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孕妻去随军,轰动整个军属院》 第1章 下放还是随军【求加书架啦~】 “我不离婚,你只有丧偶。” 楚妍脑子里还回响着军官丈夫发来的电报。 刺耳的声音一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要十斤肉,二十袋麦乳精,还有这个保温壶……”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环顾四周。 穿着蓝布工装,戴着套袖的售货员。 墙上贴着毛主席像。 三面环绕着1.2米高的绿色木质柜台,玻璃柜内陈列糕点糖果等贵重商品,靠墙货架堆满布匹、农具等大宗货物。 她两眼一睁,又是一闭。 哦莫~ 她居然真穿了! 昨晚穿着黑红学士袍的她,还在毕业典礼上,拒绝了国外公司的极力邀请,准备投入祖国怀抱。 今天居然穿到寄住在她家的表姐周欣悦写的小说里—— 小说里,70年代,特殊时期。 她的高知父母怕被查,毅然决然地把她送到了姨妈家寄住。 之后果然被人举报了,父母被关押起来时,又将她交托给了娃娃亲——军官未婚夫。 未婚夫身份特殊,两人结婚,也算是保护她。 万万没想到,一发入魂,原主居然在他回部队两个月后发现自己怀上了身孕。 得知消息,父母已死而无憾,遭受了示众和身体双重折磨,还是不堪忍受,双双亡毙。 一夜之间,楚妍成了孤儿。 现在的她有两个选择。 要么随姨妈家下乡。 要么去找军官丈夫随军。 姨妈告诉她,军官丈夫在海岛,日子十分清苦。 她以后生了孩子,人生地不熟,又没个娘家人帮衬,会过得更苦。 于是原主,也就是降智版的她,本就和丈夫没什么感情,结婚也只是权宜之举。 最后选择去父留子,随姨妈一家下乡。 恰在这个时候,工科博士后楚妍穿来了。 周欣悦本是Y县人,为了找工作,寄住在京城的她家里,找不到工作,高不成低不就。 觉得是自己命不好。 心理扭曲之下,便写了这本小说。 后来父母发现了她手脚不干净,老是偷穿楚妍的衣服,偷戴楚妍的饰品。 而且还因为同事传话,看到了这本刊载在网上的小说,影响很不好,告知他们。 他们觉得周欣悦太过分了,不感恩也就算了,还这么恩将仇报。 于是,将周欣悦赶走了。 前一天周欣悦刚走,跟着楚妍就穿到了这本恶心人的书里—— 想到这,楚妍揉了揉太阳穴。 幸好,当时有强迫症,一本书看了开头必须看完的她,一目十行,一小时内愣是把这本烂书看完了。 下乡后,父母留给原主的所有钱,会全被姨妈一家吸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去了乡下,他们就会设计她流产,买通那边的大队长,把她卖给一大龄光棍,最后在一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在猪圈里被活活分尸。 当然,这些恶事肮脏事都是周欣悦的父母做。 周欣悦全程手里不带一点血,最后却各种享福,和书里的香江公子哥走上人生巅峰。 楚妍深吸一口气。 她父母待周欣悦不薄,周欣悦居然在书里把她父母写死了。 真是一头白眼狼。 可惜纸片人父母,人死不能复生。 只是一秒钟,她就决定了,她要去随军! 走上一条和原主不一样的道路。 康萍和闺女周欣悦正手挽着手,在供销社里挑挑选选,冷不丁对上一道清冷的眸光,不觉一颤。 迎着楚妍的视线,她笑容僵硬,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妍妍啊,我买这么多,都是为了你,你马上去了乡下,还怀着孕,还不得多准备准备?” 周欣悦撅着嘴,“是啊,你看我妈对你多好,我这个亲生女儿都嫉妒呢。” 母女俩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她兜里的那点钱。 “呕……” 母女俩面色一僵,周欣悦急道,“楚妍,你什么意思?” 楚妍拍拍胸口,“不好意思,我就是怀了孕想吐,跟你们没啥关系,绝对——不是——因为你们。” “……” 说罢,她装模作样地拿起几条布拉吉比划了下,“大姨妈,表姐,是不是买错尺寸了呀?我的腰才一尺八啊,这少说也有三尺了。” 闻言,母女俩神情一僵。 周欣悦到底年轻,气得头顶冒烟。 胡说八道,她明明腰围才二尺二! 楚妍一脸大度,挥了挥手,“没关系,还好我发现了。” 说罢把那一大沓布拉吉给挑拣了出来,在母女俩睚眦欲裂的神情中,又放进了几条白色素雅的修身款,顺带放了好几双平底的帆布鞋。 毕竟说是给她买的,康萍和周欣悦脸都青了,也是敢怒不敢言。 这时,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窜入耳朵,“拿了这么多,这些确定要买?” 售货员已经面露不悦了,看她们挑选很久了。 这年头供销社的售货员本来就地位高。 这么说话也没什么毛病。 “买!当然买!”康萍眼神睇向楚妍。 以往她一个眼神,楚妍早就把钱拿出来了。 可惜今天,她不为所动。 康萍脸色发白,“妍妍,我们给你买这么多东西……” 楚妍眨眨眼,一双水眸似洗过。 她生得白嫩,声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姨妈,不是我不给,是我今天出来得急,没来得及带钱。” “姨妈和姨夫待我这么好,我们下乡,我付所有人买东西的钱都是应该的……” 楚妍嗓音糯糯,眼底雾气朦胧,眼尾勾勒着湿润。 一番真诚又无辜的模样,惹得售货员眼神越来越微妙。 就说下乡买东西,头一次见这么阔气的,敢情是花人家钱不心疼啊? 啊,呸! 康萍被眼神盯视着,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还刺拉拉地疼。 这小妮子是故意的? 不,应该不会…… 她这些年被她父母教养得很好,听话懂事,知书达理,从不与人吵架。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又受儒家思想浸染深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能有什么坏心眼。 眼神闪烁,正这么想着,又看见楚妍边用手帕拭泪,边说,“我现在一介孤女,全靠大姨妈大姨父,我就算有再多的钱,都应该回报你们,我……” 刚舞到兴头上,“呕……” 楚妍连忙用手帕捂住嘴,同时又揉了揉肚子。 这小崽崽,在她演戏的时候真不让她省心。 “请付钱吧。” 营业员语气冷冰冰的,用滑轮装置传递,单据已经挂上去了,就差钱和票了,斜眼睨着康萍。 横看她,竖看她,不像个人。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不少人已看过来。 察觉到这么多人的视线,康萍只觉脸上似是刷了一层辣椒油,也不好和楚妍拉扯。 周欣悦脸色也很不好看,扯了扯她,压低声音,“妈,她已经答应随我们下乡了,你还怕没有机会吗?” 康萍胸口一窒,只能硬着头皮,把钱和票付了。 死丫头,要不是知道她有钱,自己绝不会买这么多的! 她霍霍磨牙,眼底闪着凛冽的光。 等下了乡,那里也没有楚妍认识的人了,她一定要连本带利地捞回来! 姐姐死得有多惨,就要让她有多惨! 第2章 刷脸得宝库!!! 其实主要是康萍和周欣悦拎。 楚妍借口有孕在身,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路上还有行人在,母女俩也不好苛责一个孕妇。 周欣悦拎得手都要脱节了,白白胖胖的胳膊上一道道红痕。 埋怨她妈买这么多,也埋怨她妈不舍得叫一辆乌龟车把她们载回去。 楚妍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周家,仰头看着这座颇具年代感的筒子楼。 漆黑潮湿,走廊又细又长,墙上还有霉斑。 而楚家住的房子则要大得多,亮堂得多,只可惜…… 眼神一闪,须臾,楚妍已经回到了不过两平米的杂物房里,一进门,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霎时,房间内安静下来,连外面说话声都听不见了。 她视线一转,急忙打量四周。 当务之急,就是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原主的钱放在哪儿? 书里又没有写。 这间杂物室年久失修,有些红色砖块都暴露出来。 她定睛一看。 这么多红色砖块上,只见其中有一块上面有几个不被人察觉的“BMR”字符。 楚妍双目一亮。 倒过来,即是RMB。 手指艰难地插入砖缝间。 幸好她手小。 蹙着眉头,再稍一使劲,耳畔“嗤啦”一声。 砖块被搬开,一个铁盒掩映在砖块后面。 楚妍双眸遽然一亮,嘴角扬了起来。 揭开盒盖子,里面赫然是一大堆毛票子,分门别类,叠得整整齐齐。 大团结一摞,炼钢工人图案的五元一摞,车床工人图案的两元一摞,女拖拉机手图案的一元又是一摞…… 银白色的铝质硬分币也不少,一分、两分、五分的有数百枚。 最下边还压了一本深蓝色封皮的本子,印有“中国人民银行沪市分行”,醒目位置还印有“抓革命,促生产”字样。 是这时期的存折。 