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医锁娇月,许医生!》 1、活不过今晚 凛冬子夜,铁锈般腥涩的寒意渗入骨髓。 许知予被这刺骨的寒意惊醒,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 她本能地蜷缩成一团,双臂抱紧。 乌紫的嘴唇不停发颤,嘶嘶着。 “嘶——唔——,嘶——唔——” 嘴里嘶一下,身子抖一下。 嘶一下,抖一下。 嘶一下,抖一下。 …… 冷,这是哪儿? 她分明记得自己去停车场取车,怎么会躺着……? 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被褥,想要抬手揉眼睛,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四周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鼻尖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霉味,身下的床板更是硬得硌人,薄薄的被褥根本挡不住寒意。 这是梦? 努力地闭了闭眼,再用力睁开,她想要去回想,可头胀痛得似要爆炸开来。 啊~!用力抱紧脑袋。 不,这不是梦,这痛很真切,这冷也很刺骨。 许知予能真实感觉。 痛,她好久才缓过劲来。 空气中似混合着炭火的气息,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喑哑的咳喘声惊得她脊背发凉,这声音沙哑低沉,完全不像她原本清亮的嗓音。 手指轻抚着喉,这喉咙也好痛,莫非自己这是感染了甲流? 嘶,也没有啊。 可嗓子为何又干又疼?吞咽一下,仿如吞那刀片一般,痛。 “咳咳咳,咳咳咳……”干咳不停。 许知予摸索着用尽全力坐起,脑袋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噢。 许知予赶紧埋下头,咧嘴强忍着,噢——。 等眩晕过去,这才摸索起四周来。发现自己确实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又潮又润的棉被,手指触到床沿,粗糙的木刺似要扎进指尖。 “嘶~,这是哪儿……?”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些微颤。 努力睁大双眼,试图看清周围的景象,可只有黑暗和寂静。 她记得自己刚和同事们庆祝规培结束,去地下车库取车,然而是一声巨响,还没得她反应过来,一股炽热的气浪将她掀翻,然后…,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意识也模糊了。 沼气爆炸? 想到这些,许知予心跳得厉害,自己这是被人救了,被人送到医院了? 自己莫不是死了吧? 这里这么冷,莫非是……,脑袋冒出三个字‘tsj’? -_-|| 不可能,不可能,许知予收回思绪。 再次看向四周,半眯双目,眼眶微微缩小,还是黑,漆黑,没有一丁点光亮。 自己真挂了? 不,不会,不至于,不至于,自己明明还能感觉到痛,还有这棉被,还有这霉味,都是自己能真实感受得到的,这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觉。 出去看看? 她强撑着,摸索着要下床,可当裸露的足底触到地面,瞬间,蚀骨的寒意顺着脚底板直窜背脊。 哎呦,嘶——。 一个哆嗦,赶紧缩回到床上,裹紧被褥。 这tm也太冷了! 今年冬天明明就是一个暖冬,从没这么冷过呀。 目前的状况她完全没有头绪,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害怕。 手机,手机呢?好想给老妈打个电话,还说明天就回家团年的。 突然!一阵金属拖地的声音传来。 惊得许知予肩膀一缩瑟,倏然屏息。 静,冷/静。 黑暗中她的听觉被无限放大,手死死捏紧被褥,侧耳去听。 房间有人! “谁!?”她下意识开口就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惕! 是那边!左前方! 忽然,那边又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气声,像是有人在极力地压抑着痛苦。 许知予瑟瑟地紧了紧被褥,竖起耳朵,紧张而警惕地盯着左前方。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又消失了。 没声了。 刚只是错觉? 许知予紧咬着唇,此刻,死寂中只有她的心跳如擂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越跳越快,眉宇紧锁,面色苍白得可怕。 “有人在吗?是谁在那儿?”是病房的其他的病人? 对,有可能,那类病痛的呻吟声在病房是最常听见的,可金属链子声又是怎么回事?是自己听错了? 许知予并非胆小之人,她是在医院‘tsj’过过夜的人,人送外号‘许大胆’! 可在大胆她也虚呀,侧着头,支起一双耳朵,并壮着胆子向前伸了伸脖颈。 可那边再没有了任何声响,但细听中又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像是被刻意地压着,很细微。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是在哪儿吗?” 诡异的氛围让许知予心里发毛!她想马上搞清楚自己此刻的状况,因为这种黑,这种冷,这种静,这种陌生,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屏着呼吸,等待着那边的回应。 …… 而此时角落确实蜷缩着个人儿,单薄的身躯正瑟瑟发抖,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吓的,上牙打着下牙,咯咯作响。 不争气!一口紧紧咬住被角,极力控制着颤抖! 双目闭紧,颤动的眼睑反应出此刻的不安。 是自己刚才弄出的响动把他吵醒了么?自己也不想发出声响的,可左腿实在是太痛,自己只是想将腿脚往破褥里裹压一下。 破褥下,一副拇指粗细的生锈锁链早将溃烂的脚踝磨得要见了骨,每动分毫,都像是在刀尖上打滚。 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王娇月!忍住,不要出声!你不想再被他骂,被他打吧?! 咬牙! 黑暗再次陷入寂静。 “请问你睡着了吗?”许知予能确定那边是有人的,虽然看不见,但黑夜放大了她的其他感官,她能感觉到。 不要搭话,不要答!王娇月用力闭着眼睛! “我好冷啊~”许知予真的好冷,她感觉这不是医院,更像是冰窖。 冷?谁还不冷?冷也只得受着!唯一剩下的那点木炭都已烧光。 躺在地上的王娇月也不自禁地紧了紧身上的破褥,而她的身下,只是一堆散乱的稻草。 “有人吗?我想喝水。”许知予喉咙又干又疼,谁能给她递一碗水? 不要管,不要管! 王娇月攥紧胸前褪色的护身符,在内心不停地警告自己,不要理!这次不要心软! 她想起白天陈大娘的话:“这人估计快不行了,可能活不过今晚。” 听着陈大娘说那些,王姣月并没有悲伤,反而异常的平静。 活不过今晚吗? 也好。 听说快死的人会觉得身子骨冷,所以今晚他才不停喊冷,是这样吗? 一定是了,一定就是现在了,哈,三年了,三年。 月光终于穿透残破的窗纸,照亮了地上那青白的面容——,散乱乌黑的长发衬着瓷白的脸,分明是二八年华的少女,眼尾却凝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暮气。 “咳,咳咳,咳咳咳——”许知予又一阵剧烈咳嗽,似乎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满脸胀得通红。 许知予还是觉得这里就是医院。 听不见那边回应,许知予试着摸索着床头,她想要去摸呼叫铃,这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不值夜的吗?即使今天是大年三十,可也该有值班的呀,此刻许知予觉得难受得要死。 可床头就是墙,冰冷的墙,哪有什么呼叫铃? “咳,咳咳,咳咳咳——” 看来只得靠自己了,许知予用力拍了拍天突穴和膻中穴,来回十几次,咳嗽终于缓和了下来。 自己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带着疑虑,将两指轻轻放于手腕寸关尺处,细细诊起脉来。 嗯,确实是典型的伤寒脉象,脉象迟而沉,说明寒邪已入了肺腑,身子也羸弱得很,外加恶寒、头痛、咳嗽等病症……。 许知予自我诊断着,只是越是把脉,心下越是纳闷。 这脉象……怎不像是自己的呢? 还有这身体,也不像是自己的身体,自己平时非常注重保养,身体素质杠杠的,是那种一年也难得感冒一回的国防身体,哪有这般孱弱?摇摇欲坠,像是随时就要归西的感觉。 关键这也不像是被炸出来的病症啊。 没有外伤。 许知予陷入了沉思。 …… 躺在地上的王娇月高度紧张,屏气听着床那边的动静,直到没了响动,这才微微睁开双眼。一双杏眼怯生生,红彤彤的,她稍稍抬起头,莫非那人真要…… …要死了? 终于结束了吗?这人间炼狱般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可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该怎么办?自己一弱女子,还跛了脚,成了寡妇,家中粮食恐怕也所剩无几,自己又能挺到几时? 拽紧拳头,眼中水光闪烁,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她恨,恨不得那人死,若不是他,自己的腿脚就不会落下这残疾,还有那周身的瘀伤,疼惜地抱紧自己。 可他……?真的活不过今晚吗? 2、她是娇月 王姣月蜷缩在墙角,双眼泛红,嘴唇泛乌,大地的寒气顺着铁链渗入她的骨髓! 左腿冻伤处,阵阵抽痛—— 这是去年除夕夜被锁在柴房落下的病根。 她微微抬头,静静望着床榻方向。 黑暗中,那边传来断续的咳嗽,像钝刀割着神经。 唉,明明也是个可怜之人,八岁死爹,十岁死娘,眼睛还瞎了,身子骨也不行,又常被许家大房设计陷害,撵出了许家。心中积怨,日日哀叹,对她这个便宜妻子,非打即骂……,可自己又何错有之?是你自己命不好,是你瞎,是你身子骨不行,为何要把全部怨气置于我的身上? 着实可恶,可恨! 高烧五天,从昨日开始喊冷,自己厚着脸向陈大娘借了些木炭,只希望在这寒冬腊月,能感受最后一点温暖,能走得不那么痛苦,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明明自己一片好心,却骂自己不要脸,说什么又出去勾引男人不知廉耻的混话!还把木炭摔了一地。 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就是不信。 就这般状态,还跌跌撞撞地要来打她,让人心寒不已。 捶打了几下,就失了力气,可却还将这冰冷的铁链锁住了娇月脚腕,还说:就算他死,也要让她陪着一起去死! 多么扭曲的心态! 锁完,躺在床上又骂咧了好久,耗尽最后的力气,才得安生。 娇月真是身心疲惫,始终想不明白上辈子自己是做了什么孽,今生才会来遭如此的罪? 这冰冷的铁链,锁着的不是她的脚腕,是她的命啊。 绝望了,心死了。 铁链一边锁住脚腕,一边拴死在石柱上,而开锁的钥匙,一直被他藏着。 活着的时候折磨她,临死了也不放过她,许知予,你为何要恶魔至此般地步!? 一股恨意升起,王娇月握紧拳头,身体又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好在一切要过去了,要结束了。 “咳——,你好,你还在吗?你是怎么了吗?需要帮忙吗?”许知予尽力调整着呼吸,她能感觉黑暗之中是有一个人的,只是好像状态也不太良好,医者仁心,许知予心底柔善,关切地询问起来。 王姣月惊恐,下意识滋生的恐惧慑住心神,他还没死!? 还问她好吗,需要帮助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不!就算没死,他不该是骂她吵到他睡觉了吗?怎会关心她。 以如此反常,他又想做哪般? 微微仰头,惊诧地望向床榻的方向。 “你冷吗?”问完,许知予用力裹紧了被褥,虽然这被褥又潮又有霉味,可终究是能抵一些寒的。 愣怔,满心茫然,不敢出一丁点响动。 他……?定不是真的在问自己冷不冷。 呵,呵,可笑,你睡在床上都直喊冷,自己可是睡的地上,睡的地板!除了些稻草和一条破褥子,什么也没有,冷吗?多可笑! 不过,哼!就算冷死,也不削你假惺惺关心! 明明惨兮兮却继续倔强! 没得到回应,许知予担心起来。她想过去看看对方的状况。 就算要出去找人帮忙,那总得起床不是? 于是再次强撑起身,想着没穿袜子,于是这次将裤腿往下滑了滑,用裤腿垫一垫,也不至于那么沁人。 做好准备,裹紧被褥,摸索着下地了…… 好在这次踩下去踩到的是软软的物件,用脚左右感知了一下,是鞋! 喜。 太好了,是鞋,是布鞋! 赶紧穿上。 感到那人下床的动静,王娇月单薄的身躯微微发颤,他不会是来打自己的吧?他用力唤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都装没听见,不理睬,他是发现了吗? 这又要挨打骂了,身子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但又怕脚链再次弄出响动,让他知道自己是在装睡,于是腿脚不动,而上身向下一点一点缩。 凭着感觉,许知予摸了过去。 长这么大,许知予不知道这世上怎还有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索性闭上眼。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向角落摸去,而她每走一步,躺在地上的人儿就跟着哆嗦一下,如同靠过来的不是人,是恶魔。 “你在这边吗?”许知予小心翼翼,刚才感觉声响就是从这边传过来的,她想再确认一下。 他来了,他真的过来了。蜷缩的人儿身子不受控地颤抖起来,越来越厉害,像筛筛子,她不怕他打,也不怕他骂,就是出于一种条件的本能。 小脸变得煞白,抖动的身体带动着脚,脚又带动着铁链,又发出当当的声响。 王娇月猛地睁开双眼!铁链一响,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装睡了。 嗯?在前面! 黑暗中,许知予的听力非常的灵敏,她听见了声响,确定好方向,摸着过去。但她只当是什么金属碰撞声,自然不知道是锁住脚的铁链。 她还安抚道:“你不要怕,我马上就过来,我是医生。” 他真的过来了,吓得王姣月真一动也不敢再动,僵直着,绝望地闭上眼,满心恐惧。 许知予摸索着一点一点靠近,她已经感觉靠近了,本以为对方也是躺在床上,左手抓紧披在身上的棉被,右手伸出,在虚空中来回划拉。 叉着腿,半弯着腰,划拉。 怎么没有?还没到?迈脚再向前一步。 诶?脚下突然感应到一团什么。 用脚左右划拉两下,软软的。 侧耳听听。 开口问道:“你是从床上摔到地上了吗?”医院的病床窄,病人从床上摔下去不足为奇,她看不见,于是又用脚划拉了一下。 王姣月死咬着唇,她已感到他在踢自己了,踢吧,踢死自己吧。 这日子受够了!王娇月再也不想忍了,疼得闷哼一声,因为许知予的脚正好划到了她的伤腿。 “嗯——” 呀! “我是不是踩着你了?”又裹着被褥,许知予慢慢蹲下,壮着胆,用手摸去。 “嗯——”轻吟。 “别急。”许知予摸去。 手指却触到了一片冰凉——,是铁链!? 心下一惊,赶紧稳了稳心神,许知予别怕! 手指顺着铁链往下,触到一截纤细的脚踝。 那脚踝和铁链一样冰凉,毫无体温,皮肤粗糙,似乎布满了伤痕。 这是人?手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啊!不要——”一声惊叫。 声音清脆,是个女子! 就在这时,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入许知予的脑海! 脑仁一阵胀痛! “啊~”许知予一把抱头,顾不得滑落的被褥,身体后仰,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嘴都疼歪咧了。 “啊~,啊~” 声声叫得撕心裂肺。 王娇月被这突然的惨叫吓得坐起,跪着身,慌忙去扶许知予,“官,官人,你怎么了?”怎么碰一下自己就这般了? “啊~,啊~” 许知予只觉得脑袋如那被吹胀了的气球,又被人用力一捏,一松,一捏又一松……,眼球都爆凸了! 死死咬牙,全身抽搐! 不多会儿,竟翻起了白眼来。 王娇月惊慌得不知所措,跪着,扶着,此刻她也看不清状况,但她能感觉许知予是真的很痛苦。 “官人,你这是怎么了?”语气满是焦急和关切。 王娇月心有不甘,但若不表现得关心,事后定少不了一顿羞辱! 所以她会尽量选择顺从,极少忤逆,即便如此,她也时常遭到毒打,收拾! 想不通,明明这人很柔弱,但打起人来,却又狠又痛。 王娇月双腿跪在稻草上,伸手扶着许知予的后背。 许知予痛苦不堪,紧握拳头,仰着头,身体无力地靠在身后娇弱人儿的身上。 “官人?”她见过杀鸡,鸡在临死前,会扑腾,抽搐,摆命,是发作了吗? 有时候她真想逃,逃离他,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用力抵住身前抽搐的人。 许知予感觉有一段意识,强制性往她的脑袋里钻,像幻灯画面,段段画面不停在她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那无尽的黑暗虚空…… 是记忆!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零零散散,许知予整个人瘫软在了王娇月怀里,额头冒着密密冷汗。 这段陌生的记忆让她许知予知道,她穿越了。 难怪刚才会觉得那般陌生诡异,这根本不是什么医院,而是原主家徒四壁的家中。 而原主也叫许知予。 只是这个许知予,有点不一样。 她是个女子,可从她出生,便被当男孩子在养,除了她娘,更是无人知晓。 八岁,她爹上山挖药,为救同伴,摔死了。 十岁,一场突发大火,不仅烧死了她娘,还熏瞎了她的双眼,半米之内视物,也只能看得个大概轮廓。 三年前,许家筹钱给她娶了个逃荒来的女子,名叫王姣月…… 记忆画面让许知予浑身发冷,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眉头紧锁,这太离谱! 而因这种种不幸,原主性格变得孤僻怪异,暴戾,敏感,又自卑。 她对那王姣月非常不好,时常虐待。 虽她看不见,但听旁人说,这王娇月面容生得极好,身段又好,娇娇柔柔,是个美人。她既不敢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又总怀疑王姣月背着她在外勾搭男人,所以对姣月是非打即骂,限制她的自由,甚至把她当狗一样用铁链锁住,寒冬腊月,致使娇月左脚冻伤,落下残疾,成了一个跛脚女。 铁链,跛脚女…… 这就是王娇月!? 她那名义上的妻子? 许知予又一阵头昏脑胀。 3、临终圆房?! 唉,穿越就穿越了,还穿成个瞎子,这天崩地裂的开局。 瞎子就算了,自己瞎不害人也罢,结果她还虐妻,虐妻啊! 天理难容! 不是,她一个瞎子,一个女子,是怎么瞒过来不被发现的?不说其他,就这成亲也有三年了吧? 许知予头痛欲裂,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而王姣月是满心畏惧,心中无底,他这是怎么了?听老人说,快死之人会突然回光返照,莫非他这就是? “官,官人……”结结巴巴。 …… 随着记忆的融合,脑袋的胀痛渐渐得到缓和,许知予也缓过了气来。揉了揉太阳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刚才那些记忆,这个许知予可简直是个变态,心理扭曲得简直不是人了!但她确实又是个可怜之人。 可明明都是可怜之人,又同为女子,不能相互扶持也就罢了,何苦如此糟践这王娇月? “对不起……”许知予颤着声儿“我这就给你解开。” 她摸索着铁链的锁扣,却发现钥匙不在身上。 钥匙,钥匙呢? 王姣月被她这反常举动吓得不敢吱声,惊恐地放开扶着许知予的手,缩回到角落。 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他想要做什么?上次就是如此,假装要给自己解锁,结果对自己又是一顿羞辱! 许知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记得原主习惯把钥匙放在怀里或枕头下,怀里没有,那一定就在枕头下,“你等等,我去拿钥匙!”她摸索着回到床边,果然,在枕头下找到了钥匙。 而当她再次靠近时,王姣月明显又瑟缩了一下。 “你,你……”声音颤抖,只有恐惧,说不出话来。 许知予的心揪了起来,她放柔声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许知予对她的态度,王娇月立刻战战兢兢地跪着,连躲闪都不会了。 “官,官,官人,对不起,是奴家睡得太沉,没听见官人的唤声,请官人不要责骂奴家……”埋着头,带着哭腔,欲哭不敢。 她怕越哭,他打得越狠,因为他说他听不得人哭。 怎就怕成这个样子?“没关系,以前都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来,我先帮你打开这锁链,唉……”原主的记忆许知予接收得七七八八,她没管自己当下的处境,却悲怜起这个可怜的女孩来。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可以把一个女孩欺负成这般了? 蹲下,摸着铁链,因看不见,还摸索了好一会儿,找到锁孔,铁链才应声而开。 “好了,打开了。”许知予将铁链愤愤地丢到一边,想去扶起王姣月,却被她躲开了。 有了原主的记忆,许知予知道这王娇月在怕她,于是作罢。 摸索着捡起掉地上的被褥,披上,“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还有多久才能天亮,唉……”许知予似问,又似自言自语,她喉咙痛得如吞刀片,也不想再说话了。 沉默,房间长长的一段沉默。 “应,应当快子时三刻了。”惶恐的小人儿又快又小声地答了一句。 其实,王姣月一直都只是在装睡,一方她腿痛得厉害,一方陈大娘说这人估计活不过今晚了,所以她一直都关注着床那边的动静,这时辰她记得清楚。 子时么?子时是十一点到一点,离天亮还早得很,唉,难熬呐。 经刚才这么一折腾,本就虚弱的许知予更觉得浑身无力,只是天亮不亮和她这个瞎子又有多大关系呢?反正都看不见。 是啊,她现在是个瞎子,一个女扮男装的瞎子,一个女瞎子。 太扯。 当年她娘只为了分家时能多分一份股子,就谎称她是个男孩,而后她爹娘也没造出其他孩儿来。 一无兄弟姐妹,又无其他靠山,爹死娘亡后,受了不少欺辱,好在许老爷子认他这个孙子,没把事情做绝,分得一所住所,一处小院,三间破房,有个容身之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许知予终还接受不了这些,她想再去睡一会儿,也许这就是个梦,等梦醒了,她还是那个刚刚结束规培生涯,和省中医附院签下六年合同的那个许医生。 “我想再睡一会儿。”许知予感觉身子骨更冷了,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被褥,她明白她是因为‘恶寒’,是病理性的冷,穿再多,盖再多,都会觉得冷的。 可,再怎么床上也要暖和一些吧。 她得去躺着。 喃喃说完,失魂落魄地又摸回到床边,上床,挪到里侧,这次没有再裹被褥,而是将被褥用力摊平,凉风一阵,许知予又一阵恶寒。 这一刻,房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王娇月一脸的茫然。 被解开铁链的她,在黑夜中瑟瑟地不知所措,保持跪着的姿态。 这次没骂她,也没打她,是记账了么?可解开铁链是真,还给她说对不起,是他不对…… 如此的平静反常……可怕。 看许知予回到床上,娇月歪着脑袋,这是回光返照要结束了吗? 刚才明显连气息都弱了好多。 我该怎么办?也去睡下?还是守着,送他最后一程? “咳咳——”许知予轻咳两声。 吓得王娇月一个激灵,警惕地看向床那边。 “床下冷,你也上床来睡吧。”许知予刚才摸到王娇月盖的被褥比自己的还要薄。 ……!? 这个时候,让自己上床去睡? 不可思议! 成亲三年,这人从不让自己和他同床,以前在许家,他睡床,自己睡地。去年被分家,他睡床,自己还是睡地。这地又潮又冷,可他从不会管自己的冷暖,若不是自己靠给邻居洗衣换些稻草,只怕自己早就死在了他的前面! 地上冷,呵,呵。 猫哭耗子假慈悲! 再说,你不是最嫌弃我么?从不让自己挨一下,就算平时走哪里去也都只是让自己用棍子牵着走,连扶都不准自己扶。 莫非——,是想在临终前,和自己圆房?! 瞪大眼!!! 惊恐之!王娇月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得后坐了下去。 不,不要! 但转念一想。 不可能! 呵,他根本就不行,行不了那事儿。 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轮廓清晰,面容俊秀,皮肤还白,看着很是干净,外加一副修长的身子,虽说单薄,还是个瞎子,可自己一点也不嫌弃。她也明白许家人的用意,也愿意照顾他一辈子,有个安身之所,总比到处逃荒的好。 可哪曾想,新婚第一天他就疯了般大发脾气,横着眼,大吼大叫,他不要娶妻,不娶妻! 摔板凳,砸碗,砸桌子,后来一直也不让自己同床。 起初王娇月自是一点都不理解。 后来算是想明白了,这许家做这些,为的都是摆脱瞎子这累赘,为的就是分家这一天。 他们也是怕那左邻右舍戳脊梁骨,他一瞎子,根本没自理能力,若是端端将他一人分出去,不要说那丁点良心,就村公那一关都过不到。 他怕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如此逆反。 但有什么用呢?木已成舟,你又何必如此对我? 从不给自己好脸色,又不同自己同房。 可后来呢,却发现居然偷拿自己穿过的肚兜,还放到鼻子旁闻,那副入迷神情,说明他是想的,想又不做,那定然就是有问题。 至于什么问题,她不清楚,也许是逆反心态作祟,亦或者是行不了那夫妻之事。 王娇月也大胆地试过几次,想着既然成亲了,那就跟着他,或许两人有个孩子他会对自己态度转变,可每次躺到他身边,他就紧张得乱嚎乱叫,似自己一介女流要吃了他一般,还骂自己不知廉耻! 被气哭几次。 王娇月终是放弃了,就这样吧,也就不再想这些事儿了。 许知予躺在床上,她根本就睡不着,脑袋反而清醒得不得了。 “上床来吧,把你那套被褥也抱过来,一起。”资源本来就少,还分开用,盖两床总比盖一床暖和啊,大家挤一挤不也更暖和?这种账都算不过来? 许知予一片好心,想得也很简单。 ?!! 他不会是真想那个吧!? …… 转念又想,应该不会,平时都不行,何况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状态,王姣月立刻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官人,你睡吧,我守着你。”怯怯柔柔的,站在两米开外。 两米,是她认为的安全距离。 嗯?守我干嘛?这话听着怎么像送终一样?送终不也晚了不是? “没事,我就是伤了风寒,明日我想法弄点药吃,上来睡吧,离天亮还早。”但愿明日醒来时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了吧,祈祷。 娇月听着要她上床的话,虽然声音沙哑,但这语气似有些不同往日,没了平日的戾气,语气舒缓,很平和,成婚三年还是头一次,莫非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王娇月心里想着,却没有过去的动作和打算。 许知予无力地躺着,她很想睡去,可脑袋一直在回想这一切的一切,可只想得起自己去地下车库取车,爆炸…… 这也就是最后的记忆。 她接受不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久久难平。 唉,心中哀叹。 又感到王娇月一直站着,不去睡,也不过来。 “咳咳——”轻咳了两声“你不想睡,能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水吗?冷的也行。”想睡,可根本睡不着,喉咙又难受得冒烟。 在这个家,晚上是不会点灯的,他眼瞎,用不着点,却也不允许王娇月点,因为灯油贵,所以摸黑王娇月也习惯了。 算了,就算最后帮帮他。轻嗯一声,娇月摸着黑去一旁的桌子上取水。 从来到这个家,她就清楚明白许家人花钱买她进来,所谓嫁,说白了就是找一个能照顾瞎子后半辈子的免费劳力,端茶倒水她也毫无怨言。 拖着腿,摸黑端来,递给许知予。 许知予赶紧接过,来不及感谢,咕咚咕咚,连着喝了两大碗。 哎呀,透心凉,但喉咙总算舒服了。 递回碗,这才说了声‘谢谢’,可惜了刚捂起来的热气又散没了,一躺下,瞬间连着三个寒颤。 呃~,不行,必须让王娇月把她那条被褥也搭上来。 “嘶~,冷死了,你上床来,把你那被褥也搭上来吧。”这人怎么就不听呢,许知予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哦,原来原主为了女儿之身不被暴露,两人成亲三年,硬是没有过身体接触,更别说同床,睡一起了。 汗。 她才不管呢,许知予惦记上人家那条被褥了。 同时,许知予又了解到这王娇月一向害怕原主发脾气,因为原主一发脾气对她便是非打即骂,“咳咳”,学着原主的口气:“让你上来!你磨磨蹭蹭干嘛?还要我来请你不成?”语气恶恶的,厌厌的。 稍顿,听娇月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加强了些语气“我说,赶紧把被褥给我搭好!把我冷着了,有你好看!” 果然,语气刚好一点点又回去了,想他变好,王娇月,这辈子别做梦了。 攥着拳头,愤愤地,心中百般委屈。 不过,终还是摸着黑,抱起被褥,替许知予搭好。 被褥你拿去,这床自己肯定不会上,恐怕又是想借机羞辱自己罢了。 退后一步,靠着床,蹲下,将瘦弱的身子瑟缩成一团,抱紧双臂,下巴趴在手臂上。 感受到身上增加的重量,许知予又头痛得厉害,自顾不暇,暂时什么也不想去想了,不过这么冷的天,这人不上床来,非冻病不可,“咳,你还不上来干嘛?冻病了可没人管你。”唉,非要这样不可吗? 娇月蓦地抬头,眼眶早就湿了的,吸了吸小巧的鼻,他为何硬要自己上床? “我现在很不舒服,你赶紧上来,一会儿冻坏了可不值当。”许知予语气软了软。 娇月缓缓扶着床沿起身,心中迟疑,最终还是妥协地躺下了。 挂在床边,搭了一点被角。 双臂抱紧,护着自己。 万一他真要动手动脚,强着要同自己圆房,那自己只有豁出去了! 心里想着,身子却瑟瑟的,脸颊泛起不知名的红。 4、好莫名其妙的兴奋点 自己可以圆房,三年前可以,两年前也可以,但现在绝不! 王娇月僵直地躺在床上,既害怕又羞涩。 紧了紧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心神绷紧!只要对方敢碰自己一下,自己就……。 唉,反正都说也活不过今晚了。 许知予并没多想,头痛,她想的就是大家都是女孩,睡一起又不咋滴,而且她们都需要彼此的那条被褥不是? 王娇月一躺下,许知予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像薄荷草的清香,又有些不一样,煞是好闻,是王娇月的体香?那被子上也有,忍不住多吸了几口,腹部不由得生起些许异样感觉来,有些温热,有些……兴奋? 欸?瞪大双眼,不可理喻。 兴奋? 对!还真是,就是那种感觉!虽不算强烈,但很明显就是,许知予不会感觉错。 呃,在这副状态之下?好神奇,好离谱。 是,这具身体似乎对这股香气有一股不可言喻的特殊癖好。 好莫名其妙的兴奋点,莫非原主也好女色?但她不是从不让王娇月靠近么? 好汗……。 许知予尴尬地往床里面挪了挪,让出更多的空间,并用手背掩了掩了鼻。 “你可以再睡进来点。”这床并不宽敞。 王娇月背对着,一动不敢动,心下忐忑不安,手下握得更紧了。 许知予也不想管了,这和自己无关!她想快点睡去,然后做回到自己! 良久 在确定许知予没有下一步动作后,王娇月总算松了一口气,想这人也没那能力!呵,冷笑! 不过睡床确实要比睡地板暖和,虽这里也都只是垫着稻草,但总归有一张绒毯,软和,且被褥也要厚很多,呵,这人就是自私鬼! 两床被褥盖着,压得实实的,许知予和王娇月都感觉暖和了不少。 很快,困意袭来,两人终是沉沉睡去。 …… 第二日一早,王娇月身子突然一颤,她猛然睁开双眼,愣了半息,昨晚,昨晚自己居然睡沉了。 可能是这床太暖和了,腿没那么痛了,也有可能是前半夜一直提心吊胆,精神高度紧张,后来一挨着暖和的床就睡了过去。 那人!? 那人怎么样了? 慌忙侧过头,一惊! 一张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就那么紧挨着自己的脸,嘴唇和眉心都还在动。 在动,那就还没……!? 王娇月第一个反应就是‘还没死’! 第二个反应就是自己腰腕上有一只手! “啊——!”尖叫。 犹那惊弓之鸟,弹起! 他俩居然睡在一起了,还身子挨着身子,此刻那人还抱着自己! 顾不得其他,慌忙跳下床。 恼羞! 怎,怎么会这样!?三年了,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听见叫声,许知予也猛然惊醒,不过反应没有娇月那般强烈,揉了揉眼。 一脸懵:“怎么啦?怎么啦?” 他,他,他……开口说话了! 不是说活不过昨晚吗?这怎么可能? 王娇月惊恐地捂住嘴,一副愕然与不信,再看两人的衣衫都穿得好好的,他没对自己怎样,松了一口气。 天亮了吗? 许知予半眯着眼,陡然想起了一些事,猛地抬头,看向王娇月! 可,她看不见! 只有一个模糊身影。 王娇月倒是被她这一反应吓得倒吸一口气,身子一颤。 许知予快速将手掌在自己面前晃了晃,前后,左右。 左,右,前,后…… 当手掌靠近只有二三十公分时,她能看清自己的手指,而手掌越远,就越模糊了,当手臂伸直,手掌已完全变得模糊了。 她心凉了半截! 所以自己并没有穿回去? 用力狠狠扇了几下自己的脸颊。 痛!痛!痛! 许知予痛得嘴咧,所以昨晚的都不是梦?自己是真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瞎子,一个女扮男装的瞎子,还娶了妻,而旁边站的那团模糊身影就是她的名义妻子——王娇月。 左右来回转头,向四周瞧去,半米之内,勉强视物,半米之外就看不清了,再远一些就完全看不见了。 莫非这许知予是个高度近视患者?视弱? 不,不是这样,根据原主记忆,她这眼疾的根源还是当年那场大火,火毒入目,肝经受损,又没得到良好的治疗,撂下了病根。 可半米,半米呀,一个手掌伸出去的距离,人站直都看不到自己脚尖的距离,这叫自己以后怎么活?啊? 许知予从惊慌,到绝望,凄凄惨惨怯怯。 王娇月站在半丈开外,半丈,是她认为的安全距离,很多心事都可以藏起来的距离。 冷着眸子,纳闷不解,他为何要猛扇自己巴掌?还连着几下,扇完后那一系列举动像是在试探那眼睛,谁不知道你许知予就是个睁眼瞎?两尺开外就看不见了。 “官,官人,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自伤?”语气柔怯而关切,表情却异常的冷,没有上前阻止,更无其他动作。 许知予半眯着眼,眼眶收拢,想让眼睛更聚光,看得远一些,可并没有什么卵用,她看到的王娇月就是一团雾影。 “我……”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唉…此刻的她十分的泄气。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回也没回去,原主身无长处,还是个睁眼瞎,还穷得叮当响,还虐妻,还没个好名声,这叫她可怎么活? 唉,还有那个小娇妻,表面对她言听计从,实则巴不得她早点死,还有这病,唉……。 一连听她三连叹,王娇月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人喜怒无常,说不定又会将什么怨气往自己身上撒。 “官…官人,奴家去给您烧水。”王姣月的声音很轻柔,总是带着几分怯意。 许知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完全没有听到王娇月的话,她只感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瘸一跛地离开了。 老天爷,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许知予欲哭无泪。 自己苦读中医临床七年,规培两年,好不容易守得花开见月明,前途一片大好,给穿了,老天爷,你就这么玩我的? 还有老妈找不到自己,得多着急? 不,自己是魂穿,灵魂出窍,所以,所以……。 呜~,呜~,哇,哇哇……许知予竟号啕大哭起来。 听到哭声,隔壁厨房烧水的王娇月并没有过来询问,对于这般,她早就从开始的担忧,到此刻的心无波澜了。 日子虽是苦,但一个大丈夫时不时却犯哭,整日没个好脸色,怨天怨地,就像所有人都亏欠他似的,动不动就拿她出气,懒得管,也管不了。 他自己可以哭,却看不得别人哭,呵!可笑! 烧好水,王娇月又往灶角的一块碎瓦片上盖了些碎叶渣,而瓦片下正藏着一包小纸包,那是娇月给自己留的最后出路。 拍拍手的灰,看盖得严实,这才不紧不慢地过去,到门口后,又听了一会儿屋内的动静,特意停了一会儿,直到房间内没了声儿,她才低头推门而入。 随着娇月的视线看去,房间内没有几件家什,很空,一张包浆的八仙桌,两根条凳,一把破旧竹椅,一张木头床,靠墙有个漆黑的大方柜,方柜上了锁。 那人躺在床上,抽噎着,娇月心中暗叹。 倒了一碗热水,小心翼翼去到床边,看许知予直直地躺着,双目无神,眼角还挂着泪,也是一副让人可怜的模样儿。 “官人,起来喝些热水。”死不了就暂且活着吧。 许知予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看向王娇月的方向,哭也哭了,嚎也嚎了,好受一些了。 王娇月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 “起来吧~”有时候确实巴不得他死,但一旦他死了,自己名下又没个娃,这房子许家定要收回去的,大房三房那边肯定也会趁机断粮,在许家,连他这个许家人都落得如此下场,她这个外人又能奢望什么,定会被撵,到时自己可连个落脚之地都无。 唉,她清楚,自己有个安身之所,也都是靠他。 许知予吸吸鼻子,坐直身,接过水,缓缓喝着热水。 或是灵魂和肉.体已经契合,此刻头并不似昨晚那般胀痛了,摸摸额头,烧也降了不少,或许是原主‘人去病消’吧。 “谢谢~”声音哑哑的,带着些哭腔。 嗯? 这人……还真是有些不一样,从昨晚到现在,他对自己一共说了两次谢谢,莫非脑子烧糊涂了?瞧这气色,竟比昨两天还好。 “官人,你没事吧?”黛眉微蹙,她最怕突然的平静。 “没,我没事。”刚才自己真的是失态了,活了二十七年,还是第一次如此不顾形象地号啕大哭,好在王娇月没有进来,留给了自己面子,许知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有些不好意思。 这?为何这说话的语气方式都有些不一样了?半丈之外,王娇月疑惑地打量着许知予。 只是怎么会没事呢?她想不通,昨日那副病弱状态,她是看见了的,连陈大娘都说了……,唉。 “官人,奴家该煮饭了……” 看许知予呆呆的,没有反应,王娇月再次怯怯道:“官人,奴家该煮饭了……” 许知予幽幽抬头,看向王娇月,模模糊糊,并没反应过来啥意思,煮饭就煮呗,原主两天没吃喝了,肚子还真是饿了。 王娇月抿着嘴,看了看许知予,又看了看那装米的大方柜,米粮都锁在大方柜里的,钥匙一直在原主身上,从不离身。每天煮饭的米都是原主亲手从柜子里现拿出来,别人休想沾边。 从前天他开始不吃不喝,莫非今天也不煮?自己又要跟着挨饿? “官人,米——”王娇月掐着手指,每日取米就跟乞讨一样,可凭什么呀,明明煮的饭都是紧着你先吃,为何总像是自己求着一样? 但如今的年月,为了这口吃的,王娇月也不得不低头。 ‘哦!’许知予当即反应过来,从枕头下摸出钥匙,“给~”,将整串钥匙递了过去。 ?? 王娇月不敢相信,直直盯着那串钥匙,居然将钥匙给自己,这是让她去取米?论平时都是防着自己的,别说拿钥匙,就那大方柜自己靠近一点,就要骂自己是贼! 各种冤枉她! “这……?” “怎么了?”看递过去的钥匙没接,是不知道哪一把?“就长的那一把~” “官人是让奴家去取米吗?”还是再确认一下,万一又中了他的圈套,反咬自己一口。 “嗯,咳~”许知予将钥匙放在床沿,她还在消化穿越的事实,没什么心情。 看她确实没有其他。 王娇月这才确定真是拿钥匙让自己去取米,微颤着小手,抓起钥匙,钥匙还带着些温热。 三步一回头 紧张地打开柜子。 这个大方柜是这个家最神秘的地方。可以说稍好一点的东西都会锁在里面。王娇月一直好奇里面都放了些什么,当初分家,据说许老爷子除了分给他这三间瓦房院子,还有就是六担粮食,三贯钱,因为她们没有劳力,没有分田地,由许家每年补给她们四担杂粮。这许家也算是村里条件比较好的家庭,分这点东西摆明了就是欺负瞎子。 王娇月揭开米缸,米已见底了,家里没米了!?难怪他会放心地把钥匙交给自己。自己今天碰了这米,他不会又污蔑她,是她把米偷光了吧? 回头看了一眼许知予,看她躺着,又偷偷地扒拉了几下旁边的破麻袋,都是空了,分家一年多,即使她们省着吃,粮食也吃光了。 又扒拉了几下,真的没有了,其他的,就看到还有一匹青布,除此,啥也没有了。 王娇月心情复杂,快速地按平时的量取了些米,转念又抓回半把,但又想到这几天许知予都没进食,又抓回半把来。 如此将柜子锁好,又将钥匙还给许知予,在钥匙给她时,还不忘将米凑近,让许知予看一下米量,“官人,这些米……合适吗?” 许知予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过身,侧向床里面,背对着了。 王娇月捏紧打米碗,只稍等了一下,早就习惯她的冷漠,拿着米去煮粥了。 许知予心烦意乱,她正盘算今后该怎么办呢。 唉,这天崩地裂的开局怎么就被自己遇到了。 5、 换粥同食 熬好粥,王娇月给许知予盛了满满一碗。 端来,轻轻放在桌上,看许知予还在睡,一瘸一跛地去唤她起床。 “官,官人,该起来吃饭了。”唯唯诺诺,怯生生的样儿。 其实许知予一直没睡,发生这样的事,她怎能睡得着?虽然她是随心之人,但她还没这么心大,她一直在想这前因后果,可哪有什么前因后果? 听到娇月的轻唤,许知予奋力起身,迟钝恍惚的眼神明显一亮,吃饭么?嗯,是感觉肚子空捞捞的,想起原主已有两日没进食了,一听到‘饭’字,肚子立即就咕咕叫了起来。 许知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可不是死脑筋之人,事到如今,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说了声‘谢谢’,拢了拢衣襟,也不迟疑,径直下了床。 来到桌前,坐下,趴在桌上,脖子特意向前伸了伸,看只有一个碗,疑惑:“怎么只有一碗?” 娇月身子一震,第一反应她是又要说自己偷食,立马跪下,眼神看地,怯怯道:“官,官人,您先吃完这碗,奴家再给您盛。” 欸?许知予模模糊糊看到那个身影,知是误会了,轻咳一声,“诶,你慌张个啥?我就是想问你——” 话还没说完,娇月更加惶恐,低埋着头,“官人!奴家真没偷食,所有的粥都还在锅里,奴家是一粒米都还未曾食过。”身体瑟瑟,表情惶恐。 许知予突然反应过来,哦,原来原主一旦吃不饱,就会骂王娇月偷食,而明明每顿的米都是她自己取的,就那么点点米粒,能煮出多少饭,她自己还不清楚? 说她偷食,简直无理取闹! 许知予心中一阵痛惜,欲要上前扶起,又想起王娇月对原主的恐惧,摇摇头作罢,只道:“你快起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你的饭呢?” 娇月迟疑,我的饭?可哪回不是等你吃完放碗,剩下我才有得吃?你还说这是规矩,此刻又在装什么?娇月心里想着,嘴上却道:“奴家不饿,等官人食好了,奴家再吃。” 哪会不饿的,她同样两天没进食了。 “不是,你误会了,快起来,我们不兴这些礼数,我的意思是,你去把你的饭盛过来,我们一起吃。”吃饭大家一起啊,不管以前如何,如今是她占了这身体,现在就是她许知予了。 自己一个吃现成的,还不让别人上桌吃,这不是她这个现代人能做干出来的事。 既然她来了,所谓的规矩就该改一改了。 再说,家里就她两人,不但分开睡,还分开吃,这多生疏?这原主真是病得不轻,许知予心里暗骂。 王娇月茫然无措,瑟缩着,心下思量着许知予的意思,真让她过来一起吃?这三年来可是头一次,她不确定这是真的还是许知予又要作什么恶。 她佯装没有听清,一脸茫然状。 许知予坐着,端起眼前的米粥,凑近闻了闻,是小米粥,她是真饿了,还挺香,咽了咽口水,“快去呀,我等你。” 然后真就放下碗,等着了。 许知予一脸的期待,暂时放下一切,等吃饱再说吧。 在确定许知予真是让自己去端粥后,王娇月这才慌忙起身,“哦!哦!好!我这就去。” 且看这人又要玩什么鬼把戏吧,不顺着他,指不定又要干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搓着手板,许知予耐心等着,也不时向门口望上几眼,能有口现成吃,她感谢王娇月还来不及呢,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定然少不了王娇月的帮助,自己得对王娇月好才行。许知予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不多会儿,王娇月端着一碗米粥进来,站在桌前,“官人——”,没允许,她可不敢坐,平时她都是在灶屋里吃,从来没上过桌子。 感到模糊身影一直站着,许知予侧着耳,“过来了?快坐,我们吃饭!嘿——”先抛开烦恼,开心吃饭! 咦?他居然笑了,王娇月当场愣怔,又听到让她坐,一切仿佛梦中,很不真实。 啊不,不不不,即使梦中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至少她从没梦到过。 “快坐呀~” 听见催促,娇月这才绕过凳子,坐在许知予的对面,轻咬着唇,眼神怯怯,就挂了一点点凳子边边。 好在家里还有两张条凳,许知予看不清,询问道:“坐好了吗?” “嗯~”怯柔地应了一句,捧着碗的手不自然地在哆嗦。 平时没原主的唤,娇月会尽量避开碰面,现在突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她真挺紧张。 “那把你那碗饭给我看看。”许知予想起以前每次吃饭都是先紧着原主吃,她好奇王娇月那碗饭如何。 伸手,示意娇月把她的米粥给自己瞧瞧。 既然要变,就从这顿饭开始吧。 王娇月心中一凛。 果然,搞这么多过场,说到底就还是不信任她,还是认为她偷顾着自己吃了,呵,呵,要看你就拿去看吧,要吃你就拿去吃,于是将手中那大半碗米粥推到许知予的跟前,面色冷了冷。 许知予看不见娇月的表情,也没多想,接过碗,凑近,蹙眉,怎只有半碗? 她抬头看着王娇月的方向,一副果然的表情。 心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分别往两碗粥里搅了搅,明显,自己那碗要浓稠很多,米也要多很多。 而王娇月那碗,清汤寡水,算不得粥,更像一碗米汤。用筷子捞到底,也捞不上几粒米来,许知予真不是滋味,多么善良的女孩,原主竟,竟还不知珍惜,竟把人家欺负成这般胆小模样。再想起昨晚摸到那脚踝,那累累伤疤,她就想骂原主不是人! 娇月一动不动地看着许知予的动作,无所谓了,她静静地等着,要打要骂随便。 正想着,可只见许知予端起自己那碗粥,推向了自己,“你吃这个。” !!! 意想不到! “官人,不用,我平时食得少,你吃。”自己那敢换粥。 如此,许知予也不再说话,而是拿回那碗粥。 看许知予拿回碗,娇月心中冷哼,还好自己没有上当,果然又是在试探自己,如果刚才自己碰一下那碗,他定会爆跳起来,骂她是饿死鬼投胎…… 然后,许知予自然不是那样,她慢慢往王娇月那碗里倒了些米饭,还特地用筷子往碗底拨了些稠的过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再推过去。 看着许知予的一举一动,王娇月心情复杂,这次自己错怪他了? 再看面前推过来的那碗米粥,她不明白许知予这是啥意思,不敢吃,也不敢问。 埋头咬唇,手指用力掐着衣角,局促不安。 许知予柔柔道:“吃吧,以后大家都吃一样的,不要区别对待,都饿了,开动吧。”说完开心地端起自己面前那碗,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王娇月霎时抬头,眼眶温热,她不相信这个人会这样做,喉咙一紧,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来。 许知予也能猜到王娇月的心情,打趣道:“快别感动了,喝粥吧,冷了就不好喝了,呼~”轻轻吹了吹米粥,这是来这里的第一顿饭,也是和娇月吃的第一顿,所以放松心情。 而王娇月心绪复杂,久久难平,此时此刻,她确实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不理解,想不通,为何这人突然就变了,迟疑地端起碗,再三确认许知予不像在戏弄她后,这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眼神时不时瞥向许知予,小心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看许知予喝完一碗,王娇月慌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过去,“官人,锅里还剩了些,我去给您盛来。” 刚才看娇月只有半碗,许知予还以为就只有一碗呢,“还有么?那好!谢谢。” 惊喜,刚才那碗下肚,她也就吃了个半饱,如果还有,她自然想吃。 “有的!”王娇月接过碗,一瘸一破地去盛粥了,只是这次似乎带着点雀跃。 许知予嘴角微扬,吃完这顿饭,也就代表她就是原主许知予了,要在这里生活了,和王娇月一起,至少短期是这样。 心情复杂,但又没办法,不说随遇而安,只是顺其自然,顺应天意。 当第二碗粥递过来,明显比第一碗清稀,但也比王娇月之前那碗要浓稠得多,这次许知予没再客气,说了声谢谢,一口气喝完。 吃过饭,王娇月开始收拾碗筷。 许知予则是那把竹椅搬到院里,坐在屋檐下,静静地思考起来。 收拾完一切,娇月一个人坐在灶膛前,回想着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还真有些不真实,时不时透过厨房门,瞥许知予几眼,今日种种表现,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许知予索性闭目,头虽没昨晚那般痛了,但还是昏沉的,昨日她自诊了脉,是风寒之象,得先搞点药吃吃才行。 拿药需要去镇上医馆,还得花钱,思来想去终是写了一副风寒药方:柴胡三钱,连翘二钱,桔梗二钱…… 唤来王娇月,烦请她去一趟镇里,帮她抓两副药回来,她要调理身体。 娇月带着疑惑去了镇上,一去一回,差不多下午两点才到家,将药草当即熬成汤,喝下,渐渐起了药效,许知予的状态好了很多。 期间,许知予也对这个时代有了大致的了解:这是一个不属于任何时代的朝代,一个架空朝代,此国唤着大越国,她们生活的地方叫许家村,村子隶属于奉节镇,上沪县,位于大越国的中南边。 大越国土广袤,南北差异较大,南边地势平坦,气候温润,北方多高山,近年遭遇连年干旱,灾荒严重。 据说王娇月就是从北方逃荒来的,原本家庭应该不错,会读书识字,却在路上遭遇流匪,一家人齐齐成了逃荒路上的亡魂,仅她一人逃过一劫,跟着同样遭难的一对老年夫妻结伴南下,可刚到上沪县,老年夫妻感染风寒,双双病亡,无奈之下,王娇月被连哄带骗嫁到了许家。 原主的情况就比较糟糕了,如之前所说,眼瞎,但又没瞎彻底,能看得见半米之内的事物。年十九,比现代的许知予整整小了八岁,长得很清瘦,与许知予竟有八分相像,五官柔和,俊美,长得算是不赖,妥妥俊美小生一枚。 又因视力不好,常年不出门劳作,少了日晒雨淋,皮肤特别白皙,眉宇微微上挑,女扮男装,竟也雌雄莫辨。 只可惜一副病态,面色焦脆,眼睛失神,外加长期抑郁,性格扭曲,透着一股子阴冷之气。 此次伤了风寒,一命呜呼,对她,也算是一种解脱。 呜呼哀哉!好在现在的许知予头脑聪慧,性格开朗,医者仁心,大好青年一枚,对未来许知予还是有信心的。 且看许医生如何风生水起吧。 6、药材宝库的秘密 目前,最让许知予头痛的自然是原主留下的眼疾,其火毒入目,肝经受损,年久未治,许知予自断还有希望,但想要治愈,也非易事,不说几率渺茫,也定困难重重。 至于那王娇月,许知予虽看不清长相,但从身段和声音判断,是个美娇娘子不假,也就难怪原主会不放心她单独出门了。 她既不敢表露真相,又碍于自己女子身份,尽不了那夫妻之责,内心极度纠结,扭曲,自卑,外加上种种,从而变得敏感,多疑,甚至暴戾,她总觉得自己和王娇月没那夫妻之实,整天疑神疑鬼,总觉得王娇月是被买来的,骗来的,总有一天她会出去勾搭男人,然后撇下她,跟男人跑了。 她既害怕,又不甘,就做出了那种种恶行来。 说到底她终只是个生于乡野山村,没出去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她甚至都不知道其实女子与女子也是可以来那事的。 生生把自己憋得扭曲了。 至于王娇月到底有没有那么回事,许知予从原主的记忆来判断,当是无中生有,过度敏感。 反而是她把人家好好的女孩,生生折磨成了一个跛脚女,行径令人切齿! 而原主的逻辑还有更是奇葩的:她认为她自己身患有残,只要王娇月腿也残了,她们就彼此彼此了,王娇月就不会嫌弃她眼瞎了,就会死心塌地跟着她,照顾她了。 可恨又可悲。 她明白她离不开人照顾,她需要一双眼睛,所以即便当时娇月的腿脚还有得治,即便当时王娇月跪在雪地里向她苦苦哀求,她也无动于衷。 心狠又自私,扭曲又变态,令人发指! 这一回想,许知予倒是认为,如果哪天王娇月真想为自己寻个下家,倒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人就是个既可怜,又可恨的恶魔!都是被她逼的。 悲凉! 虽有怜悯之心,但此刻许知予也是自顾不暇。 努力调整心态。 现下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许知予虽有高超的医术,但眼不能视物注定让她困难重重,关键原主那是真穷,是真没钱,分家得的那几贯钱,只出不进,已没剩下几个子了,而想要治疗眼睛吃药也得花钱的呀,这钱不可能天上掉下来不是? 可愁死人了。 许知予摸索着,坐在褪了漆的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眸子有些畏光,她半虚着眼,神情呆滞地望向前方。 这半米的微光呀! 许知予眉间郁结,表情凝重,今后可如何是好? 哼!臭老天,人家穿越就大富大贵,什么公主小姐,轮到我许知予就成又穷又瞎,无依无靠的了,也没个金手指什么的。 许知予垂丧着头,心里越想越难受,冰凉的指尖掠过脸颊,单薄的身躯裹挟着浓重的阴霾,“哎,这都是什么事……” 突然! 识海深处穆然绽开一点幽蓝! 【叮——】 机械音惊起点点涟漪,虚空中万千光点如星子坠落。 许知予睁大双眼,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出现幻觉了? 仅□□秒后,识海再次响起那个机械的声音:【系统检测到宿主拥有随身空间,请问宿主,是否需要激活空间?】 系统?宿主?空间?激活? 欸欸欸? 许知予快速地抓到关键词,忽地兴奋站起身来,穿越小说她也看过呀,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了金手指,眼前一亮! 哎呀呀—— 【激活!激活!当然要激活!】 【叮——,药材宝库已激活,宿主可通过爱心值在宝库兑换药材。】 药材宝库?!兑换药材? 什么药材宝库?莫非和小说一样,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药材? 哎呀呀!在哪儿?在哪儿? 许知予既好奇又兴奋!是不是召唤就可以出来? 她在脑海里试着呼唤药材宝库,果然看到一个虚拟的界面,打开界面,里面陈列着各类药材,图文并茂,且每种药材后面都有一个数字,但此刻都是灰色的。 哎呀,这算是心想事成了? 这天崩的开局要开始改运了? 许知予抑制不住激动,竟然开心地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天不绝我,耶!耶! 淡定,淡定! 许知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背过身,下意识地用手指上下左右划拉了几下,这所谓的空间就像一个大型的线上药材商城,商品琳琅满目,不过都是药草,除了基础药材,竟还有膏丹丸散些。 许知予翻了翻,膏丹丸散品类并不算多,只有二三十来种,重点还是基础药材,种类繁多,品种齐全,几乎囊括了常用的所有药草,且好些连许知予都没见过。 仔细翻阅中…… 药材分为上、中、下三个品: 上品,标着‘养命’。为补益类,具滋补强身,延年益寿等功,什么人参、阿胶,灵芝、苁蓉、石斛……,百十来种。 中品,标着‘养性’。为治病补虚类,具补益气血、调节阴阳等效,如红花,当归,夜交藤、蝉蜕、蛇蜕、接骨木,钩藤……,种目繁多,达四五百多种。 下品,标着‘治病’。为毒性和峻下药,如大黄、甘遂、附子等。 咦?这不正是《神农本草经》的分类法则么?很专业啊。 只是这些药材显示需要爱心值才能解锁。 【爱心值是什么?】 【爱心值是通过帮助他人获得的点数,宿主可通过救治病人,改善帮扶他人生活,以及情感互动等方式,来获得爱心值。】机械声音解释道。 哎呀,这系统不正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么?哎呀呀,不错,不错,天不绝我。 【所以那后面的数字就是那所谓的兑换点数?】 【是的,不同的药材对应不同的兑换点数,宿主可以按需兑换,实时兑换,也可兑换后储备于宝库之中,建议多多储备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宝库药材也会缺货的哟。】 【系统,你别骗我,还有缺货一说?】 …… 哎呀,不过也没关系,许知予看了一下,基础药材下品每味在1到5个点,中品5到30不等,上品自然更贵,30个点起步。膏丹丸散类更是需要三位数以上。 且还是按每‘两’来计的。 许知予心里盘算着,还好这个时代也是十进制,一斤等于十两,一两等于十钱,一钱就相当于五克。而这个时代开方主要按‘钱’来计量的,倒也符合历史。 【叮,已为您绑定系统,药材宝库也已为您开放,请宿主加油,多多挣取爱心值吧!】 瞬间,虚空里浮现的药材图鉴流转着幽蓝的微光,如星子闪烁……。 【哇~,好梦幻,好漂亮,哈!】许知予望着虚空,不知觉中,跟着星空旋转,一阵傻乐。 只是不知这奖励值高不高,爱心值好不好赚取。 许知予脑袋转得飞快,这爱心值要从哪里去获取呢? 这里除了自己就只有王娇月,原主害得王娇月那么惨,想从她那里获取爱心值恐怕会比登天还难。 这系统好是好,就是好像没想象那般灵智,公式化介绍完就没音了,又没送点基础值,凡是都得从零开始,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加油加油,许知予! 许知予总算有了点信心。 她所幸摸索着走到院子里,她想去村里遇一遇,万一遇到有人需要帮忙呢,爱心值不就有了? 那边,王姣月一边干着活,一边留意着许知予的一举一动,今天这人很怪。一大早就唉声叹气,后来面色凝重,刚才又眉飞色舞,再乐得笑出声来……,这人莫不是魔怔了?还对着空气指指点点,手舞足蹈,时而自言自语,莫不是中邪了? 关键是那‘笑’,成亲三年,就从未见他笑过,而单单只是今天,他就笑了很多次,还有早晨的换粥,买药,种种怪异举动让王娇月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发毛感。 想要过去询问一二,终是不敢,放弃了,他的事自己最好别管。 又看许知予起身摸着往院子外面走,终是忍不住了。 “官人,这天要黑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嗓音自檐下传来,自带经年累月的怯意。 “我……”许知予停下脚,刚才想得出神,并没注意到时间,天要黑了?这眼疾还真是最大的障碍,看不清脸色就算了,连天色都看不见。 转身盯着王娇月的方向,若有所思,然后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摸着往王娇月的方向而去。 王娇月呆站着,那人平时都不让自己摸碰,所以她也没过去搀扶,就那么盯着。 “娇月,你有需要我帮忙没?什么事都可以。”许知予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这爱心值怎么获得。 王娇月不解,今天早上跟自己换米粥,现在又想为她帮忙,刚才还莫名其妙的笑,还如此亲密地喊自己的名字,‘娇月’两个字从他口中喊出来,总觉得别扭。 “娇月,有吗?有需要我做的事吗?有吗?哈!”许知予此刻是开心的,也是心急的,有了这个药材宝库,凭自己的医术一定有办法解决生存问题。 你那眼神能做什么?别折腾自己了,王娇月微趔开身,退到半丈开外,“官人,您身体欠佳,还是回屋歇着吧,外边风大。”自己辛苦去镇上拿回来的药,花了钱,可别白费了。 上午巳时,刚喝完粥,那人突然递给自己一张树叶子,上面用火炭写着字,他说是什么药方,要让自己去镇上按方抓药,自己看那单子上写着七味药,纳闷,他是从哪里抄来的药方? 他说是他自己开的,她才不信呢,成亲三年,她从未听说过他会什么医术,怎会开方?但许知予坚持,还拿了钱给她,她也就去了。 王娇月识得字,但不懂药,她怕是什么怪药,所以还特地多了一个心眼,抓药前,先请老郎中帮她审了审方。 老郎中看着随意用树叶子写的方,本想说她几句胡闹,但看她穿着打扮,知是穷苦之人,不再言语,然后询问她家中是否有人害了风寒,最后还称赞那药方组方经典,用量考究。还真给她按方抓了药,她急急回来,熬汤喝下。 这人从昨晚起就很古怪,给她解锁,和她换粥,让她买药,此刻还要帮她做事……。期间王娇月以为会有什么阴谋,但又没有,这就怪了。 “娇月,快让我帮着做些事吧!对,我帮你扫地如何?”急急地去找扫帚,可摸索一圈,也没找到扫帚。 “咦,扫帚呢?”急得打转。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这院子下午自己才扫过,你就坐在旁边,没听见?扫什么地? 不过娇月不敢忤逆许知予的意思,就让她疯吧,只要不为难她就行,于是找到竹帚递到许知予手里,“给~”,倒要看你要发什么疯! “谢谢~”许知予兴奋地接过竹帚,跑到院坝里,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卖力地挥舞着扫帚,呵,看看这样能不能获得些爱心值,一边扫,一边还咯咯地傻乐。 这人怕真是魔怔了,王娇月惴惴不安。 扫了好一会儿,那系统却没有丁点反应,爱心总值依旧显示为零。 许知予停下来,用意识呼叫系统,【系统,系统,为何我帮人打扫,没有爱心值?】 【本系统并未检测到爱心值的产出。】 【我帮人扫地了。】 许知予又左右划拉了几下,似乎在说,你看,我扫地呢。 【本系统并未检测到爱心值产出。】 欸?怎么会?这算不得帮助他人? 许知予怕是忘了,这本就是她自己的院子,这扫地的活又不是人家王娇月包揽的,扫自家院子,算什么帮人?再说扫扫地就想获得爱心值,那这爱心值也太不值价了,好歹你也和医药沾点边边。 在确定没有爱心值收获后,许知予呼呼喘着粗气,不行,这身子骨太虚弱了,连扫个地都冒虚汗,将竹帚随手一扔。 小声嘀咕一句:看来这系统也不好糊弄呀。 系统-_-||:切!本系统可是正派医药系统,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哈! 7、 指尖触碰的火花 有了‘药材宝库’傍身,许知予便有了改变命运的底气,自己必须要将这眼疾治好,说不定将来可以开个医馆,用以谋生。 嘿嘿! 虽说到现在还没收获爱心值,但许知予也不急,反正这两天身体虚,等状态好些,她就去村口支个摊,帮人看看病,开开方,免费。 这许家村少说也有三百来号人,除了有个大仙能使点土办法,并没有正规村医,如此总会获得些爱心值的。 哈,想到这些,许知予心情都轻松了许多,躺回到竹椅上。 而娇月去村口打水去了。 许家村有两口水井,离她家最近的那口也得花上十来分钟。 周围寂静,只听见竹椅发出吱吱的声响。 暮色中,王娇月的背影缩成颤抖的剪影,跛足让她的动作像只折了翼的鹤,每走几步就需要停下来,歇息几下。 她太瘦弱了,而且今天一下午,她的腿脚都在发痛——。 咬紧牙关,坚持着往厨房水缸去。 快了,还有几步就到了,心里暗暗为自己加油,抬头看了看那厨房门槛,刚要跨过。 突然!她左腿猛地抽弹起来,一瞬间,疼痛如那千百根铁针顺着血脉游走! 整只腿完全不受控地痉挛起来。 “呀——”钻心的刺疼沿着大腿直传天灵盖,提在手里的水桶‘嘭’地一声撞在门槛上,“咣当!”一下掉在地上。 水撒了一地。 “啊——”顾不得打湿的鞋,娇月双手紧紧扣住左边大腿!表情极其痛苦,死死捏住,咬唇隐忍! 好痛……! 许知予闻声,迅速起身! 满脸紧张地扶着土墙:"娇月,你怎么了!?"这动静不小,担心她出事,侧耳细听,向前去。 王娇月小脸煞白,牙关打颤,冷汗瞬间浸透中衣,勉强扶住土墙,稳住那娇弱的身形,咈~,咈~,钻筋般的冷痛即使是她也忍不住痛吟起来,嗯~,嗯~。 许知予脚挨着脚,摸着过去。 突然,脑海意识中机械音再度响起:【系统检测到救助对象,开启强制任务:治愈王娇月的腿疾,完成奖励:200爱心值/天】,许知予一愣,清晰地看到系统面板闪过金色。 瞳孔骤缩,系统还有这种功能?但此刻爱心总值仍显示为零,并未到账。 顾不得这些,许知予赶紧摸索着挪到王娇月身旁,扶住王娇月,关切询问道:“娇月,你怎么了?” “没、没事……”王姣月声音发抖,表情极为痛苦。垫着左脚,拖着腿,一步一步想要慢慢挪到边上的青石板上,坐一下。 这应是今日去镇上给许知予抓药,走了太多的路,腿疾犯了。 许知予不顾她的躲闪,伸手扶住手臂。 这一扶,她才发现王姣月的左脚几乎无法着力。 “你的腿……”心沉了下去。 一些不好的记忆再次涌起,这脚是被原主打的,“我,我背你去床上”,许知予不由分说地蹲下。 王姣月忍痛,看着那个单薄的后背。 成亲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表现出关心。 也就一念之间,那钻心的疼痛很快把她拉回了神,怯声道:“不,不用,我自己能走……”她不信她会对自己好,即便今天多次对自己好过。 许知予哪会听她的,手臂已经环住了她的腿,“上来!”略命令的语气,将她强制性背了起来! “呀!” 看许知予来真的,娇月心下惶恐! “你做什么呀?快放开我!放我下去!”挣扎,能不能不要管我,磨折我,我真的很痛,“快放我下去!” 背上不安的人儿,弄得许知予左摇右晃。 双手箍紧,“别动!逞什么强?”语气突然更严肃了些,带着严厉,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自觉性,好不好! 看挣扎不脱,又怕惹恼了许知予,娇月腿疼得钻心,只得任由许知予了。 在这个家,都是原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给好脸色就给好脸色,放弃挣扎了。 王姣月很轻,轻得让人心疼,一米六几的身高应不到八十斤。可即便如此,就这几步路还是让许知予气喘嘘嘘。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摸索着去摸她的左脚。 “别……”多年的积威,让这少女本能地瑟缩退后。 却被许知予一把捏住了脚。 “我是大夫!”许知予语气严厉,不容分说,“快让我看看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王姣月怯缩着身,这是第二次听许知予说自己是大夫。想躲,但许知予已经摸上了她的脚踝。 “鞋袜都打湿了,要换一换。”说着将鞋袜帮她脱掉。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而脚踝处有明显的红肿。 许知予视力不好,房间光线又暗,她凑得很近,脸几乎要贴着人家的足背。 “你……”王娇月面色胀得通红,扭捏得不知所措,但在对上那双蒙着雾霭的眼眸时怔住——那里似乎竟盛着从未有过的清明。 “别动,让我仔细检查一下!”许知予手掌轻轻抓住脚掌,抬起,上下左右细细检查着。 看自己的脚就那样被抓着。 他想做什么!虽他们是夫妻,可从未有过肌肤相碰,此时的王娇月脸火烧火辣的,就如昨晚睡在一起一样。 许知予虚着眼,仔细摸索着,发现脚踝处红肿得特别厉害,新旧伤叠加,且关节已经有些变形,心下一沉,这伤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这么严重的伤,她还一直在干活,还去镇上给自己买了药,唉。 “你等等——”许知予起身。 这人到底想干嘛?不过刚才看许知予检查得认真,不像是要磨折她,反而有那‘回春堂’老郎中的风范。 凭着记忆,许知予摸到方柜前,摸索着打开方柜,她记得去年端午采了些艾草和菖蒲,没舍得丢,一直收捡着。 果然,她在柜子里找到了艾草和菖蒲,量不多,现在条件有限,这是目前唯一能利用的,先熬汁热敷,应该可以缓解些她的疼痛。 没办法,没有爱心值,兑换不了药材,只得因地制宜。 “我们有石臼吗?药量太少,这得倒绒熬汁,效果才好”。 看许知予问得认真,像是真要为自己熬药,王娇月只得任由她了,轻道:“有,就在厨房边上”。 “好,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熬药。”拉过棉被,为其盖好。 王姣月看着她摸索着走出房间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感觉,很陌生,这一天的官人,好像变了一个人…… 捣好药,许知予蹲在灶台前研究火折子。 每次点到一半就熄,点到一半就熄,浓烟呛得她直咳嗽。原主眼疾后几乎就没干过活,这也是被大房三房诟病的主要原因,许知予就更不用说了所过人生就是在读书,她哪懂什么火折子和生火。 “咳咳……这火折子怕不是过期了?”她捏着鼻子吐槽。 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点燃,火生起来了。 唉,不免感叹:这些年,若是没有王娇月的照顾,原主就算不病死,也得饿死。她却不知珍惜,正常人完全没法理解。 忽然,脑海听到‘叮’的一声,「检测收获爱心值」。 嗯? 虚空突然浮现的半透明光屏,吓得许知予往后一仰,哎呀,后脑勺磕在了墙上。 「当前爱心值:+10(来自王姣月)」 欸?这爱心值来得好突然,好奇妙,关键还是来自王娇月的。 许知予顾不得后脑勺的痛,兴奋地打开药材宝库。太好了,先看看能不能换点有用的药材,发现10个点刚好能兑换些二品红花,红花活血化瘀,止痛消肿,就这个,正要兑换,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是姣月! 她扶着墙,费力地挪到厨房口,厨房内烟雾缭绕,而那人正对着空气手舞足蹈,活像中了邪,吓得她后退半步:“官,官人……” 尬! 许知予僵住,眼珠一转,立马急中生智,将手转过方向,做起扩胸运动来。 “嗨,你怎么过来了?我这不是躺久了么,吃了药,才感觉好些,我活动活动筋骨,呃~”尴尬地又扩了扩。 王娇月打量一番,这人从不干活,眼睛又不向堂,猜也猜得到得费多大劲才能把火生起来。“让我来烧。”就是不习惯这人的好心,也担心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而且她想起自己在灶角的瓦片下还藏得有些东西。 许知予更加尴尬了,明明是自己想帮她,这反而又得让她帮自己,这眼疾确实是个大问题,治疗眼睛还真得抓紧些。 “这,这些柴火好像有点润了,咳咳——”许知予心虚地用手扇了扇飘面前的烟。 “嗯,冬天就是这样。”可明明旁边就有引火的干草。 王娇月刚要过去,那悬在灶膛外的柴火突然翘了起来,没得她们反应,一下就掉了出来,带着火哗啦啦散了一地,瞬间就点燃了地上的干毛草! 火苗‘噌’地蹿了起来。 “当心!”王娇月忍着痛,一瘸一跛地冲了过去,一把将许知予拉开。 抬起一条腿,慌乱去踩那烧起来的干草。 许知予虽看不太清,但火光还是能看见的,她也是一阵手忙脚乱。 “哎呀,怎么会这样?” 娇月慌乱踩踏着,腿脚本就不好的她,有些支撑不住,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她慌乱中一把抓住许知予的胳膊。 许知予也本能地稳住王娇月,“当心!”一刹那,两人俱是一僵。 许知予的袖口滑落,露出青紫交错的疤痕,那一道道新陈伤疤像毒蛇般盘踞在苍白的肌肤上,这些都是原主自残留下的疤痕。 原来,每伤害一次娇月,原主就会在手臂上划一道血口。 王娇月面色惨白,猛地甩开许知予的手,仿佛被火灼伤了,急促喘息着后退,后背抵上土墙,指甲深深抠进墙缝。 许知予怔怔望着那模糊的身影,“你怎么了?” 王娇月死死盯着许知予手臂上那道道疤痕,记忆翻涌,身体瑟瑟发抖。 对于王娇月突然的情绪波动,许知予不明就里,方才触碰瞬间,她清晰地看到系统面板闪过金色提示:【检测到强烈情感波动,爱心值+30】。 这数值来得奇怪,还带着令人心悸的猩红边框。 好莫名其妙的爱心值,这系统许知予还没搞懂规则,这应该算是‘情感互动等’那个‘等’字所包含的内容? “你的伤……”许知予试探着伸手。 “别碰我!”王娇月突然情绪激动地顺手抄起灶角的竹耙,发狠地挥舞。 “别又想装疯卖傻骗我!我受够了!成婚当天你就摔桌子砸板凳,第五天你就故意划伤手臂,转头就向老爷子告状说我要弑夫!你要休妻!” ‘什么?弑夫?休妻?’许知予一惊,还有这事? 竹耙尖齿擦过许知予的脸颊,她本能地往后避让,但还是留下了三道浅浅的血印。 她这才惊觉,原主记忆里竟藏着如此歹毒的算计——确实,那次,王娇月被绑在祠堂抽了二十鞭,只是休妻的计划并未实现,落空了。 而那也是王娇月的噩梦开始! 新婚媳妇被鞭打,整个许家村无人不晓,可许家人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过一句话。 后来想想,他许家就没一个好人,那次就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好让自己对这瞎子服服帖帖。确实,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她没有反抗过。 去年,仅因王娇月和隔壁的周姓男子说了几句话,刚进屋,她二话不说,抄起条凳就砸了过去,正砸在娇月的左脚踝上,骨折了,寒冬腊月,竟不顾她的伤痛,还用那铁链将她栓在柴房,很快,脚腕肿胀,铁链越勒越紧,脚掌血液不通,肿的像个红泡粑,穿不了鞋袜,最后整只脚冻得发乌…… 即便如此,任王娇月如何苦苦哀求,原主都未来看过半眼! 好狠的心。 受够了,忍够了!爆发了! 许知予捂住手臂上那一道罪证,“对,对不起……” 这个‘歉’该由自己替原主来道。 “对不起?这些年你对我做的恶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的吗?我这一身的伤,我这腿,这腿……”腿废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好了,就连村里的小孩都嘲笑自己是个跛脚女,女瘸子!女拐子! 说什么瞎子配跛子,天造地设,你高兴了? 呵,呵 王娇月第一次撕心裂肺怒吼,她压抑了太久,心和腿一样的痛~。 “对不起,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许知予知道原主确实是恶劣至极,羞愤不已。 但那又不是她做的,她也无力改变呀。 “呵,从昨天到现在,你处处装好人,你想耍什么花样?你嫌还害我不够?想要我的命是不是?”王娇月冷笑,心如死灰,脚痛得她站立不稳,后背死死抵在墙上,勉强杵着竹耙,稳住身形。 这都哪来的说法?许知予也不明白为何就突然这样了。 “你信我,以后不会了,我给你治腿。”想要消除王娇月对原主的怨气,除了自己态度的转变,最关键还得医治好她的腿脚。 “装大夫?可你像大夫么?莫是想骗我喝下你配的什么毒药?” 对!之前他就说听不得自己和外面的男人说话,要毒哑自己,难道自己搭上这条腿还不够,还要毒哑自己? 你好狠毒的心。 许知予喉头发紧,她终于明白系统提示为何呈现血色——这些所谓的爱心值,竟源于王娇月滔天的恨意。 羞愧。 不知所措。 这都哪跟哪儿呀!头疼! 8、以身试药 暮色四合,灶膛内,跳动的火苗在许知予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药罐中,药液咕嘟作响,苦涩的药香裹着柴火气,在低矮的土屋里弥漫。 王娇月歇斯底里的哭喊犹在耳畔,那些涌入记忆的施虐画面,令许知予的指尖发凉。 王娇月蜷缩在里屋的身影像根淬毒的针,扎在许知予的心尖。 唉…… 许知予暗下决心,无论未来如何,她定要想尽办法,医好王娇月的腿疾。 凝视着药材宝库界面,冻伤紫草膏280的兑换数值刺得她眼眶发痛,这系统也不简单啊。 许知予一边往灶膛里添着柴火,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斟酌治疗方案,王娇月这腿疾已迁延一年之久,要想尽快见效,必须三管齐下,内服+外搽+针灸,除了大内科,针灸也是许知予的强项之一。 这次幸运地靠那40个爱心值勉强凑出一副汤药来,而针灸需要银针,银针更是得需花钱置办,她哪里有钱?都难。 许知予又往灶膛里狠狠添了一把柴火,火星四溅,恰似她此刻纷乱却又坚定的思绪。 嗯,就这么办。 …… 王娇月瑟缩在潮湿冰冷的被褥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 此刻,她已逐渐平静了下来,可方才那失控的模样,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满心惊骇。这三年来,她只曾在被打伤腿脚、锁进柴房的那晚,她才如此崩溃绝望过。 她记得,那晚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寒意彻骨,她的脚肿得发乌,整个人蜷缩在角落,身体瑟瑟发抖,每一寸肌肤都被疼痛与寒冷啃噬着。 此刻回想起来,仍觉得窒息。 呼—— 以前,自己只会隐忍,一忍,再忍!忍受着一切,但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想想都后怕。 