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平添了几分威严。 张豹梗着脖子,眼神倔强:“扔你怎么了?坏女人!”他转头朝两个小女孩使眼色,“快放啸风去咬她!” 两个女孩犹豫了一下,轻轻拽了下狗链。那只叫啸风的德牧立刻朝孙雨南叫了几声,但叫声虽响亮,却不够凶狠,反而透着几分亲昵。 “哎呀,好可怕啊。”孙雨南故作夸张地说着,手里的石子轻轻扔向张豹的腿。力道很轻,但这一下却像是点燃了导火索。 “呜呜呜...你欺负人!”张豹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响亮得惊动了整个院子。 香大娘闻声推开门出来,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老式棉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是自家的两个小女孩,她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安然、悠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香大娘的声音严厉中带着关切,“这是你韩叔叔家的孙姨,不许用啸风吓唬人。快道歉!” 两个小女孩为难地看看张豹,又看看自家奶奶。钱安然咬着下唇,钱悠然低着头摆弄着裙角,最后还是乖乖地说了声对不起。 香大娘叹了口气,解释道:“小南,这是我家的钱安然和钱悠然。啸风是退役军犬,性子很温顺的。” “没事,孩子们闹着玩呢。”孙雨南笑着摆摆手,目光却若有所思地落在张豹身上。 失去了帮手,张豹的气势顿时泄了。他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朝孙雨南做了个鬼脸就跑了,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孙雨南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也做了个鬼脸:“小屁孩。”她转身要关门,却听见香大娘在教训两个孙女。 “以后不许带啸风去吓人,再有下次就别想单独带它出去了。”香大娘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 “奶奶,我们没松绳子。”钱安然小声辩解,声音里带着委屈,“是张豹说孙阿姨欺负他,让我们帮忙的。” 啸风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责备,用脑袋轻轻蹭着香大娘的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要报仇你们自己去,别带上啸风。人家孙雨南刚搬来,你们整天在学校,她哪有机会欺负张豹?不能因为张豹是你们同学,就听他胡说。” 两个小女孩不吱声了,低着头互相看了一眼。其实她们心里也觉得奇怪,今天才第一次见孙阿姨,怎么就结下这样的仇怨? 张豹一路跑回家,推开门就向后妈苏晓月告状。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奶粉味,他的小妹妹正在婴儿床里哭闹。 “隔壁那个孙阿姨打我,你去帮我报仇!”张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还挂在脸上。 苏晓月正抱着哭闹不停的小女儿,闻言关切地问:“打哪儿了?疼不疼?让我看看。”她想伸手去检查,却被张豹躲开了。 第五十三章 臭小子 “她用石头砸我!安然姐姐都看见了,你快去找她!”张豹急得直跺脚,但看到苏晓月怀里的妹妹,眼神又闪过一丝嫌恶。 苏晓月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为难地摇头:“我现在怀着孩子,不好闹事。”她的声音有些疲惫,眼底藏着说不出的无奈。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处境。虽然已经怀了第二个孩子,张营长依然不信任她,连工资都不给她经手。每天除了照顾孩子,就是忍受继子的白眼。 等部队营长回来,张豹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开始告状。 “爸,那个孙阿姨打我,后妈压根不搭理我...”他扯着张营长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 张营长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公文包:“一个大人欺负小孩?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去找韩震宇说道说道。” “我也要去!”张豹兴奋地跟上,眼睛里闪着报复的光芒。 苏晓月见状急忙劝阻:“小豹没受伤,要不算了吧?人家刚搬来...” “你走开!”张豹推开她,一把拉住张营长的手,“爸,你得给我做主!” 张营长随口叮嘱苏晓月照顾好自己,就被儿子拉着往外走。苏晓月站在门口,看着父子俩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到了韩家门口,张营长敲门喊道:“老韩在家吗?” “进来吧。”韩震宇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推开门,只见韩震宇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身边放着一盆泛着泡沫的衣物。 张营长愣住了:“你咋自个儿洗衣服呢?你媳妇呢?”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她在给我烧热水,怕我冻手。”韩震宇无奈地叹气,“简直把我当成宝贝疙瘩。” “大男人洗啥衣服,不是活腻歪了,多丢人。赶紧让你媳妇来洗。”张营长的话音未落,一个水瓢就从厨房飞了出来,正中他的脑袋。 孙雨南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攥着一根擀面杖,目光凌厉地盯着张营长。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她身上,为她清瘦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你再说一遍?”她冷冷地问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厨房里飘着面粉的香气,与她此刻冰冷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张营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脑袋上还残留着刚才被砸的余痛。他求助般看向韩震宇,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管管你媳妇儿啊!这是要闹哪出?” “我看是你该管管自己的嘴。”孙雨南冷笑一声,擀面杖在手中转了个圈,“一个大男人,整天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说些有的没的。” 韩震宇见势不妙,赶紧起身拉住张营长的胳膊。他能感觉到张营长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显然是被孙雨南的气势震慑住了:“老张,你头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张营长一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孙雨南手中的擀面杖。那根普普通通的厨具在她手里,仿佛成了某种令人生畏的武器。 孙雨南心里冷哼,她下手有分寸,就是想给这爱嚼舌根的家伙一个教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火药味,窗外蝉鸣声此起彼伏,更衬托出屋内的剑拔弩张。 “老张啊,”韩震宇语气温和地劝道,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有什么事咱们私下说,别在小南面前提这些。她性子直,听不得这些话。” 张营长一脸不可思议,额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挨了打,你反倒来教训我?”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却又不敢太过放肆。 “活该!”孙雨南插嘴道,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谁让你嘴贱。整天在背后说三道四,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张营长不理会她的话,转而对韩震宇说:“震宇啊,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一个女人这么压着?传出去多丢人。”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悯,仿佛在为好友的处境惋惜。 孙雨南眼睛一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就往厨房走。她的背影挺得笔直,每一步都透着决绝。 韩震宇见状,立刻拽着张营长往外走:“老张,有事咱们外面说。小南,你继续忙。”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生怕孙雨南再拿出什么“武器”来。 “你这也太怂了吧?”张营长小声嘀咕,眼中满是不屑。 “我怂?”韩震宇失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是心疼她。她为了我,放下城里的工作来随军,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那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惊得院子里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张营长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孙雨南手里又多了根擀面杖。阳光下,那根擀面杖泛着冷冽的光。 “对了,”张营长这才想起正事,把躲在身后的张豹拉出来,“听说你家老婆今天对孩子动手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震宇看着张豹,眼神淡漠:“是吗?什么时候的事?”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豹偷瞄了眼院子里的孙雨南,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是我先扔的石头...”他的脸涨得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看,”韩震宇拍拍张营长的肩,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事情总有两面性。行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院子。阳光下,他的背影挺拔而坚定。 “真是没救了。”张营长摇头叹气,拉着儿子往外走,“记住啊,别学你韩叔叔。男人不能太惯着女人。”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院子的转角。 韩震宇关上院门,转身就看见孙雨南靠在墙边,嘴角带着笑意。阳光透过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倒是会说话。”轻轻挽起他的手臂,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说的是实话。”韩震宇低头看她,目光柔和,“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孙雨南心里一暖,但嘴上还是嘀咕:“你可别学张营长那样。”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怎么可能?”韩震宇笑道,“我可是要当将军的人。”他的语气轻松,却透着一股坚定。 第五十四章 大嘴巴 第二天,张营长的大嘴巴就把这事传遍了家属院。流言像春天的野草一样,疯长蔓延。 “听说了吗?韩震宇那媳妇可厉害了,连张营长都敢打。” “可不是,长得漂亮,脾气还辣。这样的女人,一般男人可降不住。” “韩震宇现在是彻底栽在她手里了。你们说,他这样还怎么在部队立足?” 流言蜚语在家属院里传播,每个人都对这对夫妻指指点点。有人同情韩震宇,有人嘲笑他太过软弱,也有人暗地里羡慕孙雨南的胆识。 孙雨南刚搬来没多久,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倚在窗边,看着楼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群,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让她心里泛起一丝不适。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倒也没人敢当面说,毕竟她是韩营长的媳妇。 院子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窗台上。孙雨南正要去拿,却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孙同志,你在家吗?”是苏晓月的声音。 孙雨南打开门,看见苏晓月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隆起的肚子,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和为难。她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是休息不好的样子。 “进来坐吧。”孙雨南侧身让她进门。 苏晓月小心翼翼地挪到沙发边坐下,孙雨南给她倒了杯温水。水汽袅袅上升,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细小的雾气。 “你说说看,什么事这么为难?”孙雨南在她对面坐下。 苏晓月捧着水杯,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摩挲:“就是...听说韩营长会帮你洗衣服?”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孙雨南眉头微皱,心里暗骂张营长这张大嘴巴。这种家务事也值得他到处嚼舌根?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语气平淡地问。 苏晓月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家老张...他从来不干家务。现在我怀着孕,干活都不方便,可他连个碗都不愿意刷。”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眼里闪着点点泪光:“每次我提这事,他就说男人干这些像什么样子。可是我真的很累...” “行了,你就别折腾了,看他能怎么样。”她淡淡地说。 “这...不太好吧?”苏晓月睁大了眼睛。 “有什么不好的?”孙雨南冷笑一声,“他又不是没手没脚。再说了,你现在怀着孕,他要是连这点事都不懂,那还算什么男人?” 苏晓月眼睛一亮:“真的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孙雨南给她续了杯水,“你现在是特殊时期,该让他担起责任了。” 苏晓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的愁云似乎散去了几分。 没过几天,孙雨南在家属院的小路上碰到了张营长。想起这人到处嚼自己的舌根,她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韩营长!”张营长立马像找到救星似的,“你看你媳妇瞪我!” 钱政委正好从旁边经过,笑着说:“活该,谁让你到处嚼舌根。” 韩震宇也跟着打趣:“雨南平时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就对你这样,肯定是你做错事了。” 张营长还想狡辩,钱政委直接打断他:“行了,别在这儿耽误时间,该干嘛干嘛去。” 周日这天,孙雨南要在家里摆酒,请几位领导吃饭。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刚把菜从冰箱里拿出来,钱政委媳妇顾云就来帮忙了。 “你这手艺不错啊。”顾云看着案板上整齐的菜品,连连点头。厨房里飘着葱姜蒜的香气,混合着新鲜蔬菜的清香。 “还行吧,家常菜而已。”孙雨南手上的动作不停,刀工利落地将白菜切成均匀的丝。 “可比外头饭店强多了。”顾云笑道,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我看韩营长这次可是捡着宝了。” 正说着,苏晓月也来帮忙了。她的肚子比上次见面时又大了些,走路时不得不扶着腰。 “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来干活?”顾云皱眉道。 “没事,我就帮着打打下手。”苏晓月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对了孙同志,我按你说的做了。” “怎么样?”孙雨南放下手中的菜刀。 “衣服放了三天了,他还是没动。”苏晓月的语气有些沮丧。 孙雨南切菜的手一顿:“才三天就着急?再等等。” 顾云一听就明白了,笑着说:“对,就得这样。男人啊,就是得调教。你看我家那口子,现在不也能干家务了吗?” 她转头看向苏晓月:“不过你可得注意身体,别太累着。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月嫂?” “不用了...”苏晓月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我娘家也没人,婆家那边更指望不上。” “那可不行。”顾云正色道,“月子可马虎不得。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脸色多差。” 孙雨南也跟着劝:“是啊,你得为自己想想。孩子是要紧,但你的身体更要紧。” 厨房里,三个女人一边忙活一边聊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案板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灶台上的锅里传来滋滋的响声,混合着各种调料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苏晓月站在一旁择菜,时不时偷瞄孙雨南的动作。她看着孙雨南利落的刀工,想起自己刚结婚时的手忙脚乱,不禁有些羡慕。 “孙同志,你是怎么说服韩营长干家务的?”她忍不住问道。 孙雨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个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韩震宇的声音随之响起:“雨南,我回来了。” 孙雨南应了一声,转身去开门。韩震宇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训练场的汗味。他看见厨房里的情况,笑着打招呼:“嫂子,晓月,你们也在啊。” “韩营长。”苏晓月和顾云齐声问好。 韩震宇看了看厨房里的情况:“我去洗个澡,一会儿来帮忙。” 等他走后,苏晓月眼里满是羡慕:“孙同志,韩营长对你真好。” 孙雨南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切菜。她想起当初是怎么一步步把韩震宇“调教”成现在这样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顾云看在眼里,也跟着笑了:“晓月啊,你别着急。男人都是一样的,关键是怎么教。” 第五十五章 八卦 夕阳西下,家属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饭菜香。顾云倚在孙雨南家的门框上,目光飘向院子里正在晾衣服的韩震宇。 “你说说,”顾云压低声音,眉头微蹙,“以前我们家老钱多贴心啊,洗衣服这种活都抢着干。现在倒好,被张营长那么一说,只敢半夜偷偷摸摸地洗了。” 孙雨南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院子里的丈夫。韩震宇正哼着小曲,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挂上晾衣绳,动作娴熟自然。 “男人嘛,”顾云叹了口气,“为了维持虚荣心,把自己累得半死。还是你家韩震宇好,从来不在乎这些。” “张营长这个人......”孙雨南欲言又止。 “可不止他一个,”顾云环顾四周,声音更低了,“咱们家属院里,这号人可多着呢。你是不知道,上个月李连长家那事......” 韩震宇听见她们聊起八卦,识趣地拿着衣篮子退到一边。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那天李连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媳妇骂得狗血淋头,”顾云继续说道,“就因为她帮着洗了几件军装。说什么''丢人现眼'',''成何体统''。” “还有张排长,”顾云越说越来劲,“上周他媳妇不过是在院子里晾了几件内衣,就被他......”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几位客人已经到了门口,孙雨南连忙收起八卦的表情,换上温婉的笑容。 “来得正好!”韩震宇放下衣篮,热情地迎上去,“我家小南的弟弟刚寄来一包腊肉,特地留着给大家尝尝。” “得了吧,少在这儿显摆。”有人笑骂道。 阳光渐渐暗淡,院子里的空气却愈发热闹。孙雨南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客人们鱼贯而入,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这些天因为张营长的事,她在家属院里可谓是名声在外。 “快请坐,”她温柔地说道,“我再去端一个菜就好。” 张营长站在一旁,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没想到,平日里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孙雨南,此刻竟是这般温柔大方的模样。空气中飘散着诱人的香气,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小鸡炖蘑菇的汤汁浓郁,腊肉的香气四溢,泥鳅烧得外酥里嫩,炒肉的火候恰到好处。厨房里,孙雨南正在忙着最后一道菜,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韩震宇端着酒壶走进来,轻轻擦去她额头的汗水,“累了吧?让我来端菜。” 孙雨南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温暖,“没事,你去陪客人吧。” 餐桌上,张营长夹了一筷子腊肉,眉头微挑,“这腊肉确实香。” 钱政委也连连点头,“腌制的功夫不一般啊。” “是用了些香料,”孙雨南微笑着解释,“八角、花椒、桂皮,偏要用柏枝做些特别的加工。” 顾云连忙又夹了一块,“难怪这么香。”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孙雨南和顾云识趣地退到一边,看着男人们推杯换盒。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辉。 夜深了,韩震宇收拾完厨房,回到房间将孙雨南搂在怀里。窗外蝉鸣阵阵,夜风轻轻拂过窗帘。 “明天的衣服我来洗,”他低声说,“就在院子里,让张营长看个够。” 孙雨南忍俊不禁,“你这是要气死他啊。” “我韩震宇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眼光?”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 第二天傍晚,韩震宇果然坐在院子里洗起了衣服。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孙雨南坐在他身边,悠闲地剥着橘子。 “张嘴。”她将一瓣橘子送到他嘴边。 韩震宇咬住橘子,冲她眨了眨眼。橘子的清香在两人之间弥漫,空气中满是温馨的气息。 张营长路过时,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很是复杂。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推开自家的门。 屋内,苏晓月正蜷缩在沙发上,面色苍白。看到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张营长顿时火冒三丈。 “晓月!这衣服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苏晓月缩了缩脖子,声音细若蚊蝇,“我、我肚子不舒服......” “什么肚子不舒服!”张营长怒道,“你是不是也想学孙雨南那样?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韩震宇那种好糊弄的!” 苏晓月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她想说些什么,但一阵剧痛袭来,让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双腿一软,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小心!”张营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他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不满,“你这脾气也太大了,肚子里还怀着我儿子呢,这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泪水顺着苏晓月的脸颊滑落,她颤抖着说:“我、我肚子疼...”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恐惧。 张营长的表情瞬间变了,他连忙把苏晓月扶到椅子上坐下。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听得见苏晓月急促的呼吸声。 “你先别动,”张营长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叫顾云嫂子过来看看。” 顾云在医院当护士,对这些事情比较在行。她住在院子的东头,平日里跟苏晓月走得很近。 没过多久,顾云就跟着张营长匆匆赶来。她穿着白大褂,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从医院值夜班回来。 孙雨南正好在院子里剥橘子,听到动静也赶紧跑了过来。她手里还拿着半个剥了皮的橘子,橘子汁沾湿了她的手指。 “你这个当丈夫的,怎么连个孕妇都不会照顾?”顾云一进门就数落张营长,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责备。她快步走到苏晓月身边,熟练地为她把脉。 孙雨南把橘子往桌上一放,也帮腔道:“就是,自己媳妇怀着孩子,你还这么凶。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张营长有些尴尬地挠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我就说了两句...” “两句?”孙雨南冷笑,眼神锐利地看着他,“就那么几句话,能把人气成这样,你嘴里是抹了砒霜吗?” 张营长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站在一旁装哑巴。 苏晓月看着为自己说话的两个姐妹,心里一暖。她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我现在好多了,不那么疼了。” 孙雨南朝顾云使了个眼色:“顾云姐,你看晓月这样子,是不是该去医院观察观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云立刻会意:“确实该住院静养几天。明天我让老中医给开两副药调理调理,这个时候可不能马虎。” “用得着吗...”张营长小声嘀咕,眼神闪烁,“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 第五十六章 后妈 孙雨南立刻瞪了他一眼:“谁更懂医,你还是顾云大姐?你要是觉得孩子没人照顾,你自己带不就得了?” 就在这时,张豹抱着妹妹回来了。小男孩脸上还带着汗珠,显然是刚从外面玩耍回来。小丫头一看见苏晓月就伸手要抱,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 孙雨南见状,立刻说道:“咱们这就送晓月去医院看看,有值班医生照看着放心。孩子们我来照顾。” 把苏晓月送到医院后,张营长找了个借口就走了。他临走前说要去找连长汇报工作,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个托词。 等他一走,苏晓月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卸下了重担:“谢谢你们,明天早上我就得回去了。”她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多住几天。”顾云安慰道,一边帮她掖好被角,“家里有张营长照顾,你别担心。” 苏晓月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怕他把我送回老家...”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恐惧。 “他敢!”孙雨南一拍床沿,发出“啪”的一声响,“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他能把你怎么样。再说了,这里还有我们呢。” “对,你就安心在这住着。”顾云也说,“医院这边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苏晓月这才放下心来,但很快又露出愁容:“那我就住两天,手里的钱应该够吃饭。”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枕头底下,那里藏着她仅有的几块钱。 “什么?”孙雨南惊讶地看着她,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你手里就这么点钱?” 苏晓月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我、我没工资,也没有娘家给的压箱底...” 孙雨南气得直跺脚,脸都涨红了:“他一个月一百零一的工资,连零花钱都不给你?这不是把你当佣人使唤吗!” 苏晓月小声解释:“我不敢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要消失在空气里。 顾云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心疼:“你买菜做饭,咋的,连点私房钱都不存??” “我不敢...”苏晓月的声音更小了,“他说家里的钱要攒着给孩子上学...” 孙雨南看着苏晓月隆起的肚子,心里一阵发愁。她知道,苏晓月现在这个处境,根本离不了婚。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还怀着孕,娘家也指望不上。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晓月,”孙雨南正色道,语气坚定,“以后他让你干活,你就要钱。不给钱你就在医院里躺着。饭钱不够,我借给你。” “我帮你跟医院打招呼。”顾云也说,“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这里随你的。大不了我跟院长说你是我妹妹。” 苏晓月看着两个为自己出头的姐妹,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晚上,顾云来查房。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看见苏晓月还醒着,便走到床边坐下。 “睡不着?”顾云问。 苏晓月摇摇头:“在想孩子们。” “放心吧,雨南会照顾好他们的。”顾云拍拍她的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苏晓月点点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顾云姐,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 顾云叹了口气:“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太不像话了。”她顿了顿,又说,“明天我让老中医给你开几副安胎药,你好好养着。等你出院了,我们再想办法。” 苏晓月握住顾云的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有这样的姐妹在身边,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孤单了。 孙雨南从医院回到家时,韩震宇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初夏的阳光穿过槐树枝叶的缝隙,在湿漉漉的衣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槐花的清甜,让人心情舒畅。 “干嘛跑医院去?”韩震宇一边将衣服夹在竹竿上,一边侧头看向孙雨南,眉宇间带着几分关切,“出什么事了吗?” 孙雨南走到他身边,将医院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说到张营长的所作所为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这张营长,简直和人贩子没什么两样!”她愤愤不平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韩震宇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苏晓月这事,还得靠她自己。不过以老张那性子,应该很快就会服软。” “为什么这么说?”孙雨南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是没见过他以前执行任务的样子。”韩震宇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好,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可是能在泥浆里打滚,生肉都敢啃的主。这点小事,他撑不了多久的。” 孙雨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落在院子里那株开得正艳的月季上。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等韩震宇出门上班后,孙雨南把摇椅搬到院子里,准备晒着太阳看会儿书。槐树投下的阴影正好为她遮挡住强烈的日光,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 翻开手里的《华夏春秋》,她的目光落在“狡兔三窟”这个成语上。突然,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她摸了摸下巴,回想起以前在乡下时吃过的美味兔肉。 “好久没吃兔肉了。”她自言自语道,“不如今天做个双椒兔?” 想到就做,孙雨南骑着自行车去了趟副食店。虽然空间商城里什么都有,但她得表现得和普通人一样。初夏的阳光洒在柏油马路上,映出一层淡淡的热气。路边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为行人遮挡住炙热的阳光。 刚回到家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隔壁的香大娘抱着一只猫,牵着一条狗过来了。