楚妍把存折先放置一边,先数了数毛票子。 她数得快,心算快,一分钟内就算完了。 零零总总,总计一千四百五十三块二角。 抿着唇,打开存折又瞧了瞧。 略有些发黄的纸张上,钢笔字赫然写的是贰仟圆整。 存的是一年定期,刚好是一年前存的。 这年头利率是3.24%。 微微仰头,脑海里竖式都不用列,眼前一秒浮现出结果。 这会儿应该到二千零六十四元八角了。 统共是三千五百一十八元。 这就是她的全部资产吗? 不,远远不是…… 存折下面还压了一个信封,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四折叠的纸。 展开。 一些名字,包括联系方式映入她的视线里。 楚妍眉心一跳,这张纸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父母之前投资有道,可也是大学教授,教了一批特别优秀、值得信赖的学生。 这些学生大多都是贫寒之家,靠着父母的资助完成学业,实现梦想。 后来父母知道自己的名字即将出现在名单之际,把一些资产也四散开来,分了一部分给他们代为保管了。 到时候一切运动结束了,见到他们,楚妍刷这张脸,就可以拿回本属于她的东西。 这也就是为什么周欣悦一家非要原主离婚,并带原主下乡。 可以说,原主就是一个移动的财产库。 而在今年10月,那扬革命就会结束了。 这些容后再说。 楚妍把纸重新叠好,放回信封,脸上沐着严肃。 目前已知的是,原主还有一套房子被她的叔叔给霸占了。 说起她那叔叔,当年父母没少帮衬他,后来父母一遭清算。 他立刻以房子放久了会坏,代她保管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带着一家子住进去了。 这一住,就是一年多。 楚妍微微握拳。 凭什么便宜坏人吃香喝辣? 在她离开之前,她一定要把属于原主的全都带走,一点不给白眼狼留! 耳朵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楚妍立刻背对着大门,手脚麻利地把钱和存折归回原位。 这年头的存折可是没有身份证,谁都可以取的。 必须小心保管。 她轻手轻脚地绕到门边,门缝间露出一只黑漆漆的眼,正微转着打量门内。 说时迟,那时快,楚妍开门的瞬间,顺势揪住那人的头发,一巴掌猛厉地扇了过去,“啪!” “啊!” 尖锐凄厉的惨叫声同步响起。 楚妍用的是骨节,打人不伤手,还贼疼。 “啪!啪!啪!”那连环巴掌声清脆又响亮,扇出了节奏感。 “救……”那人刚要张口,楚妍又是一巴掌拍在对方嘴上,让对方无法呼吸。 见开也开不了口,那人便想逃,楚妍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直接扯了两捋下来,嘴里嘀咕,“打死你这个小贼!” “住手!” 康萍急匆匆赶来,心疼地将那人拥进怀里。 楚妍见状,这才收手,一抬头,手虚掩在唇边,惊讶道,“呀,怎么是表姐,都怪我这房间光线暗。不过……” 楚妍垂眸,“表姐,你说你,怎么不敲门,还直接用钥匙打开我的门呢?我还以为是小偷呢……” “我……”周欣悦眼睛已经肿得老高了,刚想发火,没想到反被楚妍倒打一耙,憋得她脸都黑了。 康萍蹙了蹙眉,“算了算了。妍妍也不是故意的。” “妈!” 康萍用眼神力压她:在供销社里,不是你告诉我忍的吗? 周欣悦憋屈得要命,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康萍平时并不是这么大度的。 果不其然,楚妍听见她淡声道,“妍妍,你叔叔来了。” “叔叔?”楚妍一听,杏眸微亮。 正准备找他去呢。 康萍握住楚妍的手,手心盖着她的手背,轻轻揉捏,语重心长道,“妍妍,大姨妈待你有多好,你也看得见,你那个叔叔狼心狗肺,就不是个东西,霸着你家的房子不出来。他这次来找你,只怕是司马昭之心啊。” 现在楚团结找上门来,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那张纸的事。 康萍就怕生出枝节,所以紧要关头,还是先把楚妍骗下乡要紧。 看着欣悦受委屈,她不疼吗? 她也是疼的。 但她更怕楚妍反应过来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多哄哄她。 楚妍眼瞳微动,“大姨妈,我当然知道。” 说罢,反握住康萍的手,学着她的样子,揉捏,亦是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这些年,您有多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您生了三个闺女,大姨夫也不待见您,这么为难之下,您还要带着怀孕的我,一个拖油瓶下乡,我怎么能不懂您的良苦用心?” 康萍怔愣地看着她动人的眼,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竟然湿了。 同时,又幽幽地看了周欣悦一眼。 这些年,她最疼的大闺女都没有这么懂她,懂她的苦衷。 可惜了,楚妍怎么就不是她的闺女? 周欣悦被自己母亲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 她已经够惨了,妈还不心疼她。 “大姨妈,我走了,我去去就回。” 楚妍挥挥手,好似是迫于叔叔的威严才去的,一步三回头。 等刚下了楼梯,她冷笑。 一个明里坏,一个暗里坏,又有什么差别? 楼梯口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颧骨高,皮肤略黑。 他一脸不耐烦,嘴里叼着根四角一包的牡丹,烟雾缭绕。 呛得她手指虚握在唇边。 这应该就是楚家,不成器的叔叔,楚团结了。 当初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要原主父亲这个长子帮衬楚团结,这一帮衬,就是帮衬到了他结婚生子。 现在父母没了,楚团结霸占了房子后,也只能坐吃山空。 妻子孩子眼看着都活不下去了,他还要喝酒吃烟。 这不是看着她要下乡了,怕没能掏空她这个侄女最后一点资产? 楚团结抬眼看见了楚妍,快步走上前来,“你要和周家人下乡了?” “嗯。” “妍妍。”楚团结突然收敛了不耐,嬉笑道,“你到底姓楚,他们家都姓周,叔叔不会害你,你还有钱的话,就放叔叔这里保管,叔叔保证等你下乡回来,一定给你!” 他举起四根手指头,“叔叔可以对天发誓!” 第3章 被谁举报的? 哥嫂出事以后,这侄女,他也没管过。 哥嫂人聪明,最会安排了,就算是死了,也会给他们的女儿安排妥当的,所以关他什么事? 他是听到说楚妍要跟着周家下乡的消息。 康萍这人最是无利不起早了。 为什么非要撺掇楚妍和她男人离婚,而且离得还是军婚。 明显,楚妍手上还有钱。 当然,他是想不到这茬,完全是他媳妇儿想到的。 楚妍抬眼,幽幽看着楚团结竖起的四根手指。 楚团结面色一僵,只能收了一根回去。 “叔叔,我倒是想给你的,但是……”楚妍说着,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楚妍咬着唇,摇头不说。 “她这是看你家中无人,你男人又远在海岛,就可以欺负人么?” “其实,下乡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去的……” “什么?” “我身上有钱,在沪市完全可以过得滋润,只要低调一点。我可不想去什么苏北啊。” “岂有此理!” 楚团结脸色铁青。 他想要楚妍身上的钱,却也不想把楚妍带在身边,但该装的样子还得装。 于是,他气呼呼地握紧拳头,“明天,你给我把他们约出来,我来找他们说道说道。” “叔叔,我就知道,你虽然嘴上总不饶人,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和我大姨妈不一样,蜜饯嘴蛇蝎心。你没找到好工作,不过是时运不济,我父亲那么厉害,叔叔又能差到哪里去?” 楚团结被她哄得一套一套的,那嘴角不知不觉翘了起来,就连跟楚妍说话,都和颜悦色了不少,“那是,别怕,叔叔替你出气。” 他记得,原来只要遇见楚妍,大小姐脾气也不带转弯的,直接说他冷血无情,一无是处,草包一个,连媳妇儿孩子都养不起,还霸占她的房子。 看来受点磋磨也好,这大小姐总算是知道谁待她真心一点了。 虽然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但至少比周家那一家伪君子强。 他可是听说了…… 楚家,很有可能就是被周家举报的。 因为康萍嫉妒她姐姐嫁得好,过得好。 他又听见楚妍道,“叔叔,她们人多,我怕你打不过他们。” 楚团结把牛眼一瞪,“笑话!她们人多又怎样,她周家三个闺女,我可是有两个儿子,明天我把全家带上。” “那明天下午两点,永福茶楼,不见不散。” 楚妍一回去,又如法炮制。 果然,康萍听了也破口大骂,“他个不要脸的楚团结,还有脸说他待你最好?我姐姐夫没了以后,我说想带着你住进那沪市公馆的房子,结果愣是被他给占了。” 康萍想想那大房子,就怄得慌! 她一个照料楚妍的,目前还没捞到什么好处呢。 