王娇月下意识地抬手,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 此时,许知予的态度才是最让她不安的。 若是以前,这人定会毫不分说地抽打自己一顿,可刚才,不但极力安抚自己,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再不会欺负她了,甚至扬言一定会治好她的腿。 而此刻,那人正在厨房熬药。 呵,娇月自是不信,那个自私暴戾的人会对自己好?会医术?会治好自己的腿?简直荒谬至极! 但从昨天起许知予对她的态度,说话的语气都有所不同,很温柔,很平和,宛如换了一个人。 王娇月用力摇头,她不信她会变,更不会变好,可等会儿自己该如何应对呢?再像往常一样,苦苦哀求?求放过,求怜悯,还是……。 她无意识咬破了红唇,一丝殷红在嘴角蔓延开来。 许知予缓缓将两次熬得的汤药混合,小心翼翼地分出一次的量,而后端着碗,摸索着朝着房间走去。 房门此刻是闭着的。 许知予轻轻一推。 ‘吱呀——’,门缓缓打开了。 那尖锐的声响,惊得还沉浸在思绪中的王娇月浑身猛地一颤。她惊慌失措地坐起身来!身子瑟惧地往床角边缩,眼神惶恐,这是对原主刻在骨子里的惧怕。 恐慌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王娇月死死抓住被角,指节泛白,浓郁的药味飘来,她的心猛地一紧,是他!他来了!目光胆怯地看向门口,手本能地摸向藏在衣袖的小刀,却在触及门边那道消瘦身影时,骤然愣住。 那往日里总是弯曲佝偻的脊背,此刻竟挺得笔直,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许知予吗? 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许知予端药碗的手腕,瘦可见骨,多日高烧留下的青灰仍攀在眼窝,整个人,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薄纸,虚弱不堪,而那白皙的脸上还有明显的三道新鲜血印。 …… 天色已暗,本就视力不好的许知予此刻眼前更是只剩些许微光,半米之外的事物,在她眼中都是模糊不清的影子。 她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捕捉屋内细微的动静,她听见王娇月坐了起来,于是摸索着朝着床边走去。 “娇月,喝药了~”语气轻柔,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这一声却让王娇月浑身剧烈颤抖,心底疯狂呐喊:她不喝药,不喝他的药!他一定就是要害自己,就是想毒哑自己!给她熬药,他许知予定不会如此好心! “别过来!”后脊死死抵在冰凉的土墙上,神色慌张地看着一步一步摸过来的许知予,还有她手上的药碗。 许知予脚步一怔,手上的汤药晃出涟漪,几滴药汤溅到手背,烫得她倒抽一口气,“嘶~” “娇月,药煎好了,喝药了,喝了这药,你的腿就不会那么痛了。” 许知予再靠近一些,双手捧着药碗,态度诚恳,尽可能地传递着自己的善意。 “不!不要!拿开!你拿开!我不喝!我不喝药!”眼里尽是恐惧,声音也因过度害怕而变得尖锐刺耳。 “娇月,这药能治你的脚伤。”解释。 不,她才不信,目光紧紧盯着许知予腕骨嶙峋的手,那里交错着新旧伤痕——那是原主自残时留下的印记,多讽刺啊,施虐者与受害者竟共享着相似的伤痕。 “你说这药能治脚伤?可我的腿,是你亲手打的,是你造成的!”王娇月嗓音沙哑如砂纸,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怨与恨。 许知予浑身僵住,言哽于喉,虽那不是自己所为,但还是汗颜地低下了头。 沉默……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娇月,你信我,刚才我给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这次我大病一场,算是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什么都想通了,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以前是我太自卑,是我犯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以后我一定加倍弥补你。你把这汤药喝了,那边药渣我还煨着火,待会再用那药渣给你热敷,你的痛定会缓解的。”许知予一口气说完,虽不能保证药到病除,但缓解疼痛许知予还是有信心的。 望着许知予手上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王娇月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辨的情绪,她想知道那“那……是哑药吗?” “什么?”许知予微微挑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这药,是哑药么?”稍微提高了点点音量,神色怯怯。 哑药?什么哑药? 许知予不解,但瞬间想起之前原主说要毒哑王娇月的吓唬话,她还真信了?无奈地摇头,“当然不是,这是专门治你腿疾的药。活血化瘀,温经散寒,虽然药量少些,但药效也不会差,而且你别急,等我再想办法,给你弄些外搽的紫草膏,再加上针灸,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脚的。” 呵,想得还真是周到,治她的腿,呵,说得就像真的一样。 “呵,你还真把自己当作大夫了?”王娇月觉得荒唐可笑,哪有人大病一场就说自己会医术了的?那汤药如果不是哑药也就是一点艾草和菖蒲,能治好自己? 王娇月自然不知道许知予从宝库里兑换了一些药材。 “嗯,你信我,你看,我让你去‘回春堂’给我抓的方药,我吃了就好多了。说了可能你不信,昨晚昏昏沉沉中,我梦见一位老神仙,他传给我一些医术……”许知予深知,必须编造一个合理的理由,无论是对王娇月,还是对外面的旁人,否则,一个从未接触过医术的瞎子,突然就能治病救人了,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而这种看似荒诞离奇的理由,在这些乡野村民眼中,却往往最容易被接受。 王娇月在心底冷哼一声,她怎么可能相信许知予这些鬼话。 但瞬间眼神一变,“扑通”一声,直直跪向许知予。“官人!奴家信,信——,但求您放过奴家,奴家以后再也不跟任何人说话了,求您千万别毒哑我,奴家已经跛了脚,奴家不想再变成哑巴。求求你。”王娇月一边可怜兮兮地哀求着,一边悄悄握紧了藏在袖口里的小刀。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有时真的想一了百了,用这把小刀结束自己悲惨的命运…… 看王娇月还是不信,且一门心思认为自己这碗药就是哑药,许知予心急。 唉!这些古人,想象力怎么如此丰富?原主整天疑神疑鬼也就罢了,王娇月竟也是如此……许知予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悲哀。 “这真不是什么哑药,你要是不信,我喝给你看。”许知予端起药碗,闷头灌了一大口,咽下。 “你看,这怎么会是什么哑药呢?要是哑药我也一起哑,可好?”许知予一脸决然,以身试药。 王娇月看她真的喝下一大口,莫非这次真转性了? “可你从未对我好过,哪怕一次,一丝。”王娇月声音哽咽,眼眶泛红,那些被伤害的过往,如汹涌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唉,许知予承认,确实,不但没有,还很恶劣,和外人多说几句话要毒哑,对着男人笑就差点用烙铁烙她的脸……但那都是原主干的,不是我呀。看来想她喝药必须用点手段了。 许知予面色陡然变得冷峻起来,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眼神中透着一股令人害怕的威严。 “王娇月,厨房瓦片下……”许知予的声音冰冷而低沉,“你藏的那包砒霜,该换个地方了。” !!! 心惊! 王娇月瞳孔骤缩,满脸惊恐,那包砒霜,是半年前周云牧突然塞给她的,说她如果实在受不了,就用它来,用它来……,可她始终不敢。 脸一阵红一阵白,自己的死期到了! 气氛紧张到了极致,连空气都凝固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压抑! 最终,还是许知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你仔细想想,若我真要毒害你,又何须等到今日?”许知予摸索着,缓缓坐到床沿,声音也渐渐缓和下来。砒霜是原主无意中发现的,但在这件事上她没有点破,可许知予必须得提出来,万一哪天王娇月突然继续实施她的计划,她可不保证自己还能穿回到现代去。 王娇月心中大惊,他是何时,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从他更加频繁打骂开始?一定是了,难怪最近半年这人的脾气愈发暴戾无常了。 原来如此么? 唉,许知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想要王娇月立马对自己放下戒心是不能的。 “娇月,那我不怪你,都是我之前犯了太多的混,我对不起你,但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真的再也不会欺负你了,你就看我今后怎么做,好不好?现在你的脚伤很严重,不能再拖下去了,把这药喝了,对你的伤势有好处。”轻声耐心地哄着,试着将药碗向前递了递。 这都不怪自己?好难以置信。王娇月心绪不安。 “……你真会医术?”王娇月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许知予,仿佛要将她看穿,她觉许知予她说的像是自己小时候听的神话故事,还老神仙,自己能信? “嗯,不然我怎么能开方配药?你看我自己,喝了药之后,是不是好多了?这还多亏了你帮我去买药呢。”许知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真诚而温和的笑来。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宛如春日暖阳,照进了王娇月黑暗冰冷的世界。 笑,又笑了,怔怔地,她发现,这个人真的不一样了,以前的从来都是丧着个脸,但就今天已经笑了很多次了,很温柔,或许自己该信一次,想到这里,娇月将身体向前移了移。 既然已被点破藏药,看来这碗药自己是非喝不可了。 “如果我哑了,我就死。”但死之前,我一定要带上你。 “不会的,来,药快凉了。”许知予听到王娇月终于松口,心中也如释重负,连忙举起药碗,示意她喝。 王娇月终于迟疑着伸出手,接过那只药碗。盯着碗中琥珀色的药汤,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神中依旧满是挣扎与犹豫。她再三确认许知予的脸色,试图从那里捕捉到一丝异样。 许知予面色平静,目不斜视,一脸坦然,真诚。 王娇月心一横,将药碗凑到嘴边,“咕咚咕咚”,一口接着一口,蒙头将整碗药都喝了下去。 而后,她将空碗递还给许知予。 许知予眉宇一展,神色明媚起来,宛如拨云见日,心底暗自庆幸:嘿!又搞定一个难缠的“病人”。 许知予摸索着从袖口掏出一方素净的手帕,递向王娇月,轻声说道:“给,擦擦嘴。”那语气,轻柔得如同一位呵护妹妹的大姐姐。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太陌生,陌生得让王娇月眼眶发酸。 “好啦,药喝了,你先躺下,我去取那药渣来,咱们再趁热敷一敷,散散寒,不通则痛,你这腿脚发痛,与这血脉不通有一定关系。”许知予拿起碗,摸索着站起来。 这一次王娇月没有答话,竟是乖乖地躺下,又仿佛是在等待药效发作,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除了有些苦涩,并无异常。 看着空空的药碗,许知予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何必逞强呢,转身去取药渣去了。 王娇月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她也想这辈子有个人关心,有个人照顾啊。蜷缩着,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流淌着。 不多会儿,许知予端着砂锅再次出现在床前。 “我眼睛不好使,这次需要你帮忙。”许知予将如何做给王娇月细细说了一遍。也很简单就是用粗布裹住药渣,趁热敷在脚踝上。 刚一贴上,许知予就小声安抚着:“会烫,会痛,你忍一忍……” 热气蒸得王娇月眼眶发胀,胸口也涌起有一种不同以往的情愫,若是三年前,一开始就这样,该多好啊。 许知予看不见,所幸就闭着眼,双手握住娇月脚踝处的药条,安静地感应着热气,少女僵直的腿肌在热敷下渐趋于柔软,直到热气散失,她才拿下药条。 顺便帮她放下裤腿。“好了,热气一过了没用了,躺下休息吧,等明天我再想法给你针灸。”虽没银针,但许知予刚才突然想到一个针灸的方法或可一试。 此时王娇月如一只听话的小猫,蜷缩着躺着,就是那么神奇,腿疼好像真的没那么痛了。 许知予摸索着将被褥给她压紧,又满意地轻轻拍了拍被子,“睡吧。” 嗯,娇月动了动唇,但没有发出声来。 【叮,检测收获爱心值+20】 许知予嘴角微微上扬。 9、支摊风波,踏出第一步 “砰砰砰!砰砰砰!” “娇月?你在家吗?娇月~”天刚破晓,一位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农家妇人,神色匆匆地用力拍打着许家院门,急切的拍门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响亮。 “砰砰砰!砰砰砰!” 院内一时毫无回应。 妇人赶忙移步到旁边的破篱笆口,扒开些许枯藤,眯着眼朝里张望。这孩子平日里总是起得很早,今日怎还毫无动静?莫不是又挨打了? 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真的不像话,打媳妇手没个轻重。 “娇月可起来了?娇月!”她再次高声呼喊,透着些急切。 昨晚喝了药,又用药渣热敷过后,今早王娇月明显感觉腿痛有所缓解。她刚才瞧了瞧,腿上的红肿也消退了一些,没想到那人弄的药还真有效果。 这让她颇感意外,心中也满是疑惑,实在想不明白。 听是隔壁陈大娘的声儿,疑惑地开门,“大娘,怎么了?”一早为何如此慌张? 门刚一打开,陈婆子便急匆匆地迈了进来。看到王娇月安然无恙,急忙道:“哎呀!娇月!你这孩子总算是开门了,出事了!”神色慌张,似天要塌了。 “大娘,出啥事了?”看陈大娘焦急的模样,娇月心中愈发疑惑,这个家还能出什么事? “娇月!你当家的……你当家的,在村口出事了!哎哟喂——”陈婆子急得直跺脚,满脸焦急。 “什么?!”王娇月也是一惊,难怪自己起床后哪儿都没看到人,“可他没事去村口干嘛?” 作为邻居,陈婆子心善,觉得王娇月命苦,时常照拂,但好些事她也不好管太多,就如王娇月被打。 “娇月,连你也不知道吗?小瑞说他在村口支了个摊……”。 王娇月才起不久,昨晚战战兢兢,后半夜才睡,她甚至不知道许知予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对此一无所知,嘴中喃喃:“支摊?支什么摊?” “哎呀!连娇月你都晓得,我哪能清楚?我也只是听小瑞瑞回来说的,还说三癞子和好几个小混蛋正围着他找麻烦呢,你赶紧去瞧瞧!唉……”陈婆子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闻许知予被人欺负,王娇月顿时心急,怎么会这样呢? “哎呀,你说他眼睛本就不向堂,学人家支什么摊,关键还……唉……”陈婆子絮絮叨叨。 娇月也搞不清,这人平时连门都少出,身体又未恢复,他出去干嘛,支摊?家里一无可卖,二无可买,能支个什么摊吖?卖嘴皮子还是卖空气? “娇月,快别愣着了,赶紧去村口瞧瞧吧!”今日这孩子反应为何这么慢? 经此提醒,王娇月回过神来,急忙解下围裙,应道:“哦,好!这就去。” 二人匆匆朝着村口赶去。 王娇月并不知晓,今晨雾气尚未消散,许知予便拄着竹竿前往村口了。 她想去收获些爱心值,换些药,给王娇月治腿。 通过原主记忆,她知道今日是赶集日,许多村民都要去镇上赶集买卖。这村口平日里就是村民们的聚集地,大家喜欢在这里闲聊家常、休息、等候同伴或是牛车…… 当许知予凭着原主记忆,慢慢走到村口时,大榕树下已聚了七八个村民。 有许大山和他媳妇珍娘、田二喜、许水根和他娘、三个中年妇人,还有几个半大小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孩子打闹着,大人闲聊着,等着牛车。 许水根靠着榕树,伸长脖子,好奇地往田二喜那笆篓里瞧,“二喜叔,这几天你钓了多少好货?” 田二喜吧嗒了两口焊烟,抖了抖笆篓,“不多,黄鳝也就估摸着三斤,泥鳅四斤不到,现在天冷,都猫在洞里,不肯出来寻食。” “栓子!听话——,你再乱跑,奶奶以后可不带你去赶集了。”许水根他娘对着调皮捣蛋的孩子招呼道。 “嘻嘻,奶奶,你看,爹给我做的这个水枪滋得可远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调皮地用竹水枪往他奶奶身边滋水。 …… 许知予听见说话声,一步一步过去。 她看不清周围的人,原主又极少与人交往,自然叫不出大家的名字。 找了块石头坐下,随后从怀里摸出一块半米见方的青布,仔细地将其展开,理清正反后,把布平铺在地上,再用小石子压住四个角,轻咳了两声。 “咳咳。” 青布上,用木炭写着‘丹心妙手,药到病除’八个大字。 村民们看到她面孔陌生,彼此相互打量,纷纷停下了交谈,好奇地朝许知予这边看了过来。 “欸,你们快看,那人在做什么?”首先开口的是张胖婶。 “咦,这后生好面生,看着不像我们村的人呢?”麻二婶也跟着附和。 “是咯,村里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后生呢。”都探着脑袋,往许知予的方向瞧。 摆好这些后,许知予听到那边的人注意到自己了,嘴角上扬,不紧不慢地又从怀里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铜铃,这铜铃是她在那方柜里翻找到的。她捏着铜铃,“叮铃铃,叮铃铃”地摇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在这寂静的清晨中回荡,伴随着那道消瘦的身影,显得格外特别,甚至透着一丝诡异,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咦,这俊俏后生谁? 啧,这小生在做什么? 有人正要开口询问,村东许福两口子推着板车过来了。 苏氏一把拉住许福,“诶,当家的,你快看!那黄桷树下坐的是不是许二?” 因为许知予在许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个她大伯的大儿子许知业,所以认识她的都叫她‘许二’。 当时她娘把她当男孩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和许家大嫂周红娘斗气,因为周红娘生了个儿,整体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还说她怀娃时肚皮尖,一定生女娃。 许福侧头,斜目看了一眼,点点头。 这许福和原主的爷爷辈是兄弟,算隔房的堂兄,他自然认得许知予,只是他们年龄相差六七岁,莫说后来原主因眼疾不愿出门,即便小时他们也没啥言语。 许福推着板车欲走,但苏氏却一把拉住了板车,“等等”。 上前,“这不是许二吗?一大早你坐在这里做甚?”苏氏关切问道。 “你们快看,许福家的好像认识他,正和他打招呼呢,走,都过去瞧瞧。”婶子团和许水根都好奇地围了过去。 “福娘子,这俊朗小哥你们认识?”张胖婶好奇心最为旺盛,扭着水桶腰,笑盈盈走在最前头。 “张婶子早,这是许二,仲达叔家的那位……”苏氏介绍道。 “哈?”胖婶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你是说十几年前,上山采药,从山上摔……”稍顿,一大早说‘死’不吉利,赶紧捂着嘴,压低声音:“你说这是许家那瞎子?” 她特意压着声儿,但又保证旁人都能听得清,小眼睛媚转。 另一个满脸麻子的妇人恍然大悟,“哟!是了,是了,我还当是谁,原来是许家那个二瞎子,可他不是从不出门的吗?完全没认出来,他一大早坐在这里摇铃招魂啊?怪吓人的,啧啧啧。”满是好奇之色。 “福娘子,你确定这是许家那瞎子?就许明家打媳妇打得狠那个?竟生得这般斯文?听说不是…不是早就…”瘦黑妇人也凑了上来。 “早就什么?婶子们,一大早的,你们嘴巴可积点德吧,一口一个瞎子,人家只是眼睛不好使。”以前许知予的父母在村里口碑还挺好的,苏氏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舒服。 “喔,喔,是了,是了,经这么一说,细一看还真是,和他那娘长得一个模样儿,平时就看到他家那跛脚的小媳妇进进出出,还真还没瞧出来,长得还怪好看的。”今日赶集,要进城,这些妇人都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花衣服,花枝招展,搽脂抹粉的,一些妖艳的头上还插着大红花,如这胖婶。 胖婶媚眼一笑,还特意靠近许知予些。半老徐娘的年纪,是最大胆的年纪。 许知予见时机已到,微笑着站起身来,学着古人的样儿,对大家拱了拱手。 “是福哥和嫂子吗?还有各位婶子,大哥,叔伯,大家早上好,都去赶集呀?”恭恭敬敬。 嘿,这声儿还挺好听,胖婶与麻脸妇人互换一个眼神,都笑而不语。 “嗯,许二,你一大早坐在村口做甚?面前还铺块布。”苏氏好奇地歪头去看布上写的啥。 “嫂子,我这儿摆摊呢。”许知予回答道。 “摆摊?”苏氏知道这些婶子都不省油的灯,怕许知予吃亏,便拉住许福,用眼神示意他说句话,让许知予早点回去。 可许福为人敦厚老实,根本没领会苏氏的意思,只是对许知予礼貌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许二弟。” “我说许二,都知你这眼睛不向堂,你出来摆个什么莫子的摊?”苏氏好奇的同时又觉得许知予可怜,本来多俊俏的小子,爹死娘亡,眼还毁了,还遭家里嫌弃,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福哥,嫂子,我学了些医术,想在村里谋一条出路。”许知予解释道。 惊讶,“你学了医术?怎都没听你家娇月说起过?”苏氏皱起眉头,平日里大家常在河边洗衣服,她偶尔还能碰到娇月,也会关心几句。 “哦,定是娇月看我之前没有对外说的打算,所以一直也没提。”许知予自圆其说。 说话间,走过来三四个小青年,十四五六岁的模样,不过为首的许三河比许知予还年长些,是个整日在村子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混子,村里哪里掉了根毛,长了根草他都了如指掌,他一眼便认出了许知予。 “吔?今儿是啥日子?连这瞎子都出门了?”说话吊儿郎当的,挤身靠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村民像是怕惹上麻烦似的,都自动往旁边让开了。 许三河一步三抖,走到许知予跟前,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看许知予没反应,抖着腿,脸上笑兮兮的。 “喂!我说二瞎子,以前从未听说你还会行医,如你会行医治病何不先给自己开一副好方?先治治你这双瞎眼?嘻嘻嘻。”自认为怼得聪明,满脸得意,同时还对同伴挑眉,使眼色。 嘿,几个小子也都围了上去。 10、村口被褥 “咳!二瞎子,如果你会治病,那老子岂不会教书?啊哈哈哈!”许三河得意地挖着鼻孔,一副地痞无赖样儿。 其他几个小子也都围了过去,都嬉皮笑脸的。 “是呀是呀,都乡里乡亲的,虽说你不常与人来往,可这许家村,谁有多大本事哪个还不清楚?这医术岂是说会就会的?你一无师傅,二无才能,还是个瞎子,你以为你铺一张破布幌子,写上几个大字,就能当大夫了?那三哥抱本书不就成教书先生了?是吧,三哥——,哈哈哈。”一唱一和。 说得还真那么点道理。 “对呀,昨儿个我去城里,半路上还遇到你那跛脚媳妇了,一瘸一跛地往进城方向走,一问,才说是给你去镇上抓药,跛着个脚呀,连个两文钱的牛车都舍不得坐,莫非你喝了一副城里大夫的药,就成大夫了?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笑不活了,桀桀桀。”麻二婶憋着嘴也开腔打趣道。 “就是,就是。”点头。 “好笑,好笑。”捂嘴。 “哈哈哈……” 所有人就当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口才。 各种弯酸,各种挖苦,各种嘲讽。 …… 许知予也不恼,腰背挺直,目视前方。 嘴角始终保持淡淡的笑意,今儿她来摆摊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宣传,让大家知道她会医这么个事儿,她也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毕竟原主的名声摆在那里。 就这些人的碎嘴,不用多说,估计用不了两天,全村都知道她会医的事了,即便是当个笑话。 “呵,婶子们说笑了,知予这些年少有出门,其实一直在家研读医书,又幸得神明指点,突然顿悟,所以想着替乡亲们解除一些病痛,顺便挣几个子,养养家。”之前她想的那个神仙老爷爷的理由,许知予还是觉得不妥,于是重新编造了一个。 “莫说,还真有点那大夫的味儿,说话怪文绉绉。”张胖婶眉眼笑意地上下打量着许知予。 “这你也信?还神明,嘁——” “我说许二,就你一个瞎子,还研读医书呢?你看得见字吗?让我看看你这写的啥。”这许三河是出了名的无赖,欺善怕恶,嘴臭。 他一把扯过布幌子。 “让我看看哈,丹~,心~,少~,手~,丹心少手,啧啧啧;药~,到~,病~,病什么玩意?哈!这都是什么玩意?你们看看,看看!这字还没我写得好,哈哈。”得意洋洋。 “三哥,那字好像念‘妙’,丹心妙手,药到病——除。”一小年轻附耳小声提醒道。 “去!老子自然认得是‘妙’,妙哉的妙嘛,要你小子提醒。”许三河不悦地啐了一口,伸腿踢了小年轻一脚,就你能,白眼。 转而又开始奚落起许知予来:“就他?还丹心妙手?还药到病除?你们信吗?估计大家伙还不认识这位吧,这位就村西口那个许二瞎子,一年前和她媳妇儿被他家老爷子赶出去单过,估计是吃不起饭了,出来坑蒙拐骗了。就他家那点事,谁还不晓得?啐~”又啐了一口。 许知予倒是心无波澜,寻思这人定然脾脏的运化有问题,这一口一口的,痰重,说话总是提着气,说明先天肾气不足。 众人啧啧啧,有在议论原主爹掉山崖如何死的,有在感叹当年那场大火的……可怜,可怜。 “许三河,你奚落许二就算了,提那些陈年旧事作甚!”看他这么欺负许知予,苏氏不服气。 听有人帮腔,转而对着苏氏。 “许福家的,这不关你的事,你最好不要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去!信不信老子让你家今后做的豆腐块块都长毛!块块都发臭!”许三河长得不高,他垫着脚,指着许福推着的板车。 “你敢——”苏氏气得说不出话,她家平时就靠磨豆腐卖挣几个钱。 “不信你就试试,嘿嘿。”许三河抖着腿,一副很欠收拾的样儿。 这许三河,平日打架不行,但他喜欢暗地里使阴招。像什么往人家水缸里窝尿,往被窝里塞屎,打断生蛋母鸡的蛋肠等等,就类似这种。 苏氏心善,但这个许三河就是个混蛋,谁惹上他就像沾上臭狗屎一样,让人恶心。 许福也窝囊,不站出来怒斥苏三河,反而拉住苏氏:“得了,孩他娘,今儿出门本就晚些,赶紧走吧,去晚了可就卖不完了。”说完推着板车就往村外走。 他家有推车,可以一边走,一边卖豆腐,所以不坐牛车。 看许福都不敢说硬话,许三河更得意地朝那些小年轻挑眉,瞧,哥又完胜。 其他小年轻马上提供情绪价值,竖起大拇指。 “福哥,嫂子,你们先去忙吧,不用管我。”许知予朝苏氏作了个揖。 “许二……”苏氏真想为许知予抱不平,但是她也怕许三河对她的豆腐动手脚。 “多谢~”许知予一脸淡然,她又不是原主,自然不是怕事之人,反而好奇。 “那你早点回去,不要让娇月妹子担心,阿?” “好。” 担心地看了几眼许知予,又看自家男人已经走远,苏氏只得跟上,走了。 看想打抱不平的人走了,许三河又开始戏弄起许知予来。 “我说二瞎子,说真的,既然你会治病,何不先治治你这瞎眼?还有你那跛媳妇的跛脚?你也是个狠人,原本好好的媳妇,被你嚯嚯成了个跛子,怪可惜的。不过你一个瞎子,她一个跛子,倒也般配!哈哈”许三河天生一张嘴臭,说完,竟还学起王娇月跛脚走路的样儿来。 “诶,你们看,跛子走路是不是这样,颠一下,诶,再颠一下,颠一下,再颠……诶,好不好笑?哈哈。”故意把跛脚走路学得滑稽又可笑。 实在可恨得紧! 连许知予都阴冷着眸子,极力隐忍着。 “诶,你们说我学得像不像?我颠,我再颠,哈哈,一个瞎子,一个跛子,瞎子还要出来行医,真的无语得要死。” 许三河越学越起劲,还故意眯着眼,一瘸一拐地摸着走路,逗得那几个小年轻哈哈大笑。 滑稽的动作引得旁边不懂事的小孩也跟着有样学样,用手捂着眼睛,一瘸一拐地走起路来。 而刚才拿着竹水枪的小男孩,也躲在他奶奶身后,往许知予身上滋水,“滋滋……嘻。” “栓子!不许捣蛋!”被老太太一把拉住,将其藏在身后。 许知予拍了拍身上的水,冷冷一笑,似乎这里的人都觉得原主好欺负,都可以欺负一二。 而当王娇月赶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羞愤不已! “你们在做什么?!”大声娇喝一声! 跛着脚冲进人群,并张开双臂,挡在许知予身前,晨风掀起她洗得发白的裙角,露出昨夜敷药后还泛着青紫的脚踝,眼眶泛红。 “吔?大家快看,说跛子,跛子就来了。瞎子的跛脚媳妇儿来护夫咯,嘎嘎,一个瞎子,一个跛子,真是可怜咯,嘎嘎嘎。”许三河笑出了鸭子声,并又无耻地学了起来,且更是滑稽地扭着屁股。 许知予握紧拳头,双目凛冽,她看不清,但她能感到,很想上去给这个小丑几拳,但理智劝她忍忍。 看被人滑稽地学自己走路,王娇月气得浑身发抖,羞愤不已!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今自己走路不正是他学的这般——滑稽。 无数情绪涌上心头。 她想上去怒吼,想去踢打!却被身后的许知予一把抓住。 “别~”身后的许知予感受到了王娇月的情绪波动,要上也是她上,再怎么也轮不到王娇月一个柔弱女子来出头。 “你——?”王娇月羞愤,自己怎么就嫁了个这么个废物男人!只会在家里发狠,被外人都欺负成这样,一点不敢吱声就算了,还要拉住自己,想到这些,王娇月就觉得悲哀,天大的悲哀,狠狠地抽开自己的手。 “哼!” “哈哈,你们瞅他俩,瞎子跛子,还真是天生一对。” 其他人都忌惮许三河的无赖气,不敢说话。这许三河,浑起来会搅得人不得安宁。 许知予忍无可忍,刚想上去教训一下这个泼皮。不曾想还是有人看不惯了,先了一步。 “三癞子!你够了没!?你自己都一头烂癞疤,你戏弄她俩作甚?谁还没点难言之隐?你学人家一女辈,也不嫌丢人!” 是猎户许大山。 他大喝同时,一脚踹在了许三河的屁股上。 许三河不妨这一脚,直接来了个狗啃屎,头上包着的幞头‘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幞头一掉,瞬间露出一头斑斑秃秃的头皮来,咦,好不笑人。 具体啥样,就像那癞蛤蟆身上长了些毛。 “噗~”看他这般模样,众人忍不住笑。 “哎呀!”许三河慌忙捡起幞头,扣在头上,结果又戴反了。 又引得众人更是笑得大声,就连他的几个小跟班都忍不住笑了。 看都在笑他,许三河脸都憋红了,肺都快气炸了,“不准笑!你们都不准笑!你,还有你,谁敢再笑,我就去谁家大门上糊大粪!” 忍住憋笑。 但总还有忍不住的,特别是那婶子三人组,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来。 场面瞬间反转。 见阻止不了大家的嘲笑,许三河转头对许大山发飙:“许大山!你…你他娘少管闲事!” 原来,这许三河五官长得不错,但从小头上就生癞子疮,一直没好,长大后竟斑秃严重,只得带个幞头来遮丑,所以他最听不得别人喊他三癞子,将幞头死死压在头上。 “我就看不惯,你怎滴?”许大山是个猎户,长得牛高马大,有股子蛮力气,他忍很久了,要不是他媳妇一直拉着,他早就动手了。 论打架,许大山从不怕谁,挺直腰板,竟比许三河足足高出两头,气势直接碾压。 看丈夫要与人起争执,他娘子立即上前,一把拉住许大山的衣角,语气低柔:“大山,娘出门交代了,不要惹事。”扯住衣角。 “珍娘,今天你别管我,他三癞子欺人太甚!在村里欺负本家人,算什么本事?还有脸学人家一个小娘子的短,臊皮。”许大山声音洪亮,一脸正气。 “我呸!许大山,你算什么东西,老子的事你也要管!”许三癞跳起脚,满脸挑衅,但并不敢有实质动作。 “是你欺人太甚!今儿这事我非管不可,就算告到村公那里,有这么多乡亲做证,我看谁怕谁!”许大山怒目。 “是呀,是呀,三河,你太过分了,欺负许二一个残废,也不嫌丢人。”张胖婶开始帮腔。 看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指责起来。 “你…你们…”三癞子气得嘴都歪了。 “三河,今儿的事我们可都看见了,告到村公那里,我们可都可以做证。”和娇月一起过来的陈婆子也站出来帮忙。 ……七嘴八舌。 众怒之下,又听说要告村公,又觉得丢脸,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还放着狠话:“许大山,你跟我等着!等着!四海小盅我们走!哼!出门遇到个死瞎子,晦气!”手压着幞头,骂骂咧咧,溜了。 众人哄笑成一团。 看许大山替自己解了围,仗义,许知予心下盘算着这人以后可以多结交,于是上前,抱拳施礼:“谢大山哥,替知予抱不平。” 许大山摇头不言。他也不是为了帮她,就是看不惯。 哞~,村外一声牛叫传来。 “快!是牛车来了~”每一个人都想坐到最好的位子,慌忙收拾起自家的东西,都往牛车围去。 许大山也扶着他娘子准备坐牛车去了。 许知予突然喊住:“大山哥,嫂子这身体是不好吧?”刚才虽然只是听她说了两句话,但声音细小,气虚无力,且刚从她跟前路过时,身上有浓浓的药香味,说明长期在服药。 许大山高大身躯一怔,站住,回头凝视着许知予。 许知予从容上前,“大山哥和嫂子成婚多年,一直还没要上孩子吧。”这是她在原主记忆里搜到的模糊记忆。 当众被点,许大山阴沉着脸,每个人都有不愿意提起的事,这就是许大山的。不知是何原因,成亲多年,一直都没要上孩子。 许知予弯腰捡起地上的青布幌子,抖了抖上面的灰。 “只要大山哥和嫂子信得过我许二,我愿为嫂子诊断开方,不说保证药到病除,定有意外之喜。” 许大山低眉思索数秒,这些年,他们吃了多少老大夫的方,都不见效,听他一瞎子的话,莫要耽误他夫妻正事,于是继续扶着他娘子上了牛车。 许知予也不强留,站在原地,望着牛车驶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而王娇月站在三米之外,眼眶泛红,眼角带泪,她心中憋屈,愤恨地望着许知予! 许知予将手中的青布折叠好,摸索着找到竹竿,走到王娇月身边,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王娇月唇瓣印着牙印,一声不吭地站着,鼻子酸涩,别过脸,脑海中三癞子学自己跛脚的滑稽画面挥之不去。 她恨——! 恨这个让自己变得滑稽不堪的始作俑者! 走在前面的许知予脑海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警告:检测到救助对象的怨恨,扣除爱心值-100】。 原本20的数值,瞬间变成-80,药材图标瞬间全部锁死。 什么情况!许知予一脸懵地回头,惊讶地看向王娇月。 嘶~,还带这样玩的? 不挣点就算了,还能倒扣? 扣就算了,还带扣成负值?也就是说自己忙活一大早,被人奚落,被人嘲笑,一点不挣,反而倒欠80个点? 系统!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咳咳咳……” 呕咳了。 11、谈心求助 忙活一大早,本想去赚点爱心值的许知予成功把自己搞成了负数。 悲凉。 系统的解释是王娇月目前是她的强制救助对象,作为宿主她不能让她产生丁点的负面情绪。 负面情绪?什么负面情绪?有吗?刚才娇月不是还护着她吗?当时自己还挺感动。 许知予一路思索,心中啧啧,就原主与王娇月这恶劣关系,想要不产生负面情绪,难! 这不欺负她么? 唉,这系统不太友好呀,实在不行直接想办法弄银子算了,但一想到那琳琅满目的药材,又软了。 「呼,要什么时候才能解除这种强制关系?」 「待宿主治好王娇月腿疾后方可解除。」 …… 仰天,王娇月的腿哪有那么容易治的?看来想从宝库搞药治眼睛,路漫漫而长远啊。 唉……,长叹一声。 叹息声引得原本低埋着头的王娇月蓦然抬头,望向前方那个挺直背影,单薄,瘦弱。 不似以前,为了看路,总会弯着腰。 霜白的手杵着竹竿,笃笃地敲着路面,试探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唉,他自身都这般自顾不暇,自己又怎会对他心怀期盼? 静静一想,许知予突然想明白了,突然驻步回身。 “娇月,对不起。”好歹她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人’,面对那种羞辱却没第一时间站出来,她是该幽怨的。 未曾想许知予会突然转身,正打量着那道背影的王娇月身子一怔,赶紧低埋着头,抿紧红唇,只当没听见。 许知予站定,她想让王娇月知道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刚才你受辱了。” 愕然?你居然还知道我受了屈辱?心中酸涩,委屈。 “那个三癞子确实可恶,可恨。但人之真、善、美、丑、恶毒、虚伪、冷漠……,了解过人性之后,很多事……我们笑笑就好。”许知予也学过心理学,看透人性,理解人性,不自寻烦恼。 这是想宽慰于我?但是这种宽慰能抚平自己这些年的伤痛吗?况且自己是在怨恨那三癞子吗?自己恨的是让自己变成笑柄的人,而那人是你!是你许知予! 眼神冷漠而悲切。 从小,祖母就夸赞自己腿美,好看,可现在这腿,这腿……却成了别人的笑柄,这不都是因为你?指尖掐入掌心!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憋屈! 许知予微顿,继续:“他笑话我们,是他的无知,无礼,只能说明他这人素质低下,品格不行。你看,很快他也尝到被众人嘲笑的滋味,落荒而逃。而且,你的腿,我会治好的。”竹杖轻轻敲在青石板上,“就像我的眼睛。”后半句许知予说得很小声,眼神却非常坚定,目视着前方。 王娇月只是默默听着,在昨天之前,这人很少一次性和自己说这么多话,而且语气会如此轻柔,平和,但此刻她心中正堵着一口气,不想搭话。 没听到身后人回应,许知予转身,望向那一抹模糊身影,“我知你心生埋怨,但现在我身体欠佳,视力又不好,好多事有心无力,所以请你谅解。” 眼睛看不见确实会影响判断力,反应力。 “我没有——”咬唇否认,这些她知道。 “谢谢——”许知予暖暖了眸。 谢?谢什么?王娇月心情复杂,算了,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原本……,唉……。 看见许知予前面有一道浅沟,她不忍心,上前牵起竹竿:“回家吧,这有道沟。” “好,谢谢。” 回到家,王娇月开始生火煮早饭,没有意外,又是一锅清粥,半碟小咸菜。 许知予无奈地搅着那碗清粥,皱着眉头,一副生无可恋,又是稀饭,还是插不稳筷子那种的稀。 怎么没穿过来两天,就开始想念楼下那家火锅了?不应该啊,自己又不是吃货,到底还是这饭食太寡淡,没有一点油荤。 原主太惨了,这日子,不要说吃好,吃饱都难。 许知予在心里默默吐槽。 王娇月拘谨地坐在许知予的对面,浑身不自在,拘着手,轻放在腿上,端端坐着,她在等着许知予开动。 也不知是发什么神经,说今后都要同桌用食,可自己并不喜欢,坐在这里一起吃,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蹲灶堂自在。 看许知予搅粥不喝,她也不敢动筷子。 许知予端着那碗稀饭,看了好一会儿,又扒拉了一下小咸菜,憋嘴。后若有所思地看向王娇月,还半撑起身,伸长脖子去看她那碗。 咋滴?要检查这碗是不是一样?她可没听今后要一样的话,王娇月特意将碗推过去了些,莫不还在怀疑自己偷吃? “娇月,我们……我们能不能硬气地吃一顿干的?”许知予说得很小声,也觉得不好意思。 ? “不是,这顿顿喝粥,我……”许知予皱着眉头。 真不是许知予矫情,她打小就不爱喝稀饭,就像有人就是不喜欢吃面条一样。 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王娇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们确实好几个月没吃过一顿干饭了。 “是官人说要节约的。”已没几顿米了。 “啊?又是我说的?可再节约,也不能顿顿喝稀饭呀,人遭不住,就这样的生活,不就只是在吊命么?” 吊命?又何尝不是? 王娇月满眼惆怅,自分家后,每顿你固定给三把米,却还分大小把,只要你不饿就抓小把,可一旦给你端过来的粥比平时清一点,你就摆臭脸色,给人气受。所以不管米多米少,每次都先紧着你的量,剩下才是自己的,自己唯一能控制的就是多加水,能多得一碗米汤喝。 “这样,娇月,从今以后,我决定:无论我以前说过什么,都作废,以后这都由你来管,这钥匙给你,从此刻起!”许知予摸出钥匙递过去。 让我管?是让自己来管家,是这个意思么?王娇月惶恐! 其实许知予也没有别的意思,但这话听在王娇月耳里就是抱怨,是甩锅,是陷阱! 之前都是原主在管,从不让她碰,现在米缸见底了,却要把钥匙给她了,等米一吃光,是不是又要说她偷吃完了家里的粮食?又要打骂她? 想到这些,王娇月不敢去接钥匙,满眼警惕。 许知予凑近,将钥匙放在娇月的面前,又看王娇月那碗粥依旧比自己的清稀,想想是自己矫情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砸吧砸吧嘴,端起碗,“那我们开吃吧”。 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要挣钱,然后顿顿吃干饭,顿顿吃肉嘎嘎! 王娇月也端起碗,小口小口吃着,她吃饭很斯文,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是时不时用余光瞟许知予两眼,等米吃完,不会真要怪自己吧?越想越怕。 这样的事原主确实干得出来。 一时无语。 吃完饭,王娇月收拾完锅碗。 擦擦手上的水渍,没做停留,从屋檐下取了个竹篮,扛起锄头。 “你要去哪儿?”腿伤那么重,许知予依在门框上。 王娇月身子一僵,莫非又不让她出门?是了,没得允许,自己是不能出门的。 于是答到:“家里米不多了,奴家去挖些野菜,今晚合着野菜,可以闷点菜干饭吃。”想吃干的,总得想办法呀,娇月一直记着许知予说想吃干饭的话。 “米不多了?哎呀!”许知予拍拍额头,她这才想起,今早翻腾柜子时,也看到米缸快见底了,对刚才自己还要吃干饭的事,顿感羞愧。 自己怎么这么不懂事! 又寻着原主记忆,思索了一会儿。 “你别去了。”上前拿下娇月手中的锄头篮子。 以为要动手打她,王娇月本能地低垂这头,果然又要发疯了吗?自己可以不出去,但你能弄来粮食?怕是许家大门你都不敢进,莫说要粮,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等着挨打。 原主眼瞎之后,被大房打压欺辱,很怕她大伯娘。当时被分家,虽是净身出户,原主倒也认为是一种解脱,带着娇月就住进了这破院。许家的人人,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再接触。 “我就在附近挖挖,不去山那边。”再争取一下。 “不行!你的脚还伤着,我不许。”病人就该有病人的自觉,挖什么野菜。 “可是……”自己真的只是去挖野菜,不会与人说话,与人接触。 “别可是了,我问你,这秋收结束几月了?”许知予打断娇月。 怎突然问这个?“三月了。”是过得连日子都记不得了吗? “嗯——,那为何大伯三叔还没按约补给我们粮食?” 王娇月无言以对,两个月前,原主其实去许家去问过一次,粮没要着,反被羞辱一顿,回来就砸桌子摔板凳,发脾气! 娇月不答,许知予也想起了原主的记忆,这原主就是个窝里横。对许家那些人是又恨又怕。 “今天你不要去挖野菜了,先陪我出去一趟。”挖再多野菜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再说这大冬天的,还没开春,能有什么野菜? “去哪儿?”去许家?这人想做什么?去要粮?如果真是,自己倒要佩服一二。 “咱们先去村公家。”许知予知道以那一家子的性子,端端去要粮,是不会轻易给的,但许知予心里已经有了个计划。 “去村公家作甚?”莫别村公得罪了,让我们在这村待不下去。 “你别管了,跟我去就行,今天我们一定要把粮食拿回来!” 拿粮?真去拿粮? 拿粮不去许家,去村公家作甚? 即使村公可怜给几斤糙米,又能撑几顿? “你等一会儿。”许知予折回屋里,打开方柜,好一顿翻找,终于在一个空布袋里找到一个木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揣进怀里。 “走吧,你牵着我走,能快点。”许知予伸出手,早上她一人去村口,深一脚浅一脚,摔了几次,太难了,还是得让人带着。 霜白的手掌悬在空中,王娇月盯着那葱白的手指,再看许知予一脸认真,终是拿起一旁的竹竿,将竹竿塞到许知予手里。 许知予微愣,牵手都不可以吗? 算了,不能让她产生幽怨,不能产生幽怨,要不自己还得再倒欠系统一坨,握紧竹竿的另一头,“走吧。” 王娇月了解她们的处境,和村里人没有多大的交情,她不太信能拿回粮来。 两人一前一后,跛子牵着瞎子,瞎子跟着跛子,这画面说不出来的……可怜。 两造孽娃。 “娇月,待会儿到了村公家,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好吗?”非常之事就要用非常手段,许知予怕到时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又产生幽怨,于是提前交代着。 默默应了一声,好奇许知予想做什么?平时从未和村公接触,他会帮我们?她不信。 大概十来分钟,二人去到村中一户人家,这家是少有的土坯围墙和青砖瓦房,比周围房子都要高朗,大套。 “到了——”王娇月站定,院门正开着,下意识往院内瞧了一眼, 院中堆满了木料,白色的碎木刨花散了一地。 一个大约六十来岁的老人,此刻正在院里做着木工。 那正是村公许宗,除是一村之长,他还是远近闻名的木匠。 “村公在家。”王娇月小声说了一声,说完怯弱地站到了许知予身后。 许知予深呼吸。 呼~,点头,“好!” 拍了拍僵硬的脸颊,调整好状态,嘴角上扬,笑盈盈地招呼了起来:“村公,村公在家吗?”。 这一系列表情,动作,把王娇月看懵了,突然有种今日之事能成的感觉。 听见人喊,许宗抬头,看门口站着的许知予和王娇月,从木马扎上起来,寻思,“……是许二和娇月呀?”纳闷,这小两口怎么来了。 听村公认出她们了,许知予松了一口气,“娇月,麻烦牵我去村公跟前。” 许宗也放下手下的刨刀,“院子里乱,你们慢点。”主动向她们走去。 “晚辈知予,拜见村公。”抱拳作揖,学中医的,传统礼仪许知予自然懂。 “村公万福——”王娇月也腼腆地施了个万福礼。 “嗯,你俩孩子怎么来了?许二,听说你病了,可好多了?”上下打量着许知予,作为一村之长,自然掌握着每家每户的情况。 “谢谢村公挂念,多亏娇月照顾,知予好多了。” 意外,这人竟夸她,还当着村公的面,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去。 只见许知予神色淡然,嘴角噙着笑,很是乖巧的样儿。 “嗯——,好,你俩孩子都是苦命之人,能相互扶持,一起把日子过好,甚好,甚好。” 一听就是纯客套,实际情况他会不知? “知予还得谢谢村公平日的照拂,我和娇月一定会将日子过好,只不过……”许知予欲言又止。 许宗将脚下的废木料薅到一边,他的印象中她们是第一次登门,想必一定有事。“咳,你看我,光顾着说话,家里就我一人,他们都去赶集去了,有什么我们进屋坐着说,来。”都说这许二脾气不好,但今日接触,礼节很是到位。 许知予谢过,跟着进了屋。 “孩子,先喝口水,你们今日来,一定有事吧?”倒了两碗茶水,毕竟是一村之长,人情世故很懂。 许知予赶紧躬身作揖,“村公,实不相瞒,晚辈确实有些事情,想请您老帮忙。” 许宗赶紧扶住许知予的手臂,“欸,你这孩子客气作甚?来,坐,快坐。有什么好好说,我和你爷爷本是堂兄弟,你既唤我一声村公,能办的一定为你办,这…每年的人头税,你的那一份,我可都给你免了的。” “知予明白,您既是村长,又是爷爷,您对知予的照顾,我和娇月铭记于心,这次来就是想请您为我和娇月主持公道!” 王娇月还是第一次看到许知予如此知礼知节,说话轻言细语,像个书生,这还是自己那个和外人说不上三句话的官人? “主持公道?这从何说起呀?”拧眉,心中一默,也猜得了个大概。 而许知予并未直接说什么事,而是忆往昔起来:“村公,您也知道,予儿福薄,八岁亡父,十岁亡母,这双眼睛又被大火熏得不能视物,没有自理能力。” “唉,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但我和你爷爷都希望你能从悲伤中走出来,好好和娇月过日子,今日看你能来,老夫很欣慰。” “是,天意弄人,知予遭受打击,确实郁郁寡欢了这么些年,这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不会来叨扰您老的,想当年我父母健在时,是多么幸福快乐啊。”许知予眼里闪烁着泪花,一副可怜模样儿,不禁让人泛起同情来。 一听说到原主父母,许宗连声叹息,“哎,确实老天不开眼,当年仲达他,他,唉…若不是你爹…唉…我这个家……”许宗也哽咽了起来。 这些话倒是第一次听到许知予亲口说出来,王娇月不免也感叹命运弄人,都是苦命之人。 “唉,不提我爹娘了,不提,不提——”许知予见目的达到,连连摆手。 原来,当年原主的爹就是为了救一同上山采药的村公儿子,才掉下悬崖摔死的,她也是想起原主这段记忆,才想到来找许宗的。 “唉……”看目的已达到,许知予抹了抹眼泪,饱含感情地又开始了表演。 “村公不必为予儿悲伤,这都是予儿的命。只是去年我和娇月被分家出来单过,爹和我那五亩田地却留给大伯三叔耕种,原本我大伯三叔承诺每年一家给我三担粮食补给,可这秋收结束,粮食已入仓三月有余,他们却迟迟不兑现承诺。原本我就未分得家产,我的情况您是清楚的,这些日我和娇月食不裹饥,眼下,马上就要断粮了,还请村公要给我和我娘子,我们夫妻二人做主啊——”说着一把拉起站在身旁的王娇月的手,再次作揖。 原本一直盯着许知予看的王娇月身子一颤,回过神来,跟着施礼,“请村公为我们做主!”而许知予那一口‘我娘子’让她瞬间脸红。 没想到这次这人还动了些头脑,知道先找村公说情,要不就她们两去许家要粮,粮肯定要不到一颗,还要被欺辱,奚落一番。 虽许知予说得含蓄,许宗自然也是听懂了,心下思忖,这许二……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看许知予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竟还有这种事?你这孩子怎不早说?受了不少苦吧?”实际上原主的情况他最清楚,只是以前原主不找他,他就当不知道。 许宗知他欠许知予一个人情,他就一个儿子,且那时孙子还没出生,当年若不是许知予的爹,他家估计都绝后了,虽许知予未直接明说,但刚才一提到这茬儿,许宗就明白了。 “是呀,他们欺我和娇月年小,上次我去要粮,还把我轰出来,这白纸黑字,他们都不认,这可还在祠堂起了誓的呢,这还有您的见证呢……”说着许知予从怀里摸出分家签的那份协议。 “……”许宗倒是把这一茬忘了,今儿这许二沉着冷静,说话知礼知节,分寸掌握,不似传言那般木讷寡言。 “好!老夫这就陪你去你爷爷家走一趟!”立即主动表起态来。 目的达到,许知予脸上感动,请动了许宗,要粮就成功了一半,得意地用肩拐了拐娇月的肩,眉头一挑,贼兮兮地一笑,可稍纵即逝,回过脸来时,又是一副可怜悲切的模样儿。 这人……,王娇月怔怔地看着自己一直被拉着的手,想抽回,但又怕在外人面前扫了许知予的面儿。 没想到这人的手竟这般暖和。 12、 丧门星上门 许家老爷子许明,和许婆子安氏一共生了四个孩儿,三男一女。 许知予的爹许仲达排行老二,故上有大伯许伯远,下有三叔许季平,小姑许玲花。 除小姑已外嫁到镇子上外,实际老许头、她大伯、她三叔并未分家,被分出去单过的只有原主而已! 其理由荒诞离谱,说原主是‘丧门星’转世! 许知予无语。 大概两年前,许家大喜临门,寒窗苦读十余载的嫡长孙——许知业,终于通过了府试,成了村里唯一的童生。自此,大房媳妇周红娘得意得屁股都翘到天上去了,每天在这个家里横着走,看家里是那那都不顺眼,本就看不惯原主瞎着个眼在家吃白食的她对原主更是各种刁难。 有一天,不知她从哪里听来闲话,说原主是‘丧门星’转世,她的晦气会坏了她的好大儿的大道好运,一听这,不得了,天爷呀,算命的仙长说她的好大儿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她决不允许此事发生! 于是在家各种作妖,扇风点火,又哭又闹,闹着要分家,目的就是要撵吃白食的许知予出去,免得影响了她好大儿的大好前程。 tm,童生也就相当于现今小学毕业,还没考上中学呢,也不知哪来的自信。 要这么说研究生毕业的许知予才是妥妥的状元。 当然,这只是比喻。 作为一家之主,那许老头竟也信了,还心在滴血的花了半贯钱,买下同村的一处破宅,安置了原主。 所以,从前年下半年,原主和娇月就去破宅单过了。 * 话不多说,上回说到许知予通过卖惨博得村公许宗同情,一同前往许家帮她要粮。 当三人来到许家院子,院门正敞开着。 院口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正认真地扫地。 “二娥,你爷爷他们在家吗?”许宗开口问道。 小姑娘身子一怔,抬头看见是予哥儿和娇月嫂子,还有村公,怯生生地停下手中的活儿。 “我爷…爷爷,和大伯爹,他们去…去镇上,卖,卖箩筐,去了。”怯生生的,一紧张说话就结巴。 当家做主的一个都不在家,看来要粮之事……,许宗面露难色,转而看向许知予:“予儿,你看这?” 许知予倒是忘了这茬儿,她爷爷一家都是篾匠,平时除了务农,就是带着两个儿子在家编竹编,卖了换钱。今日逢场,他们定是要去镇上兜售竹编品的。 哦豁~ 这就回去? 转念一想,这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来了,回去再来,就一而衰再而竭了,再说村公都请来了,有他在许家人多少会收敛一些,那可不行。 “村公,平时我爷他们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快回来了,要不我们先进去等等?”今天不把这事办成,回去就得饿肚子。 许宗看看天色,点头,也好。 弯腰对二娥问:“那你家还有大人在家吗?” “大,大姐,和娘,在,在后面,洗衣服!大伯,伯娘,在,在屋,里!”在她眼里,村公是村里最大的官,本就结巴的小丫头,更是紧张,好不容易才说清楚。 “好,那你去唤你伯娘来。”许宗语气和蔼。 “哦!”小丫头丢下扫把,一溜烟跑去东屋了。 因这里住着十几口人,许家院子很大,七八间房,虽只是普通的石板房,但看着也敞亮,就这种条件在许家村算中上家庭,按说养一个瞎子完全不成问题的。而且原主也会编些竹编,也不是完全不干活。 可大家也看到,在这个家连五六岁的小姑娘也得干活。 一踏进院子,王娇月就躲在了许知予的身后,对这个家她也有莫名的惧怕感。 当年她嫁进来,原本只有一张吃白食的嘴又多了一张,娶她还花了几贯钱,为了捞回本,周红娘是往死里使唤她干活,那两年,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到晚做不完的活。且稍不留神周红娘还拿话刺她,说什么好好的姑娘嫁什么不是嫁,非要给一个瞎子,一个吃白食的,各种刺她。 刺得她哭了好多次。 这是她愿意的吗?不是这世道如此么?本来就是被哄骗的,虽有不满但又不敢顶撞,一旦语气稍硬,转头她又去瞎子那里数落,瞎子受气,对她又是打骂。 所以她也不想进这个家门。 许知予倒是仰首挺胸,将原主那点记忆又捋了捋,对这个家的人都有了个大致了解,只是她又不是原主,她才不会怕他们呢。 二娥怯生生地在东门窗户下喊了几声‘伯娘’。 好一会屋里才不耐烦应了个声:“鬼叫个啥?” “伯,伯娘,村公,村公来了,和,和予,予……”二娥紧张地看向许知予她们,小小年纪,也知道这个二哥不受待见。 “行了,和和和!抖半天抖不个清楚!想睡个觉都睡不清静!”那种特别嫌弃的语调。 二娥的‘予哥儿’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周红娘又眯了半分钟,正躺在床上睡回笼觉的她瞬间反应过来,忽地睁眼,村公?“死丫头,你说村公?是他来了?” “嗯~”在这个家,都怕大伯娘,她也很怕。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老娘睡个觉来……”周红娘一边小声抱怨,一边穿衣服,出来没好气地对着二娥鼻哼了一声:“哼!桀,桀,桀,你这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嘴巴练得利索点!你个结巴样儿,看长大了我谁要娶你!” 二娥吓得小小的身子一缩,低埋着头,可怜巴巴的样儿,不敢答话。 “咳咳!”许宗佯装咳嗽两声。 这周红娘长得一副大盘子脸,小绿豆眼,看人眼睛还有点着斜。 回身立马变脸,可刚想笑脸相迎,回头便看见了许知予和王娇月,脸色瞬间就垮下来了。 哼!这丧门星怎么也来了!死丫头,也不说清楚。 “周氏——”许宗先招呼道。 “哟,村公,今儿您怎么得空过来了,还有你们怎么过来了?”招呼完,没好气地别了一眼许知予和王娇月,一脸嫌弃,嘁。 天上文曲星,地下斜眼睛,说的估计就是这周红娘,一副高高在上,斜着个眼,目中无人的样儿。 “伯娘——”许知予还是礼貌地招呼道。 “伯娘——”王娇月也施礼。 周氏如避瘟神,嫌弃地避得远远的。 “哼!不是让你不要再踏入这个家门吗?你自个儿有多晦气,是不知道,是吧?啧啧,哎呦。”克死爹,克死娘,克瞎自己,又克瘸媳妇…… 许知予才不会去看她的脸色,不都说她是瞎子,看什么脸色? 挺直腰板,也不废话,还故意上前两步。 “伯娘,今日知予是过来取粮的,去年分家说好秋收后大伯三叔要补给我六担粮食。” “粮食?什么粮食?我们这里可没有你的什么粮食。”前两天不是听说这人快死了么,以为能拖过去,今儿怎么就来要粮了,真晦气! 许知予呵呵一笑,“没事,伯娘不知,我等我爷和大伯,三叔他们回来,村公爷,我们先去堂屋坐坐。”许知予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就要往屋里去坐。 “诶——,你这个丧门星,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不许进我的屋子!莫让你的丧门晦气污了我这房子。”明天知业可就要从县城回来省亲,这丧门星进屋,留下晦气可咋得了? 立马上前做拦。 许知予懒得听,原主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对这里的环境再熟悉不过,绕过她就向堂屋去。 “欸,你……”周红娘以身做拦,又怕晦气染身,嫌弃地不想沾许知予,可看她真要进屋,连忙一把拖住许知予的衣袖,“你敢——” 许知予也毫不客气,奋力甩开她的手,一记眼刀过去! 厉呵道:“伯娘!知予可已成年,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说完还故意嫌弃地掸了掸被她抓的衣袖。 平时泼辣的周红娘竟一下被许知予的气势震住了,又被她嫌弃掸灰的动作气得炸毛,小眼怒瞪,一时也气结了:“嚯,你,你,你……” 许知予也不给她机会,“你,你,你什么?这是我爷爷许明的宅子,我作为他的孙子,进去坐坐,有何不可?”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所以气势必须拿出来。 “好你个小畜生!你爷爷大伯不在,你就来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村公,你可要为我做主呀,呜呜呜。”竟佯装抹起眼泪来,一边抹还一边偷看许宗的反应。 如此拙劣的演技,许知予想笑,心道也不过如此嘛,原主为何如此怕她? “呵,你还好意思请村公做主,村公作为一村之长,站在这院里多久了?你作为大房,不说端茶倒水,连一个坐也不知请,礼节是一点不懂,这就是童生的娘干的事?”许知予阴阳起来是绝对的诛心。 “你——”一听说她‘童生娘’不懂礼,周红娘更是气得不知如何应答了。‘童生娘’可是她最骄傲的头衔,不容得一丁点玷污。 “你什么你?我说得有错?”许知予尖削的下巴微微扬起。 ……把周红娘一时都整不会了。 王娇月也很意外,心惊肉跳!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知予,她也没想到许知予会这样硬气地怼周红娘,以前可都是低眉顺眼,一句话都不敢说的。 等周红娘,反应过来,“好你个小畜生!反了天了,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看我不打你这个,你个丧门星!”说着习惯性要去抽旁边的竹条。 以前,原主没少挨她的竹条打。 “周氏——”村公现在有点后悔来了,后悔刚才喊她出来。 “我怎么说话了?我一口一个伯娘,敬你是长辈,你却一口一个小畜生,丧门星,你有长辈的样吗?怎么?还想当着村公的面,再像以前那般打我不成?你搞清楚,我们现在可是分家了。”许知予背着手,眼神阴历。 …… 欸?这瞎子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周红娘还从来没这般吃瘪过,且还是在许知予身上,肺都快要气炸了。 “你胡说!是你上门来无理取闹!村公,村公今儿你可是看见的,是他……”巴拉巴拉数落。 很快,吵闹声引得在后院洗衣服的三叔娘王秀芝和她大女儿许大妞都过来了,王秀芝端着木盆,给女儿递了一个眼神‘那是你予哥儿?’ 许大妞:‘是,但……’脑袋中也是一串问号,这气质能是那个软弱的二哥? 不过看周红娘吃瘪,母女心中暗爽。 该! 二娥也赶紧往她娘和姐姐那边躲。 王娇月也是一直瞪着一双杏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许知予,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没有啊,不就喝的粥呀。但这头脑又清晰得不得了,嘴巴也利索得不一样,这胆子也忒大了些。 满脸震惊,心中佩服! 当大家还没回过神,许知予已大摇大摆进到堂屋了,她还不信,这屋她还进不得了。 一屁股坐下! “村公——,你看他……”周红娘脸都吓白了,完了,完了,这屋被晦气沾染了,明儿知业回来这堂屋可千万不能进! “周氏,你可是童生娘。”许宗一句话就怼得周红娘闭嘴了。 天杀的许二呀!你等着瞧,等你爷爷,大伯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周红娘咬牙切齿。 许知予让娇月也过去坐。今日这粮她要定了! 王娇月是胆战心惊。不过这人好不容易硬气一回,她必须支持!官人,好样的! 心中暗暗点赞! 13、都戏精上身啦~ 许知予径直坐下,抬头对王娇月得逞一笑,“娇月,你也来坐。” 王娇月可不敢坐,不过还是小跑过去,站在许知予身旁,紧张地提着气,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周红娘气得捶胸顿足,直喊晦气。 也就巧了,许知予她们刚一坐下,许明就背着手,嘴里叭叭地抽着焊烟回来了。 后面跟着两个推鸡公车的中年汉子,一个是大儿子许伯远,一个是三儿子许季平。 他们一进来就看见周红娘跳着脚指着堂屋骂,都有一种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感觉,又闹呢。 许老头扶着门框,抬起脚,甩起烟斗锅子,在鞋帮子上敲了敲烟灰。 一边敲,一边道:“老大家的,我们割了三斤猪肉,你先拿去放着,等明儿知业回来,弄着吃。”没有多余表情,见怪不怪。 一听是老爷子和丈夫回来了,周红娘竟‘哇’的一声,哭了。 小跑过去,接过肉,“爹~,伯远~,小叔,你们总算回来了,你们快看那个丧门星,他莫名其妙跑到我们家来晦气我们,还骂我,天爷呀,我不活了呀,哇哇哇。”提着肉,指着堂屋骂。 一听她说‘丧门星’,几人自然都清楚她指的是谁,都往屋里瞧了一眼。 许老头没搭腔,而是将烟锅子往腰上一别,背着手,阴沉着脸,往堂屋去,要说许二能欺负她,他实在太不信。 许伯远两兄弟也疑惑地先放好推车,准备跟过去瞧瞧。 这两兄弟也不是大恶之人,就是怕婆娘,耙耳朵,特别是老大。 刚到门口,许老头就与正出来的许知予在门口相遇了。 许老头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许知予一番,自从分家,这一年多,除了两月前原主过来要粮,见过一次,他就没管过原主。 又打量了一下她身后的王娇月。 这许老头还是认许知予这个孙的,毕竟他老二家就留了这么一个血脉,但他的晦气会影响知业的运道,那就不行。 许知业的运道就是他许家的运道,他非常看重! 他家世代为农,许老头是做梦都想他老许家能出一个官老爷,所以一大家子省吃俭用,都要送许知业去县城读书。 家里所有的收入基本上都花在这个嫡长孙的身上了,投入了那么多,自然要排除一切干扰因素,这就包括原主,包括她的霉运。 许知予赶紧恭敬地行礼招呼,“爷——”。 许明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拖着鼻音。 再看许宗也在,绕过许知予,先和许宗打起招呼来:“阿宗,你怎么来了?” 自己被无视了,许知予无所谓地一笑,淡定淡定,先稳住,今天的任务是要粮。 “许二?”许伯远过来,一瞧,还真是许知予,心想:上次才把你赶走,胆子大了,还敢来? “大伯,三叔。”作揖。 许伯远同样鼻哼一声,绕过她,也径直进了屋。 许季平倒是浅浅地点了点头,喊了一声“予儿”。这老三是知道原主不喜欢‘许二’这个称呼,所以他一直喊原主自己的名字。 许知予讪讪一笑,给王娇月递了一个眼神,让她一起跟进去。 “堂兄,今日我是陪予儿这孩子过来的,具体还是予儿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许宗也不傻,让许知予自己先说。 “爷——”许知予对着许明的方向再次打招呼。 “嗯,你们怎么来了?怎还惹你伯娘生气了?”许明这才拿正眼看她。 许知予上前一步,挺直腰杆。 “爷,大伯,三叔,今儿知予是过来拿粮的,去年分家说好每年补给我和娇月六担粮食。”许知予声音洪亮,铿锵有力,完全没有以前那般唯唯诺诺。 一听来拿粮,三爷子互看几眼,特别是老大和老三。 “哦,予儿,这事儿你大伯三叔倒是给我说过一嘴,说今年的粮可能要缓一缓。”许老头黑瘦黑瘦的,叭叭嘴,语气很平淡。 还‘可能要’,这都拖了三个月了。 “爷,大伯,三叔,这秋收可结束三个月了,这缓一缓也该缓够了,我和秋月可等不起,家里已经断粮了。”许知予直截了当。 记得上次原主就是吞吞吐吐半天,结果话还没说清楚,就被怼回去了。 “什么?断粮了?这不去年不才分给你们六担粮食吗?这就吃光了?予儿家的?”许老头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王娇月。 王娇月身子一颤,只敢紧张地道了个‘嗯’,赶紧埋下头,问我干嘛,我又不管家,怎还兴师问罪到我头上了。 无辜。 ‘就吃光了’,呵,听这老头子的语气,似乎是嫌吃得太快。六担粮食,两担麦子,四担谷子,一共加起来不足六百斤,两个人,足足吃了一年半,满打满算,一个月三十三斤,一天一斤,关键这是毛粮,是没去壳的,而且这是市斤,不是公斤啊!还两个人。 若不是原主抠抠搜搜,和娇月去挖点野菜,天天喝稀饭,怕早在三个月前就吃没了。 许知予不想和他算这些账,一个人一年最少需要吃多少粮食,他比谁都清楚,硬了硬脖子,“是吃完了,今天就没得吃了,下一顿就要饿肚子了。” “予儿家的,你这是怎么安排生活的?六担粮这就吃完了?”又冲娇月去了。 “我……”这怎么还真怪自己头上了,王娇月内心委屈,却不敢说话。 “是嘛,你们两个人,又不种地干活,还吃那么多。”周氏翘着个嘴巴,干着她最擅长的——煽风点火。 许知予一听这,火大! “这与娇月何干?合着那点粮,我们该吃一辈子?再说我们吃多吃少与他人何干?你们种了我的地,就该按约定补给我们粮食,今天村公也在这里,字据也在这里,我已经缓了三个月,该给我们了。”许知予也没好气。 听许知予替自己说话,王娇月投去感激的目光。 “阿明兄,这粮是该给两孩子了,凡事得讲究个信用,才对得起天地良心。”许宗适时帮腔道。 “这……”之前伯远说得很有道理,粮食再多,都能给你造完,缓一缓,她们才知道省着些吃。 “哼!我们辛苦种的粮,凭啥白给你们吃?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时候,你倒好,啥也不用干,就想白吃粮食,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这粮不能给!”周红娘不依不饶。 “呵,笑死人了,我们没做?哪一回农忙你没让娇月过来帮忙?哪一天不是从天刚亮干到天黑?还有平时隔三岔五让娇月做这做那,你以为我不知道?”原主都门清。 娇月也挺意外,意外她都知道但从来没说。 这怼得周红娘哑口无言,不过也就瞬间,嘴又不得安歇:“什么帮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哦,她一个瘦不拉几的,过来做几天,十来天,就要白拿那么多粮?想得倒美,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今天这粮你休想要走!” “要?伯娘,你搞清楚,我是来拿,不是要!白纸黑字,大伯三叔可是在祠堂起过誓的,村公也是见证人,也签字画押了的,我可以拿着这字据去县衙告你们,只是我顾忌大家是一家人,才请村公过来调解,你们搞清楚,我不是没有其他办法!这大越国还是讲理,讲法的。”许知予毕竟是现代人,思维不一样。 “放肆!许知予,你好大口气!这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许伯远看自己婆娘受欺,气愤地指着许知予。 “呵,若你们知道自己还是长辈,那就该诚实守信,当着村公的面,如数把粮食拿给我,以后我和我爹的地你们也别种了,我收回。”还好意思称自己是长辈,有脸了。 许宗连被点名两次,也是再次起来调和,“伯远,予儿说得不无道理,既然签了契约,就应该履行约定,去了县衙,到时我肯定是站予儿的理的,你们可别怪我偏袒谁。”暗自佩服许知予,立即说明自己的立场。 “哼!你们别想吓唬我!”许伯远也不服起来,硬着脖子。 “阿明兄,你看这如何解决?真去了县衙,你们可不占理。”许宗不想和晚辈拉扯,转向许老头。 “…这…老大老二倒是给我说过,不是不给,是今年收成不好,看能不能……,一次给了,她俩两下又造完了,到时又找来,我这个爷爷到时该管还是不该管?”皱巴巴的脸,摆出一副为难样。 “就是,不能给!吃完了又来要,吃完了又来要,谁还管得了她们一辈子!”周红娘添油加醋。 好一个爷爷,好一家子! 许知予直接闭上眼,深呼吸,摸到怀中冰凉的那份分家文书,然后缓缓睁开眼,愤然起身! "胡说八道!除了两个月前,这一年半我许知予可曾上门问过一次粮?收成不好?我怎听说有人上个月还卖了不少陈粮?去年秋收,五亩多田地,少说也能收二十五六担,补我们六担嫌多?我的好爷爷,好大伯,好三叔,我许知予命薄,死了爹,亡了娘,还瞎了眼,你们不看我的面子,请你们想想我爹!您亲儿子,你们的亲兄弟!摸着良心说话,六担粮食多吗?”许知予还是想打打感情牌,被自己的情绪牵动,连眼仁都红了。 都一家什么人呀。 众人纷纷沉默。 当着许宗的面,还是觉得臊得慌。 “要粮没有!” 周红娘还是觉得吃亏,又气不过。 “哼!你有本事就去县衙告啊!让青天大老爷看看,许家出了个白眼狼!供你白吃白喝那么些年,那都不是粮?你爹当年采药摔死是他命不好,倒是要我们养你一辈子?”直喷着唾沫星子。 “老大家的!住嘴!” “红娘!住嘴!” 许老头和许伯远同时呵斥这个疯婆娘,说啥都不该说许知予的爹,这村长还在呢。 周红娘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嘴,心虚地背过面去。 “呵,呵,呵,总算说出心声了,村公您听见了吗?这就是我家的嫡亲说的话。”许知予笑得阴冷,凄凉,她为原主感到惋惜,加气质本就有那种阴冷之气,看着还挺让人害怕的。 “官人,不要。”娇月很担心许知予,虽然她觉得她今天说得很好,做得很棒,但是许家人是怎样的,她知道,她怕许知予吃亏,赶紧拉住许知予的衣袖,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就像平时原主发脾气,要打她的样子,她很害怕。 许知予轻轻捏了娇月的手,“行,是你们逼我的,娇月,去院里拿些篾条来!” 王娇月一直胆战心惊,她第一次感觉瘦弱的许知予能有如此魄力,慌忙‘哦’了一声,也不问为什么,撒腿跑去院里就拿了一大把篾条来。 “当家的,篾条来了!”虽不知要干什么,但今天她都支持她! 许知予快步跑到香盒前,直接趴在那大香案上! “来,娇月,把我绑在这香案板板上,今天要不到粮,我就不走了,他们不是说我是丧门星吗?说我晦气吗?说要影响某些人的运道吗?今天你就把我绑在这里,反正回去也是饿死,我就死在许家列祖列宗的面前!让我的晦气,我的怨气,充满整个许家大院!”说完,许知予自己都差点笑了,不过还是给王娇月递了个眼色。 王娇月瞬间明白,“哦!好!当家的活不了,奴家也不活了!等你死了,我也跟着一起……”说着就用篾条开始绑许知予。 “对对对,就这样,绑紧些,让我死在列祖列宗的面前,去了下面,我就告诉我许家仙人,我是被他们一个二个欺负死的,被他们活活饿死的,爹呀,娘呀,孩儿来找你们来了,爹呀,娘呀……”。 一听这,周红娘脸都白了,赶紧上去阻止,“要不得,要不得,明天知业可就回来了,万一真死在这里怎么了得?快拉住他,拉住他。”惊恐。 许伯远和许老头都要去拉许知予。 许宗也帮着去拉许知予,“予儿,使不得,这使不得,有什么好好说,好好说。” 许知予双手死死抱住香案,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根本拉不动! “我不听,我不听,我今天只要粮,拿不到粮我就死在这里,娇月用力绑紧我,绑紧!快!” 娇月都怀疑刚才许知予对自己使的眼神自己有没有理解对了,难道这人真要寻死?稍有犹豫。 “村公,今天你是看到的,我一直都是好好在说,我爷爷,我大伯耳根子软,跟着一起欺负我,是他们欺负我眼不视物,又没有爹妈罩,等晚辈死了,还请您去县衙帮我讨回公道,一定让罪魁祸首蹲大牢!有个坐牢的父母,我看某些人还当什么状元!我命苦呀……”许知予情真意切地耍起无赖来。 不管了,先配合官人,王娇月也马上进入角色,“当家的,你放心,等你死了,我就去县衙告状,一定让他们蹲大牢!” 一听蹲大牢,许伯远和周红娘吓得脸一阵白,一阵青:“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粮,我们给,我们给就是!快松开!松开!” “娇月,不要信她的,再用力绑紧些,不要信他们,我对他们失望了,我没有这样的爷爷,这样的大伯,三叔,今儿见不着粮,我就死在这里。死在这里,死在这里,死在这里。”许知予估计是戏精上身了。 “你们快让他们住手啊!”周红娘。 场面一阵混乱。 …… “够了!都闹够了没!?” 此时许老头气得直跺脚!刚才许知予的话也刺激到了他,让他想起了自己那命薄的二儿子,心中愧对,怒吼道! 整个乱糟糟的堂屋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知予趴在香案上,弄了一身和一脸的香灰,但还是安静地竖起耳朵听着。 周红娘稍停一下,又要去拉扯,王娇月一边用身子挡着,一边将许知予绑得五花八门。 “都住手!如今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老大,你就一天耳根子软,啥听你这婆娘的,如今连兄弟情都不要了?老三!马上去粮仓装六担粮食,给他送过去!免得在这里碍眼!”将装粮屋子的钥匙从腰间取下来,丢给许季平。 一直没说话的老三这才应声,拿着钥匙跑去取粮了。 大哥当时来找自己说这事时,自己本就不同意,但又碍于大哥身份,不好说什么,现在好了,这侄子也不是之前那般软弱了,这闹得还真tm解气。 许知予听到拿粮,抬头往外望,成了?嘿。不过也没敢松手,双手依旧抱得铁绑紧。 直到沉甸甸的六担粮食齐整整摆在她的面前,这才让娇月把自己松开,早知道这样撒泼就可以,自己何必费那么多口舌?看来对付这种人就得用奇招,就得比他们更不要脸。 被王娇月扶起来,许知予眼睛鼻子扑满了香灰,此刻成了个大花猫,王娇月鼻子一酸,没想为了要粮许知予竟做到这步,想帮着擦擦,又不好意思,只得提醒道:“官人,你的脸——” 许知予无所谓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对王娇月狡黠一笑。 “嘿,拿到粮了。” “嗯,拿到了。”眼眶酸酸的。 此刻,午后阳光斜照进堂屋,王娇月突然看到许知予的手背一道红色,“你……你手在流血。”温热气息裹着哽咽。 许知予这才察觉手背刺痛,应该是刚才被篾条拉了一下,正要说没事,袖口已被拽起,王娇月用着泛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包住她的伤口,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晨露。 这一定是自己刚才不小心弄伤的,自责。 「叮,收获爱心值+99来自王娇月] 哈,许知予明媚一笑,连她自己都服了! 眉头一挑,有些得意。 有粮了,这下总能吃顿干的了吧,开心!噢耶! 14、诊脉 家中有粮,心里不慌。 当天下午,许知予便美美地吃了一顿干饭,饱饱的那种。 嗯嗯,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许知予此生从未想过,吃一顿白干饭能让她如此的快乐,幸福! 眉眼弯弯,洋溢着轻盈的笑意。 “嘻,吃饱的感觉真好,我好幸福呀~,娇月,你吃饱了没?”