猫咪慵懒地趴在她怀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动着。 “一个人在家闷得慌,来找你聊聊天。”香大娘热情地说着,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笑意。她从兜里掏出一袋松子和核桃,递给孙雨南,“来,啸风,去找孙阿姨玩。” 那只黄狗摇着尾巴凑到孙雨南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裤腿。孙雨南看着香大娘这热情劲儿,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在吴大壮家蹭饭时的样子。这情形怎么这么相似呢? 第五十七章 厨艺 “香大娘中午准备吃什么?”她试探着问道,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哦,我儿子从食堂打饭回来。”香大娘爽快地回答,一边说一边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开始剥松子。 聊着聊着,孙雨南才知道香大娘是个不会做饭的老革命,当年还参加过北伐。这让她对这位看起来很会享受生活的老太太,多了几分敬意。 “香大娘,要不你帮我烧火?”孙雨南笑着邀请道,“我正准备做双椒兔呢。” “好啊好啊!”香大娘答应得特别痛快,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我虽然不会做饭,但烧火可是一把好手!”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香大娘一边添柴火,一边给孙雨南讲述当年北伐时的故事。灶台上的锅里飘出阵阵香气,勾得人直流口水。 等菜做好后,孙雨南特意多装了一碗:“您能吃辣吗?” “能!当年北伐过雪山的时候,我们可是拿辣椒当零嘴儿啃的!”香大娘骄傲地说,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看着香大娘端着兔肉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孙雨南不禁莞尔。 香大娘回家后,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兔肉。香辣的味道在口中炸开,让她眼前一亮:“这手艺,绝了!” 等钱政委中午回家,香大娘立刻献宝似的端出兔肉:“你说得对,这小孙同志的厨艺真不是盖的!” “妈,您这是怎么弄来的?”钱政委一边吃一边好奇地问道。 “还能怎么着?”香大娘得意洋洋地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就是赖在人家家里不走呗!下午她还要卤肉,我待会儿再去!” “妈!我可是政委啊!”钱政委被辣得直咳嗽,脸都红了,“您给我留点面子成不?” “切,一个小政委,神气什么?”香大娘不屑地撇撇嘴,继续享受着美味的兔肉,“我的事儿,你少管!” 孙雨南坐在窗边,手里捧着香大娘送来的松子和核桃,望着院子里飘落的梧桐叶出神。秋风卷着几片落叶轻轻掠过窗台,带来一丝凉意。 这位老太太总是这样,时不时就带着些零嘴来看她。这些看似普通的零食,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却是稀罕物。孙雨南知道,这些东西大多是钱政委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 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猫狗的叫声。孙雨南抬头望去,果然看见香大娘正拎着篮子往这边走来。 “小孙啊,在家呢?”香大娘的声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 孙雨南连忙起身开门:“香大娘,您又来了。” 香大娘笑着走进屋,她从篮子里翻出一包咖啡和几块酒心巧克力,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今天带了好东西来,咱们尝尝鲜。” “妈,我不是说了咖啡就算了吗?”钱政委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那玩意儿也就你能喝。” “咖啡多稀罕啊,”香大娘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让小孙尝尝,不喜欢就算了。现在可不比从前,家属院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你看韩震宇,一个月101块钱的工资,养活两个人都绰绰有余呢。” 孙雨南看着香大娘忙碌的身影,心中一暖。这位老太太总是想方设法地照顾她,让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感受到家的温暖。 “香大娘,我看锅里还有位置,要不咱们一起卤点东西?”孙雨南提议道。 香大娘眼睛一亮:“好啊!我这就去买肉去。”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趁着香大娘不在,孙雨南从厨房里偷偷拿出两块牛肉,蹲下身子喂给大橘猫。大橘猫欢快地吃着,而一旁的啸风却对牛肉不感兴趣,只是摇着尾巴看着它们。 没过多久,香大娘就买回来一只鸡和两根猪蹄。她神秘兮兮地说:“待会儿咱俩一人一根猪蹄。” “配咖啡?”孙雨南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办法,变不出牛排来。”香大娘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很快,卤料的香味就在院子里弥漫开来。邻居们闻香而来,纷纷探头打听。 “这是用啥料卤的?这么香!” 孙雨南随口应付:“就是普通调料。” “能给我匀点卤水不?” 还没等孙雨南回答,香大娘就抢先说道:“不好意思,卤水我都预定了。”语气虽然客气,但态度很坚决。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即便是在家属院里,面子工程也是必不可少的。被拒绝的人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只能悻悻离开。 “咱们去我家吧,”香大娘提议,“省得人老来打扰。” 孙雨南点点头,跟着香大娘来到她家的院子。院子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角落里绽放着几朵黄菊,周围还摆放着各种形状奇特的石头。 走进院子时,孙雨南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定睛一看,那是一块天然形成的烈马奔腾图案的奇石。她又注意到旁边有块酷似五花肉的石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香大娘,这些石头......” “孩子们喜欢收集的,”香大娘打断她的话,“别看了,过来喝咖啡。” 孙雨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收集石头确实是个不错的爱好。” 咖啡的苦涩让孙雨南皱起眉头:“大娘,能再给我点糖吗?” “我最近老把盐和糖弄混,”香大娘不好意思地说,“咱俩一块过去取。” 在厨房的橱柜里,孙雨南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青花碗。碗身上的纹路精美绝伦,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这是八宝纹吗?”她轻声问道。 “就是个普通饭碗。”香大娘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孙雨南拿起碗仔细端详,在碗底发现了“大明万历年制”几个字。她心中一惊,这竟然是一件宣德年间的御制瓷器! “宣德年间的御制瓷器?”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啊?不会吧?”香大娘装作惊讶的样子,但眼神却闪烁不定。 孙雨南笑了笑,小心地把碗放回原处:“我瞎说的,就是个普通饭碗。” 她明白了香大娘的用意。有些东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就像这个看似普通的饭碗,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或许正是它最好的保护色。 第五十八章 鉴古 回到客厅,香大娘泡好了咖啡,香气四溢。她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家常。香大娘说起了她年轻时的事,那时候她还在上海,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那时候啊,”香大娘的眼神有些迷离,“家里有十几个佣人,光是厨子就有三个。每天早上起来,就有人送来新鲜的牛奶和面包。晚上要是想吃西餐,随时都有法国厨师准备......”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现在想想,那些日子就像做梦一样。但是你知道吗?我反而觉得现在的日子更踏实。” 孙雨南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老太太。她的从容和淡定,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经过岁月打磨而成的。 夕阳西下,院子里的菊花在暮色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大橘猫蜷缩在香大娘的脚边,啸风则趴在院子门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在这个普通的家属院里,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迈,就这样静静地享受着难得的平和时光。 孙雨南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突然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起身准备告辞,香大娘连忙把卤好的猪蹄和鸡肉分给她一半。 “多吃点,”香大娘笑着说,“你这么年轻,要补补。” 走出香大娘家的院子,孙雨南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墙角的菊花。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香大娘用她独特的方式,让生活依然保持着一份优雅和从容。 回到家韩震宇正好回来,孙雨南也没跟韩震宇提起青花碗的事。 “媳妇儿,你今天做的菜真香。”韩震宇抬起头,嘴角还沾着油星。 孙雨南笑着给他擦了擦嘴:“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这么好吃,当然要多吃点。”韩震宇又扒拉了一大口饭,“你看我这么能吃,是不是很给你长脸?” 孙雨南被他逗笑了:“就你会贫。” 吃过晚饭,韩震宇就跟个大狗似的往孙雨南身上蹭:“媳妇儿,你今天对我可真好。” 孙雨南捧着他的脸,笑得甜蜜:“你是我最亲的人,不对你好对谁好?” 韩震宇被这话哄得心花怒放,毛茸茸的脑袋往孙雨南脖子上蹭。她笑着躲,他就追,一直追到院子里。 刚要继续闹,韩震宇立马正经起来。孙雨南暗笑,这人在外头最要面子,连牵个手都不肯。 “晚上回屋收拾你。”韩震宇压低声音威胁道,眼里却带着笑意。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顾云的声音:“小孙在家吗?” “在呢,进来说话。” “不进去了,就在这儿说会儿。”顾云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几分八卦的神色,“今天那卤鸡可真香,我婆婆都说好。” 寒暄完,顾云压低声音:“你今天没去医院,不知道张营长闹了多大动静。去接苏晓月,人家不肯回去,他就发脾气,被护士训了一顿。” 孙雨南眼睛一亮:“活该,早该有人治治他了。”想起张营长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就觉得解气。 “可不是,我跟老钱说这事,他还说我多管闲事。”顾云抱怨道,脸上写满了不满。 “钱政委心太软。”孙雨南撇嘴,“张营长可不是好相与的,前些日子还来我家挑拨是非呢。” 顾云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同情:“晓月也怪可怜的。小时候没了娘,十岁父亲又走了,寄人篱下,连小学都没读完...” 话没说完,隔壁传来张豹的哭声:“我要吃肉!我要吃兔子!我要吃卤肉!” “这是拿孩子撒气呢。”孙雨南摇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张营长的怒骂声随即传来:“吃什么吃!有饭就不错了!” 啪啪几声,张豹哭得更凶了。孙雨南和顾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疼。 没过多久,张营长带着抽噎的张豹来敲门。顾云赶紧溜了,孙雨南无奈地看着这对父子。张豹的小脸哭得通红,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你家还有卤肉吗?我用票换。”张营长憋着一肚子气问,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孙雨南看了眼满脸期待的张豹,心里一软,却还是淡淡道:“不好意思,都吃完了。”她不能让张营长觉得自己好欺负。 张豹一听就要哭,孙雨南轻轻拍了下门框,吓得他把眼泪憋了回去。小家伙抽抽搭搭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委屈。 “你吓唬谁呢?”张营长不满道,声音里带着威胁。 孙雨南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架势。张豹赶紧拉着他爸往回走:“爸,我饿了,咱们回家吧。” “整天就知道吃,你妈回来了,想吃什么都有。”张营长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却又透着一丝无可奈何。 “不要后妈!我坚决不会接受这个后妈!”张豹猛地甩开父亲的手,小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泪水在打转,“我要我自己的妈妈!” 张营长停下脚步,抬手在儿子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你说不要就不要?没有后妈,看你天天穿脏衣服,饿肚子。”话虽如此,他的动作却轻得像是在抚摸。 看着儿子倔强的小脸,张营长心里一阵酸涩。当初二婚时,他特意挑了个老实本分的,就是为了照顾好张豹。苏晓月来家属院半年,对孩子确实不错,把张豹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可这女人跟那些随军家属混在一起没多久,就学会了要生活费。一开始是委婉地提,后来干脆撂挑子不干了,扬言要回娘家。 张营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闪烁。现在苏晓月肚子里揣着自己的种,总不能真的不管她。再晾她两天,等她服个软,差不多就把人接回来。不过得让她明白,这个家谁说了算。 厨房里,孙雨南正专注地盯着砂锅,香气四溢的鱼汤咕嘟咕嘟冒着泡。突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营长答应每月给30块钱伙食费了!”顾云兴冲冲地闯进来,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中的香味,“你这是在炖鱼汤?闻着真香!” 孙雨南嘴角微扬,却没有答话,继续专注于灶台上的砂锅。她轻轻搅动着汤勺,确保火候恰到好处。 顾云见状,也不在意她的沉默,转身就往家里跑。一进门就凑到香大娘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妈,小孙家今天炖鱼了,香味都飘到院子里了!” “是啊,连大橘都去蹭了一顿。”香大娘坐在藤椅上。 “咱家的肉票用完了?”顾云眼巴巴地看着母亲,“要不我去想办法换点?现在供销社那边...” 第五十九章 精明 钱政委也从报纸后面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期待。这对夫妻的表情如出一辙,都像是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香大娘看了看这一对,无奈地摇头:“那丫头太精明了,我倒是更喜欢你们这种直肠子。” “我?直肠子?”钱政委放下报纸,一脸不可思议,“妈,您这话可就说差了。我可是咱们师里最斯文的,连首长都这么说。” 香大娘嫌弃地看了儿子一眼:“如果你外公泉下有知,非得连我一起骂,都是因为我从小把你惯坏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追悔。 “你知道小孙的背景调查报告吗?”香大娘突然转移话题。 “看过,清清白白的工人家庭出身。”钱政委正色道,“我亲自去核实过。” 香大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话。她看着孙雨南,这姑娘虽然看出了她家的底细,却从不露出贪婪之色。这反倒让香大娘放松了警惕。 “今天大橘叼着两条咸鱼干溜达回来,是你给的?”香大娘主动搭话,语气温和。 孙雨南站在门口,一本正经地回答:“它给我摸了半小时肚子,这是应得的酬劳。再说了,大橘可是帮我看了好久的门。” “你家油够用吗?”香大娘突然问道,“不够我这还有些。” “那就用油换小鱼干。”孙雨南爽快应下,眼睛弯成了月牙。 自从尝过孙雨南的手艺,香大娘对这个年轻姑娘的态度明显软化了。看到孙雨南不小心碰到她家的门帘珠子,立刻紧张地叮嘱:“轻点,别碰碎了。” 孙雨南这才仔细打量起那串珠子,惊讶地发现珠子里竟有碧玺和翡翠。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椅子。 香大娘顾不上问她有没有撞疼,反而去检查椅子有没有磕坏。这反应让孙雨南心中了然,这椅子怕是不简单。 “香大娘,我撞到手了!”孙雨南故意喊道。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又不是小孩子了。”香大娘白了她一眼,但还是忍不住瞟了眼她的手。 孙雨南拍了拍椅子:“这是什么木头做的?看着挺特别的。” “不告诉你。”香大娘眯着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除非你再做一次那个秘制牛排给我吃。上次那个味道,我可是念叨好久了。” 孙雨南嘴角微微上扬,“我打算做麻婆豆腐和油焖笋。” “我就想吃牛肋排嘛!”香大娘一脸委屈地嘟囔着,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挤在了一起。 厨房里飘来阵阵饭菜香,孙雨南一边切着葱花,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这位老太太撒起娇来倒是一点都不见外,完全看不出平日里那副精明干练的样子。 没有一手好厨艺的人就是这样,想吃什么都得看别人脸色。孙雨南深谙此道,所以才格外珍惜自己的这门手艺。记得刚搬来的时候,香大娘还得拿各种东西来换她做的菜,偶尔食材整不来,那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大娘,您说说,这椅子到底是什么木头做的?” 香大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突破口:“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头,这是......” “反正不是黄花梨就是紫檀呗,有什么好稀罕的。”孙雨南故意打断她,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 “哎呦,你这孩子......”香大娘急得直跺脚,连忙过来拍了拍她的手,“你要是肯给我做几顿好吃的,我倒是可以教你点东西。” 孙雨南心里一动,眼底闪过一丝期待。她知道香大娘在古董收藏这一行很有本事,但从没想过能跟她学。这些天和香大娘接触下来,她越发觉得这位老人深不可测。 “现在这形势......”孙雨南故意迟疑道。 香大娘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法不轻传,师不顺路。没点诚意,这本事我宁愿带进棺材里。” 孙雨南暗自点头,越发觉得香大娘不简单。这年头,有真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就算去扫厕所也有自己的骨气。 “那您准备怎么教我呢?”孙雨南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眼睛却紧紧盯着香大娘的表情。 香大娘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博物馆那边,我还能说得上话。那里可有不少好东西,光是商周青铜器就有三十多件......” “大娘!”孙雨南眼睛发亮,立刻凑过去给香大娘捏肩,“要不明天我给您做牛肋排?再顺便做些牛肉干,您当零嘴吃。” “这就对了嘛。”香大娘笑眯眯地点头,满意地拍了拍孙雨南的手,“这年头,像你这么精明的小屁孩可真不多见。” 从那天起,这对忘年交越走越近。她们常常一起出门,有时候直到天黑才回来。钱政委看着自家老妈被拐跑,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一天傍晚,钱政委终于忍不住问道:“妈,你们又去哪儿了?” “看梅花去了。”香大娘一边给啸风喂水,一边随口应付。狗儿趴在地上,舌头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看个花能看一整天?就连条狗都快累趴下了。”钱政委无奈地看着大口喝水的啸风。 “小孙这孩子有情趣,不像某些人,整天就知道工作。”香大娘瞪了儿子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 钱政委被老妈怼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去找韩震宇诉苦。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钱政委愁眉苦脸地说:“你媳妇把我妈都拐跑了,整天在外面瞎晃悠。” 韩震宇却一脸欣慰:“这不挺好的吗?小南总算交到知心朋友了。以前我丈母娘还说她像个街溜子呢。” “我妈老街溜子吗?”钱政委气结,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孙雨南跟着香大娘混,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格局太小。她不过是会做几道菜,而香大娘却懂得太多她不知道的东西。从青铜器到瓷器,从字画到玉器,香大娘都有独到的见解。 “看到这个纹路没有?”香大娘指着博物馆里的一件青铜器,“商周时期的青铜器,纹饰都有讲究。这种回纹代表着......” 孙雨南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她发现香大娘说起这些来,眼睛里总是闪着光,完全不像平时那个爱撒娇要吃牛肋排的老太太。 “你要记住,”香大娘严肃地说,“做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眼力。一件东西真假,往往就在一瞬间。” 渐渐地,孙雨南发现自己也被这些古物吸引了。每当看到一件精美的器物,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它背后的故事。那些纹路、图案,仿佛都在诉说着千年前的往事。 一天,香大娘带着孙雨南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古玩,有的看起来很值钱,有的却破旧不堪。 “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收集的,”香大娘轻轻抚摸着一个青花瓷瓶,“有真有假,就看你能不能分辨出来了。” 孙雨南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瓷碗,仔细端详着。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瓷碗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大娘,这个......”她刚要开口,香大娘就打断了她。 “别急着说,好好看,用心感受。”香大娘的声音难得的严厉,“做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急躁。” 孙雨南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瓷碗。这一次,她注意到了碗底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记号。 “这个记号......”她若有所思地说。 香大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错,你开始懂得观察细节了。” 就这样,这对忘年交在古玩的世界里越走越远。孙雨南的厨艺依然是香大娘的最爱,但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美食的交换了。 每当夕阳西下,院子里总能看到一老一少的身影。有时候她们在研究一件古物,有时候在讨论一道菜谱,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天边的晚霞。 啸风趴在她们脚边打盹,院子里的梅花悄悄开放,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第六十章 妈妈来了 沈巧云坐在老旧的藤椅上,手里拿着孙雨南寄来的信,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嫌弃。信纸上娟秀的字迹诉说着远方女儿的生活点滴,可这些内容却让她愈发烦躁。 “这孩子,一大早不是去上班,倒是陪着个老太太看日出,真是闲得慌。”她忍不住对大儿子孙雨东抱怨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玩。” 孙雨东正在擦拭着桌上的老式收音机,听到母亲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妈,生活哪能只有柴米油盐啊?小南现在过的可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你下乡的时候不也看日出吗?”沈巧云放下信,觉得莫名其理。 “那能一样吗?”孙雨东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回忆什么,“我们是农忙,半夜起来干活,顺便看看月亮。不过说真的,那时候的月色确实美得很,特别是在田野上,清冷的月光洒在禾苗上...” “得了得了,”沈巧云不耐烦地打断道,“你们兄妹俩都是书读多了,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她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这日子过得,一个两个的,就知道想这些没用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沈巧云心里还是惦记着女儿。等到正月过后,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家属院看看。屋子里堆满了准备带的物件,从腊肉到干菜,从新衣到旧物,仿佛要搬家一般。 “妈,这些东西太多了,”孙雨西一边帮忙整理,一边劝说,“二姐那边什么都不缺。”他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精致的瓷罐,“这是我让饭店胖叔特制的笋丁鸡肉酱和蒜蓉辣椒酱,您带给二姐吧。” 沈巧云看着小儿子殷勤的样子,忍不住嘀咕:“你姐那个人精,在外头肯定吃得比咱们还好,你就别操心了。”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带了一双自己亲手做的千层底布鞋,这还是跟着沈姥姥学的手艺。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沈巧云终于到了家属院。孙雨南早就在站台等着了,远远地就看见女儿挥舞着手臂。 “妈,您可算来了!”孙雨南小跑过来,接过沈巧云的包袱,脸上洋溢着喜悦,“我都等了好久了。” 陪着老人家悠悠地走向单车停放区,沈巧云一眼就看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不由得皱眉问道:“又买新的了?” “是啊,没车不方便。”孙雨南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这花钱的速度,”沈巧云忍不住数落,“韩震宇工资够你花吗?” 孙雨南推着车子,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这个月的花完了,就等下个月的呗。反正他也不管我。” 到了家,沈巧云看着宽敞的院子,连连称赞。院子里种着各种蔬菜,尤其是那几棵白菜,长势格外喜人。沈巧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倒是会过日子了,这菜种得不错。” “这是韩震宇种的。”孙雨南得意地说,“他可会打理这些了。” 沈巧云立刻接话:“还是你眼光好,找了个能干的。”她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次就给你带了双布鞋,没给韩震宇准备,下次补上。” “不用,他们部队发鞋。”孙雨南摆摆手,“再说他也不在意这些。” 正说着,院子外传来敲门声,是钱政委来找人。沈巧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孙雨南大声回道:“老太太去市区了!” 待钱政委走后,沈巧云疑惑地看着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孙雨南避开母亲的目光。 下午,孙雨南骑着自行车带沈巧云在家属院转悠。春风拂面,院子里的杨树抽出了嫩芽,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路过一处时,遇到了正在散步的啸风。 孙雨南突发奇想,学着狗叫了一声。啸风立刻兴奋地追了上来,吓得沈巧云死死抓住女儿的腰,脸色发白。 “你这死丫头,存心吓唬我是不是?”等停下车,沈巧云气得直跺脚,“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没正经!” “哪有啊,”孙雨南蹲下身子摸着啸风的头,“啸风是退役军犬,特别温顺的。您看它多乖。” 看着啸风亲昵地蹭着孙雨南,沈巧云更生气了:“你这丫头,比狗还狗!整天就知道疯,一点都不像个军人家属的样子。” 孙雨南却不以为意,继续逗弄着啸风。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彩。沈巧云看着女儿灿烂的笑容,心中的责备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 回家的路上,母女俩又遇到几个熟人。孙雨南总是能说会道,把人哄得开开心心的。沈巧云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叹女儿的变化。 晚上,孙雨南张罗着做了一桌子菜。沈巧云坐在餐桌前,看着女儿忙前忙后的身影,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的女儿,终究是长大了。 沈巧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比你那两个哥哥强多了,一个个的,都是缺心眼的玩意儿。” 听到兄长的事,孙雨南眼睛一亮,“大哥又出什么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巧云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套,“就是钱小环给你大哥写信,说她在老家又嫁人了。” “这么快?”孙雨南挑了挑眉。 “可不是。”沈巧云说这话时语气轻松,但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我听说那人是本村的,人老实本分,对钱小环也是一片真心。” 孙雨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大哥还给她寄钱吗?” 这话一出,沈巧云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钱小环说不用寄了,可你大哥那个倔脾气,非要攒够两百块一次性给人家。” “两百?”孙雨南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下意识地掐进掌心,“就他那点工资,得攒到什么时候去?” “可不是。”沈巧云愁眉苦脸地叹气,“这还不算完,现在又来了个吴婷,我就怕别人举报他作风问题。” 孙雨南轻声安慰道:“大哥做事有分寸,您就别太操心了。” 第六十一章 温馨 第二天,孙雨南带沈巧云去了寺庙。阳光透过古老的梧桐树洒在石阶上,斑驳陆离。 “这寺庙居然没拆?”沈巧云仰头打量着斑驳的红墙,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保护文物嘛。”孙雨南一边走一边解释,“就是和尚都还俗了,这年头靠种地养活自己可不容易。” 沈巧云东张西望,目光在佛像上停留,“那能不能拜拜佛?” “烧香是不行,但心里默默祈祷还是可以的。”孙雨南轻声说道。 他们在寺里转了一圈,孙雨南举着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沈巧云站在菩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镜头里的她笑得格外温柔。 接下来,她又带沈巧云去了铁索桥。山风呼啸,桥身随风轻轻摇晃。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沈巧云紧紧抓着桥索,双腿发抖。 “妈,您别怕,这桥结实着呢。”孙雨南举着相机,“您笑一个。” 但沈巧云显然对这种刺激的游玩方式不感冒,第三天就坚决不肯出门了。她窝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我可不跟你瞎跑了,还是在家跟大家聊天有意思。” 孙雨南发现沈巧云和苏晓月走得特别近,总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沈巧云心疼地拉着苏晓月坐下,“这日子过的,我在隔壁都看不下去了。” 苏晓月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是没想过要反抗,可每次看到张营长那张阴沉的脸,就觉得浑身发软。 “婶子......”她声音哽咽,“我该怎么办?” 沈巧云叹了口气,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你啊,就是太老实了。这年头,做女人不能太软。” “可是......”苏晓月犹豫着,“他是军官,我怕......” “怕什么?”沈巧云打断她,“正因为他是军官,你才更要学会保护自己。来,我教你几招。” 沈巧云凑近她,压低声音:“记住了,撒泼不是真的要打要闹,关键是要让对方觉得你敢闹。” 苏晓月愣愣地听着,心里却没什么底气。她从小在农村长大,一直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哪里会这些。 “你看啊,”沈巧云继续说道,“他要是敢动手,你就往死里闹。军属院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还能真把你怎么样?” 正说着,孙雨南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你们在干什么?” 沈巧云面不改色,“没什么,跟小苏聊聊天。” 苏晓月慌忙起身,朝孙雨南笑了笑,快步离开了。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局促,像是被抓到做坏事的孩子。 等人走远,孙雨南才无奈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妈,你就不能教点好的?” “什么叫好的?”