楚团结倒好,啥也不干,住那么大房子。 他也配吗? “他说他姓楚,那都是应该的。”楚妍自知康萍在想什么,故意说些她堵心口的话,“他还说你们啊……是要算计我,不是真为我出头,让我跟他们走,就留在沪市,不让我同你们下乡。” “什么?”康萍一听就慌了,她处心积虑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楚妍身上那点蝇头小利的。 “他约了您明天下午两点永福茶摊说道说道,还说您一定会做贼心虚不敢去!” “岂有此理!”康萍气得眉心都跳了跳。 “叔叔说,他家里有两个儿子,所以才不怕您带着三个女儿,明天他会带着全家恭候大驾。我不怕别的,就怕影响到您和表姐表妹们。” 康萍最烦别人说她只生了三个女儿的事,即便她丈夫不在意,可她在意啊!“去就去,谁怕谁?” 她早就想找楚团结清算清算了。 更何况她还有杀手锏…… 她阴冷一笑,楚团结是绝对不敢动她的。 做完这一切,时间才刚过晌午,还早得很。 楚妍换了身白色的布拉吉,梳了两条麻花辫,便清清爽爽地提着小包出了门。 明天下午,沪市公馆的房子是没人的,她要去开展她的计划了。 但在那之前,她要先去找一个人。 循着记忆里的路,她来到了一处石灰涂料,两栋的小房子。 她站在门口,仰头。 照理说,卖房子不应该找革委会,复审才需要。 但她今天来,是有别的事…… 收回视线,顺着长廊,一路往里走,最尽头有一间屋子,门是敞开的。 楚妍扶着门框,目光落在里边。 偌大的办公室,窗明几净,摆着不少桌子。 一排两张,总共有三排。 墙壁上悬挂着伟人标准像,两侧配着“毛主席万岁”的红色标语。 靠门口的桌子前坐着一年轻姑娘,梳着“革命姑娘”头,短发,两侧微扣,齐刘海。 根正苗红的五四青年形象。 手里拿着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正咕咚咕咚喝水呢。 冷不丁察觉到一束视线,宋娟一抬头,一抹清新的白色伴着窗户的阳光落在门口,双麻花辫又粗又乌黑发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若不是在白天,她还以为看到了皎洁的白月光呢。 虽然动作有点冒昧,但看这娇俏模样,一看就不是坏人。 于是,她嗓子清清亮亮道,“同志,你找谁?” 楚妍嘴角微微笑,更是让姑娘看直了眼,“这位同志,你好,我找郝春梅同志。” 宋娟连忙回头望了一眼,“郝主任不在呢,不过约莫快回来了。要不你等等?” 微扬的尾音刚落,两人便看到后门处一位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她系着风纪扣、左胸戴着伟人像章。 眼里无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惫。 “郝主任。” 随着楚妍这脆生生的声音一落定。 中年女人猛地抬起头来,视线一对撞。 她眼里不着痕迹划过一抹诧异,跟着扭头就走! 第4章 知道她要去随军,傻小子该有多高兴 楚妍也看见了她,三步并作两步急奔过去了。 可对方见了她,却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 溜得更快,脚下生风。 一眨眼的功夫,过了长廊也没追上,人已经走到外边来了。 楚妍到底怀着孕,追了几步,便有点上不来气,又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 只能扶着树干,在那喘气。 她急中生智,脆生生喊了句,“干妈!” 这熟悉的声音,宛如山泉叮咚,再外加久违的称呼,令对方呆愣住。 刚硬的身子板都震颤了一下。 仍旧背对着,抬起手,擦了又擦。 好一会儿,郝春梅才转过身来,眼圈红透,还是有两滴清泪不受控制,无声滚落。 自打运动开始起,她母亲叮嘱她了,妍妍就再也没这么叫过她。 这两个字,却是阔别了快十年的称呼。 楚妍也是看在现在周围没人,郝春梅又实在走得太快了,情急之下,才这么喊。 书中,郝春梅和原主母亲康素兰本是好友。 当年有人举报楚家。 可不知道谁憋了坏水,把两人的关系报了上去。 上头偏偏就派郝春梅来抓楚家夫妻俩,要郝春梅以证自己清白。 其实楚家的事,跟她也没关系,是大局势的问题。 可当时被抓的时候,再加上审讯,楚家夫妻俩是很吃了一些苦头的。 那画面深入骨髓,于是降智版的原主就连带着把郝春梅也记恨上了。 尽管母亲千叮万嘱,说不要恨郝阿姨。 可原主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父母关押进去以后,郝春梅数次劝说原主,原主全都当成了耳旁风,非要反着来。 她劝原主去随军,原主偏要和大姨妈下乡。 她劝原主去找丈夫过日子,原主非要和丈夫打电报离婚。 时间一长,郝春梅也就什么不敢说,害怕见到她了。 楚妍是楚家夫妇留下的唯一命根,也是她从头到尾认定的干女儿,她想要帮助她,却那么无能为力。 见楚妍走上前,郝春梅已经恢复了情绪,只是脸色仍苍白着,有气无力道,“你这次来又是做什么?告诉我,你和冬阳离婚的消息?” 昔日里,那个会抱着她腿,软软唤她“干妈”的小雪团子,现如今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眼里难掩欣慰。 但她却一次又一次用冰冷尖锐的眼神看着自己,和自己剑拔弩张。 只是奇怪的是,今天的楚妍,眼神很有些不同。 这让郝春梅不安之间,又怀揣了几分希冀。 她强迫自己冷静,左手掐着右手的虎口。 楚妍垂眸,目光扫过她发红的虎口。 很快抬头,定睛看着她,声音不疾不徐,却坚定有力,“干妈,我不离婚了,我要去随军!” 此话一出,郝春梅眸色动荡。 好一会儿,时间仿佛静止了,她只是定定注视着楚妍。 约莫半分钟后,她挤出一抹笑,“你找我做什么呢,你可以直接去啊。” 她还是觉得妍妍在逗她。 楚妍认真道,“在去之前,我要把房子卖了。干妈,我需要您的帮助。” 郝春梅不说话了,静静听着她说,“我知道郝主任一直为我这事儿操心,早早就找了一些合适的卖家。我人小力量也小,姨妈和叔叔,一个豺狼,一个虎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郝主任您。” 楚妍改了口。 “干妈”是情分。 “郝主任”是对干妈的保护。 郝春梅深吸一口气,再度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楚妍好一会儿。 待革委会这些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能分得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当即,对楚妍这话信了有七八分了,可还是有两三分疑虑。 之前妍妍有多恨她,她是知道的。 怎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楚妍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于是,在她疑惑的眼神下,带着她那只发红的右手,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腹部,微微一笑。 郝春梅约莫猜到了什么,眼底的泪光又不受控制地闪动起来,可还是安静地听她说。 “干妈,我怀孕了。” 话音刚落,郝春梅一改方才,激动地紧握住她的双手,“孩子,是真的吗?多久了?身体怎么样?” 她语速像机关枪,一连串问了好多,楚妍根本来不及回应。 问着问着,她又用手紧紧捂住了嘴。 难怪…… 难怪素兰两口子在狱中突然没了。 等来这个好消息,也是他们死而瞑目的时候。 他们终究没能熬到来年春天,熬到柳暗花明的时候。 楚妍凄楚一笑,“我一开始也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爸妈知道我怀孕了,所以就断了那口气,选择了离开。” 郝春梅声音哽咽了,“傻孩子,别这么想。不关你的事,那是他们个人的选择,当然也不是你爸妈的错。” 她深深叹了口气,这个时代,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一颗螺丝钉撼不动大厦万千。 楚妍笑了,“是啊,郝主任你又何尝不是呢?” 郝春梅愣住,楚妍的声音还在持续传来,流传在她的耳畔。 “突然身为人母了,又经历了这些,我也终于明白,不是干妈你的错,也不是我爸妈的问题。” “以前的我莽撞,不计后果,但现在不行了,我不仅要为自己,也要为我的孩子多考虑考虑。” 楚妍眼底似盛着盛阳,露出一抹温柔又坚定的笑容,“所以,我准备随军,去和冬阳好好过日子。” “好,好啊……”郝春梅唇瓣抖动。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她竟然只能喃喃说出这一字。 只能一遍又一遍抚过楚妍的手,“冬阳是个好孩子。你可以信他。” 想当初这根红线还是她牵的。 楚家急急忙忙要找军官结婚托孤,然后想到了小时候大院里的第三家,程家。 程家夫妻还有郝春梅,再是楚家夫妻本是关系很好的。 