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娇月此刻心情也难得美丽,微抿着嘴,眼里闪烁着平日少有的光芒,满足,佩服,还带着些羞涩。 “嗯,饱了。”羞怯答道,脸都红了。 从逃荒到现在,这是这些年吃得最饱的一次,足足两大碗呢,还是这人亲手盛的,满满的,压得实实的,‘他’还说也有自己的功劳,一定要让自己吃光光。 听这人的话,都吃光了,有这种好事,自己才不傻呐,可好撑呀,呵。 心情也是少有的好,明媚。 许知予开心地拍拍手,“哈!好!以后每天我们都要吃得饱饱的,把身体养得好好的,这样,别人就欺负不了我们了。”打铁还得自身硬,吃饱了,心情舒畅,许知予竟开始畅想起未来来了。 而‘把身体养得好好的’这句话却让姣月心口一滞,眼眸划过一丝恍惚,眸光也微微淡了下去,将目光从许知予身上移向黑漆漆的桌面,神色黯然。 轻松的氛围突然变得沉默起来,许知予也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找补:“娇月,今天多亏了你,有你陪着,做我坚实的后盾!我才能放手一搏,要不他们一家子指定还会赖到何时。虽我看不清,但那女人吃瘪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哈哈。”许知予跷起二郎腿,双手悠哉乐哉地抱着后脑勺,一脸的得意,解气! 嗯,那倒是,万万没想到这人今日会如此勇猛,有勇有谋,放得如此之开,完全没有平时的懦弱,当时自己看得都惊了,一度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眼神,特别是捆绑的时候,又愕,又想笑。 也不晓得这脑袋里怎么就生出这么一怪招,一下就把大伯娘他们给拿捏住了,哈哈,虽说过程胆战心惊,但确实搞笑,第一次胜利,只是自己配合不好,把‘他’手给弄伤了。 “…那你…你手怎么样?”想起许知予的手背出了血,自己当时反应还算比较快,给包扎了,让‘他’没得后话可说。 “嗯?娇月是在关心我么?”许知予故意表现得受宠若惊,还一脸笑兮兮趴到桌子上,身子向前倾,扑闪着那双桃花眼,挑了挑眉,面若桃花。 啊? 娇月不想她会这样问,脸‘唰’地绯红了,自己这算是关心么?自己不该表现得关心么?若自己不关心,你不会要骂我冷漠,不配为人之妻么? 娇月脑补着那个画面,起了鸡皮疙瘩,抱紧双臂。 哈哈,而许知予却笑得灿烂,就她目前那视力,自然看不见这份羞涩,还有那一份复杂。 大方地将手伸过去。“你看,没事,多亏娇月及时帮我包扎,口子不深,还有那香灰本就有些止血的功效,待会儿我再敷点药,娇月不必担心。”许知予说得轻松自然。 现在宝库有了两百多点爱心值,在许家,收到来自娇月的99点,下午又收到200点,是为娇月治腿系统的返点,一下就填补了负的80点,还余呢。 这样看来,系统诚不欺她,只要是帮娇月治疗,每天就能进账200点。 “对了,娇月,喝了药,你的腿脚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昨天熬的一剂三服的量,昨晚,早上,下午,按理该见效了。 说到这,王娇月也挺意外,这人弄的药效竟出奇地好,仅短短一天,她都感觉不怎么痛了,肿也消了不少,“嗯,感觉好多了。” “是吗?那待会儿让我再帮你检查检查,这药呀,还得继续吃。” “不,不用——”吃药,她们哪有钱吃药?家里没钱,她是知道的。 “嘿!娇月还是不信我能治好你的脚是吧?”许知予再凑近了些,微噘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娇月的方向,朦朦胧胧,虽看不清娇月的五官,但轮廓线条柔美,定是个美人儿。 娇月没动,她知道这个距离是她的安全距离,对方是看不清自己的,但看许知予神色认真,而原本浑浊暗淡的眸光此刻还闪着些精光,语气轻柔,亲和,面色自然,对她,像,像,像一个很熟识很久的朋友一般……,王娇月面色微微泛起了红,她是不太信,但效果又摆在那里。“不是的~,家里哪里吃得起药?” 这很现实。你又怎舍得为我花钱。 “嘿!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许知予自信地对着自己的胸口竖了个大拇指,咱是实干家,从不打诳语,骄傲地仰起头。 然后又趴着,撑着身,试探道:“要不……,要不现在我就给你检查?是这样的,我给你解释一下,虽然你伤的只是腿脚,但按我们大中医理论呢,讲究的是整体观念,辨证施治,意思很简单,就是我们不能脚痛医脚,头痛医头,来,你把你的手伸过来,我给你诊诊脉。”许知予抬手,示意王娇月把手伸过来。 娇月见许知予还真要给自己诊脉,贝齿轻咬,握住手腕,迟疑不敢伸手。 许知予将脑袋再凑近一些,笑眯着,一脸阳光和煦,“来,左手给我。”语气轻柔得如沐轻风,期待,每天200点呢。 看不像是戏弄自己,但他又哪里会诊脉?王娇月微微向上拉了拉衣袖,露出半截奶白的手腕,不会还在演吧?万一自己不配合,他又发脾气要打自己该怎么办?纠结半响,逡巡地将左手递了过去,要不就让他试试吧,配合他,看他究竟想干嘛。 许知予伏案,朦朦胧胧抓起那纤细的指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找准位置,寸关尺,三指轻轻扣上手腕。 望闻问切,‘望’她是不行了,所幸闭上那蒙了一层薄薄白翳的桃花眼,她要沉下心来,仔细为娇月诊脉! 当指尖碰触到那莹润白皙的手腕时,娇月身子一震,手臂微微一颤。 感受到那一颤,“对不起,我的手有些凉。”许知予将手收回,用力来回搓了搓,搓热手板。 “没,没关系。”心慌,不确定她想干嘛。 其实许知予的手挺暖的,只是被她一碰,娇月莫名有些紧张。 “好,手放平,不要紧张,放轻松。”指腹再次轻轻搭上手腕,寻到脉搏,闭上眼,细细感知着。 这脉象深沉,缓慢,稍难触及,许知予稍加大了些力度,辨证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许知予一脸严肃,一瞬间,那老中医的气质就上来了,沉稳。 呆望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感受到那指腹的轻轻摩挲,娇月脸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慢慢晕开,微低着头,轻咬红唇,撩了撩耳前的碎发。 ‘他’不会真懂诊脉吧? 不,不会,那些老大夫诊脉时手腕下都会放个脉枕,‘他’不用脉枕,是不是有点假把式?装都装得不像,但看许知予一脸认真,也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着,且行且看吧。 许知予一边调整按压力度,时重时轻,细细感知脉搏的跳动,眉头一会儿收紧,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不时点头,嘴里偶尔‘嗯哼’两声。 见她如此,王娇月一时还紧张起来了,眼神不自觉放在了那扣着自己手腕的手上,手指细长,指节分明,手背上,一道一寸来长的血色伤口,是那么显眼。 约莫过了五分钟,许知予才舒展眉头,缓缓抬起手指。 通过诊脉,许知予基本已掌握了娇月的身体状况,但她还需要再整理一下思路,脑袋思考着药方的加减调配,闭目不语。 娇月望着许知予,一双杏眼如望穿秋水,咽了咽口水,这……? 这如你去医院看病,医生问完你症状,然后沉默了,不紧张都不行。 王娇月此刻就是这种心情,虽知道并不会医术,但情绪到这里了,还是紧张地想要知道结果,想问,又不知要如何开口,巴巴地看着一脸严肃的许知予。 嗯,这个家连支笔都没有,主打一个‘穷’字。 好在原主还上了两年学,识得字,许知予用手指在大腿上默写着,现代习惯了用‘克’做计量单位,现在得换算成‘钱’,当归三钱、元胡二钱,白芍二钱……,心中方子渐成。 这种严肃认真状态下的许知予,让娇月很陌生,小脑袋瓜在想,莫非说的老神仙是真的?真会了医术?自己身体还好吧?想着竟更紧张了,右手扣住左腕,那是刚才被许知予触摸过的地方。 整理清楚,许知予缓缓睁开双眼。 “嗯,好——,娇月,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体整体良好,但脉象偏沉,说明你长期营养不良,贫血比较重,有些许寒淤之症,想必你平时经.期,哦,不,应该是月事,月事是不是不太准时?量还偏少?色泽暗红?”作为医者,许知予很专业,一本正经。 王娇月一听,脸刷地一下红得像颗熟透的红番茄,这人在说些什么呀?怎么把脉还把到那事上去了,还当着自己说出来,羞不羞呀,“你,你胡说些说什么呢……”羞死人了,娇月猛地站起来,愤愤地抓起桌面上的碗筷,撒丫子就跑。 整个人心咚咚直跳,脸又红又烧。 “欸——你跑什么呀?”许知予不明所以,望着那身跑开的倩影,什么情况嘛,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也没有呀,女生有点这些小毛病不是很正常,本医可以调理呀~。 不过也不去追,而是乘机在药材宝库里兑换需要的药材。 对着虚空点点。 当归,元胡,红花……。 王娇月一口气跑进厨房,俏脸胀得通红,连耳尖都红了,气呼呼地将筷子拍在灶台上,“哼!”都什么嘛,气得直跺脚,又羞又愤! 自己又被这个混蛋戏耍了,可笑,自己还真让‘他’把脉来着,可恶!可恨! 一下子眼眶包着眼泪花花。 情绪翻腾,想哭,混蛋!就知道不会安什么好心,委屈巴巴。 对此,许知予却全然不知,还一心想着治疗方案和每天的两百点爱心值呢。 15、混蛋登徒子! 王娇月躲进厨房,气得不行。 刚才看许知予如此认真,有一瞬间还真以为她就是个大夫,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恶!可恨!怎就那么直白将自己那私密之事说出来,恬不知羞! 拍拍发烫的脸颊,呼~,心怦怦直跳,莫名心慌。 不过,娇月眸光一转,这人居然说得有些准,自从上次伤后受冻,自己那事就不太准时,量也少了很多……,平日七天才能完事,如今五天就没了,转念一想,哎呀!这人不会偷偷关注自己那事吧? 惊讶!脸臊得慌。 自从有一次王娇月发现原主偷拿她穿过的肚兜后,在娇月心底就给许知予打上了‘变态’标签,如果还偷偷关注自己这种事,那真是变态中的变态! 嗷——,王娇月越想越恼,越想脸越发胀,怎么会这样戏耍于我?哼!混蛋! 娇月用最狠狠的力,刷着最惨的锅。 许知予在宝库里按方选了温经散寒、活血补血的药,什么当归黄芪,白芍干姜、元胡等九种,病症相通,这些药也适用于她的腿疾。 说到月事,许知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原主大姨妈来了是怎么处理的? 这胸,她可以用裹胸布,但那事怎么避讳得了?毕竟这里没有用完就扔的卫生巾,而需用布袋包着草木灰,用完每次都得清洗,烘干,重复使用,很是繁琐,还有那味道,也一言难尽。 许知予在脑海里搜索。 ??? 诶?竟然没有。 再搜…… 还是真没有。 对!不用怀疑,就是没有,她就没来过月经! 啊?怎么会!? 这不科学呀! 许知予赶紧将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之前把过一次脉,就觉得奇怪,但那时没把重点放在这方面,如今一把,还真是不一样,她真没有癸水。 汗!! 原来,在原主三岁的时候,她娘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汤药,生生断了她的癸水。 !!! ~~~~~~~~ …… 她娘…也是个…奇葩。 许知予摇头苦笑,好在这副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唉,没有就没有吧,许知予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继续按方量将药材从宝库里兑换出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可她得再检查一下娇月的腿脚,药方必须随症加减,已经吃了药,病情可能就有所变化。 她起身摸到门口,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娇月,等洗完碗筷,你过来一下,我再检查一下你的腿脚。” 听见喊,王娇月娇躯一震,狂翻白眼,心中吐槽:还真把自己当大夫了,刚才戏耍我还不够,还要想作弄自己的跛脚吗,那是自己的底线,娇月咬牙! “娇月?你听见了吗?趁现在还没天黑,光线好。”许知予语调不高不低,虽声音因受了风寒还带着些沙哑,却有些温润,没有之前的生硬冰冷。 放轻涮锅的力度,娇月支起耳朵。不知为何,从那夜起,这人说话语气变化很大,总是轻轻柔柔的,且刚才确实又说到点上,若自己不听话配合,指不定又要发疯打骂自己。纠结之下,娇月细咬着唇终还是应了一声‘哦!’ 不过心中下定决心,如果再提那事儿,自己就再也不配合了,谁爱演你找谁去。 听到应答,许知予才坐回到屋里。 双手托着下巴,心里盘算着:如果每天都能有200点收获,完全能应付娇月的用药了,但要想好得更快,这陈年之伤还得配合施针,打通关节的淤堵。可自己没有针灸的针,之前本想着用普通缝衣针代替,但长度达不到,效果定然不好,非万不得已还得想法弄一套专业的针才行,嗯,明天去趟镇上吧。 这穷还真是个大问题呢。 那边王娇月磨蹭了好久,洗完碗,刷完锅,又把灶台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得锃光瓦亮的,想着过去那人又要被欺负戏弄,就很不想去呀。 磨蹭着。 直到听见许知予再次唤她,才极不情愿地拖着腿去了,站在门口,努力做着心理建设。 许知予耳朵好使,她听到脚步停下,明媚地扬头一笑,“娇月,就在外面,我们就在院子里检查,外面光线好。”说着端起板凳往外走。 现在大概是五点钟,屋里光暗,还是去外面吧。 许知予找了个光线好的地儿,放下板凳,回身招招手,“你过来坐。” 王娇月软惜娇羞,绞着衣角,想起昨日许知予几乎贴着自己的脚面检查的情景,她就面红耳赤。 “嘿!过来呀——”磨磨蹭蹭干嘛呢?再晚一点自己可就看不清了。 “我~”唉,自己再不过去‘他’定然又要发脾气了,不情愿地莲步过去,还是站在三步之外。 许知予主动端着板凳过来,“先坐,你这腿脚伤的时间有些久了,我需要多花些时间,也请你好好配合。”现在只是消肿和消炎,养筋脉,跛脚的根本原因还是脚筋受损,有些萎缩了,等消了炎,还需要拉伸,而拉伸会很痛苦的。 看实在躲不开,娇月逡巡地侧身坐下,很是忸怩,拘谨,杏眼扑闪。 许知予并没去关注这些,旁边正好有个石头台阶,她缓缓坐在台阶上,嗯,高度还刚刚好,“你小心坐稳。”提醒。 “哦——”娇月双手紧紧地抓住条凳的边缘,咬紧红唇,就看她想干什么吧! 待她坐稳,许知予才缓缓抬起她的左腿,将小腿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正要帮着脱去鞋袜。 哎呀!王娇月突然惊得跳起! 突来这一下,着实把没思想准备的许知予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后仰身子,但又立马伏身,快速抓住凳子腿儿。 “怎,怎么了?!”她还以为娇月坐的凳子翘了,“是没坐稳吗?” 娇月紧拽着衣袖,躲到一边,帮自己脱鞋这种事,不好意思呀,两人虽成亲三年有余,但毕竟两人并无夫妻之实,连碰都没碰过,如此举动也…也太亲密了。 面红耳赤。 “奴,奴家自己来,我自己脱。”娇月说得怯柔小声,小心翼翼打量着许知予,生怕她发火。 许知予‘哦’了一声,调整好气息,又稳了稳凳子,确定稳了,才坐回石阶,由她。 当小巧的脚丫再次放在大腿上时,此时裤腿已经挽了些起来,许知予搓了搓自己手板,她一门心思想查看伤势,并无他想。 娇月顶着个大红脸,贝齿紧咬,唇可见齿印那种。 许知予半眯着眼,狭长的眼尾略弯,她凑得很近,整张脸离脚背不到十公分距离,当看到原本红肿的脚踝的变化时,许知予不由惊叹,嚯,只是一剂药而已,红肿怎么就消了大半? 又不可思议地将小脚丫握在手里,轻轻抬起些,左右反复查看,并用手指轻轻按压脚踝,一边压,一边询问:“我这样按压,你感觉到痛吗?”埋着头,手上又试加了一分力度。 看许知予对自己的脚丫子又摸又按,王娇月是又恼又羞,但看她眼无杂色,只得忍着。 “痛,但没昨日痛了。”之前每次犯痛,不肿个十天半月,定是消不了肿的,但这次仅仅只是一天,已消了大半,而且也不那么痛了,王娇月本也惊讶,但还是不想把它归咎于这次吃了许知予弄的药上。这种想法不靠谱呀! 嗯?许知予眼眸收紧,虽她对自己的医术有绝对信心,但才短短一天,竟有如此之效,若放现代,就算打点滴也要三天才见效啊,许知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莫非昨天是自己没看清楚?其实本就没那么严重?不会啊,那些伤自己可看得真真切切,很严重的,好生奇怪。 一脸疑惑和不可思议。 「叮,检测到宿主治疗疑惑,凡使用本宝库药材,其药力会是普通药材的十倍。」 「什么?十倍药力?」许知予惊得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瞪大着眼。 「是的」 啧啧,原来这系统宝库还有如此强大的药力加持功能,也就是说只要自己用药正确,定会见效神速?药到病除不是梦? 「是的」 “哇,这也太牛了!太牛了!耶耶耶!”许知予兴奋不已! 作为医者,除了要不断精进自己的医术,最希望的就是用到好的药材,可药材质量参差不齐是当下的痛点,这不但埋没了医生的医术,还会延误了患者病情,让医者头痛不已,但这里有十倍药力加持,她能不兴奋吗? 激动!一把抱住眼前的脚就是一顿嗯嗯狂亲“嗯嗯!太棒了!嗯嗯!十倍药力!哈哈哈,哈哈哈。”兴奋而激动,哈哈哈大笑,忘乎所以。 似乎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了! 啊!!!!? 突来的冒犯举动吓得王娇月花容失色,一时竟忘了反应?!! 待反应过来,‘啊’地一声尖叫,同时‘腾’地跃起,想要挣脱脚去。 但腿脚还被许知予抱着,只得单腿着地。 呀!一个重心不稳,双手按着许知予的后背才勉强稳住身形,但左摇右晃中还是将身后的条凳撞翻! ‘嘭’的一声倒地!重重地! 巧了,倒下去的凳子正巧砸中许知予的一根小脚趾头。 许知予顿时脸都痛变形了,赶紧松开娇月的脚,嗷嗷嗷地叫了起来! 娇月双脚着地,这才稳住身形,惊慌失措地跳开! 许知予则是抱着被砸的那只脚掌,痛得嗷嗷地又叫又跳。 是真痛啊! 大冬天的,她本就只穿了一双单布鞋,脚掌本就又冻又冷,而脚趾头又是最脆弱敏感的部位,那高条凳不偏不倚正好重重砸到脚趾头尖尖,那种十指连心的痛不怪许知予会哇哇大叫。 一边叫,一边搓着脚趾头,“嗷!嗷!嗷!嗷!嗷……” 可脚上的痛还没消散,随之而来的就是王娇月狠狠的一巴掌! ‘啪!’ 啊? 许知予瞪眼,一脸茫然地看向娇月,不过脚趾头的痛让她顾及不过来。“你,你,你,做什么呀?!嗷!嗷!嗷!嗷!嗷!”嘴歪了。 “你才做什么,混蛋登徒子!”王娇月又气又恼,眼眶直接包起了眼泪花。 “(>_<)…!?”许知予一手抱右脚,一手抚着左脸,呈金鸡独立之势。 诶诶诶,稳不住重心,歪歪倒倒就往娇月那边偏倒。 “混蛋!登徒子!你够了没!呜呜呜呜呜……”王娇月狠狠地一把推开歪过来的许知予,呜呜哭着,跑进屋里去了。 “我……”许知予。 愤怒地趴在桌上,今日两次三番遭到欺辱,娇月终是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呜……” “诶,你……,我……阿西!”许知予第一反应是冤枉,自己又没干啥,我亲的是我自己的手背呀?我的手。 但在王娇月看来,虽唇隔着手,但和印在自己赤裸的足弓上无异,哭得更大声了。 听王娇月哭,许知予也顾不得脸痛了,跛着脚追过去,可房门已被从里闩上了,屋内传来阵阵的低呜声。 许知予举着欲要敲门的手,停下,她觉得自己冤枉无辜,抚着那火辣辣的左脸,又是之前被竹耙划伤的那边。 许知予无语凝噎,这叫什么事嘛。 混蛋!登徒子!就知道不会安什么好心,竟然亲,亲,自己的…脚。 啊——,娇月崩溃! 两腿在桌下乱踢一通! 哎呀,又羞又愤! 16、误解解开 夕阳西下,檐角的风铃被晚风撩拨得叮咚作响。 娇月踉跄地冲进屋内,木门随之“砰”地一声撞在那褪了漆的门槛上,震得窗棂纸簌簌发抖。 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纤白的手指攥着杏色裙褥,指节泛起青白。泪水顺着尖俏的下颌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此刻心中万般委屈,屈辱! 她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但长期的隐忍又让她压低了声儿,这样的哭,这些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可每一次,她都是自己偷偷躲在隐蔽的角落,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可今日不同——自己当着许知予的面哭了,还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因为刚才那人竟将唇印在自己赤.裸的足弓上! “登徒子!”她将滚烫的脸埋进冰凉的掌心,喉间溢出阵阵呜咽,眼泪漱漱的。 许知予也痛得龇牙咧嘴,放下准备敲门的手,蹲在门边,又揉了揉被板凳砸中的脚趾头,真很痛呢。 大冬天,被砸中脚趾头尖尖的那种痛,谁懂呀? 呜呜呜…… 明明四天前,自己还是省中医院获评‘杏林优才’的许医生,眼下却成了个半瞎的古代‘渣男’,方才因药效太好,太兴奋,自己一不小心,亲了一口患者的受伤部位——被当成了变态。 「你亲的是人家的脚丫子。」 「啊呸,不是,我没亲,我亲的是我自个的手背,我的手!myhands!」 …… 将门闩上,娇月神色恍惚,幽幽过去坐下,此刻她是又羞,又恼,又怒!又恨! 许知予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待疼痛稍缓,她抓耳挠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是,她承认自己脾气好,受过高等教育,情绪稳定,有高尚的职业素养,但她也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呢,自己就去取个车,怎就穿越了,穿越就穿越,穿成一个穷瞎子算怎么个回事?一天天连饭都吃不饱,挨冻受饿,想想就够扎心,够窝火了。 凭什么自己就要接受这些呀! 这几天,许知予尽量在麻痹自己,试着去适应一切,可这半米的微光,太难了,太难了,委屈巴巴地咽了咽喉,很多话哽在了喉。 就这天崩开局,谁能强大到立马接受?啊?哈?她只是个女子,又不是仙子! 什么既来之则安之?狗屁!她没崩溃就算好的了,算心里素质强的了,还想怎么样?想怎样?怎样! 行吧,哭吧,哭吧,都哭吧,她自己还想哭呢。 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泄愤似的揪起石阶缝里刚冒头的狗尾巴草,一脸颓废地抱起被砸中的脚掌,摆烂吧,摆烂! 许知予这是‘穿越综合症’发作了。 屋内屋外,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悲伤里,呜呜呜。 烦心丧气! 中途,许知予几次抬头,想开口,但都放弃了。 想想自己比王娇月惨多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举目无亲,从零开始,还有这眼睛,治不治得好还难说,万一这辈子就这样了,同为女子,自己又不可能用原主那种欺瞒和高压手段去耽误人家王娇月一辈子,以后自己咋办? 咋办? 谁能比我惨——? 许知予可怜巴巴地趴在膝盖上,眼眶红红的,她想家了,想妈妈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 过了好久,许知予才勉强调整好心态。 吸吸鼻子,横着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眼泪。 是,确实,站在王娇月的角度来看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出格了,是冒犯到她了,她跑开,大哭,打自己耳光,觉得受到欺负了,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毕竟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许知予望着自己那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也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子。 可尝试了几次,都下不去手,唉,忍了,她脸还痛呢——。娇月那一巴掌可没少用力。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屋内的呜咽声变小了,许知予情绪也收拢了,她起身,还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轻轻敲响了门。 叩叩叩—— 双手趴在门板上,耳朵贴紧,她能听见屋内有轻轻的抽噎声。 “娇月,你听我说好吗?”许知予沉了沉气,医者和患者需要平等尊重,需要共情,需要满足她们的心理需求,需要沟通,而不是摆烂。 “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冒犯了你,我跟你道歉。”紧贴着耳朵,她想听清屋内的回应。 娇月埋头,趴在桌子上,肩膀随着抽噎而微微抽动。 听到屋外的声音,抽噎声明显一滞。 唉,许知予悠悠长叹:“我并无恶意,只是太高兴,真的,我就只是太高兴了,可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因为刚才给你检查,发现肿痛已消了大半,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这意味着我给你熬的药起效了,而且药效出奇的好,所以我高兴——”自问自答式。 她是不会告诉别人,她有高兴过了头,逮啥亲啥的坏毛病的。 许知予语速很慢,很轻柔,很平稳,说完后稍顿,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又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鼻涕。 王娇月不想听,这人就是个混蛋登徒子,想捂住耳朵。 可耳朵却自己支棱了起来。 嗬,因为高兴就要亲自己的脚丫子?不就是打着给自己检查的幌子,占自己的便宜么?在昨天之前,自己的脚可从未让人看过,更别说碰,昨天你那样,自己忍了,可刚才竟还……,自己又不是浪荡之人,能由你乱来?真是羞死人了! “娇月,我高兴是因为我可以治好你的腿脚了,可以赎罪了,以前呢是我不对,老欺负你,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刚才真是无心之举,你原谅我好吗?”许知予说得情真意切。 原主造的孽,终究得她来还。 赎罪?无心之举? 娇月埋着头,用手帕擦了擦鼻涕,她本不信她会治病,但是事实又摆在眼前,这一次她的腿脚确实好得异常的快,但再怎么你也不能对我做那种事呀,所以她很羞愤! 但转念一想,二人本就是夫妻,不要说亲她脚丫子,就算要那啥,自己也得受着!这一点王娇月很清楚明白。 刚才自己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打了‘他’一巴掌,等着被惩罚吧王娇月。 “娇月,你信我,刚才我给你诊脉,已经给你开好了明天的药方,不信你看桌子上,那就是为你备好的药材,只消再吃上几剂,我相信一定能把炎症和肿痛治好。明天我想去镇上一趟,想办法弄一套针灸针来,到时再配合针灸,下一阶段再拉筋,你的腿脚一定会完全康复的,到时别人再也不会笑话你了,昨天那些人嘲笑我眼瞎,我无所谓,但是他们那么对你,我很心痛,我也知道这都是我造成的,你受了苦,请让我弥补你,好吗?”许知予很同情王娇月的遭遇,刚才她甚至想到自己穿来可能就是为了拯救王娇月的,要不为什么系统会强制绑定她呢? 许知予趴在门板上,眼含眼水。 其实,原主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她对自己的言行也很懊恼,咋不也不会自伤,只是她自己没有能力改变,且长期抑郁,肝郁化火,又心火炽盛,邪热扰心,让她没法自控,最后进入恶性循环。 你会心痛?你想弥补我?药材? 听许知予说着这些,王娇月怔怔抬头,刚才她过来时并没注意,此时一看,桌子上竟还真摆放着好些药草,一小堆一小堆的,她用袖角擦了擦委屈的眼泪,眨眨红彤彤的杏眼,伸手过去,拿起一根当归,这真是药材? “你都看见了吧?我不骗你的,那些都是我为你调剂的草药,刚才瞧你腿脚好了不少,我很开心,本想着再加一味红花,煎好喝下,不但是你的腿脚,包括刚才给你诊断的那些症状,都会慢慢好起来,相信我。”得知宝库药材是普通药材的十倍药力,许知予信心十足,所以她才会兴奋得忘了行,抱着就亲了。 论说教,许知予是一套一套的,她这是把职业中的共情、保证、鼓励、积极关注全给用上了,外加情真意切,足以打动人心。 手指扣着门板缝,等着娇月的反应。 看着那些药草,王娇月缓缓起身,疑惑地走到桌子的另一端,当手指触碰到那些药草,触感很真实,‘他’说的是真的,真的都是药草,可‘他’从哪里弄来的?看着这些药草就价值不菲。 这…… 「宝库出品,自然都是精品。] “娇月,你开开门,好吗?我给你去煎药,再怎么也赶着今晚再服上一剂。” 不一会儿,她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叩叩叩—— 再轻轻拍了拍门。 王娇月心情很乱,很复杂,她不信,但又不能否认事实,呆看着桌上的药草,又看看门口,昨天许知予为自己煎药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心中有一抹不一样的情绪在涌动。 自己好像真的冤枉‘他’了。 吸吸鼻子,擦擦眼泪。 “娇月,你把门打开,好吗?”许知予已经从宝库中取出了些红花,捧在手心里。 耐心等着。 门——缓缓从里面打开了,娇月满脸通红,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哭红的眼尾像晕染开的胭脂,纤瘦的身姿楚楚可怜。 看着门开了,许知予捧着红花,献宝一样,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明媚爽朗,不过眼眶明显也红红的,润润的。 “娇月,你看,这是红花,把它和桌上的那些药一起熬汤,效果会很好的,嘿。”适当的微笑是保持良好医患关系的基础,许知予牢记行医准则。 只是这笑……的背后也隐藏着很多复杂情绪呀,她只是努力控制着而已。 本以为只是骗自己开门,开门后她会发怒,会是打骂,但这次迎向她的是很暖人的笑。且还向自己道起歉来,给自己安慰,给自己弄好了药,王娇月满脸不可思议,紧抿的唇微微动了一动,这人的眼睛虽然蒙着一层白翳,但却能感受到真诚,那笑容如冬日阳光,和煦,完全没有以前那令人害怕的暴戾之气,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 许知予将手里的红花捧得高高的,举到娇月面前,“你看——,这红花花色多好,效果一定也棒。”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只是,王娇月能清楚地看见那白皙的脸颊上印着红红的掌印,而那是自己刚才打的,还有三道微微结疤的划痕,也是自己用竹耙划伤的,心生点点愧疚,弱弱地问道:“你的脸……痛吗?” 许知予捧着红花,双手不空,用肩擦了擦脸颊,轻松答道:“刚才痛,现在不痛了。” 明明那边脸都肿了,许知予越是不在乎,王娇月就越是愧疚,低埋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许知予也怕她尴尬,所以也不站着了,而跨过门槛,“咳,没关系,是我行为不端,才引起了你的误会,你这是本能反应,我能理解。我们不说这个了,快!都收拾一下情绪,我们先把这药煎了,今晚还是再用药渣热敷一下,这效果真不错呐。”许知予说着自己的计划。 光线越来越暗了,时候应该不早了。 说着许知予摸着走到桌前,将红花也放在桌面上,凑近,再一一复核药味:当归、黄芪、元胡、白芍、干姜……,确定好并没有先煎或后下的药味后,将所有的药草收拢混匀。 “娇月,你能去把药罐拿过来一下吗?”自己眼神不好,做什么都不方便。 看她如此,王娇月逡巡地‘哦’地应了一声,去拿药罐了。 许知予摸索着将药材一把一把小心抓进陶罐,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对药草的珍惜,一点不洒地装好,满意地摇摇罐子。 “娇月,我们这就去煎药吧,哈!”许知予满意地抱起陶罐,先把一切烦恼都放在脑后吧,如今最幸运的就是能从药材宝库中获取药材,可以给娇月治疗。 王娇月这次不再犹豫,主动上前,去接药罐,指尖忽然触到一片温软,暖暖的温度透过粗瓷蔓延过来,娇月轻咬着唇,刻意忽略,声音低柔道:“让我来吧。” 昨日煎药可就吃了不少苦头,今日还是自己来吧。 许知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我虽不会烧火,但我懂得药理与火候,你可别小看这煎药,它也是一门技术,时间与火候都非常关键,这毕竟是为我们娇月煎煮的,非常重要,不可马虎,你知道吗,这药呀,也是有灵性的,我们付出多少爱心,它就会回馈给我们多少……” 一说到专业,许知予根本停不下来,也不管人家小娘子有没有跟上,自顾自地说,自顾自地摸着,往厨房去了。 只留下娇月抱着药罐,望着那道清瘦背影,一脸茫然,这一切像做梦一般,还有这些药草,哪里来的? 17、 同床共枕 待煎好药,服下,再用药渣热敷,已过辰时。 寒冬的凛冽之气愈发浓重了。 王娇月半倚在床头,那从脚上缓缓蔓延至全身的温热让她轻咬红唇,眸光流转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她瞧许知予一脸专注,心无旁骛的模样,脸蛋还是愈发红了,直至此刻,她已然信了许知予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她医治。 许知予对坐于床沿,腿上随意搭着些被角。 手感应着药包的温度,待药包渐冷,才从娇月脚踝上取下来。 眉头微挑,暗暗舒了口气,将垫在脚下的青布块一同收起,柔声道:“敷好了,你先躺下,尽量保暖,延长效果。”帮着将脚丫轻轻塞进被窝。 王娇月贝齿轻咬,心绪万千,她没想到今天自己打了许知予,她反而对她这么好,紧张,迷惑,视线不时从许知予身上扫过,也听话地将脚丫放进被窝,安静地躺好。 待娇月躺下,许知予摸索着,贴心地为其理了理被褥,并将边缘压实。 嗯,好了。 一切收拾妥当,可刚一站起来,便觉一阵寒意袭来,许知予连忙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衫,冷得瑟缩一下,不禁嗔怪道:“哎呀,这里的晚上还真够冷的,唔——” 娇月窝在被窝里,此刻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你,你也快上来吧,地上凉。”说完这话,那神情是又娇又羞,细如蚊声,轻含着唇 “哦,好!”许知予也顾不得许多,随手将废药包一扔,呼地一口气吹灭油灯,抖着身子,匆匆脱了鞋,快速爬上了床。 “哎呀……”一溜烟爬过王娇月的身子,滚到里面去了。 昨晚她就睡在里面,所以许知予理解她就该睡里面。 快速将腿脚窝进被窝,三两下脱去外套,随手一扔,衣服却不偏不倚刚好搭在王娇月的身上。 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衣服的重量,不重,但王娇月感受到了,还带着一股属于那人的独特气味和温热。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无意,王娇月睁大着眼,向外侧躺,身子瞬间僵直,一动不敢动。 许知予扔了外套,缩着身,迅速钻进被窝,嘟囔着:“这晚上为何这般的冷?”似在询问,又似在感叹! 一躺下身体还不受控地抖了抖,“唔~,唔~~”,抱紧胳膊,来回摩挲,试图摩擦生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身体和被窝的温度达到平衡,感觉好多了,又活过来了,哈。 唔~,床上终究还是要暖和些,许知予平躺着,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搞笑了,侧过脸,尴尬一笑。 嘿~! 黑夜中,自然无人能看见她的笑,但她的动作倒是一感无疑。 刚捂起来些热,许知予又觉得肩膀凉飕飕的,好似有风灌进来,她自然向王娇月身边靠了靠。都是女子,靠紧些没问题吧,许知予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娇月,你未脱外套吗?”虽看不见,但她忽然想起王娇月似乎没有脱外套这个动作。 啊? 自许知予一上床,王娇月就一点一点地往外挪,但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得一点一点磨,本就全神贯注做着自己的小动作,被这突然一问,王娇月身子一僵,表情瞬间凝固了,她平日睡地板,哪敢脱衣而眠?就连你自己平日里也是和衣而卧的呀,自己穿着衣服睡有什么问题? 想着又往外挪了挪,一颗米的距离。 欸?怎又漏风了,许知予再次靠近! 呃……,王娇月自是不敢再动了。 “按科学来说,还是该脱了衣服睡觉才好。” 这人想说什么?再一想到下午那轻薄之举,娇月瞬间紧张起来。 于是身子又往外面挪了挪。 咦?怎么又有凉风灌进来?咋回事?不死心的许知予又向外靠拢了些。 “其实睡觉时穿得越厚,想暖和起来就越慢,睡着了身体也得不到放松,会不舒服,还是脱了睡舒服。”许知予闭着眼,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悠悠道。 “奴家习惯了。”咽了咽喉,你管得还宽呢。 “哦,不信你可自己试试,还暖和得快些。”许知予打了个哈欠,想想只是个人习惯罢了。 我才不试呐! 其实原主平时除了怕冷,最大原因便是怕身份泄露,许知予可不怕这些,她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但就目前而言,最好还是先隐瞒着,毕竟这个时代有些重男轻女,一旦女子身份暴露,生存便会愈发艰难了。 王娇月紧张地抓着被角,以为她还要说话。 “睡吧,明日我们去镇上看看。”村口支摊难有成效,去镇上碰碰运气或许可行。许知予侧了侧身,对着身旁的人喃喃道。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让人舒畅,许知予告诫自己快睡! 死鼻子,不要再闻了!许知予掩了掩鼻。 只是热气钻进娇月的耳朵里,让她不得不再往被窝里缩了缩,移开了正对。 好一会儿,旁边没了动静,心中疑惑:“这就睡了?” 许知予确实已经睡了,而且睡得很沉,身体本就处于病态,今日白天去要粮,那一折腾,颇耗精力,后来又因吻脚的事一哭闹,如今放松下来,她很快便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而王娇月却久久未能入眠,她心中思绪万千。 这两日许知予的所作所为让她费解,无论是谈吐心机,言语表达,还有对自己的态度,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有所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对她突然的关心,还有这突来的靠近,还有这同床共枕,都让她感到紧张与不安,毕竟三年了,两人从未有过亲密接触,这让她难以适应,和想不明白。 夜越来越深,寒意愈发浓重。 王娇月在被窝里缩了缩身子骨,她试图寻找一丝温暖,透过微弱的月光,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许知予,只见许知予在睡梦中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抵御着寒冷。王娇月心中一动,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抓着被角的手,慢慢地向许知予的方向靠了靠。 许知予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身旁传来的温暖,下意识地往王娇月的方向拱了拱,嘴里还嘟囔着什么香之类的话,王娇月脸颊瞬间红透,她没想到自己小小动作会引来这样的反应,但看许知予熟睡的面容,她也不忍心再挪开了,其实这人长得怪好看的。她一直这么认为的。 看着看着,思绪就飘远,也缓缓合上了眼。 在这寒冷冬夜,两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就这样在一张床上相互依偎,共同抵御着严寒。渐渐,王娇月彻底放松了下来,在许知予的身边沉沉睡去。 一夜无语。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王娇月缓缓睁开双眸。她发现自己竟然紧紧地挨着许知予,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哎呀!连忙坐起身来。 许知予被这惊醒,她揉了揉眼,喃喃道:“怎么?做噩梦了么?” 王娇月摇摇头,眼神闪烁,不敢看许知予的眼睛,噩梦没做,反而是……,呃,不敢去想,心虚地脸红。 “没有——”抿了抿嘴。 “哦,那我们起来吧,今天还得去镇上呢。”许知予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也坐了起来,摸到自己的衣服,穿上。 王娇月先一步下床,这一下地,她首先感觉自己的腿脚不痛了,再看看那脚踝,原本的红肿几乎消退了,这…这太神奇了。 不过她看许知予起来就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也没说什么,舂了些米,煮早饭去了。 一时无言。 二人简单地吃过早饭,便去到村口,许知予想坐牛车去镇上。 今日不逢场,坐车的人并不多,加上她俩也就五个人,其他是一家子三口,一对五十几的老夫妻带着一个小幺儿,说是去镇上走亲戚。 王娇月本来想走路去的,但是许知予坚持乘车“你腿脚刚好,走什么路?” 许知予自己从没坐过牛车,她其实好奇。 看她坚持,想着许知予眼神不好,去镇上路途遥远,娇月也就作罢,跟着坐上了车。 车费本是一人二文,赶车的许大石觉得她俩怪可怜的,一共收了三文,优惠一文。 许知予连连道谢。 今天的计划是去镇上买一套针灸用的针,但她把家里收□□净,总共就找出五十六文钱来,车费一给,还剩五十三文。 许知予估计这点钱想买到针够呛,心中期待着今天能有好运,出门就捡到钱就好了,哈! 其实出发前,她想把宝库多余的药材拿去医馆换点钱,应应急,但系统提示她宝库的药材不允许直接售卖,否则将永久关闭。 呃,没法,只得想其他法子了。 今日,王娇月特地穿了一套当年成亲许家给她做的杏色裙褥,这是她最好的一套衣服了,坐在许知予身后,晨光勾勒出许知予单薄的肩线,那截露在外面的手腕白得像是新雪,如果‘他’能一直这样,自己一辈子守着也不是不可以。 许知予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感到手腕的凉意,本能将双手拢进衣袖。 哎呀! 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了,王娇月赶紧将眼神移开,而又被许知予腰间左右晃荡的粗布荷包引起了,里头叮当响着的是她们全部的家当,这是出门时许知予给她说的,说她们今天要去买什么东西,自己并没听懂,什么针之类的。 跟着左右晃荡的荷包来回几次,她伸手一把握住荷包,财不露白,这人都不知道吗? “怎么了?娇月?”许知予回神,感到了王娇月的动作。 “袋子,要揣怀里。”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钱袋子么?哦~”得到提醒,许知予也瞬间意会,立刻从腰间将钱袋揣进怀里。“晓得了”傻憨憨一笑,这虽不多,但是所有啊,弥足珍贵,不容闪失! 还笑,唉,这人还真是不懂世间险恶,听说隔壁周大娘有一次刚卖鸡换了点钱,一转眼就被偷,一个子都不剩,连钱袋子都被偷了。 各自思绪。 牛车缓缓行驶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一行人便到了镇上。 下了车,各自散去。 果然,镇上要热闹许多,街道两旁摆着各种摊位,人来人往,虽许知予看不见,但能听见,能感受到那一份不一样。 王娇月用竹竿牵引着许知予,走在前面。 其实她总共也没来过镇上几次,且每次都是和周红娘她们一起,唯一一次单独来就是前天来给许知予买药,提心吊胆买完,就匆匆回去了,因为走得太急,腿疾才犯了,今天有许知予在,她放慢脚步,好奇地四下打量。 “官人,我们要去哪儿?”只听许知予说要去买东西,但又不知道要买什么。 “嗯,去医馆!” 医馆,是许知予认为最可能有希望的地方,她想去碰碰运气! 18、毛遂自荐 许知予对逛街没兴趣。一,她看不见!二,没钱!所以直奔主题,去医馆! 又去医馆?又去买药吗?今儿‘他’可揣了钱,全部的钱。 许知予抚着下巴,她想着针灸针这种专业工具肯定不会随处可买,先去医馆,向同行打听打听。 “嗯~,我去医馆问问,哪里可以买到针灸针。” “官人要买针去裁缝店就可以,一般我们都在裁缝店买。”没接触过针灸,娇月并不知道许知予口中的针并非普通的缝衣针。 许知予轻笑,解释道:“我要买的不是缝衣服的针,而是给你疗腿用的,针灸知道吗?是一种针疗手法,就那种大夫将银针刺入穴位那种,见过没?”原主记忆里反正是没有的。 娇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小时候自己见过,这还真是给自己治腿脚呀,偷看许知予一眼,随即低埋着头,莫非你还有那个本事?不太可信。不过答道:“哦,去医馆,走右边。” 许知予点点头,跟上。 这奉节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离县城不远,四通八达,算是周边比较富有的镇子了。 娇月牵着许知予,一前一后,两人中间隔着大概一米来长的竹竿,显得有些疏远。 许知予跟着步伐,大概走了一刻钟,二人站停在一条小巷的尽头。 “官人,医馆就在那边。”王娇月指着前面不远的一处宅院。 “嗯。”其实许知予老远就闻到药香了,虽眼睛看不见,但她的耳朵和鼻子更灵敏了,对于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药草味,一闻便知。 许知予心里还真好奇古时候的医馆会是啥样,据说都是采用‘前堂后坊’的模式,前堂接待病患、诊断病情、开具药方及销售药材,后院住人,整理加工及储存药材,想必这回春堂也是这样吧。 娇月前天来过一回,但当时来去匆忙,心情又紧张忐忑,并没细看,此时跟着许知予的视线看去:确实如此,那宅院门口挂着一块大大的红匾,红匾上三个漆金大字,写的正是‘回春堂’!大门两边又各挂一块木匾,木匾上写着‘妙手仁心除病痛,良方济世保安康’,据说这‘回春堂’是奉节镇唯一的也是整个上沪县最好的医馆。 因为这里坐诊的白老先生,是什么医圣的第八代重孙,姓白名济仁,医术了得,当然,这都是许知予后来听说的。 站在‘回春堂’门口,闻着那浓郁的药香味,许知予缓缓闭上双眼,她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医院上班的日子,只是这里的气味更为纯净,只有药香,没有医院那些复杂的消毒剂味。 摒神净气,许知予希望今天能在这里遇到机缘,毕竟自己也只有医术这一技之长,来这里,除了购置针,她还带着其他心思。 院内,两个半大药童,身着统一的青布衫,正拿着扫帚认真地打扫着庭院。 “官人,我们要进去吗?”询问 “嗯,要的。”点点头。 跟着进到院子,再往里,许知予刚要迈过门槛,就听见里头传来茶盏磕碰在案几上的脆响。“白老,您这是要见死不救?”一身着深蓝缎面袄的中年男子,拍案而起,腰间玉佩撞在紫檀桌角,当啷一声。 王娇月下意识揪住许知予的袖子。 许知予配合着站定。 二人站在逆光处,只见一鹤发童颜的清瘦老者,正一脸为难:“并非老夫见死不救,只是令千金肌肤灼热如炭,全身疮泡,现已昏迷三日,其脉象毫无章法,散似杨花散漫飞,来去无定至难齐,久病逢之不必医,老夫实在是…实在是…,唉——”实在是无能为力呀,老者一声长叹。 男子突然抱拳,双膝跪下! 满面泪水,“白老!魏某恳请您老务必再想想办法,求您再想想办法,只要能救回小女,魏某愿付出一切,只请您老,再走一趟,再走一趟可行?欸?魏某求您,救救小女!”情绪悲切不已。 “魏大人——,魏贤侄,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老者赶忙扶起跪求中的男人。 “这……,并非老朽不愿意再去,只是令千金这病情反复,老朽法子用尽,终究无解,如今脉象已然无根,气血阴阳,邪已入脏腑,魂神已破,老朽已是无力回天了,唉!” 久病逢之不必医,不必医呀。 白济仁痛心疾首,作为医者最痛苦的莫过于此,“老朽无能,不敢再耽误令千金病情,魏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期期艾艾,以白济仁的判断,那女子恐难再活两天。 “白老!这普天之下,若连您都束手无策,还能有谁?难道小女真的就……就只有等了死吗,呜呜呜……”堂堂八尺男儿,此刻哭得伤心欲绝。 他不是没有请其他大夫,这一个月,这大越国的大半名医他都请了个遍,只是多数看了都说无能为力,即便勉强开了药方,服用后效果甚微,也就只有白济仁的药能勉强控制病情,但现在连他也说放弃,女儿呀女儿,难道你这就走到生命尽头?魏续不甘心呀! 唉! …… 屋内一阵沉默。 许知予站在门口,听着二人的对话,也抓到几个关键词‘皮肤灼热如炭’、‘疮泡’、‘昏迷’、‘脉散’、心想是什么病如此严重呀,连这老医生都束手无策。 “魏大人,请回吧,还请早做打算……”白济仁实在无法,只得再次忍痛,话中之意明了,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白老——!”男人声嘶力竭。 白老头闭目,确已无法,再去也是徒增烦恼“唉,去吧,回去吧~”白济仁拧着眉,摇头摆手,不愿再说下去。 这魏续身为上沪县的县令,为官清廉,口碑一直很好,和白济仁关系也算密切,大概一个月前,唯一的宝贝女儿突发疾病,寻遍各地良医,都无济于事。 看白济仁如此坚持,魏续像丢了魂一般,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身后跟着两个带刀汉子。 “且慢!” 一个声音打破沉寂,是许知予! 许知予没有多想,她感觉这可能就是一个机会,于是果断出手。 她的突然出声,惊得魏续身子一晃,眉头紧锁,双目无神地看向许知予,可谓愁容满面,是一位父亲的无奈。 从屋内往屋外看去,许知予站在光中,周身散发着光芒,这是……?魏续目光随之一动。 许知予跨过门槛,向前几步,欲往魏续去。 “欸,别……”王娇月本想拉住她,但还是晚了一步,她可听见老大夫称那人‘大人’,而且那人后面还有两个带刀的,你想干嘛? 许知予抱拳,“在下许知予,听闻二位方才说病人发病时皮肤灼热,全身疮泡?现已昏迷?这状态多久了?” 魏续眨眨眼,用那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这个粗布麻衣的年轻人,“你……?” “不知可容在下前去诊断一二?”许知予直接自荐道。 “请问小官人,你可是大夫?”这么年轻的大夫,只怕也是无济于事,魏续不免失望起来。 “是,也不是,在下目前并未正式行医。” “哼!荒唐!”突然冒出个青年汉子来,怒斥许知予。他是站在白济仁身边,一直未发言的青衣男子。他指着许知予的鼻子就过来了,一脸鄙夷:“你既不是大夫,哪有资格看病问诊?你难道不知医者都是要通过考核,并登记造册才能获得行医资格吗?无证行医可是要坐牢的。”连师傅都说无法医治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自荐?不说医治不好,万一医治好了,哪算什么事?岂不有辱师傅名声? 坐牢!?许知予明显一惊,她还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行医也需要资格认证和考核,昨天她说要支摊,也没听那些乡民说起呀,真需要吗? 确实是需要,只是那些乡野村民哪里懂得这些,他们的关注点又全在看许知予笑话上,更是没人反应过来大越国行医需要考核,就算一般的赤脚医生也需要在医院登记。 “哦,在下虽不是大夫,但确实懂得些医理,如果这位先生愿意一试,我可给些建议。”要坐牢,自己可不想,许知予只得婉转一些表达。 “试?看病救人岂是儿戏?那是能试得出来的?你可别想那瞎猫碰死耗子的好事,哼!”男子冷哼。 “你——”说自己是瞎猫,不可忍!耍嘴皮子谁不会? 许知予赶紧抱拳施礼,“这位兄台!你可以说我是瞎猫,但你不能说这位先生家的千金是死耗子,既然这位老先生束手无策,我试一试又有何不可?难道眼睁睁看着人家年轻漂亮的姑娘等死不成?试了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活,不试那就是百分之百的死,还是请先生自己定夺吧,不过话说在前面,目前我并非大夫,只是看看,给些医治建议。” 一听这话,魏续目光一暗,面色一沉,不过并不是对许知予,而是转身看向了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没想许知予思路如此清晰,刁钻,又看魏续阴沉着脸看向自己,故马上识趣地低下了头,刚才自己说的话确实有瑕疵。 “白前,不得无礼——”白济仁声音不大,语气却颇为严厉。 “是,师傅!”青衣男子并不争,识趣地退到身后,不再言语。 听许知予如此一说,魏续再次上下打量起许知予来,现在的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他调整了一下脸色。“这位小官人,你既不是大夫,又凭什么为爱女诊断?戏弄本官你可知本官是要治你之罪的。”兰兰的机会不多了,他可不想把最后的时间浪费在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身上。 白济仁同时也在打量观察许知予,他一眼便看出许知予患有眼疾,上前,“年轻人,你是来看病的吧?看病请到隔壁房间,这人命关天,切莫要儿戏,生事。”语气和态度算比较和蔼。 许知予摇头,抱拳作揖道:“前辈,晚辈今日来并非求医的,晚辈本是想来贵处买一套针灸用的针,但是刚才忽闻二位所谈之病情,又被这位父亲的爱女真情所打动,有了救人之心罢了。”许知予心中没底,但她想搏一搏。 “不知小官人师出何门?”白济仁微眯着眼,轻轻捋了捋花白胡须,观她气宇,倒不像是打诳语之人。 “晚辈无门无师——”实话实说,她总不能说某某中医药大学吧。 此话一出,把白济仁也弄无语了,本想着年轻人报报师门,自己从她师傅水平判断一二,许知予竟来个无门无师,确实有些胡闹了。 “你找死!敢戏弄县令大人!” 魏续身后的两个壮汉看魏续黑了脸,二人立马上前,恶狠狠地将许知予夹在中间,那架势像是随时要把许知予丢出去或者打一顿一般。 “你们想做什么?官人,我们走吧。”王娇月看这些人都不简单,想不通这人怎么刚一出来就惹事啊,眼神不好但人家都说了,要坐牢,赶紧拉住许知予的手臂,将她拉退两步。 “欸——”许知予被拉退得踉跄。 “官人,我们走吧,我怕——”娇月确实有些害怕,她怕这人被打一顿,到时还得自己来照顾。 许知予站定身形,“没事——”轻轻拍了拍王娇月的手背,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来。 笑,你还怎么笑得出来,你没看那两人带着刀的么?万一把你砍得缺胳膊少腿……,娇月脑子想得飞快。 “苏木苏泽,不要节外生枝,我们打道回府吧。”女儿危在旦夕,老先生已说药石无力,魏续现在也没有精力来扯这些事,女儿最后的时光,自己这个做父亲想早点回去陪陪,也只有如此了,唉,心痛。 “是,大人!”两位壮汉这才让开身来。 “县令大人!老先生!病人是否是突发全身红疹?周身奇痒无比?反反复复,进而发展为全身疮泡,状如火疮,皆戴白浆,随决随生?”其实许知予心中对那位的病已有了一个大概猜测,但还需现场查看确认。 “这,这,确实如此!”二人诧异,都连连点头,他们刚才可没说到这些症状,‘他’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他’真会医治这病?心下激动。 “小官人可真有法子救我家小女?”魏续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手激动地抓住许知予。 “大人莫急,具体还需我现场看了小姐病情才知。”她自己也是一搏而已。 “好,好,只要小官人能医救小女,魏某定重金感谢!” “可我目前并非大夫,不能处方。”许知予面露难色,坐牢多么可怕。 “小官人不必担心,老夫陪着走一趟便是,你来看病,我来处方。”白济仁也想看看许知予是否真有医救办法,只要能救人,他倒无所谓。 “那就谢谢老先生了。”作揖。 王娇月紧张地将许知予拉到一旁。 谨慎而小声道:“你可真要去给那什么小姐治病?她可是县令千金,万一,万一那啥没医好,反而引火烧身,我们还是回去吧。”你可才刚刚变好一点,万一出了事,自己可没能力去救你,娇月毕竟经历过逃荒,知道这世道的险恶。 许知予倒是认为今日出来不就是来寻找生机的?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自己自然要抓住,她可不想一辈子都挨冻受饿。 冲呀,许知予! 19、救治县令千金 王娇月面色凝重,心中的担忧如潮水般翻涌,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不想去!她害怕。 心里很不安,不要去!不要…… “放心吧,没事儿,我想县令大人定是懂道理之人。”许知予刻意提高了些音量,她能感到娇月是在担心她,心里暖暖的,但她必须一搏。 “可是……”王娇月咬着唇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毕竟那是县令千金,万一医治不好,一怒之下,不敢想象,再说人家老神医都束手无策,你能有什么天大本事,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安心~”在得知眼前之人就是县令后,许知予更是坚定了要去试一试的想法,这就是机会,要不今天出来干嘛呢? 博了! 王娇月看她还镇定自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作罢,待会儿自己一定得寸步不离,娇月暗下决心。 一行人坐上马车,急急赶到上沪县城的县令府,并不停步,直接到了魏兰兰的闺房。 房内,正飘着一股浓重的艾草香味,床四角正用艾香熏蒸呢,这是一种古老的消毒之法。 许知予蹙眉,让魏续先禀退闲杂人等,只留她、娇月、白济仁、县令夫人和贴身丫鬟。 都不敢耽误,在魏续的引导下,许知予去到床边。 县令夫人一看并非白老出手诊治,反而是个眼神不好的年轻人,红肿的双眼满是疑惑,但丈夫带回来的人,她自是不会多嘴,但还是看向魏续,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解释。 这怎么回事? 魏续只摇头不语,心中暗叹: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只是一想到女儿这般模样,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痛得厉害,他可就这么一个孩儿啊。 “麻烦,把被子揭开一下。”许知予的声音打破了沉静,温轻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县令夫人微微一怔,随后和丫鬟一起,轻轻揭开了盖在魏兰兰身上的薄纱,此刻,那薄纱似有千斤重量,每揭开一寸,一个母亲的心就揪紧一分,而那露出的片片红疹疮泡,让人又瘆又心痛,原本多么清秀水灵的孩儿,怎就病得此般模样了。 不忍再多看一眼,将头侧向一边,又轻声呜咽起来。 “夫人——”魏续上前扶住,想安慰但他此刻心情一样,难受,窒息。 “好,请各位先退后,保持安静,我要仔细检查检查。”许知予的语气平缓,并一脸严肃认真。 除了白济仁,其他人都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白济仁则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许知予,心中既好奇又期待,一路上,他已毫无保留地将魏兰兰病程发展以及用药情况详细地告知了许知予,但许知予并未过多表态,让他更是好奇她会怎么做了。 许知予慢慢凑近床边,由于眼神不好,她贴得很近。 只见床榻上的少女双目紧闭,面色潮红,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嘴唇水泡层层溃烂状,肌肤灼热得吓人。脸颊,脖颈,四肢,可见之处均是长满了疹疮,一片一片,一团一团,小疹围着大疮,好些疮面还起着点点白丁,这表明热毒之气已深入肌理,侵入五脏六腑,神经,一旦这白丁成熟化脓,必死无疑。 见状,许知予也没底了,病情很严重啊,心中打鼓。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此刻依旧保持面不改色,怯场只会让病人家属更加担忧,也会让人怀疑自己的医术,她作为医者,这基本的素养与本事还是有的。 沉着,冷静,专业…… 再靠近些,只见缕缕刘海因为汗渍紧紧贴在额头,许知予轻轻扒开魏兰兰的眼睑,仔细观察她的瞳孔情况,还好,只是昏迷,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再看舌象,舌红,红中带着些乌紫,再看指甲色泽,情况不容乐观。 许知予清楚,时间紧迫,此刻每分每秒都至关重要,但自己得稳住,稳住! 检查完毕,她坐下来,将手搭在魏兰兰的右手腕上,开始诊脉。 白济仁拧巴着眉,他觉得许知予这诊断手法有些问题,一般来说都是从诊脉开始,但‘他’……感觉章法是乱的,但那一份沉稳却又是少有的,没几十年经验怕很难做到如此气淡神闲,除非是个外行,不懂装懂。 对此,他并不指出,也不多言,只是默默看着。 许知予手指轻轻搭在手腕,索性闭目,全神贯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 足足十余分钟,许知予微皱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张开来,脉象与白老头说的一样,毫无章法,散似水中扬花,呈现浮脉之象,光从脉象来判,确实是不医之症,半个死人了,但综合来看这是典型的毒邪实证,且已侵入心包,也不是没有生机。 房间里一片死寂,每一个人都紧张地盯着许知予,大气都不敢出,特别是那县令夫人,紧攥着手帕,手心里全是汗,她的眼眶泛红,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无助,依偎在魏续身边。 娇月则是十分担心许知予,她刚才看了一眼躺着的县令千金,那症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心中只有四个字‘触目惊心’,连连后退两步,这,这,这怕是神仙难治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心下焦急,待会一有机会自己拖着这人就跑?可这高墙深院能跑得掉吗?急! 许知予再次紧锁眉头,陷入了沉思。 作为堂堂一县之长,魏续也是见过世面的,此刻却紧张到害怕,脸色苍白,紧张地搓着手板,当在医馆许知予说出女儿病状时,他是带着惊讶和希望的,但此刻再看女儿这般状态,心如刀绞,又完全不敢抱有希望,他太怕失望了。 一开始听说起病突然,许知予首先想到的是中毒,但经这一仔细检查和辨证,除了舌象外,她又觉得这不太像是中毒,倒像是严重的过敏,而且这过敏原肯定还在,这才导致病情反复,然后毒素不断累积,最终发热昏厥。 想到这里,许知予轻轻放下手腕,头转向夫人与丫鬟,问:“你们可知小姐发病前有没有吃过什么平时不吃的东西?而且病后还一直在吃。” 白济仁摇了摇头,感觉这年轻人也不过如此,没啥指望了,这些问题自己早就问过了,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丫鬟也拼命摇头,“小姐,小姐平日餐食讲究,从不轻易尝新,并无。” 县令夫人也摇头表示并无。 “嗯,想来也是。”许知予擦了擦鼻尖,思考,微微一愣。 ???警觉。 她又用力嗅了嗅。 突然,许知予眉心一跳,这是什么味? 这房间除了浓浓的艾草味,似乎还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这位小官人,我家兰兰……”县令夫人想知道如何了。 “嘘,这房间……”许知予站起身,一边用鼻子四处嗅着,一边问:“这房间,你们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吗?” 那是一股淡淡的芳香,若有若无,很是清淡。 香味?众人一脸茫然,都纷纷用力嗅了嗅鼻子,那艾烟味太浓,他们根本闻不到其他杂味,看许知予紧张的样子,也跟着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到那股所谓的特殊香味。 “这房间有什么摆件是新增的吗?”许知予继续追问。 魏续夫妇对视一眼,同时摇头:“并无新增什么呀。”其实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撞.邪,毕竟女儿的病情如此蹊跷。但不是已经请道长作法了吗?他们又将目光投向丫鬟,“小月,房间可有新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月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老爷,夫人,房间里的东西奴婢最清楚了,并未新增什么呀。” 许知予看不见,只能凭借着敏锐的嗅觉,顺着那股香味寻去,她一路朝着窗边摸去。 又嗅了嗅。 ——香味越来越浓了。 突然,她伸手一把扯开那妃色纱帘,那冬日惨白的阳光倾泻而入,许知予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一抬头,只见窗台上正放着几盆绿植,而其中一盆鲜花开得正艳! 许知予循着香味凑近,仔细一看,多年生草本,叶呈卵状长圆形,互生,无柄,5枚,聚伞花序,球状……她的手猛地一颤,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激动:就是此物! 瑞香狼毒! 20、神来之针 该死,是瑞香狼毒! “这盆花是何时摆在这里的?”许知予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魏家三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连最熟悉房间的丫鬟小月也一脸懵懂,完全不知道这窗帘下何时多了这么一盆花。 “许小官人,这小小花卉有什么问题吗?这与小女的病有何干系?”魏续满脸疑惑,心中充满了不解。兰兰爱花,时常会收集些珍花异草,院子里都是兰兰种的花草,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盆花和女儿的病能有什么关联。 “大人!夫人!你们别瞧这小小花草,此物乃是大毒之物,是大戟科的植物,名唤瑞香狼毒,其花香娇艳,却全身带毒,其汁液更是剧毒!” 许知予用指尖轻轻摘了一朵小花和一片叶片,用叶片轻点花萼处那乳白浆汁,“别看这点白浆,沾到皮肤上就会起红疹,进入眼睛可导致失明,若误食……连成年牛羊都可以毒死。一般它生在高原草地,不知为何会到了这里?正常情况下,不摸、不碰、不吃并无大碍,但某些特殊的体质,一旦碰触,就连吸入少许花粉都会引发严重过敏!也就是你们常说的起疹,小姐病程反复,恐怕就是这过敏源头一直未消除,致使毒素在体内不断累积,所以病症才越来越重!” 啊? 白济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好奇地打量着那株瑞香狼毒,眼中满是惊叹,也细细辨认着,心中不禁暗叹,这年轻人年纪轻轻,竟知晓如此稀少之物!自己也曾推测过病因,但始终没有找到根源。 娇月也好奇地打量着,看看花,又看看许知予,心中怀疑,如此要命的病,会是这么一株不起眼的花草引起的?你可得说对?要不然我们可真就回不去了。 魏续脸色惨白,如此剧毒之物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女儿的闺房?他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怒火,大声呵斥道:“小月!这花是怎么回事?!” 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地,脸色苍白,声音颤抖:“老爷饶命!夫人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这,这,可能是小姐在哪里买来放在这里的。” “大人,还是先把这花拿出去处理掉吧,这花稀少,一般人不认识也正常。”许知予连忙说道,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魏续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治好女儿的病。他连忙吩咐道:“快!快把这花拿远些!连根烧掉!” 吩咐完也稳了稳心神,“小官人,你说小女如此状态,多因这盆花,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魏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刚才他还心如死灰,此刻仿佛又看到了一线生机。 “大人莫急,此花十之八九是根源,我也详细查看了小姐的情况,只是我没有这处方权呀。”许知予故意露出为难之色。 “许小官人你但写无妨,我堂堂县令莫非这点事还做不了主?白老,您说呢?”魏续转头看向白济仁,寻求他的支持。 “这是自然,自然,我们行医救人,不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倘若你能治好兰兰小姐,老夫甚至可以保举你,一个资格而已。”白济仁心胸宽广,不愧是“医圣”后人,大气。 “那晚辈就多谢白老了,还请诸位先回避一下。”许知予微微欠身,以表感谢。 “这……,这是为何?”魏续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虑,毕竟女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刚才许知予那检查手法,其实已经逾越规矩了。 莫非还有所保留?白济仁打量着许知予。 “哦!大家不要误会,给我找一个单独的房间就行,准备纸笔,我要再整理一二。另外,在这之前,还是将小姐移到别的房间,这房间可能还有散落漂浮的花粉粒。” “哦,好!”魏夫人应了一声赶紧安排人转移魏兰兰。 其实许知予心中方药已成,只是这位小姐病情严重,她必须取用宝库的药材,借助那十倍加持之力才行,这自然不能让外人看见。 刚才她算了一下爱心值,加上今日系统的两百点,她总共还有三百来点,是够的。 这点小小要求,魏续没有丝毫耽搁,马上将许知予请到书房,娇月始终寸步不离的跟着。 门一关,娇月便急得团团转。 在门口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怎么办?怎么办呀?”连音色都变了,有些发颤。 目测已是急得乱了阵脚,双手紧紧拽着衣角,“哎呀!怎么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次死定了,死定了,哎呀……”自言自语,方寸大乱! 懊恼之前没有坚持阻止许知予,还陪着她一起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来回跺步中……。 那边,时间急迫,许知予并不多想,迅速从宝库中兑取所需药材,并动作娴熟地配好方,三剂内服,三剂外用。 “官人,我们逃吧……” …… 许知予手捧最后一味蛇床子,按量分好,全神贯注,并未去听娇月的话。 听不到许知予的回话,娇月好奇此刻她在干嘛,一瘸一跛向许知予走去,“官人,我们逃…” “什么?”许知予回过神来。 ...吧!? 欸?这是……?只见许知予面前正放着一堆一堆的药草。 震惊!娇月杏眼瞪得圆圆的,一脸懵懂,不可思议,诶?这些药草是从哪里弄来的? 许知予能想象娇月此刻的心情,抬头,明媚一笑,“呵,娇月,麻烦请他们进来。” 娇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并未去开门,而是疑惑地上前,“这,这……是药草吗?”这不太可能,难道又像昨日那般,变戏般,变出了药草来了?好奇地看向许知予的怀里,莫非是藏在怀里?也不会呀,那里平平的,根本藏不住。 “嗯,是的,但时间紧急,还是先请他们进来吧。”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关键解释了娇月她也很难相信。 呆住ing。 最终还是许知予自己去开了门,让大家进来。 “大人,夫人,这是内服药,这是外用药,请速速煎煮,喂给小姐服下,外用药需熬取浓汁,用棉签蘸取,轻涂抹即可。” 众人上前,满心疑惑,再看面前的药材,心中同样充满了各种问号:这些药是从哪里弄来的?上下打量,莫非出门还随身带着药草不成?明明刚才还两手空空,这哪里是不能处方,这是连方子都配好了呀。 奇怪奇怪,太奇怪。 魏续用眼神请求白济仁去检查检查。 白济仁自然走到桌前,也不遮掩,仔细检查了一番。 他将一味一味的药草拨弄着看了一遍,白鲜,韦根,蛇床……还真就是些正常药草,且闻着气味清香,都是上好药草,只是有一味他不认识。 “不知小官人,这是何物?”白济仁用手指捻起一味长得像小草一样的药来。 许知予明白这是在复方呢,凑近,“哦,这是一支箭,专用于痈肿,疮毒,疥癣,身痒之症的。”心想这老头果然厉害,一下就看出此药不一般。 白济仁点点头,因老年远视,半眯着眼,将小草草拿在手里,远远地,反复地,细细地瞧了一会,心说这小官人所开之药方与自己所开差别不大,唯独这小小草药,自己倒是第一次见。 见白济仁如此,大冬天,急得魏续满头大汗,此时此刻无论许知予开的什么药,他其实都想试试!“白老?” “哦!”白济仁回神,“小官人的药方倒是可以一试。”实事求是。 许知予理解大家有所疑虑,听此,也动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催促转移道:“大人夫人,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小姐的病情紧急,这时间可就是命呀。” “可,可小女已经昏迷多日,这药如何喂得?”魏夫人焦急地问道,眼中满是无助。 “夫人莫急,我自有办法,先命人把这汤药备好,要快!待会我会让小姐短暂地苏醒过来。”许知予胸有成竹地说道。 “什么?你还能让兰兰醒来?”魏续从惊讶到震惊,他所遗憾的就是在女儿最后失去意识时,自己还在外面寻医,并不在身边,有时他竟在想如果女儿就这样走了,是一句话都没得个交代,遗憾一生,如果可以醒来……激动! “嗯,可以,但只是短暂的。”许知予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可思议!特别是白济仁,那可是被他判了死刑的人,年轻人不要说大话,不过更好奇许知予要用什么手段! 娇月也为许知予担忧,但那份淡定从容可是少有见到的,这一举一动,像是真的会了医术。 且中途许知予几次向她投来安心的笑,让她安心,有什么她会处理。 好吧,自己就陪着吧! 直到将药煎好,许知予向白济仁借来三根银针,凝聚目光,对准魏兰兰后脑勺的“脑户”、“强间”、“百会”三穴,精准扎了进去。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当第三针扎进去后,魏兰兰就像接通了电,眼皮果然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然后竟真奇迹般——醒了! 醒了!醒了!兰兰醒了! 众人惊叹不已,这究竟是什么神仙手法?! 直呼奇迹! 魏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哭着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女儿,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魏续也赶紧上前,兰儿,兰儿地轻生唤着。 魏兰兰气若游丝,轻唤了一声:“娘~,爹~”,意识还算清晰。 这一声“爹娘”让夫妇俩眼泪夺眶而出,哭得稀里哗啦,“兰儿,我的女儿呀,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娇月在一旁,也看得热泪盈眶,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爹娘,还有妹妹,只可惜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伤感! “大人,夫人,小姐只是短暂醒来,先喂药吧。”许知予提醒道。 “哦哦,好,好!”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对许知予彻底信服了。 魏兰兰短暂醒来,喝了药。也从她口中得知她确实是在接触过那盆花之后就开始病发的,但魏兰兰虚弱,更多的也不是时候问。 魏续两口子激动得喜极而泣,这说明许知予的辩证是对的,再看她三针就将昏迷多日的女儿唤醒,直觉告诉他们,女儿有救了。 有救了!喜极—— “女儿,这是小许大夫,今儿若不是‘他’,你可能,可能就……”魏夫人忍不住呜呜哭泣,可能就连你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魏兰兰很是虚弱,但还是努力抬眼,看向了许知予,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微微点头,轻言了一句:“多谢许大夫——” 许知予侧身立于床前,对着虚弱的女子微微颔首,礼貌一笑。 