沈巧云反问,眼神里带着几分锐利,“你以为找工作、谈判就能解决问题?那张营长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孙雨南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 “妈,我知道你是好意。”她斟酌着措辞,“但苏晓月现在怀着孕,要是......” “正因为她怀着孕!”沈巧云打断儿子的话,“你是不知道,前两天张营长又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出去应酬到半夜。你说说,这像话吗?” 孙雨南沉默了。她知道母亲说得对,张营长就是个大男子主义,对妻子呼来喝去,从不当人看。 谁知第二天晚上,隔壁就传来了动静。 “行,你要请就请呗!,我就给你摆一桌空盘子!”苏晓月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孙雨南惊讶地看向沈巧云,“这是......” “闭嘴,听着。”沈巧云端着碗,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她知道,这是苏晓月第一次站起来反抗。 “你敢!”张营长暴怒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苏晓月的哭声,声音里带着决绝:“你打啊,你就往死里打,让全家属院的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孙雨南听得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当初连说话都怯生生的苏晓月吗? 没过多久,张营长摔门而去的声音传来。整个家属院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几声压抑的啜泣。 第二天一早,苏晓月就来找沈巧云分享战果。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但精神比往日好了许多。 “婶子,多亏了你教我。”苏晓月眼里带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他根本不把我当人看。” 沈巧云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温和却坚定:“男人嘛,有些就是贱骨头,你越老实他越得寸进尺。现在知道了吧?” “我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苏晓月擦着眼泪说,“看到他是个军官,以为找到好归宿了。谁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巧云冷笑一声,“男人穿什么制服都一样,关键看人品。你现在有了底气,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那我以后该怎么办?”苏晓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迷茫。 “你现在有了孩子,就是你最大的筹码。”沈巧云说着,给她倒了杯热水,“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让他在部队里丢人。” 苏晓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 “不过记住,”沈巧云补充道,“闹归闹,别真把事情做绝了。该服软的时候还是要服软。” 苏晓月认真地记下每一句话。她知道,这是自己翻身的机会。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欺负的那个。在村里的时候,因为家里穷,连说亲都没人愿意上门。好不容易遇到张营长,以为找到了依靠,谁知道婚后的生活是另一番光景。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媳妇,她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看着苏晓月坚定的眼神,沈巧云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徒弟,教得值。 家属院里的人际关系,就像一张精密的蛛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自己的位置。 沈巧云却显得游刃有余,她很快就融入了四十岁以上大姐大娘的圈子。每天早晨,她都会准时出现在院子里的健身器材旁,跟着大家一起锻炼,然后坐在树荫下闲聊。这个年龄层的话题,从柴米油盐到儿女教育,孙雨南和苏晓月都难以插上话。 第六十二章 骄傲 “俺们家那个小南,从小就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沈巧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供她读到高中,家里盖房子还特意给她留了一间做婚房。” 她身边围着几位常来晨练的大娘,其中一位穿着碎花布衫的吴大娘笑着应和:“你家闺女是真宠着,我天天看她去副食店买肉,日子过得挺滋润。” 沈巧云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抿了抿嘴,继续维持着孙雨南富足生活的假象:“这孩子就是嘴馋,从小到大零花钱都吃没了。还好女婿工资高,能养得起。” 说完自家的事,沈巧云眼神一转,把话题巧妙地引向了张家。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你们知道吗?那苏晓月对张家小女儿那么好,我还以为是亲生的,结果前几天才知道是后妈。” “可不是嘛。”陈大娘接过话头,回忆起往事,“那孩子以前我带过,那会儿瘦瘦小小的,现在被苏晓月养得白白胖胖的,模样都变了。” 沈巧云轻轻摇着蒲扇,若有所思地说:“我看她怀相不太好,张营长也是,一点都不体贴人家......” 她话说一半留一半,周围的大娘们顿时来了兴趣,纷纷追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说说。” 沈巧云故作神秘地摆摆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张营长对媳妇不够上心。你们看啊,人家怀着孕,他也不多请几天假在家陪着。” 这番话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大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话题发散到了家属院里其他人的家长里短。 这些天的社交,让孙雨南在家属院里的处境明显改善。每天早上出门,那些大娘们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有时还会送些自家种的蔬菜。但沈巧云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她总觉得女儿的生活有些不对劲。 没过几天,沈巧云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她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摆设,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妈,你就在这多住几天吧。”孙雨南拉着母亲的手,声音里带着不舍。 沈巧云笑着摇头,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大哥小弟在家没人照看,我放心不下。想你了我再来就是。再说,你们小两口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送别时,孙雨南给母亲装了许多东西,其中最珍贵的是她给母亲拍的照片。那些照片里,沈巧云或是站在博物馆门口,或是坐在家属院的长椅上,每一张都笑得开心。 回到家后,沈巧云就拿着照片到处炫耀。她走家串户,见人就说:“看看,这张照片是小南帮我照的,多上相啊。这是在博物馆门口,那是在公园里......” 孙雨西看得眼热,忍不住说:“二姐拍照技术真好,下次也给我拍几张。” 沈巧云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忍不住抱怨起来:“那败家丫头,弄了个洋品牌的相机就掏空了钱包,韩震宇也不管管。这么大笔钱,够买多少斤肉了。” “买都买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孙雨西小声嘀咕,但还是被母亲瞪了一眼。 孙雨东看出母亲的担忧,放下手中的活计,安慰道:“妈,小南是想让您看到她过得好,才特意给您吃好的。再说现在工资高了,买个相机也不算什么。” 沈巧云走后,孙雨南的时间更自由了。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摄影和古董鉴赏中,经常跟着香大娘去博物馆学习。她的聪明伶俐和认真好学,让香大娘越发喜欢她。 “你这孩子,学得真快。”香大娘看着孙雨南认真记笔记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过段时间带你去文物商店看看,说不定能碰上好东西。” 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夕阳的余晖给街道镀上一层金色。路过张家时,一声哭诉突然传来:“老天爷啊,我这是上辈子欠了什么债......” 孙雨南愣住了,这熟悉的语气和措辞,不正是她妈的口头禅吗? 孙雨南站在墙角,竖起耳朵,身体微微前倾。 她从未想过,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苏晓月,竟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女人,此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锋芒。 “你们张家,就是这么对我的?”苏晓月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字字清晰,“我把这个家当成自己的家,把你儿子女儿当亲生的疼,结果呢?” 孙雨南不由得挑了挑眉,这开场白可真是精彩。她悄悄往前挪了一步,生怕错过任何细节。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蝉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晓月,你别这样......”张营长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怎样了?”苏晓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张豹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我一针一线缝的,他吃的每一顿饭都是我亲手做的。冬天给他暖手,夏天给他扇凉,我把心都掏出来了,现在他做错事不认,你还要来指责我?” 香大娘在一旁低声道:“雨南,咱们还是走吧,听墙角不太好......” “大娘,再听会儿。”孙雨南拉住想要离开的香大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墙,“您看,这不是咱们故意偷听,是恰好路过。” 院子里的争执还在继续。苏晓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你们知道我是怎么照顾张豹的吗?他发烧的时候,我守了整整三天三夜。他考试考砸了,我安慰他鼓励他。他想吃什么,我变着法子给他做......” “你别嚷嚷了,”张营长急得直跺脚,脚步声在院子里来回响起,“让邻居听见多不好......” “我怕什么?”苏晓月理直气壮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凉,“我问心无愧!该害臊的是你们!” 孙雨南听得入神,不由得暗暗为苏晓月叫好。这个女人,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有如此气势。 这时,张豹突然哭出了声:“爹......”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知所措。 “你看看,你把孩子都吓哭了。”张营长的语气带着责备,却也透着几分心虚。 苏晓月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包含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我把孩子吓哭了?那我也哭给你们看看!” 第六十三章 悲泣 下一刻,她的哭声响彻整个院子,比张豹的哭声还要响亮数倍。那哭声不似做作,反倒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天哪,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苏晓月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悲凉,“我对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张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原地,眼泪都忘了往下掉。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苏晓月的哭声,那声音像是能穿透墙壁,传遍整个村子。 “晓月,晓月,”张营长慌了手脚,声音里带着焦急,“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苏晓月一边哭一边说,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我把这个家当成天堂,你们却把我当成外人!我做牛做马都行,可你们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我......” 孙雨南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苏晓月这招以哭制哭用得妙极了。她的目光透过院墙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阳光下,苏晓月站在院子中央,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但她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张营长在一旁手足无措,时而想上前安慰,时而又不敢靠近。张豹则站在角落里,眼神闪烁,不知道该看向谁。 香大娘在一旁小声说:“雨南,咱们真的该走了......” “再等等,”孙雨南拽住她的袖子,眼睛依然盯着院墙,“故事还没完呢。” 院子里,张豹已经不哭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继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晓月,平日里温柔体贴的继母,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张营长连声说,语气里带着认输的意味,“你别哭了,我们都听你的......” 苏晓月这才渐渐收住了哭声,但语气依然带着几分倔强:“本来就是你们错了。”她抹了抹眼泪,声音渐渐恢复了平静,“我不求你们感激我,但至少要给我一个公道。” 孙雨南听到这里,不禁对苏晓月肃然起敬。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在需要的时候却能表现出如此强大的气场,让一向强势的张营长都不得不低头。 “走吧。”她拉着香大娘转身离开,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今天这出戏,看得值了。” 香大娘跟在她身后,叹了口气:“这苏晓月,平日里看着那么温柔,今天可真是......” “大娘,”孙雨南笑着打断她的话,“有时候,温柔的人发起火来,才最让人害怕呢。” 回到屋里,孙雨南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纸,准备给沈巧云写信。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将这件喜事写下。说到底这可是她亲手培养的徒弟,这点成就感还是要分享一下的。 “孙姐!”门外传来苏晓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苏晓月挺着肚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下,眼中满是期待,“沈大婶什么时候还能过来呀?” 看着她这副急切的模样,孙雨南不禁莞尔。她放下手中的笔,轻声说道:“我妈现在在老家正开心着呢。” 她太了解沈巧云了,在老家待久了想女儿,在女儿这待久了又想儿子。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反而让母女感情越发深厚。想到这里,孙雨南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正说着话,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透过窗户,只见张豹正追着啸风跑,想抓住它的尾巴。啸风躲闪的动作有些笨拙,但依然灵活地躲开了张豹的纠缠。 苏晓月的脸色立刻变了:“张豹!别欺负啸风!”她想起身去制止,却因为肚子不便,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啸风平日里脾气温顺,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果然,就在张豹一个得意之际,用力扯住了啸风的尾巴,啸风立刻转身将他撞倒在地。 “哇——”张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声音响亮得几乎要掀翻房顶。他偷眼看向苏晓月,见她没有要哄他的意思,抽了抽鼻子,自己爬起来,用手抹了把眼泪鼻涕。 “多大的人了,还用手擦?”苏晓月无奈地摇头,“帕子不是给你准备着吗?” 张豹不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故意把脏手往苏晓月身上蹭。看到孙雨南也在场,他眼珠一转,两只脏手分别朝两个人伸去,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孙雨南厌恶地往后退:“你敢!”她看着那双沾满鼻涕的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苏晓月想拦,可她现在怀着身子,行动不便,哪里拦得住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张豹!你给我站住!”她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眼看张豹就要得逞,孙雨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谁知这小子更加得意,竟然直接把鼻涕蹭在了孙雨南的袖子上。 孙雨南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她强忍着不适,咬牙切齿地看向苏晓月:“这个小兔崽子!我能教训他吗?” 苏晓月尴尬地笑了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打屁股吧,那里肉多。”她知道张豹最近越发调皮,确实需要管教。 “呜呜呜...我不要!”张豹拼命挣扎,小腿在空中乱蹬。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孙雨南说着,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院子里格外清晰。 “我要告诉我爸,让他拿枪打死你!”张豹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孙雨南看向苏晓月,眉头微皱:“看来这孩子还不知错。” “你随意,”苏晓月叹了口气,“回头我跟老张解释。这孩子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要!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张豹终于怕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但一想到刚才的鼻涕,孙雨南就觉得一阵反胃。她决定再多打两下,让这熊孩子长长记性。抬手又是两巴掌落下,张豹的哭声顿时提高了八度。 孙雨南揍完张豹,看着这个小混世魔王终于老实了下来。他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连哭都不敢大声,小脸皱成一团,像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让这熊孩子知道了厉害。揍人的手还有些发麻,但比起心里的烦躁,这点疼痛倒不算什么。 苏晓月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孙雨南袖子上沾着的脏东西上,眉头微蹙。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雨南,要不先去冲个澡吧。”苏晓月轻声说道,“我把这小子带回去好好管教。” 第六十四章 呕吐 孙雨南点点头,转身往水龙头走去。衣袖上那块污渍刺得她眼睛发疼,胃里一阵阵翻腾。 谁知张豹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泪汪汪地看着苏晓月,嘴巴一瘪,声音带着哭腔:“妈...我屁股好痛...” 苏晓月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活该,谁让你那么调皮。”她心里清楚,要不是自己这个后妈的身份,早就动手教训这熊孩子了。 把张豹拽回家后,苏晓月强迫他洗了个澡。浴室里传来张豹的抽泣声,夹杂着水流的哗哗声。 “痛死了...都是那个坏女人...”张豹一边擦着身子一边小声嘟囔,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心里打着小算盘。等他爸回来,有人给他撑腰了。 果然,张营长一进门,张豹就扑了上去,上演苦情戏码。 “爸!你看孙雨南把我打成什么样了!”说着就要脱裤子给他看。 苏晓月连忙阻止:“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叫孙阿姨!” “你少管我!”张豹瞪着通红的眼睛,声音尖锐,“你看我被打成这样,你都不帮我说话,你就是个坏后妈!” 张营长一听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好啊,孙雨南这个疯婆娘,敢打我儿子?”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先问问张豹做了什么再说!”苏晓月忍不住插嘴,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孩子犯了错该打!” 可张营长根本听不进去,怒气冲冲地打断她:“我儿子我自己会教育,用得着她多管闲事?”说完拉着张豹就往外走。 苏晓月站在原地,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心里一阵无力。她知道,这事儿没完。 此时的孙雨南刚洗完澡,却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渍。 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韩震宇帮她洗那些脏衣服。男人的动作很细致,像是在处理什么贵重物品。 “你说这孩子,怎么能把鼻涕往人身上抹?”孙雨南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着疲惫,“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韩震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搓洗着衣服。水盆里的水已经换了好几次,却似乎永远洗不干净那种粘腻的触感。 话音未落,院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张营长牵着张豹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脸色铁青。张豹躲在父亲身后,眼睛红红的,不时抽噎几声。 孙雨南一看到张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胃里就一阵翻腾。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呕——”她弯下腰,干呕起来。 韩震宇见状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轻拍她的后背:“没事没事,他已经洗干净了。” 说着,他一把抱起张豹就往外走。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张营长愣了一下,随即追了上去:“韩震宇!你想干什么?” 张营长气得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一把将吓得面色发白的张豹从韩震宇手中抢了回来。他的手臂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紧紧地搂着儿子,仿佛要将他护在怀里。 张豹回到父亲温暖的怀抱,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了出来。泪水顺着圆润的小脸滑落,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来。刚才在韩震宇怀里,他连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头。 “小孙就算了,韩震宇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张营长怒视着韩震宇,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他一边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抚,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孙雨南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皱眉。她对孩子倒没什么特别的反感,只是张豹刚才那一下确实让她胃里翻腾得厉害。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胃部,脸色有些发白。 “我计较?”韩震宇冷哼一声,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你家张豹把鼻涕往我媳妇身上蹭,我还不能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媳妇好欺负?” “不就是个鼻涕吗?”张营长抱着儿子,语气越发激动,“你小时候不也这样?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再说了,他还小,懂什么?” 韩震宇瞥了眼张豹,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我是这么过来的,但我媳妇不一样。她从小就是斯文人家的孩子,哪受得了这个?” 孙雨南听到这话,心里暗自好笑。她哪是什么斯文人家的孩子,只是现在胃里实在难受,也懒得解释这些。她靠在墙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媳妇打了我儿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张营长怒道,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韩震宇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去扒张豹的裤子。这一举动把张豹吓得不轻,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拼命挣扎着想要躲开。 “你看看,就红了这么点,连皮都没破。”韩震宇指着张豹的屁股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这点痛算什么?我当年挨打,那才叫疼呢!” 张豹羞愤难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要拉起裤子,却被韩震宇按住。他无助地看向父亲,小手紧紧抓着张营长的衣襟。 孙雨南看不下去了,胃里的不适感越发强烈。她扶着墙转身进了屋,声音有些虚弱,“震宇,我胃还是不舒服,带我去医院吧。” 韩震宇一听这话,立刻紧张起来。他也不管张营长父子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看到孙雨南苍白的脸色,心疼得不行,“怎么这么不舒服?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到了医院,检查结果却让孙雨南始料未及。 “恭喜,你怀孕两个多月了。”医生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 孙雨南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虽然知道自己和韩震宇该有个孩子,但真的怀孕了,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翻涌,既有欣喜,又有担忧。 韩震宇倒是高兴坏了,眼睛亮得像星星,恨不得抱着孙雨南转圈。但又怕伤着孩子,只好把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往哪放。他的表情又惊又喜,像个手足无措的大男孩。 “医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孙雨南回过神来,赶紧问道。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还平坦的小腹,心里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第六十五章 怀孕 韩震宇立马掏出纸笔,认认真真地记录起来。从饮食起居到运动注意事项,整整写了一大页。他的手有些发抖,好几次都写歪了字,却执着地重新写过。 “孕早期要特别注意,不能剧烈运动,饮食要清淡...”医生耐心地解释着,韩震宇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韩震宇小心翼翼地扶着孙雨南,生怕她有半点闪失。走到坑洼处,他更是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孙雨南有些无奈,却又被他的举动暖到了心里。 “不行,万一你摔着了怎么办?”韩震宇坚持道,“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回到家后,韩震宇坐在书桌前,一遍遍地背诵注意事项。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他的侧脸,映出他专注的神情。孙雨南躺在床上,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夜深了,韩震宇还在念叨:“不能吃生冷的,不能剧烈运动,要多休息...”孙雨南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声音,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韩震宇就把抄好的注意事项送到了张营长手里。纸上的字迹工整,显然是他精心誊抄的结果。 “你也要当爸爸了,这些都得记住。”韩震宇一本正经地说,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张营长一脸嫌弃,“你有病吧?我早就当爸爸了,用得着你教?” “呀,你咋知道我马上就要升级当老爸了?”韩震宇笑得像个傻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张营长看着韩震宇那副傻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照顾你媳妇吧,别在这儿耽误时间。” 韩震宇这才想起来孙雨南还在家里等着,连忙转身就要走。刚走两步,又折回来叮嘱道:“那个注意事项你可得好好看啊!” “知道了知道了,”张营长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快走吧!” 韩震宇一路小跑着回家,生怕孙雨南等急了。推开门,就看见孙雨南正坐在窗边看书,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你回来啦。”孙雨南抬头冲他笑了笑,“早饭吃了吗?” “还没呢,”韩震宇搓了搓手,“我这就去做。对了,你想吃什么?” 孙雨南想了想,“随便做点就行,我不挑。” “不行,”韩震宇严肃地说,“医生说了,孕妇要营养均衡。我这就去给你煮点瘦肉粥,再炒个青菜。” 看着韩震宇忙前忙后的身影,孙雨南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孙雨南低头抚摸着尚未显怀的腹部,心里却有些懊恼。自己一向经期规律,这两个月也没什么特别的不适,竟然就这样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如把妈接到身边吧?”韩震宇凑近她耳边,轻声问道,“我怕我出任务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家不方便。” 孙雨南靠在他肩上,轻轻摇头:“妈才回去没多久,再说我现在身体好得很,不用麻烦她。” “那你平时多给妈寄点东西,把她哄高兴点。”韩震宇搂着她的肩膀,语气认真,“咱们能指望的就只有你妈了。我那个妈,你也知道...”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苏晓月挺着大肚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她听说孙雨南怀孕的消息,特意来串门。 “你家韩震宇是个好的。”苏晓月在沙发上坐下,递过来两包酸梅,“这是我自己吃着挺管用的,你要是难受了也可以含一颗。” “谢谢嫂子。”孙雨南接过酸梅,看着苏晓月隆起的肚子问,“你是这个月生吧?” “是啊。”苏晓月笑着说,“本来想让老张照顾我坐月子,结果他一听吓得不行,赶紧写信叫来了他大嫂的妹妹帮忙。” 没过几天,那个叫孙巧的女人就来了。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朴素,看起来老实巴交,可那双眼睛转得飞快,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这是谁啊?”等孙雨南走后,孙巧就凑到苏晓月跟前打听。 苏晓月只说了句“是邻居”就岔开了话题。可孙巧似乎对这个院子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东打听西问的,让人不胜其烦。 晚上,孙巧看着院子里的男人们忙活,突然感叹:“城里可真稀奇,男人还要洗衣服。在我们那儿,这都是女人干的活。” 孙雨南听到这话,心里暗暗警惕。这个孙巧,怕是要给这个院子带来不少麻烦。 第二天一早,孙雨南刚走出房门,就看见孙巧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到她,孙巧立刻笑着打招呼:“孙同志,你家韩同志对你可真好,我昨天看他给你洗衣服呢。” 孙雨南礼貌地点点头,却总觉得孙巧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我们农村可不兴这个。”孙巧继续说道,“男人要是做这些女人的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孙雨南淡淡地说:“城里乡下,风俗不一样。”说完就要往外走,却被孙巧拦住。 “诶,你这是要去哪儿?”孙巧关切地问,“怀孕了可得当心点,我看你这身子骨也不算壮实。” 孙雨南强忍着不适,说:“我去医院产检。” “哎呀,那可得让韩同志陪着去。”孙巧一脸热心,“要不我帮你叫他?” “不用了,他今天有任务。”孙雨南婉拒道。 孙巧啧啧两声:“这可不行,男人再忙也得照顾自己媳妇啊。我看你们城里人就是太随便了,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倒管得很。” 孙雨南听出了她话里的刺,心里一阵烦闷。这孙巧才来几天,就想着指手画脚了。 正在这时,苏晓月从屋里出来,看见这情形,赶紧打圆场:“孙姐,你快来帮我看看,我这衣服该怎么收拾。” 孙巧这才放过孙雨南,跟着苏晓月走了。孙雨南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院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 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了韩震宇。他刚完成任务回来,一看见她就快步迎上来:“怎么自己去医院了?早说我请个假陪你去。” 孙雨南摇摇头:“没事,我自己能行。” 韩震宇看她脸色不太好,担心地问:“是不是孙巧又说什么了?我听张营长说,她这人爱管闲事。” “她就是看不惯我们城里人的生活方式。”孙雨南轻声说,“觉得男人不该做家务,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韩震宇皱起眉头:“这种老观念,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带出来的。你别理她,咱们过咱们的。” 第六十六章 闲话 此时张营长家。 “小孙同志在家可真会享受,连洗衣服都让男人干。”孙巧坐在客厅的藤椅上,一边剥着花生,一边语带讥讽。花生壳被她捏得咔嚓作响,仿佛在宣泄着什么。 “可不是。”张营长接过话茬,抖了抖报纸,“韩震宇那小子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媳妇。” 苏晓月的手一抖,碗里的汤洒了出来。她连忙用袖子擦拭,却越擦越乱。厨房里飘来一阵糊味,锅里的菜已经煮过了火。 “人家小孙是孕妇,韩震宇照顾她是应该的。”苏晓月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孙巧嗤笑一声:“怀孕怎么了?当年我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娇气得很。”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苏晓月高高隆起的腹部。 苏晓月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肚子。她想起自己昨天因为腰酸,让张营长帮忙晾了床被子,结果被孙巧看在眼里,成了今天的谈资。 “你们这是没见识。”她强压着火气,“在这家属院里,级别越高的干部,越懂得照顾妻子。” 张营长立刻放下报纸:“什么级别高的干部?韩震宇那小子,论资历比我差远了。再说了,我对你还不够好?” “钱政委还不是经常帮顾云洗衣服?”苏晓月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那不一样!”张营长拍案而起,“顾云是上班的,忙不过来。那孙雨南整天在家闲着,还让韩震宇伺候她。” 孙巧见状,赶紧打圆场:“晓月妹子,你就别和营长争了。老公辛苦了一整天,咱得心疼心疼。”她一边说,一边给张营长倒了杯茶。 苏晓月看着孙巧殷勤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涌。自从孙巧来帮忙,家里的气氛就变了味。这个比张营长大嫂介绍来的“好帮手”,处处都在提醒她怎么做贤妻良母。 “我心疼他,谁来心疼我?”苏晓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张,你找孙巧来是帮我干活的,不是找个婆婆来管我的!” 孙巧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我就说了句公道话,你们要是容不下我,明天我就走。”她作势要起身。 “你别走。”张营长连忙拦住,“是苏晓月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晓月看着丈夫维护外人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 厨房里的菜已经完全糊了,呛人的烟味弥漫开来。苏晓月冲进去关火,顺手抓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那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孩子我也一起带走,省得你烦心!”她举着菜刀,泪水模糊了视线。 张营长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夺刀:“你这是干什么?我那就随便聊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孙巧在一旁冷眼旁观:“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哪像我们那会儿......” “你闭嘴!”苏晓月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欺负我,你家那小子太过分了,连请来帮忙的人也欺负我......” 张营长叹了口气:“孙巧是大嫂好不容易找来的,这就赶走,让老家人怎么看我们?你就忍忍吧。” 苏晓月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在这个家里,她的感受永远排在最后,连一个外人都比她更有话语权。 夜深人静,一阵剧痛惊醒了苏晓月。她摸了摸身下,已经湿了一片。 “老张,老张!”她推醒身边的丈夫,“我要生了,快送我去医院!” 孙巧闻声从隔壁房间赶来,打着哈欠说:“在家生就行了,我能接生。我接生过好几个,都没出过事。” “不行!我要去医院!”苏晓月死死抓着张营长的手臂,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孙巧不屑地撇撇嘴:“疼痛这才刚刚开始,离生还早着呢。我看啊,就在家生,省得大半夜的折腾。”说完,她就站在那儿不动了。 张营长看看妻子痛苦的样子,又看看孙巧,一时拿不定主意。直到苏晓月又是一声惨叫,他才回过神来。 “你愣着干什么?”他冲着孙巧喊道,“快点跟我一起去医院,明天我还要上班,你得在医院照顾她。” 苏晓月看着孙巧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一阵绝望。就连生孩子这种大事,她都没有决定权。 张营长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会儿找不到钱包,一会儿又找不到医院的联系方式。苏晓月躺在床上,疼得直冒冷汗,却无人理会。 孙巧慢悠悠地收拾着要带的东西,还不忘数落:“现在的年轻人,生个孩子非要去医院,浪费那么多钱。”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苏晓月咬着牙,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突然明白,在这个家里,她永远都不会真正被当回事。 张营长终于收拾好了东西,背起苏晓月就往外走。孙巧在后面絮絮叨叨,说着在医院要注意什么,不要注意什么。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刺鼻,苏晓月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孙巧正忙着收拾床头的杂物,动作粗鲁地把纸巾盒推到一边,“你说你,生个闺女折腾这么久。” 苏晓月抿着嘴没说话,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小家伙皱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睡得正香。 张营长站在病房门口,眉头紧锁。他看了眼手表,不耐烦地说:“我先回部队了,有事让孙巧给我打电话。”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这男人,”孙巧嘟囔着,“自己媳妇生孩子,连多待会儿都不肯。” 苏晓月轻轻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她太了解张营长了,这个位置他已经坐了好几年,现在上头正好有了空缺,他哪里还有心思在医院守着。 第二天一早,韩震宇刚到办公室,就看见张营长已经在那儿翻文件了。 “你怎么来了?”韩震宇一脸惊讶,“不是该在医院守着吗?” 张营长头也不抬,“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我在那守着干什么?部队这边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 韩震宇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张营长的心思,但这样对苏晓月未免太过分了。 中午时分,孙雨南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来到医院。走廊里飘着浓郁的香味,引得路过的护士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推开病房门,她正好看见张营长也在。 “是个闺女。”张营长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失望,“折腾了这么久,就生了个闺女。” 苏晓月的手指绞着被单,强撑着笑脸说:“帮我想想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叫小猫得了。”张营长随口应道。 病房里一片寂静。 第六十七章 回击 苏晓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小名这么叫就算了,大名不能这样叫啊。”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这个名字不妥当。前面两个孩子叫虎叫豹,轮到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叫猫呢? 孙雨南把鸡汤放在床头柜上,插话道:“张营长,你这文化水平,真让人着急啊。” 张营长脸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孙雨南慢条斯理地说,“你要是想往上升,光会打仗可不够。现在这年头,连个名字都取不好,以后怎么跟那些大学生军官打交道?” 张营长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悻悻地说:“小猫是小名,大名我再想想。” 孙雨南笑着走到床边,轻轻逗弄着小婴儿,“她跟我肚子里的差不多大,以后有伴了。” 这时,孙巧端着一碗稀粥进来,看到床头的鸡汤,撇了撇嘴,“城里人就是金贵,生个闺女还能喝鸡汤。” 孙雨南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怎么,张营长家连口鸡汤都舍不得?” “晓月哪能和你比啊?”孙巧理直气壮地说,“她是乡下人,能有人照顾就不错了,哪能跟你们城里人比?” “张营长,”孙雨南冷笑一声,“你们老家的人都这么有意思吗?说话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孙巧站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孙雨南讽刺了。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她身上,照得她脸上的茫然格外明显。 张营长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尴尬。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知该如何是好。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等孙雨南优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张营长才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何必跟她搭话,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孙巧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从茫然逐渐转为恍然。“等等......”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刚才是在骂我?” 怒火直冲脑门,孙巧把手里的东西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一下,茶水溅出来洒在桌面上。她转身就往楼下冲,木质楼梯在她急促的脚步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咚咚咚”的脚步声震得楼板直响,整个楼道里回荡着她愤怒的脚步声。 苏晓月冲着楼梯口喊:“你给我回来!想干什么?” 孙巧充耳不闻,脚步声渐行渐远。她的眼前只有孙雨南那张带着讥讽的脸,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苏晓月急得直跺脚,她的月子还没坐完,现在这种情况让她既着急又无可奈何。她转头对张营长说:“快去拦住她!孙雨南现在怀着孕呢,要是真打起来出了事,韩震宇非找你算账不可!” 张营长也慌了神,他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暗骂:“大嫂这是给我找了个什么愣头青来!”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他甚至来不及擦。 等张营长追下楼,眼前的一幕让他愣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孙雨南正单手按着孙巧,她的动作看起来轻描淡写,但孙巧却动弹不得。她神色淡然地看向张营长,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她说要撕烂我的嘴。” 张营长额头的汗珠更密了,他赔着笑脸解释:“她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说话冲了点。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孙雨南冷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她吓到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了。”说着,手上力道加重。 “啊!”孙巧疼得大叫起来,她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你们城里人了不起是吧?就能随便欺负人?” 孙雨南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孙巧额头渗出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眼中的愤怒逐渐被恐惧取代。 “孙雨南,你快松手吧。”张营长急得直搓手,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真把人伤着了,咱们都不好交代。” 孙雨南这才松开手,她优雅地拍了拍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巧:“下次再惹我,我不会这么客气。”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人不寒而栗。 孙巧捂着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说什么。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城里人的厉害,心里的那点傲气被打击得一干二净。 孙雨南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孙巧也该灰溜溜地回老家了。 谁知第二天,韩震宇和张营长就去了军事演习,一时半会回不来。消息传来时,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了这件事。 苏晓月为了不让自己月子里还要操持家务,只能继续留着孙巧。她看着孙巧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奈,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孙巧倒是很快就在家属院混熟了,尤其和那些同样从农村来的大娘们打成一片。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大娘,咱们家属院有没有打光棍的?”一天,孙巧一边择菜一边打听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照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她心里盘算着,要是能像苏晓月一样嫁个军人,那可就不用回去种地了。这个想法让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手上择菜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我不挑的,能养活人就行。”孙巧自夸道,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我能干活,会带孩子,做饭也好。” 婶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有点不自在,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欲言又止:“这个......” “我知道,城里人嫌我是农村的。”孙巧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可我们家可是三代贫农,政治条件多好。”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几分自豪。 大娘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看看咱们家属院,韩营长娶的孙雨南,张营长新娶的也是......” 孙巧不屑地撇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孙雨南那样的,在我们村早被婆婆骂死了,娇气得很。” 大娘脸色一变,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语气也冷了下来:“小孙虽然娇气了点,但人家有分寸。咱跟她妈那可是铁得很。” 说完,大娘就走了,留下孙巧一个人在那里发愣。阳光依旧明媚,但她却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 孙巧也不在意,转头又找别人说孙雨南的坏话。她像是没看到别人的不悦,自顾自地说着。 第六十八章 新工作 没过几天,她发现竟然没人愿意跟她说话了。每当她走近,原本说说笑笑的人群就会突然安静下来,然后找各种借口离开。 “你们这小区的人咋都跟上了发条似的?”孙巧只好跟苏晓月搭话。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但更多的是不解。 苏晓月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是挺忙的,你快去接小豹子吧,我要睡觉了。”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敷衍。 好在还有张豹愿意跟她说话。这个天真的孩子似乎并不在意大人们的态度。 “韩阿姨,我妹妹怎么蔫了?”张豹看着小虎子问道。他的大眼睛里满是关切。 “小孩子玩累了呗。”孙巧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的注意力全在不远处。 她看到孙雨南骑着自行车回来,忍不住嘀咕:“男人不在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估计又不知道溜达哪儿去了。”她的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院子里却格外清晰。 孙雨南突然停下车,扭头瞧了瞧那俩,嘴角挂着冷笑:“我都听见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张豹吓得一哆嗦,他拉着孙巧的手都在发抖。“傻站着干啥呢,快跑啊!”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 孙巧这次倒是反应很快,拉着张豹就往家跑。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胸腔。直到关上门,她才松了一口气,但背后却已经被冷汗浸湿。 把车停好后,孙雨南从挂车上取下装着古董的网兜,轻车熟路地来到香大娘家。 推开院门,满院子的牵牛花正开得热闹。香大娘正坐在藤椅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才慢慢睁开眼。 “香大娘。”孙雨南轻声唤道,从网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珐琅彩花碗,“您帮我看看这个。” 花奶奶接过陶瓷碗,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她仔细端详着碗上的纹路,不时用指腹轻轻摩挲。良久,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喜:“康熙年间的珐琅彩,做工精致,确实是真品。” “八十块钱买的。”孙雨南坦然道。她一向秉持诚信经营的原则,从不靠坑蒙拐骗赚钱。每次收古董,都会如实告知卖家物件的年代和价值。 香大娘闻言皱起眉头:“这可不便宜,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呢。” “只要是真品,这个价格很值。”孙雨南语气笃定。她心里清楚,这只碗二十年后能卖到八十万。而她手里的钱,现在不花出去,以后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我这个月退休金都花完了。”香大娘叹了口气,眼神却闪烁不定。 孙雨南忍俊不禁:“您这话骗得了谁?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她太了解香大娘了,这位老人家虽然生活简朴,但私下里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收藏家。 香大娘被戳破,也不尴尬,笑眯眯地说:“行,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天一早,香大娘带着孙雨南来到军工厂。推开钱政委办公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墨香。 钱政委正在批阅文件,抬头看到是香大娘,立刻放下笔:“您怎么来了?” “带个小辈来见见世面。”香大娘笑着说,目光却落在墙上挂着的骏马图上,“你终于不挂自己的字了?” 钱政委一脸郁闷:“那些臭小子背地里说我字丑,被我听见了。” “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敢说实话。”香大娘笑得前仰后合。 孙雨南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办公室的布置。突然,钱政委一拍桌子,把她吓了一跳。 “这群饭桶!资料都给他们了,还说看不懂!算不出来!”钱政委怒气冲冲地挥舞着手中的文件。 香大娘不以为然:“你们把吴工赶去扫厕所,人家一走,现在找不到人才了吧?” “我已经很照顾他了,至少没让他去劳改。”钱政委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现在工农兵大学培养出来的学生,连最基础的线性代数、微积分都不会。” “微积分这玩意儿真是要人老命呢?”香大娘意味深长地看向孙雨南,“我看小孙学得挺轻松的。” 孙雨南低着头,没有接话。她确实精通这些,但现在不是表现的时候。看着钱政委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在心里暗暗盘算。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年轻技术员冲进办公室:“钱政委,机器又出问题了!” 钱政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又怎么了?” “计算结果完全对不上,我们试了好几遍都不行。”技术员额头上渗出汗珠。 孙雨南站在一旁,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该不该开口?这个时代,过分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香大娘突然开口:“小孙,你不是学过这个吗?要不去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孙雨南身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钱政委不介意,我可以试试。” 钱政委打量着这个年轻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你真懂这些?” “理论知识还算过得去。”孙雨南谨慎地回答。 “那就去看看吧。”钱政委摆摆手,“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跟着技术员来到机器前,孙雨南仔细查看着计算公式。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里的积分上限设置错了。”她指着其中一个参数,“应该是π/2,不是π。” 技术员狐疑地看着她,但还是按照她说的修改了参数。令人惊喜的是,机器立刻开始正常运转,计算结果也完全正确。 消息很快传到钱政委耳朵里。等孙雨南回到办公室时,钱政委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小孙同志,你是在哪里学的这些?”钱政委和颜悦色地问。 孙雨南谨慎地回答:“平时喜欢看些相关书籍。” “难得啊。”钱政委若有所思,“我们厂正缺这样的人才......” 孙雨南现在不缺钱,何必给自己找罪受,更何况她还怀着孕。虽然脑子确实比以前好使了,但跟那些在沙漠里研究原子弹的大佬比起来,她这点本事实在不值一提。 钱政委看出了她的顾虑,放下筷子,直接拍板道:“这样,你就做特聘技术员。想来就来,累了就休息,我发誓给你打个保票。”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领导都做出了让步,孙雨南反倒不好意思拒绝了。 “那行吧,”她耸耸肩,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不过时间长了,你们马上就能看出我的真面目了。” 第六十九章 上班 第二天一早,孙雨南刚下楼准备洗漱,就看见香大娘提着饭盒站在门口。晨光中,香大娘的身影显得格外慈祥。 “给你带了早饭,”香大娘打开三层饭盒,热气腾腾的香味立刻飘了出来,“粥、鸡蛋、馒头,都是食堂现做的。”她的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份温暖。 孙雨南惊讶地看着香大娘,这家伙平常就是个吃白食的小能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感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香大娘说,眼神中带着关切,“生怕你又赖在床上不起。”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却又掩不住的温柔。 “起床号都响了,我哪能睡得着。”孙雨南笑着说,接过饭盒,感受着从盒子传来的温度。 “谁知道呢,”香大娘意味深长地说,眼神中带着几分调侃,“可别忘了,你是我亲自领进来的,如果一开始就掉链子,我这老脸往哪搁?赶紧吃,吃完我送你去报到。” 吃完早饭,孙雨南对着镜子,将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镜中的女孩儿眉眼清秀,皮肤白皙,一双眼睛灵动得像是会说话。 “你这丫头,磨磨蹭蹭的,再不走就要迟到了。”香大娘坐在八仙桌旁,。 “大娘,您就这么不放心我?”孙雨南笑着转过头,眼角弯弯,“都说好要去上班了,难道我还能逃得掉吗?再说了,这不是还早嘛。” “你这性子我还不知道?整天就知道玩,能安分才怪。” 孙雨南也不反驳,继续对着镜子捣鼓自己的头发。先是扎了个高马尾,又拆开弄成丸子头,最后又改成了两条麻花辫。她的手指灵巧地在发间穿梭,却怎么都不满意。 “你这是要去上班还是去赶场子?”香大娘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到她身后,“让我来。” 香大娘的手法娴熟,三两下就给孙雨南梳了个整齐的单辫。“这样多清爽,去上班不耽误事。” “谢谢大娘。”孙雨南转过身,从桌上拿起一个鸡蛋,“我走啦!” “等等!”香大娘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给你带着,路上饿了吃。” 孙雨南接过来一看,是几颗酸梅,顿时眼睛一亮,“大娘,您最好啦!” 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穿行,初夏的风带着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路边的小摊贩已经支起了摊子,油条的香气、豆浆的甜味混杂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厂区大门口,几个年轻姑娘正说说笑笑地往里走。看到孙雨南,纷纷打招呼:“小孙来啦!” “早啊!”孙雨南把自行车停好,跟大家寒暄了几句。 办公室里,孙雨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抓起工厂分发的算盘,开始认真地算起了账目。手指在算盘珠子上飞快地拨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数字在她脑海中快速流转,每一笔账目都仔细核对。这份认真劲儿倒是让周围的同事刮目相看。 不过这认真劲也就持续了四十分钟。 “哎呀,坐得腰疼。”孙雨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办公桌上,照得账本纸张泛着微微的光。 其他同事偷偷看她,却没人说什么。毕竟钱政委特意交代过,这位是厂里新来的“高手”。虽然年纪不大,可这算账的本事,连老会计都自叹不如。 孙雨南端着搪瓷杯去接水,顺便掏出口袋里香大娘给的梅子干嚼了起来。她倚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院子里的景色发呆。 院子里,几棵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树下的长椅上坐着几个休息的工人。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那是车间里传来的动静。 “这日子,真是舒坦。”她小声嘀咕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休息够了,孙雨南又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她的手指在算盘上翻飞,眼睛紧盯着账本,时不时在纸上记下几个数字。 没过多久,她就抱着算好的账本,敲响了吴总工办公室的门。 “吴工,我想请两个小时的假。”孙雨南一脸诚恳,“这会儿脑子有点晕。” 吴总工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好十点整。他接过孙雨南递来的账本,翻看了几页,眉头微微挑起。 “这些数据...”吴总工的手指在纸面上轻轻点了点,“你是怎么发现这些问题的?” 孙雨南歪着头想了想,“就是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多算了几遍。” “去吧,好好休息。”吴总工点点头,“有什么困难记得跟组织说。” 等孙雨南走后,办公室里立刻挤进来几个技术员。他们都是听说孙雨南交账本,特意等在外面的。 “吴工,她算的结果怎么样?”一个戴眼镜的技术员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得了啊。”吴总工指着账本上的数据,“这些数据跟陈师傅凭经验判断的完全吻合,而且还找出了好几处原始资料的错误。” “这...”戴眼镜的技术员面露尴尬,“我昨天还跟陈师傅争论来着,说他的判断没有科学依据。” 吴总工将账本合上,目光在办公室里扫视一圈:“你们看看,那位小孙念完高中,全靠自学。再看看你们,有的是工农兵大学毕业,有的是正经大学生,结果呢?”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几个技术员面面相觑,神情尴尬。 此时的孙雨南哉悠哉地往家里骑。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树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一丝清爽。 远处传来香大娘熟悉的声音:“才十点多,咋又折回来了?”花婶儿站在院子里,一边收着晾晒的衣服,一边远远地望着孙雨南的身影。 “请假啦。”孙雨南跳下自行车,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她将车子推到墙边,随手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香大娘快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红润的脸色上来回打量,眉头微微蹙起:“第一天上班就请假?你用什么理由?”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脑子转不动了呗。”孙雨南耸耸肩,眼神飘向远处的梧桐树,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就这样吧,没办法,爱用不用。” “你这孩子......”香大娘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这个技术员的位置,你怎么能这样?” 孙雨南眨眨眼,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大娘,你放心,我下午还会去上班的。”她伸手挽住香大娘的胳膊,像个撒娇的小姑娘。 “真的?”香大娘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第七十章 早退 “当然啦,”孙雨南一本正经地说,眼睛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上班得干满八个小时,我怎么能只干两小时呢?这也太离谱了,下午我肯定再去干两个小时。” 花婶儿无语地看着天空,手里的衣服都忘了收。这孩子,一天才干了四小时活,还觉得自己很有职业道德?她摇摇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下午还顺路捎我一程不?”孙雨南笑嘻嘻地问,眼睛弯成了月牙。 “不去了,我钓鱼去。”香大娘转身就走,语气里带着几分赌气。这孩子都这态度了,她再怎么督促也是白费力气。 孙雨南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进了屋。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午休时间本来是两个小时,但因为她早退,现在休息时间翻了倍。 