什么娃娃亲,那都是托词,掩人耳目。 楚妍和程冬阳两人之前根本没定过娃娃亲。 不过冬阳确实一直惦记着这小丫头,心心念念要把她娶回家。 两人还是个崽崽,还在玩过家家的年纪时,楚妍要扮新娘,向来脾气好的他一人揍了好几个说要扮新郎的小子,还把那些小子都揍哭了。 一手拎着人家衣领,一屁股坐在另一人身上,浑身是伤,一言不发着,也愣是不松口。 那时候,大人们没少打趣。 可惜长大了以后,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楚妍念了书,崇尚婚恋自由,视这种小时候的感情为旧时代的残骸。 要不是这次变故,这两人本不会在一起的。 郝春梅想着想着,嘴角都咧了起来。 那傻小子,要是看到本要闹着和他离婚的女孩突然要和他好好过日子了,别提能有多高兴呢。 “干妈……”楚妍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诶,我在听。” 她又对上楚妍清凌凌的双眼,表情严肃,这会儿是一点神也不敢走了。 第5章 肚子里小家伙点的 沪市公馆卖了,楚妍也并不心疼。 因为在父母的学生那,这样的地契还有一批。 当务之急,她是要筹措足够的路费去随军。 路途遥远,她不想吃苦,也吃不得一点苦。 郝春梅直点头,“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这件事,她已经谋划很久了,毕竟之前就是想让妍妍带着钱去随军的。 “为避免打草惊蛇,明天两点,我把叔叔一家都调出去了。可以带人来看房子。” 郝春梅稍一惊讶,也不知道妍妍是怎么把楚团结一家弄出去的,不过她目光落在了楚妍肚子上。 都说为母则刚。 所以,她也没细究。 “行,明天两点,我来安排这件事。”郝春梅把楚妍拉到了一处隐蔽地,边说话边看向四周,为避免节外生枝,必须长话短说。 于是,她选择了几个最重要的问题赶紧问。 “妍妍,你现在怀着,辛不辛苦?” 楚妍微微一笑,“还好,就是略有些嗜睡,早晨或者吃多的时候,会有些想吐。” “我等会去国营商店采买麦乳精和巧克力,差人给你送,早晚各一杯,你就放在包里带回去。” 现在楚妍父母都没了,妍妍与她也没了嫌隙,郝春梅是完全把她当亲闺女在看待。 只是可惜了,想要照料妍妍,还得避着素兰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妹妹。 之前素兰没入狱的时候,她还觉得康萍也算和和气气。 没想到啊没想到,连她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谢谢干妈。” 楚妍也没和她讲客气,她现在太势单力薄了,以后要仰仗干妈的地方估计还有很多。 郝春梅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还是有必要和你说,让你留个心眼。” 以前这件事,她是断不敢说的。 要是她说了,妍妍只怕越发说她别有居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 楚妍听着听着,表情逐渐凝重,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 书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猜到了。 楚家父母是被康萍举报的。 楚妍抿了抿唇,“行,我知道了。” 郝春梅看出她眼神不对,惊了,死死攥住她的胳膊,“妍妍,你不要以身犯险,我和你说这个,只是让你提防你大姨妈一些,不要和她们一家人下乡,否则,那就是入了狼窝,回不了头。” 楚妍笑了笑,“我知道的,我肯定是得以自身安全为前提。” 她目光流转,柔和的眼神又变得锋锐,“可干妈,您想过没有,不是我不出手,她们就会对我仁慈的。恶人的坏,是并不取决于我的,单纯源于他们的贪嗔痴。” “如果我没听他们的话,她当初可以对我爸妈下手,以后就可以对我下手。毕竟在她们这些人眼里,我可是‘资本家大小姐’,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而现在无非是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郝春梅沉默了。 她没想到她一个主任,居然被妍妍给说动了。 妍妍当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短时间这么多的变故,让她丰满了羽翼。 可这种成长伴随着撕心裂肺,又让她这个做干妈的很是心疼。 “所以,我有机会,还是得先下手为强,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郝春梅咬了咬牙,重重点头,“那好,如果有需要干妈帮助的地方,一定要告诉干妈。” 她说得对。 吃人血馒头的人,大有人在。 在这个时代,为了自保,有时候必须要强势主动一些。 翌日,周家一家人要举家去往永福茶楼赴约。 包括康萍,在医院当医生的丈夫周纪,还有大女儿周欣悦,二女儿周珊珊,三女儿周倩倩。 周欣悦回头看了眼楚妍。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美得像幅画报,周欣悦嫉妒得竟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人美也就算了,说话的声音也是娇滴滴,“大姨妈,我就不去了,我怕他们说些难听话。” 楚妍捂住了肚子。 “正好。” 康萍今天也没准备带楚妍去,毕竟到时候楚团结要是说些难听话,她怕会动摇楚妍的心。 而且还有些楚妍不方便听的秘密。 他们前脚刚走,楚妍就立马出门了。 她没想看这两家扯头花,经过她昨天一掰扯,两家的新仇旧恨,只怕又上了一新台阶。 万一打起来…… 她肚子里还有崽崽,小心为上。 干妈之前就在物色,所以给她找的买家还不错。 过几天就能交易了。 手续,干妈能代办的就代办,不能代办的,就让楚妍现身,走走程序。 等她下午回来的时候,周欣悦、周倩倩还有康萍都还没回来。 “咕噜咕噜。” 还不到三点呢,楚妍垂眸看了眼肚子。 一个人吃,两个人消化,还真觉得更容易饿。 去楼下的星火日夜商店,面对琳琅满目的菜单时,她竟像是鬼附身一般,扬起手指,“我要一碗甜豆花。” 说完,她都不敢相信那话是她说的。 楚妍以前是真不喜欢吃甜食。 她搞科研,AI方向的,吃多了甜食,就容易犯困,对她一整天待实验室的工作有害无益。 再加上,她也不怎么喜欢吃。 可今天,也是奇了怪了。 甜豆花送上来的时候,她舀了一勺子,歪了歪头。 咦,甜豆花竟有这么好吃吗?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又歪了歪头。 香醇馥郁,冰冰凉凉的,缠绕在舌尖上,久久不散。 接着,手好像不受控制,一勺接一勺。 不怪她,是甜豆花动的手。 越吃越好吃。 她没忍住,一口气喝了两碗,埋头苦干,头也不抬。 吃完摸摸肚子,肚子终于不闹腾了。 她终于明白,不是她点的餐,而是肚子里小家伙点的。 楚妍弯了弯唇。 这种一个躯体,两个人共用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等她再上楼的时候,周家人已经回来了。 结果,却很让她意外—— 第6章 是真爱 康萍脸上挂着笑,头发盘在脑后。 头发丝儿都是顺的,没一丝杂乱。 她似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手放在身前,从容淡定,“妍妍,你放心吧,你叔叔不会阻止你下乡的,他也知道他不占理。” “那就好。” 楚妍甜甜一笑,像是怔松一般。 心中却疑窦丛生。 照理说,楚团结算半个阿飞瘪三了。 她以为今天两家聚在一起,不说鸡飞狗跳,依照康萍处处要强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毫发无伤的。 楚团结也不是个善茬,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他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面对公安的都嬉皮笑脸的。 为什么? 楚妍想着这件事,晚上翻来覆去的,就没睡好。 翌日起床,对着镜子,她却惊奇地发现里边这张和自己一样的脸,眼睛下并没有出现像大熊猫一样的黑眼圈。 水眸撑大,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抚到了皮肤上,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这皮肤,真滑腻啊。 还清透弹润,一颗痘都不见,跟小孩似的,只有一层不仔细看都看不真切的容貌,又似是蒙了一层朦胧得美不真切的滤镜。 楚妍兀自疑惑,要是像老一辈的说法,“儿丑娘,女美母”,那她就是怀得闺女。 当然,她是不信这种伪科学的。 