20-30 第21章 睡个舒服觉 魏兰兰虚弱地向许知表示感谢。 许知予微笑颔首:“小姐身子虚弱,不要说太多话,好好休息吧。” “嗯” 不多会儿,魏兰兰再次沉沉睡去。 想着药效发挥也得一段时间,估摸着得下午三四点了,于是许知予转身,准备告辞。 “许小官人?”白济仁赶紧抱拳上前。 “白老,何事?” 对白济仁,许知予印象还是挺好的,不倚老卖老就该得到尊重。 “不知老朽能否请教一二?”刚才这药都是许知予配好的,虽然组成自己有大概了解,但他并未见着具体药方,组方的药量还是很重要的,再看许知予那三针的手段了得,震惊之余,必须上前请教请教。 “哦——”许知予大方从怀里拿出药方。 “白老,这是青龙五生汤的配方,它能疗天下之诸疮,因为魏小姐毒入五脏六府,我在它的基础上进行了适当的加减,再用升麻、银花藤熬得浓汤,辅佐擦洗,内外兼治。”许知予毫无保留,说得明明白白。 白济仁颤抖着双手,已是老泪纵横,如此良方,堪称绝妙,小官人‘他’竟愿意毫无保留地给自己了,这是何等心胸,除了激动,就是感动。 “多谢,多谢”连连恭敬作揖。 “不谢,大人,夫人,小姐已经服了汤药,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估计再过三个时辰,小姐会自然醒来,醒来后再重复喝药即可,这时候也不早了,在下便告辞了。”许知予微微欠身,向魏续夫妇告辞,该回家了。 说完转而靠近娇月。 县令夫妇左右为难,魏兰兰虽醒,但并未好转,若让人离开,万一有个什么变故该如何是好?魏续迟疑开口,“还请小官人和白老在我府上多住几日,待小女稍好转之后……”话说得婉转,但他自是不会放人。 白济仁点点头,只要许知予留下,他倒是愿意的,他可乘机多与许知予讨论医理,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 许知予挠挠头,看向王娇月,征询她的意思“这恐怕不方便吧,娇月你看呢?”她知道娇月一直在担心着。 除了担心,此刻的娇月也处在震惊之中,如果只是给自己治腿让她意外,那现在可是当着老神医的面为县令小姐看病,而且那三针她也看见了,这还是那个‘他’吗? “娇月?”知她走神,许知予再次轻唤。 “这,临走时家里还有事没做呢,菜地的草该拔了”就这种情况娇月也明白是不可能让她们离开的,但还是努力找着理由。若是治好了皆大欢喜,万一治不好……,她们怕是真回不去了。 自己这样回答对吗?看向许知予。 “这,请小官人明日再回,可好?”魏续商量的语气,倒也谦和。 许知予想想,家里其实也没啥事,这次出来遇到了,也是机缘,再说家里那床又冷又硬,住在县令家总不至于比那条件还差吧,许知予心里打着小九九。 思索片刻才道:“娇月,小姐还没摆脱危险,我们自是该留下来,只是你也正在服药,留下恐怕得麻烦她们帮忙煎煮一下药。”娇月的腿是大事,她可不想耽搁。 “这好说!好说!多谢小官人。” 许知予都说留下了,娇月自然不会再说推诿的话。只是她没想到许知予一直惦记着她的腿,这就有些感动了。 魏续热情地给她们安排餐食和客房。 许知予能留下来,除了魏续夫妇高兴,白济仁自然也高兴,休息期间他和许知予讨论了不少医理,甚至谈到了许知予的眼睛,白济仁虽未明说治不好,但也说困难重重,两人你来我往,相互之间倒能给对方不少启发和建议。 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呀。 交流间,白济仁感觉许知予这医术水平怕是远在自己之上,于是他再次承诺一定要向医院保举她,希望她能行医救人,多为大越老百姓解除病痛。 许知予自然高兴,说到底,她折腾这么一天不就是为了这? == 夜幕低垂,回到客房。 王娇月满心踌躇,终是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你可有把握,治好小姐的病?” 桌前,许知予单手慵懒地撑着头,微微歪向王娇月的方向。 “当然不太快,任谁都难以相信。 好的,许知予心满意足,慢悠悠地追问。 “那你也能治好我的腿,是吗?”娇月关心这个,若真会医术,那自己的腿…不也就有希望了。 许知予闻言,轻轻挑眉,“那是自然,我早就跟你说过。”许知予对此,有信心! “那你的眼睛呢?”这次问得更小声,她也关心这个。 这一下还把许知予问住了。 许知予微皱眉头,“唉……” 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王娇月虽未看许知予,但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嘛,常言道,医者难以自医,娇月,万一我这眼睛一直治不好,你会不会嫌弃我?”许知予现在也不敢肯定能治好自己的眼睛,所以也不好说医好医不好。 同时她明白娇月是在关心她,于是也来了兴致,想逗逗她,问完后,非常好奇王娇月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原主是很没情趣之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王娇月埋头,稍顿,答道:“我嫁你那日,你便是如此。”我可曾嫌弃过?明明是你不愿好好过日子。 “哦——”许知予故意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看向娇月。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王娇月低垂着眸,咬着唇瓣,手指不自觉地搅着衣角,心里暗自思忖,自己这话是不是说得不妥?会不会引起误会? “咳咳。”许知予正了正神色,“不过谢谢娇月关心,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好,但我也会试试的,目前,我有两个心愿,娇月想不想听?” 听这话,娇月抬头,好奇地看向许知予,成亲三年,二人甚少说话,更别说听取对方的想法了。 “你愿意说,我自愿意听。” 许知予坐正身形,缓缓道:“一呢,是希望你的腿能康复,二呢,是希望我的眼睛能恢复视力但这都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还得辛苦娇月继续照顾我啦,哈哈。”眼睛她自然要治。 意外,第一个心愿竟是自己的腿么?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若以前你能如此,也不会受罪如此…,心中叹息,嘴里却轻轻应了一声“嗯”。 “谢谢。”许知予端起桌子上茶水,抿了一口。 不谢,如果能一直这么正常下去,照顾你也无可厚非,不过,还是希望你的眼睛能好起来吧。 喝了茶水,许知予突然想起什么来,兴奋地撑起身,摸索着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床沿,这好软和呀。 用力拍拍那厚厚的垫子,再抚上那柔软的被褥,许知予一脸享受地扑了下去,“娇月,你快来,这床真软和,今晚我们不用再受冻了,嗯嗯!”亲亲被褥,好像这被子还是真丝的呢。 王娇月站在原地,脸颊泛红,更被许知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人干嘛呢,也不羞。 许知予则是直直躺下,横着滚了两滚,喔喔~ “喔喔!这才叫着床嘛,软和,暖和,喔~,我要化了,化了。”虽然不比现代床垫,但体会过那硬床板配稻草,才知这有多奢华。 哈哈!许知予滚过去一圈,又滚回来一圈,快乐得像个小女孩。 开心!就是开心! “娇月,你快来呀,快来,来。”脱掉鞋袜,滚着爬到里面,让出一半来。 娇月羞得耳尖尖都红了,她自是不会过去,不过想到今晚要睡在一起,心莫名慌。 许知予滚到床里面,平躺着,感叹道:“等我们有钱了,首先要换张床,哦,不!应该先换被子,也要这种软绵绵的,暖暖的,你说呢,娇月?”许知予说着,忽地坐起,歪着脑袋看向娇月。 娇月一个激灵,小心肝一颤,啥? 看着许知予在脱外套,又听她嘴里说什么也要换这种真丝被子,才反应过来。 羞涩着掐着衣角,答不是,不答也不是。 许知予打着哈欠,“哈~,娇月,时候不早了,今天折腾一天,还真够累的,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们了,我们休息吧。”哈欠完,脱了外衣,然后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娇月雪白的贝齿紧咬着薄唇,真睡了? “嗯嗯,真暖和。”窝进被窝,许知予小声哼哼,感觉整个身子被软绵绵的棉花包裹着,四肢都软趴趴的了,身体往下沉,意识就像要抽离身体,嗯,舒服。 看许知予真的睡了,娇月这才磨磨蹭蹭过去,轻手轻脚,小心翼翼躺下。 而这一夜,躺下后娇月也悄悄脱了外套,这床……确实很暖和。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许知予便摸索着起床了,她准备去看看魏兰兰的情况。 生怕吵醒了还在熟睡的娇月,小幅度穿好衣服,正猫着爬着要下地呢。 王娇月还是这被轻微的动静弄醒了,睁眼就看见正趴在自己上方的许知予白皙脖颈。 “呀!你做什么!” 委屈中被吓得魂都差点没了,本能撑起,却一头撞在许知予的下巴上。 “唔~,我的下巴!”好疼! 许知予腾手去捂下巴,而原本撑着的身体失去了支撑,整个人直直趴在了娇月身上。 “哎呀!”娇月被压住动弹不得。 嗯?什么,什么?许知予感觉压到了什么,圆圆的,软软的。 瞪眼…… 瞬间,两人又一阵手忙脚乱。 许知予慌忙跳下床! 娇月紧张地往被窝里缩,她忘了昨夜是脱了外套睡的,此刻身上,身上只只穿了一件肚。兜! “娇月,你没事吧?”许知予捂住下巴,忍着疼,还好自己避了一下,没有脱臼。 娇月满脸胀得通红,委屈巴巴。 “不好意思哈,我还说轻一点,不打扰你的。你的额头,没事吧?” 娇月看许知予穿着外套,才明白是自己一惊一乍,误会了,“我,我……没事,对不起,我以为……”哎呀,好丢脸呀。 许知予随即笑了:“没事,我本想让你多睡会儿呢,昨晚睡得可好?”转移尴尬。 “嗯。”王娇月轻声应了一声,不过一动不敢动,这确实是她这些年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等许知予背过了身,娇月才慢慢坐起来,用棉被紧紧遮住胸口,红着脸,慌乱摸着外套,紧张地往身上套。 面色潮红,昨晚自己咋想的? “你不再睡会儿?时候还早呢。”许知予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便知道娇月也起床了。 “嗯,起了——”王娇月心想,一家之主都起了,自己哪还能躺着?再说这还是在县令家呢,贪睡是不肯能的。 “那好,不知过了一夜,这千金小姐的病情可有起色,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也睡不踏实。所幸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许知予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褶皱。 “好。”背着许知予快速往身上套衣服,眼神却时不时偷偷瞟向许知予,生怕她突然转身。 许知予摸索着系好腰带,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小沈阳裤子穿岔劈的小品,忍不住扑哧一笑,猛地转身,展开双臂,“娇月,你看我这衣服穿得可有不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王娇月一个哆嗦,手上动作更快了,慌乱地打好腰带结,声音因紧张而不自觉提高:“啊?!” “怎么了?你紧张干嘛?莫慌,我会等你的。”今早是什么情况嘛,上前两步,站在娇月面前,“你帮我看看呢?”别衣服都穿跑了,在县令大人面前丢脸。 娇月一边扯着衣服,心说: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在意呀。 “我看看。”王娇月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衣领和腰带确实有些拧巴,“领子和腰带有点乱,奴家帮您整理一下。”说着,她微微靠近。 许知予比娇月高出半个头,身高够够的,当王娇月靠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看清过王娇月的长相,而原主记忆里也是模模糊糊的,平日里,都是靠着气味、声音、身形来辨识的,对于她的五官,竟完全陌生。 “谢谢——”许知予微微前倾身子,眼睛努力聚焦,试图看清娇月的模样,再近一点,再近一点,要看见了,要清晰了,再来一点…… 许知予努力地做着小动作。 “好了,弄好了!”王娇月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猛地退后一步。 “嗯?”许知予身子一抖,显然被吓了一跳。 “官人您怎么了?”这人是不是在做什么坏动作? “啊!没什么,突然有点冷,没事了。” 哎呀,就差那么一点点,算了,下次吧。 “我们出去吧。”王娇月岔开话题,试图缓解尴尬。 “哦,好!”许知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心中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下次一定要看清楚! 二人来到魏兰兰的房间门口,此时,县令夫妇还有白济仁也已在那边了。 一见到许知予,魏续激动地快步上前,恭敬地行拜礼:“许小官人你当真乃是神医在世呀!小女,小女的救命之恩,魏某没齿难忘!” 魏夫人也跟着万福施礼:“多谢小神医救小女性命。” 许知予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已经查看过魏兰兰的情况,从他们的反应来看,魏兰兰的病情应该大有好转。她连忙一一回礼:“神医之名,在下实在不敢当,不知可否容许某先进去看看小姐?” “请!”魏续侧身相让,满脸感激,眼里终于有光了。 许知予走进房间,只见魏兰兰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比昨天好了许多,正安静地睡着。她走到床边,仔细为她检查起来,发现她的气息平稳,脉象也趋于正常,脸上和身上的红疹疔疮比昨天肉眼可见的消退了不少,看来药效已经发挥作用了,而且效果很强。 许知予满意地点点头:“大人,小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要继续服药,再过几日应该就能痊愈。” 魏续老泪纵横,再次深深道谢:“多谢许小官人,若不是你,小女恐怕……” 许知予连忙摆手:“大人不必客气,救人本就是我医者的本分。” 而就在这时,魏兰兰也缓缓睁开了眼,看到许知予,虚弱地笑了笑:“许大夫,谢谢你……”尽管昨日只是虚弱一眼,但她记得这就拉自己出鬼门关之人。 许知予走上前,轻声说道:“小姐不必客气,身体要紧,你多休息,其他什么都不要去想。”情志对病情也是有印象的。 魏兰兰点点头,和她爹娘简短打过招呼,又闭上了眼,休息了。 就在这时,白济仁也走了上来,今早当他第一眼看到魏兰兰的样子,他也被如此神效给惊到了:“许小官人果然医术高超,老朽佩服。” 许知予连忙谦逊地回应:“白老过奖了,是小姐命不该绝,晚辈也是运气,运气。” 这年轻人不但大方,且还很谦逊,点点头,坚定道:“小官人,关于你的行医资格,我会出面保举,相信县令大人也会帮忙,不久就会有消息。” 魏续连忙附和:“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许知予闻言大喜:“真的吗?那就太好了!那晚辈就先感谢二位了。” “嗯。以你的医术,完全有资格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夫,是我县百姓之福。” “多谢白老赏识,晚辈定会更加努力!”在许知予看来白济仁就是自己的前辈,始终保持着尊敬。 在场所有人,个个欢心。 【叮,检测收获爱心值1800点,分别来自魏兰兰1000点、魏续夫妇、白济仁、王娇月,每人各200点】 哇~这太棒了! 许知予心中一顿狂喜,这一切的努力值得了! 第22章 假想情敌呀? 救了县令千金,县令魏续满怀感激,对许知予和娇月自是想要重谢一番。 看着那满满一红木托盘的银子,许知予那蒙着薄薄白翳的眼睛都泛起了精光,哎呀,这就是古时候的银元宝? 好心动,好想要,谁叫咱穷呀。 可瞪了好一会儿,在一番思想斗争后,许知予终还是忍痛拒绝了这份大礼。 想想这魏续,身为县令,相当于一县之长,在这地界上是有绝对话语权的,她可不想因为一点点钱财,就了结了这份恩情,强装镇静,只说希望他能在自己行医资格上多费些心,就感谢大人恩情了之类的客套话。 魏续出手也很大方,那可不是一点点,是整整一百两呀! 一般人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 对于许知予的拒绝,魏续十分意外,而后钦佩。毕竟他看得出这一人生活定也窘迫,能不为金钱所动,这份心性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只有许知予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滴血ing。 在县城,她们总共待了三天,直到魏兰兰病情稳定,第三天下午,许知予和娇月才起身回家。 是魏续派苏木驾着马车送的,到家大概四五点,不早不晚。 许知予对时辰的感知力还比较弱,还习惯用现代方式计时。 “娇月姑娘——”刚到家门口,身后便传来一低沉的男声,听得出,语气是小心翼翼的。 男子?王娇月惊愕地转过身!是他!竟是他,胸口一紧,手上提的东西差点掉落,许知予不许自己同外面的人接触,特别是男子,哪怕只是正常的招呼,也是不许。 而眼前这位,自己与他不熟,可这两年,总是纠缠于她,自己不愿搭理,好言语相告,他却不听,最终害她受罚,自己这腿就因上次他非要送自己木柴,自己不要,拒绝推辞间被那人撞听见,生生打断的。 这才刚安生了大半年,他又来做甚?! 抓狂! 在村里,原主向来没有存在感,所以即使消失几天,也不会有人在意。 唯有一人,连着三天,每天都会来她家看上几眼。远远地,有时一刻钟,有时则是一个时辰,这人就是村后山的周云牧。 也就是眼前这位男子。 在许家村,村民大多姓许,但也有些外姓人,而这些外姓人大多是一十年前北方那场大洪灾中逃难而来的,当年,朝廷为了安置这些难民,要求各村各落必须接纳一定人数,于是,一些外乡外姓人就在许家村落了脚。 周云牧一家子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作为外来人,这些人自然分不到好田地,勉强得了些,也都是些贫瘠的山地,周云牧一家子就住在村北后山,那山因长了很多青杠树,故又唤‘青杠山’。 俗话说靠山吃山,这周云牧一家除了种地,就靠在青杠山上打柴,卖了换钱,勉强维持生计。 这周云牧高约七尺,身高倒还不错,皮肤黝黑黝黑的,长相谈不上英俊,但也算端正,三岁跟随父母逃难而来,如今一十有三,因种种原因,至今未娶妻生子。 “娇,娇月姑娘,你,你们回来了?”周云牧吞吞吐吐,从一棵分叉大柏树后别别扭扭地走出来,神色窘迫地站立着,微侧着身,不敢直视娇月。 他不想给她添麻烦的,也知她相公脾气粗暴,不喜她与外人接触,但他实在忍不住想要让她知道,自己很担心她。 王娇月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匆匆瞥了周云牧一眼后,便急忙收回了目光,她不敢答话,战战兢兢地看向许知予,不知所措。 许知予则刚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抱着个药箱,是白济仁送她的,里面有全套的针灸针和一些零散药膏,处方纸,笔墨。因离得远,许知予看不见来人是谁,便问:“娇月,有人在喊你?” 听许知予这样问话,王娇月倒抽一口凉气,腿脚一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想起之前就因与周云牧多说了几句,便差点打断自己的腿脚,眼里满是恐惧。 “官,官人……是,是……”她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周云牧的名字。 看娇月在许知予面前如此胆小怯弱,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害怕,周云牧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他恨!恨为什么当年娶她的不是自己! ,他自有耳闻,这多好的女子呀,这个瞎子竟不知珍惜,如此娇柔的女子,怎么忍打断……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妇,娇月算是半骗半自愿地嫁人,而原本许周两家同时想买,就因周家少出了半贯钱, 起初,周云牧并未觉得什么,不过是一个逃荒女罢了,但直到有一天,他无意看到上山捡柴的王娇月,那精致的面容,那娇柔的身段,那细细柔柔的嗓音,让他瞬间为之倾倒,天下竟有如此美人儿,魂都掉落了一半! 在当得知她就是本要买来给自己当媳妇的女子时,他悔恨啊!甚至大病一场。 听不到娇月回答,许知予扬起脸,对着男问你是?” 周云牧知她看不见,心中冷哼,用眼神蔑视。 王娇月微微摇头,她希望周云牧赶紧离开,不要答话,不要惹恼了这人。 然而,周云牧并未如她的愿,开口答道:“是我,村北的周云牧。”声音中压抑着隐忍和愤怒,而看向许知予的眼神满是恨意和怒火。 周云牧是谁?许知予寻思着,又听他刚才只是招呼娇月,便问:“你是来找娇月的?” ! 此言一出,王娇月和周云牧都不由得一震!都惊恐地互看一眼。 “官人,我跟他……他……”自己跟他并不熟,自己一有夫之妇,是他老纠缠于我,想解释,又结结巴巴不敢说话。 许知予在脑里继续搜索原主记忆。 欸?嘴角一抽,这人居然就是原主污蔑娇月勾搭男人的主角! 原主的假想情敌! 不过……不过这也不太对劲呀,许知予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 莫非他们之间真有事?只是不在家三天,他这就找上门来了? 许知予皱了皱眉,虽然自己不是原主,不会约束王娇月,但他竟找上门来,这不合适吧?脸色随即冷了几分。“原来是周哥,我与我娘子有事外出了几天,刚才回来,你在我家门口等,可有啥事?” 这一声‘我娘子’刺得周云木心尖尖都在痛,连说话气都低了些,“没,没什么,我只是刚好路过。” “哦?那周哥可想去我院里坐坐?”再试探一下。 “官人……”王娇月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许知予回身望向王娇月,面色冷峻。 王娇月心中慌乱,‘他’到底想做什么!又想发疯是不是?自己与这男人根本没什么,自己和任何男人都没什么!自己清清白白! “不——,不必!”此时许知予的态度连周云牧都摸不准了,也慌了,他也听说了,就因上次自己想送娇月一些柴,‘他’竟打断了娇月的腿脚! 可恶! “哦,这样啊,那我和我娘子还有些事忙,就不陪周哥了。”转身对一直站在旁边的苏木点点头:“苏大哥,我眼神不太好,还得麻烦你帮我们将这些东西都搬进屋一下。” 虽许知予拒绝了魏续的重金酬谢,但魏续也是个明白人,他看出了许知予和王娇月生活窘迫,他坚持要给予些帮助,许知予想着回家又要睡那又冷又硬的床,便开口要了几床被褥。 魏续欣然答应。 “好的,许官人,在下这就帮您和夫人搬进去。”苏木一直等着,就是为了能帮上他们的忙。 “多谢苏大哥。” 吩咐完,故意将身体靠近王娇月,并附在她的耳边笑语道:“娇月,有了这些被褥,以后晚上我们睡觉就再也不怕冷了。” 眼波流转,语气轻快。 看似两人在说悄悄话,实则音量也没收着点,说完许知予还神色愉悦地掩嘴而笑。 娇月脸色绯红,怎么跟自己突然说这个,不害臊!是不是故意要戏弄于我? 而在外人看来,两人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对小夫妻,悄悄说着闺房密话呢。 这让周云牧眼中的恨与不甘更甚了。 很多次,他想要为娇月讨些公道,但今日有外人在,而且那人还别着刀,周云牧不敢上前,狠狠地咬着后槽牙。他不明白,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他’一瞎子凭什么可以拥有那么美好的娇月姑娘!而他……,心痛! 但终究也只得愤然转身,大步离去,那背影中满是落寞与不甘。 听到周云牧离开的脚步声,许知予心中暗爽,呵呵。 当着面就来勾引人家老婆了,不刺你刺谁? 这种挖墙脚的行为在这古代是不是该被浸猪笼? 哈!舒坦! 但从娇月刚所表现来看,大抵是周云牧一厢情愿,不过也补完全确定,毕竟能让原主发那么大的火,万一真有点啥呢,没这方面的记忆,不好说。 但这事和自己关系大么? 算了算了,不想了。 苏木帮着将棉被等物搬进屋内便告辞离开了。 许知予摸索着将药箱放好,这药箱可是她的宝贝。 王娇月则是紧咬唇瓣,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双手紧扣,紧张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着家长的责罚,楚楚可怜。 呜呜呜。 许知予打开医药箱,仔细检查起来,嗯,各种型号的针都有,非常齐全,也非常专业。 她抽出最长那根,足足得有一十公分,双手托起针身,感受了一下软硬度,虽银质,但软硬非常适度,又对着光仔细检查了针尖,感叹,原来这个时代的制作已经如此之高超了。 啧啧,感叹! 而王娇月始终保持那个站姿,局促不安,却又一动不敢动。她的心始终悬着,她不知道许知予接下来会如何处置她,上次便是如此,先是一直不说话,后来突然一凳子砸向她,疯了一般骂自己恬不知耻! 许知予将针取出来,一根一根仔细检查着,神情非常专注,全神贯注,所以,自始至终,她都未留意到此时王娇月是多么的害怕和不安。 娇月想着想着,身子不受控地抖了起来。 第23章 怯弱的小老鼠 许知予如获至宝,仔细地检查着每一根银针。 王娇月一心想着刚才周云牧与自己打招呼,一定是惹恼了‘他’,怯怯地站在门口,不敢说话,也不敢打扰她,更不敢躲起来,即使她非常想,但躲起来的下场就是被打得更惨。 她试过。 检查完毕,许知予满意地点点头,有了这一套针,她就可以为娇月治疗了,这一趟出去收获不小,有运气成分,也有自己实力的展现,想想许知予就笑了,又拿起那根最长的针,试着往自己手臂上扎了扎,试图找找手感。这针可真长。 “哈,这条针扎下去一定很爽,哈哈。”自说,自话,自笑。 耳朵听到‘扎’字,王娇月猛地抬头,胸口一阵收紧,‘他’好像是在选针,还说扎下去……脑袋不由得自行脑补起来,这次不会是想用那针扎自己吧? 那么长的针,不要,害怕地抱紧胳膊,全身瑟瑟发抖! 不要,不要——。 嘿,许知予满意地收起银针,又清点了一下药箱里的其他药品,有常用的止血散,醒神丸,以及一些跌打损伤的药粉和狗皮膏药,闻着药味浓郁,都是应急的,很实用。 满意地合上医药箱,才想起,咦?娇月她人呢?貌似一回家就不见她了? 想着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大家颠簸累了,先休息一会儿,但时候也不早了,还得铺床,左右看看,那半米微光自然什么都看见,于是撑起身,可一没注意,屁股带着身后的条凳,条凳摇晃不稳,嘭的一声闷响倒地! 这声闷响瞬问打破沉静!吓得王娇月一个激灵!来了,来了,疯病要发作了。上次就是用凳子砸了她的腿,娇月赶紧将脚移到破背篓后面。 板凳一倒地,“我去!”连许知予自己都吓了一跳!赶忙扶起凳子,唤了一声:“娇月?你人呢?” 恐惧袭来,‘他’找自己了,“官,官,官人……请饶了奴家。”竟直直地跪下了。 嗯?什么嘛,许知予一心想摆稳那凳子,娇月又口齿不清,支支吾吾的,并没听清,但娇月那语调不对劲,“娇月,你在门口干嘛?休息好了吗?” 王娇月实在太过紧张,她甚至将这句‘休息好了吗’听成了‘准备好了吗?’ 许知予说话语气其实很温柔,不急不躁,语调轻柔,不晓得为何王娇月就是很紧张,很害怕。 硬了硬脖子,逃不过,躲不过,那就这样吧!硬着头皮,“奴,奴家,准备好了”,咬紧牙,怯弱地缩了缩身子,抱紧手臂。 看许知予刚才用针对着自己的手臂比划,以为是要扎她的手臂,于是伸出手臂!扎吧,扎死自己吧!紧咬唇。 许知予换了几个角度,才将凳子放稳,原来这地皮没找平,坑坑洼洼的,嗯?“什么准备好了?我问你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我们就先把这些被褥铺一铺。”身体向前倾了倾,她想看看王娇月在干嘛呢?为何一直不开腔。 啊?“只是铺被褥么?”王娇月不可置信地反问,眼神里依旧紧张不安,不是该打骂自己吗? 欸?还有其他?好像只有这事吧? “对呀,这旧被褥太潮了,很容易滋生细菌,我睡着很不舒服,有了这些新被褥,我们就先把这些旧被褥收拾到一边,等有太阳时晒一晒,再用。”一股子霉潮味,她早就受不了了。 听见许知予安排着,愣神的王娇月立马道:“哦!好,好的!” 不过,真不是骗自己过去?然后再给自己一凳子?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思忖着要不要过去。 嘿!这姑娘干嘛呢?有新被褥盖,这多开心啊,快动起来呀。 许知予蹦蹦跳跳地一把抱起堆在方柜上的新被褥,将整个脸埋进去,真软和,人真的很容易满足,吃饱一点,穿暖一点,就会生出幸福感来,许知予现在就是如此。 呆愣了一会儿,看许知予好像还真的只是在说铺被子的事,并没有要惩罚自己的意思,这才上前弱弱道:“官人,让我来吧。” 自己得勤快一点,免得‘她’找自己不是。 “好!”许知予开开心心抱着新被褥让到一边,乐呵呵的,我许优才就是这么容易满足!不装了!哈! 娇月铺着床,不时用眼角偷瞄两眼,费解得很。但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床就铺好了,许知予满意地拍了拍床,兴奋道:“哈哈,娇月,今天就不要做晚饭了,他们不是送了些糕点吗,我们简单对付两口得了,累了一天,我们也早点休息!哈哈。”其实她也不怎么饿,就这两天吃的油水,估计比原主几年吃的都多。 就这样?没别的么?“嗯,好——”娇月还不放心,她始终不信这人会放过自己,毕竟周云牧都找上门来了“官人——?” 许知予坐在床沿,双手后撑着,仰着头,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听娇月好像有话要说,于是正了正身形,“怎么了?” “你,你,你不生气吗?”试探,眼神闪躲。 “生气这么问?坐正,这小娘子怎么自从回到家就不太对劲?刚才莫名发呆,现的问题。 “真不生气?” 许知予,“好好的,我干嘛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瞧,我们的运气真是好到爆,不但在县令大人那里留了好印象,还得了这银针,还有这些被子,你想想,这是气轻快。 是,这些都是好事,都是开心的事,得的,但自己并不是指的这些,自我? “哦——,可……”王娇月还欲要说点什么,却被许知予打断了。 “对了,娇月,,咱们吃点东西,待会我们都烫烫脚,晚上光线不好,我要,针我都检查好了,还有你那内服药也得停一停,等明天我给你复诊再说。下,娇月的肿痛基本已经消除了,到时再针灸,,下一步就是拉筋,好!一切顺利! 王娇月眼眶蕴热,鼻子酸酸,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她刚才是在检查针,明天要为自己的腿脚针灸,喉咙的话滚了滚。 “好,我这就去!” 可刚一跑出房问,情绪就包不住了,横着用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眶,这人确实不一样了。 热水烧好,吃完东西,泡了脚,天也黑了,一下没事可干了,乡下的夜似乎就是比城里更冷,许知予脱了鞋就上了床,摸索着脱去外套,说了一句:“娇月,你也早点睡,明天再收拾,晚安。” 晚安,‘他’最近每天睡觉前都会给自己说晚安,是不是说真的就没事了?“好的,奴家去把厨房门关上。” “嗯。”许知予打了个哈欠,躺下,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等娇月回来,许知予已经睡着了。 站在床边,王娇月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许知予会因为周云牧的事打骂她,可没想到许知予什么都没说,还这么平静地给自己道晚安,心中充满疑惑,同时也有一丝不敢相信的庆幸。 睡觉吗?在没处罚自己之前,自己是不是不该睡床?这新铺的被褥,不是只有‘他’才能享用么,在‘他’眼里自己怕是没资格睡床吧?而应该像以前一样,睡冰冷的地板。 想着这些,王娇月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角,摸着黑去抱那稻草,还好这些稻草没有扔,就是不知那换下来的旧被子自己能否一用。 唉,想多了,王娇月用力甩甩头脑袋,心中警告自己,王娇月,你才睡了几天床而已,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么?你的命就是睡地板,睡稻草! 心中酸涩。 可就在她刚拿起稻草,准备往地上铺的时候,床上的许知予突然开口了,声音虽然带着些困意,但却很清晰:“娇月,你在做什么?”本就睡得浅,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就醒了,伸手摸了摸身边,没人,于是抬头就问。 夜色中,王娇月一震,手中的稻草差点掉落在地,面色为难,“官,官人,是奴家打扰安眠了,对不起。” “不是,黑漆漆的,你还在做什么?快上床呀,这新被子真的很暖和,还很香呢,你来闻闻。”许知予擦擦眼,眼前是漆黑的,说明她没有点灯。 王娇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床上的许知予,黑暗中,透过微弱的月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官,官人……您,您是在叫我吗?”王娇月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心中满是意外,‘他’不但不打骂她,还让她睡床? “当然是叫你,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在那折腾什么?”这娇月咋回事?翻了个身,继续说道:“对了,明天要把那些稻草抱出去扔了吧,刚才我好像听见窸窸窣窣的,像是老鼠的响动。” 汗,你才是老鼠! 娇月心中满是不解,她不明白许知予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这和以前那个动辄打骂自己的人简直判若两人。但她不敢违抗许知予的话,犹豫了一下后,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稻草,然后缓缓地走到床边,脱了鞋,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虽然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同床了,但她一躺在床上,身体就绷紧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侧着身子,背对着许知予,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黑暗中的虚空,心中思绪万千,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从这人醒来,从这人和她换粥,这人对她笑,给她医脚,去许家要粮,去镇上,去县城,为县令千金治病……,她不知道如今的许知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这么陌生,但她的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了一丝期待,期待着以后的日子能有所不同。 许知予倒是什么都没想,新被褥又软又暖和,还香香的,将身子向外靠了靠,睡着了。 第24章 娇月,你可真漂亮 因心中惦记着事儿,王娇月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个梦,一个颇为奇怪的梦。 梦中,她端着米粥踏入屋内,正准备唤那人吃早饭,只见那四方桌前竟坐着两个许知予! 一个满面愁容,长拉着脸,神色阴沉;另一个则面带浅笑,神情温和。那拉长着脸的许知予突然愤然起身,毫无征兆,朝着她怒吼:“臭不要脸!又出去勾搭男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而面带笑容的许知予却缓缓起身,抿笑着,一脸关切:“娇月,今日你腿还痛吗?我再给你配药”。 前一个突然抄起条凳,朝着她的腿就要砸来,嘴里骂骂咧咧:“看我不打死你!”后一个却抱着药箱,准备给她的腿脚扎针,轻声安抚:“别怕,我会治好你的腿的。” 两个许知予,前一个,后一个,后一个,前一个,一前一后……他们同时面露诡异的笑,一个提着条凳,一个抱着药箱,都朝着她,朝着她,步步逼近…… 吓得王娇月拖着跛腿,连连后退,神情怯缩,垂缩着脑袋:“不,不,不要,我的腿已被你打断,不要再打我的腿,我的腿……”已经这副模样了。 呜呜呜…… 看到娇月求饶,两个许知予却相视一笑,扯着嘴角,表情愈发的诡异了,竟还吐出了长长的舌头,然后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鬼呀——” 王娇月吓得尖叫,猛地坐起! 急促地喘着粗气,“呼~!呼~!呼~!呼呼——”抚着胸口,只觉心跳如鼓,咚咚咚! “娇月,你怎么了?”许知予被这一声惊叫吓醒。 还没缓过神来的娇月以为还在梦中,忽然听到旁边人的声音,是‘他’的声音! “啊——!”又一声尖叫。 是‘他’追上来了! 面色苍白,身子瑟缩,娇月带着哭腔哀求:“不,不要打我,求你,求你不要打我,不要,呜呜呜——” 什么情况?“娇月,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许知予担忧地靠近,想要用手去扶住她的肩,给与安抚。 可这动作更是吓得娇月面色白了一度,浑身直犯哆嗦。蹬着腿,不停往后退缩,嘴里怯言道:“不要打我!不要……”眼里全是恐惧,就缩到床沿,要掉了下去了。 “娇月,怎么了?冷静!” 可她哪里听得进,又一退缩,而后背一空,身体失去平衡,本能地挥舞手臂,依旧就要摔下床去,“啊呀——” 许知予慌忙撑起,伸手一把拉住那挥舞乱晃的手臂,用力,往回一拉! “小心!” 可惜二人皆是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许知予四仰八叉地摔在床上,脑袋嘭地撞在墙上,而娇月虽被带了过来,却直直扑在了许知予身上,压着。 胸口压着头。 “噢——!” 许知予顾不得后脑勺的痛,本能地抱住身上的人儿。 二人均是一惊,互瞪着眼,都惶恐,都一惊。 特别是许知予,除了对王娇月样貌的惊叹,她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抵在自己平坦胸口的两团柔软上。她惊愕仰头,很近,只见娇月居然只穿了一条红色肚兜,露着一大片白皙肌肤……许知予看得眼睛都看直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她睡觉不是不脱外套的么?今日怎么脱得如此之光? 王娇月也是瞬间清醒,意识到这不是梦。 脸唰地一下红透,娇艳欲滴,更是慌张得不知所措。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着! “娇,娇月?你怎么了?”许知予一开口,嗓子都有些沙哑。她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对,赶紧尴尬地轻咳两声,“咳咳——,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嘴里关心着,抱着的手却没有松开,只觉手感太细腻,舍不得放开。 娇月立马意识到不妥,慌忙半撑起身。这一撑,胸口一松,春光反而泄露更多。 Duang! 许知予眼神本能地移向下瞟了一眼,哇呜,心中暗自庆幸这距离在半米之内,她能看见那薄薄的肚兜下,有在波动!天! 王娇月随着许知予的目光埋头看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只着一条肚。兜,而且自己那里……。她慌忙双手护胸,意识回笼,而这一护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赤条条的。 “,不管了,撑起,慌忙躲回了被窝,拉过被褥,死死盖住。脸颊又红又烫。她了新被褥,十分暖和,自己就脱得只剩了一件,本想着床就行,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好尴尬,好丢人! 许知予此刻宕机,她还是相,娇月的脸型属于圆润大气型,五官精致而和谐,此刻秀发微散, 许知予目光呆滞,胸口起伏,的,拇指掐着食指,用力,掐紧。 娇月快速躲进被窝,恼羞地背过身去,红唇紧咬,眉头紧皱,哎呀!自关键,关键还被这人看了去,看‘他’那反应,定然看见了,娇被窝,羞死了啊。 许知予掐着手指,感觉鼻子有些温热,回神,疑惑地擦擦鼻尖,看手上并没有什么,还好,还好,没出现什么丢人状况。 转向娇月:“娇月,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吧”语气轻轻。 听许知予再问,王娇月才嗡声嗡气道:“没,没事。” “嘶,我看你睡觉老是容易惊醒,要不我给你弄点重镇安神的和养心的吃吃?”这连着几天早上都是如此,是该调理调理了,要不一惊一乍的对心脏不好。不说对你不好,对我的心脏也不好呀,想想,每天早上起床,都先吓我一跳。 许知予抚着下巴,思索着方子。 我谢谢你,白眼。 许知予是没有一点自觉,是不知道其实每次都是因为她才把人家吓着的。 此时王娇月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其实可以的话,她连眼睛都不想露,这太羞人了,她咬着红唇,又嗡嗡地‘哦’了一声。 这会儿也稳了稳心神,心中抱怨:你倒是起还是不起?不然你能不能背过身去,这样看着人家干嘛? 许知予也没了睡意,只觉一夜好眠,浑身舒畅。不过刚才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暴露在冷空气中,此刻浑身觉得冷飕飕的,嘶——,一个激灵,反正还没起,那就再躺一会儿? “让我也再暖和暖和,嘿嘿。”说着就又往被窝里钻,也向着外侧。 因为娇月先躺下去,她那边更暖和,于是许知予厚着脸皮往娇月身边靠了靠。 啊?这人怎么非但不起,更是躺下了?躺下就躺下,怎还越靠越近!咬紧唇瓣,敢怒不敢言! 看着那长长的秀发,许知予又靠了靠,“娇月,你可真漂亮,刚才我还是第一次看清你长相呢,长得就像个明星。”许知予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不但靠近些,还在她耳边说着夸赞的话。 如此直白的夸奖,弄得王娇月耳朵尖都红了,这人干嘛,刚才那眼神就算了,怎说话还越来越孟浪了?两人虽是夫妻,话都少说,这些话更是从来不会有半句。 虽是夸赞自己,但娇月也矜持得不好意思搭话,成亲三年,居然还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的长相,好无语,所以说你眼睛…眼睛…不好使呢,可什么是明星? 王娇月的面容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面色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嘿嘿,真的,就像一个唱曲的明星,叫什么霄的来着,嗯,反正不是那种张扬耀眼的华丽美,而是一种细腻婉约,韵味悠长的美,非常耐看的美。”许知予回想着自己刷到过的短视频,寻思,叫什么霄来着呢? 完了,想不起了,三个字,就记得一个‘霄’字,反正过年那段时间比较火。 王娇月根本不想搭话,而许知予几乎是贴着她,让她非常紧张,小心翼翼将身子往外挪了挪。 她不想答话,心中翻白眼,盼着许知予赶紧起床,或者闭眼睡觉也行啊,就是不要看自己。 “你不信呀?真的,可美了。”看娇月没有反应,以为她不信,微仰起头。 看她还要继续,只得答道:“你还听过曲?但没你这般夸人的,再像谁奴家也只是我自己,再说,你说的人奴家又不认识。”王娇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被夸长得好看,是个人都会高兴,娇月自然也不例外,但天生的矜持不容她表现出来。 “哦,对对对,咱们不说别人,我们的娇月就是娇月,世上独有,哎——”说完,许知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此漂亮的人儿,命却不好,嫁给原主这么一个暴脾气,遭了不少罪,以后自己可咋办呢?自己喜欢女人,但娇月不一定能接受,原主你倒是一命呜呼,以后我该怎么办才好,哎。 自己长得好看,‘他’又为何要叹气?娇月眼睑不禁轻颤了一下。 “唉,不说了,这时候还早,我们都再躺一会。”以前在医院上班,许知予每天六点的闹钟,七点就必须出门,说是九点上班,其实八点半之前就必须到位,提前做些准备,如今到了这里,家里活也不多,所幸多睡一会儿,把那些年起的早,缺的觉,都睡回来,哈! 许知予这样想着,嘴角上扬,舒心一笑,又悠悠地睡了。 …… 欸?还真睡了? 娇月自是不会再睡,她静静地等着,等着许知予的呼吸变得均匀。 再想起许知予刚才说的话,刚恢复些的娇俏的脸庞,又染上了一层红晕,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就没这么夸人的,咬唇! 渐渐感觉背后的人已经睡了,她轻轻伸手出来,将搭在被褥上的衣服摸进被窝,本想就在被窝穿的她,发现真的很难,只得缓缓坐起,小心翼翼中慌忙将衣服披上,遮住了暴露的春光。 然后将腿从温暖的被窝中缓缓抽出来,下地,动作轻柔,又带着一丝紧张,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看许知予没动,又离得两米开外,才呼了一口气,呼,安全了。 以最麻利的动作套上衣服,先中衣,再外衣,天!终于穿上了,以后再也不脱衣服睡了,至少不脱中衣,身子被看了去,真的很羞人,逃似地煮早饭去了。 等许知予起来时,娇月早餐都煮好了。 坐在方桌前,许知予又在检查医药箱,知道娇月进来,抬头温柔一笑,今儿心情不错,呵。 而刚端着米粥进来的王娇月,突然想起做的那个梦,心下一颤,然后庆幸这是那个爱笑的,抱着药箱的许知予,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 “官人,吃早饭了。”昨晚两人就只吃了一点点心,想必一定饿了。 许知予还真饿了,赶紧收好银针,“好,辛苦娇月了”,有吃现成吃,嘴巴自然要甜一点。 “娇月,等吃了饭,我就为你针灸,怎么样?” 娇月细细嚼着小咸菜,看她说话态度认真,不管她会不会医,自己好像没得选,只得由着她来,轻声应道:“嗯——”。 收拾好,许知予先是为娇月把了把脉,宝库的药材真的超厉害,仅仅几天时间,疗效相当于平时一个月的调理程度,原本虚弱的脉象已经变得不浮不沉、从容和缓了,且尺脉有力、沉取不绝,根脉变化也很明显,脉象有了‘根’,再有了‘神’,再通过后期食疗,一定会变得健健康康的。 许知予心中高兴,去到小院里,时候虽是冬季,但这段时间却连着几天都是少有的阳光明媚,像要开春的节奏。 第25章 /跟阎王抢人 昨日拿到银针,许知予便反复仔细检查,做好准备。 吃过早饭,她端了一条板凳到院里,寻了个光线明亮、便于操作的位置。她让王娇月坐在凳上,自己则坐在大青石板上,准备开始针灸。 “好,先把鞋袜脱了,别紧张,相信我。”许知予小心翼翼地从药箱取出银针,特意在油灯上烤了烤,进行简单消毒。 “来,放上来。”拍拍自己的腿面,示意娇月把左腿放上来。 娇月犹豫着脱去鞋袜,又迟疑地将腿搭上去。 见娇月配合,许知予微笑点头,修长手指轻轻握住对方脚掌,她要针灸的部位是脚踝,仔细检查,确定好穴位。 刹那间,王娇月身子猛地一颤,似被触到敏感之处,心中又羞又紧张,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上次许知予为她检查时,亲她脚背的画面,虽嘴唇未真正触碰,但她坚信那就是亲了。即便许知予解释过,可事实如此,亲了就是亲了,这令她的脸颊愈发滚烫,根本不敢直视许知予,只是低垂着眸,眼睫微颤,内心慌乱不已。 许知予埋着头,神情专注地盯着王娇月的脚踝部穴位,眼神透着专业的沉着与冷静。 手中银针在阳光下闪烁寒光,她动作极为轻柔,稳健。 一边施针,一边轻声安抚:“别紧张,放轻松些,不会很疼,你就当被小蚂蚁咬了一口。” 娇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他’便是要这般给自己扎针,梦境照进现实了。 感受到对方动作轻柔,话语温柔,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微微抬头,偷偷瞥向许知予那专注的侧脸,嗯,那人清晰的轮廓在阳光的勾勒下,格外的柔和,其实这人长得很好看。 许知予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更凸显了她的静与柔。 直到此刻,娇月终于确定,许知予不会因为昨日周云牧的事而惩罚她了,心中涌起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或许真的变了。 然而,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就在针灸条不紊进行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由远及近。尖锐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拍门声,打破了院内的静谧。 许知予和王娇月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疑惑与警惕,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 “你别动!”许知予轻轻放下娇月,迅速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只见五个村人慌慌张张拥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惶恐,仿佛天要塌下来了。 其中,许水根的媳妇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她边跑边大声哭喊:“许二,许小相公,求你快救救我家栓子,我们家栓子他…他,他快不行了……呜呜呜”话落,直接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两个同村妇人气喘吁吁,赶忙扶住她,急切唤道:“欸,栓子他娘,他娘,你莫昏呀,醒醒!许二,你不是说会医术么?愣住干啥?赶紧救救她呀!” 许知予心头一紧,什么情况?她上前几步,从原主记忆中认出,这是同村许水根的媳妇,年岁长她们几岁。 她赶紧帮着扶住,一手把脉,一手用力掐住人中——是急火攻心,晕了。 “哎哟,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小的还不知死活,这大的又成这般模样!”胖妇人。 “你们去个人,把那医药箱帮我拿来!”许知予急忙吩咐胖妇人。这胖妇人便是之前在村口遇到的周婶子,一听吩咐,她赶紧撑起身就跑。 见此情形,娇月不知该作何反应,脚上还扎着针呢,也不敢乱动。 “来了,来了,许二,给——”胖妇人虽胖,动作却很敏捷,很快就折返了回来。 “帮我扶住她!”许知予回身,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也顾不得消毒不消毒了,对着百会穴便扎了下去。 不过半分钟,昏迷的人就醒了,许知予抽出银针,让其他人将她扶住。 对方一醒就哭着哀求:“许二,我娘前几天回来说,你在村口说你会医术,求你救救我家栓子,他,他快不行了!呜呜呜——”又大声呜咽起来。 “嫂子,你先别激动,慢慢讲。”再急也得弄清状况呀。 原来,村民许水根的儿子许栓子误食了类似马桑的浆果,等大人发现时,孩子已口唇发紫,全身抽搐,命悬一线。 的大仙,村民们按大仙的土办法手忙脚乱给孩子,可孩子不仅没吐,反而陷入了昏迷,此刻牙关紧闭,命在旦夕,情况万分危急。 眼看大仙无计可施,只! 但村里唯一的牛车已去了镇上,短时间内根本回不来,走路去镇上至少要一个多时辰,这对危在旦夕的小栓子而言,无疑是漫长而绝望的等待,根本来不及! 慌乱中,许水根的媳妇想起几天前她婆婆赶集回来说,村西口许二在村口支摊,信誓旦旦称自己会医术、能治病救人,她仿若抓住救命稻草,马上提议来找许知予。 许水根和其他村民一听,满脸都是怀疑,都不信许知予会看病,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紧急的病症,都说她媳妇病急乱投医。 “就‘他’?你们真信‘他’能,反而把小栓子害了。”,满脸不信,这几天村里都在传,说许知予支摊的事,但都当笑话在谈。 “就是,许二一瞎子,就是瞎胡闹,水根,关,听你婆娘的,拿小栓子的命开玩笑,还夫。” “当家的!栓子现在都这副模样了,等到镇上恐怕,恐怕早就……,就去找许二来看看吧!我们就这么个孩子——!要是栓子没了,我也不活了!哇——”说罢,她嚎啕大哭。 “对,水根呀,就让去找许二来瞧瞧,总比等死的好。”他娘。 众人七嘴八舌,但这种事,自然得许水根拿主意。 许水根早已没了主意,心乱如麻。 最终在他媳妇的哀求与坚持下,许水根看看脸色铁青的儿子,还有哭得稀里哗啦的妻子,心一横,最终答应让她来找许知予。 于是,便有了方才风风火火的一幕。 许知予意识到情况紧急,说道:“稍等,我们马上就去!”她快步回到娇月身边,快速拔下针,“娇月,情况紧急,你先等等,我先去看看!” “嗯!好!我也去!”娇月赶忙穿好鞋袜。 听说孩子已被抱到村口,于是她们急急地往村口奔。 许知予看不见,脚下深一脚,浅一脚,走得特费劲,照她这样走,去村口至少得二十来分钟,可说孩子都不省人事了,根本来不及。 “不行,来不及了,你们谁能背背我?”许知予站定。 众人一愣,来的都是妇人,这可难住了。 “我来——”是水根嫂,但她现在自己走路都摇摇晃晃,弱不禁风,哪里背得动。 娇月正准备说她来,那胖婶却站出来了“让我来!我力气大!”二话不说,蹲下。 许知予没有迟疑,直接趴了上去。 她很瘦,不足百斤,那胖婶常年劳作,身体敦实,背起她来,也好不费力。 大约五六分钟,她们便赶到村口。 此时,大半个村的村民都围在那里,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来了,来了,许二来了。”一个眼尖的小伙指着许知予一行人。 “这许二怎么还让周婶背着?这么弱的?” “是啊,‘他’自己都这般模样,还能救人?怕不是耽误时间哦——。” 不忍看,不忍看。 “这人命关天,怕是要出事……” 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眼神中满是怀疑、担忧与鄙夷。 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许知予能救回奄奄一息的孩子。 那许大仙更是摇头叹息,直言孩子发现得太晚,催吐又没成功,半条腿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大罗神仙难救。 “快让让,让让!”胖婶背着许知予冲过去,将她放在许栓子跟前。 “栓子他娘,还是算了吧,栓子…,栓子他…,他已经,已经……,唉!”刚才一折腾,孩子已经快断气了。 伤子之痛,许水根心如刀割。 “你说栓子怎么啦?他……”见丈夫这般反应,栓子娘顿觉天旋地转,又要昏厥。 “水根嫂!水根嫂!你挺住呀——”同来的一年轻妇人赶紧扶住她,心痛。 “不,不会的,我的栓子不会死,不会!许二,许二,求求你,救救栓子,嫂子求求你,他还不到六岁呀,我的儿呀,哇——”栓子娘悲声痛哭。 “对,许二,你快看看孩子!”胖婶是个绝对的热心肠,方才见许知予救水根媳妇那利落手法,那么长的针,就敢往脑袋上扎,觉得她似乎真有些本事。 不容她说,许知予早已蹲下检查了起来,“请大家都让开,保持空气畅通!”都围着,遮住了光线,她也看不清! 她先是扒开孩子眼睑查看瞳孔——遇到危重病人,她习惯先查看瞳孔,最怕瞳孔都发散了,那样神仙也难救,好在孩子并无此状。 孩子面色铁青,嘴唇发乌,牙关紧闭。 再拿起手腕把脉,脉象虚弱,如同游丝一般,口吐白沫,因为灌了大粪水,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人已毫无意识,她贴着孩子胸口一听,心跳很快,咚咚作响——是强心苷中毒之症。 看许知予这番检查,众人虽觉得她似有几分专业,但更多的仍是怀疑。 “许二,你可别瞎折腾,这孩子都这样了,阎王爷要收人,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半条腿都已经踏进鬼门关了。”许大仙站在人群中,双手抱胸,他根本不信许知予能救活孩子。 “是啊,你要是治死了孩子,看你怎么向水根家交代!”是许知予的大伯。 “对,许二,你治归治,万一出了事,治死了人,你可别想扯上我们一家子,我们是分了家的!”是大房的周红娘,她也在人群中看热闹呢。 王娇月也上前,拉了拉许知予的衣袖,轻摇了摇头“官人——”但当着孩子家人的面,她说不出‘不要’的话来。只是她看着那孩子,也觉得没救了,不想许知予陷入麻烦,这些村民没事都爱嚼舌根,一旦有事就会抓着不放。 许知予只是轻轻拍了拍娇月的手背,情况确实十万火急,容不得她半点耽搁。 她脑袋飞速旋转,孩子已经昏迷,催吐是不行的,实物中毒,必须马上洗胃,才能挽救孩子的生命,可在这落后的古代,哪有洗胃的条件和设备呢? 许知予面色凝重,陷入绝境。 就在她绞尽脑汁之时,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支摊那天早晨,许栓子调皮地向她滋水的竹水枪,还有当时田二喜口中说到的黄鳝。 灵机一动,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孩子食管短,或许可以利用这些常见的物件,制作一个简易的洗胃装置。 “大家都别吵!让你们让开一点,都没听见吗?”许知予表情严肃,火大,吵得她脑仁生疼。 被这一吼,众人纷纷都静了下来,也让开了些,早就听说这许二脾气暴躁,果然! “水根哥,嫂子,目前栓子的情况非常危急,我也只得尽力想办法。”公式化口吻。 许水根咬牙强忍,孩子都这样了,他还能有什么选择余地,这还能有什么救?只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 看许水根这种悲切的状态,让他做事很容易出错,于是喊道:“村公,村公可在?”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按理村公许宗一定是在的。 “予儿,怎么了?” 果然,许宗就在她的身后,听见喊他,赶紧过来,他其实也不信许知予会看病,但孩子都已经那样了,就让她试试。 “村公,此刻的情况您也看见了,现在得请大家伙帮忙,共同出力救人!让大家赶紧去把家里孩子们平时玩的竹水枪都拿来,就是平时栓子玩的那种竹水枪,还有,村里谁家有黄鳝,都拿来,再找些细麻线,菜刀,清水,最好热水……,情况紧急,越快越好!”许知予急忙交代。 这些听得许宗以及村民懵,茫然状。 啥玩意?莫不是听错了? 让找小孩耍的竹水枪和黄鳝?众人脸上满是疑惑和不可思议,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他’莫不是还没搞清状况?救人呢,人命关天呢。”一个年轻村民挠了挠头,满脸的困惑。 “谁知道呢,水枪,黄鳝、线,还有啥玩意?这是打算让黄鳝钻进栓子肚子,把毒吃了不成?”另一个村民也阴阳怪气接话。 …… “予儿?你要这些做什么?”许宗。 “村公,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现在就是跟阎王爷抢人的时候,必须争分夺秒!快让人去找我刚才说的,这孩子能不能救,就看大家伙有多快了!”许知予也不想解释。 听许知予说得认真,许宗看了看许水根一家子已失了主意,还有那躺着的小栓子脸色铁青,奄奄一息,也不再纠结,立马吩咐大家照做! “小双,大武!田二……大家按许二说的做!赶紧去准备!快!” 许宗发话,村民还是要听,跑得飞快。 许知予也没停下,快速从药箱里取了三根银针,对着栓子的心脉就扎了进去,先稳住心脉,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许水根和他媳妇面色煞白,抱着孩子。 许知予把着脉,估算着喉咙到胃的距离。 还是许宗说话好使,不一会儿,东西都找过来了,三支水枪,几斤黄鳝,几团麻线,所有的材料都齐了。 都想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没有耽搁,许知予立刻上前仔细挑选,她要找到长度、粗细合适的黄鳝,用来制作一个可以插入胃里,抽取胃部残留物的简易装置,毕竟人的食管就那么大,就算孩子从口腔到胃的距离比较短,也少不了三十公分。这个时代没有软管,所以许知予脑洞大开,想到了黄鳝,且黄鳝身滑,也利于插进胃里。 很快,她便找到两根大小,长度合适的,去头去尾,再将内脏抽空,用麻线绑在水枪上,很快装置做好了。可正当许知予准备将黄鳝插入栓子口中时,又有村民出来阻止了,他们冲上前来,试图拦住许知予的手。 “许二!你这是做什么!用这玩意儿给孩子治病?你是想害死孩子?”是一个中年妇人,她大声尖叫着,是水根的堂嫂,他们一家人。 “就是,你这简直就是胡闹!用小孩的玩具和黄鳝,这能救得了人?要是栓子死了,你要负全责任!”其他村民也跟着大声嚷嚷,情绪激动,仿佛许知予已是那杀。人犯了一般。 许知予又急又气,白翳的双眼瞪得通红,猛地甩开那些试图阻拦她的手,厉声质问:“你们到底要不要我救人?要想救,就给我闭嘴!再在这里捣乱,唔诈诈的,这孩子可真就没救了!水根哥,你说句话,到底救还是不救?”边边角角的人,许知予也不想去理会,转头问向病人监护人。 “救,一定要救!”水根嫂跪着,哭着,眼看孩子脸色越来越青了,她做娘的怎么忍心孩子就这么死了。 “水根哥,你的意思呢?”还是要她当家的说句话。 “当家的!你还愣着作甚?你是不想栓子死?!”女人瘫软坐在地上,拖着许水根的裤腿。 许水根咬着牙,“救!救!还请许二兄弟救救我家栓子!是死是活,我许水根一概不追究兄弟的责任!” 这还说了句人话。 许水根发话后,村民终于静了下来,虽脸上依然带着怀疑,但还是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多数还是都同情许水根和他婆娘的,毕竟是同一个村子的。 许知予深吸一口气,也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喊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帮手,开始用制作的简易洗胃器开始抽取孩子胃中的残留。 抽几次,再灌入清水,抽几次,再灌入清水……如此反复,直到抽出来的胃液不再是紫黑色为止。 胃里残留物清理干净了。可此时小栓子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有个别村民又开始叽叽歪歪地抱怨,说许知予根本就是在瞎折腾,孩子中毒没死,折都折腾死了,看到就可怜这类的话。 洗胃,那是很不好受的,好在现在孩子没有意识知觉,要不定会痛苦得哇哇大叫,说不定根本无法进行。 许知予懒得听,又仔细把了把脉,中毒时间太久,清除残留只是第一步,她转过背,偷偷从药材宝库中换取了一些牛黄,“水,拿水来!” “哦!给!” 也不管是谁递过来的水,冷水热水,她将牛黄化在水里,用手指搅匀,捏住栓子的鼻子,强制灌下去! 然后取下护心的银针,又跪着给孩子做心肺复苏,她的双手有节奏地按压小栓子的胸口,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定和执着!仿佛真在与死神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复苏几个回合,正当她准备进行人工呼吸时,许栓子竟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嘴里还轻轻唤了一句:‘娘——’。 “哎呀,你们快看!小栓子醒了!”惊讶。 水根嫂一听那声唤,急切地扑向自己心爱的孩子,抱着哭得稀里哗啦。“儿呀,我的儿呀,你可总算活是过来了!呜呜呜——” “啊,真醒了,奇迹啊!” “这许二不得了,不得了,竟然能和阎王爷抢人!神人啊。” “是啊,‘他’何时真会医术了啊,原来那天早上所言不假,啧啧。” 个个都露出了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神情,纷纷感叹许知予这救人的方法太特殊了,简直是奇迹。 许水根一家子,老老少少,连忙跪下,给许知予磕头,“谢谢许二兄弟,谢谢许二兄弟,谢谢救命之恩!” 许知予连忙摆摆手,让大家起来,交代赶紧带孩子回家,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别又伤了风寒,等会她再给他配点药。 这会没人不听她的话了,赶紧按她所说去做了,心中佩服! 村公许宗捋捋胡须,这许二前几天去‘他’爷爷家要领粮,就感觉这孩子变了,还真是,看着要死的小孩,‘他’硬是用些小孩玩的水枪,黄鳝,给救回来了,嘿!说出去别人都怕是不信。 而许知予因为闻了太久的酸爽的残留物混着大粪的味,此刻一松懈下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蹲在一旁连连呕吐起来。 “呕——,呕——” 王娇月也被许知予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救人操作震惊了,之前给县令小姐看病,她还觉得是巧合,但如今……,‘他’怎么办到的,这么不可思议? 看着许知予难受的样子,她也心疼,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中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温柔。 “官人,你还好吧?” “呕——,呕——”又是一阵难受。 好一会儿,许知予尴尬地摇摇头,她是‘许大胆’,是‘许优才’,但她一直认为自己练得不够好,还没对病人那些污秽之物免疫,仍会觉得恶心。 扶着,继续帮着拍着后背。 “我没事,只是有点反胃,吐吐就好了,呵。”许知予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吐吐就好了,可她脸色都白了,娇月递过去一块手帕。 “谢谢——,我没事,不用担心。” 一些还没有离开的村民都过来关心询问情况。 【叮,系统检测收获爱心值2200点,分别来自许水根及家人,许家村村民,王娇月】。 许知予心中一喜,这爱心值来得也太快了,分秒钟到账啊,许知予面带虚弱地含笑,对着众人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 经此一遭,许知予在村里的名声算是彻底传开了,从人人看不起的“瞎子”,从人人怀疑的‘大夫’,变成了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神医’。 而王娇月看着许知予,眼中的不可思议愈发深厚,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会是她那软弱无能的官人? 第26章 有了第一次心疼 这具身体本就虚弱,在一阵狂吐之后,许知予面色苍白,这几天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精气神,瞬间又折损了大半。 在村口休息了会儿,勉强缓了缓神,许知予这才和娇月一同回家。 一番洗漱,衣服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换了个遍,然后无力地躺在破竹椅上,闭目养神。 回去的路上,望着那瘦削单薄的肩背,王娇月的心揪紧了一路,满是心痛与疑惑。 没错,就是心疼,对这个人,她有过恨,有过怨,有过同情,但还是第一次有了心疼,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上前扶着,这次没用竹竿。 “官人,你感觉还好吗?”娇月忍不住再次轻声询问,想确定一下许知予的状况,看着她的面色很不好,唇色都白了。 “嗯?我还行,耗费了些体力,歇一会儿便好,别担心。”听出娇月在关心她,许知予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煦的笑来。 听她说话都没几分生气,那像还行的样儿,“那你上床去休息吧,地上凉。” “不用,我在这躺椅上坐坐就好。”刚才吐了个通透,就这样半躺着,更舒服。 换作平常,娇月定会就此打住,转身离开,不再过问。但今日不同,看着许知予那毫无血色的脸,她怯怯道:“那,那官人,要吃点东西吗?”话一出口,她又担心自己多嘴,惹她嫌。 “不用,我这会儿没胃口,你别管我了,也去歇着吧,晚些时候我再给你扎针。”许知予现在的感觉就是像被抽了丝,软趴趴的,啥也不想干。 “哦……”娇月心里别样复杂,都这样了,还惦记着给自己扎针,思量半晌,你对我好,我便对你也好。 不再言语,默默走到床边,抱来一床被褥,轻轻搭在许知予身上。 嗯?呵,有人关心的感觉就是好,许知予只是慵懒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裹了裹被褥,嘴角勾笑。 “嗯~,那我眯一会儿?” “嗯。”看许知予真睡了,娇月这才转身,走到屋外,想必一定很难受,她很想再为她做点什么,左右看看,忽然想起以前母亲说用甘蔗熬水,可以缓和胃部不适,隔壁陈大娘家种得有甘蔗,她想着去赊一根回来,等日后有钱了再还,实在不行,帮着洗衣做针线活来抵,也行。 主意一定,娇月便出了门,匆匆找到陈大娘。 娇月刚一开口,陈大娘二话不说,抄起柴刀就去院旁砍来两根粗壮的甘蔗过来。 今日许知予在村口救小栓子的全过程,这陈大娘也看见了,谁还没个生疮害病的时候,这许二突然开窍,会了医术,对自己这个近邻来说是好事,往后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免不了要找‘他’帮忙。 麻利将甘蔗叶子削掉,剃了剃须。 “给,娇月,你可别跟大娘客气,说啥买,拿去吃就是!你当家的今日可了不得,那快断气的娃子,就那么用些手段,硬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两根甘蔗而已,拿去吃便是!”这陈大娘平时对娇月也不错,前段时间还借了木炭给她,只是还没还呢。 “大娘谢谢您,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您尽管说。”娇月手巧,时常会帮着邻居们做些针线活,不过原主不喜她跟外人打交道,即便如此,她还是会背着去帮忙,换点家里需要的,也跟着婶子们学点种地经验,因为她还种了一小块菜地呢。 “好了,好了,快回去照顾你家那口子,娇月,你当家的变了,以后你可有机会享福了。”陈大娘满脸堆笑,替娇月高兴。 娇月惦记着家里的许知予,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便匆匆拿着甘蔗梗回家了。 享不享福她不知道,但她希望能一直这样好下去,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许知予闭目养神,回想刚才,还真是危急,自己确实冒险了,这若放在现代,那手法实在荒诞,不被当成神经病也得吊销行医资格。 好在结果是好的,人救回来了,还在村里打响了名气,更是收获了一大波爱心值,有了这些爱心值,她就可以兑换高品质的药草了,就可以治疗眼睛了。 有惊无险,好耶,暗自庆幸。 这边,王娇月抱着甘蔗径直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削皮、切段,放入锅中,加水熬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起身,走到门口,远远地望向许知予的方向,望着望着,脑海再次浮现上午来,果敢冷静,从容不迫,还很胆大,一番操作,让那些同村刮目相看, 可再瞧着许知予此刻虚弱模样,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人真的变了,变得越来越有本事了,越来越好了。 但自己 情绪五味杂陈,,转身回到厨房,继续熬糖水。 眼神无意扫过灶角的瓦块,那包东西还在,她并没有换地方。 ,将瓦块藏得更深。 终于,糖水熬好了,浓郁的甜香弥漫整个厨房。 娇月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走到许知予跟前,蹲下。身子,轻轻唤了一声:“官人——”看她不醒,又摇了摇椅子,“官人?” 嗯?悠悠醒来,眼神恍惚。 映入眼帘的便是王娇月温柔的眼神和关切的神情,擦擦眼,“嗯?娇月,怎么了?”没想到自己竟睡着了。 “官人,我熬了些糖水,你起来,趁热喝些,对胃好。”将手中的碗向前递了递,好让许知予能看清楚。 许知予立马闻到一股浓郁的甜香,她微微撑起了些,甘蔗味甘,有和胃的功效,倒是很符合自己当下的状况。 “你熬的?” “嗯,趁热喝吧。”轻咬下唇,‘他’不会怪擅作主张,追究甘蔗来历吧? “哦,谢谢。”接过糖水,甜香扑鼻,浅浅抿了一口,热度合适,好喝,大口喝了几口,甘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空荡荡的胃里也渐渐泛起暖意。 “好喝,呵,谢谢。”糖水下肚,许知予眉开眼笑,仿佛刚才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王娇月歪头,看着许知予,这人如今愈发爱笑了。 “还有吗?还想喝,嘿”舔了舔唇,真的好喝。 “嗯!有!奴家熬得多,还能留着慢慢喝。”爱喝就好,起身又去盛了一碗来。 咕咚咕咚喝一下,砸吧砸吧嘴,舒畅! “娇月,你真好——”许知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许是喝了糖水的缘故吧,觉得自己穿越到这里,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还能有人关心,挺幸运的。 呵,这人似乎也变得爱夸赞人了,早上还说自己好看,把人羞得不行,现在又说自己好,嘴巴变甜了呢。 “嗯,等你想吃东西的时候跟我说,刚才我熬了些米粥,家里还有点心,要不要给你拿点来?” 眯了这么久,精神也恢复了些,不能再躺着了。于是许知予抖了抖精神,揭开被子,站起身来,随意活动了几下筋骨,以后这八段锦得练起来了,不然这身子骨也忒弱鸡了。 “我还真有点饿,你吃了午饭吗?” 估摸着这会应该两三点了吧。 当家的都还没吃,自己自然没吃,轻轻摇头,眼神依旧怯怯柔柔的,“还没。” “欸?也饿了吧?那我们先吃饭,以后时候到了,该吃就吃,不用等我。”也知道她是在等自己。 “好,不过…官人你再稍等一会儿。”王娇月话音未落,便快速转身出去了。 “欸?”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 王娇月端着两碗米粥走进来。 许知予起身接住,正当她坐下,准备喝粥时,“官人再等等。”小声喊停。 “嗯?”拿着筷子的手放下,“怎么啦?” “还有菜。”语气明快,说完,心情似乎格外开心,浅笑着,又朝厨房走去,步伐轻快得像一只小兔兔。 有菜?这可稀奇了。 这些日子,但凡在家吃饭,无一例外都是小咸菜,而且就连小咸菜都是限量的,就一丢丢,日子过得着实紧巴巴的。 很快,娇月端着一盘炒青菜过来,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进来的,抿着笑,将盘子轻轻放在许知予面前。 不能说献宝,但心里多少有点期待被夸奖,腼腆着,今日炒这菜,她还特意多放了些油,想必一定会好吃的。 “哇,是新鲜的蔬菜,颜色翠绿,看着就很有食欲,今天有口福了,娇月你真棒!”许知予一脸欣喜,微趴在桌子上,伸长脖子,不吝啬夸赞,娇月真是有心了。 原来,虽说原主的地多数是大房二房在耕种,但她们自己也留了一小块菜地,并且就在房子附近,平时娇月会种些菜,自给自足。 但这些都是娇月一个人在打理,原主从会不动手帮忙的。 可今年正要播种时,娇月腿疾发作,根本下不了地,错过了最佳播种时机,等后来能下地了,她勉强播了些大白菜和青菜,只因种得晚了,到现在菜还没完全长成,娇月一直舍不得摘来吃。 但今日不同,官人累坏了,怎么着也得拔两棵来尝尝鲜。 “嗯,官人快吃,刚炒的。”在县令府的时候,王娇月就留意到许知予挺爱吃叶子菜。 “好,好,多吃蔬菜才健康,你也吃。”许知予笑眯起眼,夹起一筷子青菜,递向王娇月,“来,你辛苦了,第一筷子娇月先吃。” 自己回来就睡,娇月又熬糖水又煮饭,还炒了菜,忙前忙后,辛苦了。 许知予是一个会给对方情绪价值的人,从不吝啬夸赞。 看着夹过来的菜,王娇月既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就像上次许知予要和自己换粥时一样。 “碗来。”两人坐的距离超过了半米,许知予看不清。 “哦——”,这才将手中的碗递过去,“谢,谢官人。”怪不好意思的。 “不谢,快吃,嘿。”心情大好,胃口也跟着打开,美美地嚼着菜,喝着粥。 嚼嚼嚼,发出清脆的声音。 而娇月也试着夹起一筷子,试着递到许知予碗里,你对我好,我便对你更好。 夹完,捧着碗,脑袋几乎要埋进饭里,怎么会紧张呢,就夹个菜而已。 看着碗里夹过来的菜,许知予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合着米饭扒了一口。虽说只是一盘普普通通的炒青菜,味道也只有淡淡的盐味,但吃在嘴里,她却觉得格外美味。 一边吃,一边对娇月傻乎乎笑,嘴里含糊不清,“好吃,好吃!” 