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工程力学的书,随意翻了几页,又觉得索然无味。转而去厨房忙活,煎了两个荷包蛋,配上咸菜,算是解决了午饭。吃完后,她躺在竹椅上,听着院子里蝉鸣,不知不觉睡着了。 直到下午两点,她才慢悠悠地往单位去。推开办公室的门,扑面而来的是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声响。同事们都已经在埋头工作,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你们中午没休息吗?”她站在门口,好奇地问道。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显然大家已经工作了一会儿。 “吃完饭眯了会儿就开始干活了,”坐在角落的张姐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这些工作得赶紧做完,不然吴总工该着急了。” 孙雨南撇撇嘴,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反正吴总工又没说她什么,她按照自己的节奏,先放好包,接了杯热水,这才开始工作。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键盘声,偶尔有人翻动文件的声音。孙雨南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外的蝉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让人昏昏欲睡。 干了两小时活儿后,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声音不重但很坚定。 一个戴着破旧手套的大叔走了进来,他的工作服上沾着油渍,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传动系统有问题,噪音太大了,得找你们帮忙看看。” “陈师傅,具体什么情况?”钱勇立刻站起来问道,语气恭敬。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陈师傅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孙雨南身上,“你应该是咱们单位新来的小孙吧?一起去看看吧。” 孙雨南眨眨眼,想起吴总工之前提过的老师傅,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了。她之前算出的数据,正好验证了陈师傅的猜想,难怪他对自己印象不错。 看着孙雨南已经收拾好的桌面,钱勇笑着说:“一起去吧,就当放松一下脑子。” “好啊。”孙雨南答应得痛快。反正下班也是闲着,不妨去车间随便逛逛。她将请假条塞进挎包,跟着钱勇往车间走去。 研发车间里没有太多工人,全是些经验丰富的老油条。这些8级工的工资比韩震宇还高,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倔强劲儿。走廊里回荡着机器的轰鸣声,混合着金属的味道。 “都说了这个位置不行,厚度不对,你非要这么弄,”一个满头白发的师傅看到钱勇就开始抱怨,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你听听这噪音。” 孙雨南揉了揉耳朵,确实挺吵的。这些老师傅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扫地僧,能用最原始的工具打造出精密的零件,在技术封锁的年代显得尤为重要。她看着他们粗糙的手掌和专注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敬佩。 正当她走神时,李师傅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让小孙同志说说。” “说什么?”孙雨南回过神,有些茫然地问道。 “就这个厚度问题。”陈师傅期待地看着她。 “哦,”孙雨南想了想,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我觉得钱勇说得对。” 陈师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摇着头说:“完了,又来个不靠谱的。” 孙雨南只是憨憨地笑,仿佛没听出陈师傅话中的失望。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机器上,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事情。 回到家楼道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孙雨南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香大娘提着两条大鱼进门。 “哎呦,今天回来得晚啊。”香大娘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鱼,“这鱼我都买好了,今晚就来一锅鲜美的鱼汤。” “您这钓鱼技术见长啊,这么大的鱼都能钓上来。”孙雨南接过鱼,打趣道。 香大娘摆摆手:“哪儿啊,我就钓了两条小鱼喂猫,这是买的。早上赶集,看这鱼新鲜,就多买了些。” “您先把鱼养着,等会儿我来收拾。”孙雨南把鱼放进水盆里,转身去厨房拿工具。 香大娘在一旁帮忙择菜:“对了,听说韩震宇他们拉练快回来了?” “嗯,应该这两天就到。”孙雨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想他了吧?”香大娘笑着打趣,“我看你这几天老往窗外张望。” 孙雨南低头专注地处理着鱼,耳根却悄悄红了:“哪有......” 另一边,顾云正在厨房里忙活,钱政委在外面摆碗筷。香大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进门,就看见顾云又多盛了一碗饭。 “这饭究竟是给谁做的?”香大娘好奇地问。 “给苏晓月送去。”顾云一边往饭盒里装菜,一边说,“产后的她还在恢复身体,我得照顾着点。” “不是有那个孙巧照顾吗?” “小豹子发烧住院了,孙巧在医院守着。”顾云端起饭碗就往外走,“你们先吃,我马上回来。” 苏晓月家里,她正抱着孩子在灶台前忙活。屋子里乱糟糟的,婴儿的尿布和衣服到处都是。 “别做了,先吃点。”顾云把饭碗放在桌上,看着这场景心里一阵心疼。 “谢谢顾大姐。”苏晓月抱着孩子,脸上带着疲惫,“小豹子怎么样了?” “退烧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明天就能回来。你先吃,我让孩子待会儿来拿碗。” 顾云走后,苏晓月看着桌上的饭菜,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要不是邻居们帮忙,她这几天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小女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突然大哭起来。苏晓月赶紧擦干眼泪,轻声哄着:“乖,不哭不哭......” 等把孩子哄睡着,苏晓月走到隔壁空荡荡的房间,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张建军你这个混蛋,当兵就当兵,还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骂完这一通,她靠在墙上,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归家 第二天下午,韩震宇他们终于拉练回来了。他冲了个澡,就迫不及待地去敲隔壁的门:“香大娘,我媳妇呢?” “上班去了,这会儿该回来了。”香大娘递给他一盘猪肉脯,“这是小孙让我给你留的。” “上班?”韩震宇一脸震惊,“她这是又去哪儿找工作了?家里已经入不敷出?” “够花够花,是钱政委特招的。”香大娘不想多说,“你先把肉脯切了吧,估计马上就能赶回来。” 孙雨南骑着自行车回来时,韩震宇正好从厨房出来。她的脸上沾着一点机油,工作服也有些脏乱,但看见韩震宇时,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想死你了!”她放下自行车就要往韩震宇怀里扑。 韩震宇却皱着眉头看她身上灰扑扑的衣服:“难道咱们家真的已经揭不开锅了?你那些漂亮衣服呢?” “在柜子里呢。”孙雨南笑得狡黠,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我特意找了几件丑衣服上班穿的。” “何必呢......”韩震宇叹了口气。 “很有必要。”孙雨南挑了挑眉,“他们都穿得那么丑,我要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岂不是便宜了他们的眼睛?再说了......” 她凑近韩震宇耳边,压低声音:“漂亮衣服当然是留着给你看的。” 韩震宇的耳朵瞬间红了,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在厂里都做什么?” “帮着整理数据,研究新产品。”孙雨南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对了,你知道咱们厂最近在研发什么吗?” 她兴致勃勃地说起工作上的事,韩震宇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的媳妇本该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怎么现在反而去当起了工人? “你在想什么?”孙雨南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韩震宇摇摇头,“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去热菜。” 孙雨南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知道韩震宇在担心什么,但有些事情,她自有打算。 香大娘在厨房里忙活着,时不时往外瞟一眼。她看着这对小夫妻的互动,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日子。 夜色渐深,客厅里的灯光温暖而柔和。孙雨南坐在沙发上,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她的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疲惫。 韩震宇站在她身后,看着妻子专注的侧脸,心疼地叹了口气。他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开始帮她按摩。 “累不累?咱家又不是靠你那点工钱撑门面,别太勉强自己。”韩震宇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孙雨南享受着丈夫的按摩,肩膀的酸痛渐渐缓解。她微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答应人家的事,总要做完。等这个项目结束再说吧。”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的边角,心里暗自盘算。只要表现得不求上进,日子久了,自然没人会给她安排重要工作。到时候,她就能过上清闲日子。 “我家雨南最重要。”韩震宇俯身,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要是让我岳母知道我没把你照顾好,非得把我骨头打断不可。” 孙雨南转过身,额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我妈才不敢,她最怕你了。” 正说着话,隔壁王家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争吵声,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 “你找的什么人?说是来帮忙,结果我使唤不动,女儿还进了医院!”苏晓月的声音尖锐刺耳,“你就知道往上爬,老婆孩子的命都不要了是吧?” “我刚回来,浑身上下还挂着伤呢,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张营长拍着桌子,声音中充满怒气。 “是啊是啊,小虎子烧得快不行了,哪比得上你那点皮外伤重要!”苏晓月冷笑连连,语气中满是讽刺。 “我这就去看她!”伴随着一声巨响,张营长摔门而去。 听到隔壁的动静,孙雨南立刻紧张起来,连忙检查起韩震宇的身体:“你没受伤吧?”她的手在他身上轻轻摸索,生怕漏掉任何伤痕。 “我好着呢。”韩震宇握住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老张是自己从山上滚下来的。这次实训我们队赢了,那帮家伙输了个底朝天,回家闹点小脾气很平常。” 往常韩震宇最爱在战友面前夸孙雨南聪明,但这次赢了比赛,他倒是学会了低调。孙雨南去厂里上班的事,他一个字都没往外说。 可两个单位离得近,没几天孙雨南就在厂里遇到了熟人。 “哎,小孙!”张营长叫住了她,脸上带着几分诧异,“你怎么在这儿?这地方可是军管管控的禁区,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 孙雨南瞥了眼他身边的几个人,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可是咱厂的正式员工。”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你?”张营长笑出了声,眼中满是不信,“开什么玩笑。”在他印象里,孙雨南就是个没本事的小娇妻,整天就知道跟香大娘混在一起。 “爱信不信。”孙雨南懒得解释,转身就走。她的背影挺直,步伐坚定。 来到靶场,这里是厂里的训练场所。每个月,除了安保处的日常训练外,其他科室也要抽时间来练枪。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靶场上,孙雨南站在射击位置,目光专注。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枪都打在靶心位置。周围的人不时投来赞赏的目光,但她始终保持着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最后一颗子弹打完,孙雨南放下枪,准备去仓库领新的子弹。仓库老李麻利地把箱子往推车上一放,她在单子上签完字,一抬头就对上了张营长震惊的目光。 “我走了,小推车晚点送回来。”孙雨南对库管说完,转身离开。她的脚步轻快,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是哪个科室的?”张营长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生产科的啊,来快半个月了。”库管随口答道,“听说是有真本事。” 张营长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他憋了一路,终于在训练场逮到了韩震宇:“你媳妇什么时候去厂里上班的?还是生产科?” “嫂子们不都在那边上班吗?”韩震宇云淡风轻地说,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再说了,工作上的事她从不往家里带,保密工作做得好着呢。” “那你就不怕......”张营长欲言又止,“咱车间不是有个姑娘一直惦记着你吗?” “我问心无愧。”韩震宇说着,心里却有点发虚,生怕孙雨南知道了会找他算账。想到这里,他没好气地踹了张营长一脚:“你就会挑事!” 韩震宇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张营长那句话像根刺,深深地扎在他心里,让他坐立难安。 第七十二章 不安 夜色渐浓,路灯在窗外投下昏黄的光晕。他推开家门,看到孙雨南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台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她的侧脸上。她专注的样子让他看得出神,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回来了?”孙雨南头也不抬地问道,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书。 “嗯。”韩震宇放下公文包,在她对面坐下,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她的表情,“最近上班还习惯吗?” 孙雨南这才合上书本,眼睛弯成了月牙,“挺好的,办公室的人都很照顾我。”她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开始说起办公室的趣事,“你是不知道,钱勇他们这群大男人,比女人还爱聊天呢。整天叽叽喳喳的,连茶水间都被他们占着。” 韩震宇听她说得开心,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没人找你麻烦吧?” 孙雨南挑了挑眉,目光中带着狡黠,“谁敢啊?”她站起身,踱步到韩震宇面前,双手抱胸,“你今天怎么怪怪的?问东问西的。” 韩震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没...没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说!”孙雨南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要是不说实话,今晚别想吃饭。” 在孙雨南的步步紧逼下,韩震宇只好坦白,“去年我去你们厂做报告的时候,有个叫张秀宇的姑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我知道她。”孙雨南打断道,语气轻松,“经常在靶场遇到,枪法还不错。” 韩震宇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你...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孙雨南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又不是你主动招惹人家。再说了,”她眨了眨眼,“你这么优秀,有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看着韩震宇如释重负的样子,孙雨南忍不住逗他,“不过啊,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她故意拖长了声音。 “不会!”韩震宇立刻举手发誓,“我韩震宇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打死都不会变心。” 孙雨南被他着急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行了,我相信你。” 日子一天天过去,孙雨南在设计院的工作渐入佳境。虽然她不懂设计,但她那过人的计算能力让整个办公室都离不开她。从简单的数据核算到复杂的工程计算,她总能快速准确地得出结果。 这天下午,孙雨南刚把桌面整理好,钱勇突然冲到她面前,一把拉住了她的包。 “孙姐,求你了,再帮我算一组数据。”钱勇眼睛红红的,一脸疲惫,“明天吴总工要看,我算了一下午都对不上。” 孙雨南看了看表,犹豫了一下,“行吧。” “谢谢孙姐!”钱勇如获大赦,立刻把资料递给她,“明天让我媳妇给你炖麻辣脑花,保证让你满意。” 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计算器按键的声音。一个小时后,孙雨南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我得去充充电了,感觉知识都不够用了。” 她走后,钱勇看着手里完美的计算结果,忍不住感叹,“这哪是资质驽钝,简直是天才啊。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她是普通高中毕业?” 孙雨南看了看腕表,轻轻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反正都已经干了好一会儿了,不如去资料室看会书,正好凑个整点下班。 走廊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推开资料室的门,迎面就碰上了张大爷那张布满皱纹却温暖的笑脸。阳光从窗外斜斜地洒进来,给他花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小孙来了?要找什么资料?我帮你拿。”张大爷是个五十多岁的退伍老兵,因伤转业到这里当管理员,虽然走路有点跛,但做事一丝不苟。 “今天不找资料。”孙雨南微笑着摇头,“就是想来看看书。” 她环顾四周,这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资料室。宽敞的房间里,一排排深褐色的书架整齐地排列着,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和期刊。厂里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连国外期刊都有订阅,在这个年代实属难得。 转了一圈,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角落里一间上锁的房间。那扇门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门上挂着一把黑色的大锁,显得格外神秘。 “张大爷,那间房能进去看看吗?”她忍不住问道。 张大爷正在整理书架,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悠悠地说:“那得有厂长或吴总工的批条才行。里面都是些搁置项目的机密资料,一般人进不去。” 孙雨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多问,随手从最近的书架上抽了本书坐下。翻开书页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油墨香扑面而来。 张大爷见她难得坐下来看书,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凑了过来:“要不要喝点水?我这儿有刚泡的茶。” “谢谢张大爷,我刚喝过了。”孙雨南婉拒道。 张大爷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压低声音说:“听说贵部门今年在扩招,这道题是你出的吗??小孙说你算术最厉害,连吴总工都夸过你呢。” “我们部门招人?”孙雨南一愣,合上了手中的书,“我还不知道这事。” “你才来一个多月嘛,不清楚很正常啊。”张大爷笑呵呵地解释道,“每年六月份都招的,都是老规矩了。” 孙雨南恍然,六月正是学生毕业季。想到自己去年到处找工作的艰难,不禁感慨:“厂里的子弟真幸福。” “也没那么容易。”张大爷摇着头说,“你们部门要求高,不合适的一概不要。像小孙他们都是大学生,其他几个高中生也是吴总工亲自带出来的。” 正说着,张大爷的孙女张秀宇提着饭盒进来了。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清爽干净,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显得青春活泼。 “孙老师好。”张秀宇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孙雨南心里一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自从听了韩震宇的事,她面对张秀宇总有些不自在。 “叫什么孙老师,她比你还小呢。”张大爷嗔怪道,语气里满是宠溺。 “不不。”张秀宇笑得更加甜美了,“以后我要是能考进研发处,林老师就是我老师了。” 孙雨南有些不习惯这称呼,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随便叫什么都行。” 之后在靶场又碰到张秀宇时,对方的热情让她更加措手不及。 “林老师,我看你嗓子有点哑,我给你带点梨膏吧?我奶奶熬的可好了。”张秀宇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翻找。 第七十三章 招新 “不用了...”孙雨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别客气,反正家里多熬了好几罐。”张秀宇执意要塞给她。 阳光下,张秀宇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晕,看起来天真烂漫。孙雨南忍不住说:“我听韩震宇提起过你。” “哦,那都过去了。”张秀宇眨眨眼,神色自然,“我对你的印象更好了。” “什么?”孙雨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 “因为你比韩震宇厉害多了。”张秀宇的眼睛亮晶晶的,“听说你是研发处最年轻的工程师,连吴总工都说你有天分。” 原来是崇拜啊,孙雨南松了口气,果然是她想多了。可不知为什么,张秀宇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还藏着些别的什么。 回到办公室,孙雨南发现桌上多了一份文件。打开一看,是关于部门招新的事。她翻看着资料,不由得想起张秀宇刚才的话。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吴总工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几份图纸,脸色有些凝重。 “小孙,你来看看这个方案。”吴总工把图纸摊在她桌上,“这是上次那个项目的改进版,你觉得可行性如何?” 孙雨南仔细查看起来,很快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她正要开口,却见吴总工的目光落在了她桌上的招新文件上。 “招新的事情,你要多上点心。”吴总工意味深长地说,“特别是...有些人的资料,要仔细甄别。” 孙雨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孙雨南最近很少去资料室了。 她坐在办公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她面前的文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叹了口气,回想起上周在资料室的尴尬遭遇。 那天她正专注地翻阅资料,张大爷突然凑过来,絮絮叨叨地讲起他孙女的事。说什么孙女今年刚考上重点高中,成绩优秀,性格温柔。孙雨南只能不停地点头应和,心里却暗暗叫苦。 自那以后,她就像只做贼的小老鼠,每次去资料室都是借了书就赶紧溜。她宁愿把书搬回办公室看,也不想再面对张大爷热切的眼神。 “小孙啊,这两天怎么没早退了?”钱勇踱步到她桌前,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是不是那天的脑花起效果了?要不要我再给你弄点?” 孙雨南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这脑袋可不是吃干饭的,是知识储备不够。”她指了指办公室,“这里学习氛围好,看书效率高。”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清楚,主要原因是回家后根本控制不住想和香大娘一起玩。那位老太太就像一个神奇的宝藏,总能变出各种有趣的事情来。有时候是教她包饺子,有时候是带她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甚至还会拉着她一起跳广场舞。 香大娘很懂分寸,从不在孙雨南上班时间打扰她,就等着下班后一起玩耍。但只要香大娘招呼一声,孙雨南就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现在她拼命看书学习,也不过是想尽快完成工作,好腾出时间陪香大娘。每次看到同事们加班到很晚,她提前溜走时,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但让她变成工作狂,那是不可能的。 “你翻书速度这么快,真的能看懂吗?”钱勇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飞快翻动的书页,忍不住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疑,眉头微微皱起。 孙雨南头也不抬,手指继续在书页间游走,“当然能啊。”她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这都要归功于那神奇的药丸。虽然创造力不行,但记忆力和理解能力确实一流。每当看到新知识点,她的大脑就像一台高效的处理器,迅速将信息分类整理,存储起来。 钱勇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忍不住羡慕地叹了口气。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那太好了!如果资料室的书不够看,你就跟吴总工说,让他想办法。” “暂时够用。”孙雨南简短地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书页上。 “你是不是嫌学习室人多吵?”钱勇关切地说,身子微微前倾,“我去跟张大爷说说,让他管管纪律。” 孙雨南这才抬起头来,眉毛微微挑起,“人多?我怎么没见着几个人?” “现在才四月嘛,等五月份你就知道了,”钱勇露出了然的笑容,“到时候高中生们都回来准备招工考试,那叫一个热闹。”他特意压低声音,“到时候有人来套近乎,你可别乱说话。” “为什么?”孙雨南刚问出口,隔壁办公室就来了个年轻人,怯生生地站在门口。那人穿着工装,手里捏着一张图纸,脸上写满了忐忑。 “孙老师,那个...轴断了,可能是轴距算错了...”年轻人的声音越说越小。 钱勇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他转头对孙雨南说:“你要是乱说,就会摊上这种事。”说完,他就气呼呼地带着那个年轻人走了。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沉嗡鸣。孙雨南放下手中的书,转向其他同事,“王工,司工,这是什么情况啊?”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想听八卦?”王工晃了晃手里的文件,露出狡黠的笑容,“帮我干活,我就告诉你。” “成交!”孙雨南一把抢过文件,迫不及待地等着听故事。 王工这才慢悠悠地开始讲述。原来他们这些技术员平时都忙得要死,出考题都是随便从手头项目里简化来的。前年吴总工让钱勇出题,结果钱勇在家随口抱怨了几句,第二天他儿子就来打听考题。 钱勇当时也是无奈,只好给了一堆基础知识点,美其名曰要孩子踏实学习。结果考试时那些题一个没考,害得不少考生哭爹喊娘。不过最后还是有两个基础好的考上了,吴总工二话不说就把人分给钱勇带。 “都怪老王,跟吴总工说钱勇很上心。”司工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能怪我?吴总工明摆着是故意的。”王工立刻反驳,手里的笔在桌面上敲出一串节奏。 说着说着,他们又开始感慨带新人的辛苦。办公室里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第七十四章 妈妈再来 “压根就不是因为他们愚蠢,就是...”老司话说到一半,被老王的咳嗽声打断。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改口道:“带个小跟班挺好的,能帮着端茶倒水。” 说着,他们都意味深长地看向孙雨南。毕竟办公室就她最清闲,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连加班都很少。 孙雨南立刻警觉起来,放下手中的文件,“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可警告你们,我现在可是在努力学习,可没空带新人。” “就是因为你在学习,”王工循循善诱,“带个新人,不是正好能帮你复习基础知识吗?” “就是就是,”司工也跟着附和,“而且你看看钱勇,带了新人之后,吴总工对他多重视。” 孙雨南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可不想被绑在办公室里。我还要...”她及时刹住车,差点说漏嘴自己要陪香大娘玩的事。 “你还要什么?”王工追问道。 “我还要看书啊!”孙雨南随口搪塞,低头假装认真工作。但她的心思早已飘到了下班后的安排上——今天香大娘说要教她包韭菜饺子,她可不能迟到。 “哎呦,头又开始痛了。”她夸张地捂着额头,语气里满是委屈,身子微微晃了晃,“这书我明天再......” 话还没说完,她就注意到吴总工办公室的门开了条缝。孙雨南心里暗叫不妙,赶紧坐直身子,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文件。然而等了半晌,那道门缝始终纹丝不动。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面面相觑,有人偷偷摇头,有人暗自发笑。老王放下手中的钢笔,推了推眼镜:“小孙啊,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是啊,”老司也适时搭腔,“你这头疼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孙雨南瞥了眼吴总工办公室的方向,见那条门缝依然纹丝不动,这才松了口气。她麻利地收拾好桌面,“不用了,我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诶,小孙......”老王音未落,孙雨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办公室里响起压低的议论声。 “这丫头,脑子是真不经用。”老司摇头叹气,“上次开会她还说自己身体好着呢。” “可不是,上次那个方案,她一个上午就搞定了,结果下午就说头疼。”小陈插嘴道,“不过她的效率确实高,比我们几个加起来都快。” “就是太聪明了,”老张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吴总工办公室,“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孙雨南骑着自行车,哼着小曲,心情格外愉悦。 远远地,她就看见香大娘在院子里忙活。老人家正弯着腰给花圃里的月季浇水,花枝在阳光下摇曳生姿。 “小孙回来啦?”香大娘直起腰,笑眯眯地问,“不是计划在办公室看书来着??” 孙雨南直接把车子骑进了香大娘家的院子,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阴凉处停好:“看累了,先歇会儿,累了。” 院子里,苏晓月正抱着熟睡的张莹帮香大娘整理花圃。小家伙睡得正香,粉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挂着一丝口水。 “你家的摇篮呢?”孙雨南凑过去看了看,“怎么让孩子睡簸箕里?这样多不舒服。” 苏晓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轻拍着孩子:“本来是抱着的,谁知道她自己就睡着了。这孩子,在哪都能睡。” 孙雨南轻手轻脚地在旁边坐下,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摊开的课本,字迹工整的笔记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年级的课本?”她挑眉看向苏晓月,“你在学习?” 苏晓月的脸微微泛红,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我...我想参加你们厂的招工考试。” 孙雨南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你知道考试很难的吧?光是识字这一关就......” “我知道,但我想试试。”苏晓月眼里闪着坚定的光,“不止你们厂,其他地方我也要去试试。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要不要我帮你?”她放下茶杯,“我可以教你写字。” 苏晓月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 就这样,孙雨南在香大娘家一直待到太阳西斜,帮苏晓月听写了一页字才回家。 