不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也忍不住去猜。 这到底是个香香软软的小棉袄,还是个结结实实的皮夹克呢? 不管怎么样,还有八个月,盲盒就能揭晓了。 她清舒一口气,站了起来,便出门了。 先去了趟火车站,拿出原来程冬阳早就准备好的随军信,又直接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周后的卧铺。 楚妍的想法很简单,有了钱,就不会让自己委屈。 这年头房产几乎都是公有,只有租赁权,没有租住权。 得益于沪市公馆那套房子是这年头难得一见的私产,所以卖给了一对外籍华人,他们不怕被打成资本家。 居然直接能卖一万五! 而且因为他们很喜欢这套房产,之前郝春梅和他们提过之后,却迟迟没了音讯,他们还以为是耗着他们。 这样反倒阴差阳错地更好谈条件了。 楚妍便趁机一提,提出加一个条件,像当铺一样的性质,以后还有机会再买回来。 本以为对方不会答应,没想到对方反倒爽朗地同意了。 他们本就没想回国长居。 楚妍把手工盖章的硬卡纸车票放进军绿色的解放包里,眼看着时间还早,她在路边吃了碗云吞,下午又直接去了周纪所在的医院。 她本是打算明天再去的,怕怀孕身子骨弱。 但没想到,这满身的牛劲,待在家里都不舒坦。 沪市曙光医院—— 她依稀记得周纪是在二楼的化验科,于是顺着木质楼梯上了楼。 化验科正在楼梯拐角处,她扶着木质栏杆,小心翼翼上楼之际,两个极小的说话声传入她的耳朵。 “周医生。” 楚妍分明听到了周纪的声音,便探头看了一眼。 化验科旁边,两个人在说话。 “周医生。”一女护士望着他,上前一步,眼里的情愫似有些掩盖不住。 周纪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那位女护士对他的动作很有些受伤,“你都快下乡了,你就不能……” 周纪神情肃穆,“不能,我有爱人孩子的。” 楚妍挑眉,她本是想调查别的,倒是没想看这处八卦。 她才没兴趣管别人隐私呢。 话虽如此,眼神却仍直勾勾地盯了一会儿。 之前一直听说周纪和康萍夫妻感情不好。 她在周家寄住的时候,晚上时常隐约听到康萍在骂周纪,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姐夫楚星汉赚得多。 周纪只是沉默。 却没想到,周纪对她是真爱啊。 这女护士这么对他那么暗送秋波,他也视若无睹。 楚妍正要调头,却听到周纪问,“我要的东西呢?” 女护士手里捏着那几张纸,往后缩了缩,周纪上前一步,直接夺过她手里的那几张纸。 女护士一脸委屈,“可我为你做了这么多。” 周纪狠狠皱眉,声音都有点压不住了,“秦燕,别说是为了我,你难道没好处?” 这件事本来就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偏偏在这儿女情长,节外生枝。 幸好,他快下乡了,再捞这最后一笔,他就不用再这么胆战心惊了。 女护士眼里憋着泪,委屈地跑走了。 她不明白了,那个在医院里也指着周医生鼻子骂的恶婆娘到底哪里好了! 周纪又站了一会儿,一回头,视线里楚妍穿着水蓝色的布拉吉,娉娉婷婷地走上楼梯,他神色不由得一紧。 楚妍倒是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来,笑道,“大姨夫。” 须臾,周纪收敛了神色,不着痕迹地蹙眉,“你怎么在这儿?” 楚妍摸了摸肚子,“姨夫,我是来做产检的。” 产科也在这一层楼。 这么一说,就把他的疑虑给消除了。 果不其然,周纪应了一声“哦。”眼底的复杂也渐渐消散。 他挑眉打量着楚妍。 康萍自小就爱和她姐姐比,什么都比。 生了孩子,也拿孩子跟姐姐的孩子比。 三个孩子里边唯有欣悦略微出众点,珊珊性子懦弱,倩倩胡搅蛮缠。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最宠欣悦。 可是即便是欣悦,也没办法和楚妍这毫不怯扬、优雅娴静的谈吐举止相提并论。 人与人之间,从羊水起就有了分界线。 再之后,便是父母的教育,可康萍一样也比不过。 她又在妄想什么? 周纪在心里摇了摇头, “你忙你的。” 淡漠地说完,收回视线便走了。 楚妍顺着产科边走,边想着刚才周纪找女护士要的那几张纸。 又想到了一些事。 这两年,康萍并没有去上班。 周纪的薪水养着她,也养着三个女儿,在温饱线上绰绰有余,周欣悦要买什么也能买。 不对…… 楚妍眉心拧紧。 现在医院里一个医生一个月的薪水虽有五十元,但是周欣悦每个月都要买好几件新衣服,还不算其他的。 康萍的首饰也是时常更新。 还有,她那天听到了康萍喝了酒,微醺之时,得意地说自己的存款也能买到沪市的半套房子。 他是怎么办到的? 养活这么一大家子,而且还过得不错? 这数字怎么算,怎么不对。 之前,原主恨天恨地,把康萍当成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而现在,结合刚才听到的,楚妍算了下,稍一推敲,眼眸微亮。 周纪很有可能有什么灰色收入。 原书中,他们顺利下乡后,这隐情也就随着下乡被掩盖了。 楚团结忌惮周纪,极大概率和他的这份灰色收入有关。 楚妍拧紧的眉头舒展开来。 第7章 这熟悉的挨揍感,是她了 这个座位能准确无误地看到曙光医院大门口。 小店的豆花到底还是不比星火日夜商店,甜得有些发腻。 她一边嫌弃着,一边把一碗都干完了。 刚擦了擦嘴,便看到周纪出来了,背着个包。 楚妍眉心一跳。 周纪一个人的时候,几乎从不背包,之前逛街什么的时候,和康萍一起,他才背包。 好在他没有坐车,只是七弯八绕地走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里。 楚妍远远看着,回力的平底鞋又软又轻。 脚步像猫一样,周纪即便中途警惕地回望几次,可楚妍往杂物后一躲,他也毫无察觉。 眼看着他进了一栋小房子。 楚妍环顾四周,又扫了一眼面前的房子。 地处沪市以前的法租界这边,虽然没有招牌,但凭着她依稀的印象,应该是一间酒馆。 这附近就有好几间这种性质的。 如果碰到革委会的来,就只说是几个人在闲聚。 革委会也查无可查。 此时此刻,楚妍不敢硬跟进去,毕竟这里边地方太小了。 她的容貌又有些惹眼。 于是在附近找了处隐蔽地方待着。 这时候,她才觉得有些困了,打着哈欠。 好在周纪在里面聊的时间不算长。 不多时,他和一个人几乎前后脚出来了。 虽然表现得很自然,但楚妍之前经常看东野圭吾的书,一眼却看出来,这两人很刻意。 周纪不抽烟,他进去的时候,手里是拿着一盒中华的软包。 而晚他一步出来的那人嘴上叼的就是中华。 盯着那人,楚妍顿时瞳仁一缩。 正面,侧颜,只是匆匆一瞥,但楚妍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得益于做AI也需要建模,给项目组同事一点意见。 楚妍虽不是美术专业,对抓取人体特征,也有一定精准度。 聚精会神地盯了好一会儿。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脑海里那人的模样立刻形成一个网状的复杂横线结构。 三庭五眼,包括头颅构成,完完整整地跃于脑海。 黄种人。 眼睛蒙古褶较薄,眼裂较长,且略下垂。 人中较短。 身材矮小,精瘦。 刚听他和拉黄包车的小厮说话,操得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沪市方言。 叽里呱啦说得很快。 似乎是温市方言。 有一个国家人的语言和温市方言很有几分相像。 难道是…… 楚妍心下了然了几分,刚要转身,一只手突然押在了她肩上,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低喝,“你是谁?有什么企图?” 来不及思索,楚妍眼神一闪,一把紧紧抓住对方的手,猛地一个过肩摔。 身后的男人重重倒地,一声闷哼,“嗯!” 楚妍正要一脚踩在对方胸口之上。 “妍妹子饶命!” 楚妍脚步的动作停在半空,蹙着眉,双目矍铄明亮。 仍保持一个死死防范的动作。 地上的男人脸上沾了点脏灰,撑大眼睛,“妍妹子,我是从军啊!” 见楚妍眼里仍然有丝丝缕缕的困惑。 他忙不迭地用手指指着自己,“我,你杨大哥,杨从军啊。” 说罢,怕她还想不起,眼睛连忙成对眼,吸着腮帮子,嘴角撅着,做了个鬼脸。 这名字,很有些耳熟。 一点点唤醒了楚妍尘封的记忆。 楚妍落在杨从军有几分滑稽的鬼脸上,更是彻底想起来了。 杨从军,干妈郝春梅的儿子。 小时候大院里最调皮捣蛋的一个。 后来立了要去从军的志向以后,便收敛了不少。 可惜没能考上。 好在后来又阴差阳错考上了公安,军警一家亲嘛,他也就美滋滋地去报到了。 这一干,已经好几年了。 都成一小队长了。 见楚妍终于挪开脚,杨从军揉了揉屁股和腰,又拍拍身上的灰尘,艰难地站了起来。 一开始看到一女孩在酒馆外鬼鬼祟祟的。 他心道,怎么除了他以外,还有人在查这案子? 结果这一个过肩摔,这熟悉的挨揍感,他人还没看清,就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妍妍嘛! 当年楚叔叔看闺女长得漂亮,自小就教了她擒拿术、咏春拳等一系列。 