弄得人家娇月更不好意思了,连脸都红了。 吃过饭,等娇月收拾妥当,许知予自然要完成今天早上没有完成的事——给娇月针灸。 但这次没去院里了,她点了油灯,直接让娇月躺在床上,平躺着。 人体内经脉有十二条经络,即手三阴、三阳、足三阴、三阳,这十二经脉通过手足、阴阳、表里经的联接,逐经相传,构成一个循环,周而复始。 根据娇月的情况,许知予沿着足太阴、少阴、厥阴三经,自下而上,连着九个穴位进行针灸扎针,通过银针,将腿脚内聚集的阴毒之气排出来,以治其根本。 为了缓解娇月的紧张情绪,许知予一边扎针,一边耐心讲解治疗原理,轻言细语,神情专注,外加长相俊美,着实有些魅力。 娇月虽听不懂,但听她讲得头头是道,只觉高深莫测,又被她的专注吸引,轻咬着下唇,听到后面根本没听进去,思绪纷飞:看来‘他’真是会了医术,而且从这几次对自己腿疾的分析来看,似乎还很有信心治好,并非是在戏弄,自己误会‘他’了。 许知予手法娴熟,精准,在外行人眼里,她的动作大胆随意,实则每一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十拿九稳才下手的。 “好,都扎上了,不过还需要等上两刻钟,你可以小眯一会儿。”许知予用手稳住娇月脚踝,避免她碰到针。 但由于扎针的这三条经脉都在腿的内侧,娇月不得不张开双腿,躺姿颇为不雅。关键许知予就坐在她的腿间,手还按住她的脚踝,还面埋得很近。 …… 所以,整个过程中,娇月的脸一直红扑扑的,上午扎针也没这样呀,加上裤腿上挽,除了羞涩还是涩羞。好在这两天她二人频繁接触,知道确实是在为自己治疗,所以也就只得任由这般姿势了。 不过心里反复给自己找理由安慰:一切都是为了治腿。一切都是为了治腿。 瓮声瓮气说了一声‘谢谢’,将脸撇向里面。 “嗨,就凭咱俩这关系,不用说谢,再说……”许知予本想说‘再说你这腿还不是我打的’,但一想,这都是原主干的,管自己毛线关系,也就止住了,不是自己的锅,她不背。 而这句‘咱俩这关系’一下就让王娇月脸色绯红了,心中腹诽:可我俩之间到底算啥关系呢?娇月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是夫妻,却从不睡在一起,平日里一天说不到一句话,现在倒是睡在一起了,却又……娇月不好再往下想。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 娇月的腿白得晃眼,许知予拉过被单,将没扎针的露出来的地方尽量盖住。 娇月脸皮臊得慌,恨不得拉过被子将自己的脸也盖住。 许知予一边等着时间,一边留意着‘三阴交’穴位上那枚针的变化,原本银白的颜色明显变黑了些,她轻轻转了转针,保持穴位通畅。 现在就只需要等待,而在等待的过程中,许知予又琢磨起自己的眼睛来。 当年这双眼睛被烟火熏烤,致火毒入肝,时间一久,眼瞳上生了一层薄薄的白翳,就跟现代的白内障差不多。 想要除去这层白翳可不容易,就算搁在现代,也得靠手术才行。 可,莫说现在是在古代,没那条件,就自己一个中医医生,也不可能自己给自己动手术呀,何况还是眼睛!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来着。 思来想去,认为这须得明目去翳,拔毒生肌,让那层薄翳脱落或者重新长出生肌来才行。 因病程久远,八年了,病症又在脆弱的眼睛上,许知予可不敢贸然尝试,现在不治,还能看见半米的距离,万一越治越瞎,可就真成瞎子了。 她心里清楚,就现在这程度,一般的决明子、夏枯草之类普通药草的药力肯定不够的,得下猛料。 她考虑的方案是内外兼治:外,用炉甘石洗眼,取炉甘石明目去翳,拔毒生肌之效。内,服用上等的羚羊角粉,借用那羚羊角的清肝明目、清热解毒之功。 可宝库的羚羊角属于上等品中的稀有品,兑换值将近一千,之前根本没办法兑换。 本想着攒够兑换羚羊角的爱心值还得花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就收获了两千多的爱心值,现在库里有了2630点,哈哈,这还真是意外之喜,眼睛的治疗得提前了。 拟定好方案,不管这个方案可不可行,她都必须尽快一试。 许知予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想得入了神。 期间,娇月根本没睡,她一直留意着时间,留意着许知予,说的是两刻钟,自己没听错吧?可这两刻钟可早就过了,这人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于是,她轻声唤道:“官人?官人——”连唤两声。 嗯?许知予回过神来。 “两刻钟到了。”想啥呢。 哦,许知予清了清喉咙:“哦,好,让我看看。”她又检查了一遍针的情况,银针颜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小心取下银针,正准备放回针包时,突然想起这个时代的人消毒意识淡薄,这些针都是反复使用的,她必须做好清洗和消毒才行。 她把拔出来的针放在一旁,心里想着,等有钱了,弄些酒回来,可以提炼些酒精,用完的针泡在酒精里消毒就行,但在那之前就用开水煮,高温消毒吧。 “好了,今天就可以了,以后每天一次,直到银针不再变色即可。” 娇月看看自己的腿,说了声谢谢,此刻,她的眸光中对自己的腿脚重新燃起了点点希望,能好就好了。 “不用谢,我说过,对我,你不必说谢谢,也不用自称奴家,好了,我去给针消毒。”许知予说着,收起所有,索性都用开水煮一遍,管他用没用过。 说完抱着药箱,往厨房去了。 望着离开的背影,娇月也觉得没必要继续躺着,也跟着去了厨房。在明白许知予要做什么后,主动帮着生火烧水煮针。 瞧着时间尚早,娇月想起许知予换下的衣服还没洗,于是站起身:“官人,你烧火,我去洗衣服。”早洗早干,这人也就两身衣服。 “好,那麻烦你了。”许知予随意往灶里添了一把柴,只要火烧起来了,烧火,她可以搞定。 脏衣服就放在厨房门口的木盆里,娇月转身出去。 许知予刚扔进一把柴火进灶膛,脑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糟糕,完了! 诶诶诶诶,同时猛地起身,快步冲了出去! 嘴里大喊:“不要!请等一等!” 而娇月,刚拿起一件外衫,抖了抖,她正准备清理这些脏衣服呢。 一个身影突然从后冲过来,还差点撞上她,心口一紧,也被吓一跳! 自然就是惊惶失措的许知予,她一把夺过娇月手里的衣服!一个飞扑,忙将木盆里所有衣服收拢,收拢,拢成一坨,瞧见露出一条白布条头子,慌忙往衣服堆中间塞,塞好,抱起,紧紧护在怀里,并背过身,用身体遮挡住娇月。 这动作着实把娇月吓得后退一步,“官,官人?”咋啦? “哦,这次不用你洗,我自己来,我自己洗就好。”汗。 “这是为何?家里衣服不都是奴家在洗吗?”不解,‘他’慌啥呢? 确实也是,这一年多,原主特别颓废,几乎就没怎么管过家里的事儿。 “哦哦,这次太脏,又臭,我自己洗就行。”许知予用身子挡着,回头一笑,笑得勉强。 原来刚才她猛然想起,自己刚才把裹胸布也脱了,还随手丢在了脏衣服堆里的,这若是被王娇月发现,女儿身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没事,奴家洗得快。”王娇月坚持伸手去拿许知予手里抱的衣服,这可得去河边洗呢。 许知予连忙侧身,用力扭腰,避开一步。 “不,不用!哦~,我想起来了,针灸后必须再躺半个时辰,不能用脚走路,你还是赶紧在去躺会儿吧!”她绞尽脑汁找理由,就想把娇月支开。 “是吗?”可刚才你也没这么说呀,透着古怪。 “是!当然是!我是大夫!你还不信我?这要是没休息好,会影响治疗效果的,去吧,去吧,这衣服我明天再洗。”许知予紧紧抱住衣服团,生怕王娇月来抢。 看许知予神色慌张,古怪得很,还是第一次主动要洗衣服的。 “那好,奴家再去休息会儿,衣服放着明日再洗。”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疑惑地回望两眼,总觉得这人有事瞒着自己。 一堆脏衣服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平时就算裤衩子不都自己在洗?神神秘秘的。 许知予则是摆摆手,“去吧,去吧,一定要躺够半个时辰哈!盖好被子,保持温暖,药效更好。”许知予连哄带骗,直到王娇月进了屋,她才松了一口气。 “咻~,好险呀。”妈呀,心有余悸,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毛毛汗,还真是,毛毛汗都给她吓出来了。 确定娇月进了屋,赶紧将那条裹胸布从那团脏衣服里扯出来,又揉成一团,做贼似的藏进了怀里。 咻~,汗! 第27章 医者暖情 经昨日那一吓,许知予老实了,将裹胸布裹得紧紧的。 只是说好的洗衣服,她自然没有。 待她想起这事儿,人家娇月都已经提着洗净的衣物从河边回来了。 对此,许知予并未多言,让她去河边洗衣服,就她这眼神,说不准一个脚滑……怕是连衣服都省了,还是好好研究治眼睛的方案吧。 除了昨日拟定的外用炉甘石、内服羚羊角,她还考虑辅佐其他的药草同时进行,毕竟传统治疗讲究相辅相成,讲究君臣佐使。药物之所以能产生良好的药效,靠的是精妙的组方,不能单独迷信某一味药草。 于是,她再度为自己细细诊脉。 诊完,坐在院里,拿着一块小镜,凝视着那蒙着白翳的双目,有半个时辰之久,待放下铜镜,几个呼吸。 心中方药已成。 而此时娇月正在院里晾衣服呢,一边晾,一边佯装掸衣服,偷偷透过衣缝,往许知予这边打望几眼。 这人今日怪怪的,自她提着衣服出去,到洗完回来,就一直拿着个镜儿,照不停,时而面色凝重,时而若有所思,时而又叹息连连,而此刻又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表情丰富得很呐。 不似以前,也会整日整日发呆,但绝无如此情绪变化。 整好思绪,许知予先回到屋里,从宝库里兑换出所需的药草。 想着自己既已打定治眼,有必要给娇月说一声的,毕竟熬药什么的还得麻烦她帮忙。 许知予扶着门框,她想唤娇月过来一下。 “娇月,等你忙完,可以过来一下吗?”询问商量的语气。 没想这会儿许知予会叫自己,娇月忙从晾衣竹竿下钻出来,“诶”了一声,语气尽量温柔顺从。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给你说个事儿。” 说事?和自己么?你和我?抬头望了望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过嘴上还是应了一声好,能有啥事需要和自己说?奇奇怪怪的。 “你来……”许知予正要开口,恰在此时,院外骤然响起了敲门声。 那声儿不大不小,不急不燥。 “官人,有人敲门。”本要走向许知予的娇月停下脚步,望向院外,这家平时少有人来,没得许知予的应允,她自然不敢随意开门。 许知予耳朵灵,听着像是村里的村民,“去开门吧,好像是村里的乡亲。” 王娇月也支起耳朵听了听,这才擦着手去了,取下门闩,拉开木门。 门外是许水根一家,老老少少,七八口人,还带着小栓子,旁边还有好几个同村村民,胖婶三人组就在其中。 还没等许知予和娇月开口,许水根和他媳妇,他老娘,还有小栓子,“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许知予面前。 “许二兄弟!娇月妹子!”重重地磕头,“我们全家感谢你们!栓子,快给许二叔叔磕头!” 这阵仗,把许知予吓一跳,她急忙上前搀扶住:“水根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快都起来,快起来。”可许水根一家,坚跪不起。 “哎呀,别这样,知予受不起,受不起。”人家老太太都满头白发了,给自己磕头,自觉受不起。 许水根眼眶泛红,泪水打转,声音颤抖:“许二兄弟,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若不是您,栓子这条命就没了,我们一家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这一拜你受得,受得的。”说着,他带着身后的家人又跟着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整得许知予都不知所措了,“娇月,快,快帮忙扶她们起来”。 这阵仗,简直比那些康复后的大爷大妈要给自己介绍对象还恐怖! 可扶又扶不起,只得半扶着,“水根哥,快起来,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本就该相互帮助,要谢就谢嫂子,是她的坚持,她的信任,我才有机会救栓子,如此大礼,知予受之有愧,过意不去。”这是真心话。 娇月也帮着去扶水根他娘和媳妇,“大娘,嫂子,你们都起来,起来。” 许水根抹着鼻涕眼泪。 “许二兄弟,你水根哥我嘴笨,说不出漂亮话,但你救了栓子,就是救了我们全家,今后兄弟愿意给你做牛当马!只要你一句话。” 这…,这都哪跟哪儿呀,怎么还做牛当马了,连摆摆手,“严重了,医者仁心,我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不严重!我们独苗,你救了小栓子,就是救了我们一家子,。”老太太刚被扶起,又欲颤颤巍巍跪下,老泪纵横。 “大娘……” “小官人,我们给你和妹子凑了点鸡蛋,还有这两只鸡鸭,还有点,你们千万别嫌弃,表示我们一家的心意,是水根媳妇,说话轻声细语,过去一天,她还心有余悸,,坚持去找了许知予。 同时抹着泪,递过来一篮子鸡蛋,身后一只鸡,一只鸭,,扑腾着翅膀,还有一筐新鲜的瓜果蔬菜,的。 “嫂子,不用,真不用。”自己怎好意思收礼,别看这点东西,可能是他家最能拿得出手的了。 许水根拘谨地搓着手板,自家条件不好,拿不出好东西,这兄弟,妹子,你们千万可别嫌弃,都,请一定收下!” “这……”为难了。 “许二,你就收下吧,昨天若不是你,他家小栓子可真就没了,这些也是他们一家子的心意,你可别拒绝,要不我们这些乡亲可不敢找你帮忙。”说话的是胖婶,就是昨日背着许知予跑那位,周婶子。 自从她昨日参与了救人后,觉着这脸上特有光,走哪儿都要把昨天的事儿说一遍。 一般一个村都有这么一个人,善八卦,却热心肠。 “是呀,是呀。”一同来的其他几位纷纷点头附和,有两个还是闹得凶,阻挡厉害,如今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许知予摸摸脖颈,“真不用,这些都留着给孩子吃吧。” 这时,小栓子又挣脱了他娘的手。 怯怯生生,单独走到许知予面前,红着脸,小手绞着衣角,不敢直视许知予,小声道:“小叔叔,谢谢你救我,我以前不该骂你是瞎子,也不该用水枪滋你水,以后我再也不调皮,欺负人了。” 呵,这小屁孩,许知予笑着摸摸那圆滚滚的小脑袋,温声道:“栓子乖,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以后可别再嘴馋,乱吃东西了。” “嗯!知道了!”乖乖巧巧。 “小官人,你就收下吧。”说着水根嫂带着哭腔,又欲跪下。 一旁的胖婶见此,赶紧打圆场:“收下吧,许二啊,别看你长得怪是好看,可太瘦了,昨日婶子背着你,你这身子骨轻飘飘的,就跟没啥重量似的,还有那一阵吐得,人家婶子看了都心痛,你家条件我们也都知道,这些东西你就收下,我们许家村可就要出你这么一位大夫了,你可得把身子骨养好,现在婶子可稀罕你了。”说完还撒娇式往许知予身边靠。 许知予闻着那股子脂粉味,巧妙一闪,绕过,“好好好,谢谢你们的好意,这样,鸡蛋和菜我们收下,但这鸡鸭必须得拿回去,这两天小栓子还不能吃太油腻的,但过些天也要补一补,留给孩子吃吧。”这鸡鸭太珍贵,万万不能要。 水根嫂为难地看看自家男人,又看看胖婶儿。 胖婶儿刚才靠了个空,也不恼,笑着劝道:“哎呀,水根和他媳妇,既然许二都这样说了,你们也不要再坚持了,这救命呀,是天大的恩情,这些鸡呀,鸭的,都是些俗物,既然许二都说了让你们拿回去给栓子补身体,你们就听‘他’的,不要让‘他’为难,你说是不是呀,许二——” 还是这胖婶儿会说话。 许知予连连点头,就是这样说! 许水根一家子,你看我,我看你,都很为难,他们是真心想感谢许知予。 “那好!不过,还是那句话,今后有什么用得着我许水根的,兄弟你尽管开口!” “好,好。”听他这样说,许知予松了一口气。 这时,胖婶又开始说起昨日救人的过程,只是通过她那张巧嘴加工,原本紧张的救人过程瞬间变得戏剧性了。 “你们当时在村口,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紧张,我背着许二,硬是一口气都没歇,我不敢歇呀,我知道栓子还等我们救命呢,我跑呀跑,跑呀跑……,昨夜我躺床上还在琢磨,小栓子这命能救回来,除了许二的手段,还亏我当时跑得快,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胖婶儿说得眉飞色舞,声色俱现。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给院里凭添了不少生机。 其实这些村民也蛮朴实的,许知予也跟笑着,那笑容如那盛开的桃花,美丽而又温暖。 也在此时,大家才发现,原来许二也不像传言那般不善言辞,脾气暴戾,反而很亲切随和,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突然,系统又提示许知予【收到爱心值+600点。】这算是延续昨日的感恩之情?不错不错,自己正好需要呢。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波村民,连村公许宗也来了,院子里的人越聚越多,尴尬的是:许知予家只有两根条凳,连招呼人坐坐都不行。 汗—— 许知予尴尬地摸摸头,只得不停地说着客套话。 许宗倒也爽快,立刻承诺给她打一张桌子和四条板凳! “这,这怎么能麻烦村公您呢。”她可没钱。 “予儿,这你就不用推辞了,如今你初显医术,救了小栓子的命,以后找你瞧病的会越来越多,家里没张桌子和几张板凳可不行,你就听我的,我来给你打!”欣慰地拍拍许知予的肩膀。 “是呀,是呀,说得我都想请许二给我瞧瞧我这胳膊了,最近这胳膊老是酸痛得厉害。”一中年村汉。 “嗯嗯,我最近也老是睡不着觉,也想请许二哥看看。”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哥也往前凑。 “行了行了,明娃子,你睡不着觉,那得怪你那漂亮媳妇,你那不是病,是瘾。” 众人一听,都大笑起来。 许知予尴尬扶额,听古人开这种颜色的玩笑,她想笑又强忍着,看了看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娇月,倒没什么。 “行了,行了,一个个没正行,各家地里的活都不干了?都这么清闲?许二可以看病,但看病抓药不花钱?没啥事都回家去,少打扰‘他’小两口,都散了,散了。”村公就相当于一村之长,说话很有威信。 许知予本就属于那种能社交,但很少主动社交的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大堆人,她眼又看不见,只得竖起耳朵,但凡提到自己,她就立马点头微笑,礼貌应付着。 “嗯嗯嗯,好好好,是是是,谢谢谢谢……” 娇月更是社恐,一直紧张地站在许知予身后,手指掐着袖口。 一直在想,自己要不要先进屋回避一下?‘他’不是不喜欢自己与人接触吗?这会儿这么多人,不知所措的同时偷偷瞄上几眼,想着一旦发现她面色不好看,她就回屋。 可这半天,许知予除了笑得有点不自然,并无其他。 自然,许知予又不是原主,肯定不会剥夺娇月的社交权。 等送走许水根他们,也都快中午了。 许知予站在门口,礼貌地微笑挥手,嘴里习惯性答着:“好,好,大家慢走,再见,再见”。 关好门,呼!明显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如负重释呀,用力揉了揉脸,原主不善言笑,感觉这脸都要笑僵了。 回身对向娇月,“呼——,娇月,看来以后我们得多练练如何笑了,噗…” 说着,忍不住先扑哧一声,笑了。 一切大好呀! 第28章 闹了两个误会 许知予小心翼翼地拔出银针,看着那银白光亮的本色,眸光不由得一亮,嘴角勾出满意的微笑。 “娇月,好消息!好消息!” 娇月脸颊绯红,还是不习惯以这种张开大腿的姿势,对着许知予,每次扎针都在碾磨她的羞耻心。 可一切都是为了治疗,再羞再臊也得忍着。 看许知予笑得眼都眯了,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什么呀?” 许知予兴高采烈地将银针递到娇月面前,“你看,这银针颜色已经很浅了,这说明什么,你可知道?”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眸光闪闪,真不知。 “说明你体内毒邪之气已完全消除了,哈哈,这太好了。” “真的?”娇月激动坐直身,明亮的眸子闪着点点光亮,消除了吗?那是不是意味着治疗结束了?意味着自己的腿脚恢复了? 心情激荡,眼眶不由一热。 “嗯哼,从明天起,我们就可以停针了,太好了!”许知予一脸轻松,这是预期结果,她并不意外,但还是难掩喜悦。 娇月迫不及待地要下地一试。 可刚走几步,便停了下来。 虽说这腿脚一点都不痛了,但还是一瘸一拐的,就这样了吗? 心中一下涌起些失落,低垂下头,眸中闪过一抹黯淡。 “娇月一定也很开心吧?”在她看来,这意味着她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娇月下唇微陷齿痕,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但看许知予满心欢喜的样子,不敢扫了她的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嗯,开心。” 好苦涩。 怎么?听这语调没对呀,完全听不出开心来。许知予收起银针,走到娇月跟前,“怎么啦?娇月在担心什么?”想看看她怎么了。 娇月却退出一步之外,默默摇头,有些哽咽,有些失神。 之前,她以为自己这腿脚就这样了,认命了,后来,‘他’却说这腿可以治,也看到过‘他’的手段,渐渐从不信到信,抱着试试的心态,悄悄燃起了一丝希望,可……,唉。 是自己把这希望放得太大了么? 定然是了。 【王娇月!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腿脚不痛了,这人也变了,变得不打骂你了,甚至变得关心你了,你还奢求什么呢?】 “没…,没有。”情绪的波动,还是让她的声音有些变了调。 收拾着药箱,越发觉娇月的情绪不对,拧了拧眉,心想,这还叫‘没有’?明明效果比预想的要好很多呐,这是怎么了呢? “我们得先停几天了,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自己还得准备一些材料,做一个牵引器。 娇月默默地点头,就这样吧,唉,难过。 许知予将医药箱抱到方柜上,放好。 回来时,娇月还站在原地愣神,她再次走上前,靠近她,侧偏着头,轻声问道:“嗨,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娇月正处于呆愣之中,甚至没觉察到许知予的靠近。 许知予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嘿!”这很不对劲呀。 娇月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快让我看看。”因为靠得近,许知予看得真切,“怎么眼睛还红了?哭啦?”眼角还挂着泪呢,这可不像是高兴的。 欲伸手去帮她抹掉眼泪,可娇月先一步,立马用衣袖擦了擦眼,身体也跟着退后一步,“没,没有!”鼻子酸酸,没想她会靠自己这么近。 伸出去的手尴尬地转向自己,抚着自己的下巴,“这还说没有?你真当我看不见?” 哎,她还是在怕自己呢。 “你,你看错了——”娇月又狠狠擦了擦,不过她心里确实难受得紧。 许知予歪着脑袋,用力想着这到底咋回事,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变得不开心了,甚至哭了,回想刚才,眼神转动。 突然恍然大悟,“啊哈!我知道了——娇月,你是不是怕了?” 侧身不想说话,“怕?”自己怕什么?才不是,自己只是心里有点堵,有点想哭。 “还不是?因为我说拉筋会很痛,所以你怕了,是这样吗?”许知予侧着脑袋,跨步,在半米之内,寻到娇月红红的眼眸,俏皮地眨眨眼睛。 ,眼神恍惚,拉筋? 没控制住,哭了,可她不想被许知予看到,所以避开。 “腿筋呀,拉你的腿筋,会很痛。”自己? 原,而躲闪的眼眸主动看向许知予,满是问号。 ??? “嘿嘿,娇月,你是不是忘了,施针之后我们还要拉筋牵引,你的腿伤到了筋,有一条筋已经有些萎缩了,所以你走路才会左右不平衡,我们需要外力拉伸。之前我们吃药,扎针,都是为这一步做准备,你忘啦?” 啊?经许知予这么一说,娇月这才想起,好像以前确实说过这么一嘴,可自己没注意。 “娇月,你不会真忘啦?哦——”许知予恍然“所以刚才你是以为治疗结束了,并没达到期望的效果,所以,哭啦?”怎么这么傻,她可不想错过娇月害羞的表情,再靠近些,微弯着腰。 被许知予说中,娇月脸‘唰’地一下,红了。 心思被看穿,尴尬得脸上又烧又烫,轻咬唇瓣,小声地‘嗯’了一声,细如蚊声。 “傻姑娘。”许知予伸手扶着娇月的肩头,看她委屈的样儿,轻轻摇了摇肩,认真道:“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但是拉筋会很痛苦,需要坚韧的毅力,娇月得有思想准备。” “奴家不怕痛。”眼神异常坚定,只如果痛是为了好起来,哪怕是那钻心的痛,她都能忍!娇月所经历的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逃荒,失去亲人,看似柔弱,实比任何人都坚强。 “好!不过我会帮你,你不用太过担心,咱们循序渐进,多花点时间,多花点精力就好,娇月不要不开心,好不好?”许知予像个温柔的大姐姐,眼神放柔,娇月真的很美,圆润的鼻头如珠,好想用指头刮刮她的鼻头。 这样想着,许知予也大胆地这样干了,食指弯曲,轻轻一刮,“娇月,你真好看,不要哭好不好?” 哎呀,鼻头被袭,娇月心跳怦怦,但她看得出许知予只是想逗自己开心,自己擦了擦鼻头,“哦——”弱弱的。 原来是自己闹了个误会,尴尬极了。 “好啦,快擦擦眼泪,还好我眼神不好,不然看到娇月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可要心痛死。”许知予装自己看不见,洋装看屋顶。 油嘴滑舌,不过……呵,“谢谢官人——”小声而羞涩。 说完,脸更红了,头也埋得更低了,不过心情一下变好了。 “呵,不客气——”许知予还挺不习惯娇月喊自己官人的,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其实叫自己‘知予’不更好听?但她没法去纠正,她喊了三年的‘官人’,突然让她别喊了,一定会有所怀疑,所以也就这样了。 而关于眼睛的治疗方案已定。 第一疗程计划半月,用炉甘石洗了眼睛,也用药草汤兑服了些羚羊角粉,期待能一天天地好起来吧,加油加油。 原本想给娇月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后来被水根家一打岔,想着也不确定有无疗效,何必徒增她的烦恼?只是提了一嘴,轻轻带过。 这天下午,家里迎来了第一位正式求医的病人——猎户许大山和他娘子珍娘。 许知予对他们印象深刻,毕竟那天支摊时,许大山替她解过围,当时自己也向他表达过意向。 只是当时许大山不信。 如今,许知予救小栓子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全村,虽然许大山当时因进山打猎,并未亲眼所见,但他听村里人说得神乎其神,厉害得不行,什么剑走偏锋,什么跟阎王爷抢人咯……,他不禁想起许知予那天对他说的‘不说保证药到病除,定有意外之喜’,这几天他一直默着这句话,心里一直难以平静。 即使如此,在许大山看来,许知予年纪轻轻,总不能比镇上大名鼎鼎的白大夫还厉害?人家可堪称神医,他许二算什么?所以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成亲四年,多方努力,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看了不少大夫,吃了无数的药,不仅没效,珍娘的身体还越来越差。 村里的大仙甚至说他命中无子。 背地里,村里都说他是只会耕地不会播种的牛,说他媳妇是一块盐碱地,种不出土豆子。 遇到许知予那天,他们听说隔壁的隔壁镇,来了位神医,专门医治不孕不育,两口子抱着希望而去,可几剂药下肚,依旧没什么卵用。 他都打算放弃了。 只是这几天反复琢磨起许知予的话,有些念头,一旦萌芽就挥之不去。心苦闷着,纠结着要不要跟珍娘说说,去试试。 这些年,珍娘的压力太大,天天喝苦药,身心被折,去找许知予试试的念头在他心里足足憋了三天。 没想到,竟是珍娘先提出来了,两人这才下定决心,特意找了个人少的下午,他并不想被村民看见,嘲笑奚落。 许大山走进院子,那张硬朗的方脸明显透着些紧张,眉头紧锁,一脸的愁容,他媳妇更不用说了,依偎在他身边,显得娇小虚弱。 两口子进来,许大山手里拧着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都是他进山打回来的。 许知予认出是许大山夫妇,没有多言,礼貌地请他们坐,然后分别为夫妻俩把脉。 把完脉,许知予慢条斯理道:“大山哥,你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嫂子属气血双虚,胞脉受阻,从而血脉运行不畅。再加上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寒药,身体底子都快吃垮了,我建议,咱们首先得把药戒掉!”许知予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想必他们寻医求药多年,怀不起孩子的原因自然是清楚的,并不隐瞒。 许大山夫妇一听,心中暗叹,这许二说的和白神医说的几乎一样,莫非‘他’也没办法了? 许大山忍不住开口,是那种有点嘶哑,刚毅的男声。 “你说的,与镇上白神医说的一样,但为啥要戒药?不继续吃药,这病……咋好?”他并不明白。 许知予看他们过于紧张,于是耐心解释道:“大山哥,嫂子现在的身体太虚,那些药虽是治病的,但是药三分毒,这么些年吃下来,也伤了身子。如果再继续吃下去,她这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母体太虚,即使胞脉通了,孩子也很难坐怀,只有先把药停了,通过食补慢慢调养,把身体底子补起来,这需要时间,急不来。” “那,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许大山有些失望!丧气! “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我们先采用食补之法,大山哥,你擅长打猎,能否搞到鹿胎?” “鹿胎?”搞那玩意作甚?平时遇到都当赔钱下水,扔了。 “对,就是鹿的胎兽或胎盘,以花鹿的最好,它可以治疗这妇人的月事不调、宫寒不孕,再配合我的针灸,打通血脉,滋养胞脉,这样受孕概率才高。”宝库也有鹿胎,但十倍药力太强,像珍娘这种情况,最好还是慢慢进补。 “那玩意真能有这效?能倒是能弄到。”只是从没听说过,看向自家娘子。 “嗯,那就好,弄到后,不必用水洗,要保留那胞衣之精血,切成小块,用瓦片细细焙干,磨粉,每日用黄酒冲服,一日三次,一次一钱。” “这……”怎么感觉,都觉不太靠谱,许大山脸色有些沉了。 娇月一直在旁边,不是她不信,是这听都没听过。“官人,你可得想清楚些,什么鹿胎有这种功效,我们闻所未闻。”这万不可乱给人希望,万一失败,对珍娘嫂子打击太大。 而珍娘却轻轻拉了拉许大山的衣角,轻声说:“大山,要不咱们试试?来都来了。”语气纤细。 许大山看媳妇这般憔悴模样,心痛,有时候他真的想算了,但人言可畏,还有父母无法交代,犹豫之下,狠狠咬牙! “行,但要是没效果……”这几年,他们跑遍了附近郡县,总是抱着希望而去,带着失望而归,这次如果再没效果,他再也不带娘子看大夫了。 许知予自然不敢打包票:“大山哥,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嫂子的病虽然棘手,但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转机也不是没有,但知予并不敢打包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除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从不会给病人做过多承诺。 她也明白娇月提醒自己的意思,话到理不乱。 “小官人,我们自然明白。”珍娘向许知予点点头。 看许大山也点头后,许知予才请娇月拿来纸笔。 纸笔是上次问县令要的。 她详细地写下了一份食补清单,递给许大山,“大山哥,嫂子,这上面的东西,能弄到的,尽量多吃,对您身体有好处。从现在开始就别再吃其他的药了,待会儿我就为你针灸一次,以后每天一次,时间我不敢保证,或许半月,或许半年,甚至更长。”让他们做好思想准备,毕竟自己只是医生,不是神仙。 接过清单,许大山还是连声道谢,并认真道:“许二兄弟,你若是真能实现我们的愿望,我们一家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你的恩情!” 得,又一个要做牛马的。 许知予笑着摆手:“大山哥,咱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何况你还帮过我和娇月,别这么见外,事在人为,但我话说在前面,既然找到了我,就得配合我的治疗,二位,可考虑清楚了。”就怕偷偷又去找别人,打乱自己的调理。 “你就放心,那是自然!”两口子都重重地点头,都听懂了许知予的话。 “那现在就为嫂子针灸一番,请这边来。” 都很意外,这许二还真会扎针,不过话都说了,自然要配合。 珍娘躺下,许知予分别在其下腹的‘气海’、‘关元’、‘中极’、‘曲骨’、左右‘子宫穴’扎针。 深深刺入银针,且每过三分钟,她会用手指震针一次,起到刺激子宫和输卵管的作用,足足重复了九次,这才结束。 一个疗程下来,许知予额头都冒起了毛毛汗。 但这精湛的手法,和专注的神情,让一旁的娇月和许大山都看呆了,暗暗赞叹。 “官人,擦擦汗。”娇月递过来一方手帕。 “谢谢。”微微一笑,也松了一口气,这种震针法是最累人的。 又交代一番,才送走许大山夫妇。 许知予回到房间洗了洗手。 娇月也跟了来,又贴心地递给许知予擦手的干帕子,“官人,珍嫂子的身子…你有把握吗?”其实珍嫂子的情况村里好多人都知道,听说找了好多名医,都没能见效,好多年了。 许知予接过帕子,微顿,迟疑,“这不好说,病情有点复杂,好在我研究过类似的病例,只要按照正确方法调理,成功的概率也不低。但…生不生孩子,有那么重要吗?”许知予发出灵魂拷问。 娇月皱眉,她不明白许知予啥意思,愣怔。 “咳,我的意思是:其实大山哥挺疼嫂子的,只要他俩感情好,有没有孩子也无所谓呀,只要两人能厮守一生,不就够了?”也想试探一下娇月的想法。 啊? “可,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感情再好也得有个子嗣后代吧?要不外人怎么看?”自己虽并不完全认同这个观点,但不都这样认为的吗?要不珍娘他们拼了命地各地寻医是为什么呢? 关于不孝,许知予不想去纠正解释,这本是指不尽后辈的本分和职责为最大,不单指延续香火,心中闷闷不爽,“外人?外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呗,站着看,坐着看,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恩爱不就行了?干嘛要给别人看?” “可……”颠覆认知的言论让娇月一时也接不上话来。 许知予擦手的动作突然停住,像是想到什么,转向娇月,停顿五秒,“娇月,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你也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吗?” 啊?我?孩子?我的?怎么突然说到这个话题了? 想必这天下的女人都希望自己能生儿育女,当娘亲吧?不是吗? 问自己这话啥意思? …… 刚问完,许知予也知道不该这样问,不要说在这传统的古代,就搁现代,生儿育女也是天大的事,自己不能将自己的思想强制灌输给她,这本就不存在对与错,闷声不再接话。 娇月想完,低着头,小声而羞涩地说道:“谁想了?才没有。” 再说自己一个人怎么生? 眼神瞟向许知予,这人怎么会问自己这么个敏感问题,莫非是‘他’想…… 是呀,其实我们也成亲三年了。 这人不会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吧?! 想着想着,脸唰地又红了。 第29章 娇月的试探 许知予的话一直在王娇月脑子里回旋。 坐在灶膛前,两种截然不同的猜想在脑袋里疯狂往外冒。 其一,莫不是许知予是想要与自已圆房?是在提示自已,要和自已生孩子? 不不不,如此疯狂的想法,立刻被王娇月否认掉。 可另一个念头又立即冒了出来,会不会是‘他’想委婉地告知自已,‘他’不能生? 结合许知予平日里的种种表现,尤其是这三年来,二人虽为夫妻,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连同床也只是最近才有,‘他’甚至都不让自已靠得太近,莫不是在提前给自已打预防? 娇月细细咀嚼着许知予这句‘你,也,想,要,有,自,已,的,孩,子?’,越想越觉得这话透着古怪。 要孩子,自然是要属于自已的,难不成还能要别人的? 还有那种疑问的语气,不多想都难。 念及此处,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心中是又恼又羞。 再回想起过去三年,许知予都与自已刻意保持距离,碰‘他’一下都要炸毛,娇月愈发笃定自已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测——莫非这人真的不行? 想到这儿,娇月眉头紧锁,是什么情况给自已说个明白,瞒着能一辈子? 娇月骨子里那股倔强的劲儿上来,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底悄然形成,她决定,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试探一下许知予。 这人到底行,还是不行? 细细咬磨红唇,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郑重地点点头,下定决心! 嗯,就这么干!今晚倒要瞧瞧‘他’许知予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幕很快降临…… 娇月佯装镇定,时不时观察一下许知予,自从送走珍娘嫂子,这人一直就很沉默,甚至吃饭都没有说话。 此刻自已打着水在洗漱,自从病好之后,这人似乎变得特爱干净了,睡觉前洗脸洗脚,连牙齿都要用牙枝反复磨洗,以前可没这么讲究过。 看许知予准备上床,娇月立马先一步跑到床边,佯装也要睡了。 许知予也不争,主动让到一边。 用眼尾瞟向许知予,把心一横! 当着许知予的面就开始脱起衣服来,心怦怦怦。 缓缓褪去一件外套,偷瞄许知予好像毫无反应,是灯光太暗,‘他’没看见? 侧了侧身,让灯光从自已身边照过,光线一直延伸到许知予脸上。 又脱了一件中衣…咋还没看见? 此刻许知予埋着头,正在看自已的手指头呢,心中疑惑,无名指上怎还长倒刺了?这有点缺维生素呀,虽知道不能用手去撕扯,但就是忍不住,揪住飞起的皮,轻轻一扯。 嘶——,放到嘴边吹吹。 呼,呼。 看许知予玩自已的手指头玩得认真,娇月大胆地稍微靠了些过去,故意弄出声响,并将脱下的中衣丢在许知予面前的床面上。 许知予是感觉有件衣服掠过,但刚才那一扯,冒血珠了,拧眉,赶紧用嘴吸住,得想法补补维A了。 此刻娇月有些急了,这人是真没看见,还是故意的啊,再脱就只有贴身小衣了。“官人,今晚你还是睡里面吗?”想引起许知予的注意。 “嗯,我睡里面习惯了。”因嘴里吸着手指,声音含含糊糊的。 还是没看自已吗?娇月白眼,硬着头皮,脱,继续脱! 又去了一件,直到只留下一件轻薄的红色肚兜才停,肚兜上绣着点点雪梅,在烛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恰似她此刻忐忑又羞涩的心情。 娇月深吸一口气,脸烫得不行了,还说再也不脱这么光了,今天豁出去了,偷偷瞥了眼站在床边的许知予,大片肌肤白得晃眼,故作不经意地往她身边又挪了挪,每挪动一下,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分,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好羞耻呀,自已这是在勾引吗? 心惊肉跳,面色绯红,娇艳欲滴,啊!再也不敢有其他大动作,一下钻进了被窝。 而如此香艳娇羞,许知予却是看不见,还玩手指呢,可惜! 听见床吱吱一声,知道娇月已经上床了。 手指血也止住了,于是也自顾自摸索着在脱外套,脱完,摸爬上床,再往床里面滚去。 嗨嗨的,一骨碌钻进被窝,躺下前还不忘对娇月憨憨一笑“嘿”。现在好了,有了新被褥,晚上不用再受冻了,日子感觉都好过了很多。 ,其实也不算刺探,自已能够想到的,娇月是传统女性,自会是如此的结果。 ,紧抿着嘴,双臂环胸,回身一口吹灭油灯,她想快点将自已藏在黑夜中,刚才真是太羞耻了,只可惜一眼,应该是没看吧,呼!浪费表情,缩着脖子, 汗——,刚才差点吓死自已了。 二人躺下,躺好。 刚才脱勇气,这一躺下,反而不敢动了,紧张得身子绷直。 理建设来:定然是这人眼神不好,没看见正常,要不再试试,王娇月, 努力调动身体,心里想着往许知予那边挪,再挪,意识中,她觉得自已已经在挪了,而且已经挪了很多了,实则,是一丁点都没动。 呃…,她人已经紧张到意识脱离身体了。 …… 侧头,才发现自已根本就没有动,而许知予就躺在旁边,但还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怎么还离得这么远?不可置信,明明感觉到那人的体温了。 呼!王娇月,冷静!冷静! 深呼吸,呼~,吸~,呼~,吸~,呼~ 调整好,试着动了动手指,在确定可以动了后,腰部用力,将屁股抬起,又放下来,嗯,屁股靠过去了,稍缓一会儿,再抬起背,终于移了一点点,呼~,这也太难了。 而许知予平躺着并没有入睡,她明显感觉娇月今晚睡得有些不太安稳,有些躁动。 她能感觉从娇月那边传来的温热,按说自已的体热要比娇月高的,但今日有些不同,似乎她的更高一些,不停向自已输送热量,好想靠过去。但碍于这具身体的某些癖好,她保持不动了。 娇月感觉所有力气都快用光了,不行,怎么还没有靠拢呢?一咬牙,用力往里边一滚! ‘嘭’的一下就撞到了许知予身上。 哎呀,手掌赶紧按住床单,稳住身子。这一下用力过猛了,吓得她花容失色,差点叫出声来,心咚咚咚,咽了咽喉咙,稳住呼吸,不敢再造次。 没安稳一分钟,她想着许知予不会都睡着了吧? 于是支起耳朵,去听许知予的反应和呼吸,脸烧得不行了,浑身发烫! 被娇月撞腰,许知予确实一惊,娇月今晚怎么了?老是动来动去不说还老往里面滚,食指擦擦鼻子,也没再多想,将头仰了仰,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酝酿瞌睡。 夜,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经刚才一撞,用力过猛,娇月不敢再动分毫,僵直着身板,那条晶莹笔直的大腿立刻僵硬起来。而靠近的身子也因撞碰微微发抖,努力夹紧双腿,努力平息这种颤动。 黑色,让感观放大了数倍。 那淡淡的薄荷香,今晚似乎格外的强烈,刺激得许知予也有些燥热,往里挪了挪。 娇月感觉旁边的人往里动了动,原本相碰的身体又彼此分开了,‘他’干吗?怎么又往里去了?是不是发现自已在故意靠近? 但试探的心不容她放弃,她干着成亲三年来最大胆的事,在床上的,这次一定要试试,试试这人到底有没有反应! 其实到现在娇月也不知道她想的反应会是什么样,可不可怕,万一有许知予有反应了,自已该怎么应对,都没有想好,也想不出来。 不管了,嘴里嗯哼一声,硬着头皮,又往里追着挪了一点点。 咦?怎么又靠过来了,许知予闭着眼,心中叫苦不迭,此时她能感觉身体是有些不可描述的反应了。 这段时日,她本就对娇月身上那股类似薄荷的独特体香极为敏感,那是原主留下的‘嗅物癖’在作祟,每次闻到这味,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兴奋,严重时还会产生性。快。感。 要了老命。 而今晚,那股香味似乎比往常更为浓郁,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令她身体起了些难以启齿的尴尬反应,腹部早就升起一团小火苗,一阵一阵不安地往上蹿。 她在心里暗骂原主,怎么会有这般奇特的癖好,丢人啊! 作为医生,她自是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体香产生兴。奋,从医学范畴来讲,无疑是一种心理疾病,得治! 好在是对自已媳妇起反应,许知予脸皮厚点,要不真会尴尬死。 满心无奈,明明自已已经换了个“芯子”,怎么还会被原主这奇怪的癖好所影响?呜呜呜。 难道这是类肌肉记忆?正想着,娇月又靠近了一些,许知予下意识地往床里缩了缩。因为身体那股子火,似乎烧得更旺了,咬唇,按住肚子。 娇月每靠近一点,她就往后退一点。 靠近一点,就退一点,试图拉开距离,以缓解自已的尴尬。 “娇月,你今晚也有些热吗?”许知予强装镇定,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她用手指轻轻擦了擦鼻子,试图借此掩饰内心的紧张和隔断那股子香味。 娇月也是紧张得身体发热,一发热,体温越高,香味就愈加浓烈!刺激得许知予都想找两团纸将鼻孔堵上了。 娇月一听许知予主动搭话,紧张的同时只当是机会来了。 她强忍着羞涩与紧张,又往许知予身边靠了靠,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般:“嗯,有,有点”那语调因为紧张,带了些带夹子音,嗲嗲的。 王娇月也被自已的腔调吓一跳,赶紧轻捂了捂自已的口鼻,好怪的腔调。 这声音是自已发出来的,不敢置信。 “好像这两天温度确实回升了点,咳咳。”许知予自已都快贴墙上了,不能再靠紧了,再靠,要出事。 许知予自然知道她自已的性取向,浑身燥热,春/\情。勃发。 升没升温倒是没有觉得,但娇月知道她自已是因为紧张,才发烫的。 前两天你不还老往我身边靠么?今儿倒是躲什么呀。 不行!一定要试个结果出来!紧咬着唇,鼓起勇气,伸出了手… 天呀~老天娘,王娇月她居然在被窝里伸出了手! 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搭在许知予的胳膊上。那指尖触碰到许知予肌肤的瞬间,娇月只觉自已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偷偷抬眸,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着许知予的反应。 可哪里看得见什么反应,就一侧脸。 许知予只觉手臂像过了电一般,瞬间传遍全身,传向腹部,她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快/\感直传天灵盖,噢~。 咬唇没忍住,**完了。 好丢脸呀,赶忙调整为侧睡姿势,故作镇定地说道:“对了,上次还说给你弄点龙骨,镇静安神,效果好,倒是忘记了,明天我就给你弄。”这动来动去,怕就是心浮气躁的原因,自带职业病。 许知予表面镇定,实际上,此刻她的心早已乱成一团麻,很难受。一方面要竭力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另一方面又要应对娇月这突如其来的主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已的真性情! 她紧闭双目,又往墙上贴了贴,尴尬地往下拉了拉裤子,粘着难受。 只是许知予侧身,娇月也跟着侧身,追着贴紧。 “嗯,谢谢。”其实她一直好奇许知予从哪里变出来的那么多药草的,她在家里也没看见哪里放着药呀,这很奇怪,但‘他’的事,自已最好不要过问。 许知予用手按住腹部,心脏噗噗地跳,她又不是懵懂少女,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生理反应。 咬牙又往里挪了挪。 如此三番。 娇月也算反应过来许知予是故意在躲自已了,心中愈发笃定自已之前的猜测,自已都做到这般了,这人不但不为所动,还在躲避,这说明这人肯定不想和自已生孩子。 还躲自已,那就剩下另一种可能,真——不——行! 不,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他’有反应,但‘他’不好意思?这下又生出第三种可能了。 王娇月不甘心就此放弃,咬了咬下唇,再次贴近许知予,几乎整个人贴在了她的背上,胸口直接贴紧! Duang! 许知予崩溃了!她必须去一趟卫生间! 房间的氛围安静了很久,甚至久到有些尴尬,两个人都在感受对方的反应,但好像都没有反应,纹丝不动。 许知予咬牙,今天她是怎么了?搜寻一下记忆,以前也没这么过呀。 王娇月将头放在许知予耳边,喃喃道:“珍娘嫂子他们真的很可怜,官人可一定得想办法帮帮他们。” 嗯?贴这么紧就为了说这个?帮,自然的得帮,可不是正在为他们治疗了吗?干嘛还有单独给自已说这个,还是在睡觉的时候,许知予无心多想,又往下拉了拉亵裤,尴尬至极,五官都皱巴到一块了。 可娇月的呼吸又钻入许知予的耳朵里,痒痒的,稍微转了转身。“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嗯,村里人老背地里说他们闲话,说他们成亲四五年还没个孩子,是什么…反正说得很难听。”自已都说不出口。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是不是提示得很明显了?我们不是和他们一样,也成亲三年,也没个孩子,只是村里人谴责更多的是你,对自已多是同情。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猜测,真实是怎么样的,她也不确定。 “哦?确实,人言可畏,有时候不是想行就能行的,我只能尽力。”这个时候说这个话题,合适吗?娇月你是啥意思呢? 许知予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指节泛白,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了汗珠。 她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已恐怕真的要暴露真性情了。无奈之下,她狠狠心,装作困极的样子,闷声说道:“别说,今日给珍嫂子施针,真耗费了些精力,都困了。”说完,佯装打了个哈欠。 随即紧紧闭上双眼,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心里默默祈祷着娇月能就此作罢,不要再继续了。 娇月见许知予对自已毫无反应,又真打算睡了,不死心“我,我们,也成亲三年了……”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自已这话暗示得够不够明显? 许知予猛地睁开眼,后背明显一颤,她那会听不懂话外之话,可这让她怎么回答呢,咱俩都是女的呢,莫说三年,就给三十年也弄不出个孩子呀,再说自已也没弄呀。 呼,心烦意乱,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只得装没听见。 对方的态度很明显,娇月也不想再试探下去了。她缓缓松开手,像一只受伤的小鹿,默默退回到床的外边,靠着床沿。 黑暗中,她用被子蒙住头,将自已蜷缩成一团,那种心情谈不上有多失落,她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已的猜想而已,和猜想一致。 她基本确定许知予果真是不行了,失落中竟多了几分同情。 许知予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呼~,今日这娇月有点不对劲,赶紧睡吧,许知予冷静!用手捏住鼻子。 一方认为身子骨不行,另一方却憋得难受;一方认为以后可以安心睡一起了,反正都不行。另一方却认为以后必须得分开睡才行,要不迟早出事。 许知予实在受不了,直接揭被而起! “不好意思,我得去上趟茅厕!” 第30章 天杀的许二 第一天一早,许大山夫妇就准时到许知予家了。 许知予毫不含糊,直接为珍娘扎针。 旁边的许大山一直盯着,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担忧。 许知予一边施针,一边安慰道:“大山哥,你别太担心,嫂子,你也放轻松些。” 许大山微微点头,可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他媳妇的身体,眼神直愣愣的。 还是按昨日的三分震针法施针,珍娘躺着,不多会儿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大山,大山,真是怪了,我怎么感觉肚腹热热的,一阵,一阵。” 许大山一听,立即紧张起来,蹲趴在媳妇身边,紧张地握住她的手,“珍娘,你没啥事吧?” “就肚子,突然一阵,一阵发热,还有点麻。”昨天并无这些感受。 “许一兄弟,你快就看看我家娘子,她这是怎么了啊?”求助。 许知予倒没想会如此反应,也赶紧检查了一下穴位,并没有扎错位,又把了把脉,也很正常,“嗯,除了热和麻,嫂子可还有其他异样感觉?” 一旁的娇月也围过来,不知自己能否帮得上忙。 珍娘又细细感觉了一下,其他感觉倒是没有,摇头。 “嫂子,大山哥,不必惊慌,我们施针是为了通经活络,热和麻说明施针有反应了。” 一听许知予这样说,两夫妻不可思议地互视一眼,瞬间眼眸都亮了几分。 “真,真的?可这才第一次而已。”许大山握住珍娘的手激动地紧了紧。 珍娘赶紧笑着拍了拍许大山的粗手:“当然是真的,瞧你说的话,小官人还能骗我们?”赶紧赔笑道:“小官人,你这针法也太厉害了,有劳了。” 连许知予自己也没想到,感觉来到这个世界,她的针力精进了,就像那宝库药材,有了十倍加持之力。 许大山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慌忙解释道:“许一兄弟,我,我没别的意思。”憨实的脸上微显尴尬。 许知予淡淡一笑:“没事,这还只是开始,明天后我们还要增加艾灸。嫂子,您回去后一定要严格按照我说的食补,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许大山夫妇听了,连连点头。 说到食补,许大山立即想起昨天许知予要自己找鹿胎的事。 “可那鹿胎,我还得想法子,如今气候还冷,这花鹿子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遇到。”就算自己打不到,买也得买来。 “这样呀,我想起我家里有一点点,我去拿来。”说完许知予去到屋里,从宝库兑换了五钱鹿胎粉,大概十日的量。 能不花爱心值,许知予自是不愿花费,这赚爱心值和赚钱一样,都难。 所以,爱心值必须得花在刀刃上,而当前娇月的腿脚,自己的眼睛就是刀刃,那羚羊角粉可不便宜。 “给,可我这不比一般鹿胎,它药力峻猛,嫂子每天只消吃一次,且每次半勺即可,不可多食。”将药包递给许大山。 “谢谢,谢谢。”两口子连连作揖道谢。 “不客气,只是知予有个不情之请。”许知予尴尬地摸摸头。 “许一兄弟有什么直说!”许大山耿直性格,块头又大。 “那个,其实你们直接喊我许知予或知予就好。”许知予实在听不了许一兄弟这个称呼,‘许一’还可以,管自己兄弟,她真不习惯。 啊?许大山夫妇也没想会是这。 “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唤我本名,会更亲切一点。” 许大山一脸懵,珍娘反应倒是快,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立刻轻轻拉了拉许大山的衣角,“好,我们就听知予的。”从前就听说这许一和许家关系不合,而‘这个’许一‘名号是从许家排下来的,莫非是因为这? “哦,好的,知予兄弟!”许大山抱拳施礼。 得!算我没说,许知予扶额-_-||。 娇月站在一旁,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状态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回想昨晚,自己行为太过大胆,此刻想起都会不自然地脸红。 昨晚真是有点胆大妄为,这人才变好不到半月,自己竟敢在床上那啥……,算不算是勾引? 脸红心跳。 好在今早起来这人一切如常,只是一大早就蹲在院角洗什么衣裳,而自己要上前帮忙,也是不肯,遮遮掩掩。 可自己都已经那样了,这人竟,竟无半分兴趣。是自己不够大胆,猜想那般,这人不行? 娇月时不时偷瞄几眼许知予,看她正全神贯注地为珍扎针,心绪又飘远了。 针灸间歇,许知予关注起娇月来,“娇月,昨从今早见面到现在,她一直都在打哈欠。 娇,啊?她自己都没注意,却被发现了,“有,有一点点。”她是想到后半夜才去了很久,回来悄咪咪的。 躁动,起身交代道:“大山哥,你看着嫂子,不要让她动,娇月,你跟我去屋里一下。” 娇月满脸疑惑地跟着进屋,无精打采的,怎么了这是? “娇月,我给你开点药调理调理,你等一下。”方子早就在许知予脑里,很快背着身,就兑换了几包药草来。 望着那些药包,眼睛死死盯着许知予的怀里,她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思虑再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官人,你这,这些药草是哪里来的?怎么就像变戏法一样?之前在县令府也是。”不可思议,更不合常理。 许知予摸摸头,也知时间一久,娇月定然会发现端倪,可怎么解释呢?沉吟片刻,只得模棱两可起来:“哈,被你发现了?但,娇月,具体我不能告诉你,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能弄到药草就行,这很神奇,也很神秘,就同我突然会了医术一样,有神仙帮忙,但这不能告诉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类似于天机不可泄露。”许知予说得小声而神秘。 是这样吗?不太信。 “这是秘密,关系重大,以后我们能不能过上好日子都得靠它,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好吗?” 王娇月思索片刻,终是轻轻点头,“知道了。” “谢谢!” 很快,一人回到外边,“嫂子,还有最后一次震针就可以了。” “好,麻烦知予了。” 这珍娘就比许大山脑子灵光,许知予心里默默吐槽’兄弟‘。 此时,院外突然快步跑过来一妇人。 妇人满脸怒气,嘴里骂骂咧咧的! 双手提着襦裙,咬牙切齿,跑到许知予的家门口,对着门板就是一通乱拍。 砰砰砰!砰砰砰! “许一!你个天杀的丧门星!给老娘出来!许一!丧门星!滚出来!” 泼辣而尖细的声音传进屋里。 房内四人互望几眼,谁呀? 不过许知予和娇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能喊许知予’丧门星‘的定然就是大房的周红娘。 “官人,这……?”娇月紧张地盯向许知予。 “知予兄弟,要我先出去看看吗?”许大山魁梧的身躯一挺,想为她出头。 “不急,待我把嫂子这边处理完,再去开门。”听着就不是好事,许知予自不会因此而乱了自己的节奏,不慌不忙地依次震完最后一次针。 娇月忧心忡忡,大伯娘听着就很生气的样子。 砰砰砰! 砰砰砰! “许一!老娘知道你在家!不要躲着不出来!出来!” 再次连续拍门,本就两扇破木门,此刻几乎摇摇欲坠。 砰砰砰!砰砰砰! “许一!许一!” …… “哎哟,这天煞的丧门星哟~,坏我家知业的大道好运哟~,我家知业可是要考状元的呀——呜呜呜——” 声音越嚎越大,越嚎越离谱。 …… 直到五六分钟后。 许知予才不紧不慢地摸索着走到门口,明显沉了一口气,准备开门。 “官人,要不……等她?”这门一打开,指不定她会怎么的闹,她怕她俩招架不住。 “是呀,知予兄弟,这应该是周红娘,她可是出了名的泼妇,你以前可没少受她的欺辱。”许大山知道,全村的人都知道。 也只是这两年,许知业考上了童生,大抵是不想被传出自己有个泼妇娘,所以会时常不耐烦地说教几句,她才有所收敛。 “没事,不怕。”许知予摆摆手,薄唇一抿,腰杆挺直,放下门闩,用力一把拉开院门,脸色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此刻院外已经围了八九个村民,都议论纷纷。而周红娘正对着几个村民哭诉许知予莫须有的罪行! 看稀奇的村民看门开了,倒是都识相地退开几步。 周红娘转身看见许知予站在门口,好你个许一,袖子一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许知予鼻子就过来了,嘴里骂骂咧咧:“天杀的许一,你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 许知予阴沉着脸,双腿微分,稳稳站定。 娇月看周红娘冲过来,立马挡在许知予前面,毕竟她眼神不好,怕她吃亏。 可刚冲了几步,周红娘自己便也停了。 站在三步之外,仰着头,鼻孔朝天,叉腰,指着许知予的鼻子骂:“天杀的丧门星,你给老娘出来!我今天要当着大家的面讨个说法。” 娇月虽也怕这大伯娘,但还是张开双臂,咬着牙齿,身体瑟瑟地护在许知予面前。 这让许知予还蛮感动的,这是娇月第三次护着自己了,一次在村口,一次在许家,今儿又是挡在自己的前面,因为离得很近,她能看见那白皙的耳背红红的,许知予暖暖一笑,轻轻拉开她,在她耳边道:“没事,她是来找我的。” “官人,你小心。” “我知道。”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迈过娇月,直直站在前面,许知予从不是怕事之人,一个村妇而已,她神色淡定,将手背在身后,直直地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拿眼尾去看,藐视之眼。 虽看不见,但气势不能输。 周红娘竟一时被许知予的气势给整得退后一步。 “不知大娘过来所为何事?这一大早,到我这儿闹闹喳喳,还请自重!” “你个天杀的丧门星呀,前几天跑我家要粮,我就说不让进,不让进,你非硬闯,也不知你那晦气冲撞了哪路神明哟,害得我家知业得病。眼看这县试就要到了,学院却要他回家休养,你说,你是不是嫉妒知业什么都比你强,比你有出息,你故意去触我们家霉头?”说得那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许知予碎尸万段,大盘子脸上的横肉乱颤。 骂完刻意退后一步,一脸嫌弃鄙夷,似怕挨近许知予真会沾染什么晦气。 我去,这你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许知予直接白眼,都懒得理。 “你就是想让我们家知业倒霉是不是?乡亲们,你们是不晓得呀,几年前,就有仙人说过这许一是丧门星,扫把星,谁挨着谁倒霉!我一叔,一弟媳,都是被’他‘克死的,那几年我们家一直翻不了身,也都是因为这许一,那天’他‘还故意去触我们的霉头,现在我家知业生病,都得怪’他‘。” 自以为攻击到了许知予最脆弱的地方。 只可惜,现在的许知予早已不是那个一说到克死父母就只会抱头痛哭的许一了。 对周红娘的辱骂,许知予波澜不惊,冷哼一声。 “哼!无稽之谈,大伯娘,如果你今日来就为了这些虚无的事,毁谤于我,就此停止,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如果你还要继续恶语相向,休怪我不客气!” 从来嚣张跋扈惯了的周红娘用更强的气势骂道: “好你个废物瞎子,你说那场大火怎么没把你这个丧门星一起收走!你不要以为如今你单独过日子了,就不受我们管了,你可不要忘了,如今你们能有一口吃的,还都全赖我们,没有我们给你粮,饿不死你们!你不感恩戴德,还存心用晦气来霉我家知业的大道,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活了,你们也休想有好日子过,呜呜呜。” 抹起泪。 “无聊!不知所谓!有事说事,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听你扯这些有的没的。”许知予摆出一副要关门的姿态。 正要关门之际,周红娘却冲了上来,用身体挡着门,不让关。 许知予用力抵着门。 “诶,老娘还没说完,你躲什么躲?你个天杀的丧门星,你必须去家里烧香跪拜,让那些邪神老爷有什么都找你,不要找我家知业。” 咬牙用力死死抵住。 互不相让。 …… 突然,许知予身子一趔,手故意一松。 “哎呀——”周红娘不料许知予会松手,整个人径直扑了进来,直摔得个狗吃屎。 众人哈哈哈一乐,难得看到这个泼妇吃瘪。 “哎哟喂——”周红娘趴在地上,哀号起来。“好你没良心的丧门星,你故意害我摔跤呀,呜呜呜,欺负人啦,欺负人啦。” 哭得相当之假。 许知予冷冷一笑,随即变脸,“哎呀,大伯娘,你没事吧?你咋这么不小心呢,你都说我是丧门星了,还碰我作甚?需要我扶你吗?”说着佯装上前要去扶她起来。 周红娘立刻停止哀号,一骨碌爬起来!生怕许知予真去碰她,用手抚着膝盖,“大家伙都看看,我就说这人是灾星,扫把星,谁接触谁倒霉,你们还不信,看到没?看到没?活生生例子,哎哟喂,我的菠萝盖呀——,天杀的许一,你没安好心啊!” 许知予冷冷一笑。 “大伯娘,你这可是进到我院子里来骂了,我现在就可以告你私闯民宅了,呵。”许知予一边道,一边想,有空得好好读一读这大越国的律法才行。 “狗屁私闯民宅!你虎我!?” “周氏,你不要以为自己长人一辈,就可以血口喷人!知予现在可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夫,前几天还救了小栓子的命!什么丧门星?你儿子害病,怪人家知予啥事?简直球莫名堂!”许大山看不惯了,虽他不屑与妇人争论,但如此欺负许知予,他自然得站出来仗义执言。 “呵,好你个许大山,分不出好赖来,我家知业可是方圆几个村唯一的童生,你帮瞎子撑腰,今后我家知业中了状元,你可别后悔!哼!”说起许知业中状元,她就神气得不得了。 “我后悔什么?中状元,中状元,就听你在吹,你以为那状元是那么好中的?一个破童生,离状元还十万八千里,也就你自个在那里憨扎劲!”许大山也不惯着她。 “你,你……,破童生?你居然敢说童生破,你们家祖宗十八代怎么没出一个来?”周红娘气得跳起! “哼!乡亲们惯着你,我许大山可不,大家都看看她这样子,简直就一泼妇,整日在村里耀武扬威,不要说现在还没中,就算中了,就许知业那清高样儿,我不信他还能把我们这些穷同乡,看上眼?”许大山为人耿直,不怕得罪人,反正他老老实实打猎,也不靠谁。 其他村民听了,有个别附和着点头。 “你,你,你——”周红娘气结。 随即反应过来,变脸冷笑道:“哦,我是看出来了,你两口子一大早跑到这丧门星家,还出头给许一撑腰,一定是听说他会了什么狗屁医术。哈,他说会你们就信?笑不活了,婶子劝你们莫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瞎子身上,他会医术,我就会仙术,救小栓子,我可亲眼瞧见了,那是正经救人的手段?那就是瞎猫遇到死耗子,你两口子那点事谁还不知道?就是你媳妇不能生——”说得得意。 “臭婆娘!闭嘴!”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大山哥!”许知予 “大山!”珍娘 许大山气得身子直发抖!就站在周红娘跟前! 这一下大家都愣住,包括周红娘。 待周红娘反应过来,脸瞬间就肿了,火烧火燎,那可是蒲扇大的巴掌啊,瞬间号啕:“好你个许大山呀,欺负到我头上了,哇——,打我,居然打我,我不活了,不活了……”下一秒又径直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许大山咬着后槽牙,握紧拳头,恨不得上去再给她几巴掌,他什么都可以忍,就是不能说他媳妇! 珍娘赶紧拉住自家男人:“大山,不要——” “她活该!” “乡亲们,乡亲们,请乡亲们为大山哥做个见证,今儿这事,是我这大伯娘出言不逊在先,大山哥完全是被她激怒所为,大家乡里乡亲,没有这样说话的。”许知予赶紧呼吁起来。 “是呀,是呀,她那都说的什么话呀,太恶毒了。” “嘁,硬是当自己是状元郎的娘了,是诰命夫人了,乡里乡亲的,这些话亏她说得出口!这一巴掌,该!” “哎哟,这哈许大山摸到老虎屁股了,有得好看了。”吃瓜不嫌事大。 “那不是咋滴,人家许一救了小栓子,那是铁真真的事实,可从她那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难听呢,还童生娘呢,丢死仙人了,给许童生丢脸。” 围观村民,东一句,西一句。 一听风向不对,周红娘也赶紧收住了嚎哭声,今日自己来是找许一的:“反正今日许一不过去烧香跪拜,我就不走了,大家都来看看呀,许一和许大山打人啦,呜呜呜……” 许知予扶额,简直没脸看。 “老大媳妇,你这是在作甚!”是许老爷子,许明!不是说过来找知予帮知业去瞧瞧病的吗?怎么闹成了这样?简直不省心! “红娘——”许伯远也赶紧上前扶住自家媳妇。 周红娘一看自己的帮手来了,又嚎叫起来!“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娘,你这是作甚!”真是丢死人了,许知业红着脸,心想自己成就大业,早晚得毁在这泼妇娘身上! “知业,我的儿,你怎么起床了?你过来作甚?大夫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出来吹风做甚?”周红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哭了,也不闹了,一脸心痛,欲要去扶许知业。 许知业趔开,不让周红娘碰,“娘,你这是在干嘛?”一脸的嫌弃。 周红娘眼神闪躲,心虚。 “娘,娘没干嘛,是他们欺负娘,这许大山还打娘,你看,把娘的脸都打肿了,呜呜呜,知业,你可记住了,以后你中了状元,帮谁都不要帮这两个人。”有人撑腰,屁股又翘起来了,趾高气扬地指着许知予和许大山! “娘——”他娘是什么样人,许知业还不清楚?只是觉得丢人,而且他也从村民嘴中听到那么一嘴。 许知业看向许知予,感觉很陌生,他也是几年没关注这个’堂弟‘了。 虽然他不信许知予会治病,但他在县上看了大夫,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他很怕会错过县试。 原来,就几天前,许知业月休,本不想回这个家的他,银子花光了,不得不回来一趟,说来也只在家待了一天,就匆匆回了县学书院。可回去第一天就发烧了,还吐得厉害,他坚持熬了一天,第一天口腔渐渐长起了红色溃疡,实在没法,他去了学院的院医那里,院医说他这病很严重,像是什么疫病,但他不敢确定,为了保险起见,劝他最好先回家修养。 许知业自是不信,但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塞了一两银子给院医,既然不确定就请他对外不要说。后又偷偷去院外找了大夫,这大夫的说辞与院医的说法完全不同,就当风热医治了,弄了些药吃,药不对症,自然没有效果。 又熬了两天,实在熬不住了,这才去院长那里告了假,急急回了家。 眼看县试就剩两月了,他心里急得要命,于是又在他爹的陪同下,去镇上看了大夫,依旧无效,所以当许明提到来找许知予,他也没有阻拦,因为许知予救栓子的事他也听说了。 说来许知业和原主从小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啥交集,他自诩读了些圣贤书,是个读书人,打心眼里,瞧不起许家人,甚至许家村的人。论平时,对这个爹死娘亡又瞎了眼的’堂弟‘他都懒得多看一眼,外加周红娘一直说他晦气,会影响自己的道运,所以平时是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只是刚才他家小弟回来说他娘在这边又闹起来了,又出来丢人了,他这才扛着病痛过来。 “知业,他们都欺负娘,呜呜呜。”无理告状。 许知业头痛,再加上口腔溃疡痛得厉害,看他娘如此丢人,话都懒得说。 许明就知道让这大房媳妇过来,一定得不了好。他也听说了许知予救小栓子的事,于是走到许知予面前,一脸哀叹:“予儿,这县试还有两月,可你大哥突然病了,村里人都在说你可以治病,你帮你大哥瞧瞧,他这是怎么了。” 许知予有点搞不懂了,不是来让自己去烧什么香,跪什么拜的吗?怎又成让自己帮许知业看病了? “爷,你说的予儿听不懂,刚才大伯娘可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丧门星,是我触了某些人的霉头,找我看病,是不是弄错了?”许知予一听这,反而轻松了,将双手环抱于胸前。 “嗬!许知予,不是你自己在村里说,你可以治病救人的吗?你装什么装?”周红娘赶紧过来接话。 本来她是过来找许知予去帮着瞧病的,可走到半路她越寻思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就是许知予那天去要粮,触了她好大儿的霉头,要不怎么这么巧知业第一天就病了呢?一股气上来,就变成了刚才那样。 “我是会医病,但我只医值得医的——人。” 这话说得许明老脸一红,许伯远听出许知予在挖苦人,没好气,“有你这样做晚辈的吗?红娘再怎么说也是你大伯娘!” “切!”别说大伯娘,就你这个大伯也不过如此。 “予儿,爷爷知道,这些年你吃了些苦,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把火烧起来,谁不难过?谁不痛心?知业毕竟是你大哥——”许老爷子开始下软话。 许知予才懒得给这个便宜爷爷面子。 “呵,我爹娘可就只生了我一个。” 30-40 第31章 这病会传染! “我爹娘可就只生了我一个!”许知予提高了些音量。 原主受他许知业的欺负还少吗?这会儿一口一个大哥,不觉得恶心? 从小,一家子就偏袒许知业,他什么都不用做,却能得到最好的。而原主从小就需要做各种家务,还好那个时候她爹娘还在,可后来爹娘走了……若不是经历了这些变故,原主性格怎会变得如此古怪扭曲? 瞧许知予不给自己这个爷爷面子,许明吹胡子瞪眼:“你这孩子——哼!” 正欲发火,可周围邻居都瞧着呢,又见许知予仰着下巴,满脸不悦。语气便又软了下来:“你就帮帮你大哥,能怎么地?你可也是我老许家子孙!我们许家今后有没有福分,可全得靠你大哥——。” 说得是语重心长,决绝,就是没考虑会伤害许知予。 在许明看来,他老许家能在他这一代出个童生,已很长脸了,足以让他有大面去见列祖列宗了,而如果有一个能改变老许家阶级地位的人,那这个人必定就是许知业,他偏袒一点又怎么了? “呵,呵。”许知予冷笑两声。 自从许知业考上童生后,这一家更是围着他转,为了他所谓的大道好运,还把原主给赶了出去,那时,有没有人想过她也是许家子孙? 许知予想想都有点气。 “予儿——,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你就看在我这个爷爷的份上,帮帮你大哥,好不好?”摆出一副请求的模样。 呵,还拿外人来施压了,我会理你? 许知予心中想着,拢了拢衣袖,嘴上说道:“看看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必须给大山哥,给珍娘嫂子,还有我,娇月,道歉!”许知予指着周红娘。 凭啥平白无故挨她一顿骂?我脾气好,不是脾气软。 “许二,你做梦!老娘我哪句话说错了?啊?他两口子本来就……”周红娘不服气地跳出来,歪咧着嘴,大盘子脸上,嘴角的那颗大红痣特别扎眼。 “闭嘴!你不想知业好了?”许明眼眉一横,阴沉着脸,倒是有几分当家人的气魄。此刻他一心只想帮自己的大孙子,若不是如此,他会低声下气? 一说到自己的好大儿,周红娘立即不服气地闭上了嘴。 “今儿她必须道歉!否则,休想我给他看病!”许知予态度坚决,原主受惯了这窝囊气,她可不是原主! “红娘,你就道个歉,今儿你本就不得理,话过分了,哪有那样说人家大山和珍娘的。”一个稍年长的妇人在一旁劝道。 “就是,就是,哪有这样请人帮忙,上门先把人骂一顿。” “是呀,还骂得那么难听,是我,道歉也不给看!”平时就看不惯她,嘚瑟。 这些话传进周红娘耳朵里,就是在维护许知予,正欲要发作:“好呀,你们……” “娘——”许知业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此刻他很难受,全身无力。 周红娘立刻畏畏缩缩地闭嘴,再看许知业脸色难看,虚弱得都快站不稳了,心痛万分,想要上前扶住他,可还没挨着,就被许知业趔开,知道儿子生气了,赶紧道:“好!好!娘道歉,道歉,对不起——,哼!” 仰起下巴,不服地将眼神看向天,依旧目中无人。 众人沉默。 都在等许知予的反应,看向她。 许知予蹙眉,“大山哥,你听到了吗?我好像没怎么听清,她说的啥?” “我也没听清!”许大山。 “哎呀,这可咋办?” “你—,你们——!”周红娘一手叉腰,又想发飙,但看许知业阴沉着脸看向自己,一下就收敛了,“对不起!”又大声了些。 许知予不屑, “听见了,但是没听懂,大山哥,嫂子,你们听懂了吗?这是在跟谁说对不起呢?这就是道歉的态度?” “我也没听懂!”许大山抱臂。 许知业这才拿正眼打量起许知予,心生疑惑,不是说这许知予胆小懦弱吗?可这淡然气质,哪有半分懦弱的样儿? 周红娘恨得咬牙切齿,不断心理暗示:自己是童生娘,是未来状元的娘,是诰命夫人!不要和这个瞎子计较!不能给知业丢脸,要大气!要有胸怀! 呼~ “好!大山,珍娘,对不起,是婶子我嘴臭,口不择言,打胡乱说,你们别往心里去,对不起!”说完还象征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大山哥,可问道。 “憨实一笑,心想,自己打了周红娘,现在她还给自己道歉,得亏许知予,要场,大家乡邻,低头不见抬头见,见好就收。 许中那个恨呀。 予正了正身,拉住娇月的手,等着周红娘给她们道歉。 “许二,是大伯娘鬼迷心窍,不该骂你是丧门星,不该辱你,不该提你爹娘,大伯娘错了,还有娇月,对不起。”