刚到家没多久,韩震宇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媳妇儿,家里来信了!” 孙雨南接过信,拆开一看,是沈巧云要来的消息。信上写得很简单,就说七天后到,让她去接。 “妈说七天后到,让我去接她。”她把信递给韩震宇。 韩震宇眼睛一亮,兴奋得像个孩子:“太好了!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 看着丈夫比自己还兴奋的样子,孙雨南忍不住笑出声。自从结婚以来,韩震宇就一直念叨着要请丈母娘来住,这下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对了,”韩震宇突然正色道,“妈来了以后,该给的零花钱养老钱都别少了。这是咱们该尽的孝道。” 孙雨南点点头:“我知道,跟大哥小弟一样,每月给十块钱。” 七天后的早晨,孙雨南特意请了假去火车站接人。站台上人来人往,她远远就看见了母亲的身影。 沈巧云一下火车就冲过来抱住女儿:“我们家老二终于长大了!”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孙雨南站在门口,看着母亲沈巧云忙碌的身影,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母亲正在用力擦拭着家具,仿佛要把所有细菌都赶尽杀绝。 “才四个月就开始谈坐月子后的事,妈,你这也太心急了吧。”她干笑两声,试图转移话题。 沈巧云停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怎么能叫着急?你这孩子一点都不懂规划。现在不给你打好基础,等生完孩子身体亏空了,有你受的。”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孙雨南看着地板上自己拉长的影子,心虚地搓着手指。 “对了,”沈巧云突然转过身,眼神犀利地盯着女儿,“你那工作到底是在哪个单位?信里只说轻松,也不说具体。这都半个月了,你总得告诉我吧?” 孙雨南咬了咬下唇,目光闪烁:“就在隔壁军工厂。” “啊?”沈巧云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惊喜地转过身,眼睛都亮了,“那可是大单位啊!我闺女有出息了!” 沈巧云激动地拍着手,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下我可以放心了,有个好单位比找个好男人都强。你说说,是怎么进去的?待遇怎么样?” 孙雨南低着头不说话。 “你可得好好干,别像以前那样到处瘎荡。”沈巧云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收拾掉在地上的抹布,“都是有身孕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个二流子似的。” 第七十五章 说教 沈巧云一直在说着单位的好处,但孙雨南只觉得喉咙发紧。 “生病了可以挂账,退休还有工资,最重要的是,这工作还能传给下一代。”沈巧云越说越兴奋,“你说说,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孙雨南忍不住插嘴:“妈,二十年后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到时候规矩都变了。再说,孩子还没出生呢......” “那是以后的事。”沈巧云瞪了她一眼,语气严厉起来,“现在你就给我好好干,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突然沈巧云就皱着眉头问:“都两点了,怎么还不收拾收拾去公司??这么大的单位,纪律不会这么松吧?” “我今天休息一整天。”孙雨南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用得着这么客气?”沈巧云不满地嘟囔着,“你这孩子,就是太随便。” 第二天,沈巧云买菜回来,刚推开门就看见孙雨南蜷缩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言情小说。 “才十点多,你怎么在家?”沈巧云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责备。 孙雨南慌忙把小说塞到沙发垫下:“请了几个小时的假。” “请假?”沈巧云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菜篮子重重地放在地上,“你是不是不舒服?赶紧去医院!” “没事,感觉脑袋有点过载。”孙雨南揉了揉太阳穴。 “脑子累?”沈巧云的语气像是在训三岁小孩,“你糊弄谁呢?哪有因为脑子累就请假的?你这工作态度,怎么能在军工厂干下去?” 孙雨南缩了缩脖子:“真的,领导批准的。” 沈巧云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就是懒!在单位混日子也得把时间混够了啊!你这样,让领导怎么看你?”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孙雨南坐在沙发上,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唠叨,心里越发不安。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树枝上,欢快地跳跃着,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像那只小鸟一样自由。 下午上班前,沈巧云塞给孙雨南两个垫子:“午觉的时候给你缝的,坐着舒服点。” 孙雨南拿着垫子,心里更虚了。垫子上绣着喜鹊登枝的图案,每一针都透着母亲的期望。 她最近就怕遇到吴总工,生怕又被安排新任务。每次看到吴总工远远走来,她就会躲进洗手间,或者假装在翻找文件。 帮忙算算数已经够意思了,其他的她是一点都不想碰。可母亲的期望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傍晚,孙雨南鬼鬼祟祟地溜到香大娘家。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上,香大娘正在练毛笔字。 “香大娘,我来了。”她压低声音说道,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 屋内光线昏暗,香大娘正在收拾桌上的笔墨。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随着笑意舒展开来:“又从单位溜出来了?” “可不是。”孙雨南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木椅发出吱呀一声响。她伸了个懒腰,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我妈最近又开始折腾我了,说什么要我好好工作,争取升职。每天盯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香大娘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摇头笑道:“你妈这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操心这些。”孙雨南撇撇嘴,“您说我妈怎么就不明白呢?工作不是人生的全部啊。” “你母亲现在正当年,正是爱管闲事的年纪。”香大娘将最后一支毛笔收进笔筒,转身走向角落里的老柜子,“来,陪我下盘棋。” 孙雨南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正合我意!我可是练习了好几天呢。” 香大娘取出那副有些褪色的棋盘,动作轻柔地摆在桌上。阳光从窗棂间斜斜地照进来,在棋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两人下了一盘棋,孙雨南输得心服口服。她看了看表,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糟了,该回家的时间到了。” “香大娘,我先走了。”孙雨南站起身,又小心翼翼地往外张望。她的目光在巷子两头来回扫视,生怕看到沈巧云的身影。 确定安全后,她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夏日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路过街角的小店时,一阵诱人的香气飘来,孙雨南忍不住停下车,买了几块糖果揣在兜里。 进门时,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妈,我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 孙雨南暗自松了口气,从橱柜里翻出几片猪肉脯。正当她美滋滋地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沈巧云提着一篮子青菜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雨南啊,你猜我今天听说了什么?” 孙雨南的动作顿了一下,喉咙有些发紧。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听说什么了?” “听说有人下午四点就看见你回家了。”沈巧云放下菜篮,目光如炬地盯着女儿,“我还特意回来看了看,没见着你人影。这是去哪儿野了?” 孙雨南心里暗叫不好,没想到邻居的情报网这么厉害。她咽下最后一口猪肉脯,干脆破罐子破摔:“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确实是下午就回来了,而且不光今天,以后我还会这样。”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沈巧云的声音陡然提高,“当初找工作多不容易,现在有了工作反倒不珍惜了?你知道多少人排队等着要这个岗位吗?” “妈,我这不是不珍惜。”孙雨南笑嘻嘻地说,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我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请个假怎么了?再说了,我也没耽误什么事啊。” “你......”沈巧云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往厨房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 韩震宇回来时,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氛围。厨房里锅铲声音特别大,客厅里的孙雨南缩在沙发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怎么了这是?”他小声问孙雨南。 “没事,就是被我妈发现我早退的事了。”孙雨南满不在乎地说,但眼神里还是透着一丝担忧。 晚饭时分外沉闷。沈巧云一言不发地扒着饭,时不时瞪孙雨南一眼。孙雨南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哄母亲开心。 晚上,孙雨南拿着一盒雪花膏,蹑手蹑脚地来到沈巧云房间。房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 “妈,别生气了。”她站在门口,声音软软的。 “谁生气了?”沈巧云冷哼一声,翻着手里的杂志,“我是对你失望。” “那您别失望。”孙雨南走进去,把雪花膏放在床头柜上。 “我还难过。” 第七十六章 哄人 “那您别难过。”孙雨南坐在床边,轻轻晃着母亲的胳膊。 “行了行了,”沈巧云终于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又板起脸,“把雪花膏放下,你出去吧。” 孙雨南眨眨眼:“那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烦人精。”沈巧云推了推女儿,“去睡觉吧。” 孙雨南回到房间,韩震宇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房间里的台灯投下昏黄的光晕,为这个平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馨。 “怎么样?妈的气消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孙雨南随手将包放在桌上,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笑意:“那还用说,我什么时候哄不好过人?” 韩震宇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发虚。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脑海中浮现出前些日子的往事。那天孙雨南收拾房间时把他几件旧衣服扔了,他当时还闹了一通脾气。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仿佛在提醒着那段尴尬的回忆。孙雨南本来好言相劝,温柔地解释那些衣服已经破旧不堪。可哄到一半,她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算了,你太难哄了,我不伺候了。”她的语气冷得像十二月的寒风,让韩震宇措手不及。 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明明前一秒还在撒娇,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韩震宇的情绪还吊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就像是被人强行按下暂停键的录音机。 “你这样糊弄人可不行?”他忍不住抱怨道,声音里带着委屈。 孙雨南双手抱胸,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这么难搞。自己先消化消化情绪,我待会再过来。”说完她就下楼喝水去了,脚步声渐行渐远,只留下韩震宇一个人在楼上后悔莫及。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声。韩震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早知道孙雨南是这种性子,他就该在她递台阶的时候赶紧下来。谁知道她说翻脸就翻脸,连梯子都不给留一根。 从那以后,韩震宇在孙雨南面前就再也不敢耍小性子了。此时此刻,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不禁感慨:“说实话,妈对你还挺好的。” “谁对谁好?”孙雨南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傲娇,“分明是我惯着她。不过自从不上班后,她的性子明显温和了不少。” 沈巧云收了孙雨南的雪花膏,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睡一觉起来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第二天一早,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她特意给孙雨南煎了两个金黄酥脆的荷包蛋。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餐桌上的早餐上,孙雨南看着盘子里的鸡蛋,轻声说道:“妈,今天别买菜了。和老乡约定了一只信鸽,下班顺路带回来。” 沈巧云现在也习惯了孙雨南的作息时间,她一边擦着手一边说:“行,等你回来我再做饭。你在旁边看着,我心里也踏实。”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街道上,孙雨南背着挎包去上班,沈巧云则拎着竹篮,找院里的大娘们唠嗑。那些大娘们早就憋着一肚子话想问了,平时孙雨南不在家,现在可算逮着沈巧云了。 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几位大娘围坐在一起,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听说你家小孙是特招进去的?连考试都不用考?” 沈巧云得意地扬起下巴,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这有什么。我家老二向来都是个小机灵鬼,要不是去年钢厂不招人,她早就进去了。”在外人面前,沈巧云可不会说孙雨南的不是。 “我家这帮孩子,要是放在古代,这种人绝对是状元。”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这话太招人嫉妒,立刻有人拆台:“什么状元,天天请假的状元?” “这可是领导特批的假。”沈巧云心疼地说,眼神里流露出母亲特有的温柔,“我家孩子就是太用功,脑子用多了就疼。她压根不想白拿公家的东西,干不了活就请假回家休息。” “你家孩子真是憨厚老实。” “那是。”沈巧云更得意了,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自打她小时候我就这么教导,做人要踏实,不能偷奸耍滑。” 有人趁机打探:“下个月不是要考试吗?你能不能问问小孙,有什么内部消息?” “这可不行。”沈巧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态度坚决,“她才去两个月,领导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告诉她。” 随着招工考试临近,厂里的学习室人满为患。走廊上挤满了备考的人,书本翻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孙雨南上下班路上,遇到打招呼的人也多了起来。 “孙工,早上好。”路过的工人们纷纷问候。 “早。”她礼貌地点头回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就连去车间,也总有人围上来问问题。学习室里,一群年轻人手捧着书本,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孙老师,这道题我想了一周都没想明白...”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怯生生地问道。 只要有人愿意学,孙雨南就很乐意指导。她耐心地讲解着题目,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和解题步骤。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教室里,照亮了认真学习的人们的脸庞。 她去资料室找书,发现想看的书都被借走了。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第二天张秀宇就把书送来了。 “我爷爷说您想看这本书,今天正好有人返回。”张秀宇小心翼翼地将书递过来。 孙雨南接过书,笑着说:“我就知道这书很快会回来,里面太深奥了,寻常高中生根本理解不了。” 张秀宇识相地送完书就走了,脚步轻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钱勇靠在办公桌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张大爷可精明了,去年拐弯抹角地打听考题,今年又来这一套。” 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轻松的氛围。 “钱勇你是失宠了,现在是小孙得宠。”有人调侃道。 “我可没失宠,昨天还挨了顿骂呢。”钱勇笑着说,“你们等着吧,明天肯定轮到你们。吴总工最近又被钱政委训了...” 话音未落,吴总工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踱步走进来,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个人:“你们在背后说我什么?”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传来几声麻雀的叫声。 钱勇一本正经地说:“没有的事。” 吴总工看了看正在揉太阳穴的孙雨南,又看向钱勇,语气平静地说:“这次招工考试就交给你负责了。” “为什么又是我?”钱勇一脸不可思议,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孙雨南低下头,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在她的书桌上,为这个平凡的下午增添了几分温暖。 第七十七章 带新 等吴总工离开,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钱勇立刻瘫在了办公桌上,活像条脱水的鱼,发出夸张的呻吟声。 孙雨南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怎么,被重用了反而不开心?”她的声音里带着调侃。 “开心?我快乐死了。”钱勇哼哼唧唧地说,脸都快贴到桌面上了,“吴总工这是要榨干我的每一滴血啊。”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轻笑,连窗外的知了声都显得格外悦耳。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上,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布置作业还不是小菜一碟,但印卷子时的场景让孙雨南记忆犹新。那台老旧的油印机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罢工。钱勇非要上手帮忙,结果把自己弄得跟煤炭似的,整张脸都被油墨染黑了。 “你看看你,”孙雨南递过去一块手帕,忍俊不禁,“跟个小花猫似的。” 钱勇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脸,反而把油墨蹭得更开了,“这破机器,跟我作对!”他懊恼地说。 考试当天,食堂里挤满了人,嗡嗡的说话声此起彼伏。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得整个空间明亮异常。 孙雨南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拥挤的人群。光是考生就有上百个,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围观的老头老太太,都是退休的工人,他们倚在墙边,眼神中带着几分怀念和期待。 这样的场面,谁还敢动歪脑筋?孙雨南暗自点头,这种全厂瞩目的考试,比什么监考都管用。 “孙工程师,这题看不清......”前排一个年轻人举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孙工程师,这道题......”又一个声音响起。 不少考生举手提问,但孙雨南心里清楚,就算题目再清楚,大部分人也答不上来。她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钱勇,这家伙这次出的题目,一道比一道难,简直是要把人往死里考。 收卷后,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孙雨南翻看着手中的试卷,眉头越皱越紧。她手里这二十多份卷子,竟然没有一份及格的。每一道题的解答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有些甚至连题目都没看懂。 “你看看这个。”老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递过来一份试卷,“张秀宇的,思路不错。” 孙雨南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实,虽然没做出来,但解题思路很清晰,每一步推导都写得很详细。这种认真的态度,比答案本身更重要。 “那就把她定下来?”钱勇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大家纷纷点头,办公室里的气氛轻松了几分。 “等等,”老司突然开口,他从一堆试卷中抽出一份,“陈家那个小子也不错。” “算了吧,”钱勇立刻摆手,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那小子嘴上没把门的,连他爸妈亲嘴都能到处说。这种人可不能要。” 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定下了张秀宇和陈实诚两个人。这两人都是厂里老职工的孩子,从小在厂区长大,品性都不错。 下午,两人就来报到了。张秀宇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显得干净利落;陈实诚则是一身工装,朴实无华。 “先自学着,有不懂的就问。”吴总工和颜悦色地说,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等忙完这阵子,再安排人带你们。” 两个新人像打了鸡血似的,整天抱着本子追着问。办公室里经常能听到他们翻书的声音,还有低声讨论的嗡嗡声。 特别是孙雨南,因为性子温和,被缠得最紧。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题目要讲解,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孙老师,就这一道题......”张秀宇的声音又响起,手里的笔记本已经写得密密麻麻。 “孙老师......”陈实诚也凑了过来,眼神中带着渴望。 孙雨南被问得头大,只好找借口开溜,“我得回去帮我妈拆丝瓜架。”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我去帮忙!”陈实诚立刻自告奋勇,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我也去!”张秀宇也跟着说,眼睛亮晶晶的。 孙雨南无奈,只好又讲了一道题才得以脱身。她看着两人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心里也不禁生出几分欣慰。 没想到下班后,这两人真跑来帮忙了。院子里的丝瓜架早就老旧不堪,需要小心翼翼地拆除。两人干活麻利,很快就把活儿干完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韩震宇的反应。他一见到张秀宇,就像见了鬼似的往楼上跑,脚步慌乱,差点被台阶绊倒。 “张秀宇以前对我有意思这事,我跟你说过的。”等人走后,韩震宇急急忙忙解释,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孙雨南正靠在窗边晒太阳,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转过头,看着韩震宇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你这是怎么了?张秀宇早就有对象了,你躲什么躲?” 韩震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那、那我还是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院子里,张秀宇爽朗的笑声清晰传来,“孙老师,我们一起来把丝瓜架给你拆了!这天气热得很,丝瓜架子再不拆,怕是要烂在地里了。” 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沈巧云动作一顿。她先是看了看菜园里那架长势正旺的丝瓜,又抬头望了望楼上的孙雨南,眼神里写满了无奈。 “不用拆了。”孙雨南从窗户探出头,语气轻松自然,“昨天那丝瓜味儿差点没让我吐出来,今天已经好多了。”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 陈实诚站在院子里,像个无所适从的大男孩,东张西望地想找点能帮忙的活计。可惜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根杂草都没有。他抓了抓后脑勺,一脸尴尬。 “走吧。”张秀宇看出了孙雨南的心思,拽着陈实诚的袖子就往外走。她的动作看似粗鲁,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 出了院子,陈实诚还在不满地嘟囔,“你这么着急走干嘛?多跟孙老师聊聊不好吗?平时在厂里都没机会跟她说话。” “你懂什么?”张秀宇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孙老师在厂里是一个样,在家里是另一个样。你看她刚才那态度,明显不想跟我们多说话。” 陈实诚撇撇嘴,一脸委屈,“那下次我也不来了。整天装模作样的,有什么意思。” “你!”张秀宇狠狠掐了他一把,“少说两句会死啊?” 周末,孙雨南骑着自行车来到香大娘家门口。 第七十八章 闹事 “香大娘,去市区玩不?”她冲着院子里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 香大娘闻声从屋里探出头来,眼睛一亮,“等我换身衣服。”说着就风风火火地跑进屋去。 不一会儿,香大娘就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出来。孙雨南看着她那副兴冲冲的样子,心里一暖。 两人先是在博物馆转了一圈。香大娘对着每一件展品都要仔细端详,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孙雨南就跟在旁边,耐心地给她讲解。 中午时分,两人来到附近的人民饭店。刚坐下没多久,饭店里就响起了争吵声。一个面容姣好但表情凶狠的服务员正在跟一位食客大声理论。 “又来了。”孙雨南低头扒饭,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这年头,服务行业的态度向来如此。 香大娘指了指墙上新贴的标语:绝对禁止对顾客无缘无故的训斥和体罚。标语的一角已经翘起,显然没人在意这些空洞的口号。 “这不是摆设吗?”孙雨南正说着,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巨响。 那个暴躁的服务员竟然掀翻了食客的桌子,汤汤水水溅了一地。孙雨南低头看了看鞋面上的油渍,这可是沈巧云亲手做的布鞋。 一股无名火突然涌上心头。孙雨南站起身,端起桌上的蛋花汤就往服务员身上泼去。“你他娘的发什么疯?这还让不让人安生吃顿饭了?” 服务员被烫得尖叫一声,抹了把脸上的蛋花,气得脸都红了。“你敢泼我?”她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来啊!”孙雨南挺着肚子,一点也不怵,“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孙雨南站在人民饭店里,看着自己被菜汤浸湿的布鞋,心头火气蹭蹭往上冒。油腻的汤汁顺着鞋面缓缓滑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暗黄色的痕迹。 饭店里人声嘈杂,混杂着碗筷碰撞的声响。墙上“禁止呵斥顾客”的牌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这荒诞的一幕。 “你这疯了的家伙!”那服务员被两个食客死死拽住上半身,却还不依不饶地扭动着身子,试图用脚踹向孙雨南。她的头发早已散乱,脸上带着几分狰狞。 孙雨南冷笑一声,眼底泛起一丝寒意:“你要是敢伸脚,我就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香大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住地摇头。她太了解这个丫头的性子了,表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可一旦惹急了,那就是要见血的主。默默地把自己的饭碗递到孙雨南手边,香大娘在心里暗叹: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干脆打个痛快。 想起前些日子孙雨南和啸风闹脾气的场景,香大娘就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那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顶级军犬,愣是被孙雨南按住掰开嘴巴,气得呜呜直叫唤。这丫头,看着瘦瘦弱弱的,可那股子狠劲儿,连军犬都治不住。 “你们都给我放开!”服务员还在叫嚣,“我要撕烂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孙雨南眉头一挑,抄起香大娘递来的饭碗就往对方脸上泼去:“让你长长记性!”热气腾腾的米饭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服务员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同志,有话好说啊!” “别动手,都是自己人!” “快来人啊,打起来了!” 周围的食客纷纷劝阻,有人想上前拉住孙雨南,却被她凌厉的眼神逼退。 “我凭什么要忍?”孙雨南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她先动手的,现在还敢骂人?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张秀宇等人挤了进来。看到有人想拉住孙雨南,陈实诚立刻冲上前去:“想欺负孕妇是不是?都给我让开!” 孙雨南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厂里的同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那里还没有明显的隆起。不过事已至此,她索性也不再伪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店长闻讯赶来,看清现场状况后,对着服务员就是一顿训斥:“小吴!你这是干什么?多少次了,服务态度一直这么差!” “又不是我的错!”服务员梗着脖子狡辩,脸上还沾着米粒,“她们点菜磨磨唧唧的,我提醒两句怎么了?” 孙雨南冷笑着打断:“是啊,掀桌子的不是你,砸我脚的不是你,现在还想耍赖?”她指了指自己湿漉漉的鞋子,“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 服务员不服气地抬起下巴:“不就是弄脏了鞋子吗?我给你擦不就完了!”说着,她突然伸脚想踩孙雨南的另一只鞋。 孙雨南早有防备,一个侧身躲开,顺势一脚踹在对方膝盖上。“砰”的一声,服务员直接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抄起桌上的凳子往地上一砸,孙雨南握着断裂的木棍,眼神冰冷:“还想玩?要不要再来点更刺激的?” “对...对不起...”服务员终于怕了,声音都在发抖,“我真的知道错了...” 孙雨南轻蔑地扔掉木棍,转身看到张秀宇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这才想起自己在厂里的温柔形象。那些日子里,她总是笑眯眯的,说话轻声细语,就连批评人都是和风细雨的。 她立即捂住额头,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头都疼了。这种事情太影响心情了。” “多谢你们来帮忙,我先回去休息了。”孙雨南拉着香大娘快步离开,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回家的路上,香大娘忍不住开口:“丫头,你这性子得改改了。现在可不比在部队,你还怀着孩子呢。” 孙雨南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大娘,我知道。可有些事情,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话没说完,她就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香大娘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上班时,孙雨南特意换上了沾着油污的工装,素面朝天地出现在车间。她的动作依旧干净利落,仿佛昨天那个凶悍的女人只是大家的错觉。 “孙老师,您没事吧?”