大院里没一个打得过她的。 包括最厉害的冬阳哥,也打不过她。 自小,院里的几个小子都被她揍怕了。 杨从军还在揉腰,“你怎么在这儿?” 楚妍不答反问,“你在查周纪?” 杨从军愣了一下,放下手,不说话了。 楚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算干妈和他说了她的事,他也不可能把公安里的要事和她交底。 只要她的心还有一分向着她大姨妈的可能,就绝对不行。 楚妍并未解释,只是徐徐道,“周纪这事,你是不是已经上报上级,但上级却要你不要管?” 杨从军猛地抬起头来,惊愕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他又赶忙摸了摸嘴。 楚妍静静地看着他,现在还活生生的杨从军,心底感慨万千。 原来他竟然是这么死的。 当时书中说他们下乡以后,没过多久报纸上报道有一位杨姓队长在酒馆外,莫名被杀害。 后来,原主才得知,那是郝春梅的亲生儿子。 没过多久,郝春梅疯了,儿媳一个人带孩子,顾不过来,孩子因一扬发烧走了,她也自缢在家中。 想到这,楚妍心情沉重,收回思绪,看向眼前肤色偏黑、龇着个白牙傻乐的男人。 杨从军是一个队长,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一个人查这件事的。 这只能说上边压着。 再结合书中的情况,情况就很明了了。 杨从军望了望四周,收回笑容,眼神陡然犀利,“算了,先不说这事了,妍妹子,好久没见你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赏个脸,到我家吃个饭?” 妍妹子嫉恨上他妈的这几年,更是连他也不来往了。 他结婚生娃,也没敢跟她说。 明明小时候那么好的关系啊,他伤心得很,但好在他是个乐天派。 现在他妈说这事儿过去了,那也就过去了。 楚妍知道他在看什么,这地方聊事危险,应之前先问道,“嫂子在家吗?” “在家。” 杨从军愣了一下,她怎么知道自己结婚了? 转念一想,当时结婚的时候有一个没有写名字的礼钱,还送了二十元呢。 这么大的数额,应该是密友级别。 他当时还以为是谁忘了写名字了。 现在想来…… 他脸上立刻洋溢起了阳光。 楚妍随杨从军一推开门,就听到了一阵铃铛声。 她一抬头。 斜阳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这屋子,一个女人坐在竹制摇篮跟前,轻轻摇晃着摇篮里的小宝宝。 小宝宝伸出粉藕一般的手臂,嬉笑着,想要够到那串布老虎下面的铃铛。 “咯咯……咯咯……” 她努力去够,一会儿没了耐心。 笑笑又扁嘴,扁嘴又笑笑。 可好玩了。 别说杨从军,楚妍的眼神也一瞬间变得温软下来。 第8章 可爱的人类幼崽~ 一位明媚如画的姑娘正站在门口。 天鹅颈,水蛇腰,穿着水蓝色的布拉吉。 一张鹅蛋脸,似是画报里拓印出来的。 她看着看着,不自觉红了脸蛋。 楚妍笑道,“嫂子,我是从军哥的发小,我叫楚妍,叫我妍妍就可以了。” “楚妍?” 曲念念听丈夫说过这个名字,还说是婆婆的干女儿。 也知道这是婆婆的一块心病。 此刻见楚妍居然登门拜访,她生怕楚妍走掉般,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拍拍马扎,“快请坐,请坐!” “你们聊,我先去做饭。” 杨从军娴熟地系上围裙,乐呵呵地进了厨房。 楚妍和曲念念并肩坐着,一时竟无话。 曲念念急得额角都出了点汗,绞尽脑汁在想要聊些什么呢。 她性格内向,也不知道怎么和不太熟的人聊天。 正尴尬时—— “几个月啦?”楚妍主动开口。 人是美人,声音也如琳琅宝玉般。 “四个多月了。” 楚妍伸出手指来,轻晃了下。 摇篮里一双明亮到透彻的大眼睛看着她,随着她的手指,漂亮的眼睛活泛地转动着。 是个软乎乎的小姑娘,张着没牙的嘴,见人就笑。 她不够铃铛了,又想够楚妍的手指,“咿……”斯斯文文地蹬着腿,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她叫什么名字?” 曲念念面含羞涩,“杨爱曲。” 楚妍眼眸亮了亮,“好名字。” 曲念念偏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她,“要抱抱吗?” 楚妍沉默了会儿,“不抱了。” 虽然挺想接触这种香香软软的小生物,可是她看上去太脆弱了,自己有些不敢抱。 杨从军从厨房出来,蹲在地上摘菜,手速极快,“那你迟早也要学会抱孩子的呀,毕竟妍妹子,你现在怀上了。” 曲念念惊愕,“你也怀上了?” “对。” “那还是不抱了。”找到了共同话题,曲念念顿时不感拘束了,忙瞅着楚妍的肚子,“怀孕初期,就怕先兆流产,我那时候啊,就流了点血,可把你杨大哥紧张得个什么一样,半夜抱着我就去了卫生院……” 说到一半,她眨了眨眼,“你会不会嫌我话多?” 楚妍笑了笑,“不会。我听些经验也好。” 杨从军憋了很久了,听到她这么说,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等妍妹子你去随军啊,就让冬阳哥多给你揉揉腿,孕晚期,可容易肿了。” 夫妻俩一人一句,说了很久,方方面面的细节都给楚妍说到了。 杨从军做了三菜一汤,让曲念念先吃饭,他抱着孩子。 等曲念念吃完,他也吃完,两人又把孩子放到了床上,杨从军也趴在了床上,撅着大腚。 楚妍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曲念念:“医院的医生说曲曲这月份约莫要翻身了,从军便仔细问了下医生要怎么做,怎么教。现在曲曲已经会仰卧翻到趴着了,反着来,还不会。” 杨从军昂着个头,那模样还怪滑稽可笑呢。 不过他自小就是院子里的活宝,这么些年性格也没太大变化。 曲曲也学着爸爸的样子,昂着对她而言略显沉重的脑袋,望着天花板,像只小乌龟,脑袋还一摇一晃的。 杨从军龇着白白的牙齿笑了笑,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看爸爸的。” 说完,他手撑在床上,“呼——”略微夸张,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劲,接着一点一点侧过来,也像是乌龟翻身似的。 “哈!”终于彻底翻过来了。 曲曲有些茫然地看着杨从军。 杨从军挠了挠头,有些气馁地坐了起来。 是他教的太复杂了吗? 下次再去医院里问问。 “从军,你快看。” 耳畔是曲念念的惊呼声,杨从军下意识看过去,曲曲费力地摇晃着她的脑袋。 小姑娘使了点劲儿,奶白奶白的皮肤都憋红了,身子转了一点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 “加油!加油!” 楚妍也不知不觉被这夫妻俩给带动,在旁给这努力的小姑娘握着拳,喊起话来。 有了这种氛围带动,小姑娘是越翻越有劲。 “呼——” 翻过来之后,她还学她爸爸的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哇,我们家曲曲真聪明!” 杨从军抱起孩子,兴奋得直亲亲抱抱举高高。 曲念念在旁无奈地看着,“你轻点。” 楚妍嘴角扬起,心中却翻涌着酸楚和苦。 这么好的一家人,却即将走上家破人亡的命运。 而康萍一家,却能平安下乡去。 说起来,天道真是不公。 不,不对。 准确来说,是周欣悦写得这小说不公,她三观扭曲! 楚妍极少有什么情绪波动,当即却不禁热血沸腾起来,温热又诡异的感觉流入胸口。 这件事,她管定了。 当即,对杨从军使了个眼色,杨从军心领神会,便将曲曲交到了曲念念手里。 曲念念体贴地接过孩子,知道他们有事要聊,带他们去了另一个房间,带上门。 谈正事的时候,杨从军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剑眉横着,一张刚硬果敢的脸,正义凛然,“妍妹子,你知道的有多少?” 楚妍直言不讳,“据我观察,和周纪见面的那人多半不是本国人,而是日国人。” 杨从军吃了一惊,怔愣了足有三五秒,才语气凝重道,“你猜,他是和日国的人有往来?” 他只是发现周纪有盗取医院资料的嫌疑,却并不知道他卖给谁。 他汇报给那位,那位说,医院有时候要把资料偷偷卖给一些生物制药的人。 这已经是业内约定俗成的事,让他不要管,阻碍了新华国的发展。 楚妍应了一声,眉目沉了下来。 通过目前的推测,周纪极有可能是给日国一些生物样本。 日国通过华国的一些生物样本,针对华国人种生物独特性,研制基因武器或者生物药剂。 哪怕抗日战争结束许久,可日国贼心仍然不死,现在日国“731部队”战犯部分人员仍活跃在医药界。 杨从军脸色一变,如果是卖给日国,那这件事性质就变了。 这个卖国贼! 他气得脸涨成了紫色,现在拳头就痒得要命。 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叮嘱楚妍,“妍妹子,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他是觉得太危险。 