表面恭敬,心里十万个不服气,死瞎子,你给老娘等着!若待会你治不了知业的病,老娘才要你好看!粮今后休想要了,看我还治不了你。 “嗯,行吧,勉强可以,你说呢娇月?”舒坦! 还是第一次听大伯娘给她们道歉,娇月小声“嗯”了一声,眼神却一直盯着自己被拉着的手上,细咬红唇。 “那好吧,既然娇月都说可以了,那就可以了,但看病,得给钱。”许知予将一手背在身后,泰然自若。 “什么?好你个许二,你耍我们?”周红娘气得暴起! 许明和许伯远亦是一脸怒容。 “喂喂喂,这看病求医给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莫非堂堂童生想白/\嫖?”许知予别有意味地看向许知业,这’堂兄‘还没开口说话呢。 听这话冲自己来,许知业心里盘算着,“行,你要多少”我倒要看看你想耍什么花样,若你开不出方,定让你脱不了爪子,心中阴冷。 “一般人看病十文二十文,童生金贵,自然不一样,再怎么也得给个百八十文吧?如果要拿药,得另算。”许知予只想诊断,不想付药。 “你——”许家几人都气得火冒三丈。 “娘,给他!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本事,我们就当为乡亲们试试他许二的深浅,若开不出方,治不了病,以后他就别在外面说自己会看病救人的话了,我们许家,丢不起这个人!”许知业不愧多读了几年书,这脑子就是比一般人——阴险。 听他这么说,许明也默许地点了点头,嗯。 这一家子还真是…… 许知予无语。 周红娘不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拿出一些,“给,我这可整整二十文!”八十文,她又不傻,没好气地朝许知予丢去。 许知予眼神本就不好,自然没反应过来,钱袋打在她身上,’吧嗒‘一声掉在她的脚跟前。 许知予背着手,稳如泰山,“我们家,是娇月管钱,钱交给娇月。” 嗯? 自己何时管过钱了? 旁边的娇月不解地看向许知予,又看看地上的钱袋,是想让自己去捡那钱袋的意思吗? 于是,娇月上前一步,正要弯腰去捡钱袋,却被许知予一把拉住,“娇月,别——,凡求医问药,讲究一个心诚则灵,我们虽没医者的高尚品格,但何需弯腰去捡拾这钱?”说完,冷笑着向许知业。 众人见状,都默不作声,哎呀,这许二好有气势。 许知业咬着牙,心里埋怨周红娘多事,可看许知予明显是在针对自己,于是摆出一副大度姿态,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钱袋递给娇月。 周红娘不服气,但又怕惹许知业生气,不敢开腔。 娇月紧张地看向许知予,这钱自己真接吗? 许知予满意地点点头,衣袖一拢,“好!请病人过来!” 许宗给她打了个新桌子,还配了四根条凳,许知予用来专门诊断用。 一听被喊“病人”,许知业面色阴沉,心中不悦,但还是忍了! 当许知予看到许知业身上的水泡,还有口腔溃烂的病灶模样时,顿时大惊,慌忙退后几步,并大声喝道:“大家都让开些!这病会传染!” *** 即使过去了一天,许知予到现在却都还惊魂未定。 原来,许知业感染了一种类现代’口蹄疫‘的疾病,这病是由病变的动物传染给人的,症状主要表现为发热、头痛、呕吐,手足皮肤发生水疱,直至口腔形成溃疡。 从许知业的病症来看,已经发展到了中后期,情况十分严重。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已传染给了周红娘。(也可能是同时患病) 周红娘一听,根本不信,直骂许知予心眼坏,是想报复她,故意吓唬她。 以小人之心度许知予君子之腹了。 可当许知予让她撩开衣袖,让她自己看皮肤上是不是已长小水疱时,周红娘这才不得不信,顿时怕了,蔫了。 许知业自然信许知予的话,因为院医也曾说他患的可能是一种疫症,只是后来的大夫又不这么说,所以他就对家里人进行了隐瞒。 许知予立刻拿来面巾,遮住口鼻,并疏散围观群众,并告诉他们被感染的严重性。 一听说会死人,吃瓜众人惊慌四散。 许知予安抚大家不要过于惊慌,回去用胰子清洗手及口鼻等裸露部位,不要再靠近病人就无需担心。 许明和许伯远虽未出现症状,但此刻也怕得不行,连忙捂住口鼻,站得远远的。 “予儿,你快帮我和你大伯看看,这可如何是好哟~”许明再也没了刚才的神气。 许知予也不敢马虎大意,仔细检查下来,他两并无。 老爷子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宝贝孙子,还有大儿媳妇,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予儿,你既识得此病,那定有办法医治,是不是?”刚才看到许知予的反应,许明就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这我可说不好,这病严重起来是真要命的,而且他这已经发展到了中期,很严重了。”这种病是病毒性的,现代得靠打疫苗,要想用传统的药草治愈,确实有难度,而且现在许知业已经很严重了,在如此严重的情况下,他竟还能起床下地,并走到这里,已是意外中的意外了,算是身体素质好的了。 不过,好在它只是一种类似’口蹄疫‘的病,并非真正的口蹄疫。其传染性并没那么强,发病也没有那么迅猛,病症也要轻缓得多。 若是真是什么“口蹄疫”,估计他全家此时不会站在这里说话,早就躺板板了。 “予儿,你可千万得想办法救救你大哥呀。”许明老泪纵横,抹起泪来,自己唯一的希望,千万不可出事啊。 “是呀,知予,你得救救你大哥和伯娘。”许伯远也吓得脸都煞白了。 一听说可能会死,周红娘也吓得浑身打颤,连哭都不会了,只会呜呜,咽咽。 许知予坐下,陷入沉思,示意大家不要说话,她并非危言耸听,更不是吓唬他们。 等待的几人,大气不敢出。 足足等了一刻钟之久。 “予儿~” 许明等得实在焦急,但又不敢催促,只敢轻唤一声。 “这真是焦死人了,许二,你到底有没有办法?你没办法我们也好赶紧去找别的大夫,这……”许伯远急得团团转,想去扶周红娘,但又怕被传。染,只得又站得远远的。 嗯,沉默许久的许知予终于开口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找别的大夫没用,想必来找我之前,你们是已经看过别的大夫了,可他们连辨证都没辨别出来,就别谈医治了。”许知予笃定。 这倒是,许知业心知肚明,他不开腔,埋头坐着。 “可好好的怎么就得了这病?”哭腔调。 许明和许伯远都不明白,好好地怎么就得了疫症。 “应该是吃了带病的动物肉,猪牛羊之类的,被传。染了。” 许知业面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爷,那天我回家,吃了家里的肉,那肉是从哪来的?!” 几爷子面面相觑。 “莫非……?” 都想起那天买回来的便宜猪肉,许知业吃得最多,定然是了! “唉,爷,娘你们可害死我了!” 第32章 第一次被认同 “你们可要害死我了!” 许知业都要崩溃了,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群愚蠢,又贪小便宜的家人! “知…知业,我们也是上了那肉贩子的当,哎!难怪那肉比平日便宜过半!” 此刻,许老爷子大腿都要拍肿了,心虚地解释道。 自己不该贪图便宜! 悔不当初! 至于为啥其他人没事,自然是那肉基本都让他许知业吃了呗。 这对二房许季平一家来说,也算偏心中的万幸吧。 “既然如此,予儿,你可一定得救救你大哥,他不能出事呀。”得知是因自己贪便宜,买了病猪肉,许明眉毛胡子都皱在了一起,愁哭了。 许知予带着面巾。 “我只有试试,可不能保证。”丑话说在前头。 一旁周红娘还想说什么,被许知业一记眼神制止。 其实,在刚才,许知予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一个药方,她想借用《肘后备急》中治瘴气疫疠温毒诸方中的经典方’老君神明散‘,根据症状,加减银防二味。 因为病症紧急,许知予不得不忍痛在药材宝库里兑换了药材,白术一两,附子二两,桔梗二两半,细辛一两,防风二两,金银花二两…… 许知予心都在滴血,这得花她多少爱心值呀,真舍不得。 从屋里出来,将药包递到周红娘跟前,“药费,一两二钱银子,不用谢。” “什么?!你这是人参,还是鹿茸?什么就一两二钱银子?许二,你怕是想钱想疯了!你干脆去抢得了,要钱没有!”刚才还焉不拉几的周红娘,一听让她拿钱,瞬间暴起! “呵,爱要不要,这不是人参,也不是鹿茸,这是能救你宝贝童生命的药。我可给你们说清楚,不要看他此刻还能站在这儿说话,再不吃药医治,就等着阎王来收命吧!”许知予并非吓唬他们,是事实。 这一两二钱,许知予知道他们拿得出,只是会舍不得。 “可再怎么也要不了一两二钱银子呀,这就你弄的散药而已,再说给自家大哥看病,还收什么药钱?”许明捂紧钱袋子,不想给。 “呵,我这药不要本钱?是天上掉下来的?行行行,我把方子给你们,你们自己去镇上抓药去,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他这病多拖一时,就少一分生机,到时候死翘翘了,要怪也怪你们自己贪便宜,死猪肉都敢买来吃,现在却舍不得花银子买药吃了。”许知予一副你急我不急的神态。 “……”许明老脸一红,低埋头,不敢看许知业。 “爷!娘!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心痛那几个银子!这一两二,今后从我月钱里扣!”许知业能感觉许知予说的是真的,因为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没力,光站着都费劲了。 看许知业面色难看,许明这才不情不愿将银子递给许知予。 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药。 周红娘一把抢过许知予手里的药包,“好你个许二!你这个天杀的,如今本事了,连一家人的银子都坑,若是吃了这药没效,你就等着瞧吧,老娘有你好看——!”周红娘气急败坏,嚎得大声。 许知予蹙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珠子一转,面巾下嘴角微微上扬。 “等等!我想起来了,根据大伯娘的症状,我得给大伯娘施上两针才保险,不过,别担心,施针免费。” 几人表示怀疑,但看许知予说得认真,又说是免费,也就让许知予扎了。 “会有点痛” 话刚落音,周红娘立马痛得嗷嗷大叫! “嗷!嗷——。”一股钻心的痛从脚底板直传天灵盖,乃至全身! 瞬间顾不得一切,在地打滚! 嘴里杀猪般嚎叫。 许知予气定神闲,耸耸肩,表示我提醒了。 “许二,你到底做了什么?!红娘她…怎么了?”许伯远一把揪住许知予的衣领,恶狠狠做势要打她。 “许二,你个天杀的,嗷呜,嗷呜……,疼,死老娘了……” 周红娘痛得直翻白眼,脖颈都僵直了,不过还不忘骂许知予呢。 被许伯远抓住衣领,许知予赶紧做出投降姿势,“大伯先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封住了她的足解穴,封住这个穴,虽会很痛,但痛一阵就好了,一会儿就麻了,这一麻,血液流动就慢了,病情发展就缓了,不信你看。” 果然,刚才还在打下来,她感觉不到痛了,却又感觉周身阵阵的酸麻。 “许二,你整我!?” 周红娘满头大汗,那一瞬间她都觉得快痛死了,第一反。 想挣扎起来,,只觉全身一阵痛,一阵麻,又一阵痛,又一阵麻,好在这痛没有,缓和了。 的手,缓缓蹲下,“哎呀,大伯娘,你误会了,这都是控制病情的手段,真的。” “那为何我全身一阵痛,一阵酸麻?” “麻就对了!大伯娘,你这病邪还在表,麻,就意味着锁住了经脉,锁住了那毒邪,它就不能侵害到你的五脏六腑了,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带他们回去吧,不过,她和他要单独隔。离开,而你们最好不要再接触,免得传给你们。” “许二,你骗人!那为何知业不用扎针?就单单扎我?哎哟喂…” 许知予偷笑。 忍住。 “他病情严重,早就入了五脏六腑,扎针也没用了。”许知予扯谎,脸不红心不跳。 “你最好不要骗老娘!嗷呜~~”心中早将许知予暗骂了八百回! 许伯远半信半疑,他不怎么信许知予一针能让人有那么的痛,还以为他婆娘在装呢。 许明怀疑许知予说的真假,“老大!还不快扶你婆娘回家!” 许伯远想扶,又怕被传染,犹豫不决。 不过在周红娘的叫骂声中妥协了,扶起她。 周红娘四肢酸软,只得从后背架着走,嘴里依旧骂骂咧咧。 只有许知业肯定,是故意的,不过他只想快点回家,不想拆穿耽误时间,冷哼一声。 待关上院门,许知予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狡黠一笑。 解气! 取下面巾,呼,捂住胸口,表情痛苦。 “唉……”果然是一笔亏本买卖。 系统并没提示爱心值到账,说明这家人…根本就没感恩之心呀。 “哎……”无语摇头。 这一系列恰巧被从屋里出来的娇月瞧见。 “官人,没事吧?”快步小跑过来,扶住许知予。 原来,许知予在一确定病症有传。染性后,她就第一时间让娇月先回了屋里,她可不敢去赌这病的传。染力有多强。 “唔,心口痛~”许知予捂住胸口,摇头叹气。 “你,你,不会被染了吧?这可怎么办?怎么办?”焦急,虽进了屋,但娇月一直贴着门听他们谈话呢,他们的话她全听见了,这可是会死人的病。她还从门缝,看见和听见周红娘的打滚与嚎叫了,光听着就很惨。 怀疑那是她的杰作。 诶?许知予眨眨眼。 才反应过来娇月所指,捂嘴扑哧一声,笑了,“噗——,娇月放心,医生第一原则就是:疗病同时,保护好自己!” 如果医生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何谈救人? “那你这…”又是捂胸口,又是面露痛苦之色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呀,是心疼我那些药草呢,恐怕是……”许知予本想说肉包子打狗,又觉得这形容不太恰当,只得摇头。“对了,不说这个,娇月,你也赶紧去烧一大锅滚开水,我们得把这院子,好好消毒。”虽然传。染性没那么强,但还是得务必小心! 自己刚才与许知业接触得比较多,还得好好洗个澡才行。 “好,我马上就去!”娇月赶紧去烧了一大锅开水。 许知予将许知业碰过的地方都用开水浇淋了一遍,地上又撒上一层草木灰。 弄完一切,都下午两点多了。 此刻,肚子饿得咕咕叫。 好在娇月知道现在的她每天要吃二顿,所以早上都会多煮一些,留给她当午饭,而她自己还是坚持以前的习惯,每天吃两顿。 许知予洗完澡出来,娇月就端来一碗米饭。上面一撮小咸菜,还有一大块煎鸡蛋。 “饿了吧,先垫着点,昨日大山哥他们送的野鸡和兔子,奴家昨日便收拾好了,今儿,今儿能……能煮来吃吗?”娇月小心翼翼地询问。 讲真,自从分家以后,除了前几天在县令府,她俩几乎就没沾过油荤,更莫要说吃肉。所以这一只鸡,一只兔子,简直就是特级珍馐,吃与不吃,她得遵循许知予的决定。 许知予接过米饭,她本也让娇月一起吃午饭的,但娇月执拗不肯。 “谢谢,煮呀,怎么不煮?大山哥他们一片心意,我们受了就是。”在许知予看来,她学医除了治病救人,就是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只要合情合理,都行。 “哦!”娇月欣喜不已,“那官人想怎么吃?”连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许知予拨了一口饭,“都可,娇月觉得怎么好吃就怎么弄。”对吃的她并不太讲究。 其实娇月早就想好了,炒的话太费油,家里本就没多少油,而且炒干了分量会减少,不划算,最好还是炖。 “那官人觉得鸡炖着吃如何?兔子就先熏着,留着慢慢吃。”自己这样安排可好? “炖吗?炖好呀,炖着还有鸡汤可以喝,不过你等等,我去弄点好东西。”说着神神秘秘转身去了屋里。 进到屋里,许知予在药材宝库里一阵翻找。 自从娇月知道许知予能弄来药材是秘密后,只要许知予进屋,娇月就会刻意回避。 看许知予去了屋里,她就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屋里传来许知予欢快的声音:“娇月,娇月,你快进来。 娇月满心疑惑,这人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带着好奇,走了进去。 “娇月,你看,我弄了些好东西。”此刻,许知予脖子上挂着一片黑色的长扁物,双手还拿着些,样子滑稽。 什么呀?娇月凑近。 “哈哈,是海带呀!海带炖鸡,还有些当归,沙参。”许知予献宝一样递给娇月。 原来,刚才许知予突然想起宝库有很多药食两用的药材,正好可以弄来炖着吃。 海带,又称昆布,具有软坚散结之功,而且昆布在宝库只算下品,也不贵,许知予爱吃海带。 这娇月以前也吃过,北方多,她们叫’江白菜‘,可以炖鸡炖鸭,开心地接过,还真弄出好东西来了,好神奇。 有好吃的,又出了口恶气,两人心情愉悦。 “那我先拿去泡发?” “嗯嗯,嘻嘻。”许知予突然觉得自己真聪明,嘻嘻笑着。 这个院子,好像从来没如此轻松愉快过,多了些不一样的欢乐,生机。 娇月拿着海带,直接用热水泡发,小时候听娘说过,江白菜冷水泡就冷水下锅,热水泡就热水下锅,这样煮才软口,不知真假。 将鸡从炕上取下来,鸡是昨天就处理好的,只消简单清洗,加水下锅,烧火,动作一气呵成,相当麻利。 这时,许知予却端着碗过来了,虽她看不清,但她知道娇月在忙。 “娇月?”笑眯眯的。 正坐在灶膛烧火的娇月以为她是过来放碗的。“吃完了?碗放灶台就是,等会儿奴家来收拾。”这些年,她从来没让原主煮过饭,洗过衣,更别说收拾锅头灶台了。 “诶。”许知予应了一声,人却往她在的方向来。 娇月侧仰着头,以为是许知予走错方向了,提醒道:“灶台在背后。” 许知予嘴角噙着笑,她缓缓蹲下。 娇月明显一愣,心跳漏了半拍,这人…要做什么? 只见许知予小心翼翼地从碗里夹起一块煎鸡蛋,笑眯眯地递到娇月的嘴边,“鸡蛋,你也吃——”。 刚才发现,碗里好大一块鸡蛋,至少得有两个蛋的量,她吃了几口,想着娇月一定是舍不得吃,全给自己吃了,于是留了些给她吃。 这,这,这……娇月心情乱了。 在火光的照映下,脸蛋瞬间就红了,看着递过来的鸡蛋,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觉脸又红,又烫。 “吃——”许知予又递过去一点点,笑着露出四颗牙。 突来的亲密,娇月不明白,为何这人最近频繁地向自己示好,紧张不已。 坐在小板凳上,双腿并拢,小嘴惊讶地半张着,看着喂到嘴边的鸡蛋,又看看一脸柔善的许知予,有些不知所措,手紧张地捏紧裤腿,这是干嘛? 干嘛呀? 两人离得近,许知予看清了娇月的脸颊,肌理细腻,骨肉均匀,白皙的脸颊慢慢晕出一层淡粉,许知予眉眼微微一挑,“鸡蛋,我吃了好多,你也吃,以后我们家都得吃二顿,而且你得陪我一起吃,来,张嘴,啊——”,示意娇月张嘴,温柔无限。 娇月羞红着脸,这人怎么一下子这么温柔呀,好不习惯,心怦怦的,呼吸都急促了。 “我,我,不饿。我习惯了吃两顿,你大病初愈,才更需要补身子——”鸡蛋本就是她特意给她炒的,将身子侧开些,避开正对,今日她辛苦了,特地炒了两个蛋。 “你这么说,最不该吃的就是我,我一天啥也不干,而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娇月在操持,你每天要做那么多家务,哪有不饿的?我让你吃,你就吃,听话,乖。” 犟。 坚持着又将鸡蛋递到娇月嘴边。 这鸡蛋是上次救小栓子,水根他们家送的,虽只是普通鸡蛋,但她们家没养鸡,也难得吃上一回,所以许知予想一起分享。 第一次被认同,娇月眼底一红,本该喜悦的心却酸酸的。 这一年多,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人在操持,原主总还不让她出门。 可她不出门,地里的菜自己长不到碗里来,山上的柴自己飞不到家里来。 水缸里的水,自己也跑不到缸里来,那堆在角落的脏衣服也……,这么多,这么日常不过的家务,她却要背着原主去做,时时刻刻提防,即使过得如此卑微谨慎,可难免被发现,不是打就是骂。 原主确实心里很扭曲,而所谓发现也就是受她心情决定,她实际都知道。 眼眶用力锁住翻腾的情绪,娇月本韧,她不想被许知予看见如此感性的自己,细咬着唇,将头别向一边,想哭。 “娇月?怎了啦?这鸡蛋是我留给你吃的,我希望你吃,也想你吃,你可得给我面子。”再次递过去。 心酸酸的,眼眶却热热的,娇月吸了吸鼻子,回眸,就看见许知予一脸期待。 两人靠得近,许知予自是看出了些情绪,她知道娇月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她想伸手给予更多的安慰,可惜,她一手端着碗,一手夹着鸡蛋,两手不得闲,只得将鸡蛋递得更近些,让她张口就能吃到。 “娇月……” 黄灿灿的煎鸡蛋,确实非常诱人,放在嘴唇上,那油香味飘进鼻子,好香,诱人,娇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很香,吃吧。”轻轻地抬了抬筷子,她是真心想要分享。 娇月终是忍不住了,张开小嘴,小小地咬了一口,就一小口。 煎蛋入口,那浓郁的油香混着鸡蛋的香气,瞬间占满口腔,太好吃了,细细嚼着,品尝着。 许知予暖心一笑。 这一刻,心里像是掉进了什么,或许是一颗小小的种子,或许是一滴水,一滴泪,一个笑容。 丝丝情绪翻腾。 “来,大口些,好吃吧?以后我会挣银子,让我们天天都有鸡蛋吃!”许知予满脸自信,凭自己的技术,解决温饱应该没问题,刚才可就挣了一两多,哈哈。 “嗯~” 娇月不知不觉又吃了一口,再一口,再一大口,直到吃光,眼圈红了,但终究用力锁住了,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幸福的。 是的,是幸福,是满足。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好了,吃完了,香吧?嘿嘿,以后我们都要分享,你不能什么都只紧着我了,知道吗?”自己都是吃现成,再吃独食怎好意思嘛,她又不是原主。 娇月抿着唇瓣,眼眶努力控制着那些情绪,轻轻嗯了一声。 这就对了嘛,许知予满意地站起,将碗放在灶台上。“我们是一家人,要饿,大家饿。要吃,大家吃,而且两个人一起吃才更香嘛。” 听着许知予自言自语,呆望着那个背影,娇月的心底突然升起点点期望来。 一家人,是的,我们是一家人。 …… 直到锅里的鸡肉炖好,房间飘香,两人又美滋滋地吃了鸡肉,这次大家都没再礼让,一人拿着一只鸡腿,你一口,我一口。 香! 两人心满意足。 第33章 合作愉快 临近傍晚,家里又来人了。 是上午围观的村民,还有村公许宗。 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许宗自然是知晓了,虽然晚了些,为避免引起恐慌,他立即封锁了消息,还派了几个小年轻,去老许家门外守着,不许他家人进出。 “予儿,今日你受委屈了,我也是晚些时才听说,没想村里出这么大的事,知业他们不会有事吧?还有我们需要做点什么?”他最担心的就是病情扩散,他可听说,几十年前隔壁的隔壁村就因害瘟疫,村灭了。 “大家不必惊慌,这病也并没这么可怕,只要……”许知予又解释了半天,她也不想引起恐慌。 可村民自听说会死人后,哪里听得进去,一个二个围着许知予。 原来,当时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但回去越想越后怕,消息一传开,都怕被染了病,诚惶诚恐,于是大家伙一商量,便一起来找许知予了,想让她帮着弄点药吃吃。 “大家真不必如此,都按我说的做,回去清洗一番,用盐水漱口,基本上不会出问题。” “许二,婶子可帮你说话的,你就帮帮我们。刚才婶子和那周娘子挨得近,回家就觉得身上痒梭梭的,婶子家里可还有小孙娃子,万一染了病,再带回家,那我就罪孽深重了。”一妇人居然抹起泪来。 “是呀,是呀,那周娘子就不是人,自已害了病,还出来害人,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万一病了,害了一家老小,你可说那病是会要人命的!” “是呀,她还好意思说人家许二是丧门星,我看她才是瘟神!” …… 你一言我一语,多是谴责周红娘或说许知予好的。 许知予尴尬地听着,上午花了好她几百爱心值,她可就心痛了好一歇,这些村民只是想预防一下,她自然舍不得动用宝库药材,于是将刚才的’老君神明散‘抄了一份,让他们自已去镇上抓药。 拿着药方,村公和村民连连道谢:“谢谢,谢谢。” 只是时间晚了,要去镇上也只得明天了。 好不容易送走所有人,许知予怎么突然觉得咋这么累呢? 【叮,系统检测收获爱心值300点,来自防疫受益村民】 哎呀!还是这个声音好听,和那支付宝到账一样,让人心情愉悦,一扫疲劳。 第二天一早,许宗便派了他孙子许轻松和几个代表去镇上抓药。 去的自然是’回春堂‘。 这’回春堂‘已有了早期医院的雏形,每日会有两到三位大夫,轮流坐诊,除了一个是白济仁的师弟外,其余多是他的弟子,医术都不赖。而白济仁只需接待他们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或指导他们治疗。 恰巧,今日白济仁在馆里。 当药方递到白济仁手里,本虚眯着眼的瘦老头情绪激动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又惊又喜,激动得手颤,“哎呀呀!这是哪里来的绝世好方!?” 再细细斟酌一番,直呼:“有救了,有救了呀!” 哎呀呀,这真是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它竟在一群村民手中! 白济仁老泪纵横——。 更难掩激动之色,这让许轻松等人摸不着头脑,他们面面相觑,许轻松挠挠头,小声开口问:“神医,这药方是有什么问题吗?” 在村民们心底,对许知予会医术这事仍存怀疑。 白济仁顾不得解释,他急忙叮嘱药童按方抓药。 “白敛、白术、白矾!你们赶紧按这药方,先准备四十副!” “什么!四十副?”许轻松和村民们满脸惊愕,莫不是自已刚才没讲清楚?许轻松赶忙摆摆手,“神,神医,我们只要十四副就够了,十~四~副。”他们一共七家人,一家两副。 白济仁连忙摆手,“请各位稍等,稍等——”,说罢,亲自去查验账本,他得确认所需药材库存,后期定还需要更多。 原来,近日奉节镇上陆续出现了二十几起类似病症,且几乎都是一家子先后出现相同症状,不难判断,这病具有一定的传。染性,属疫病。 虽不及鼠。疫恐怖,但不可小视。 且短短数日,已开始死人了。 这已引起了官府重视,一番追查发现,最开始犯病的患者,都曾买过同一肉贩的猪肉。 再经追查,,无非就是肉贩贪图便宜,收购了一头病猪售卖。 作为最先的接触者,肉殃。 这两日,白烂额,身为附近医界权威,他亲自带队会诊,尝试了许多灵方验方,都收效甚微,,难以治愈。 也不知为何,方,就断定其能治那疫病,或许是出于职业敏感吧。 白济仁稍稍稳了稳心神,仔细核对库存药材,发现存量还算充足,“白矾,你大师姐人呢?怎一大早又不见其人影?” “师傅,大师姐和芨师妹一早就出门采药了,说是在黄田坝发现一大片丹参。” “…哦,也罢。”白济仁就这么个宝贝孙女,唤着婉柔,疼爱得紧。成天东跑西跑,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已老了,管不动咯,索性也不管了,背转身去,这才想起拉着许轻松询问药方来历。 “这,这是我们村的许二开的药方,白神医,是怎么了吗?”许轻松声音都小了些,其他两个村民也都紧张地望着白济仁。 他们也看得出来了,这方子定然没有问题,但一定有事。 一听’许二‘,白济仁瞬间眼眸一亮,连声问:“你们说的许二,可是许知予?” 许轻松和村民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只得疑惑点头,“嗯,许二的大名就是许知予,您老认识他?” 一听是许知予,白济仁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微眯着眼,捋捋雪白胡须,又想起前些日子许知予在县令府的种种手段,不禁感叹道:“这年轻人,不简单呐!” 若不是此刻要急着去救治那些病人,他定要前往许家村拜访拜访,好好讨教她是如何开出这般神奇药方的。 这药方看似大胆,用了附子、川乌等剧毒之物,可用量却极为考究,当真是济世神方。 心中啧啧。 嗯,等许小官人的行医资格下来,再去吧。 而此时,许知予正在家中,为珍娘针灸呢。 行了最后一次针,“嫂子,从今日起,我们要多费一些时间,除了针灸,知予打算给你增加艾灸,用以温通经脉。” 说完,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生姜和陈艾叶。 “娇月,麻烦你帮我把这姜纵切成这么厚的片,可以吗?”许知予掐着手指尖,比了一个厚度。 “哦!好的!”能帮上忙,娇月自然乐意。 可到了厨房,正要下刀,她突然不确定刚才许知予比划的厚度是多厚了,歪愣着头,心里犯嘀咕,诶?用指尖比了比,是这么厚?还是这么厚来着……?好像都不对,想着这可是治病用的,娇月不敢有丝毫马虎。 于是拿着菜刀和案板去了隔壁诊室。 看许知予正在取针,娇月有些不好意思,瞧自已这记性,转头就忘了。 她咬着下唇角,小心翼翼靠近许知予,压低声儿:“官人,刚才你说的是这么厚么?我,奴家……记不清了,(⊙o⊙)…。”声音怯怯的,此刻脸都红了。 好不容易交代自已干一件事,却办不好,羞人。 许知予抿嘴一笑,凑近些,看了看娇月比的厚度,嗯,厚了点。她捻起手指,将娇月比着的厚度压了压。 柔声道:“这么厚就好。”她本想给娇月说四毫米左右,可又不确定娇月能否明白“毫米”这个单位,一时之间,她自已又想不出该如何表述这个厚度。 “哦,这差不多是一分多一点点。”娇月这次认真地再三确认,视线移开后,心里想着大概,就是一分多,手指掐着那个厚度,生怕再一转背又给忘了。 “是’分‘么?哦,是了是了,差不多,就一分多一点点,麻烦了。”许知予也想起来了,古时候一’分‘也就三毫米左右。 娇月小心掐着手指,生怕分神,去切姜片了。 极为小心,甚是可爱。 躺着的珍娘捂嘴轻笑,传言都说许二对娇月十分不好,平时非打即骂,可她瞧着许二说话轻言细语,态度温和,总是客客气气的,哪有传言那般不堪,反而她觉得许二明明就是个温润如玉的小官人。 “珍娘,你怎么了?没事吧?”许大山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些针上,只觉妻子另一只手突然动了一下,以为出事了,握着的手紧了紧,憨实的脸上全是紧张。 珍娘笑而不语,摇了摇头:“我很好,有知予在,能出什么事。”就在同村,说不让他陪,他非要。 “哦,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哈?”许大山最怕珍娘硬撑。 “说啥胡话,知予心里有数。” 许知予微微一笑,收好针。 平时为了拉近与患者的距离,她也会找些话题闲聊。听到许大山夫妻二人的对话,许知予抿笑道:“真羡慕嫂子,你和大山哥感情真好,大山哥时刻都紧张着嫂子呢。” 许知予说得自然,并未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然而,一旁的娇月听着却觉得不太对劲,心说:你羡慕珍娘嫂子作甚?要羡慕不也该羡慕人家大山哥不是? “知予,你说笑了,你大山哥就是急性子,净瞎担心。”珍娘嘴上虽这么说,却满是幸福之色,能嫁给许大山,她觉得这辈子值了,也正因如此,这些年她才一直坚持吃药,只可惜自已身子骨不争气。 “这挺好的,大山哥这是疼惜嫂子呢,当是我辈楷模,我觉得大家都该向大山哥学习,哈哈。”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许大山确实算是少有的好男人。 “知予,你就别夸他了。”珍娘娇嗔地拍了拍许大山抓着自已的手背,佯装没好气道:“还不快些放开,知予都笑话我们了。” 听到这话,许大山嘟囔着:“我拉我自已娘子的手,有什么好笑的。”不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这人,真是个憨憨,珍娘也不再纠结,赔笑道:“知予见笑了。” “嫂子哪里的话,作为夫妻,无论男女,本就该相互体谅,相互包容,相互关心,我理解大山哥,换作是我,也会如此,自已的媳妇当然得自已疼,自已关心,是吧大山哥?” 娇月瘪了瘪嘴,心里腹诽:说一套做一套,不过手上切片的速度倒是放慢了些,支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还是知予兄弟懂俺。”得到认同,许大山一脸得意。以前他瞧不上原主,就是听说原主时常打骂自已的媳妇,可这人说的和做的咋就不一样呢? “知予,你就不要夸他了,你再夸他,我怕他要上天了。”经过几次接触,大家都熟络了起来,就连珍娘也变得健谈了许多。 “嫂子不怕,大山哥是一座山,在嫂子面前,他飞不起来的,哈哈。”许知予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旁边的艾草,用手扳将其叶子搓成一团团的,类圆锥形,尖尖的。 呵,珍娘掩嘴而笑,这许二还挺幽默,怎么以前听说他木讷古板得很呢? 哈哈,许大山也笑得开怀。 连娇月也忍不住掩嘴而笑,这人平时话少,说起话也挺风趣真是奇了怪了。 许知予几句话就逗得大家开心,继续道:“嫂子你就应该多笑,保持轻松的心态,别要给自已太多压力,人生苦短,做人嘛,别想太多,开开心心,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是吧?” “对对,知予你也是。”对于许知予的情况,他们最近听得比较多,深表同情。 许知予一愣,怎还把话题引到自已身上了,不过无碍,大方道:“自然自然,知予也是想通了,以前自已蛮混的,现在是豁然开朗,想明白了,自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浑浑噩噩,荒唐悲观了。”许知予说得情真意切,说完还不忘看向娇月。 珍娘默默点头,也不便发表意见,眼神也跟着看向娇月。这许二不呆,是借和自已聊天像娇月妹子表达心意呢,替娇月开心,心想娇月妹子这下有盼头了。 大家一阵沉默。 娇月轻咬唇瓣,消化着许知予的话,不敢抬头,这话好怎么像故意说给自已听的。 感觉气氛有点安静,许知予突然想起,“诶,娇月,姜片弄好了吗?”总共也就十来片,应该好了吧,起身过去。 “哦!好了!”娇月收回心神,慌忙将姜片装好,不等许知予过去,赶紧拿了过来,递给许知予。 接过装好姜片的碗,说了声谢谢。拿起一片生姜,似又想起什么,面露难色。 “官人,怎么了?是这姜片切得不对?”娇月第一反应是自已切错了。 “哦,不是。”针灸她还可以不接触珍娘的身体,但艾灸必须将姜片贴在穴位上,再放上艾团,然后燃,利用热度传导辛温之效,从而达到温通经脉的目的。 这就意味着必须撩开珍娘的衣服,露出肚子,这……能行吗? “是有什么问题吗?”见许知予不动,许大山也询问起来。 “没什么,只是,大山哥,嫂子,这艾灸需要将姜片直接贴在肚子上……”许知予将整个操作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这确实让人犯难,毕竟现在许知予还顶着个’兄弟‘的称谓。 大家都是同龄同辈之人,让丈夫以外的男子看自已的肚子,珍娘顿时脸就红了,为难地看向许大山。 许大山本能的也不愿意。 “其实那个……,大山哥,嫂子,我是大夫,在我眼里只有患者,没有男女性别之分,这男人和女人,在我看来只是身体构造稍有不同而已,我觉得……”许知予绕着头,在现代根本没有这些顾虑,但在这里还是得注意,尊询他们的意见,不可冒冒失失,毕竟现在也不是危急生命时刻,能避免就避免。 “这,大山……”珍娘自是要征询自家相公的意见。 “没其他法子吗?我……”许大山埋着头。理是那个理,但要让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他们接受,不容易。 娇月看大家为难,“官人,你看我来做可以吗?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来操作。”刚才听了许知予说的,她觉得自已可以试试,于是冒出这个大胆的想法。 诶?也是啊,许知予拍拍额头,对呀,自已可以让娇月帮忙呀,只要自已把注意事项交代清楚,娇月应该可以。 许大山一脸期待,这样自然最好。 “那我们试试?我先把穴位定好位,接下来就由娇月来操作?” 几人忙忙点头。 说干就干。 许知予索性撕了条青布条,将眼睛蒙上,坐到一旁,指导娇月艾灸。 两人配合得倒十分顺利,房间渐渐飘散起浓香的艾草味,直至结束,珍娘感觉肚腹热热的,许知予解释都是正常反应。 离开时,珍娘和许大山连连向娇月道谢。 许知予取下布条,和娇月相视而笑,都很开心。 “娇月,合作愉快。”许知予明媚一笑,说不定可以好好培养娇月,做自已的副手。 娇月含羞而笑,刚才她也紧张,生怕做错,好在有许知予仔细指导,松了口气。 “做得很棒!”许知予竖起大拇指,夸赞。 “谢谢——”不过,针灸还挺有趣的。 而刚送走许大山夫妇,去镇上抓药的许轻松和村公许宗就上门了。 第34章 逗趣娇月 一从镇上回来,许轻松迫不及待将今日医馆所发之事,一五一十给他爷爷许宗讲了。 许宗听得激动。 “松儿L!白神医可真是这么说的?” 哎呀,激动呀。 “是呀,爷!白神医还说,这次咱们许家村或许能立大功!一旦药方显效,他还会呈报到县府,说我们村献方有功,指不定县上还会嘉奖咱们呢!” “哎呀,松儿L,这可真是天大好事,没想误打误撞,竟让我们村遇上这等好事,不过这多亏许二,走,先去你’许二哥‘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走!” 爷孙俩急急忙忙,刚到许知予家门口,正好碰到许大山两口子出来,简单打过招呼,许大山在许宗眼里是个比较憨厚老实的后辈,一向很有好感。 他也听说许大山小两口在找许知予治病,默许地点头。 见村公来找许知予,许大山担心有事,便让珍娘自已先回,他主动留下帮忙。 许知予脸带恭敬,上前拱手,招呼:“村公,松儿L,你们快进来坐。” 这村公对自已帮助颇多,之前帮自已撑腰要粮,还送自已桌子板凳。 许宗大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予儿L啊,可不得了啦……刚松儿L从镇上回来,听说镇上和附近好多个村子,都出现了知业的那种病,白神医说,若你这药方管用,他会上报县令大人,还给咱许家村记功呢!” 许知予一脸茫然,啥啥啥?白神医? “松儿L,快,快把你们今日在回春堂的遭遇,再给你’许二哥‘详细讲讲。” “好嘞!今天我们去回春堂……”许轻松又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有了第一次讲述,这次逻辑更加清晰,讲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青涩稚嫩的脸庞满是崇拜之情。 “予儿L,这次可全靠你了。”许宗欣慰地拍拍许知予的肩膀。 许知予算是听明白了,随即谦逊拱手道:“村公,这可不能全算我的功劳。若不是您派轻松他们去镇上抓药,哪会有这般机缘。”许知予向来为人谦逊,从不贪图功劳。 “予儿L谦虚,这方药可是出自你之手。哎呀!真是没想到,予儿L你竟还真有了这等好本事。”许宗竖起大拇指,心中感叹后生可畏。 “不敢当,不敢当,知予也是借鉴圣人之方,侥幸罢了。”许知予拱拱手,研习传统医药之人,为人处世一般都低调,喜遵中庸之道,不会好大喜功。 正说着,许轻松突然一拍脑袋:“对了!白神医说,已经有人因这病丢了性命。我们瞧见他拿到药方后,一口气抓了几十贴,想必是给那些患病的人准备的。” 许宗神色凝重,“希望这药方真能如白神医所期待那样,救大家于病痛之中。不过……,予儿L,你对这药方……可有把握?”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许知予微微托腮,沉思片刻,认真道:“从药理来说,这药方是对症对因的,会起到作用,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病情发展也有差异,具体还得看服药后的疗效。” “……疗效?”众人面面相觑。 “爷,知业哥和他娘不是已了服了药么?是不是可以……”许轻松提醒得及时。 “对对对!予儿L,要不我们先去看看他母子,如何?” 许知予估算了一下时间,若方子有效,也不会这么快见效,不过她也确实该去看看,当下便答应了。 一行人,匆匆去到老许家。 此时,老许家门口正蹲着两个嗑瓜子的小青年,一壮一瘦。 壮的憨实,瘦的机灵。 是村南许小双,许大武两哥俩,十四五岁,父母早亡,家里只剩个老婆婆,平日常帮许宗跑腿办事。 “小双,大武。”许宗背着手,走过去。 两人见是许宗,小个子呸掉嘴里的瓜子壳,拍拍手,恭敬:“村公。” “嗯,小双,怎么样?他们都没出门吧?”许宗作为一村之长,在村里威望颇高。 “没呢,我和我哥一直盯着,中途他们闹着让开门,按您说的,我们可没开。”小瘦个许小双,一看就鬼精灵那种娃,嘴皮子也很溜。 “好,把门打开。”许宗指了指那从外面锁上的院门,示意许小双开门。 “呃~,村公,真开?可你不是说谁也不能进,谁也不能出吗?”迟疑地指指门锁。 “让你开你就开,哪来这么多废话?”许宗表情严肃,有些不耐烦。 “得!我不就确认一下嘛,哥,你去开锁。村公,许跟头说了,他们害的可是瘟病,万一把村里人害了, 手上的烟斗锅子,假意要打,但并未落在实处,随即收回手。 “予儿L,这…我们能进,他还当是一般的染病,但现在说已经有人死了, “嗯,戴好面巾,与病人保持距离,不要直接接触,当无大碍。”许知予说话的。 许宗听了许知予的话,犹豫了一番。 回头对许轻松道:“松儿L,你——”本想说“你就留下”,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赶紧再找几个人,去村里家家户户跑一趟,告诉大家伙,都在家待着,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别乱说。什么瘟疫?都还没确定的事儿L,别以讹传讹。若是嘴不把门,让我听到谁传到外村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他!就说是我说的!” 先支开自已的孙子。 “哦!晓得了。”本就不想进去的许轻松,顺势领命而去。 “小双、大武…你们就留在外面,把门看好,没我允许,谁也不能进出!” “哦,好!”许小双鬼精鬼精的,他才不想进去呢,立刻拉着他哥后退了几步。 许知予蒙好面巾,杵着竹竿,正准备迈步,却被一只细手拉住了衣袖。 是娇月。 嗯? “官,官人——”她轻咬唇瓣,怯生生地拉住许知予,她不想让她进。 “怎么了?”许知予停住脚步,轻声询问。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去?”娇月低埋着头,细如蚊声。 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正如所说,这病不但会传染,还会死人,这人刚变好一点,她不想让她去冒险。 知娇月是在担心她,浅浅一笑,轻拍拍拉着自已衣袖的手背,“没事,我自有分寸。” “可,可会死的。”娇月低垂眼眸,声音愈发低了,手却紧紧拽着,不肯松开。 嘿,许知予拉起她的手,“放心,我知道的。记得我跟你说过,作为医者,首要准则就是保护好自已,别担心。”许知予向来行事谨慎,从不逞强,再说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怕。 娇月急忙摇头,不,不要。 这次她真不想她去冒险,拉住,垂着脑袋,不想让旁人瞧见这般模样,还以为自已舍不得她呢。 嘿,许知予靠近一步,薄唇微勾,轻声道:“相信我,在外面等我,我是大夫,这是我的职责。”医者仁心,许知予有她做人的原则。 “那我跟你一起进去?”娇月既担心许知予被传染,又怕她被许家人欺负,想着自已在旁边或许能帮上忙。 “不用,听话。”面巾下,许知予嘴角噙笑,感觉来到这个世界也挺好,并不孤独,还有人关心自已。 “我……”这些年,娇月从未像现在这般,为了许知予的事纠结坚持过。以往的她才不会管这些,可如今,她就是想这样做,拉着。 “安心啦,你身子弱,是易感群体,就不要进去了,大山哥,麻烦你照看一下我的娘子。”许知予学着古人的样儿L,对着许大山抱了抱拳。 “好!放心吧我会看好娇月妹子的!”许大山抱拳回礼,也很实在,直接用牛高马大的身体挡在娇月面前。 “官人!”王娇月也不明白此刻的心境,她只知道,自已满心都是对许知予的担忧。 “嗯?”以为她还有话,许知予止步回身。 “万事小心!我就在门口,等你。”若有什么情况,喊一声,自已立刻冲进去。 “好!”许知予做了一个’OK‘的手势,推门而进。回身,再次对娇月点点头,待许宗进来后,她顺手关上了院门。 许宗心里发怵,但碍于面子,不得不进,不过也只是站在许知予身后。 一进门,许宗就瞧见许明和许伯远两人同样戴着面巾,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二人摇头晃脑,口中哀叹连连。 “哎呀,这可咋办!这可如何是好?”两人愁得不行。 听见开门声,又见是许知予与许宗进来了,两父子赶紧迎了过去。 “阿宗,予儿L,你们可算来了。”见到他俩,尤其是看到许知予,两人就像见到救星,几步跑了过来。 虽只短短一天多时间,两父子面容焦脆不堪,胡子拉碴。 “阿明,服了药,知业如何了?”他最关注的自然是这个童生晚辈,一村的骄傲。 “唉,关着门,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刚才本想去问问情况,可两爷子都怂,都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问了一嘴,而许知业在屋里瓮声瓮气回了他们一句,他们根本没听清楚。 听见屋外动静,西房窗口探出几个脑袋,好奇地望着许知予等人,是三房一家子。他家五口人,此刻都待在自已的房间里,不准出来。看来那病猪肉,这一家子是一点都没捞到,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娘,是,是二哥。”二娥趴在窗户上,伸着一个小脑袋。 “想死呀你——”刚伸出去,一把被她娘给拉了回去,慌张地关上了窗子。 “予儿L,你既会医术,那你快去看看你大哥怎么样了。”许明自已不敢,却催促许知予去。 “对对对,还有你大伯娘。”许伯远连连附和,已没了往日的傲气。 许知予也懒得废话,点头“嗯”了一声,便径直朝许知业的房间走去。 根据原主记忆,她对这个院子格局比较熟悉。 许知业的房间门也是从外面锁着的。 “——开门。”许知予让许明开门。 许明抖着手,颤颤巍巍,好不容易对准锁孔,扭动钥匙,“啪”的一声,锁开了。他伸头往屋里望了一眼,立刻吓得缩回到一边。 这种表情动作,很让人……无语。 “予儿L,你,你快进去看看你大哥。”虽担心宝贝孙子,但更爱惜自已的老命。 刚才他们去叫门,已从许小双嘴里得知,镇上已经因此死人了,万分害怕。 还真是个’好爷爷‘,许知予轻嗤一声,独自进入房间。 可刚迈进房间,身后的门便’嘭‘地一声,居然给关上了。 …… 哈!门居然就那么关上了。 ’我去——‘,许知予顿时无语。 呼,站在门口,稍微适应了一下房间里的光线,虽她看不清,不过还是本能地环视了一圈。 印象中,从小到大,这个房间是任何人都不准进的,原主偷偷趴窗口看过一次,里面摆了好些书架,当时羡慕不已。 不多想,许知予杵着竹竿,摸索着往里走。 此时许知业正躺在床上,他侧头,看进来的是许知予,而且只有她一个人,惊讶,对于自已这病,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他没想到她居然还敢独自进来。 他缓缓坐起。 许知予听到动静,询问道:“你感觉如何?”语气平和,沉稳,淡定。 许知业披好外套,“嗯,感觉好些了。”这是实话,他明显感觉口腔和喉咙没那么疼了,身上的水泡也消退了不少。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得给你检查一下,最近这病在镇上闹得厉害,死人了。原因官府也查明白了,就是吃了那病猪肉。”许知予走到床边,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他,自已并非危言耸听。 “嗯,我知。”许知业撩起衣袖。 果然,手臂上的水泡肉眼可见的收了水,好些水泡都瘪了下去。 “张嘴。”许知予又检查了一下口腔,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宝库出品的药材,效果超乎自已的想象。 一般来说,这类黏膜治疗最为缓慢,可此刻,原本红肿溃烂泛白的溃疡明显消肿了许多。 “手腕给我。” 从许知予进来,一开口说话,许知业就在心里琢磨,这还是那个一见到自已就绕道走,胆小懦弱的“堂弟”吗?就这从容淡定的气质,哪还有半点从前的影子?莫不是自已多年不与他接触,对他了解太少? 定然是了,以前许知业走路都仰着头,根本没正眼瞧过原主。 许知予搭了搭脉,闭目沉思,片刻,松了一口气:“嗯,很幸运,药效显著。”病情控制住了,只要再坚持服药,定能痊愈。 “那个,能不能帮个忙?”许知业犹豫了一下,开口。 “?”许知予并不答话,她能帮到他什么忙? 许知业微垂头,眼神看向墙角,“那个……再过两月就府试了,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得过这病……”他担心得过疫病的事传出去,学院那边会为难他。还有学院富家子弟多,到时会找他麻烦,甚至逼他退学也有可能。 “这可能有点难,毕竟现在村里的人都知道了。而且今天轻松他们去镇上抓药,白神医还说要把药方上报给县令大人,只要药方有效,还会嘉奖许家村。”许知予无奈耸肩。 “……”许知业咬牙,恨死了。 “其实你不必过于担心,还有两个月时间。我再给你追加两帖药,不出三天,你就能痊愈。”有十倍药力的加持,效果不是盖的。 “三天?当真?”许知业激动。 “嗯,不出意外是。”只是心痛那些药草。 许知业不想被说出去,是怕他吃死猪肉害病,传出去丢人! 许知予检查完,吩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许知业的声音:“那个,谢谢。” 许知予并未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是不是真诚感谢,系统应当比她更敏感吧,她并未收到对应的爱心值到账。 一出门,许明许宗便急忙迎上来,焦急询问情况。得知药方已经起效,众人都十分激动。 “予儿L,你也快去看看你大伯娘。”许伯远赶紧催她去看自已婆娘。 一到周红娘的房间门口,门刚一打开,周红娘便迫不及待地挤了出来。 刚才她在房间听到她男人的话了,早就等在门口了。 “老大家的,你跑出来作甚?快回屋去!”许明面色阴沉,责备之意明显,但又不敢靠近。 周红娘拍拍胸口,不悦道:“爹,我出来缓口气,呼~,可算出来了,这一天一夜的,我感觉都快憋死了。” 说来也奇怪,以往平时在床上躺上一天一夜,也不觉得闷,今儿L门这一关,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憋闷得慌。 “红娘,你觉得怎么样?”许伯远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你们看这些红疹子都消了。我看呀,这病也没某些人说的那么厉害。许二,你还不承认你就是故意整我,故意磨折老娘的,哼!”大脸盘子,绿豆眼,下巴扬天,满脸不屑地对着许知予。 许知予看她这精神头,不用说,定然无碍了。 “周氏,别胡说。今早轻松去镇上,听说已经病死几个了。”许宗连忙帮许知予说话,听说药方有效,他心里高兴极了。 “啊?那,那,那我家知业怎么样了?天爷呐……”周红娘瞬间吓得脸色惨白,反应过来后,便嚎着往许知业的房间冲去,“我的儿L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事,娘也不活了……呜呜呜。” “红娘——”许伯远一把拉住周红娘,“刚才予儿L帮着检查了,说是好了很多,你别急。”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让我进去!你们一个个都怕,我不怕!知业,娘不怕,娘来照顾你,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喝水?我的儿L呀……”周红娘一边嚎叫着,一边用力拍打着门板。 许知予无奈扶额,真想再给她来两针。 等了好一会儿L,许宗他们才好不容易把周红娘劝住。 若不是想检查一下病情,真是想转头就走,吵得她脑袋痛。 检查后,确如她所说,已大好了,对这种初期,也就两帖药就大好了,不过还是与宝库出品有关,普通药草定然没有这么神速。 简单洗漱一番,许知予交代如何做全屋消杀,便走了。 当许知予打开院门,娇月赶紧迎了上去,“官人,你没事吧?”她在院外都听到周红娘的嚎叫声了,生怕许知予吃亏。 许知予摘下面巾,微微一笑。 “没事,药起效了,估摸着再吃几贴应当就会痊愈。” 娇月才不想关心这个! 她只想关心许知予有吃亏。 “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许知予检查一番,却又收回,撩了撩耳前碎发,似怕旁人瞧见,不好意思,双手局促不安地揪着衣角,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特别惹人怜惜。 许知予看着娇月这般紧张,心中一暖,又想起刚才对自已的维护,突然逗趣道:“他们若是欺负了我,娇月敢不敢去给我讨回公道?”说完故意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儿L,擦擦鼻子。 啊?真被欺负了?“奴家,奴家……”其实她也挺怕周伯娘的,但若真是,自然敢! 小等了会儿L,看娇月微囧。 “放心,他们再也欺负不了我们了,因为现在我们俩是一条心呀,嗬。”说完,许知予捂嘴咯咯咯地乐了,她好开心。 许宗等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俩,这小两口的关系也并非传闻那般糟糕呀。 被大家盯着,王娇月瞬间脸红,这人何时也学会贫嘴了?干嘛说些不着调的话,讨厌! 娇嗔地一把推开许知予,慌忙站到一边,不理人了。 咯咯咯,许知予心情大好,笑得特别开心。 第35章 人力拉筋 夜幕笼罩,屋内烛火摇曳。 许知予匆匆吃过晚饭,埋着头,一门心思捣鼓着一个小物件。 应该说这几日她皆是如此。 王娇月满心好奇,却瞧得一头雾水。她听许知予提过,那是个什么拉伸器,说是给她拉腿的。 此刻,许知予蹲在床头,面前架着两根条凳,条凳与条凳垒跺着,上面挂着一个简易支架。许知予双眼紧盯着支架,手不停调试着支架的高度。 全神贯注。 原来,为治娇月的腿,许知予精心制定了一套疗腿方案,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采用内服+针灸,以达到消肿,消炎,除去腿内毒邪之气的目的。 第二阶段则是外敷+拉伸,以修复受损的肌肤,特别是那萎缩的脚筋。 如今,第一阶段已完成,效果甚好,依照计划,待停针三日便可以继续下一阶段了。 三日已过,经许知予检查,娇月的腿内毒邪淤堵之气已消,已具备第二阶段的治疗条件。 昨两天,她便着手开始制作腿部拉伸器,很简单,就一个支架、一个滑轮(许知予用木头雕刻的)、一条结实的固定扎带、一条长短合适的绳子、一个布袋,布袋里面装了大概三公斤的沙石,用以调节配重。 说来简单,但在这物资匮乏的条件下,实属不易。就单单那滑轮,许知予就雕了一天,因家里只有一把柴刀,一把菜刀,没有合适的小刀,用着很不顺手。 而那布袋,是娇月缝的,大小是按许知予的要求缝的。 庆幸这个家还有一匹青布,真是起了各种大用处,能做布幌子,面巾,护眼带,布袋子……。 这拉伸器操作起来并不复杂,只需在睡觉时,将扎带绑在脚踝处,通过绳子,穿过支架上的滑轮,把布袋吊起即可,借助布袋中河沙的重量,起到拉伸作用。 许知予蹲着,反复调整角度和高度,费了不少时间。 最终,她满意地拍拍手,感叹道:“成了!”声音里透着几分欢快,脸上带着小小的自豪,不容易啊。 娇月本想帮忙,但又不知该做什么,只得小心翼翼持着油灯,站在一旁。看许知予神采奕奕,很好奇这么个小玩意能治疗自己的脚破? “好!娇月,咱们从今天开始就要拉伸腿脚了,可能会比较痛,但你别担心,按我的节奏来就好。”一手抱臂,一手抚着下巴,在脑子里模拟一番,嗯,没毛病,她对接下来的治疗有了信心。 关于拉伸一事,确实给说过很多次,但娇月并不知道怎么拉。 “好!娇月,刚才我已经调试好了,现在你就躺上去,我看看这距离合不合适。”她急切地想试试。 “这要躺床上吗?”这就要开始了么?王娇月心中既充满期待,又夹杂着一丝紧张和不安。 “嗯,但只能平躺着。” “哦”,王娇月依言,脱鞋了,上床,小心翼翼地躺下,双手紧贴在身侧,身体绷直,硬邦邦的,紧张,心跳咚咚的。 许知予比了比绳子的长度,还差一点,“嗯,你可以再睡下来一点。” “……?” “身体往我这边挪挪。”以为她没听明白。 娇月听明白了,往下扭了扭,手臂始终紧紧地贴在身侧,动作僵硬,“可以了吗?” “再来一点点。”许知予拿着固定扎带,在王娇月小腿处比了比。 王娇月绷直着身,咬着唇瓣,别扭地扭动着,往许知予的方向又挪了一点点。 “诶,好,差不多了,放松些,要不待会睡觉一直绷着会很不舒服。”轻扶着腿。 “呼,好。”胸腔起伏,能感到自己的腿被抓着,也知许知予视力不好,看不清,可就光这样躺在她的视线下,都让她紧张不已。 见高矮合适,许知予轻轻抬起王娇月的左腿,“好,可以了,现在我要将这扎带绑在你的小脚上,然后再挂上这个钩子,钩子这头的绳子会通过滑轮连着沙袋,这就就可以了。它可以辅助我们治疗。”许知予一边做,一边解释其中原理。 娇月憋红着脸,她不懂,但现在许知予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将脚踝和小腿绑紧,然后将连接处钩住,在沙袋的重力下,娇月明显感觉到一股拉力拉着腿。 “感觉到拉力了吗?”许知绷紧度,一脸期待。 “嗯,感到了。”声音里明显混合着一丝新奇。 “你感觉这拉扯之力如何?会不会太紧,或者太重?这是可以调节的,不过前期拉伸力度需得大些,要不就不起作用了,”许知予感觉绳子的绷紧度是合适的,她原本就特意将配重配得重了一些。 月只觉整条左腿都被拉直了,有一种别样的紧绷感。 许,满意地点点头,算是成功了。 可这样就能治自己的脚跛吗?王娇月心中一直存着这个疑问,不是不信许知予,就是不敢报太大的期望,怕失望。 “当然,光这样多,除了借助这牵引器拉伸,还需要人力拉伸。”说着,许知 “人力拉伸?”娇月也觉得光靠这样是不行的。 “对,就是我,我要用我这有力的胳膊,呵,帮你拉腿,会比较痛苦,你可得忍着点。”许知予半开玩笑地说着,试图缓解王娇月的紧张情绪。 原来如此,娇月咬着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随即,许知予在床边缓缓坐下,然后脱鞋,翻身上了床。 !? 啊?你还要上床来拉吗? 王娇月微微撑起身子,想问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咬着唇,眼神跟随许知予爬上床,爬到自己的对面,愣怔,面色羞红。 夜晚许知予的眼神更不好,她摸索着,直接跪在了王娇月的对面,脚尖正对。 理了理压着的衣襟,调整好姿势,待会需要发力的。 “好,我们要开始了。”又捏了捏手指关节。 开始了么?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配合? 许知予做好准备,双手轻轻抬起娇月的左腿。 呀!娇月羞涩地将脸别向一边,她就猜到会是这样。 随着腿被抬起,王娇月原本撑起的身子不得不重新躺下。 许知予全神贯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这条纤细的腿上,她心无旁骛,这是治疗,她可没多想其他,半眯着眼,尽显医者风范。 当然,纯粹的医者是不会上床的,哈!捂脸。 “嗯,头几次肯定会很疼,你要是忍不住就吭声,千万别强忍着。”许知予说完,侧身,抱住了娇月的小腿。将扎带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当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王娇月的肌肤时,王娇月的身子明显一颤,一抹红晕瞬间爬上她的耳尖,她连忙将仰着头放平,不敢再看许知予,任由她处置吧。 准备就绪,许知予深深地沉了一口气,似将全身的力量都汇聚起来,手臂稳稳夹住王娇月的小腿,一手缓缓用力向后拉。 她咬着牙,手臂肌肉紧绷,紧紧抓住脚踝,又调回正对,身体重心后倾,猛地用力拉扯。 “啊——”一阵剧痛袭来。 …… 即便早有心里准备,但这一下还是让娇月忍不住叫出声来。 她以为自己能忍住的,立马下意识地咬住嘴唇,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锁在那紧皱的眉头之间。 真的好痛。 “很痛吗?”许知予明显感觉到王娇月的腿脚本能地往后缩,手上的力度放轻了些。 “我可以忍。”强忍着泪花。’他‘早就跟自己说过会很痛,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要给这人心里负担,这点痛,比起那夜,还有那时不时的钻心冷痛,算不得什么,咬紧牙关,将眼泪紧紧地锁在眼眶里。 呼~ 两人都缓了缓。 许知予也咬着牙,她本就虚弱,此时尽量憋着一股子劲儿,“我又开始了。”这次知道先提醒一下了。 “嗯。”娇月咬唇应了一声,双手死死抓住床单。 许知予又向后发力,然后憋足劲,稳住,必须把这萎缩的脚筋用力拉长,头几次肯定会很费劲。 许知予胀红着一张俏脸,可仅仅坚持了一分钟,手上就没劲了。 噎,自己这么差劲吗?才一分钟而已。 ’呼~‘,她暗懊一下,还是身体太虚,手劲实在太小,而且她发现,每次自己用力一拉,王娇月就会跟着往她这边滑,两人很不协调。 许知予停下,呼了一口气,闷喘着粗气。 “这样,娇月,你用手拉住床头,这样我用力时,你才不会跟着滑过来。”许知予甩了甩发酸的手,光靠自己的手劲想把脚筋拉长,肯定是不行的,且根本稳不住,只得借助身体的重量往后拉才行。 “哦,是这样么?”王娇月伸手拉住床头的木环。 许知予看不清,但猜她理解到自己的意思了,“嗯,对,抓紧了,我要拉了,你稳住。”许知予说着,身体重心向后,两人呈拔河之姿,各自往各自这边用力拉扯。 许知予先后用力,额头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算是最大力度了。 而王娇月更是难受,她不但要承受拉伸带来的剧痛,还要用力稳住身体不被许知予拉过去。额头上早已冒出细密的汗珠,但她强忍着没有出声。 “疼就喊出来,别憋着,放松些,越紧张越僵直,越疼。”许知予察觉到她的隐忍,轻声安慰道,语调温柔。 王娇月闷哼一声,一把抓过旁边许知予用的枕头,一口咬住枕角,她不想被许知予小瞧,她不会喊痛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与疼痛进行一场无声的对抗。 许知予也不想前功尽弃,狠着心,一腿蹬住旁边的墙,用力。 随着拉伸的持续,疼痛愈发强烈,王娇月再也忍不住,小声地“噢~”了一声。 许知予还是停了下来,关切道:“是不是太疼了?要不咱们还是先歇会儿?” 王娇月连忙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继续吧,我能忍。”眼神坚定。 见她坚持,许知予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敬佩,“好。”再次用力。 这次她缓了些力道,每拉伸一下,都会停顿一会儿,然后再调整力度。 在这略显暧昧的姿势下,王娇月的脸早已通红,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许知予双手传来的温度,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而许知予,全身心沉浸,只专注于帮助娇月治疗,无暇多想。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你的忍耐力很棒,娇月,再坚持一会儿。”许知予不断鼓励着,声音轻柔,如同黑暗中的明灯,给予王娇月坚持下去的力量。 终于,许知予觉得差不多了。 毕竟牵引拉伸需要循序渐进,不可过度拉伸造成二次伤害,这也是为何要先进行消肿消炎之后才开展二阶段的治疗。她轻轻放下王娇月的腿,长舒了一口气,她自己也累得够呛,热得不行。 呼,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密密的薄汗,这身体太虚了,噢,自己的八段锦,还没开始练。 浑身疲惫,四肢都感无力了。 王娇月则是瘫在床上,汗水浸湿了她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如果只是忍耐这些疼痛就能让腿脚好起来,无论多么艰难,她都会坚持下去。 “好了,娇月,今天我们就先到这里,但从今以后早晚我会手工给你拉伸一次,而每天晚上,你的左腿都得挂着沙袋睡觉,而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需要很久的时间,可能是半年,甚至一年。”许知予必须把情况给娇月说清楚。 啊?每天要两次?“好,我知道,谢谢。”娇月明白许知予的意思,只要能好起来,多久她都能坚持。 “不谢,我去把沙袋给你挂上,嘿,不过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说了能治就一定能治。”许知予笑得灿烂,有了第一次,后面就顺手了。 许知予摸索着下地,可刚一站起来,身体就虚晃一下,一个趔趄,居然险些摔倒。 哎呀,腿软了。 太丢人了,许知予赶紧悄咪咪地稳住身形,也不知被没被娇月看见,自己先尴尬一笑,扶着床沿坐下,缓了缓,心想这也太丢人了。 ——身体太虚。 此时娇月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作用力和反作用力,胸口起伏,娇喘着气,她侧过头,望向许知予,那陌生而熟悉的背影,很单薄。 稍缓过劲儿,许知予起身走到桌子旁,拿了个碗,提着水壶又回到床边。 “娇月,口渴了吧,喝点水,先休息一下。”语气柔柔的,如同秋日里的微风,轻柔地拂过娇月的心房。 “谢谢。”娇月坐起来,确实口渴了,小口小口喝下,然后将碗递回。 许知予自己也口干得紧,接过碗,立马为自己也倒了一碗,就站在床边,仰起脖子,“咕咕咕”一饮而尽。 王娇月小脸瞬间变得滚烫,娇羞瑟瑟。 这人怎么用自己喝过的碗喝水呀,心脏砰砰乱跳,刚缓下去的热腾,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许知予对这个拉伸器很是满意,对着娇月咧嘴一笑。 只是自己得好好锻炼锻炼了,争取下次多坚持几分钟。 第36章 借个耳朵 左脚开步,与肩同宽;屈膝下蹲,掌抱腹前;中正安舒,呼吸自然;心神宁静,意守丹田。说了好久的八段锦,许知予在昨晚累虚脱后,今早终于练上了。 “上托…下落……”x6 “搭腕…开弓…并步……”x6 “上举…下落……”x6 “起身…后瞧…转正……”x6 …… 背后七颠百病消,“提踵…颠足;提踵…颠足……”x6 “呼~”许知予周身放松,明显感觉身体蕴热,呼吸稍急,将气沉于丹田,缓缓睁眼。 八段锦,许知予从读大学就开始练习了,是传统的健身功法,兼顾五脏六腑,四肢头颈,全身。上下理三焦、左右练肝肺、中间调脾胃、前后瞧劳伤、头尾摇心火、攀足固肾腰、攒拳增气力、颠背百病消! “两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弯弓,似射雕;顶天立地,臂单举……”这些口诀,许知予早已烂熟于心。 完整一套打下来约莫十二分钟,每日三次,确有调理之功。长期坚持,不同人收效各异。 但这具身体虚弱,四肢僵硬,柔韧度欠佳,下腰摆尾颇为困难。一遍过后,许知予便明显吃力,动作难以到位,第二遍从第四式起她便减半练习。 三遍完成,许知予停下来,又做了些简单拉伸。 厨房中,王娇月正在煮早饭,她一边守着火,一边往许知予那边张望,好奇她在做什么。 说是锻炼身体,却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不过久看之下,也颇有些章法。 ’他‘还说自己身体也虚,要她以后跟着一起练。 娇月身体确实虚,自逃荒以来,饥一顿,饱一顿,身子骨能好到哪里去呢?能吃饱一点就好了。 想起昨晚,那人抱着自己的腿,用力,娇月至今仍脸红心跳。 虽为医治伤腿,但近期肌肤碰触似乎是越来越多,且越来越亲密了,这次甚至直接到了床上。 尤其对方用力将自己往身边拖拽,而自己死死抓住床环,反向用力,不从…,呃,那不可描述的画面再次蹦出脑海,让此刻的她捂脸,羞涩得不敢再看许知予了。 掌心捧着发烫的脸颊,贝齿轻咬红唇,虽说不想,却不知不觉陷入了胡思乱想中。 ’他‘会不会是故意占自己便宜吧,这人又不是没有前。科。 但占自己这种便宜干嘛呢?之前自己那么试探,’他‘都毫无反应。 但这样你拉我扯,确实有些……羞人。 想着想着,娇月脸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急,目光直勾勾盯着那火红的火焰,呼,暗忖自己是否太不正经了?脸好烫呀。 若不是也差点累得虚脱,昨晚定然又是难眠多想之夜,好在拉伸就此结束。 但如果这样能治好自己的脚跛,王娇月坚定,无论多尴尬,多累,多痛,多羞人,她都会咬牙坚持! 那边许知予又做了一套简单的伸展动作,感觉差不多了,一个收势结束。 呼,身上出了不少毛毛汗,满意地拍了拍手,心情愉悦地往厨房去,还没到门口,便迫不及待问:“娇月,有热水吗?” 出了一身汗,天冷洗澡不方便,但她想擦擦身子。 灶膛前,娇月想得出神,似乎陷入某种古怪的情绪,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没得到回应,再唤。 “娇月?”是在厨房的吧?明明听见噼噼啪啪的柴火声了。 娇月蓦地回神! 杏眼流转,疑惑地看向门口的许知予,是在喊自己吗?一滞一顿间,慌忙抓起一把木柴塞进灶孔,将垂在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转头:“…什,什么?”她根本没听清,甚至都不确定许知予说了话。 许知予挑眉,不过也只当是她在忙,没听见。于是再近一些,趴在门框上,表情乖乖巧巧,显得心情特好,愉快问道:“有热水没?我想擦洗一下。” 她们用的这种柴火灶和现代农村的土灶样式很接近,是两孔灶,前锅煮饭,后锅可温热水。 “水?热水么?有!有的!”王娇月慌忙起身,欲要打水去,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停顿,“你是这会儿就要用吗?” 许知予笑嘻嘻地跨步进入厨房,“嗯,想这会儿用,刚才出了一身汗。” 也是没泡澡条件,要不她还想泡泡呢,不过别想了。 “哦!好,奴家马到灶前,提过木桶,揭开锅盖舀水,动作麻利。 洗澡的,昨晚她也流了不少汗,不过没关系,待会再烧。 “好,谢谢!”许知予去拿自己的澡帕,就挂在一旁的墙上。 因无专门澡房,平时想冲澡得去厕所,但厕所那味道……,下,厕所她自是不会去的,她水打好,两。 虽是同时伸手,但许知予眼神不好,反应慢了半拍,伸过去的手一把握住了娇月纤细的柔胰,娇月身子微微一颤,率先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手,又抬头看向许知予,惊讶!但不敢动作。 待许知予反应过来,心觉尴尬,强压慌张,嘿嘿地松手,摸摸有些发烫的脸,“让我来吧。” “哦~”娇月也不争,缩回手,将手悄悄藏进衣袖,微咬唇,而目光却放在许知予的手上:这人这手除了白净外,着实比自己的手还细滑,指节分明,纤长,并不像一般汉子的手粗大。 想必是少做家务的原因吧。 “那我去房间里……”许知予指指卧室方向,表示她去那边洗。 没办法,所谓的三间房,其实只有睡觉那间在正常使用。 另一间是柴房,堆着散乱的枯树叶、树枝,都是娇月捡回来的。 最边一间是最近才收拾成的诊室,许宗送的桌子板凳和多功能躺椅就在里面,为珍娘针灸就在那里。 此外是厨房,后面是茅厕,呈三托一格局。 从原主记忆得知,这房子漏雨严重,只是冬季雨水少,过段时间开春,慢慢进入雨季,许知予想过,等有钱了一定得把房子修缮一番。 “好,估计饭快闷好了。”今天闷的地瓜干饭,自许知予说不想吃稀饭后,娇月就变着法煮干饭,为了节约些米,就配着各种杂粮吃。 这地瓜还是许水根感谢救小栓子时送的,一直留着,舍不得吃。 “嗯,我尽快,你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许知予交代完,提着水桶去了卧房。 自己怎会先吃,不过娇月还是嗯了一声。 为了方便擦洗,许知予褪去了上衣,看着裹得严严实实,平平坦坦的胸口,许知予不免叹了口气。 原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男孩不一样还是三岁时,一次,她无意看到许知业是站着尿尿的,于是回去问她娘,“娘,好奇怪,大哥哥可以站着尿尿,予儿却只能蹲着。”当时吓得她娘脸都白了,以为露馅了,还打了她一顿,一边打,一边强调以后不许她在外面脱裤子,也不许在外面上茅厕! 她也长了记性,几年来倒是没有出现纰漏。 而她确定自己是女生还是在八岁那年,因和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娃去河边偷看同村女娃洗澡,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构造和她们的一模一样,她当时吓傻了,又哭着回去问她娘,这次她娘没有打她,而是抱着她痛哭,说是她对不起她,并告诉她就是女孩,估计当时她娘已经后悔了吧。 就在两母女商量好要告诉爹时,她爹却因上山采药,摔死了。 一下子,家中没了男人,没了可以撑腰的依靠,原主小小的年纪,毅然决定顶着男子的身份活下去。 算来,原主也非一般之人呐。 解开裹胸布,两颗并不大的荷蕾难得呼吸到新鲜空气。 许知予比画了一下,瘪瘪嘴,也就A,其实不用裹也不太明显,但是保险起见,待擦洗完,许知予还是老老实实将裹胸布裹紧。 唉,等以后条件好些,再和娇月坦白吧。 想着这些,许知予手上动作不停,擦洗干净,快速穿好干净里衣,套上外套,如今气温几度,还很冷,她打了个寒颤,唔~,醒了醒神。 提着桶,将脏水倒在旁边水沟,回到厨房。 王娇月看许知予洗好了,立刻起身盛饭。 “官人,饭好了,是现在吃吗?”征询。 “嗯,确实饿了呢。”刚才运动耗费不少。 看许知予将所有头发高高挽起,露出整个脖颈,长长的天鹅颈白白净净,连后脖梗都是雪白雪白的,下颌线柔美之致,她的美落在娇月眼里。 “好,你先去等一会儿,奴家马上把饭端过来。” “今天吃啥?我闻着香香的,像烤地瓜。”许知予鼻子好使。 娇月避开视线,“嗯,是地瓜,不过是蒸地瓜。”娇月轻快揭开锅盖,一股香甜扑鼻而来。 “嗯,很香,是干饭吗?”许知予先关心这个,伸着脖子去,去瞧锅里的米饭。 “是。”这人是多不喜欢吃稀饭呀。 听是干饭,许知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呵。”随即又不好意思挠挠头,咧嘴一笑。 王娇月看她如此,心中憋笑:这人变得都快不认识了,很奇怪。又满意地看了看锅里蒸着的碗,看着很成功呢,浅笑。 伸手拿起一旁的干布,轻轻包住碗侧,将碗端出来,小心翼翼放在灶台上。 “是什么呀?”因许知予就站在旁边,所以看见娇月从铁锅里端了东西出来。 “是蒸蛋羹。”娇月第一次蒸,看着金黄嫩滑的蛋羹,嫩嫩的,水量合适,她很满意。 “蒸鸡蛋羹?许知予埋首看去,“今天又改善生活,好耶!” “嗯。”煎鸡蛋太费油,娇月就想到蒸鸡蛋羹,不需要用油,还可以当菜吃。 “娇月,你太棒了!”说着许知予就伸手去端。 “当心烫!” 急喊着要去阻止许知予的手,哎呀,这直接用手去端,非烫伤不可。 娇月心中一紧,但还是晚了半拍,许知予的手指已经碰上了。 “嘶~!”许知予瞬间缩回手,“呼,呼”,放在嘴边吹吹,艾玛,真烫! “怎么样,烫着了吧?”都怪自己,明明知道’他‘眼神不好,却没提前提醒,“怎么样了?”急着上前,想要查看。 正好看到埋过来的侧脸,肉嘟嘟的耳垂,许知予对着手指吹吹,鬼使神差,一把捏住了那软软的耳垂。 “呼!借个耳朵,谢谢!” 啊?娇月僵住,什么什么?揪着表情,一动不敢动。 心怦怦的,像被施了定身咒。 娇月的耳垂冰冰凉凉的,肉肉的,温差让烫烫的指尖明显舒服了很多,忍不住轻轻搓了搓,果然借对耳朵了,呵。 耳垂被她手指一搓一捏,娇月耳根子瞬间通红,红晕蔓延至整张脸。 这人做什么呀。 “冰冰凉凉,舒服。” 直到渐渐失去温差,许知予又看娇月脸及耳朵通红,反应过来自己举动孟浪了,赶忙松开手指,解释道:“我…我以前烫伤就喜欢这样,下意识的,对不住啊。”尴尬地,放开的手又捏住了自己的耳朵。 嗯?自己这耳垂就是要小很多呢,就是没娇月的舒服,嘿。 王娇月低埋着头,手指不自觉扣住灶台的边边,声音细若蚊声:“没…没事。”其实心跳得怦怦的,甚至头都有些晕晕乎乎,耳垂残留的温热萦绕不散,思绪纷乱了。 “对不起哈”许知予摸着自己的耳朵,怕娇月生气,道歉。 红着脸,娇睨了一眼许知予,哪有人借别人耳朵的,你自己又不是没有。 许知予有些尴尬,怕她误会,担心被扣爱心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千万不要幽怨呀,拜托拜托。 脑袋瓜子一转,眼睛瞥向蛋羹,赶紧转移话题:“娇月!这蒸蛋羹看着就很好吃,你手艺真棒。”一面夸蒸蛋羹嫩滑,余光却偷偷观察娇月反应,还好娇月此刻低埋着头,就她那眼神,就差怼人家脸上了,不过到是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娇月粉嫩脖颈绯红,似春日桃花,娇艳动人。 她是在娇羞? 许知予用意念感受了一下,并未收到系统提示扣爱心值,所以她没生气? “奴家也是第一次蒸,还担心掌握不好水量……”娇月嗫嚅,一边说,一边用抹布轻擦着碗边的水气,实则想掩饰自己的羞态。 “很好,很好了。”许知予再次看向娇月,皮肤白里透红,呈现天然的桃花妆,娇月真的美呢,让人心情美丽。 感觉许知予还在看自己,娇羞侧过脸,避开直直的目光。抿着唇,嘴角却忍不住微扬,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浅笑,搞笑,还有借别人耳朵的。 “我来端吧,这次一定小心。”许知予接过蛋羹,动作谨慎。 眼睛却时不时看向娇月,此刻的厨房,空气仿佛都变得浓稠起来,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样情愫。此刻,两人距离咫尺,许知予自是看清那抹羞涩。 娇月娇羞起来更美。 许知予偷笑,端着蒸蛋走出厨房,脚步轻快,感觉身后目光追随,挺直脊背。 娇月端着两碗地瓜饭跟在后面,低埋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自己刚才脸红被她发现没?应该没,她眼睛可不好使。 