张秀宇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 孙雨南温柔一笑:“没事,确实给我吓得不轻。”她低头整理着工具,“昨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您...被吓到了?”陈实诚一脸难以置信,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孙雨南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容,眼神却透着几分凌厉:“怎么,你觉得不可能吗?” “不不不...”陈实诚连连摆手,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他总觉得孙雨南的笑容下藏着什么,可又说不上来。 第七十九章 劳模 “你们有问题就问,我在听。”她终于放下手中的算盘,抬眼看向面前两张憋得通红的脸。 张秀宇如获大赦,赶紧翻开笔记本,声音微微发颤:“关于那个发动机零件的成本核算,我觉得......” 孙雨南耐心地解答着。虽然她原本只是数学好,但这具身体的脑子格外好使,几个月下来,整个厂子的生产流程她都了然于胸。偶尔她也会怀疑,这样的伪装是否太过明显,但每次看到其他人关切的眼神,又不禁为自己的演技感到得意。 “孙会计,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张秀宇突然关切地问道。 孙雨南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事,我习惯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这装病还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突然,厂区的大喇叭响了起来,打断了办公室里的讨论。 “通知,通知!请各部门派人领取福利,每人十斤苹果,半斤白糖,两斤大米......” “你们去帮我们领吧!”钱勇立刻对着陈实诚喊道,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快去快去,晚了就剩小苹果了!” 陈实诚和张秀宇如蒙大赦,一溜烟跑没了影。办公室里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溜了出去,转眼间就只剩下孙雨南和钱勇两个人。 “你这演技可以啊,”钱勇压低声音调侃道,“连我都差点信了。” 孙雨南轻轻哼了一声:“少说风凉话,你不也装得挺像?” 正说着,吴总工拎着几包茶叶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 “这可都是好茶,我特意给你们申请的。”吴总工笑呵呵地挨个分发,“提提神,醒醒脑。” 听到“提神醒脑”四个字,刚回来的几个人都苦着脸。这段时间的加班,让他们像被榨干的柠檬,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吴总工,我就不要了。”孙雨南温声细语,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歉意,“我这身体,不能喝太多茶。” “拿着拿着,给你对象喝也行。”吴总工执意放在她桌上,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 孙雨南低头看着那包茶叶,心里暗笑。她这个“病弱孕妇”的人设,演得还真是入木三分。就连吴总工这样精明的人,也完全被她骗过了。 “小孙啊,”吴总工忽然语气郑重,“这次多亏了你,帮我们省了大半年的功夫。我已经把你推荐为劳动模范了。” “啊?”孙雨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钱勇立刻附和,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你看看你,身体不好还坚持工作,这不是最好的榜样吗?” 孙雨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哪里病弱了?整个办公室就数她脸色最好。可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说说,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 “吴总工,这太突然了......”她试图推辞,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就这么定了!”吴总工拍板道,“你就安心准备吧,下周就要表彰了。” 孙雨南看着吴总工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事情开始脱离她的掌控。她本想着低调做人,安静摸鱼,谁知道这一摸,居然摸出个劳动模范来? 第二天一大早,工会的人就敲锣打鼓地来到她家,给她戴上大红花。 “恭喜孙同志,当选今年的劳动模范!” 孙雨南僵在原地,看着厨房门口沈巧云古怪的表情,只觉得这个玩笑开大了。沈巧云平日里没少看她在院子里活蹦乱跳,这会儿却要装作一副病弱的样子,实在是难为情。 “这......”她正想说什么,却见沈巧云朝她使了个眼色。 “孙同志啊,”工会主任热情洋溢地说道,“你这种精神最值得表扬!身体不好还坚持工作,还能做出这么大的成绩......” 孙雨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她本来只是想摸鱼,谁成想摸成了劳模?这下可好,以后装病都得装得更像些了。 看着工会的人渐渐离开,沈巧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演技可以啊。” 孙雨南无奈地摇摇头:“你可别笑话我了。” “笑话什么?”沈巧云收起笑容,正色道,“能在厂里混得这么好,说明你确实有本事。至于其他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孙雨南一眼,“谁还没有点小聪明呢?” 沈巧云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肚子:“你跟震宇都这么聪明,这孩子肯定也不差。” 孙雨南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轻声道:“平平安安就好。” 沈巧云仔细打量着孙雨南:“你这几个月吃得太好了,孩子别养得太大,到时候不好生。” “我没胖多少。”孙雨南下意识摸了摸脸,“就是肚子大了点。” 过了两天,孙雨南独自去了趟老中医那里。 “双胞胎?”听到诊断结果,她愣在原地。 回到家,她立刻问韩震宇:“咱们家里头有没有生过双胞胎啊?” “我四表弟和五表弟可是一对双胞胎,不过......”韩震宇说着,手上一用力,新买的床单被撕破了一个口子。 “你这孩子,咋这么使劲啊。”沈巧云嗔怪道。 孙雨南倒是不以为意:“正好换新的。” 等回到房间,韩震宇立刻变了脸色:“怎么一下子来两个?”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孙雨南的肚子,“累不累?” “还好。”孙雨南笑着摇头,心里却泛起一丝担忧。 第二天早上,韩震宇躺在床上迟迟不起。 “怎么了?”孙雨南关切地问。 “腿抽筋。”韩震宇苦着脸,“之前还以为你怀一个孩子就已经够累的了,现在知道是两个,两条腿都抽了。” “幸好只有两个。”他一边擦汗一边说,“要是三个,我这日子真是没法活了。” 孙雨南忍俊不禁,却又很快收敛了笑容。她知道,怀双胞胎意味着更大的风险,更多的不确定性。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震宇变得格外紧张。他不仅把家里能砸到人的东西全都收起来,还特意请了阿姨来帮忙做家务。 “你这样太夸张了。”孙雨南看着被他用软垫包裹的桌角,无奈地说。 “安全第一。”韩震宇认真地说,“你现在可是怀着两个宝宝。” 孙雨南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虽然这个男人有时候笨手笨脚,但他的心意让人感动。 夜深人静时,孙雨南躺在床上,感受着腹中两个小生命的律动。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家人的支持,一切困难都不足为惧。 韩震宇轻轻搂住她:“睡吧,有我在。” 孙雨南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这一刻,所有的担忧和不安都化作了温暖的期待。 第八十章 新人的风波 晨光悄然破晓,柔和的光线如轻纱般透过窗户,洒落在屋内。 孙雨南悠悠转醒,睡眼惺忪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身旁韩震宇那张写满尴尬的脸上,刹那间,忍俊不禁的笑意从心底涌起,化作一串清脆的笑声。 一个大男人居然说自己第三条腿抽筋,这场景实在是滑稽得让人难以忍住笑意。 “笑什么笑?”韩震宇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 孙雨南赶忙用手捂住嘴,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她的肩膀微微抖动,显然还在强忍着笑意。 “你这个女人,一点正经都没有。”韩震宇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大步向前,不由分说地捧住孙雨南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唔...别闹了...”孙雨南推搡着他的胸膛,但那点力道对韩震宇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直到亲够了,他才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整理衣服往外走。 孙雨南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有时候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她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心里盘算着今天的工作安排。 刚在餐桌前坐下,准备享用早餐,沈巧云就急匆匆地递来一封信。“雨南,这是我写的,你帮我看看。”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孙雨南接过信,惊讶地挑了挑眉:“妈,你什么时候学会写信了?以前不都是让我来写的吗?” “跟苏晓月学的。”沈巧云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她这两个月考了好几次工作都没考上,闲着没事就教我写字。” 孙雨南低头扫了眼信纸,忍不住又笑出声:“妈,你这错别字也太多了。双胞胎写成双朋太,毕业证写成毕业针...”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笔在纸上圈圈点点。 “能看懂不就行了。”沈巧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但眼神里却闪着失落。 “不行,得重写。”孙雨南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小虎他们看不懂的。而且现在厂里招工,你得提醒小虎多看书。不然想涨工资可难了。” “你说得对。”沈巧云点点头,眼睛一亮,“要不你给他写个单独的信吧?” 孙雨南应了声好,将信纸收好。吃过早饭,她便匆匆赶往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淡淡的油墨香裹挟着清晨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个同事已经早早到了,正埋着头,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孙雨南放下包,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对了,新来的张秀宇和陈实诚,张总工是怎么安排的?谁来带她们?” 老王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我推了,家里有事。吴总工说让大家轮流带带。” “那她们最近找谁请教?”孙雨南走到茶水间倒了杯水,随口问道。 钱勇和其他人面面相觑,面露尴尬:“说来惭愧,好像都没找我们...” 孙雨南手中的水杯一顿,突然想起什么:“她们最近在研究地空导弹系统,该不会...” “糟了!”钱勇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得去车间看看。那玩意儿可不是随便就能碰的!” 看着钱勇急匆匆的背影,孙雨南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新人,倒是挺有钻研精神的,就是太过莽撞了些。 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现在的她,确实也没精力带新人了。怀孕五个月,光是应付日常工作就已经让她有些吃力。 “孙工,吴总工找你。”门口传来同事的声音。 孙雨南应了一声,整理了下衣服就往外走。路过车间时,她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还有张秀宇兴奋的声音:“你看,我说这个螺丝要这样拧吧!” 她摇摇头,推开吴总工办公室的门。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办公桌上,吴总工正在认真地看文件。 “坐。”吴总工头也不抬地说道,“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孙雨南在椅子上坐下,“就是有点容易疲惫。” 吴总工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要不要调整下工作?” “不用。”孙雨南摇摇头,“我能应付。” “嗯。”吴总工点点头,“那新来的两个年轻人,你多关照点。” 孙雨南愣了一下:“我现在这个情况...” “我知道。”吴总工打断她的话,“但就是因为知道,才让你带。你看看他们那股子冲劲儿,不就跟当年的你一样吗?” 孙雨南一时语塞。确实,看着张秀宇和陈实诚,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恨不得把所有机器都拆开研究个遍。 “行了,你先回去吧。”吴总工挥挥手,“下午我让他们去找你。” 孙雨南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嘈杂的车间。刚踏入,一股刺鼻的机油味扑面而来,机器的轰鸣声震得她耳朵发疼。 张秀宇正蹲在一台地空导弹系统旁,手里拿着螺丝刀,兴奋地比划着,陈实诚则在一旁递工具,两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注意到孙雨南的到来。 “你们在干什么?”孙雨南提高音量喊道。 两人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看到是孙雨南,脸上闪着慌乱。 “孙……孙工,我们就是想研究下这系统。”张秀宇结结巴巴地解释。 孙雨南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吴总工打来的。 “小孙,马上来会议室,有紧急会议。”吴总工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孙雨南应了一声,又叮嘱了张秀宇和陈实诚几句,才匆匆往会议室赶去。 一路上,她脚步匆忙,心中却满是忧虑。 一方面担心张秀宇和陈实诚这两个莽撞的新人再闯出什么祸事,毕竟地空导弹系统容不得半点差池。 另一方面,紧急会议不知又将面临怎样棘手的问题,自己如今怀孕在身,精力大不如前,面对工作中的重重挑战,压力如山般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第八十一章 会议上冲突 孙雨南最讨厌开会。 尤其是这种没完没了的会议,简直让人头疼。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射进来,在会议桌上投下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影。她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其他几个军工厂的专家们争得面红耳赤,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们一五六厂的方案是经过反复论证的,你们凭什么说不可行?”一个中年男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就是因为你们这种死板的思维,才会在上一个项目中失败!”对面的人毫不示弱地反驳,手里的钢笔在纸上重重地划出一道痕迹。 吵架的声音此起彼伏,孙雨南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她的目光落在面前厚厚的文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似乎在眼前晃动。这个新型号战斗机的研发项目,从接手到现在已经开了不下十场会议。每一场都是从早上开到晚上,却始终得不出一个统一的结论。 “这帮人能不能消停会儿?”坐在她旁边的钱勇小声嘀咕着,顺手递给她一杯温水。 孙雨南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她瞥了眼钱勇略显疲惫的脸色,知道他最近也不好过。厂里新来的两个年轻人张秀宇和陈实诚,总是想着搞点新花样,差点闯了大祸。要不是钱勇及时发现他们在偷偷研究弹药,后果不堪设想。 “你那边那两个小家伙还老实吗?”孙雨南放下水杯,随口问道。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感受着温热的触感。 钱勇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可别提了。昨天又抓到他们在车间鼓捣什么新玩意,我都快被他们愁死了。那个张秀宇,你是不知道,居然想用改良过的火药做实验,要不是我去得及时...”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孙雨南轻笑一声,目光却有些恍惚。她想起自己刚进厂时,不也是这样充满干劲和理想吗? “是啊,但也得有个度。”钱勇无奈地摇头,“我现在天天盯着他们,生怕出什么事。你说他们倒是聪明,就是太冲动了,根本不考虑后果。” 会议室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着。孙雨南只觉得头痛欲裂,她下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个参数明显不合理!” “你懂什么?这是经过严格计算的!” “计算?就你们那套老一套能算出什么来?” 争吵声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击着孙雨南的神经。她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可这些人还在为一个技术参数争得不可开交。 “小孙,你怎么看?”吴总工突然转向她,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期待。 孙雨南愣了一下,她刚才完全没在听他们说什么。额角的疼痛让她有些恍惚,她深吸一口气:“吴总工,我头有点疼。” 吴总工的表情立刻变得关切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文件:“那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就行。你现在这个情况,确实该多注意休息。” 孙雨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她的动作很慢,似乎每一个举动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等等。”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自一五八厂的李专家冷着脸说道:“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能随便走人?” 吴总工皱起眉头:“小孙身体不舒服,休息是应该的。再说,她的方案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 “我看是有些人觉得这个项目不重要吧?”李专家冷笑一声,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孙雨南微微隆起的腹部,“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够专注。” 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凝固。 孙雨南停下收拾的动作,缓缓转身。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在这里无休止地争吵。李专家,您觉得我们今天的讨论有任何进展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 “我建议大家先冷静一下,把各自的方案整理成文字,明天再讨论。”孙雨南继续说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样比现在互相指责要有效得多。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吴总工赞许地点点头:“就按小孙说的办。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大家回去准备书面材料。”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孙雨南长出一口气。她扶着墙壁,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最近她总是容易头疼,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再过两个月就要请产假了,希望在这之前能把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完。 “孙工,等等我。”钱勇追了上来,递给她一包药,“这是我老婆怀孕时常用的,说是对头疼有帮助。” 孙雨南接过药包,心里一暖:“谢谢,不过我想早点回家休息。” “那行,你注意身体。”钱勇笑着说,“对了,明天上午我得去带那两个小祖宗,你帮我看着点办公室?最近他们总想往实验室跑。” 孙雨南点点头:“知道了。” 她走出厂区的时候,夕阳正好。金色的阳光洒在厂房的屋顶上,将一切都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远处的烟囱冒出袅袅白烟,在天空中缓缓飘散。 这个城市的傍晚总是很美,只是她最近没什么心情欣赏。毕竟,还有那么多工作等着她去完成。回家的路上,她不由得想起今天会议上的争吵。那些数据、图纸、方案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公交车缓缓驶来,她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上了车。车厢里人不多,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透过车窗,她看到厂区的轮廓渐渐远去,心里突然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怀孕后的身体变化让她有些不适应,但工作却不能停。她知道,这个项目对厂里很重要,自己不能掉链子。可是,当她看到那些争执不下的专家们,又忍不住感到疲惫。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夕阳的余晖渐渐暗淡。孙雨南靠在座椅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还有两个月,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两个月后,她就要暂时离开这个让她既爱又恨的地方。 但现在,她还得继续坚持。因为这就是她选择的路,无论多么艰难,她都会走下去。 第八十二章 工作的效率 公交车缓缓前行,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不断变换。 孙雨南靠在座椅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厂区,心中五味杂陈。怀孕后的身体变化和工作的双重压力,让她感到疲惫不堪,但她清楚自己不能退缩。 随着公交车到站,她扶着把手,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朝家走去。 午后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地面上,升腾起一阵热浪。孙雨南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汗水顺着她的额头不断滑落,浸湿了她的衣领。 回到家,沈巧云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初夏的阳光晒得她满头大汗,但她依然认真地抖开每一件衣服,仔细地用木夹子固定好。 “你这劳模当得也太轻松了。”沈巧云一边晾衣服一边数落,“以前好歹还能坚持四个小时,现在连两个小时都待不住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责备,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关切。 孙雨南笑着躲进屋里,打开电扇,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屋里还残留着早晨烧饭的香气,混合着院子里晒着的衣服散发出的阳光味道。 “妈,你就别操心了。这两天轻松点,过两天有的忙呢。”她轻声说道,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工厂劳模表彰照片上。 照片里的她,年轻而充满朝气,眼神中透露出对工作的热爱和坚定。那时候的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如今,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而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生活和工作的重心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你这肚子都鼓起来了,可不能一个人待着。”沈巧云放下手中的衣服,朝隔壁喊了一声,“晓月,过来坐会儿。” 苏晓月抱着一摞书过来,在院子里找了个阴凉处坐下。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睛却亮得惊人。 “又在准备招工考试呢?”沈巧云拿起针线,开始缝制婴儿衣服。针线在她手中灵活地穿梭,很快就绣出了一朵小花。 苏晓月重重地叹了口气,翻开手中的书本:“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这次说什么也得考过。”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你让张营长帮你打听打听门路啊。”沈巧云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建议道。 “他不乐意我出去工作,就想让我在家带孩子。”苏晓月咬着牙说,眼中闪着不甘,“我才不求他,我自己考!” 沈巧云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就是,男人靠不住,还得靠自己。”她的手上动作不停,又绣出了一朵小花。 孙雨南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她想起自己在职场上的奋斗历程,一路走来,也遭遇过诸多质疑和阻碍,但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坚持,赢得了如今的成就。她深知,对于苏晓月来说,这份工作不仅仅是一份职业,更是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 夜晚,孙雨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工作上的压力、未来的不确定性,还有对腹中宝宝的期待与担忧,各种思绪在她脑海中交织。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疲惫中渐渐睡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孙雨南缓缓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她慢慢起身,穿好衣服,简单洗漱后走出房间。 刚走到院子,就看见张豹正安安静静地陪妹妹玩。小男孩难得的乖巧让她有些惊讶。 “咦?”孙雨南故意逗他,“张豹这是感冒了?怎么这么安静?” 张豹瞪了她一眼,小脸上写满了不服气:“我就不能变乖吗?” 孙雨南被他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转身朝工厂走去。 到了办公室,孙雨南立刻投入工作。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图纸上,她专注地核对着每一个数据。 “昨天会议定下的方案,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钱勇走过来,将一叠文件放在她桌上。 “好,我看看。”孙雨南头也不抬地回答,眼睛紧紧盯着图纸。 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细节,回想着昨天会议上的讨论内容。发动机的研发是整个项目的关键,而她负责的部分对发动机性能有着重要影响。 办公室里很快响起了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她的工作效率惊人,一五八厂来的同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一大堆工作。 钱明德看着她的工作成果,喜出望外。他刚想开口给她加派任务:“小孙啊...” “组长,我该下班了。”孙雨南笑眯眯地收拾东西,动作利落地把图纸整理好。 “这就走?”钱明德有些不敢相信,“咱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是啊,该我下班了。”她的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收拾好东西,她背上挎包准备离开。路过钱明德身边时,她补充道:“明天我会把剩下的工作完成的,组长放心。” 走出办公楼,傍晚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远处传来下班的铃声,工人们陆续走出车间,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孙雨南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清爽。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宝宝,妈妈现在要照顾好你,所以有些事情要往后放一放。但是你放心,妈妈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只是暂时把节奏放慢一些。”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走去,心中已经在计划着明天的工作安排。 在这个平凡的工作日里,她经历了工作的压力、身体的不适,但她依然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她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她,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对工作的热爱和对生活的期待,勇敢地走下去。 第八十三章 生气也没用 第二天清晨,孙雨南如往常一样,刚来到办公室便迅速投入工作。 钱明德到办公室时,眼睛不时看向孙雨南,心里琢磨着如何让她多承担些工作。他昨天被孙雨南拒绝安排任务的事憋了一肚子火,觉得必须要立立规矩。就连她下班时,钱明德的目光也紧紧跟随。 孙雨南的背影离开办公室时,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眉头微微蹙起。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沉默。 “小孙一直都是这个点下班。”老王放下手中的文件,轻声解释道,“她的脑袋真是灵光,但不耐用。吴总工应该跟您提过这事。” 钱明德站在窗前,双手背在身后,“是说过,当时没在意。”话音未落,他已经快步追了出去。 走廊里,孙雨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来转过身。她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底浮现出一丝疲惫。“还有问题?” “就算现在做不了难度大的活,也能做一些简单的事情。”钱明德说这话时,心里暗想着断剑也比寻常菜刀锋利。他的目光在孙雨南脸上逡巡,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孙雨南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微皱,“老王刚说过了,我提前下班是因为脑袋疼。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何必浪费大家时间?” “没有规矩可不成方圆。”钱明德正色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剩下的时间我不安排你任务,你自己处理就行。”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孙雨南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的边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的任务都已经搞定了,吴总工也批准了。我凭啥要听你的?就因为你年纪大?” 说完,她转身离去,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这态度是什么意思?”钱明德的怒吼在走廊里回荡。 那怒吼声震得走廊里的空气都在颤抖,仿佛要将整个房子都掀翻。 老王闻声赶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劝阻:“钱叔,咱们就少说点。小孙确实身体不舒服,这事儿明天再说。” “你们厂现在的风气咋样?吴总工就是这么管理的?”钱明德甩开老王的手,脸上的怒气还未消散。 孙雨南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你看她!直接就跑了!”钱明德气得脸色发青,手指指着孙雨南离开的方向。 “她下班了啊。”老王无奈地摊手,“这是规定的时间。” “大家依然在一线拼搏,她怎能当逃兵?现在正是关键时期!”钱明德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愤怒。 “可人家干的活不比我们少啊。”老王叹了口气,替孙雨南说话,“每月请假还要扣一半工资,算下来是她吃亏。而且她的效率你也看到了。” “歪理!”钱明德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朝吴总工办公室走去。 钱明德的脚步匆忙而沉重,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怒火,仿佛要将地板踏出个窟窿来。 办公室里,吴总工正在审阅文件。听完钱明德的诉说,他放下钢笔,揉了揉眉心。“这确实难办。没想到你们性格这么不合。” “孙雨南不服管教,需要批评。”