万一出点闪失,他怎么跟冬阳哥交待? 冬阳哥本来就护妍妹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话说当年,他妈和郑姨,也就是冬阳哥的妈,抢着认妍妹子做干女儿。 冬阳哥死活拦着他妈不让。 那时候他不懂,冬阳哥不是挺喜欢妍妹子的吗? 嘿嘿,现在他懂了。 楚妍不知道他脑袋瓜里在想什么,眉心仍皱着,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从军哥,你现在是准备汇报给谁?” “你之前的汇报又是被谁打回来,叮嘱你不要管这件事的?” 楚妍的问话,让杨从军很莫名,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难道…… 第9章 容我唱一首甩锅歌 知道的越多,她就越危险。 大不了他提防一点就好了。 “组织的腐朽或许远比你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听到楚妍这么说,杨从军深吸一口气,倒是并不意外。 新华国飞速发展时期,对很多人才给不出太多钱。 不肯干没关系,但就是不能卖国!这是底线! 他还没说一字,楚妍又徐徐道,“更何况,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妻子,有孩子。你要护大家,也要守小家啊。” 脑海里浮动着曲念念和曲曲的模样,杨从军动摇了,咬了咬后槽牙,“妍妹子,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们大院里当初脑袋最好使的,那当属是妍妹子了。 说起来汗颜,他还在扳着手指数一位数加一位数不进位的时候,妍妹子就能心算二位数乘二位数了。 唉,要不是当初他父母那事,她性格大变。 知道他还有疑虑,楚妍没急着说,只淡声道,“从军哥,我不出头,我只做从军哥你背后的军师。而且,我现在也不问你到底汇报给谁了,也只是给你提个醒,再给个建议,你可以去尝试。” 见她已经掏心窝子说了这么多话,杨从军觉得此时如果还不听她的话,是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顿时挑眉,“那你的意思是?” 楚妍颔首,“我会写一封举报信,你绕开你之前汇报的人,直接报给副局长荆国兴。” “……” 杨从军听到“荆国兴”三个字,懵懵的,妍妹子怎么知道他们副局的名字? “把你调查的情况也告诉他。看荆副局怎么说。” 楚妍知晓剧情,荆国兴以后会一路升官,最后甚至调到京市去。 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而且,他现在正是要政绩的时候。 就像一局狼人杀,其他人她不知道。 但唯独这人,又是有一定权力的,她可以确定是好人。 楚妍这么做,除了为了杨从军,到时候也能帮到自己,也是她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听到后面,杨从军也懂了她的意图,咬咬牙,“行,我试试。” 楚妍没在杨家待太久,回了周家。 周家吃饭晚,此时正是饭点,桌上的菜倒还算是普普通通。 秋刀鱼,红烧肉,粢饭糕,四喜烤麸。 并没有特别铺张。 楚妍刚坐下。 “妍妍,吃饭。” 康萍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殷勤地给她盛了一碗饭。 “我吃过了。” “外面的哪有家里的饭菜香?”康萍不由分说推给楚妍一碗饭,“你要是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康萍将红烧肉夹了好几筷子给周欣悦。 为了能笼络楚妍的心,她给楚妍也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算是意思意思。 至于倩倩也有一筷子,珊珊是没有的。 反正亏待她,她也不会出声的,放屁都不会放个响的。 其实周家有了周纪的额外收入,没必要过得这么苦,但康萍仍是原来的小农思维,再加上被婆婆磋磨的。 赔钱货,吃那么多,就是亏本。 所以她只给她喜欢的女儿吃,红烧肉的分配,就是她爱的分配。 周倩倩见状,很快吃完了,但她十三岁就一百四十多斤的体格,很难支撑。 再加上本来她妈分得就不均匀。 心里有气,伸出筷子,边说边道,“反正表姐你大鱼大肉也吃多了,不想吃。” 呼啦啦的,正要把楚妍碗里的抢去。 楚妍却把碗反方向一转,她非但没抢到,只听见,“啪”的一声,手里的筷子也掉落在了地上。 刚楚妍的手速极快,她清晰看到自己的筷子便是被她打掉的。 周倩倩涨红了脸,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楚妍,你!” 她从小作威作福惯了,除了她大姐周欣悦不敢惹,周欣悦是她妈的心肝宝。 除此之外,还真没有敢这么对她的人。 尤其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她也是不知道她妈为什么要对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孤女这么好。 难道真的像邻里邻居说的,她妈是个烂好人? 可凭着她对她妈的了解,看着也不像啊。 楚妍埋着头,皮笑肉不笑。 好戏终于开扬了…… 这时,周倩倩注意到了楚妍手腕上的一块上海牌手表。 想到她偷偷去楚妍的房间好几次了,觉得她爸妈之前那么有钱,肯定也藏着什么好东西,结果什么都没翻到。 可恶,这块手表肯定是被楚妍藏起来了! 她怎么还防着自己呢?! 周倩倩越想越有气,眼珠子一转,为了找回扬子,她立刻嚷嚷起来,“之前姨妈姨丈每个月都给我送礼物的,现在没有了,就该轮到表姐你送了。就这块手表吧。” 楚妍还没出声,康萍就装模作样道,“倩倩你说什么呢?” 转头,又冲着楚妍说,“妍妍,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她叹口气,“不过姐姐和姐夫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看到你们礼尚往来,届时看到你们感情好,也是件好事。” 以往她这么一说,楚妍肯定是会把手表给出去了。 父母走了以后,她一听到有关于她父母的事,就会红了眼眶。 再加上她手表很多,也不在乎这一块两块的。 可今天出乎所料,她一动不动。 周倩倩见状,尴尬了,尤其周珊珊那斜着眼睨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更是刺痛了她最深的神经。 她素来是要什么就要抢什么。 在女子学校也是,对方不给,她就狠揍! 对方的容貌抢不走,她就想办法弄花那些贱妮子的脸。 周倩倩伸手就去夺—— 楚妍身形一闪,周倩倩顿觉眼前一空,正欲刹车站稳。 她体型又庞大,使出吃奶的劲,冲力大,一下子冲出去好几米远。 眼看着前面的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猛地撞上了门上。 砰—— 山崩地裂间。 木门硬生生砸出一大窟窿。 她疼得眼冒金花,一低头,一手的血。 她吓坏了,再觉得嘴里有什么松了松。 “噗!” 像豌豆射手似的,突然吐出一颗牙。 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伤,突遭变故,她彻底崩溃了,“妈……妈……” 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像个一百四十多斤的孩子。 康萍见状走了过来,有心疼,但不多,她回头埋怨道,“妍妍,你怎么能故意闪开呢?” 她妈这三言两语实在轻飘飘的。 周倩倩实在不解气,陡然走了过来,趁机掀了楚妍的碗,嘴上糊满血,还洋洋得意着。 在旁坐着的周珊珊默默把掉桌上的红烧肉赶紧扒到自己碗里。 康萍知道楚妍大小姐脾气,赶紧道,“妍妍,她还只是个孩子,你这个表姐就该……” “让让她”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啪!” 周倩倩的肉脸被扇偏过去,霎时,脸上赫然清晰的五指印。 楚妍一扬手,又把她放着等凉的饭碗反扣在她的头顶,呼啦啦,直接流了一头的菜汤。 “大姨妈,她想抢我手表不得,自己摔在门上怪我,现在又掀我的碗。俗话说,事不过三!大姨妈你说得对,她还是个孩子,所以我作为表姐,就该好好替你们教育孩子!” 屋内,静止了,好久没人说话,因为没人反驳得了楚妍这张嘴。 突然,周倩倩爆发出杀猪般的嘶吼,“你,你这个小赤佬,我要杀了你……” 各种不要钱的脏话都冒了出来……那是尤其的不堪入耳。 周倩倩虽然平时自己不爱收拾,邋遢,但她是绝对不能容忍别人这么对她的! 向来只有她找别人麻烦的份儿! 周倩倩被她妈给牢牢制住了,康萍也制得很费劲,这一百四十多斤的体格子。 最后,周倩倩只能像个耍赖的孩子,“呜,我不让我爸妈带你这个拖油瓶下乡了。” 楚妍眼底划过一抹微亮,她等的就是这句,“好,我不下乡了!” 