放好蛋羹,许知予转身,刚想开口,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啥情况?许知予你紧张个啥劲? “咳咳”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听见轻咳,娇月也偷瞄了一眼许知予,只见她站在桌旁,手板擦着裤腿,眼神不安,这模样与把脉,扎针,看病时截然不同,却莫名地让娇月心头一动。 “娇月,快过来坐吧。”许知予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一把拉开椅子,自己先坐下,盯着桌面不敢再看娇月。 娇月缓缓走到对面坐下,偷偷抬眼看向许知予,恰好对上她投来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又迅速分开,仿若触电一般,一时间,饭桌上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许知予其实看不清,完全凭直觉。 娇月捏着瓷勺的指尖发颤,舀起一勺蒸蛋递到许知予的碗里,“官人,吃鸡蛋羹。” 许知予的心思完全没在那鸡蛋羹上,不过还是应了一句“好,谢谢。” 连着给许知予挖了两大勺,才给自己舀了一小勺,热气扑在脸上,却不及耳根的温度。 许知予也不明白为何气氛会变得如此诡异,闷头扒拉着地瓜干饭和鸡蛋羹,真香。 “嗯,好吃,对了,娇月,明日开始我教你练八段锦吧,长期练对你身体好。”许知予突然开口,筷子戳了戳碗里的地瓜块。 瓷勺碰着碗沿发出轻响,娇月慌忙摇头:“奴、奴家笨手笨脚的,官人别嫌我学得慢……”话未说完,许知予从自己碗里夹了块颤巍巍的蒸蛋羹搁在她碗里,蛋黄的油润顺着瓷白的碗壁往下滑。 诶? 许知予就知道她又是紧着自己吃,就那么碗蛋羹,给自己这么多。 “谁说的,练习可以起到拉伸的作用,昨晚我们那么努力,就是为了拉筋。” 一提到昨晚拉筋,娇月就差点羞得将脸埋进碗里。 一想到以后每晚都要那样,真的有点不好意思,特别是刚才想到一些夸张动作后,不过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抬头小声问:“练了这个,就不用像昨晚那样拉伸了么?” “当然不是,拉伸才是主要的,有针对性的,而锻炼这是全身的,不一样。” 一听说不行,娇月软软地’哦‘了一声。 “不过,昨晚是我没掌握好力度,一下子起猛了,我现在还得多练练手劲,是我稳不住,等我掌握好了力度,你就不会觉得拉拉扯扯的,不舒服了,跟我一起练吧。如果早上太忙,我们可以定在下午四点,哦,也就是申时,也是锻炼的好时间。” 看许知予认真邀请,确是为了自己好,娇月到也起了好奇心。 “好。” 许知予忽然咧嘴笑,露出左颊不明显的梨涡,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 “我当初学的时候,师姐还拿竹条敲了我手背呢。”当时她是师姐教的。 …?停下看向许知予,师姐?你还有师姐?不会又是在梦里吧。 第37章 送你一朵小花 拉筋每晚都在进行,二人的配合倒也不像第一次那般生拉硬扯了,多了几分默契。 一旦感觉到娇月受不了,许知予便会停下。 而娇月始终尽可能地在坚持,忍受,不到极限,绝不吭声,只是对许知予的动作还是会害羞脸红,心跳加速。 关于自己的眼疾,许知予坚持之前的治疗方案——外用炉甘石,内服羚羊角。 为了让药力更持久,许知予特意撕了一条青布,洗净后再经高温蒸煮杀菌,用布条蘸取药液,绑着,敷在眼上。 待药液稍干,再次蘸取,如此反复,以延长药效。 当清晨娇月起来,便看见蒙着双眼的许知予,她安静地坐在院里的青石板上,应是刚运动完,发丝衣衫微散,肌肤白里透红。 娇月走到许知予的身旁,眉头轻轻拧起。 “官人,你的眼睛……?”眼睛是怎么了吗?语气中透着明显的担忧。 为何要用布条蒙着呢? 许知予微微抬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娇月早安,没事,我在用药液敷眼呢。”说完加深了那一抹笑,脸颊印出浅浅的梨涡。 娇月似乎对她的行为充满了怀疑,已经开始在为自己治疗眼睛了么?希望大吗? 侧头,看向那蒙着青布条的眼睛,眼睛那块确实湿湿的。 而此刻正好一束晨光从娇月的肩头滑过,打在许知予的嘴角,沿至白皙下颌,瞬间让许知予的笑容更加和煦了,整个人透着一股柔美之气。 娇月的心,漏了半拍。 …… “你在治眼睛?”想要确定猜想。 “嗯,想试试。”治好治不好,许知予并没有表态,对于娇月的腿她是一直鼓励着的,告诉她自己可以治,但是她自己的眼睛,她确实不好下定论,也怕下定论。 娇月默默打量,在那条青色的映衬下,许知予的脸颊显得格外白净,眼神移到薄唇,轻抿上扬,’他‘静静的样子,很美。 蹙眉,用’美‘字来形容,似乎有点怪,不过娇月一直的感觉便是如此,许知予鼻梁挺隽,高眉骨,深眼窝,眼尾自然上挑,不发脾气时柔和的五官很好看,如果眼睛能好起来,配上一双灵动有神的眸子,定然会更好看。 但多年的眼疾能好起来吗?娇月想问却又不敢问,稍稍移开视线,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好起来吧。 站在一旁,手指拽着衣角,娇月眼神移回,还是想从许知予的表情判断一二,但除了淡然,恬静,并无其他。这个人是真的变了,打心底,娇月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那奴家先去煮饭了。”娇月打破沉静。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连着几天,她都起得比较晚,放以前不敢想象,但现在这人却并没有像以前那般给自己甩脸色看,或者骂自己是猪。 许知予轻轻点点头,微仰着下巴,她还在思考问题。 到现在,村里人对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医生还持谨慎态度,很少有人来找她治病,收获的爱心值不多。 不过好在每天给娇月治腿,系统会返给她200点,勉强够她们日常使用。 今早她还看了一下宝库,还剩下2810点,不敢想象,兑换了那昂贵的羚羊角粉,居然还有余。 至于许知业那边,治疗已经结束,但到目前,并未收到系统提示收到爱心值,看来是喂狗了,唉。 不过好在药有效果,人也痊愈了,作为医者,这让许知予感到些许安慰吧。 日子就这么过了两天,除了珍娘过来针灸治疗,中途只接诊了一个喉咙卡了鱼刺的小孩,这种小问题,许知予只用一味威灵仙加醋,五分钟不到,卡着的鱼刺便没了,收获十点爱心值,之后再未接诊过其他人,日子过得相当清闲。 所以看娇月忙里忙外,她也想找点活帮忙。 两人吃过早餐,娇月小声请示道:“官,官人,菜地的草渐渐长起来了,奴家想,想去地里拔拔草。”菜地不大,但这人爱吃蔬菜,娇月想着一定要把菜养得更好些。 “拔草么?好呀,我们一起去吧。”正好出去走走,去地里看看娇月都种了些什么,原主从来没去过地里,连地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许知予有些好奇。 诶?娇月颇为意外,这还是这人第一次,不用了吧,用,官人在家就行。” 可刚说完,娇月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摆摆手,解释道:“官人,奴家不是那个意思,奴家只是担心你……”她怕许知予误会,原主总是敏感多疑,她担心许知予会多想,曲解。 嗯?扬眉。 ,她多想啥呀,解开蒙着眼的青布条。 轻言道:“一起去吧,平时就你一个人在忙里忙外,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其实我也能干活。”在眼睛没被熏之前,原主也是家里干活的一把好手,即使后来眼睛看不清了,还是会编竹编,只是手脚慢一些,但编出来的东西不差。 ,娇月便答应了。 她心里也有些矛盾,吧,在禁锢与在乎之间,娇月还是更信前者。 菜地就在院子附近,不大,大概有二分地。 许知予跟着娇月去地里,听娇月说着:“地里现在种着大白菜、青菜、冬寒菜,还有一些萝卜,不过萝卜还很小。”听得出,说起她的小菜园,娇月语气里透着小小的骄傲。 许知予一边点头,一边情绪价值拉满,“哇,超棒呢,那天我们吃的青菜就是娇月亲自种的吧?娇月你辛苦了。” 被夸,娇月还有些不好意思,“嗯,不过因为种得晚了些,还没长大呢,所以……”所以她都还舍不得摘来吃。 “嗯,没关系,等我们拔完草,还可以追肥一次,现在还没开春呢,后面一定还会长的。” 倒很意外许知予还懂种菜,“这就是我们家的地,旁边是陈大娘家的,那是曾家嫂子的。”娇月指着周边的地,向许知予小声介绍道。 许知予也毫不含糊,一个跳跃,直接跨进自家地里。 拔草对她来说不算难吧,她觉得自己能行。 “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吧?”许知予左右看看,蹲下,勉强能区别菜和草。 “欸~”娇月其实挺担心许知予因视力不好,把菜当草给拔了的,这些菜可都是她的宝贝,都是她的心血,以前没种过,所以没有菜种,大白菜的种子是帮陈大娘缝补铺盖床单换的,青菜种是帮刘婶挖了一天的地换来的,萝卜种又是帮……都来之不易,每一样都花费了她不少心血呢。 不过呢,她大可不必担心,许知予以前学过药用植物学,还采集实习过,什么是菜,什么是草,她自然分得清,再说她选择的是大白菜这一排,好区分,仰头对着娇月灿烂一笑,又趴下,吭哧吭哧开干了。 “诶,您慢点……”娇月还是忍不住提醒,心里真的担心许知予拔错了。 “娇月,你看我这拔的可对?”许知予高举着手里的草,一脸笑意地拿给娇月看。 娇月接过,仔细看了看,“嗯,都对。”她这才发现自己小瞧她了,撇过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那我可要火力全开了,开干!”许知予一身轻松愉悦。 她也曾想过,等退休后能在乡下弄一处小院,院里有一块地,然后养一些花花草草,种一些蔬菜,自给自足,再养一只狗,自己到哪儿,狗狗就跟着到哪儿。 她想过,有一个伴侣,一个相爱女人,但……一个人会有太多的不如意,她不敢想得太多。 许知予用力甩甩头,呵呵一笑,又抬头对着旁边的娇月的方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娇月本就时不时注意着许知予这边的动静,抬头时正好和许知予的视线相遇,下意识撇开眼,继续埋头拔草,手上的动作却放慢了。心想:这人,干个活都能这么高兴?以前怎么没发现,噙在唇畔的笑意渐渐深了几分,眼眸也放暖了。 用手臂擦了擦粘在嘴角的一缕发丝,或许陈大娘说准了,以后自己有机会享福了,呵。 两人都没说话,都认真地拔着草,思绪纷飞。 大概半小时后,许知予那边突然有了状况。 “娇月,娇月,你快来看,快来!”许知予喊得有些急。 让在另一边拔草的娇月以为她出事了,慌忙起身,跨步过来,“怎么了?官人!”她几大步跨到许知予身边,紧张。 而许知予正蹲着,向娇月招招手,又扒开大白菜的叶子,“娇月你快来看。”神秘兮兮的。 娇月靠近,埋头看去,不像出事的样子,倒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她蹲下,只见许知予轻轻扒开白菜叶,露出几株小草,然后兴奋地指着其中一株。 “娇月你看,我发现个好宝贝。”许知予一脸兴奋。 “宝贝?什么宝贝?”娇月也好奇,地里还能有什么宝贝。 许知予轻轻拔起一株,放在掌心,如获至宝,“这叫地丁草,因为花是紫色的,又叫紫花地丁,别小看这么一株小草,它可是治疗痈疮肿毒的良药,蚊虫叮咬后,把它揉碎敷上就好了,还能治蛇毒呢。你看,这花紫蓝紫蓝的,多漂亮。” “这么一株小小的草这么厉害吗?”娇月有些惊讶,她见这种草很常见,没想到有这么大的作用,“它还能解蛇毒?” |“是的,是不是觉得很常见,很不起眼?一般来说三月才开花,估计是藏在这大白菜的叶子下暖和,提前开花了。这花小小的,很漂亮,对吧?”许知予擦了擦手上的泥,小心地掐下一朵花色最好的。 “来,娇月,送你一朵小花。”许知予咧嘴一笑,在阳光的照耀下,灿烂无比。 “啊?送我?”娇月有些手足无措,手上全是泥呢。 “来,我给你戴头上。”许知予笑得温煦,很温柔,她本来就想给娇月戴头上的。 心跳加速。 许知予向前,再凑近些,指尖捻着小花,小心翼翼地将小花插在娇月耳侧的发丝中。 左右看看,调整好角度,直到感觉完美,满意地拍拍手。 “好看——,娇月你真好看——” 虽来自北方,娇月却有着江南女孩的婉约和柔美,许知予眼神温柔,一脸柔情,美女谁都爱看。 此时的娇月,脸和耳朵根子都红了,她娇羞地侧着面,轻咬贝齿,心里娇嗔着,这人怎么夸人这么直白?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臊得慌。 有如此美人在眼前,此刻,许知予的眼里只有那耳边的紫蓝小花,只有含羞的娇月,眼神直勾勾的,忘了一切动作,看着,笑着。 娇月羞涩不已,眼神闪烁,她不敢再看许知予半分,长睫微颤,埋怨这人要这样盯着自己看多久?脸烫了,连身上都发起热来。 一股淡淡的香气传入鼻腔,不知不觉许知予眼神变得迷离,这具身体喜欢这个味道。 “官人……”娇月不自然地轻声唤了一声。 两人离得很近,近在咫尺,随着热量泛起,淡香越来越浓,许知予的身体本能地想要靠近,靠近娇月。 身子一点一点前倾。 一点,一点…… 感到许知予的靠近,娇月整个人一动不敢动,都僵住了,紧咬着唇,’他‘要做什么? 许知予像是被操控了,无法抗拒这股味道,有一种生理性喜欢,身体越靠越近,越来越近,连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了,鼻尖近到了娇月的耳根处。 许知予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只想靠近,再近一些,她润了润唇,她想亲… 亲咬……那肉肉的耳垂,想一口咬下去。 娇月双手紧紧拽着衣角,只感觉阵阵鼻息靠近耳边,’他‘莫不是想,想…… 天呀,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那眼神就像那次偷闻自己的肚兜,很迷离,一把推开’他‘?跑开?装摔倒?还是……,不要~ 心里呐喊,实际身子就像被定住了,动不了分毫,腿抖有些打颤。 许知予想亲。 “娇月姑娘!”突然,远处传来一道喊。 是一道男声! 惊得许知予一个激灵!魂都差点吓掉。 尼玛!一把抓住胸口,衣服便印了个泥手印。 心咚咚咚,咚咚咚!打鼓般狂跳! 娇月也同样如此,心口收紧,呼,用手背死死压着胸口。 阿西!谁TM这么会挑时候?!坏我好事!抓狂! “娇月姑娘——”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娇月快速地退后一步,两人确实靠得太近了。 脚下咔嚓一声脆响! 一棵大白菜当场牺牲。 “哎呀!”娇月一个趔趄。 “当心!”许知予也反应过来,伸手,一把稳住娇月。 娇月慌忙埋头一看,一颗白嫩的大白菜被自己死死踩在脚下,“哎呀,踩坏一颗。”一步跳着移开脚。 许知予也听见了那脆生生的声响,用力稳住娇月,确定她没事后,缓缓蹲下,安慰:“没事没事,这大白菜已七八分熟了,正好可以弄回去炒着吃,你没事就好。” 娇月也蹲下,理了理那被自己踩坏得菜叶,自己那一脚正好踩在菜心上,没法留了,只有如此了,还心疼呢。 许知予看娇月心痛的样子,用手背捂着嘴,扑哧一声就笑了。 娇月也被自己的反应弄笑了,左右不过一颗大白菜而已,不过娇倪了许知予一眼,笑,还不是因为你,突然那个样子,弄得自己心神不宁,才被吓着,反应过度了。 两人再次视线相对,都嗤嗤笑了。 “哈,哈哈哈……”。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罪魁祸首,起身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许知予看不见,满脸问号与不爽! 而娇月却是一惊!刚才的美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怎么会是他!? 是周云牧!就是之前从县城回来在门口遇到的那个汉子。 “娇月姑娘。”周云牧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稍顿了一下,又唤了一声:“许二。” 许知予听着这人往那边过来了,但远在自己可见距离之内,听这声,应该听过,于是问道:“娇月,是谁在喊我们?” 王娇月不自然退后一步,阴沉了脸,她不知道这周云牧想干嘛,之前那包砒霜就是他硬要塞给她的,好在自己没有犯错,不然自己怎么能看到逐渐变好的官人,他到底是何居心? 许知予明显感觉到娇月在故意避开,便对着周云牧所在方向拱了拱手,“请问哪位?” 周云牧皮肤黝黑,紧咬着牙,袖子下,紧攥着拳头,看向许知予的眼神就像看仇人般。 刚才许知予给娇月戴花的全过程,这周云牧都看见了。 此时他的胸口就像被插了一把刀,许知予对娇月的温柔,还有娇月羞涩的回应……不,不要!娇月姑娘,不要! 刚才一幕刺得他阵阵心痛,右手抓住胸口,感觉要窒息! 本躲在树后的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于是在关键时刻,喊出了那一声“娇月姑娘”。 “娇月?这是什么情况?是有人在喊我们吧?”许知予手背搽搽耳朵,有些疑惑。 这混蛋不会又要为难娇月姑娘吧? “是我——”周云牧又向前走了几步。 许知予有些懵,知道喊自己“许二”,说明是认识的人,认识的人都知道原主眼神不好,站那么远,一点不礼貌,还坏自己好事,哼! “哪位?”她再问,明显不悦。 “是我,村北周云牧。”眼神很不友善。 周云牧?那个原主的假想情敌? 哦,难怪了,前不久也是,他也先招呼娇月,再招呼的她,而且喊娇月’姑娘‘,啧啧啧,这人果然没安好心。 许知予站到娇月面前,将她挡在身后,“是周兄呀?找我有事?”挑眉。 周云牧恨得牙痒痒,也恨得莫名其妙。 “是——!听闻你会了些医术,昨日打柴,我这右膀不小心伤了,应该是脱臼,动弹不得,一动就万分疼痛,想请你帮着瞧瞧。”右边的手臂确实垂掉着。 “哦,这样——”许知予拖着长音,表示怀疑,还有对他说话语气不满。 不过周云牧手臂确实受伤了,但他根本没想让许知予瞧,刚才就是打算去镇上的,却看到许知予和娇月在地里拔草,于是躲在树后偷看。 然后后面发生的,他全看见了。 “不知你可方便?”反正都站出来了,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医术,现在村里好多人都在传,说得还很厉害。 “现在吗?可我和我娘子还有一点草没有拔完,要不你等等?我这手全是泥,反正都打脏了,你等我们拔万草如何?”脱臼,应该不严重吧,正骨她也会点,不危及生命等等应该没问题。 ’我娘子‘这三个字像一把匕首深深插进周云牧的胸口,嘴角抽了抽。这瞎子故意的吧。 “可以吗?”许知予想着,人家来求医,虽说态度不好,但自己有自己的医德,还是好好说话吧,万一能赚点爱心值呢。 “行!那你们忙,我就在这里等。”周云牧很想看看娇月听说自己受伤了,会不会心痛,于是刚才故意说得大声。 侧头想迈过许知予,去看娇月的反应。 还真会自作多情,心疼你个毛呀。 “那,娇月我们继续把草拔完,得动作快些了,有病人等着呢。”许知予用手臂碰了碰娇月的手臂,马上就蹲下拔草去了。 娇月面色并不好看,她很担心,但她也听不出许知予语气有什么不对,只是轻声应道:“嗯,好。”倪眼看了周云牧一眼,也蹲下拔草。 “诶?娇月你怎么不去你那一排?”和自己打什么挤? 娇月用力地拔着草!“我们一起把这排拔完,再一起去那边。” 周云牧故意选了个离娇月原来位置近的地方坐,所以她不想过去,她不想和他有接触。 “也行,那我们一起吧,呵。”许知予一想到刚才,心情就好了很多。 “好!”娇月故意与许知予并排劳作,她不想自己被周云牧看见!一点都不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刺得周云牧心口又泛起了痛来。 娇月呀娇月,你为何要对死瞎子这般温柔,刚才若不是自己出声,那死瞎子是不是真的亲上去了? 啊! 第38章 臭虫钻进耳朵了 又约莫过了半小时,许知予与娇月才把剩下的草拔完。 许知予将手里的杂草扔在土埂上,顺手抓了把干枯草,擦了擦手上的泥。 能帮着干活心里舒心,转头对身旁的娇月咧嘴一笑。 “嘿,拔完了,娇月,我们回家吧。” 干完活,心里美滋滋的,只是没手套,手遭罪了。 不过这倒无妨,大家干活不都这样,许知予向来不是矫情之人。 “嗯。”娇月轻轻点头,眼神瞟向远处,眉头微皱,暗道:姓周的怎还没走?他究竟想做什么?等下惹恼了这人,倒霉的还是自己。 二番五次的想干嘛。 许知予又在草垛子上蹭了蹭脚上的泥,回望了望这一片菜地,“劳作让我幸福!就等着吃新鲜蔬菜啦。”拍拍手,准备回家! 她仿若忘了还有人在等着她们。 就在她正要往家的方向走时。 被身后一声“许二”叫住。 诶?许知予停下脚步,转头瞬间,突然耳朵嗡嗡一声,随之痒嗦嗦的,像是什么小虫子飞了进去! 糟糕! “娇月,你快帮我看看,耳朵,耳朵里面嗡嗡的,好痒,好痒,像有蚊虫飞进去了,哎,唔!”许知予用肩头不断摩擦耳朵,明显感觉有活物在往里面爬。 痒飕飕的——,难受。 “啊?快让奴家瞧瞧。”看许知予难受,快步过去。 许知予脑袋歪向一边,因个头比娇月高些,所以只得半蹲着。 娇月也顾不得手上的泥,赶忙用稍微干净些的小手指勾起许知予耳边的碎发,二下两下,几下便露出了整只白得能看见血管的耳朵。 娇月凑近,却没瞧见什么虫子,莫不是爬进去了?可见许知予整张脸连着耳根都憋红了,娇月也急了起来,“哎呀,看不见呀。” “看不见么?”许知予用力甩甩脑袋,试图将那个小东西甩出来。 “没有呀,奴家什么也没看见。”娇月调整角度,歪头往耳孔里瞧,可…能看见的区域什么也没有,想要提起许知予的耳朵好好看看,但又觉得不妥。 “有!我能听见它嗡嗡的声音,有翅膀在扇动,像蚊子。”许知予朝下偏了偏头,又用力甩了甩。 以前夏天有过一次类似遭遇,可这大冬天哪来的蚊子?冬蚊子?当时是用电筒光把虫子引出来的,可这儿没有电筒,这可要命! 许知予能感到那细腿腿在耳道里爬行,嗡嗡嗡的,难受极了! 她好想用手指去挖,可想着指甲里全是泥,只得忍着作罢,猛甩头,阿西。 “你忍忍,别动,先别动,让奴家好生看看!”娇月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手捏住许知予的下巴,一手提拉起她的耳朵,调整到自己能看得见的角度。 嘴对着耳孔,呼~,轻轻往里吹一口气。 暖暖气流顺着耳道进入耳朵,撞击到耳膜,许知予一个激灵,身子忍不住微微抖了抖,唔——? 身子扭着,有些不稳,手向前一抓,扶住了娇月的腰。 顾不得腰上欺过来的手,“别动——”手上加了些力道,捏住紧下巴,试图控制许知予的脑袋,不让她动。 “呀,看到了,看到了,它正往外爬——,哎呀,不好,它又往后退了。”看得娇月干着急。 …… 许知予也能感到那小东西很慌乱,是在耳朵里乱爬,看来不是蚊子。 “它在爬,在爬,唔~,难受。”许知予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也顾不得表情管理了,眯眼又皱巴眉头。“唔~~~” 想甩头,但下巴和耳朵又被娇月钳住动不了。 看她难受,娇月灵机一动,放开耳朵,顺手从旁边折了一根细草梗,瞄准虫子要爬到耳孔口时,眼疾手快,用草梗死死压住那只小虫! 压住,然后用力往外一勾…… “出来了,出来了!” 不是蚊子,是一只小臭虫,带翅膀那种甲虫,草梗一勾,小臭虫直接被勾出了耳朵,吧嗒,掉在地上,乱爬。 还想逃走,娇月眼疾手快,伸脚一脚踩住,用力一碾,“死虫子!” 呼,这一脚下去,定是死翘翘了。 许知予保持姿势不动,但耳朵还是痒呢,“真出来了吗?”怀疑。 “嗯,出来了,已经踩死了。”娇月拿开脚,虫子不大,已被碾进了泥土,连渣都不剩。 “擦了擦耳朵,心有余悸,“可我耳朵怎还痒痒的?娇月,再帮我吹吹,吹吹。”又蹲了蹲, 娇月俯身,,呼~,呼~,呼~,连着吹了几口。 “唔~,唔~”抖了抖身子,舒坦,不只是耳朵舒坦,是全身的。 谁能体会耳朵爬过虫子后,被吹耳朵的那种舒爽? 好舒服,,嗯~。” 吹着吹着,娇月眼神不自觉移向那印着自己泥手印的耳郭和下颌,又移自己的腰,脸都红透了,别开脸。 “好了——了一句。 许知予感受了一下,好多了,才抿笑道:“谢谢娇月,有机会我也帮你吹。” 娇月睨了一眼,手还不放开?“奴家才不想耳朵进虫子呢。”拍掉还扶在自己腰上的手。 许知予嘿嘿笑着,自然放开,“那是自然,自然,不进虫子也成,嘿。”像是想起什么,掩嘴而笑。 只是还会不自在地用肩头去擦耳朵。 “回去了。” “嗯。” 外边路上的周云牧看着眼前这一幕,你浓我浓,拽紧拳头,刚才’他‘就喊了一声“许二”,那边就说什么虫子钻耳里了,活该! 可看娇月如此紧张,还给许知予亲密吹耳朵,羡慕,嫉妒,恨! “许二,娇月姑娘,你们没事吧?”看她们这就要走,似乎完全忘了他,不得不再开口。 吔?许知予刚才干活太认真,还真把这周云牧这茬给忘了,听到他喊,才反应过来刚才是他在喊自己。 扶额。 “诶?还差点搞忘了,周兄,你的手臂——?”许知予站在高高的土埂上,离得远,她是看不清的,不过还是礼貌地颔了颔首。 瞧许知予这反应,周云牧明白还真是把自己忘到九霄云外了,恨得牙痒痒。 臭瞎子,故意的是吧?是不是想让我主动放弃?想得美,我倒要看你是不是真会了什么狗屁医术。 压抑心中愤怒,面色阴沉,嘴上立即答道:“还得麻烦你,帮忙看看这手臂。”说话时,那黑漆漆的眼珠子,却大胆地盯着她身后的娇月。 周云牧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得有些风度,维持大度君子形象。 许知予看不见,但娇月能看见,周云牧那直直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她调整了一下站姿,与许知予并肩而立,避开那不礼貌的目光。 还有,为何要一直称呼自己’姑娘‘?这让娇月十分反感,她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侮辱,毕竟她已经成亲二年了,她并不想外面的人知道她和许知予并没有圆房。 这一口一个’姑娘,姑娘‘,还当着这人的面喊,让她很烦!也怕许知予会因此发火,打骂人。 “行,你跟我去我家,我帮你看看。”许知予摊着手,示意自己得回家洗洗手。“娇月,麻烦你扶我一下”。 娇月手上也是泥,不过还是用胳膊肘托着许知予的手臂,“官人慢点,前面有沟。”另一只手则提起刚才被自己踩坏的大白菜。躲在许知予身旁。 “谢谢~” 两人配合跨过那道土沟。 看二人配合密切,还有娇月对自己的躲避,周云牧心碎了一地,脸越拉越长,越拉越黑,阴沉着,咬紧后槽牙,心里暗道:娇月,老子对你的一片真心,你却要守着这个瞎子,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成为老子的女人的,哼。 许知予回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不再理会了。 周云牧默默点头,阴蛐蛐跟在许知予和娇月的身后,始终保持在五米之外。 时不时抬头望两眼,瞎子单薄瘦弱,娇月阿罗多姿,看她二人依偎的身影,周云牧握紧的拳头,指甲入了掌心,而娇月耳上插着的那朵小花更是刺得他眼眶发红,脚下仿若踏在棉花上,垂着伤臂,阴黑脸愈发臭了。 “娇月,这大白菜怪水灵的,炒来吃一定好吃。” “嗯,官人喜欢炒来吃吗?”娇月侧头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周云牧,还真跟来了,心情复杂。 “对,放点干辣椒爆炒。” “好!家里正好还有几个干辣椒。”一边回应着许知予的话,心里却想求这周云牧能不能别跟来,这人多疑善变,现在看似平静,指不定后面又会发疯。 周云牧也是头铁,就这么跟着。 许知予也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这周云牧的态度很明确,她很想知道娇月的态度,却苦于视力不好,看不到他们有没有互动。 …… 二人各怀心思。 等许知予洗完手,从厨房出来时,周云牧已在院里站了十来分钟。 没办法,指甲缝里都是泥,她仔仔细细洗了好多遍,娇月还提醒她耳朵上有泥,又好好洗了几把脸,衣服也沾染了泥,换了干净衣服,这才收拾妥当。 而娇月自从进了厨房就没再出来。 不想出去。 周云牧耷拉着眼,朝厨房里边不停张望。 “久等了,这边请。”许知予保持和善,毕竟人家是来看病的,礼貌引着去了旁边诊室。 周云牧嗯哼一声,也就跟着过去了,转身前还不忘朝厨房里张望一眼,看娇月没有出来,才跟了上去。 来到诊室,许知予让他先将右边的衣袖脱掉。 因右边胳膊脱臼,周云牧费了好大劲,痛得龇牙咧嘴才把外面厚重的衣袖脱掉。 “好了吗?”许知予走近,这时她才看清周云牧的长相,皮肤黝黑,长相普通,印象最深的就是那脑袋,又大又圆,像颗球。 噗,许知予想笑,忍住了。 周云牧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脸色黑红黑红的。 “好,你这样侧坐着,让我检查一下,周兄平时主要靠打柴为生?” 手臂脱臼,其实许知予也不用看,她只是想找点话题,分散点注意力。 周云牧根本不想多说话,这跟胳膊受伤有啥关系?警惕,以为许知予是在打探他的底细? 纯纯以小人之心度着君子之腹了。 许知予轻轻抬起他的手臂,感受了一下,嗯,确实只是肩关节错位了。 “你这肩膀脱臼很严重。” 周云牧黑着脸,这不是废话吗?自己不是都说过了?到底能不能治,能治就快治,不能就少啰嗦,心中各自不耐烦。为何娇月进了房间就不再出来了?她不是也恨许二吗?恨不得’他‘死吗?这两次所见,完全不一样了。对死瞎子那么好,那么温柔…… 许知予倒是不急,再二确认,没有其他骨伤。 厨房那边,娇月来回踱步,面色难看,她心里害怕极了,她可忘不了当时自己这腿就是因为是和姓周的说了几句话便被打断的,她越想越害怕,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瑟瑟地抱紧胳膊,表情都要哭了,她想去看看,鼓了好几次勇气,深吸一口,咬紧唇,真的去了。 诊室的门并没关,娇月不敢靠太近,只在转角处停下,放轻脚步,侧耳倾听屋内动静。 “打柴也怪挺辛苦的,平时打好柴注意安全,这柴还得送到镇上去吧?”许知予也是没话找话。 “还行。”再辛苦总比你这个瞎子强,至少自己能够自力更生,不像你,全靠女人养活,还打女人。 “我家娇月偶尔也会去青杠山上去拾柴,我觉得辛苦,总劝她别去。” 难怪都很少看见娇月姑娘进山了,都不能偷看了,周云牧并不敢搭话,握紧了拳头。 屋外的娇月听到这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怎么还说起自己了,还说到自己进山捡柴火,不过你那是觉得我辛苦吗?你不是怕我……,娇月赶忙止住思绪,因为根本就没那么回事! “对了,周兄的柴火平时都怎么卖?” 周云牧不知道许知予到底想问什么,有些不耐烦。 “十二文一担。” “哦,这和我看一次诊的酬劳差不多,周兄,你看这样行不行,若我把你这手臂治好了,你送我一担柴火怎么样?”这不过分吧?许知予扶着他的胳膊。 这……,说这么多废话,原来是想问自己要酬劳,小气得很,我还会缺你这点小钱! 满口答道:“那倒没问题。” 周云牧这话刚一出口,只听’咔嚓‘一声! “嗷……”周云牧痛得惨叫一声。 这声惨叫吓得娇月浑身一颤,生怕许知予做出什么事来,比如暴躁打人。 周云牧愤怒得暴跳起,一把打掉许知予扶着胳膊的手:“许二,有你这么接骨的吗?你到底会不会!哎哟,哎哟。”右臂耸拉着,一动也不敢动。 许知予却笑眯着眼,就在刚才闲聊瞬间,她已经完成了拉、拽、扭、转、抬的复位动作。 还笑?是笑整到老子了是吧?咬牙切齿,一手捏紧拳头,一手指着许知予的鼻子,似乎想要打人,气焰嚣张。 听到动静,娇月顾不得那么多,冲进去。 一时,二人呈二角之势,站着。 放眼看去,只见许知予笑眯着眼,神情自若,而周云牧黑着脸,挥着拳头,像要打许知予,娇月赶紧跑到许知予跟前。“官人,你没事吧?” 蹙眉,娇月怎么来了。 “我没事,给周兄复位呢。”许知予拿起旁边的手帕,擦擦手。 见是娇月,周云牧收敛了一下,但还黑红着脸,自己刚才叫得太大声了,有点失态。 “周兄,你看看你的右臂,是不是能抬起来了?”许知予提醒。 周云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是用着那脱臼的右手指着许知予呢。动了动,诶?这手臂可以抬了?不可置信,又试着转了正反转了一圈手臂,真好了,一点也不痛了。 脸一下就臊得慌了。 娇月自然也看到了,真给治好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许知予在周云牧面前失了脸面,这下好了。赶紧走吧! “你感觉咋样?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复位成功了。 周云牧还是不敢相信,扭着肩膀转了转,仔细感受了一下,真好了,而且完全不痛,没办法,只得赶紧抱拳,“多谢!” 也不想在娇月面前表现得失礼,于是拱手谢了谢,眼神却落在了娇月身上。 不想被周云牧看到,娇月将身子躲在了许知予身后,手拉住衣摆。 “不客气,想谢,就按刚才说的,送一捆柴来吧。”许知予单纯想为这个家谋点福利,因为系统没有提示爱心值到账。 周云牧失魂落魄,点点头,不过在他眼里娇月是在畏惧许知予。 心里恨恨的。 第39章 你俩这拜天地呢? 刚送走周云牧,珍娘就上门来了,今日就她自己一人,背着个背篓,像是刚捡柴火回来。 进了院儿,她特意瞧了一下家中并无其他人,才轻轻放下背篓,刨开树枝竟拧出一腿肉来。 真是一腿,不是一块。 小心谨慎地靠近娇月,压低声音:“娇月妹子,你大山哥刚从山上下来,这次山神保佑,猎到只野猪子,给你们分一腿肉吃吃,这还有块鹿肉。” 每天都要来针灸,大家都熟络了,没那些客套,但珍娘不想被村里人看到这些,会说三道四,故意用柴火掩了掩,人情世故便是如此吧。 娇月一瞧,哎呀,吓一跳,怎么这么一大块?这怎么着也得二十来斤吧,她可不敢接,连忙摆摆手,退后躲避,“嫂子,这使不得,使不得。”眼神看向许知予,求救。 她们家啥也没有,她没当过家,从来没接过如此贵重之物。 “妹子!你拿着就是,还给嫂子客气啥?你们对嫂子好,我们一家都清楚。”她家是猎户,自是不缺肉吃。 这不,为了搞到鹿胎,许大山最近带着好几个猎人猫在山里,追踪了好几天,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给他们遇上了只母鹿,同时还猎到只野猪。 为感谢许知予对自己的帮助,自然就想到了她们。 娇月扭着身,慌忙将手背在身后,躲开递过来的猪腿,从来没收过别人这么重的礼,她有点害怕。 但珍娘坚持,两人推推搡搡,娇月躲着躲着就躲到了许知予身后,上次给的兔子还熏着,没吃呢。 许知予蹙眉,她刚从屋里出来,并不清楚状况,这是咋啦? “哎呀,妹子你躲啥,这肉是你大山哥他们自己打的,拿去吃就是,快拿着,万一被旁人瞧见,不好,知予小官。”双手举着腿肉递到许知予跟前,有些吃力。 嚯,当看到递过来的一大腿肉,许知予这才搞清楚状况。 也知拒绝不了,“娇月,嫂子和大山哥一片心意,我们就收下吧。”这两口子是实在人,有感恩之心。从治疗开始,有时半夜都能收获来自他们家的爱心值。 汗。 许知予觉得自己当时没有看错人,她会尽力帮他们达成心愿。 “就是,你不接嫂子可就直接拿厨房放着了哈,一时吃不完可以用盐腌一腌,多余的做成火腿肉,如果不会弄,嫂子帮你。”珍娘性子软软的,心肠却很热。 看许知予朝自己点头,娇月这才接过肉去。 “嫂子,搞到鹿胎了吗?”说到鹿肉,许知予便想起了鹿胎。 “弄到了。”珍娘面色微红。 “嗯,那就好,嫂子可以留些鲜的炖着吃,多的再按我说的焙干磨粉吞服就好。” “好,我们就是不知该怎么吃,还没敢动,就说过来问问。” “炖着吃的和平时一样,焙干磨粉的不要清洗,保留精。血,我之前给的每日吃一次,不过这得吃三次了。”这不比宝库出品,所以得增量。 “好,我记下了。” 将肉放好,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说到打猎,说到青杠山,以及山再往后跨过河的天笼山,说到他们家养的猎狗,还说到猎狗刚生了一对小崽子,而哺乳期的母狗性子生猛,所以这次出去才有这么大的收获。 “知予小官,你还对打猎感兴趣?可嫂子对具体怎么打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大山哥说天笼山里很危险,特别是越往里,说里面还有吊睛大虫呢。听老人说若不是中间隔着那道河,甭说青杠山,就这村子的地界也不敢住人的,就你大山哥他们要去,也都得结队而去,一个人可不敢进。”珍娘是隔壁村嫁来的,她说这些,许二这个土生土长的自然清楚,这些话她主要还是说给娇月听的。 “嗯嗯,我只是在想,这大山里除了猎物,珍贵药草必定也不少。”她记得原身她爹除了编竹篾,就会进山挖药材卖,补贴家用。 “药草必定是有的,村里宝贵叔还时常进去挖些药草拿到镇上卖,但听说他也只敢在外山挖挖,可不敢往里去,而且当年不是出了……”珍娘突想起原主爹的事,话到嘴边不好再说下去了。 “诶?那宝贵叔还在挖药吗?”意外,原主记忆里有些人的记忆。 珍娘犹豫要不要继续话题,只得看向娇月。 “嘶——,我记得他比我爹年龄小,前些年,每年过年还会到那边拜年,后来好几年没见过了。” “嗯,还在,村里目前药了,前几年不小心也从山上滚下悬崖,所幸捡回一条命,可断了一条胳膊, 宝贵,许宝贵,是当年与原生她爹、村公儿子一起进当事人。 “原原主的记忆,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娇月和珍娘对视一眼,原,特别是最近许知予的动静如此出彩,这些旧事就 “官人?”娇月上前,轻轻拉了拉许知予的衣袖,不会想起往事难过了吧。 许知予蓦然回神,“哦,我没事,只是在想,可惜了那一山的好资源。”若她眼睛好使,说不定山上挖药,也是发家的一条出路,可惜这眼睛拖了后腿。 许知予擦擦眼睛,最近吃了药,敷了药,见效不大,慢慢来吧。 只是这样么?可看她抹眼睛,以为她是想起什么伤心往事了。 “官人,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成亲三年,娇月自然知道这人过得有多压抑,所以对原主才会又恨又同情,实际上,加上被隐瞒女儿身的事,原生比娇月所想还要阴郁几分。 许知予“……?” “啊,是呀是呀,知予小官,那些陈年旧事,你可不要再去想了。” 许知予知道定是误会了什么,但她并不会带着原主的悲伤去过未来的日子,这一点她很确定,点点头,“好。”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啊~,嫂子,您刚才说你家狗子下崽了?可不可以送我们家一只?”许知予一直想养一只狗来着,刚才一听珍娘说,她便有了这个想法。 啊?养狗?娇月瞪圆着眼,不可思议,怎么突然说到养狗了,她们有条件养狗么? 诶……?珍娘也没想到许知予话题转得这么突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茫然看向娇月,似在问你家官人思维一直这么跳脱的么? “娇月,我们养只狗狗吧?小狗很可爱的,长大了又忠诚,还可以看家护院呢,我们养一只好不好?”许知予想法突然,才想起应该和娇月商量一下的。 “养狗么?可是……”可是家里的粮还不够她俩吃的,养狗不比种菜,那是要喂养的,是要拿东西给它吃的,那就是一张口。 “娇月,求你,好不好嘛,从小到大我就梦想能养一只狗狗,就养一只好不好?万一家里有个啥响动,我们不立即就知道了不是?你就同意吧。”许知予靠近,拉起娇月的右臂,晃了晃,央求着,态度可好了,活像个祈食的小狗。 娇月有些为难了,想说她们没有余粮养狗,可当着珍娘嫂子,又不好意思说家里穷养不活,微微侧了侧面,用手掩了掩嘴,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们没有余粮,来喂狗——”如果能养狗,她还想养鸡呢,养鸡还可以有鸡蛋吃。 是嘛是嘛,所以才要和你商量嘛,许知予不放手,又晃了晃。也压低了些声音:“没关系,我会想法,我会努力挣钱,也会负责到底,有我一口饭吃,就有狗一口汤喝,好不好?我发誓……” 许知予欲要举手发誓,却被娇月一手拍掉,这点事还发什么誓,搞得这么可怜巴巴的,让珍娘嫂子看了还以为自己在这个家有多大话语权呢,再说我说不能养,能作数?活脱个小孩样儿。 “好不好嘛?”可怜巴巴地又晃了晃娇月的手臂,小时候她也这样请求过妈妈。 看两人小声商量着,许知予一脸乞求状,珍娘在一旁偷笑,谁说许二强横无礼的,这不很听娇月的话嘛,连养条狗都要征询自家娘子的同意,呵。 听见身后珍娘笑,娇月害羞,小声:“别这样,嫂子都笑话咱们了”瞟了一眼身后。 “呵——”站在娇月身后的珍娘捂嘴,许二怎还这么小孩心性呢,“娇月妹子,你就同意吧,我家狗子不挑食,性子也好。” “是呀,你就同意吧,呜呜——” 哎呀,都起鸡皮疙瘩了,推开一些,用正常声道:“官人想养,便养就是,何须征询奴家意见。”抱臂,恶寒。 “那娇月的意思是,你同意啦?”欣喜再确认。 娇月侧红着脸,点头,“嗯。”同意同意,你都这样说了,自己有资格说不同意吗?真是的。 许知予一阵激动,蹦跳起来,拉起娇月的双臂,激动得都想亲一口了,不过还是忍住了,忍住了,“吼吼,太好了,谢谢!谢谢你娇月!”儿时没实现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开心! 家里即将添新成员了,吼吼。 娇月无语摇头,小孩心性。 不过珍娘说小奶狗还在吃奶,可以等狗妈妈再带大一点,那时天气也暖和一些了,更好养活,再给她们抓来。 许知予连忙嗯嗯点头,蹦蹦跳跳,她感觉自己能跳上一曲。 在娇月的提醒下,许知予才想起人家珍娘是过来针灸的,三人这才去了诊室。 依旧是许知予指导,娇月实操,经过几次,娇月也是越来越熟练了,切姜,搓艾条,都是她在做。 当缕缕艾烟飘散,屋内升起一股浓浓的艾草香,三人都很平静,并不多言。 许知予侧坐着身,此刻用青布条蒙住双眼,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激动的心也沉静了下来,不时用手隔空感应着温度,以调控灸炙程度。 娇月有样学样,站在许知予身边,也伸手感受着,“官人,姜片已经泛黄了,可以再加一片姜吗?” “嗯,好,加二分之一厚就好,仔细小心,不要烫着手和嫂子。” “嗯嗯。”能帮上忙,娇月自是开心的。 许知予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心态平和。 娇月熟练地加了一片薄姜,又小心翼翼放好艾条,哈,自己也会艾灸了呢,真好,心情欢快得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鹿。 “嫂子,可有感觉到不适?”娇月很贴心地询问珍娘的感受。 珍娘感觉肚子热热的,不过之前许知予已告诉她,这是正常反应,“热热的,还好,谢谢娇月妹子。”若不是娇月,这碍于男女之防,估计艾灸就无法进行的。 听见二人互动,许知予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不禁在想:其实娇月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记忆力也好,往往自己说一遍就能记住,且动手能力很强,今后倒是可以先从识药学起,逐渐培养起来,不过现在说这些尚早,自己都还没搞出名堂来,让她学习识别药草,似乎有点空谈,呵。 收回思绪。 又为珍娘把了把脉,脉象明显比第一次变化很大,以前脉象弱而无力,按之柔,举行不见,微微难求,典型的弱脉之象,说明精。血弱,如今明显有力了不少,且听珍娘平时说话的气息,也要平稳很多,这说明调理起效了。 正想开口说给珍娘听。 就听珍娘开口道:“知予小官,你该好好待娇月的。” 嗯?怎突来这么一句? 关于原主打骂娇月那些传言,珍娘多少都听了些,甚至现在都还在传。 但从她所接触来看,又并非那样,让她都糊涂了。 她倒觉得无论是外形还是脾性上二人都挺般配,一个俊朗清逸,一个柔美婉约;一个谦逊有礼,一个柔善心肠;一个有医术,一个又持家,两人配合,好好地过日子,定不会像传言那般不堪,定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但时不时从娇月流露出那闪缩眼神来看,娇月对许二始终带着畏惧的,珍娘不是话多之人,只是娇月人好,看许知予今儿心情不错,她便想说说。 诶?娇月和许知予都是一愣,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娇月回头,看珍娘正对着自己笑,就知道定然没有听错,可嫂子说啥呢,眼神移向许知予。 许知予蒙着眼,刚才思绪不在这里,所以听得模模糊糊。 “知予小官,不怪嫂子说你,娇月妹子这么好的女人,你应该好好珍惜。” “诶?”许知予抓耳挠腮,怎么突然说到这个话题了。 娇月手上动作微顿,赶紧又将眼神移开。 “嫂子,你说啥呢~”娇月娇嗔,她听得出珍娘是在为她说话,微红着脸,将身子侧向一边,不再看许知予,今儿嫂子咋滴啦,这人心性难定,可别惹这人,抿嘴,对着珍娘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嫂子不要说。’ “知予小官,你可不要生气,有些话嫂子要帮娇月说说,你们呀,别听外面那些闲言碎语,那些都是些碎嘴子,闲得慌。自己家的娘子还得自己痛,你别看你大山哥长得五大三粗,但从我嫁进家门,从没动过我半个指头。”这些年她自己就是那遭人议论轻贱之人,对娇月能感同身受。 许知予算是听明白珍娘想表达什么,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可打媳妇的不是我呀。 “嫂子,您就放心吧,以前是我浑,现在不了。”说完许知予望向娇月,诚恳一笑。 “其实嫂子看得出,你们现在关系挺好的,并不像外面说的那般差。”只怕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是啊,以前都是知予不对,我都给娇月道歉了,也承诺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而且我也改了,嫂子不信可以问娇月。” 这说得许知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多温柔的,从不暴力。 “哦,是!嫂子,官人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变……”娇月本想说‘他’真的变好了,变好是不是意味着以前很坏?意识到这样说不对,立马打住,垂着目。 “嗯嗯,是真的,我也是突然开窍,以后都会对娇月好的,请娘子相信我,请嫂子信我。”许知予说着,对着娇月便诚恳躬身行礼。 娇月答应自己养狗狗,好耶,自己现在可是乖宝宝。 诶!怎还给自己行礼了,娇月赶紧回礼:“官,官人,奴家信,信~”,这是做甚啊。 “谢谢娘子的包容。”再礼。 “我,这……”再回,慌了。 “谢谢娘子给我改正的机会……”再再礼。 …… 一来二去,二位互礼起来。 “你俩这拜天地呢?噗~”珍娘说完,扑哧一下笑了,这两小两口还挺有意思的嘛,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许知予和娇月这才反应过来,二人微微一顿,还真是呐,躬着身悄悄互视一眼,眼神荡起涟漪,瞬间,二人脸都红了。 许知予率先捂着嘴,乐了,呵。 娇月则是含羞地侧向一边,轻咬唇瓣,垂眸不语,羞涩。 房间里透着一股古怪情绪。 而正当此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似乎还拌有铜锣声,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官人,外面……”娇月侧耳,紧张地看向门外,是村子里出事了吗? 一般村里出大事了才会敲锣通知大家。 许知予竖起耳朵,做了个不要说话的警惕手势,“没事,今天也差不多了,你帮嫂子收拾收拾,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说完许知予出了诊室,顺手还拉上了门。 一把扯下蒙眼的青布条,外面的声音很嘈杂,听着确实是朝她们家来的,什么情况?思索之间,她便听见了‘叩叩’的敲门声。 随之而来是有人在外面喊她的名字。 “许二!许二!在家吗?予儿~”粗糙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是许宗! 出事了? ??? 许知予满脸问号,不过还是不急不慢,她想不出会有什么事能与自己有关,是有人要自己看病?也不应该呀,还敲锣打鼓的呢。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又变成了拍门。 许知予心一沉,上前,退下门闩,拉开门。 门外许宗一顿,旋即放下举在半空的手,“予儿!哎呀,你总算开门了。”急急一步上前,激动地牵拉起许知予的手。 呃……许知予怪不习惯的,悄悄抽回手来。 “村公,怎么了吗?”退后拉开些距离。 “哎呀,快!快!予儿快来,快来见见这三位差爷,都是从县城下来的差大爷。”许宗抑制不住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一把拉起许知予便出了院子。 这些天许宗一直在左顾右盼,就差去县城打听了,没想还真给盼来了。 差爷?县城的?许知予疑惑,她看不清人,但能感到周围人不少,吵吵嚷嚷的,莫不是全村的人都来了? “村公……”搞不清状况,许知予故意表现得有些畏畏缩缩,又压低声往许宗旁边靠了靠。 “哦~,予儿莫怕,这是县衙的章师爷,章师爷,这就是您要找的许二,许知予。那药方就是出自‘他’之手。”许宗一脸恭敬,身旁站着一个身着锦衣,手拿折扇的八字胡中年男人。 可能是没想到许知予如此年轻,章师爷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几眼,看她怯怯弱弱的模样,估计也就是运气,但县令大人交代了,还是率先客气地向许知予招呼道:“许小官人——” “章先生——”许知予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得尊称一声‘先生’,抱拳回礼。 “恭喜许小官人,贺喜许小官人。”章钊拱手道贺道。 许知予连连再礼,不明白这喜从何来。 茫然看向许宗! 第40章 讨厌的搅局者 为救许知业,许知予借用了《肘后备急》中治瘴气疫疠温毒诸方里的“老君神明散”,这方子不仅将俩母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机缘巧合下,被“回春堂”的白济仁得到药方,白济仁一眼便洞察到此方非凡不同,立即对近期突发疫疠进行试用,见效后,他立马呈报给了县令魏续。 当时县内已经有几十家染病,魏续正在焦头烂额之时,在他管辖范围出现售卖死猪肉,并传染了人的情况,一旦疫疠传开,他这乌纱帽恐怕难保! 不敢怠慢,赶紧安排人员配合白济仁展开治疗。 方剂投入,效果惊人,迅速遏制住了蔓延的疫病,待一切处理妥当,形成档案卷宗,该罚的罚,该奖的奖,当然,报上去的奖励并不包括献方的许家村,更没有许知予,但魏续想到了。 魏续自掏腰包,还特地安排师爷章钊带着两个衙役捧着奖励而来。 章钊一副文人雅士打扮,与许知予简单打过招呼,清清嗓子,高声宣读道:“近我县疫疠四起……许家村献方有功,县令大人特奖纹银五十两!许村知予妙方救人,另奖纹银五十两……”说完,笑眯眯揭开差役端着的托盘红绸,露出十个白晃晃的银锭子来。 “恭喜许村长,恭喜许小官人。” 许宗满脸堆笑,银子是一回事,关键是长脸了,许家村长脸了。 许知予倒是心无波澜,拱手浅笑着。 而村民可就炸开了,三三两两,纷纷议论,都好奇地围拢了过来。 不得了,惊讶,羡慕,不信,夹杂些复杂难明,最终目光纷纷都投向了许知予。 许知予表面平静,不过还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涌上心头,特别是当章钊将那十个元宝递过来时,她双眼也是一亮,这些银子可是她们的救命稻草,正愁没启动资金呢。 不多会儿,娇月和珍娘也收拾妥当出来,都还不太清楚情况,只见自家官人被村民围在中间,旁边还有几个差役。 “娇月,你当家的可给我们村里长脸了,得县上奖赏了,你快瞧那银锭子,五十两呢。”陈大娘拉住娇月胳膊,两眼放光。 娇月连连点头表示感谢,不过眼神始终放在人群中间的许知予身上,她扒开前面的人。 “官人——”娇柔的身躯挤到许知予身旁。 “娇月,他们是来送奖励的,你看——”许知予兴高采烈地将银元宝塞到娇月手里。 欸,那纤细的手根本一下握不住那么多个,慌忙改为捧住,兜在怀里,生怕掉在地上。 呀!这人,给自己作甚?俏脸秒红。 而当抬头看许知予笑得露出八颗牙时,心里也开心起来,她感觉村里人看她们的眼神都变了。 “老天娘,这可是县上派下来的奖励,他老许家祖坟冒青烟了吧?” “是呀,我们村里还有五十两呢,不晓得我们能不能分点份子。” “肯定要分,看来这许二还真有了些本事,前几天听说‘他’会了医术,我还不信。” “你还不信,那天‘他’救小栓子的手段你是没瞧见,瞧见了你就不会怀疑了,反正我是信许二的。”张胖婶一脸花痴。 嗯嗯,几个妇人同时点头附和。 …… 许知予笑着摸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娇月,这银子你拿着,嘿。” 这么多呢,也给自己管?上次一两二自己还收着一个子没动。 就在这皆大欢喜之际,人群外,围观人群中,有个人心里却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 当她看到许知予站在人群中央,接受着众人的夸赞时,还有那刺眼的银锭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时,眼神瞬间变得阴鸷起来。 这人就是周红娘。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死瞎子,平日里闷不吭声,那天还来哭穷,还伸手向老娘要粮,竟这么轻松就得了这么多赏银。自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全家老小每日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挣不到二十两银子,那可是五十两,整整五十两! 再说这次若不是老娘和知业让你医治,你哪里能有机会用什么狗屁药方?! 想到这里,周红娘瞬间点燃了她心底那团嫉妒的火焰,且越烧越旺。 要说这奖励不也该有她和知业的份! “许小官人,县令大人特地向您问好。” ,“感谢,感谢”谦卑。 看许知予笑得开心,,越看越生气,牙齿都快咬碎了。 蓦地,她小眼精光一闪。 对了,前几天知业还说‘他’许二开方是犯了国法的,说是国法有规定:行医必须要有什么资格,‘他’许二从未学过医,自然没有资格! ,对!这下可有由头了,许二没有资格行医,这银两自然不能归‘他’。要是能把这银子抢过来,家里的日子定还能在村里扬眉吐气一回,如果能让知业在县令大。 心里这般想着,周红娘再也按捺不住。用力挤进人群,扯着嗓子喊道:“差大许二‘他’没行医资格,况且这方子能管用,还,这银子说来,就该归刺耳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突兀。 周边人都静了静。 啥? 啥啥? 啥啥啥? 听到周红娘此番无理取闹的话,都像听了个天大笑话,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看向了周红娘那张大盘子脸。 许知予同样如此,欸?就差没笑了,好神奇的说法。 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辩驳几句,却一时语塞。她怎么也想不到,周红娘连这个功劳也要抢,还用如此荒谬的理由,纯纯的搅局啊。其理由也是让人无语,又TM让人特别佩服,佩服她的脑回路真是奇葩到无底线了。 咳,咳,许知予用手掩嘴,想笑。 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厚颜无耻。 “许二!你不要脸,这钱你也敢拿,这些银子明明就是该我们的,拿来把你——”上前就去抢娇月怀里的银两。 “诶,你——,这是奖励给我家官人的,你不能抢。”娇月想把银子抢回来。 周红娘肥腰一撞,“起开吧你,还有你个小蹄子,平时装得怯怯弱弱的,其实心眼子坏得很!”那天要粮她就吃过娇月的亏,早就记恨上了。 “小心!”许知予一把扶住娇月,一把将周红娘推开,用身体挡住,神经病啊。 “官人,银子,她抢了我们的银子。”着急。 “娇月,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可她抢了我们银子。” 人没事就好,许知予冷冷地看向周红娘,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没事,这银子她不配拿!” 周围村民一看这,又有好戏看了。 “老夫活了一辈子,还不知道我大越国还有这等规矩?” “好像是有,可管他什么资格不资格,能治好人不就行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不行,没资格就是不该,万一医死了人,谁负责?” “切,这周红娘就是个疯婆子。” …… “许二,你没资格行医,你那天早上还铺个布幌子,说什么药到病除,你这是目无王法!对了,我还忘了,你本来就是瞎子,哈哈。”许三癞子嘴里叼根草,一副落井下石的姿态,他总认为自己怼人很有水平,说完得意洋洋地抖着腿。 许知予板着脸,一股火直窜心头,紧紧攥着拳头,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生气,不生气,跟无知之人犯不着生气。 “三河,你闭嘴!胡说八道些什么!”许宗一脸尴尬,他怎么把这事忘了,好像确实有这样的律法,那岂不是村里的赏钱也得拿回去,黑着脸看向周红娘,多事,又朝章钊赔笑。 “周氏,我看你是疯了!阿明伯远,还不管管这婆娘!差大爷还在,丢人现眼!”转身对着人群许明喊。 许明也没想到大儿媳连这点功劳也要争,本来这就是给他老许家争光的事,这是闹啥,呵斥一声:“老大家的,胡闹些什么!” 周红娘瘪瘪嘴,根本不理许明,而是走到许知业跟前,“知业,你读书得多,又在县城读书,见识广,你给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讲讲,是不是有这规定。” 许知业站在一旁,黑着脸,他本就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得过这病,吃病猪肉得病,他觉得丢人! 这下好了,被他娘这一嚷嚷,不知道的都知道了,而且是连县上来的差役都知道了,他一把拉住拉周红娘,阴黑着脸,但碍于颜面,小声斥道:“娘,您别闹了。”真的很丢人。 有时候真是恨不得和这家子脱离关系!免得丢人现眼。 可周红娘哪里肯听,依旧不依不饶,继续撒泼。 “知业,娘知道你面子浅,倒是我说得没错,要论这功劳,‘他’许二还没你的大呢,若不是你以身试药……,官大爷,这就是我家知业,可是我们村唯一的童生……”周红娘一脸骄傲得不得了,自己可是童生娘呢。 突然跳出这么个居功的妇人,章钊一脸愕然。 但大越国确实有相关的规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了,看看许宗,又看看许知予,一脸为难。 “许小官人,你真没取得行医资格?” “是的,并无。”实话实说。 “也没登记在册?在医院登记了也行。” “并无,这事儿县令大人也是知道的。” 哎呀,如此这事就有些不好办了,可县令大人也没交代呀。 “许二,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老娘还不清楚?还有你八辈子不出个门,你还能认识县令大人?笑不活了,哈,呵。”冷笑。 “我们家支持许二,‘他’有那本事!周氏你就是红眼病犯了,当时许二就不该救你!”是许水根的娘。 “是呀,是呀,哪有这样当伯娘的,往自己侄子身上抹黑,不嫌丢人,啧啧。” “邀功邀到这种程度,哪还是童生娘能干出来的事。” “你们都给老娘闭嘴,老娘今天说的是理,是法,是黑白,官差大人自是会定夺,你们瞎嚷嚷个劲,刚才许二可是亲口承认了‘他’都没有,有了才怪了。”一副正义凛然,不得了之势。 一时间,周围吵吵闹闹。 娇月还想抢回那银子,那可是奖赏给官人的。 许知予调整好心态,又恢复了淡定从容,半拥着娇月,就看周红娘闹,这还有做主的人呢,她不急。 “你闭嘴!” “你才闭嘴!”周红娘和村民对骂起来。 ……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之时,白济仁迈着沉稳步伐进村了,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一袭标志性的白袍,银白的胡须随风飘动,颇具仙风道骨之风。 见此,白济仁微皱眉头,随即明白了大概,他上前,轻捋胡须,朗声道:“请各位,静一静!” 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他来。 “欸,这不是‘回春堂’的白神医么?”眼尖的。 “天呀,今儿是啥日子,怎连神医都来村子了,莫非那病还没好?”胡思乱想的。 此话一出,离许知业和周红娘近一些的村民,都明显地往后退了几步。 “大家静一静。” 见是德高望重的白神医,纷纷安静了下来。 白济仁走向许知予,满脸和蔼,拱手:“许小官人,好久不见。” “欸,白老,您怎么也来了?”许知予赶紧鞠躬回礼。 “哎呀,你们看,许二好像认识白神医。” “是哦,是哦,白神医还给许二行礼呢。” 都盯着二人。 “许小官人,恭喜,在县令大人和老夫的举荐下,你已通过了县院的行医认定。今日,老夫便是来给你送行医文书的。”白济仁中气十足,声音洪亮,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在身前展示一圈,然后郑重地交给许知予。 “白老,你还真是雪中送炭,多谢!”许知予双手恭敬地接过文书。 “該,没耽误小官人的事就好,哈哈。”白济仁笑得狡黠,自己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众人听到这话,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叹! “听到没,白神医和县令大人亲自举荐,这以后许二可就是有资格的大夫了!”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我看周氏如何收场,哈哈哈。” 而刚才跳出来帮腔的许癞子只得识趣地往人群后面躲。 村民们的赞叹声此起彼伏。周红娘张着嘴,艾玛,这是这叫什么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躲在许知业身后。 而手上拿着的银子也掉在了地上,畏畏缩缩。 许知予对着娇月露出一个安心的笑,仿佛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一切都刚刚好。 40-50 第41章 婉拒神医 一场闹剧结束,许知予是个懂人情世故的,随手给了章师爷五两银子,作为几位的辛劳费。 这一幕让围观的村民瞠目结舌。 许二出手也太阔绰了,这一出手就五两,五两呀,普通人家恐怕一年也挣不着那么多,她随随便便就给出去了,连眼都没眨一下。 一旁的许宗恨不得把那五两银子帮她拿回来,试了几次,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得对师爷作揖赔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许知予何尝想给这么多,但一共五十两银子,十个,每个就五两,她身上总共就五十三文,这哪拿得出手?只得从赏银里拿,就那么一坨,总不能掰开半个给人家不是? 不过后来许知予知道了,银子其实是可以剪碎了用的,不然那些所谓的碎银子是哪里来的呢? 这个傻许二,穷大方,败家玩意…… 任务完成,又得了好处,章师爷笑嘻嘻的,见白神医似乎有事和许知予说,恭敬地打了个招呼,兴高采烈地告辞而去。 而那些围观的村民自是舍不得离开,依旧围着看稀奇,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白神医,平日哪能轻易见到?有甚者甚至都想立马上前请白济仁帮着把脉瞧病了。 咳咳。好在许宗在场,他自是看出许知予与白济仁关系不浅。 “予儿,今儿你有贵客,我们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朝贺,神医你们忙,你们忙。”面对白济仁,笑脸弯腰,转而又吩咐小双子帮忙将围观的村民劝散。 如今这许二可不是原来那个许二了,是正儿八经的大夫了,在他们村可是大喜一件。 送走众人,许知予暗暗舒一口气,连忙请白济仁进院子,顺手关上院门。 “白老,快请屋里坐。”虽说家徒四壁,但娇月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许知予倒不觉得太过难堪,“娇月,麻烦你为大家煮点枸杞茶,谢谢。” 有朋自远方来,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况且这次白老头可是帮了自己大忙,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真是刚刚好。 “诶,好!”娇月赶紧应承着,轻柔的语气中难掩轻快,这可是这个家第一次迎来这么大的喜事,作为家里的一分子,怎能不激动呢?她也怕招待不周,转身快步去了厨房,翻出枸杞,是许知予之前从宝库兑换出来的,可益精明目,平时煎汤代茶。 “诶,知予不必客气,我们坐坐就好,坐坐就好。”白济仁慈眉善目,和善友好,今日来,他倒还真有些事要和许知予说说。 身后得一男一女,男子十三四岁,是个冷面小公子,年轻稚嫩,宽大的白袍显得有几分书卷气息。 女子年龄稍大,举手投足多了几分沉稳,同样一袭素色白衣,发鬓轻挽,胸前秀发如丝,配上长长的青色发带,似一朵高洁的青莲,青白分明。虽着褥裙,却透着一股子利落劲儿,狭长凤眼闪烁着睿智,有恬静婉约之美,也有博学干练之姿,像是那从古画上走出来的女学士。 “来,婉柔,小芨,你们不是一直想认识一下这献方之人吗?这就是我给你们说起的许小官人,许知予。哈,知予,这是老夫的宝贝孙女,婉柔,这是老夫的小徒儿白芨。他们师姐弟呀,听闻你的事迹后,可崇拜你了。”说完,睿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笑盈盈的,鹤发童颜,很是慈祥。 其实,白婉柔一直有在关注许知予。 白净隽美,淡定从容,是她对许知予的第一印象。 不过最让她意外的是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却患有眼疾,不论是那眼眸上的薄薄白翳,还是下意识的侧耳倾听,都说明视弱的,之前并未听爷爷说到过,稍有遗憾。 听白济仁引荐,白婉柔主动上前,落落大方:“婉柔,许官人,幸会。”声音温柔,有力。 对着许知予微微颔首,施礼,端庄优雅,又不失大方。 “白芨,许大夫,幸会。”年轻男子言简意赅,抱拳施礼后便默默退到一旁。 许知予见状,赶忙抱拳回礼,“许知予,幸会,二位有礼。” 抬头间,她也看清了白婉柔,目光一顿,脱口而出:“师姐?” 师姐? 众人均是一愣。 许知予眨巴眨巴眼,这不就是比自己大三届,教自己八段锦,太极拳,毕业后没有选择去大医院,而是毅然回到小县城发展的瑶师姐吗?而关于她的最新消息是已成了县中院的副院长,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 “哈哈哈,师姐好,师姐好,知予,老夫这宝贝孙女今年二十又一,说不定还真是比知予稍大呢,虽知予并非师出我白家,但论医药一脉,皆源于神农,唤一声‘师姐’倒也不算唐突,甚好,甚好,哈哈哈。”白济仁率先抚着胡须,宠溺地笑着。 “爷爷说得不对,您可忘了,咱们,您说小许大夫的医术与您老不相上下,孙,眼神礼貌地打量着许知予,不明白为何会突然会唤自己‘师姐’,不过。 许知予再次看向白婉柔,嗯,她和瑶师姐,但气质和给人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想想也是,自己穿越就够离谱了, 抱歉一笑。 “抱歉, 白婉柔只是颔首,浅笑不言。 白济仁捋捋胡须,半眯着眼,打量着两个年轻人。 “无碍,无碍,知予,婉柔从小素爱医药,特善于药,知予也是用药高手,婉柔,你可,也希望知予能多多赐教,哈哈哈。”就说上次在县令府,能开出像这个见识广博的老大夫都从未听闻过的药草来,由此可见, “是,还望小许大夫不吝赐教。”白婉柔性格温婉大方,丝毫没有一般女儿的扭捏之态。 在古时,医药并未分家,既医治病人,又制备药品,这‘回春堂’便是如此,除了医术出名,她家的药品也享誉全国,而那药材生意目前就是白婉柔在负责打理。 许知予颇感意外,她可不敢高抬自己,连忙谦逊道:“不敢当,不敢当,白老过誉。”自己不过是站在前辈的肩上的后来人,不敢自夸。 “小许大夫不必谦虚,婉柔可听爷爷多次夸赞于你,除了这次疫病你献方有功,还有兰儿妹妹的命,可也是你救回来的,婉柔替兰儿妹妹谢过许大夫。” 兰儿妹妹?是指的县令千金魏兰兰吧。 确实是魏兰兰,白家和魏家本就是世交,所以白婉柔和魏兰兰自小便关系要好,密切。 被人这般夸赞,许知予白皙的脸上也微微泛起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白小姐客气,既然我们是同行,你直接唤我名字就行,‘许大夫’总觉得喊出了一种沧桑感。”许知予自嘲一笑。 “……” 白婉柔抿嘴轻声一笑,没想许知予还挺幽默风趣,可直唤名字吗?下意识地看向白济仁,征询之意。 “无碍,无碍,想必知予还不习惯‘大夫’这个称谓,年轻人随意就好,老夫倒是觉得师姐师弟不错。”白济仁哈哈笑着。 “唤我知予就好,知予就好。” “是,知予有礼——”白婉柔福了福身,狡黠一笑,锐利的眼神在许知予身上打量了一番,对于眼前之人,她倒是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那知予也不要唤婉柔白小姐了,可好?”挑眉。 …… 对于称呼问题,许知予真是头痛不已,不过这白婉柔似乎是懂自己的,意外。什么师姐师弟,也该是师姐师妹,但自己顶着这个身份却又不好分说。只得浅浅陪笑。 此时,娇月在厨房烧着水,外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又听到白婉柔的笑声,她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刚才她也注意到白婉柔了,不得不承认,白小姐长得确实好看,纯洁高雅,气质不凡,又是神医的孙女,听他们的意思,还是个精通医术的女子,想到这里娇月轻咬着唇瓣,心里不是滋味,又往院外打望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见许知予正对着白婉柔笑呢。 心里一紧,用力握紧了手里的枯树枝,这人如今倒是爱笑了,对谁都笑得这般亲切灿烂,她有些烦躁,用力把树枝折断,往灶孔里塞,连塞了几次才塞进去,似乎心里藏着一股无名火。 许知予自然只是出于礼貌,在她的引导下,众人来到堂屋坐下。 白济仁又寒暄几句,话题渐渐转到这次的疫病和行医文书上,“不知知予对未来可有打算?”白济仁今日前来,其实还有别的目的。 许知予一时有些茫然,自己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治好娇月的腿,同时也得想办法医治自己的眼睛,其他的还真没怎么考虑。 见许知予茫然状,白济仁哈哈一笑,开门见山地说道:“如今知予你已取得行医文书,不知有没有兴趣去‘回春堂’帮忙?”虽语气委婉,但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许知予明显有些意外,这是要给自己一份工作的节奏? 这时,烧好茶水的娇月正好端茶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同样惊讶得瞪大了双眼,震惊,这是不是说‘他’要成为真正的大夫了? “这……”许知予心里却在这时犯起了嘀咕,自己确实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毕竟之前答应过娇月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可当务之急,还是治好娇月的腿和自己的眼睛。 白济仁看得出许知予有些犹豫,连忙补充道:“知予放心,你若愿意到回春堂,我们自然会给相应的酬劳。”说着,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很明显,许知予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甚至可以说有些贫困,他既想帮帮这个年轻人,更是希望‘他’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医术,为回春堂效力,毕竟自己年岁已过八旬,唯一的孙女善药不善医,他需要寻一个可靠的后继之人,不过这些打算都只是在他在心里盘算,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 娇月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许知予在犹豫什么。 她为大家斟了茶,又慢慢递给许知予一碗,对她使了个眼神,快答应呀,心里为许知予着急。 许知予倒是不急不慢,似没看见。 端起茶碗,那茶水色泽清亮,橘红诱人,还散发着淡淡的清甜香气,悠悠放在鼻前闻了闻,嘴角上扬,不错,“谢谢,娇月辛苦了。”浅浅品了一口。 “官人?”娇月轻唤一声,使了使眼色,还在犹豫啥呢?快赶紧答应呀,这多难得的机会。 放下茶碗,“这茶不错,可明目,很适合晚辈,白老您老也知道,晚辈这眼睛做什么都不方便,离不了人,去医馆,我怕给你们添麻烦。另外,我也不放心娇月她一个人在家。”说着抬头对着娇月笑笑。 许知予这话本没有别的意思,可在旁人听来却满是对媳妇的不舍。 诶?娇月诧异地抬起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其他几人也都微微一怔,特别是白婉柔,更是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许知予和娇月,心中纳闷,莫非是自己看错了?她俩……感情这么好的?又将目光投向了娇月。 白济仁率先反应过来,笑言:“若知予不放心家中小娘子,娇月小娘子不也可以起去医馆帮忙,婉柔,你那‘药坊’不是正需要人手吗?你觉得呢,婉柔?” 白婉柔娥眉微蹙,不过也连忙应道:“是呀,我们药坊和仓房最近都在缺人手,若妹妹不嫌,欢迎一起来。” 惊呀,连自己都能去做工么?还是在回春堂?娇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想挣一文钱都难的她来说,不动心才怪。 但她不敢表态,只是压住兴奋劲儿,期待地看向许知予。 “这……”许知予心里快速盘算着,去医馆坐诊,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一想到以前在医院上班的日子,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点自由都没有,她又有些犹豫。 见许知予没有立马答应,白济仁似乎明白了几分,连连打着哈哈:“哎呀,不急,不急,知予和小娘子可以再商量商量,我们医馆随时欢迎二位,如何?” 许知予确实有着自己的打算。 拱手道:“谢谢白老和婉柔小姐,因近日我正在为娘子的腿做理疗,我想等娘子的腿伤好一些后,再做打算。” “如此,这样也好,等小官人做好打算,再来不迟,我们医馆随时欢迎。”一种错失人才的遗憾。 娇月怎么也没想到,许知予会为了自己而婉拒白神医的邀请。 要知道“回春堂”可是大越国闻名遐迩的知名医馆,能进回春堂,就相当于捧上了铁饭碗,多少人羡慕不来啊。 况且,在这个时代,要想学习一门技术得有多难呀,多少药童子五六岁便跟着师傅了,且不是谁都可以,得讲缘,讲医缘,讲传承。 娇月靠在许知予身边,垂手悄悄拉了拉许知予后背的衣衫,快答应呀,试图递个眼色。 看许知予没反应,急得好想揪她一把。 许知予自然是感觉到了,她一把抓住那不安分的小手,轻拍一下手背,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微笑,对白济仁连连拱手道谢,说一定会考虑。 话已至此,白济仁也不好再说其他,于是又将话题引到了这次疫病上。 直到送走白济仁和白婉柔已是下午三四点了。 许知予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没有坐凳子,而是径直坐在那块大青石板上,青色长衫与石板融为一色,在微风中轻轻飘扬,整个人看起来安静,美好。 一腿伸直,一腿屈着,双手抱着屈着的膝盖,身子微微后仰,仰望天空,她的眼睛虽看不清,但她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一片碧蓝,是那么的恬静、祥和。 娇月收拾完屋子,她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许知予,暗自琢磨,在想啥呢? 虽不明白为何不直接答应白神医的好意,但娇月相信,许知予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吧,‘他’又不是傻子,可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腿脚而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值当。 微风徐徐,娇月感觉一阵凉意,她起身走进屋内。 其实许知予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一心治好娇月的腿,还有自己的眼睛。 而且有了那四十五两的赏银,生活上暂时不愁。 至于行医,自己现在不也在帮珍娘治病?何必非得跑去镇上的医馆呢? 更何况自己眼神不好,来回奔波也不方便,但去医馆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每月还有五两银子呢,当一般人一年的收入了。 …… 自己承诺过要挣钱养家的,而且她能感觉娇月是希望去的。 好纠结! 正想着,突然感觉有人走近,她缓缓回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她自然知道那是娇月。 “官人,起风了,石板凉,还是进屋去坐吧。”