钱明德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 吴总工沉吟片刻,“要不把老王和孙雨南单独分成一组?这样可以避免直接冲突。” “你把人抽走,我这边就缺人了。”钱明德立刻反对,语气坚决。 “我再给你补两个。”吴总工提议道,“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 “不干!”钱明德站起身,“你们厂里谁厉害我还不清楚?孙雨南的能力摆在那里。” “那你不是说跟孙雨南处不来吗?”吴总工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处不来就处不来,又不是没见过。”钱明德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那关门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仿佛是钱明德愤怒情绪的最后宣泄。 吴总工摇头叹气,“这老头子,没事找事。”他望着窗外的夕阳,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钱明德就开始实施他的新计划。他给孙雨南分了两个人,让她独立带队。这样一来,有了下属,她总不能说走就走了。 可事实证明,他想错了。孙雨南依旧雷打不动地准时离开,只是工作安排得更加井井有条。 “实验结果都没出来,你就走?”钱明德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收拾东西的孙雨南,“下面的人咋办?” 孙雨南合上笔记本,语气轻松,“流程都写好了,剩下两小时他们按步骤来就行。有什么问题可以记下来,明天我来解决。” 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天。 实验结果终于出来了,却不尽如人意。孙雨南在楼梯口遇到愁眉不展的钱勇。 “挺好,又排除了一个错答案。”她看着钱勇手中的报告,语气轻快。 “你那边也失败了?”钱勇抬起头,眼中闪着惊讶。 “是啊,走,一起去跟钱工汇报。”孙雨南拍了拍他的肩膀。 办公室里,钱明德正板着脸批文件。桌上的台灯在纸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钱叔,我的实验搞砸了。”钱勇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沮丧。 “你居然失败了?”孙雨南故作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太不应该了!” 钱勇一脸懵,不是说好共同进退吗?他困惑地看向孙雨南。 孙雨南紧接着说:“钱工,我的实验也搞砸了,真是太不应该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嘴角微微上扬。 钱明德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第八十四章 老头的眼泪 孙雨南和钱勇站在钱明德面前,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连空调运转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钱明德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最后定格在那份实验报告上。报告的边角已经被捏得有些变形,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就是你们的实验结果?”钱明德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孙雨南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她偷偷瞥了眼身旁的钱勇,发现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是的,钱主任。”孙雨南语气平静,“实验数据显示,我们的方案存在一些技术瓶颈。” 钱勇紧张地补充道:“我们已经尝试了多种改进方案,但效果都不太理想。” 办公室里的气压似乎又低了几分。钱明德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实验报告上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仿佛都在诉说着失败的结果。 “行了。”钱明德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把数据放这,你们出去吧。” 孙雨南和钱勇对视一眼,快步走出办公室。直到关上门,钱勇才长出一口气,仿佛刚从水里浮出来般大口喘息。 “刚才你那样批评我,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好结果呢。”钱勇靠在走廊的墙上,脸色发白。 孙雨南耸耸肩,从放在桌上的保温桶里拿出一根冰棍:“实验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有什么好遮掩的。” 她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冰棍。清凉的感觉让她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这是她的习惯,不管工作多么糟糕,都不会影响她享受生活的乐趣。 “你能不能别吃冰的了?”钱勇皱着眉头,“看看办公室,一大半人都感冒了。我这不就是贪凉,现在嗓子疼得要命。” 孙雨南斜睨了他一眼:“你那是上火,跟吃冰没关系。再说了,我从小体质就好,从来不感冒。” “能不上火吗?”钱勇声音有些沙哑,“这可是咱们厂牵头的重点项目,吴总工这段时间都睡不好觉。你看看隔壁组,天天加班到半夜。” 办公室里飘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孙雨南环顾四周,发现好几个同事都戴着口罩,脸色发白。她咬着冰棍,有些无法理解这种过度的责任感。 “工作归工作,别太较真。”她说,“身体要紧。” “你自己还不是天天吃冰的。”钱勇忍不住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 在他眼里,孙雨南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弱女子。可实际上,办公室里那么多人都病倒了,就她一点事没有,每天还活蹦乱跳的。 下班铃声准时响起,孙雨南像只敏捷的小兔子,收拾东西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钱明德正好从走廊经过,看着她飞快离去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这身子不挺不错的吗?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到家,孙雨南先痛快地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才坐下来跟坐在门口的沈巧云聊天。 “你是不知道,办公室里现在跟医院似的。”孙雨南一边说,一边拿出香青姐送的野生蜂蜜,“一堆病号,还非要加班,这不是找罪受吗?” 她说着,拧开蜂蜜罐的盖子。一股清甜的香气飘散开来,然而伴随着香气的,还有一只不速之客。 “啊!” 孙雨南脸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那只不长眼的蜜蜂给她来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拍打着脸颊,但为时已晚。 “怎么了?”听到声音的沈巧云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 “被蜜蜂蛰了。”孙雨南揉着脸,感觉疼痛越来越明显。 半小时后,她的右脸肿得像个馒头,连眼皮都睁不开了。镜子里的人仿佛变了个样,右半边脸肿得不成人形。 第二天一早,孙雨南顶着个包子脸去找钱明德请假。 钱明德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她肿得不成样子的脸,眉头紧皱:“就被蛰了一下,至于请三天假吗?” “我这眼睛都睁不开了,万一看错数据怎么办?”孙雨南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办公室那么多感冒的,我一个孕妇,总得避避吧?” “你们年轻人,就是矫情!”钱明德没好气地说。 “我还怕听老头的唠叨呢。”孙雨南嘟囔着。 钱明德被她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挥手让她走人。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他忍不住摇头叹气。 三天后,孙雨南回来上班,发现情况比她离开时更糟糕了。钱勇因为感冒发烧,现在正在医院挂水。实验室的进度完全停滞,新一轮的实验又以失败告终。 钱明德的脸色比三天前更加难看,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下。孙雨南看不下去这压抑的气氛,溜到小树林透气。 然而,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钱明德。老人独自坐在芳园边上,弓着背,显得异常落寞。 孙雨南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看到钱明德抬手擦了擦眼睛。 “不会吧......”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蹑手蹑脚地凑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她探头去看钱明德的脸,恰好对上老人泛红的眼眶。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头子,你该不会是哭了吧?”孙雨南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看什么看,瞎溜达,回去工作!” ,钱明德显然有些恼羞成怒。 “等等,钱主任......”孙雨南没能拦住他,只能跟着走在他后面,回到办公室时,钱明德正板着脸坐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地洒在他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苍老。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想起刚才那老头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显然钱明德刚刚抽过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有些还冒着青烟。孙雨南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桌上的文件也凌乱地摊开着。 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涟漪,这个平日里强势的老头,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看来这个项目的压力确实不小。这让孙雨南对他多了几分理解,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他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第八十五章 跟蜜蜂赌气 “半小时后,会议室的会议总结。”钱明德干巴巴地说道,目光闪烁着不敢看孙雨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孙雨南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往日里总是中气十足的老头此刻竟显得如此局促。她本想调侃两句,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老头平日里虽然爱骂人,但为了工作也是操碎了心。 “好的,我会准时到场。”她轻声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钱明德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孙雨南会这么爽快。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桌上的文件。 “小孙,”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你要是有事可以不用来。”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游移不定,像是在躲避什么。 孙雨南注意到他桌上摆着的咖啡已经凉了,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她走近几步,轻轻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涌入这个充满烟味的空间。 “没事,这个会挺重要的,我该参加。”她笑着说,“再说了,我也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钱明德狐疑地打量着她,眉头微微皱起。他总觉得这丫头今天有点反常,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阳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认真神色。 会议室里,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但依然挡不住夏日的燥热。孙雨南坐在靠窗的位置,认真记录着每个人的发言。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关心起这些曾经觉得枯燥的技术细节。 会议进行得比预想的要长,等散会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小孙。”钱明德在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叫住了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你最近表现不错。” 孙雨南转过身,看到钱明德的眼镜片上映着窗外的夕阳,显得格外温暖。“谢谢钱老师。”她笑着说,“我只是觉得咱们的工作很有意义,想多出点力而已。” 钱明德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挥了挥手:“行了,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走廊里回荡着孙雨南的脚步声,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办公室。透过半开的门,她看到钱明德正低着头翻看文件,台灯的光线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孙雨南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推开家门,她就看到韩震宇的脸又红又肿,像个刚出笼的大包子。厨房里飘来阵阵饭菜香,显然他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你这是怎么了?”孙雨南心疼地问道,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被他躲开了。 韩震宇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给你掏蜂蜜去了,顺便给你报仇。”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得意,仿佛立了什么大功似的。 孙雨南又好气又好笑:“谁让你去挖蜂蜜的?为了那一罐蜂蜜被蜇成这样,多不值得。”她说着,已经走到厨房拿出医药箱。 “你前几天不是被蜇了吗?”韩震宇挠挠头,“我这不是想替你出口气嘛。结果老张那个杀千刀的非要瞎掺和,搞得我们几个人都被蜇得满头包。” 厨房的灯光下,韩震宇肿胀的脸显得更加滑稽。孙雨南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听他絮絮叨叨地讲述掏蜂蜜的“惊险经历”。 “别动!”她按住想要躲开的韩震宇,“听我的,擦了准没错。” 韩震宇嘟囔着:“这次我们夫妻俩都跟那只小蜜蜂结下了梁子,转身就见到一个蜂巢,我掏一个。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孙雨南忍俊不禁:“那晚上咱们是不是该吃炸蜂蛹庆祝一下?” “蜂蛹被牛团长拿走了,我只要到了蜂蜜。”韩震宇一脸遗憾,但很快又露出狡黠的笑容,“不过吃蜂蜜也算报仇了。” 孙雨南一边给韩震宇擦药,一边听着他说笑。她心里暗自盘算着,明天得去问问苏晓月,看看老张他们用的是什么药,效果这么好。 第二天一早,孙雨南就在单位碰到了苏晓月。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起这事。苏晓月说:“还好医院开的药挺有效,两天时间老张的脸就不肿了。这两天他在家里脾气火爆得很,整天嚷嚷着要去找蜂窝报仇。” 孙雨南手中的茶杯顿了一下:“医院开的药?我家那位说医院没给他们开药,只让他们回去用肥皂水清洗。” 苏晓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可能是老张自己回去找人开的药吧,你知道的,他这人爱面子。” 孙雨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她转而聊起了工作上的事,说起最近遇到的一些技术难题。苏晓月惊讶地发现,平时对工作兴致缺缺的孙雨南,今天竟然主动讨论起了一些专业问题。 “你最近怎么对工作这么上心?”苏晓月好奇地问,“以前你不是最讨厌加班的吗?” 孙雨南看着窗外忙碌的工人们,轻声说:“可能是被某些人感染了吧。看到大家都那么拼命,我也不好意思偷懒了。” 苏晓月还想再问,但被同事叫走了。孙雨南独自坐在办公桌前,翻开一本工程力学的书籍。这两天她在家里看的都是这些专业书,不再是以前那些杂七杂八的闲书了。 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孙雨南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乐趣。她想起钱勇带病加班的样子,想起钱明德偷偷抹眼泪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动力。 办公室里只剩下翻书的声音和键盘的敲击声。孙雨南专注地看着书,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重点。她发现,自己的脑子似乎比以前好用多了,吸收知识的速度越来越快。 钱明德路过时,看到孙雨南认真看书的样子,忍不住驻足。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小孙啊,”钱明德用了自己此生最温柔的声音,“这段时间你真的辛苦了......” 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干脆地说:“咱们什么关系嘛。有事儿您尽管吩咐就好,这么客气干嘛。”她说着,合上手中的书,抬头看向钱明德。 钱明德被噎了一下,赶紧说道:“老王那里有一组数据,出来得稍微晚了一点,想请你帮忙分析一下结果。”他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地瞥向窗外,似乎在躲避什么。 “我刚才不过是跟您客气一下,您怎么还信以为真了呢。”孙雨南笑着说,但还是看了看手表,“结果到底多晚出来?今天的苦,我最多能吃到下午六点。多了肯定不行,您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陪月亮加班。” 钱明德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几分:“够了够了,这个时间刚刚合适。” 看着钱明德离开的背影,孙雨南突然觉得,这个曾经让她避之不及的老头,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摇摇头,继续低头看书,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 第八十六章 被死死拿捏 孙雨南站在资料室的窗前,望着窗外斑驳的梧桐树发呆。 她回想起钱明德那腻人的声音,忍不住捂嘴轻笑。这反差实在太大,让她觉得既好笑又新奇。她决定少和钱明德打交道,免得把这“小公主” 小老头给惹哭了。 资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孙雨南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悄然走过一格。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办公室。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老王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可算找到你了!”老王扶着门框喘气,“我找了你好几个地方。多亏有你帮忙,不然我今晚又得熬夜加班了。” 孙雨南挑了挑眉,眼中闪着狡黠,“老钱同志也太不注意保密了,怎么能让你把工作带回家去做呢?”她故作严肃地说道,“我可从来不做这种事。” 老王听了,翻了个白眼,额头的汗珠随着动作滑落。“得了吧,你少来这套。咱们厂的宿舍楼,还有你们部队的家属院,哪个不是戒备森严?这些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厂里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汗。“就你会找借口,我要是敢这么说,钱叔非得骂死我不可。” 孙雨南笑了笑,低头继续在稿纸上写写画画。“那是你态度不对。” “我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老王放下手帕,一脸好奇地凑过来。 孙雨南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语气要温柔,就像你跟女儿说话那样。你家里不是有个女儿吗?你怎么对女儿说话,就怎么跟钱工说话。他最吃这一套了。” 老王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你瞎说的吧?我可没见你平时对钱叔这么说话。” “我跟你能一样吗?”孙雨南理直气壮地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信我的,准没错。” 老王将信将疑地摸了摸下巴,“真的假的?待会儿我就去试试。今天正好有你来帮忙,我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孙雨南正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老王无情地打断了。“别再跟我说话了,我得专心干活。要是待会儿脑子转不过来就麻烦了,把数据搞错了可就麻烦了。” 孙雨南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开始专心工作。 半个小时后,她就把工作搞定了。孙雨南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 老王看着她算出来的数据,喜滋滋地在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水渍。他迫不及待地拿着数据去找钱明德,准备按孙雨南说的那样,说两句软话。 此时的钱明德正在吴总工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钱明德正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烟。 “孙雨南这样,这都是你宠出来的。”钱明德没好气地说道,烟灰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抖落,“真是个潜力无限的后辈,被你教得,不成个样子。” 吴总工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解释道:“谁惯她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办法嘛。”他心里暗想,罪魁祸首明明是沈巧云那个当妈的。 可钱明德却认定了是他的错。“宠她的可就是你,受罪的却是我这个老头子。”钱明德气呼呼地说,重重地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下次可不想再跟你们厂合作了!” 他都这把年纪了,对着孙雨南还得夹着嗓子温柔细语,他容易吗?就连对自己孙子,他从未用过那么恶心的语气说话。 正说着,老王抱着资料来敲门了。 “钱叔,这次实验的结果非常理想,明天可以进行下一步操作了。”老王小心翼翼地说道。 钱明德接过资料,一边走一边看老王带来的实验数据。数据很完整,计算也很准确,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就冲孙雨南这工作效率,他说点好话,也是值得的。 老王见钱明德心情不错,想起孙雨南的叮嘱,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他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最柔弱的声音说道:“钱叔~今天我能准时下班了吧~钱叔~” 老王想象中的自己,疲惫又脆弱,一副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样子。他心想,这样应该能请到假吧? 可钱明德看到的老王,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老天爷派孙雨南来折磨他还不够,居然又冒出一个。 “滚滚滚~快点消失在我视线里!一个都不省心。”钱明德气得直跺脚,办公室里的茶杯都跟着轻轻震动。 “好的钱叔~我这就走了。”老王惊喜地攥紧了拳头,心里默默给自己比了个耶,离开的步伐轻快得很。 他没想到,钱明德居然真的吃这一套。走廊里回荡着他愉快的脚步声,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第二天上班,老王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孙雨南,兴冲冲地分享道:“昨天下班回家,我八点就上床睡觉了,足足睡了十一个小时,终于睡得舒服了。你那招真是管用啊!” “当然管用了。”孙雨南轻飘飘地说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钱工就是嘴硬心软。” 连眼泪都忍不住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硬汉呢。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钱勇正好路过,隐隐约约听到了吴工两个字,顿时竖起了耳朵。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凑了过来。 “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钱勇觉得自己被排挤了,生气地说,“我就去输液几天,你们竟然背着我有小秘密。” “哪儿有小秘密啊,就是觉得这东西你肯定用不着。”孙雨南瞥了一眼他手背上的针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 像他这种带病上班的拼命三郎,是钱明德眼里最好的同志,不用装乖,也能刷满钱明德的好感度。 老王没扛住钱勇谴责的目光,还是偷偷摸摸地和他说了对钱明德的新发现。说话的时候,他还不时地东张西望,生怕被别人听去。 “不会吧?那我之前不是白受气了。”钱勇的表情震惊,感觉自己像是亏了一个亿。 “下次我也想试试。”钱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钱勇的综合实力最强,责任心也是最强的,所以分到他手里的任务最多。可他却病得最重,进度拖得很慢。 钱勇都已经做好了被钱明德骂的准备,被孙雨南和老王那么一怂恿,他决定放下面子试一试。 在钱明德骂他,准备给他施加点压力的时候,钱勇咬了咬牙,启动了他的求饶技能。 “钱叔~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您可别气坏了身体,我心疼……”钱勇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钱明德被吓得后退一步,烦躁地擦了把脸,重重地叹了口气。“行了,你忙去吧。我去找吴总工谈谈。” 部门的风气有点不对劲,肯定是吴总工的问题,他得去找吴总工好好聊聊。 孙雨南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钱明德气冲冲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八十七章 被气的不轻 吴总工的办公室里,钱明德正在气急败坏地控诉。他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脸上的怒气几乎要溢出来。 “你们部门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像话!”钱明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愤怒,“天天磨洋工,该干的活不干,不该干的事倒是做得挺起劲!” 吴总工正在翻看文件,闻言抬起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老金啊,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手底下的人我还不了解?除了小孙是孕妇,需要照顾点,其他人都是实在人。”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钱明德的手指停在半空,眼中闪着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这就是吴总工一贯的作风。他从不会像钱明德那样动辄就骂人,而是喜欢给手下画大饼,许诺升职加薪的美好前景。时不时还会给部门争取些特殊福利,把大家的心都暖着。 只有在被上头训斥的时候,他才会板起脸来,给手下紧紧皮。那时的吴总工,眼神里会透出一丝无奈,但语气依然温和。 孙雨南对吴总工的性格再清楚不过。只要表现出对前途的追求,展现出足够的能力,吴总工就会放心地给予信任。在他看来,有上进心的下属都是好下属,不用时时盯着。 但钱明德就不同了。他的办公桌上永远堆满了各种报表和文件,每天都要一遍遍检查。他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每个流程都要盯着,生怕出一点差错。 跟孙雨南他们接触多了,看不惯的地方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有时候一点小事,都能让他火冒三丈。下属们不想挨骂,只好想办法应对。可他们的那些招数,又让钱明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吴总工,你这是纵容他们!”钱明德急得直跺脚,脸上的表情扭曲着,“这样下去,风气都要坏了!你看看钱勇,整天游手好闲,工作一点都不上心!” 吴总工放下手中的文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按下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小张,让钱勇来我办公室一趟。” 没过多久,钱勇就推门进来了。他在吴总工面前,一改平日里的油滑,表现得格外稳重。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格外认真。 “工作进度我一定抓紧,保证完成任务。”他的声音沉稳有力。 吴总工点点头,“行,你去忙吧。” 等钱勇走后,吴总工转头对钱明德说:“你看,这态度多好。老金啊,是不是你太较真了?” 钱明德气得脸都绿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合着这帮人专门跟他过不去,在吴总工面前一个个都是乖宝宝。 “不跟你们厂合作了!”他气呼呼地摔门而去,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可回到办公室,看到孙雨南靠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嚼着芒果干,他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眼神中的怒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关切。 “小孙啊,累了就趴桌子上休息会儿,别这样坐着,对身体不好。” 孙雨南把最后一块芒果干塞进嘴里,慢慢站起身,“不用,我出去走走。”她宁可出去溜达,也不想在钱明德面前偷懒。 办公室里只剩下钱明德一个人。他站在窗前,看着孙雨南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他愣住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对孙雨南的态度,跟对其他人完全不同。难怪大家都说他偏心。想到刚才自己还指责吴总工纵容下属,钱明德不禁老脸一红。 这风气,分明是他带坏的。 为了不让吴总工发现这一点,钱明德决定加班加点把项目赶完。他开始早出晚归,连饭都是在办公室里随便对付。 “老钱,别太拼了。”吴总工看不下去了,关切地劝道。 “没事,早点完工早点解脱。”钱明德心虚地避开吴总工的目光,低头继续忙活。 部门里的人都被这股拼命三郎的劲头带动了。陈实诚不再总是躲在角落里打瞌睡,而是主动承担起了更多的工作。张秀宇也不再整天抱怨工作太难,开始认真学习新技术。 连平时最懒散的钱勇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每天准时到岗,认真完成自己的任务。整个部门的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只有孙雨南依旧我行我素。除了关键时刻,她都按时上下班,既不早到也不晚退。下班后,她还有闲心陪香大娘做红糖发糕。 “钱厂长最近都没空陪我说话了。”香大娘一边和面一边感叹道,“以前她总爱来我这儿坐坐的。” “她整天在车间转悠,哪有空啊。”孙雨南笑着说,手上动作不停地揉着面团。 “我就奇怪了,他对别人那么严,你怎么还能这么自在?”香大娘好奇地问道。 “钱厂长看不懂我们那些图纸数据,只能去车间看成品。”孙雨南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香大娘被逗笑了,“果然是文化上的损失啊。”她一边笑一边往面团里加面粉,“这面和得有点稀了。” 说着说着,面粉加得有点多了。孙雨南连忙阻止,“别加水了,今天韩震宇不在家,吃不了那么多。” 韩震宇今天去给升了副营长的战友暖房。散席时已经天黑,街道上只剩下零星的行人。孙雨南却睡不着,干脆下楼等他。 远远地,就看见韩震宇和两个营长勾肩搭背地走来。三个大男人走得歪歪扭扭,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比划两下。 “杀啊!” “看我的!” 他们玩得不亦乐乎,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韩震宇一看见孙雨南,立刻抛下兄弟,小跑过来。他的脸上还带着酒气,眼睛却亮得惊人。 “老婆,我想你了。”他一把将孙雨南拉进怀里,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两个营长面面相觑。 “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腻歪。”其中一个营长摇摇头。 “要不敲门吓唬他?”另一个营长提议道。 “你去?” “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