【楚妍即女主,后面会解释,绝对让大家意想不到哦~喜欢的亲亲加个书架啦~】 第10章 撕下她伪善的面具! 楚妍冷笑,“表妹容不下我,不是一次两次了,在我房间翻东西,吃饭的时候找茬。我现在是可以护着自己的,但是以后我的孩子出生了,我又哪还有余力护着孩子呢?” 楚妍边说边垂泪,“为母则刚,大姨妈,你可要理解我啊。” 康萍嘴扯了扯,“……你不下乡,你还能去哪儿呢?” “我要去随军。” “可是妍妍,你男人在海岛那边……” “大姨妈,我也是听你的,才想跟我男人离婚,可你看看表妹的样子,我真还不如去随军。” 周欣悦急了,她是唯一知道内情的女儿,“你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呢?” 楚妍眨眨眼,“为什么呢,我不当拖油瓶了,还不好吗?你之前不老说大姨妈待我比待你还好,为我做了这么多牺牲,现在不牺牲了,难道不好吗?” 康萍狠狠瞪周欣悦一眼。 这个女儿是家里最聪明的,可急的时候也会冒出马脚。 “妍妍,你是不是在外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 康萍心绪复杂。 楚团结非常忌惮西山君,不是说好,不会再掺和这件事了吗? 楚妍睨着周倩倩,“不是,是二表妹的所作所为彻底寒了我的心。不过表姐说的话也挺耐人寻味的,为什么我不随大姨妈你这边下乡了,表姐怎么仿佛一副我欠了周家的表情?” 突然被点名的周欣悦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跟鹌鹑一样。 “妍妍,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康萍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楚妍这掉落的智商又像是突然一下子又捡回来了一样,这让她陡然蔓上了浓浓的不安感。 “姨妈不用劝我,不是一次两次了……实在是二表妹让我寒了心!” 楚妍扭头回了房,假模假样地收拾了下。 其实她的东西老早就已经转移到了干妈或者从军哥那,所以也没什么好收的。 周倩倩这时还昂着牛头一般的头在嚷嚷,“你滚就趁早滚,休想带走我家一点东西。” “啪!” 这次不是楚妍打的,而是她亲妈打的。 康萍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她气得脸色铁青,心里惶惶然。 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带着楚妍下乡。 等到运动后,召集那些学生把所有地契钱财骗到手,再把她卖得值钱点。 这一世就生活无忧了。 姐姐嫁了个好姐夫,可到最后有什么用呢,钱财全都落到了她手里。 姐姐家破人亡,姐姐的女儿也落不得好下扬。 可做好的美梦,都被她这个宠坏了,不成器的女儿给毁了! 学校的事,她欺负别人,一次两次,甚至十几次,把别人关在女厕所里,用烟头烫人家的脸,自己都能替她摆平! 但这次不一样!这可是她筹谋了很久的计划。 周倩倩都被打蒙了过去,脸颊两侧愈发浮肿了,胖乎乎的脸嘴都张不开了。 她以前从未挨过打,今天却一下子挨了这么多下。 而且还是来自之前还算比较疼爱她的妈妈,她不理解! “给你表姐道歉!”康萍无视周倩倩委屈的眼神,摁住周倩倩的头。 周倩倩眼睛涨红了,宁死不低头。 “死丫头!道歉!不道歉,就给我滚出去!” 康萍这么嘶吼,周倩倩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对不起。” “大点声。” “对不起,是我错了。” 满满的屈辱让周倩倩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但楚妍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不为所动。 见状,康萍直接把周倩倩给摁得跪到了地上,她脸上挂满屈辱的泪水,声泪俱下,“我不该抢表姐的手表,不该倒表姐饭,不该翻表姐房间的东西……” “妍妍,这样可以了吧?” 别说周倩倩了,康萍之前在楚妍母亲康素兰面前都没这么谨小慎微过。 她现在心里涌动着隐忍的滔天火焰。 苏北是周纪的老家,等到了苏北,她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楚妍笑了笑,“大姨妈这么做,我是该留下来的。” 康萍眼眸一亮。 这是回心转意了? 这才对嘛,毕竟她头一次做到这份上了。 楚妍话锋一转,视线的余光瞥向周欣悦,“可表姐的话倒是提点我了。大姨妈之前从未这么做,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却这么执着,一定要我下乡呢?” “……” 康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欣悦的脸也刷的一下白了,压根不敢看她妈那边。 她不过……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啊。 谁叫楚妍想这么多? “算了,我心意已决了,我要去找我男人,去随军。抱歉,大姨妈,我不能听你的,和我男人离婚了。” 楚妍一口气说完,吐了一口气,似是如释重负一般。 提着行李袋,一推开门,呼啦啦一群人全站在门口。 听闻声音,呆立如雕像的康萍这才僵硬地转过头来。 慢半拍注意到,刚才倩倩把那门撞了个洞,邻里邻居不知道在那蹲了多久了 她刚才只想着挽留楚妍,按原计划下乡,现在倒好…… “听说了吗,是她劝外甥女离婚!”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她怎么想的?” “她外甥女说得对,非要外甥女随她一起下乡,肯定还有企图。之前她姐姐,姐夫那么有钱,她会不会是想要吃绝户哦?” 之前康萍在邻居之间的口碑非常好。 大家都觉得她姐姐处境这么艰难,她还接受了她姐姐的女儿。 原来外甥女在她家过得并不怎么样啊,受她女儿这么欺压着,也一直没管。 而现在,因为亲眼所见,她那层伪善的面具一下子就被彻底撕裂了! 楚妍头也不回地走了,康萍气得发抖地朝外面吼了一句,“看什么看!” 接着大门在邻居们面前无情关上了。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被揭穿,狗急跳墙了都? 很快,已经漏风的家里响起了揍孩子的声音。 “啪!” “啪啪!” 康萍直接把这笔账算在了周倩倩和周欣悦身上。 周倩倩年纪小,完全不明白妈为什么非要带着这个拖油瓶,甚至宁可委屈自己的女儿。 刚才被打了一轮也就算了,现在楚妍走了,她被揍得更狠了。 康萍不解气,直接拿皮带抽她的嘴。 “呜,妈……” “别打了,别打我了……” 康萍这次却再也不心慈手软了。 都是之前对周倩倩太纵容了,毁了她的满盘计划。 就连最宝贝的女儿周欣悦也被逃过,身上挨了几下。 周欣悦委屈得要命。 她就说了一句话啊。 都怪楚妍! 谁叫她乱想! ………… 办公室内—— 副局长荆国兴正紧攥着笔,埋头写着文件。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没抬,“进来。” 杨从军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荆副局左右手两边各放的一大摞文件。 荆副局有个习惯,左手边放他没处理的,右手边放他处理完的。 没想到两头的文件都有这么高,这么厚一摞,比他人都高出许多。 杨从军就想起,荆副局办公室里的灯常常是亮的。 可那位却常常告诉他,荆副局不过是在做做样子。 “荆副局,您不是前两天才因为胃病住院,说是明天才能出院吗?” 荆国兴闻言,仍然头也没抬,继续处理工作,“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比我年纪更大,身体更差的都在拼命,我怎么敢懈怠?” 杨从军知道他说的是谁…… 今年年初,那位最敬爱的总理走了以后,荆副局便觉得,时光不等人,还是要尽可能在自己有限的年限里发光发热。 杨从军突然觉得很多事不能道听途说,还是得眼见为实。 他深吸一口气,“荆副局,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向您汇报。” 荆副局倏然抬眸,“为什么来找我?你之前不是直接向局长汇报工作?” 全爱国是之前带他进门的,那时候任政治科科长,后来升任了局长一职,算他半个师父。 杨从军一直很信任他。 “因为……”杨从军也有点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荆副局会不会相信他。 公安里分派别,勾心斗角也是存在的。 这也是妍妹子早就料到的,所以才会特意亲自写一封举报信。 “有人托我交一封举报信给您,她说她只信您。” 杨从军直接把牛皮纸的信封递了上来,荆国兴拆开,没忙着浏览信的内容,视线在落款的名字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