微微下蹲,将手里的衣衫轻轻披在许知予背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一感觉冷,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知予怕冷,所以赶紧去拿了衣衫来,竟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关心。 许知予嘴角毫不掩饰地上扬,轻轻拢了拢披上来的衣衫,道了声谢谢,顺手捏住搭在肩上的葱手。 娇月心下一颤,手并不抽开,由她握着。 “娇月,今天我拒绝白老,你会支持我吗?”许知予轻声问道。 娇月微愣怔,没想到许知予会主动和自己说这事。其实不用的,她心里想着,可嘴上还是坚定地说道:“娇月相信官人。”以前说这话,或许多少有些敷衍的成分,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嗯,我想…以后我们自己开个医馆。”许知予微微仰了仰下巴,目光看向远方。 娇月惊讶,原来你有这么大的抱负呀。 “我们一起努力,好吗?”目光转向娇月,期待。 娇月抿紧唇瓣,迎向许知予的目光,眸光闪烁,再移向那张俊美的脸庞,点点头,“好。”坚定。 许知予嘴角上扬,那浅浅的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温柔,小声道了一声谢谢。 两人相依。 第42章 这是在拉筋。 自从许知予给娇月说将来想开一个医馆后,每次拉伸,娇月都十分卖力。 她觉得她才是真正意义上许知予的零号患者,自己要尽快好起来,这不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让左邻右舍的都瞧瞧,她的官人是真正会看医治病的,是真正的大夫,就连她这种难症都能治好。 还有,那个三癞子不是笑话她吗?说什么如果‘他’真会了医术,就该先把她的跛脚治好,那她就要好起来,给那些人瞧瞧! 暗暗较劲呢。 一组拉伸结束,许知予微微冒汗,今晚娇月是怎么了?这么用劲,自己差点招架不住。 “娇月,你轻点子,太用力我怕把你拉伤,拉筋得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来。”总觉得今晚娇月有点焦躁。 娇月倚在床头,满脸潮红,发丝微乱,胸脯上下起伏,也累得够呛。 但她尽可能让自己不被表现出来,紧抿着唇瓣,调动呼吸,隐忍着,刚才她确实用了全身之力,整个人都拉得悬空了,就是较劲! 自听了许知予的解释,她理解了拉筋的原理,就是通过外力,将萎缩的腿筋拉长,拉得和右脚的一样长,这样走路就不会一高一低,一深一浅的跛行了。 她想拉长腿筋,而且想尽快地拉长,好起来,让大家伙瞧瞧,所以才特别卖力。 此刻床单散乱,皱巴,歪裂,一看刚才就经过了一场博弈拉扯。 战场很乱呀。 许知予放下腿,瘫坐下去,用手扇了扇风,并往下拉了拉领口,提着衣衫敞了敞热气,“先休息一下,咻~”,这个拉筋考验的就是忍耐力,特别是她的手劲和控制力。 好在最近都有锻炼,八段锦坚持在打,也教会了娇月,两人同时锻炼,外加伙食改善,有肉,有菜,又吃了些调理的汤药,两人体能都变好了不少,所以刚才那一组拉伸,她才能坚持十来分钟。 不过还是很累人就是了。 许知予特别佩服娇月,她看似柔弱,实则忍耐力极强,每次都让她差点稳不住要随着她的反拉力而去,不过自己也不算差,挺住了。 各自休息,喘。息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娇月深吸一口气,再次躺下,倔强,“官人,我们继续吧……”她不想休息了,她想快点拉伸,然后快点好起来。 呃…许知予捏了捏手指关节,她感觉手指还有点酸,有点僵,看来得侧重练练指力了。 现在还来得及么? 扭扭手臂,先右臂,后左臂,放松放松。 撑撑手掌,许知予,你不能怂呀,今晚你可是吃了半碗红烧肉的人! 知娇月在等自己,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继续。” 拍拍手,翻身而起,稳住,稳住,掐一把自己的大腿,警告自己不要乱想。 娇月扭了扭腰身,平躺下,调整好前后距离,曲起右腿,脚趾抓紧床单,便于待会儿着力。 经过多次配合,她们已经掌握到了最省力的方式:许知予双手抱腿,两人同时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使劲,就像拔河那般,只是将绳索换成了腿。 不过许知予还得辅助娇月,一手向她那边用力。 当然,也不能用蛮力,稍不注意,配合不好,可能会拉伤肌肉或关节,也就是刚才许知予提醒娇月的原因,千万不能用力过猛,避免受伤。 许知予调整好姿态。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我就开始了”提醒道。 娇月双手赶忙抓紧头顶床环,连着几个深呼吸,“嗯,好!奴家准备好了,来吧!”再痛自己也得忍住,漂亮的脸蛋表情坚定! 许知予抿唇,认真地点头,身体缓缓往后倾,重心后移,手臂缓缓向自己的方向用力拉拽。 此刻娇月呈平躺,双手抓紧,死死稳住身体,反方向用力,不让自己被许知拖拽过去的同时,将所有的力气注入到关节上。 两人成拉扯之势。 许知予轻咬贝齿,一腿蹬墙,一腿蹬床,稳稳用力,往后拉,她能明显感觉娇月的腿筋被拉直了,然后稳住这个力道不再使劲,让筋膜成型。 拉筋之前,许知予就告诉过娇月会很痛苦,但娇月柔韧如丝。 这让许知予既佩服又心痛,心里暗骂原主混蛋,不干人事。看时机差不多了,手上又再加了些力道。 “痛不痛?痛的话,你就给我说,我轻点。”许知予提醒道,也不能强撑。 娇月憋着劲,抓住木环的手指节泛白,生怕自己破气,咬紧牙关,不答话,继续配合带跟着搭在胸前,碎发微微贴着额头,整张俏脸憋得通红,连耳尖尖都泛着红, 呼,,稳住力道。 拉伸,还得向娇月那边反向用力,所以对她的要求很大。还好最近有所调理,呼,深呼一口气,。娇月,希望你尽快好起来,让乘着许知予调气间隙,娇月也换了口气,“呼~,奴家能忍,嗯。” 许知予稳了稳,“好,你忍住就放低标准,说完重心往后,许知,猛地一拉。 被这一拉,娇月的腿痛得钻心,实在没有忍住,啊地叫出了声来,不过马上止住了声,在心里暗暗加油打气:王娇月你忍住!官人说要拉伸到位才有效,别这点痛就受不了乱叫唤。想想腿被打断那天,你所承受的,那天,你可是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时刻提醒自己,树建意志,但随着力度加大,疼痛感还是让她忍不住漏音。 很羞耻,很尴尬。 许知予恨死原主了,给自己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稳住力道同时,关切问:“拉得很疼吗?要不要轻点?我怕把你拉伤。”说着也稍微放轻了些。 许知予看不见,但她知道这得有多痛,腿筋萎缩,要全靠蛮力将它拉长,腿筋又不是橡皮筋,你就想要拉长一毫米那都得忍受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许知予心痛娇月,不敢再加力道。 “娇月,要不今天就这样吧?”她实在不忍心了。 “不,不用,奴家能忍——”娇月连忙摇摇头,即使累得快要虚脱,她也不想半途而废,她就要好起来,不想再被人嘲笑。 许知予心一横,她更是清楚疗程得有多关键,不能一时之仁,让娇月这段时间所受的苦都白受了,深吸一口气,“好,你忍住。” 感觉许知予力度加大,娇月赶紧配合着反向用力,稳住身形。 随着拉力一点点加大,娇月感觉自己忍耐快到极限了,那种抽筋钻心般的痛就快让她绷不住了。 许知予很怕为了拉筋反而伤害到娇月,稳了稳,也好让她缓一缓。 娇月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伤腿之上,痛她能忍,但是她害怕,害怕即使这样努力,这样忍耐也得不到好的结果,她怕,怕一切努力白费,怕自己争不上那口气,怕村民对她们依旧指指点点。 想起那天三赖子像鸭子般滑稽地学她走路,她就难过到抓狂,但是她必须忍着! 只是烛光摇曳,两人相互拉扯的身影投影在那土墙之上,是如此的亲近暧昧,让娇月非常难堪。 腿痛她靠意志力能忍,可要命的是嘴里控制不住的闷哼声,她的,许知予的,混着,让她感到非常的羞耻,面红耳赤。 无意识闷哼从某个嗯字开始变得有了意识,也有了些想法,心变得烦乱起来。 心里只得默念一切都是为了治疗,咬紧唇瓣,羞耻之心让她不敢再发出声来,身体因为拉扯变得燥热。 呼,在正经官人面前,她都觉得自己不太正经。 自己一个姑娘家,也不知是哪来的这些恶戳思想。 或许是成亲头年,同村几个新媳妇会时常一起在河边洗衣裳,她常听红桃跟樱花小声曲曲,说她们的官人每天晚上都要折腾她们到半夜,几次几次的,开始她还不懂什么几次,但听多了,她也便知道是指那档子事了,虽她总是红着脸不参与话题,但红桃老追问她是不是也是,是不是也是。才没有呢,零次,最后她就不再和她们一起洗衣裳了。 想来或许就在那个时候自己留下了腐根吧,极力控制,不再发出闷哼声来。 许知予乃性情中人,她自然早就被整得心烦意乱,她只是在坚守医者的道德底线,咬牙坚持而已,其实早就人心惶惶了。 此刻,许知予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声来,也更是尽量不去听娇月细细绵绵的声儿。 还有娇月散发出来的气味,那才是最让她崩溃的,她感觉压抑已久的‘嗅物癖’都快被诱发了。 要死了,要死了,许知予屏住呼吸,别开些脸,让自己尽量不要去闻,去嗅,而脑袋却变得晕乎乎的。 坚持,这是第二组最后一次拉伸了,谁都不敢松懈,否则前功尽弃。 对,就是要这种脚筋被绷直的感觉,到极限了,许知予别开脸,努力稳住,千万不能泄气!想着狠心一拉! “啊~”娇月疼得喊出来升降调来,很大一声。 听娇月声音不对劲,许知予心下咯噔,不好!赶紧放开腿脚,跪着起身,紧张询问:“娇月,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娇月痛得眼眶瞬间泛红,眼泪花花都出来了。 那一下好像都听到‘咔嚓’声了,糟了,糟了,肯定是伤着了,许知予心急如焚。 刚才听着娇月那些细细的,隐隐的,让人面红耳赤的闷哼声,有一瞬间,许知予居然走神了,不知怎地,手上和腿上就想用力,使劲用力,鼻息变得滚烫了起来。 这下完了,一定是用力过猛伤到娇月了,慌了! 娇月胸脯上下起伏,肌肤滚烫,脸却变得煞白。微张着嘴,腿上传来阵阵钻心的痛,好像扭着了,那一声‘咔嚓’,似乎就是从腰。胯那里发出来的,但瞬间又失去了那个痛点,是整条腿都在钻心的痛! “官人,我痛~~”这次真是眼泪都痛出来了。 “哪里痛?哪里?快让我瞧瞧!” 焦急,跪着上前。 开始她以为是腿关节扭着了,紧张着失去方寸,伸手去捏,“是不是这里?还是这里?”懊恼自责,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可刚一碰触,娇月便发出一连串痛叫,“痛,痛,痛,嘶~”,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 “娇月,很痛是不是?” 一碰,她就喊痛,一碰,她就喊痛,是扭到了?还是伤到了?许知予急得满头大汗,有些手脚无措,人慌乱。 “都痛~”娇月眼泪哗哗,她想动一下,可试了几次都无反应,这……怎么感觉自己左半边腿都动不了了。 “官人,奴家,好像…好像动不了了。” 什么!若是伤到腿神经,瘫痪都有可能,一时方寸大乱!不过还是提醒自己不要慌,不要乱!“动不了?怎么会?娇月你忍忍,你先告诉我是哪里痛?”许知予想先确定部位,她用手试着从脚踝轻轻往上按。 脚踝“这里?” 小腿“这里?” 痛苦摇头。 膝盖? 大腿? 都摇头,是整条腿都在痛啊。 许知予害怕,越伤到上面越危险,直到按到胯,娇月立马大叫一声。 “痛痛痛~”她吃力地抬头,真的痛得受不了,“是那里,就那里,呜~”哭腔。 糟了,莫非刚才那一声‘咔嚓’是这里发出来的?自己刚才没控制好力道,将胯给拉脱臼了还是伤到筋膜了?千万不要伤到筋膜,求求了,许知予暗自祈祷。 听见娇月直喊痛,她再也不敢用蛮力了,小心翼翼轻轻捏了捏关节处。 稳了稳心神“是这里吗?” “嗯,是。”哭~,那是大腿和胯的关节部位,确定是哪里。 许知予跪着,“娇月,对不起,我好像把你髋关节拉脱臼了。” 生气地拍拍自己的手!你不听话!又拍拍脑袋,让你胡思乱想! 微抬头,看许知予如此。 娇月眼眶都哭红了。 回过劲,“娇月,我马上给你复位,还会疼,你忍一忍。”许知予说得小声,委屈巴巴的,没办法了,只得再靠人力复位了。 她找好角度,没有犹豫,趁其不备,迅速抱起大腿,用力往下一压。 “啊——”娇月不妨,这次痛叫得更大声,同时,只听一声‘咔嚓’,是骨骼摩擦骨骼的声音。 …… 两人都不敢动了。 许知予怕复位不成功,不敢动;娇月是痛虚脱了,动不了,眼珠子顺着眼角往下滚。 “娇月,你怎么样?”许知予轻轻放下腿,跪趴着,紧张而害怕,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将关节复位,甚至有没有造成二次伤害。 娇月痛得麻木了,目光都变得呆滞了,满脸委屈。 许知予跪着移到娇月脑袋旁,看娇月神情痛苦,发丝都被汗渍浸湿了,心疼万分,她小声问道:“娇月你怎么样?你动一动,抬抬腿,试一试能不能动了,好不好?” 此刻,娇月不但是发丝浸湿,连中衣都浸湿了个透。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积蓄的多年的委屈在胸腔翻涌,瞬间压抑着号啕大哭:“呜…呜…”,哭出了。 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即使是哭,她也哭得很隐忍。 许知予很害怕,眼眶也红了,“娇月,是不是还很痛?对不起,是我没掌握好力道,刚才分神了,一下用力太猛,你别哭好不好,你试着动动,动动好不好?”别真整出毛病来了。 俯身,娇月委屈模样让她痛惜,紧张到手都打颤,伸手,将那散乱的发丝帮着捋到耳后,怜惜地捧着那苍白的脸,“娇月,别哭,别哭,你试着动动。”她自己也带上了哭腔调。 “官人…”嘁嘁声。 “诶!我在,我在。”俯身,听她要说什么。 “这样…这样,我的腿就能好吗?”泪眼婆娑,抬眸看向许知予,她看得出许知予是真的在担心她,她也很努力。 “能!能好的,只要坚持,一定能好的,相信我。”许知予用袖口擦擦眼泪,这女子遭了多大罪呀,受伤痛一次,疗伤还得再痛一次。 抽泣。 听到她肯定地回答,呆滞的眼神这才悠悠有了些神,“好,娇月信,官人别担心,我缓缓就好了”我缓缓就好了,眼泪无声地往下滑。 人这一生真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痛苦才能是一生。 许知予用衣袖帮着她擦眼泪,别哭,别哭,说着自己却流起泪来。 “官人,你哭了吗?”娇月的目光放在许知予脸上。 吸吸鼻子,“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我很抱歉。”这是为自己,也是替原主。 …… 静静地望着那抹眼泪的许知予,她是在心疼自己,似乎腿上的痛被心中暖流渐渐驱散了。 “官人别哭,奴家感觉好多了,感觉不太痛了。” 许知予抹着眼泪,抽噎着,“真的?” “嗯,我感觉能动了。” “嗯?那你试试?”许知予赶紧跪去扶她的腿,她想帮着娇月试试,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娇月缓缓抬了抬腿,真的好像可以动了,再抬高些。 许知予一直小心翼翼地托着,生怕她稳不住。 再抬高些,也不痛了。 “官人,可以动了,也不那么痛了。”不可思议,刚才明明感觉轻轻一动就痛得钻心,而现在只是隐隐有些痛了。 “嗯嗯。”看那高高抬起的腿,许知予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将腿放下,手拉过一旁的被角,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和眼泪,身体却直直向前扑倒了下去。 胳膊扭不过大腿,就刚才复位那一下,其实许知予已用尽了全力,此刻手指都在发抖。 “官人…?”娇月伸手推了推倒在自己身旁的人,此刻她也没力气去扶,“官人?你怎么了?” 许知予汗颜,不敢说自己软了,只得说:“我没事,就是累了,歇会就好,让我趴一会儿。” 许知予是真正的瘫软了,浑身使不上劲,不过脸面向娇月那边。 两人面对着面。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能扑在对方面上。 目光对上,那一刹那,娇月整个身子一颤,刚呼到一半的气止住了,同时还倒吸了一口气,掐白的脸上也慢慢爬上了些血色,唇瓣翕动,眸光闪闪! 许知予咽了咽喉,整个人开始变得口干舌燥起来,咽了一口口水,舌尖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呼吸变得潮。热。 热气打在娇月脸上,令她羞涩不已,看着那像是要把自己吸进的眼神,娇月有些害怕,这样面对面的距离又让她不安,亲密的姿势更是让她呼吸困难,不知不觉,抓着床单的手头拽紧。 暖暖的鼻息吹在脸颊,她刚想避开对视,整个人忽被对面的人一把捞了过去! 呀!心狂跳不已! 娇月人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一口咬住。 “唔~,唔~” 唇唇相触一瞬间,娇月明显惊慌,瞪大眼,头本能往后仰,可一只手却紧紧托住了她的后脑,一点也不让她退缩! “唔~,唔~”这是干嘛! 太突然了,娇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当她意识到许知予在亲自己时,当想要退缩时,却被后脑勺的手控制住了,唇瓣摩挲,蠕动。疯狂试探,试图撬开她的牙关! “唔~,不~”‘可’字还没发出声来,就已经乘机浸入了进去,搅动! 疯狂! 许知予的动作太过激烈,此刻她感觉自己胸腔堵着一团热,一股浪,热浪阵阵翻涌,呼,让她情绪躁动不安,她想要,她想吻! 娇月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热吻!呼吸困难了,喉咙干结了,整个身子比刚才疼痛虚脱后还要无力,身体不受控地悸动,心下阵阵呐喊,不可,不要!不能这样欺负自己!停下,快停下! 许知予被欲念所控,完全不管对方感受,摩挲着。 娇月恼羞一怒,贝齿死死一咬,一股血腥味瞬间充满两人的口腔。 许知予瞬间清醒! 停下,当离开那饱满的唇瓣,满脸胀得通红,鼓着腮帮子,欲求不满地想要发火,却见娇月的眼角挂着点点泪珠,心一下就软了,自己刚才被情/\欲操控了,这是第一次失控。 长长地呼了口气,试着将所有歪心思都压下,而那蒙了薄薄白翳的猩红眸子也恢复了些清明。可扶着后脑勺的手掌并没有放开,她仰面向上,唇瓣移向眼角,将那些咸咸的珠子一点一点吃掉。 “对不起,娇月,我弄痛你了,下次我会小心。”最后一吻落在额头,也不管娇月的反抗,将她箍在自己怀里,闭上眼,下巴抵着发顶,紧紧抱紧。 这人…… 看许知予停下了躁动,娇月也不再反抗,隐去羞涩。 两人都心有余悸,都闭上了眼,刚才一切来得太快,但感官的冲击是如此的强烈,美好,两个人紧紧相拥。 而她们不知道,此时屋外,夜色之中,窗台之下,一个黑影蹲着,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十指抓墙,墙皮被抠掉了一大片。 刚才房间里面传来的声响让黑影抓狂! 而那么些‘用力’、‘忍忍’、‘痛’、‘轻点’的对话声,那些闷哼声,那些喘。息声,那些呜咽声……那木床咯吱咯吱似要散架的声响,还有那窗户上透着的两人影姿势,无疑刺激着某人的五路神经! 可恶!许二这么猛的?都把娇月都整哭了。 拽紧拳头,一拳打在土墙上,愤恨! 第43章 嗅物癖 第二早醒来,娇月早已起了床。 摸摸空荡荡的身边,回想起昨晚自己大胆的行为,许知予用力搓了搓脸,想让自己清醒清醒,感觉好不真实。 可舌尖那隐隐的痛,说明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怎就那么亲上去了呢,那算什么?病理性|冲动? 还是对娇月的痛惜? 应该是了。 舔了舔嘴唇,过了一夜,这里还有些特殊的味,属于娇月的味道。 也不知娇月会怎样看待自己,拍拍脸。 有些懊恼,也有些回味无穷,噢~,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待会儿要怎么面对娇月呢?将整个脑袋蒙进被窝,不想面对呀,毕竟还没坦白。 这完全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呼~,挠头。 昨晚一定是被娇月身上的香味给魅惑了,那浓郁的薄荷香宛若黑暗里的长风,突然吹进鼻腔,进入肺腑,疯狂生长,直传各路神经,当时脑袋一嗡,没了思考,就只一个念头,想要吻,用力地吻,然后……真就吻上去了。 呃,头昏眼迷,唇瓣肆意磨蹭。 直到娇月咬了自己的舌头,表示抗议,焦躁的心还很不满,可娇月哭了,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一阵心疼,带着怜惜,不想看她哭,鬼使神差,又拥住继续亲吻她的眼泪,然后…然后就静静地过了一夜。 许知予翻过身来,闻闻身上衣服。 咦,瘪嘴,记得当时她俩的中衣都汗湿了。 翻身坐起,得换一身干净衣服才行,摸索着下地,刚一着地,就发现床边放着一根条凳,条凳上,竟放着一摞叠得整齐的衣物。 拿过一件,白色中衣,青色外套,是自己的,再闻闻,有淡淡无患子的清香,是干净的,嘴角上扬,呵,定是娇月为自己准备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系好腰带,抱起换下的脏衣服,走出了房屋。 许知予在门口稍停了一下,她能听见厨房那边传来噼噼啪啪的柴火声,娇月在煮早饭了。 转身,去到平时放脏衣服的地儿,此时木桶里面已经放了好些衣物了,不用说,定然是娇月的。 许知予没多想,将抱着的衣衫随意丢进去。 刚想转身去厨房和娇月打个招呼,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能当鸵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或是衣服太多,那木桶都冒了尖,外加许知予丢得随意,一些衣服散落在了桶外。 哈~,打了个哈欠,蹲下,将掉在外面的衣裤往木桶里塞压。 这一塞一压,一股淡香从木桶里直往外冒,直窜许知予鼻腔,喔,瞬间提神,许知予身子一滞。 嗅嗅~,那味道,是昨晚的味道,是娇月身上的味道,很浓烈,猛一下刺到许知予的五感神经。 用指背稍微掩了掩鼻,想隔绝那股味儿,但它像记忆中的某种蛊|毒,不受控升起某种渴望,迫切! 轻咬下唇,手毫无意识伸了出去,一件一件,将自己刚刚扔下的衣物又从木桶里拣出来。 外衫,中衣,亵裤…… 随着衣物被件件拣出,那薄荷气越来越浓郁,想起昨晚的亲吻,许知予像一只闻了猫薄荷的猫,寒毛直竖,炸起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起了些生理反应。 衣物搭在腿上,迫切而快速地翻找,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找到那最浓郁气味的源头! 衣裳滑落,散了一地。 直到那件桃粉肚兜映入眼帘。 许知予倒吸一口凉气,滚了滚喉。 是它了。 左手颤颤巍巍,伸进木桶,好想把它据为己有,藏起来,慢慢品闻! 这事儿原主干过。 这段时间许知予一直在努力克制,但身体的记忆让她很是难受,它像某一种瘾,一种嗅物癖好,成|瘾物竟然是娇月的体|味。 特别是在近期,在身体调养好些以后,一旦色色的心思上来,闻着那味就忍不住会蹿火,欲|火。 这科学能解释,现代医学将它归于心理疾病,特指通过气味获得性|快感或性|唤起的行为,属于性|偏好障碍的一种。 而中医归属于情志一类,人分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分别对应五脏,喜为心志,怒为肝志,思属脾,忧悲属肺,惊恐属肾。 许二的情况比较复杂,她还不是单纯被某种情志诱发,而是怒、忧、思、悲、恐、惊六大情志过度,唯独少喜,长此以往,情志失调,强大的体系需要自我调节。 某天,许二竟无意发现自己喜欢闻娇月小衣的味道儿,而且穿过的会更喜欢,更让她兴奋,只消一闻,便能激发出喜悦。 喜为心志,,全身就舒坦了,缓和了。 对这种‘嗅物癖’,许二也是感到羞耻的,,更是无法自控,初尝之后,很快沉沦其中, ‘瘾’是对某种事物的依赖,是一种病态表现。疯狂的大脑会找各种借口,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本质却是对现实生活的无奈。 留下如此瘾癖,许知予尴尬无比,每晚旁边睡个美女,,怎不鼻而眠,有时恨不得把鼻孔堵上,既尴尬又难受。 颤抖的左手想要靠近,却被右手猛一把抓住,扼住手腕! 小左!清醒点!没你想那般难,你都换过芯子的了,抖个毛! 挣扎。 小很丢人呐,你又不是许二,这种难以启齿的怪癖,克制住呀! 相互拉扯: 小左:我要!放开! 小右:不要!很丢脸,抓紧不放。 小左:我不听,挣扎。 小右:拜托,冷静! ……纠结,矛盾,扭捏,分裂,完完全全表现在了许知予的脸上。 而娇月从厨房出来,正好撞见了这尴尬一幕,疑惑。 …… 当看清许知予是在翻找自己今早换下来的衣物时,脸瞬间就红了。 作为这癖好唯一的受害者,娇月多少知道一些,至于选择不拆穿,只是留点面子罢了,不过心里觉得恶心! 许知予像咕噜拿到了魔戒,咕噜咕噜,喉头裹紧。 黑暗心思已掌控了大脑:藏起来,藏起来,它是我的,Myprecious——。 眼神变得贪婪,眼睛猩红。 娇月站在门后,这坏蛋在干嘛呢? 手指轻抚唇瓣,想起昨晚的激烈,确实有被吓到,一切来得太突然,脑袋先是一阵空白,只觉唇瓣被啃咬,当贝齿被撬开,湿湿滑滑,抵抗的舌尖被含住,疯狂地,用力地,直到她快窒息,这才意识到这坏蛋在欺负自己。 一个念头升起:这人不会是想对自己要|强吧?明明刚刚还在心痛自己的人,怎就突然变得狂躁了? 心口一慌,一口下去,这才算是结束肆意搅动,自己嘴皮都被啃痛了,委屈,哭了。 而那坏蛋眼眸猩红,嘴里嘶嘶痛着却还不安分,竟还舔自己的眼睛,甚至把眼眶和附近都舔了个遍,掉出的泪珠竟都被…… 那太羞耻了! 坏蛋,大坏蛋,登徒子! 最后还死死箍住自己,不让自己动弹,挣都挣扎不掉,蛮横霸道! 害自己一夜睡不踏实,烦躁,不安。 可恶! 但一想到那人怜惜地捧着自己的脸,一脸担忧,甚至还哭了,那一刻她又不愿意去责备了。这事她不是没有想过,甚至主动试探过,可以发生,但必须遵从自己的心愿。 此刻,颤抖的左手已抓起了那块布料,手指搓捏一下,那纯棉的质感从手指传遍全身,身体不由变得温热,许知予的眼神又疯狂了一分。 脑袋里,一个小人上下乱窜,就闻一下,一下,鼻尖一点点凑近,吸气间,只觉胸腔里的气都在颤抖。 那丝薄荷气,诱导着某种欲念,也磨灭着许知予的理智,深吸一口,腿都快蹲不住了,她极像了一个瘾/\君子。 “咳——!”娇月佯装咳嗽一声。 清脆声响从身后破开情思。 咣当,空气碎裂! 许知予身子一僵,而那抹桃红还拽在手里,怎么办,怎么办?想死的心都有了。 “官人?”娇月向许知予的方向走了几步。 好尴尬呀,缩了缩脖颈,她不敢回头,索性闭眼,好想土遁呀,她需要一条地缝,有没有地缝?有没有?快给我一条地缝! “官人?需要帮忙吗?”又向前几步。 需要地缝! 哦,不! 猛地起身,背对着,耷着肩,一股脑将怀里抱着的丢进木桶,紧张,心慌,刺激—— 好几件衣物又散在了地上。 转身,“嘿,娇、娇月!”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双手藏在背后,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虾。 娇月并未答话,站在几步之外,打量着,她像是猜到些什么,但又不确定。 “官人在做什么?这些衣服…,脏。”明知故问。 “啊?没干什么,没!”心虚,双手藏在身后,不停往袖子里塞! 所以,都还没舍得丢手呢。 “啊,早饭做好了吗?那什么!我先去方便一下!再见!”急中生智,仓皇往茅厕方向逃,逃跑途中还差点撞翻了晾衣架。 尬死。 娇月蹙眉,这么慌张,定然没干好事。 此刻,视弱完全不是障碍,噔噔噔跑得比兔子还快。 “砰!”重重关上竹蔑门,呼,躲起来了,安心不少,也顾不得是什么环境,只要能逃离就好。 跑这么快的? 娇月走过去,一件一件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又往桶底扒拉了几下,从她自己身上换下来的,她自然最清楚都有啥,清理了一遍,都在,可独独少了那么一件压在桶底的,回头,眼神晦暗不明。 躲进茅厕,小心脏怦怦直跳,这太TM丢人了。 这等癖好,不可说,不可说啊! 想起藏在衣袖的,一把扯出来,哎呀,要死了,要死了,你怎还跑我手里来了! 许知予好想扇自己两耳光,鄙视! 死手!你不听话! 重重地拍了两下左手! 啪,啪! 不过身体却很诚实,双手捧着,直接将脸埋了进去,狂吸! 啊,舒坦! 第44章 私房钱 从决定开医馆,许知予便在心里筹划着。 一大早,她将家里所有积蓄都清点出来。 一一摆在桌子上,共计四十六两二,又七十三文。 分别放了三堆,有之前原主剩下的老本五十三文,有那天敲周红娘的一两二钱加二十文诊疗费,还有县上的奖励的四十五两,全都在这里了。 许知予撑着下巴,想得入神。 这些银两得拿一部分出来,维持她和娇月的基本生活开销,为开医馆将银子全搭进去,而生活没了保障,她费劲淘神就没意义了。 再说,开医馆行医不就是想靠医术获得些爱心值,顺便搞钱?说什么为了救死扶伤,许知予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高尚。 嘶,开医馆,总归得置办些家伙什的,比如药柜,药架,药碾,药炉,药罐等等,还得购进一些大宗常用的药草,毕竟药材宝库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药柜好说,请村公打一个便是,他是木匠。药草她之前考虑过村里挖药的许贵,但她了解过他能提供的品类就那三五种,且不能上量,思来想去就得去找白济仁帮忙了,啧,只是自己才婉拒了他的招揽,他会帮自己吗? 唉,换另一只手撑着,白皙的下巴印出了浅浅的掌印,面色有些凝重。 娇月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她瞟了一眼桌面,心一紧,赶紧侧身站定。 哎呀!这人把那么多银子摆出来干嘛?自己是不是不该知道家里有多少家底?是不是该回避? 她过去不是,不过去也不是。 看许知予想什么想得出神,似乎并没发现她进来了,于是脚下准备后退。 可刚一转身,便被许知予喊住了。 “娇月——”其实她听见脚步声了。 定住! 这两天,她二人关系有点微妙,时常一整天也就吃饭时能见着面。 见着了,娇月也不会主动说话,问啥答啥,时不时地脸红。 许知予装得倒是像没事人一般,但暂停了拉筋。 两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提那天亲亲的事。 另外,许知予这两天一门心思在研究关于嗅物癖的治疗办法。 这嗅物癖,是病,得治! 咦~,怎么还是被发现了?娇月小小不甘,但转身还是浅笑着脸:“奴,奴家本说进来把旧被褥子拿去晒晒,可才想起外面衣服还没晾完,我这就出去晾衣服。”抬腿,欲溜。 “哦,你先过来一下。”温柔地招招手。 “奴家还得晾衣服呢。”小声,眼神又不受控地瞟了一眼桌面上的银子。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许知予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她有些想法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和自己商量什么?心里这样想着,逡巡地过去,只是离得远远的。 “你过来,坐——”许知予沉吟了一下。 小心翼翼坐下,眼神故意别开,屁股习惯性只挂着一点边边,不过现在好多了,还是会紧张,但是少了以前那种害怕。 待她坐下,许知予一脸认真地将面前的银钱往前推了推,直至推倒娇月面前。 这些钱除了那藏得深的五十三文,其余娇月大概心里都有数,但推到自己面前这是作甚?以前可是生怕自己知道家里的钱数,藏着,捏着,防着。 想到这些,娇月情绪低落地垂下眼帘,有些漫不经心,不搭话,只等许知予自己开口。 “娇月,这里呢,是目前咱们家里所有的积蓄……”稍顿。 默默点头,眼神故意不去看那银两。 “我之前给你说过,我想在家里开一个医馆,也不全算医馆,就有个行医的地儿,有病人来,咱们就看,没人,我们就自己劳作,自给自足,过日子。” 原来是这事呀,忐忑的心稍微放松了些,这是好事,自己自然支持,也期盼着,连连点头,“嗯,奴家都听官人的。” “谢谢,我是这样想的,开医馆需要启动资金,就得动用家里的积蓄。”许知予认为这是家里的钱,属于二人的共有财产,而且家里的发展方向,她需要娇月知晓,开医馆本也离不开娇月。 娇月不明白许知予这是何意,在她看来许知予是一家之主,这些钱她想怎么用就怎么花,她是插不上言的,眼神落在推过来的银钱上。 “找你,,商量分配问题。”说完,挠挠头。 这钱财的事一贯不是你在做主吗?娇月微垂着头,轻咬红唇,衣袖中的手指掐着袖口,“官人,这…你安排就是,不肖和奴家说的。” “需要的,只是我对目前药材市价不太了解,担心这。 不够,是吗?”定是这样了。 “也不是子不够,她是担心自己大手大脚,给花光了。 娇月看许知予为难,一心想着就是银子不够,犹豫一瞬。 “官人,你等一下。” 说完立即起身,不等许知予反应,转身便往外去了。 “诶?干嘛去?” 不多会儿,娇月折返回来,她深吸一口气,坐下。 手里紧紧捏着个小布袋儿,犹豫再三。 终究还是将小布袋忐忑不安地放在桌子上,并推到那堆银子里面,紧咬着下唇瓣,侧着脸,眼神不敢看许知予,忐忑不安,也只有这人现在变了自己才敢一博。 “这是什么?”许知予侧头看着那个袋儿。 “银子不够的话,奴家身上还有些,官人拿去一起用吧。”既然你与自己坦诚,自己又怎会藏私房钱?不过这点钱放在她身上三年多了,当年安埋了那对老夫妇后,就剩下这么几个子儿,之前一直藏在身上,分家后,就藏在厨房里。 此刻娇月心跳加速,她既害怕,又期待,害怕被说她藏私,期待什么连她自己都理不清。 许知予拿起那个袋子,她也很好奇,扯开绳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还包着一块布,并用细线缠得紧紧的,蹙眉。 许知予找了半天没找到线头子,只得递给娇月。 为了平时不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被人发现,娇月是仔细地将一个一个的叠好,再用布包好,线缠紧,确实不好打开。 娇月找到线头,一扯,瞬间从布包里滚出一串文钱来,还有一粒银子。 娇月将所有捧在手里,紧张不安地举送到许知予跟前。 “官人,这是奴家攒的,有一两零三十七文——”将钱高高举过头顶,硬着头皮。 一方不好意思,这是自己的全部,仅区区这点,怕帮不上忙;一方是之前哪怕原主病得要死,她也不曾拿出来用,如今却拿出来,需要莫大的勇气。 惴惴不安。 许知予自然不会往那方面想,她接过,还真是钱呢,浅浅一笑,牵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娇月,你真可爱,嘿,谢谢你支持我,这些钱我就收下了。不过,我拿了这钱,这十两银子你得拿着。”许知予从桌上拿起两个元宝,递到娇月面前。 什么! 娇月瞪大杏眼,她不明白许知予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给一两,她反给自己十两,这是又在考验自己?慌忙将手背在身后,自是不会接。 “娇月,我正要和你商量呢,我考虑把这些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于我们生活开销,一部分作为启动资金,可好?” 默默点点头,这自己没意见,只是你不怪自己藏私吗?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自己也没拿出来,直直看向许知予。 娇月用力摇摇头,这钱自己不能拿。 之前许知予要将从周红娘那一两二拿她保管,她都不愿意。 “我的意思呢,日常开销这部分由你拿着,剩下的我拿着。十两,少是少了点,但是我们还会挣嘛。只是我也不知道启动起来需要多少本,而且我想把这房子翻新一下,我记得一到下雨天,除了床这块儿,屋里到处都漏雨,这必须得先解决。然后还要购进一批药材……”看娇月不肯拿,许知予温柔耐心地说着自己的计划,也让她知道自己大概的想法。 “奴家不要。”继续摇头。 以前家里没钱,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现在要干正事,需要银子,自己拿这么些钱作甚?她将手背在身后,这钱不能拿。 许知予站起来,缓步走到娇月跟前,因为娇月坐着,于是许知予蹲下,拉过她的手,试图将元宝塞进她的手里,只可惜手板握紧,抵抗着。 “拿着,好吗?我知道管家会很辛苦,但这个家离不开你,我也离不开你,嗯?”许知予语气柔和,眼神诚恳。 娇月低头,正好对上那诚挚的眼眸,心,漏了半拍,那天晚上她也看到过这个眼神。 “拿着。”嘴角含笑,轻轻挑眉,隽秀清美的脸庞仰着,眼神似乎比以前澄明了不少。 失了神。 “嗯?”许知予掰了掰曲着的手指,再次示意她拿着。 “家…我可以管,但是银子官人拿着,我需要了找你拿。”娇月让步,看着自己手板心里的元宝。 “可你知道,我不善管钱,上次去镇上你还提醒我呢,都放我这里,万一我一个粗心,全掉了或者全花了……,而且你知道我出手没个数,上次打发差爷五两,到现在村公见我一次,说我一次呢。” 这……,这还真是,虽然自己没说,但心里也同样是这样认为的,知晓自己无法拒绝,“那奴家先收着?官人需要的时候找我拿。” “好,谢谢。”许知予感激一笑。 娇月答应了,可拿着钱,娇月又为难上了,自己要把这么多钱放在哪里呢? 她在空荡荡的房间转来转去,竟找不出一处她认为藏钱安全的地儿。 “官人,奴…奴家,都不知道这么些钱,该藏哪儿。”满脸愁苦与焦急。 其实许知予看她老半天了,从她在屋里开始打转起,她觉得这也太可爱,看来向她求助,于是打趣道:“这样啊,藏哪里都好,就是别再藏厨房了,噗嗤。” 此话一出,娇月瞬间脸红了,心突突的,厨房瓦片下那包砒霜,一直还藏在那里,没动呢。 逃似的跑了出去。 只是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如今她的腿脚明显要比以前利索很多了,跛姿也没之前严重了。 嗯,许知予浅浅一笑,娇月的私房钱,嘿嘿,娇月真好。 == 有了打算,许知予便找到村公许宗,除了药柜,房屋翻修粉刷,特别是茅厕,必须爆改一番才行,每次蹲坑是最难受的,她忍很久了。 许宗是木匠,有这方面的资源和人脉。 很快,就在村里找来了工匠和小工,按许知予的想法和要求,改造了浴室和茅厕,虽说也只是简单的木屋,但再怎么蹲着也不会漏风了呀,还做了干湿分离,以后冲澡就方便了。 且污水沟,化粪池她设计得也离生活区,诊疗区远远的,味道少了好多。 除此,她还建了个凉亭,两个偏室,万一病人多了,不可能都拥在诊室里不是?得有个休息等待区。 做工的十几个汉子,都是许宗找的,干活麻利。 许大山、许水根两家听说她家要翻新房子,也都过来帮忙,出工出木料,人多就是力量大,也就半个月功夫,改造就完工了。 只是这一番操弄下来,一下就花掉二十六两多,工钱不多,五两半,材料费以及杂七杂八的花了二十一两多,特别是挖水井,请了专业的挖井人,单单这一笔就花了三两整,现下她手里就剩十两多了,这一钱药草还没买呢。 不过,看着翻新和扩建后的房子,外墙因刷了白灰,干干净净的,还真有那么回事,心情无比舒畅,许知予觉得值当,特别是这口井,以后娇月就不用去老远打水回来了,洗衣服也不用跑河边了,千值万值。 而今晚,许知予还特地准备了些酒菜,邀请许大山、许水根、许宗以及几个本村的工人吃晚饭,也算是竣工答谢宴吧。 此刻,娇月、珍娘、水根媳妇、以及三四个妇人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呢。 水根媳掌勺,陈大娘烧火,娇月切菜,珍娘坐在旁边择菜,有条不紊。 “娇月,大娘就说你今后能享福的吧,你看,这才多久,这房子一翻新,再一扩,和新房子没有两样。”陈大娘往灶里面塞了一大块青杠料,喜滋滋的。 “就是,如今小官人将这房子院子一收整,住在里面,人都舒心了不少。”珍娘搭腔。 “嗯,不过呀,银子还是得省着些花,就院子那口井,得花三两银子吧?啧啧,也不是大娘说,就这许家村,也就一家人院子有自家的井。”陈大娘放低声,努努嘴,“但人家好歹也是村长,你们能和他比?” “陈大娘,这你就说错了,若是我有那钱,我也在我家院子挖一口井,人家小官人是心疼娇月妹子,平时她家吃点水多困难,多不方便?”水根媳妇手中的锅铲翻飞,嘴上也不得闲。 “心疼归心疼,以前‘他’不管家,啥都娇月在干,现在他‘管’家了,帮着提提水咋了?再说,她两个人能吃多少水?至于还特地打一口井么?三两银子呢——”心痛的表情。 娇月本就腼腆,听着这些话,脸红红的,但关于挖井,官人确实告诉过自己,说看她提水辛苦,她爱洗澡,平时用水量大,要挖口井,以后吃水用水都方便,再也不用去河边洗衣服了,想着为自己考虑,心里美滋滋的,但嘴里只是简单道:“官人说家里有口井方便。” “你们看看,说到底还是人家小官人心疼娘子,我们这些半老娘们就没这个福分了。”刘婶端着一摞洗好的碗进来,放在灶台旁。 “方便是方便,就是费银子,咳,不过,这也是享福得一种方式嘛,也好!”陈大娘似想明白过来,豁然一笑。 “嗯,官人说,这口井出水好,今后大娘可以过来取水。” 听说自家可以过来取水,陈大娘乐呵呵的打着哈哈。 “好了,这道杂烩起锅,菜就齐活了,可以上菜了,可以喊大家吃饭了。”水根媳妇灶头活厉害,今天全是她在主厨,娇月打下手。 珍娘起身,准备帮忙端菜。 娇月立即过去接过珍娘手里的菜,小声道:“嫂子,你快放着,我们来就好,你别做这些杂事。”然后小心翼翼将珍娘扶得远远的。 珍娘娇嗔道:“嫂子我哪有这般娇气,平日在家我也做这些。” “平日是平时,现在不一样了,放下,放下,待会大山哥可又要急了。”娇月可没听她的。 “就是,珍娘,你和大山好不容有点信儿,是该小心些。”陈大娘眼神自然看了看珍娘的肚子。 这段日子,她们都在这边帮工,所以好些事都知道。 “小心什么?珍娘,莫非你肚子有信了?”刘婶是今天才来帮忙的,她并不知道,当下震惊开来。 “刘翠花,你才晓得呢?她两口这下终于如愿了。” “诶诶?仙人些,你们都快别说了,这才多久点,不出三月,你们嘴巴可得守紧一点。”陈大娘眨巴眼,又是压低声儿。 哦哦哦,刚才参与了话题的人都拍拍自己的嘴,做闭嘴状。 “对了,娇月,你和你当家的成亲也快三年了吧?怎么你们也一直没有动静?”不知是哪位大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娇月僵住。 我谢谢你,大婶。 第45章 微醺,游离 今日请客,许知予喝了一点点米酒,不多,没到醉的程度,微醺。 她面颊微微泛红,眼神迷离,浑身透着些慵懒气质,双肘抵着桌沿,手里拿着一片不知哪里来的大白菜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撕着玩。 娇月去陈大娘家还桌子板凳了,此刻就剩她一个人在家。 无聊,一条一条,一片一片,撕着。 游离态。 难以想象,来这里都两月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似乎自已就接受了一切,还开始规划起了未来,修缮了房子,建了诊疗室,仓库,标本柜,还计划着要开医馆,关键这些规划里都有考虑了娇月。 …… 有了标本柜,如今娇月都能认识几十味药草了。 可自已都还没和她坦白呢。 单手撑着脑袋,侧着头,拧着眉,将一片一片碎叶子拼着玩,多愁善感起来。 娇月送完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并没急着进屋,而是缓步过去,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人在干啥呢? 安静,慵懒,没有紧绷着神经的严肃感,可依旧能感到这人隐藏着些心思。 环顾了一下四周,如今这个家有了家的模样,陈大娘说自已享福了,是的,享福了,生活改善了,能吃饱了,‘他’也变了,变得有本事了,变得有想法了,变得温柔了,变得对自已好了,这一切都从那一场大病之后开始的,但为何自已会觉得和‘他’还是离得很远呢? 明明都主动亲亲了,还那么的热烈,但仅限于那一晚,之后这人就没再主动过,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拉筋也停了,这让自已摸不透。不过想想这人自已从来都没有摸透过,改变得太突然,就像换了一个人。 对,就像换了一个人。 有时候娇月确实会这样想,比如此刻。 她看向许知予,醉意朦胧,自顾自地玩着,萦绕周身的氛围都是缥缈的,撑着头,一颦一笑,还有那慵懒的气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女儿气。 女儿气么? 娇月被这个想法震了一下,怎会生出这等奇怪的想法,抚抚脸,看看天色,时候还早,今日设席,嫂子大娘们都帮着收拾好了才回的,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踏步进去。 “官人。” 许知予回神,保持撑头姿势,微微一笑,“娇月,你回来啦?都还回去了吗?” “嗯,都还了。” 娇月走过去,想看许知予在干嘛,怎么还像个小孩,玩什么白菜叶子,不过当她看到桌面上拼出的图案,都惊了,那明明是一幅画像。 “官人你这是……”难以置信。 许知予垂眸,看了一眼自已刚才用白菜碎和瓜子壳等拼出来的,虽有些抽象,但不难看出就是娇月呢。 所以刚才自已晃神,竟拼了个娇月?她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脖颈,“啊,那啥,我无聊,拼着玩呢。”然后撒开手掌,想要遮住。 嗯,刚才确实想着想着,思绪有些放空。 以前许知予就喜欢用各种素材比如石子,枯树叶玩拼图,只是没想到这次竟拼出了一个娇月。 “那是我吗?”娇月觉得新奇,好奇许知予是怎么做到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材料,就拼出了自已的画像,还很立体。 许知予将手掌拿开,其实也没什么好遮的,“嘿,我拼着玩呢,娇月,你来,坐。”许知予拍拍旁边的凳子,眉眼弯弯。 今天许知予是开心的,房子修缮好了,她们的生活又进了一步,衣食住行都有了保障,生活品质也得以提升了,只得庆祝。 嗯,娇月过去,坐到了许知予的旁边,不过目光一直落在那画像上呢,好奇是怎么做到的。 这看似简单,实际很难,许知予是有绘画功底的。 “官人?”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已说? “哦~”其实也没有,就是觉得这段时间娇月辛苦,今日圆满完工,想给她说一句辛苦了,“娇月,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嘿。”咧嘴一笑。 怎么突然跟自已说这个,摇摇头,不辛苦。若要说辛苦也是你更辛苦吧,你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自已也就是收拾,做做饭食,而且都有嫂子她们帮忙,自已打打下手,不辛苦的。 “不辛苦,官人辛苦了才是。”最近看许知予忙里忙外,从设计到监工都是她在把关,真没想到这人懂得这么多,心底有股崇拜之意。 “娇月,不如…我们俩喝一个吧,今。”女人们单独坐的一桌,自已都没有和娇月干杯喝酒。 “啊?奴,奴家不善饮酒,不是……”不是不善,是鲜少喝酒,只记得祖母六十大寿时,喝过一次,苦苦甜甜的,不算好喝,也不算难喝。 “就一碗,好不好?这米酒好喝,甜甜的,一点不烈。”此刻许知予的皮肤超好,白里透红,面若挑花,她抿嘴笑着,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同时手没闲着,顺手拧过一旁的酒坛,摆了两个碗,咚咚咚,咚咚咚,满满地倒了两碗。 优雅端碗,眼含秋水, “给——”咧嘴笑着。 ,又看看许知予,怪不好意思的,自已真没喝过,看,最终妥协,那就一碗吧,福了福身,小心接过。 “谢谢”小声。 酒还没喝, 许知予兴高采烈,回身,端起另一碗酒水,喜盈盈的。 “来,娇月,这一碗酒,祝贺我们自已,从此我们有个像样的家了,真正属于我们自已的家,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雨天房顶漏雨,风天四面灌风了。”说着,双手端起酒碗,迈前一步,对着娇月微微躬身,将自已的酒碗伸过去,要与娇月碰杯。 “来,我们干杯,祝我们身体健康,一生幸福,开心,干杯!” 看许知予行得认真,还如此正式,娇月赶紧正了正肩,将手上的碗迎了上去,并放低自已的酒碗,低于许知予的一些,“干杯~”,小声而羞涩。 许知予眼含笑意,微微颔首,娇月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吧。 各自侧身,用袖子掩嘴而饮。 许知予咕咚咕咚,大口大口,视线却一直看着娇月。 看许知予喝得酣畅,娇月怕酒洒出来,先小小抿了一口,然后慢慢微仰脖颈,一口一口慢饮,特别雅致。 这酒味,甜大于苦,比想象的要好喝。 许知予一口气干完,抿嘴偷笑,视线从那柔和的下颌,一点一点移到那长长的脖颈上,雪白樱红,一吞一咽之间,诱得许知予都好想再来一碗。 不自禁地舔舔唇瓣残留的酒味,两眼弯成了豆芽,笑意更深。 娇月侧了侧身,扬起脖颈,将最后一滴酒喝完,而两朵红晕早已经爬上了脸颊,怎么一碗酒有这么多呀?喝这么多自已会不会醉? 红着脸,羞涩地向许知予展了展空碗,示意自已已经喝完了,嘿。 许知予怔怔地站着,有些失神,娇月可真好看,又好可爱呢。 “娇月,还想喝点吗?”拍拍手上的酒坛。 “啊?不了吧,万一醉了怎么办?而且官人你也不要喝了,都说喝酒有后劲。”自已才喝一碗就感觉脸发烫了,这人今天可喝了不少了。 上前,拿下许知予手上的酒坛。 “就一点,再一点,好不好?我还没说完呢,好不好嘛?想和娇月喝,月月,小月月~”许知予撒娇起来。 咦,娇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人不是醉了吧,怎么这么幼稚? “那就一点,奴家来倒。” 嗯嗯,许知予乖乖点头,她也不是醉了,就是想再喝一点。 娇月扒开塞子,往碗里倒了一点点。 许知予也不贪多,她倒好多算好多,只是侧头看着娇月的眼睛,娇月的睫毛好长呀。 “娇月,你的,你的也倒上。” “好,倒上,倒上。”说着也往自已的碗里倒了一点点“好了。” 许知予拍拍手,“好耶,好耶”兴奋地端起碗,“娇月,我没醉,我只是高兴,我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幸福!真的,娇月,我希望你能幸福,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这不刚都说过了吗?看来是真醉了呢。 “干杯!” “干杯。”娇月也不管了,由着‘他’吧。 酒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次都倒得不多,她俩都是一口干了。 嘿嘿,许知予心情舒畅!嘴都咧到耳根了,盯着娇月的眼睛也挪不开。 娇月依旧很矜持,看许知予直直盯着自已瞧,腼腆地撇过些脸,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干嘛老这样看自已,不害臊,还好离得远。 呵,轻咬唇瓣,此刻的娇月一抹桃花晕,两颊染云霞,她是不知道自已此刻是有多诱人,一米之内,许知予看得真切,目光热烈。 许知予向前一步,正想再靠近一些,噔噔噔,从厨房那边跑来一只小可爱。 毛茸茸,奶呼呼的小可爱。 ——一只奶狗呀。 小奶狗全身通体发黑,唯独四爪雪白,嗷呜嗷呜~,两只小爪子搭在门槛上,黑黑的珠子闪闪发亮,小腿直蹬,小肚子挂在门槛上,可怜巴巴地望着两位主人,嘴里嗷呜嗷呜,努力地想要翻过门槛。 呜呜~,呜呜~,很急的样子。 这是珍娘嫂子五天前捉过来的小奶狗,刚断奶,还奶声奶气的,不过它的血统可是凶猛的猎犬。 小东西挂在门槛,用力瞪着小短腿, 嗷呜~,嗷呜~,似乎在唤,救命,救命~。 小小奶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它只想和主人亲亲。 用力蹬腿,终于翻过了门槛。 吧嗒,嘴巴先着地,痛得嗷呜嗷呜。 许知予蹲下,对着门口拍拍手,笑眯眯的,“嗷乌,过来~” 第46章 娇月我美么 一时贪杯,很快,许知予便尝到了苦头。 脑袋昏昏沉沉,没想到这甜甜的米酒后劲会如此之大。 她知道这是酒劲上头了,是醉了。 摸摸脸颊,嗯,俏脸发烫,红彤彤的,浑身燥热,甚至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用力往下拉了一把领口。 放下逗着玩了好一会儿的嗷乌,“嗷乌,找你月姐姐去。” 嗷乌奶呼呼的,虽才来家没几天,却和许知予很亲近了。 刚一放在地上,就呜呜地围着她的裤腿转圈圈,两只小爪子搭在许知予的脚背上,仰着小脑袋,黑漆漆的眼珠望着许知予,嘴里嗷呜嗷呜,似乎在祈求抱抱。 许知予有些头晕,她想去床上躺一会,也不顾小嗷乌了,用脚尖轻轻推了推小家伙的屁股,“嗷乌乖,去厨房找你月姐姐玩。” ‘月姐姐’,这个称呼娇月是不愿意接受的,就算嗷乌再可人,那也只是一只狗,让自己对一只狗自称姐姐,怎么也张不开嘴呀。 而且她对‘嗷乌’这个名字,最开始也觉得怪得很,想不明白这人脑子从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嗷乌’这哪是什么正经名字,不过喊顺口了,觉得也还行,因为‘他’说‘乌’是‘乌漆麻黑那个乌’,倒也符合它的毛色。 看嗷乌不愿走,许知予只得重新将它抱起,走到门口,轻轻放在门槛外。 “去厨房,找你月姐姐去。”推推屁股。 并对着厨房那边喊了一声,“娇月,我让嗷乌找你玩哈,我先躺一会儿。”扶着门框。 娇月此刻正在厨房烧热水,这段时间太忙,都没好好洗澡,如今有了新的浴室,浴桶,今晚她想好好洗洗。 烧着火,脑袋一直在想最近发生的这些,直到想到下午邓大婶那句“你和你当家的成亲也快三年了…怎么你们也一直没动静?”当时,她除了羞涩,更多的是尴尬,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陈大娘一句:“你们呀,许二以前啥样你们又不是不晓得,问这些不过脑子的话”帮自己解了围。 一阵冷风吹来,明显感觉脑袋更加昏沉了,许知予扶住门框。 娇月自然是听见了,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屑,出去就看见嗷乌又在努力地翻门槛,而屋里的人却轻轻合上了房门。 转身瞬间,腿脚有些不受她思维所控,身体微微一晃,扶住门框,当抬起头,原本就不甚清明的眸光更加恍惚了。 咦,怎么来得如此突然,糟糕。 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往床边去。 娇月疑惑,这人这么早就要睡了?刚才不是还说今晚也要好好洗洗吗? 过去,轻轻将嗷乌抱起,“嗷乌,怎么啦?这么委屈的,是不是那个坏蛋欺负你啦?”俏皮地刮了刮那小鼻头,确实挺可人的,呵。 “嗷乌,嗷乌~”小家伙在娇月怀里蹭蹭,可怜巴巴。 娇月还是想去确认一下许知予的情况,轻轻推开房门,“官人,热水烧好了,你还要洗吗?” 许知予已然躺在床上了,外套也没脱,就那么歪躺在床上。 娇月第一感觉不对劲,快步过去。 “官人,你怎么了吗?” 房间没有点灯,光线有些暗了,那人还脸朝下,趴着。 一动不动,娇月心下一惊! 许知予脑袋昏昏,她能听见娇月的声音,也想回应来着,嘴巴动了动,她以为自己已经回答了,实际是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娇月立马放下嗷乌,将许知予翻过身来,紧张。 “官人?你怎么了!” “娇月么?娇月~”许知予努力睁开眼,“我,我,好像醉了,呵。”还会自觉不好意思呐,酒醉心明白。 呃,吓自己一跳,还以为这人出什么事了,瞎紧张。可明明半个时辰前还缠着自己还要多喝,怎么一下就醉成这样了? 娇月将旁边的油灯点亮。 在灯光的照耀下,许知予原本白皙的脸颊泛着潮红,整齐的发丝也微微有些散乱,她闭着目,呼吸有些乱,但人很安静,乖巧。 “官人,你不舒服吗?” “嗯,有点上头。”努力睁开眼睛,醉酒很失态呢,想让自己看起来清明一些,吐词一字一句,咬字很重。 上手摸摸许知予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真醉了? 纤细的手指凉凉的,许知予喜欢这点温差,一手抓住覆在额头的软手。 “我~没~事,一~点~点,别~担~心~,笑。”鼻音浓浓。 酒之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娇月的手凉凉,好舒服哦,喜欢,嘿。”许知予笑得有些傻乎。 这坏人,这时候了还要占自己便宜,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帮着把鞋脱了,将腿放上床,脑袋快速想着该如何做,好在马上有了个想法。 “官人,你等等。”抽出手,拉过被子,搭在许知予的身上,转身出了门。 失去那一抹凉,“嗯?”许知予皱眉,稍稍抬了抬头,,头重新砸在枕头上。 很快,娇月便端来一盆热水,拧了湿帕子,敷在许知予的额头上。 “官人, 许知予有些迷糊,听娇月在耳畔说话,乖乖地闭着眼,嘴里闷闷哼哼,本就燥热的她还是更喜欢娇月凉凉的手手。 连敷两次,正当要敷第三次时,许知予嘴里嘤嘤,眉头拧紧,想要躲开帕子。 “官人, “烫,热,不喜欢。”糯糯嘴,不舒服,不要,用胳膊去挡。 看许知予抗拒,娇月寻思,莫非方式不对?这脸怎还越敷越红? 用手背再次探探额头,额头也越来越烫了。 许知予感受到复来的那股凉意,喜欢,嗯~,伸手,想要抓住。 “娇月,凉凉,喜欢凉凉。”眼神迷离。 娇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热敷不对,但也不能用冷水去敷啊,怎么办呢?不知道怎么照顾,有些急。 看许知予喜欢自己手的温度,那…俯身,双手捧住那粉红的脸蛋,这样会好受一点么? 刚一捧住,许知予赶紧覆上手,按住,不想再失去。 娇月心一惊,脸瞬间泛起了一抹红。 “嗷呜,嗷呜~”小嗷乌围着娇月打转,小小脑袋来来回回蹭着裤腿,小尾巴摇得欢。 而娇月像是被定住了,脚下不敢动,怕不小心踩着小嗷乌,手被按着,也动弹不得,所幸就着那个俯身姿势,站着。 这人五官生得很美,脸庞轮廓线很柔,从这个角度看去,下颌线条紧致流畅;额头丰满,眉眼微微凹陷,鼻梁微挺,白皙的皮肤下泛着桃红,脸颊擦着自己的手心,手心痒痒的。 而那蠕动的薄唇,红润且光泽,显得格外诱人。 不知不觉间,娇月看得有些出神,平生第一次主动生出某种莫名的情绪,胸腔突然被胀满,不自觉地咬住唇瓣。 她似乎也生起了些醉意,可自己明明只喝了一碗多一点点,而已呀。 想必一定是这种陌生的亲近感吧,想抽出手,可仍被抓得紧紧的。 “官人,你先放手,奴家去给你倒点水。”用力抽手。 可根本抽不开,反而被抓得更紧。 “娇月我美么” 喃喃,问得突然,问得小声,更是问得稀奇。 什么?娇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美吗?噗——”许知予扑哧一笑,睁开眼,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双眼睛,色眯眯,水汪汪,完完全全地荡漾着春意。 娇月突然在脑海里闪过一双眼睛,是拉脱臼那晚,也是如此,含情脉脉,泛着泪光的…… “官人,你先放手,奴家去给你倒点水。”用力抽手,不敢去对视。 抓住,不渴,不放,嘴唇侧移,反而在掌心上落下一吻,一吻不够,肆无忌惮起来。 娇月浑身一震,啊!这人又在做什么?她竟然在舔她的手心! 唇与敏感的手心碰触,竟然有那么强烈的震撼力! 整个人僵住,手心传来温温的,热热的,软软的肆意妄为。 娇月全身动弹不得,忘记了一切该有的动作,直到许知予停下来,对着她笑,果然,这人眼神一旦不对,自己就要吃亏! 猛然抽回手,这个人太坏了,又欺负她! 都怀疑她是不是装醉了。 许知予好像确实清醒了些,单手撑起脑袋,侧卷着身,姿势妖娆,表情有点妩媚慵懒,媚笑着看着娇月,不说话,但眼神清明了不少。 “所以…娇月觉得我美吗?”说完,挑眼看着娇月,浅笑盈盈。 似乎被那声音魅惑,站着的人儿怔怔,“美~” 这是事实,若她是女子,一定比自己还美,但她不明白许知予为何这样问,毕竟‘他’是男子,美一直都不是该形容男子的词,于是赶紧摇摇头。 “所以,摇头是什么意思?”许知予玩心大起,一手拉过娇月的左手。 “美不该是…美是来形容,形容……”怎么说呢? “美是来形容女人的,是吗?”许知予饶有兴致地看着娇月,所以你是真的一丁点也没有看出来吗?虽然本人玉树临风,雌雄难辨,但还是很女儿气的吧? 特别是每天还睡一起。 “嗯~”娇月咽了个口水。 许知予此刻真想告诉她自己就是女人,有些冲动想法在嘴边,就要破口而出,但理智告诉她等等,等机会合适了再说。 “娇月,你也很美,我感觉好多了,谢谢。”调整好平躺,识趣地放开手。也觉得逗趣得差不多了,适可而止,再逗下去娇月脸都要滴血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要生气了。 娇月心怦怦的,轻哼一声,蹲身抱起嗷乌,“嗷乌,许二不听话,贪杯,活该受罪!还说胡话,我们不要理她了!” 说完,一记白眼,丢下许知予,出去了。 手心痒痒的感觉还在。 第47章 厚朴 “娇月,来,把手给我。”许知予率先跳下牛车,绅士地伸手,去扶娇月。 娇月从牛车里出来,眼神扫过递过来的手,微咬了咬红唇,抬手。 “小心,地滑。” “嗯”,含羞扣住,掌心相贴,细细感觉,也能感受到手掌和指腹亦有一层薄薄的茧,小心跳下车去,躲进许知予的伞里。 今日她们来镇上了,主要目的是:去回春堂,找白济仁。 正事还没开干,银钱却已花了大半,许知予只得调整方案。 也不能说正事没干,只是在改善与创造之间,许知予先选了下改善,活在当下才是她奉行的信条。 细雨润湿了街道的青石板,许知予攥着油纸伞的手指微微发白,她稳稳扶住娇月,青白衣衫,随风飘飘,两个俊俏的人儿L相搀互依,自成一道靓丽风景。 王娇月在她身旁小声道:“要不咱们改天再来?”一路上,她能感受到许知予的纠结,而抬头间,朱漆的门楣上“回春堂”三个漆金大字已在了眼前,屋檐下悬挂的药幌子也随风轻轻摇晃。 今儿L牛车直接将她们送到了医馆外。 许知予摇摇头,成与不成对她来说并非一定,平常心态就好。 “那官人,你等等。”悄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这一路她都在找机会。 “什么?”好奇。 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压低声儿L:“这是官人之前给奴家的那十两银子,分文未动,这些官人你且拿着。”最近开销都是花的许知予手里的银子,她能猜到,许知予手上所剩不多了。 一定是在为银子犯愁,所以出门的时候娇月就特意把银子揣上了,现在到了回春堂,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是留给娇月的,我不要。”这些可是给娇月的底气,自己不能拿,许知予这样想着。 娇月也不多说,看有人过来了,赶紧拉过许知予的左手,“快收好了,别被旁人看见。”将钱袋塞到她手里,眼神跟随路人,直到路人走远,才放心。 其实,许知予另有打算,为了让娇月安心,便收下了。 走进院门,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许知予刚跨过门槛,就有一白衣童子过来有请。 颇为意外,似乎一直在等她们似的,不过许知予并未多问,随着药童去了后院。 没想这院子如此之大,左拐右拐,白衣童子前去通报,片刻便回。 “二位,神医有请——” “谢谢。”许知予颔首致谢,回身轻轻拉住娇月的手,一方不让她紧张,一方让她为自己引路。 进入房间,是一个古朴的书房,高高大大的木质书架上放满了各类书籍。 “知予,快快进来,今儿L倒想起我这老头子了?”白济仁声如洪钟,手上执笔,重重写下最后一笔,笔锋完美手收势。 许知予赶紧拱手过去:“晚辈知予,拜见白老。” 娇月也恭敬含蓄地施礼。 “二位,来来来,快来看看老头子我这字写得如何,哈哈。”亲切随和地招呼着,很是和蔼。 娇月扶许知予过去,靠近桌案。 桌案上压着一张宣纸,宣纸上写着两个大字——‘厚朴’。 许知予也是练过书法之人,有感而发,“白老这字笔锋苍劲有力,笔画挺拔开阔,虽只简单二字,却尽显雄秀之气,乃大家之风。” “哈哈,知予过誉,哈哈哈”白济仁笑得中气十足,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十分受用,捋捋纯白胡须,满面红光焕发,眼里透着历经人世的睿智。 半月前,白济仁邀她到回春堂坐诊,遭她婉拒。 而此刻自己却要告诉他,自己将自立门户,开医馆。但得需他帮助,这话还真有些开不了口,攥了攥袖口,指尖都沁出了薄汗。 许知予再次恭敬作揖,并非自己奉承,这字确实有那大家风范,和白老头仙风道骨一样,颇具形象。 这时,刚去的白衣童子,端来三杯热茶。 “来,知予,娇月小娘子,我们去那边坐。”引着许知予和娇月去窗边坐下。 许知予倒也不客气,跟着过去,坐下,“来,二位也尝尝我这清茶。”眯笑着眼,慈祥得很。 “多谢~”端起茶杯,其茶汤碧绿,轻轻绕鼻,泛着淡淡清香,浅抿一口,入喉回甘,这茶许知予觉得熟悉而陌生,应该喝过,“这茶…?” “如何?也不错吧?这唤五爪茶,是迎着晨露,采于每年惊蛰这一天,就只摘这嫩叶,益气健脾,适量饮用,这觉都好睡不少。”白济仁得意地轻抿一口,随后又补了一句“还是老夫亲手炒的哟。”得意之情。 ,叶片散开,成五状复叶,是五加科的,应含有人参皂苷之类,故能解乏,点点头。 “嗯嗯,很不错,茶汤清澈,入口清甜爽口,,情绪价值拉满。 “是吧,整个大越国就我这里能喝着,嘿嘿。”老头臭美。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L。 “知予,可是想好要来帮我老头子了?我看娇月了,可是得了你的治疗?。”已,但刚才她俩过去,白济仁便发现了。 他是不知道最近她们每晚有多努力。 连旁人都看出来了,只是明显,经这一提,娇月埋头看了看自己那双腿脚,左右踏踏地, 欣喜地转向许知予,哎呀,这人怎么都没提醒一下自己,心下抑不住激动。 许知予嘴角上扬,浅浅一笑,她自然早就发现了,对娇月会心点头。 转而向白济仁抱拳,“前辈,今日知予来,却有事相求。” “哦?”白老头这段时间可一直盼着她来呢,还特意交代了弟子,如果有个患着眼疾的隽秀小官找他,径直请进来,不可耽搁。 “今日晚辈是来向您拉赞助的。” 明明是来赊购药材,许知予却换了个现代词。 “何为拉赞助?” 好奇地看向许知予,一脸期待,想听听她怎么说。 于是许知予将自己打算在家里开个小医馆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刚说出“入股赞助,赊购药材”八个字,白济仁突然抚掌大笑,“好!好!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子心气!”他透过窗户,冲后院高喊:“婉柔!快把你整理的药材名录拿来!” 许知予和娇月对视一眼。 不多时,脚步由远及近,白婉柔抱着厚厚的书册踏过雕花门槛。 白婉柔,今日依旧素色襦裙,洁白而干净,一条粗长的发辫搭在胸前,辫尾系着一朵大大的白色的发结,眼含秋水,潋滟动人。 当听到“开医馆”三个字时,墨玉般的眸子骤然发亮,随即放下一摞册子:“正巧,这是前日刚整理出来的药材清单,可有两千一百多种知予可都需要?那可是不小的量。”长眉轻挑,饶有有趣地打量着许知予,而后目光又落在她和娇月拉着的手上。 感情还真好呢。 白济仁捋着雪白胡须,哈哈然,“看来,还是你们年轻人更懂年轻人咯,哈哈哈。” “爷爷,你输咯。”白婉柔转身明媚一笑。 “好,输了,输了,一切就听婉柔安排便是。” 原来那日在回去的路上,他祖孙二人便打了赌,白济仁认为许知予定然会来‘回春堂’坐诊,而白婉柔则是说许知予会自立门户,只是没想等了这么久。 许知予自是不明他二人打的哑谜,还有点懵。只是原以为需要花更多的精力,细谈赞助条件,没想到他祖孙二人啥也没说,答应得如此之爽快! 白婉柔也不再调笑长辈,转身给许知予介绍起来: “知予,你看,这本是草木类,这本是虫兽类、玉石类……”白婉柔将一本一本的目录放到许知予面前,这个时代虽还没有完善的药物学分类,但她们已经有意识将药材进行分类管理了。 许知予连翻几页,眉头越皱越紧,她发现一个问题,好些药材她不认识,或许只是叫法不同,哎呀,以前上学要求背药材异名别名时,她觉得没用,偷懒没好好记。 悔了,悔了。 是呀,她知道益母草叫坤草,大黄叫将军,淫羊藿叫仙灵脾,但她哪能知道巴豆叫‘刚子’,玄参叫‘重台’,虎杖叫什么阴阳莲! 随意翻了翻目录,每几页总会出现一两味药的名字自己不懂是啥。 嘴角抽了抽,尬。 白济仁也凑过来,“知予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娇月也看了过来,是怎么了吗? 许知予只得尴尬道:“或许是晚辈医术不精,好些药名,知予对不上号。” “哦,这知予不必担心,虽说我‘回春堂’资源丰富,总共经营两千一百多种,实则常用的也就八九百味,除非一些疑难杂症,用不了那么些。” 许知予明白这个道理,中医博大精深,被用在治疗上的中草药何止两千种,就《中。华本草》记载,不算民族用药,都有8980种,算上,就上万好几了,而她自己常用的差不多也就八百多味。 【叮,宿主不用担心药材同物异名,同名异物的问题,本系统可为宿主解决。】识海突然响起机械声音。 许知予意外,没想系统还有此等功能,欣喜。 “按老夫说,知予新开医馆,还是该多备些药材,反正知予也说算我们入股,这样说来,知予开的医馆是不是算我们回春堂的分堂?”白婉柔眼睛明亮,笑得狡黠。 白婉柔说的,是许知予最后的方案,“这…只是晚辈毫无开馆经验,且医术平平,毫无名气,上门求医的不外乎就是附近村民,实难创造太大价值,可不敢坏了回春堂名声。”许知予谦逊抱拳,做最后的挣扎。 “咳,柔丫头!看你把知予吓得!哈哈,知予安心,你这医馆得开,且一定要开起来,开馆我们家婉柔经验丰富,让她帮你铺药就对了,什么分堂不分堂的,咱们不说那些。” “爷,你可从没如此大方过。”说是祖孙,实则堪比朋友,白婉柔调侃道。 “柔丫头这是什么话,你爷爷我不是向来如此?”夸赞地倪了白婉柔一眼。 祖孙二人拌拌嘴,实在可爱。 许知予起身,对着白济仁和白婉柔躬身作揖,“多谢,白老,婉柔小姐对知予的帮助!” 娇月也同样起身,跟着施礼。 “好好好,不知知予这医馆可取了名?” 名字么? 许知予还真没想,之前就觉得在家开一个类似诊所,一个游离于乡野的小医馆,不需要什么名字。 不过经白济仁这样一问,她脑袋倒是瞬间闪过两个字,并脱口而出——“厚朴”。 “哎呀,小官你——哈哈哈。” 细细一品,“厚朴,厚朴医馆,厚朴堂,‘厚德载物,朴实无华’,好呀,这名字好,低调内敛,和知予人一样,哈哈哈。”拍掌叫绝。 其实许知予想的是厚朴,“Hope”‘希望’的意思,不过白老说的寓意更好。 白婉柔心里默念,也觉着这名字不错,既是药名又是医馆名,‘宽厚’‘朴直’,真好。 娇月也悄悄记下了这个名字,往后她们的医馆的名字就叫“厚朴医馆”了吗? 医馆有名字了,幸福时刻,许知予回头对娇月抿嘴一笑,娇月一定也开心吧。 而后,他们一起商量了好多。 “知予,你家地方并不宽敞,可需得再扩扩,这医馆呀,分前堂、药房和诊室。前堂要宽敞明亮,方便病人候诊;药房得通风防潮,药柜摆放也有讲究,常用药要放在伸手可及之处…诊室得安静,切脉、问诊都需要个清净环境。” 白济仁像一位师者,毫无保留地传授许知予的经验呐,让许知予感动。 只是当得知已改造扩建好后,连连称赞。嗯,是个干实事的。 胆大,心细,有想法,有意思,医术也不在话下。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几人围坐在桌前,白济仁又细数开馆必备的十八般器具,从铜制的药臼、药碾,到竹制的药筛、药斗,一样样列出来。 白婉柔则将常用药材目录数量给罗列出来。 “哎呀,知予,这些东西你不用操心,我们都有现成的,到时搬一套过去就行,还有桌椅板凳,虽是些旧物件,但结实耐用,比新买的好用。” 许知予感动得差点流泪,感谢连连,真是遇到贵人了。 尔后,白婉柔则带着许知予去到后院的仓库,许知予再次震惊,偌大的仓库,上千种药材,整齐有序地堆码着,一点不输于现代的炮制加工厂呀。 这也太厉害了,惊叹连连,期间二人围绕药材的加工炮制也聊了很多。 “知予果然对医药是有着大智慧之人,婉柔佩服。”白婉柔感叹。 许知予谦逊:“不敢当,不敢当。” 前方才子佳人,而原本跟在二人身侧的娇月却渐渐落在了身后。 心情复杂! 第48章 突来的情绪 “娇月,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菜…有点…咸?” 许知予疑惑,问得小声。 刚才第一口菜进嘴,她差点喷了,怎么会这么咸啊,盐罐子打翻了怕形容的就是这个,想吐,又怕伤人自尊,齁得她赶紧拔了两大口白饭,硬压了下去。 猛喝了两口水。 可再看娇月,跟没事人一般,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着。 许知予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这不咸的? 许知予不信,又挑起一片白菜梗,皱了皱眉,几下尝试,才勉强用舌尖轻舔了一下,诶呀,真的咸齁了,放下碗筷,压住眉心,手指轻轻抚了抚眉间,尽力舒展那紧皱的眉头。 今天她们去镇上拉赞助了,很幸运,白济仁和白婉柔一听她要开医馆,满口支持,出奇的顺利。 他们一起讨论商量了好半天,白婉柔还带她和娇月参观了制药坊,仓库等,忙了一天,等从镇上回来,已是酉时。 一路没说话的娇月在听到许知予说肚子饿扁了后,径直去了厨房,生火煮饭。 许知予一直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里,并未注意到此时娇月有些不对劲,神情呆滞,情绪低落。 “娇月,你真没觉得这很咸?”再次。 娇月微微一顿,呆愣,咸吗?手上的筷子非但不停,反而夹起一大筷子,往嘴里喂。 “诶~”许知予慌忙起身,“娇月,这么咸,你还吃!快吐掉!”冲向娇月,想阻止,却晚了一步。 娇月撇开脸,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嚼都嚼不动了,满不在意咸淡,似在较劲。 “娇月别吃,别吃,吐出来,快吐出来!”看娇月还往肚子里咽,许知予一着急,一把掐住娇月的下颌,这么咸吃下去对身体不好。 下颌被掐住,娇月猛地呛得难受,胀了红脸,直接呛喷了,可即便如此,她还要去夹菜,往嘴里塞。 疯了! 许知予意识到不对劲,赶紧用身子挡着娇月,“娇月,停下!快停下,你别这样,别吃!”急得差点用手指去抠了,想想不妥。 娇月面无表情,沉默反抗,眼眶泛红,让我吃,咸就让我吃! 一手掐住下颌,一手轻拍脸颊“吐出来呀——” 不应该啊,今天明明是个好日子,不但敲定了医馆的事,她还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了一个二岁小孩,小孩吃腌梅,梅核卡在了气道,无法呼吸,当时脸都憋紫了,危急关头,恰巧她和白婉柔路过宿舍区,联手救下一命。 小孩父母感激不尽,还收获好几百爱心值呢,许知予感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娇月这是怎么了,就像中了邪,眼神阴冷,被拦住也不甘心,还欲要徒手去抓菜! 许知予只得一把环抱住,死死将她箍在怀里,“娇月!静一静!静静!你怎么了?怎么了嘛?”摇一摇! 娇月用力挣扎!就像听不见一般。嗯~,放开!放开! 努力不放手,用力箍紧! 几番挣扎,娇月的力道终究比不上许知予,挣扎几下,就像泄气的皮球,垂着手臂,不再动弹,可两行清泪已顺着眼角流成了线。 无声地哭了。 “官人,对不起,对不起。” 呼,看娇月终于开口说话,许知予稍微松了松力,“娇月,没事,没事,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一切都好好的,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有一瞬间,许知予以为这人是被某物上身了,那股执拗的邪劲儿,让她害怕。 许知予叉开腿,稳住身,手上不放,娇月坐在凳子上,任由许知予抱着。 “对不起官人,菜太咸了。不过,官人您放心,我会把它们吃掉,一点都不会浪费的,我会把它们都吃光,吃光——”眼神怯怯,身体不禁颤抖,像是怕被惩罚,就像许知予初见她时的样子。 眼泪顺着嘴角流到脖颈,向下,胸前湿了一片。 许知予当然知道一定不是一盘菜的问题,或者说不止,看娇月冷静了些,放开箍着的手臂,双手轻轻捧起娇月的脸颊。 娇月撇开。 “娇月,你看着我,到底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别哭,你先看着我。”柔声。 掰回她的脸,让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眼里满是担忧。 下巴被迫抬起,哭泣的人儿看到满眼担心自己的官人,瞬间一脸委屈,吸吸鼻子,抽咽着:“官、官人,对、对不起,呜呜呜……”泪水不受控地越流越多,抽噎着。 许知予用衣袖帮着擦擦眼泪。 而躺在一旁睡觉的嗷乌,被二人的动静惊醒,支起小脑袋,敏觉气场不对,不敢过去,嘴里呜呜的。 对不起,对不起,但你倒是先告诉我哪里对不起呀,急死。 一边帮着擦泪,一哭,别哭,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哭,有我,有子,防止她去抓菜。 通过这段时间接触,许的,她是一个忍耐力极强的女人,极少会出现这种失态的情况,特别是在她许知予的面前,几乎无,一定是事,才会如此。 ,只是一个表现。 “官人对不起,对不起……”娇月也不说啥事,只是一个劲地道歉,而眼泪是擦都擦不过来。 许知予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手轻轻拍着后背,。 转身倒了一杯茶水,“娇月,来,先喝点水。”刚才她吃那几口,不咸才怪。 当水杯递到面前,娇月没有犹豫,大口大口喝了一杯。 再一杯,确实咸。 “好了,好了,菜炒咸了倒掉就是,但你先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了?回来的路上就一直不说话,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娇月你这样我会担心,会很心痛的。”语气轻柔,轻言安抚着躁动不安的人儿。 娇月情绪确实稍微好了一点,任由抱着,脸蹭在许知予怀里,轻声抽泣。 是的,今天下午她的情绪就不好了,特别是当看到许知予与白婉柔联手救下被噎小孩,她俩相视会心一笑时,那一刻她们眼里都泛着光,而白婉柔更是满眼的崇拜。 那一瞬间,周围所有人都因为孩子得救而松了一口气,但她,王娇月,那一瞬间胸口反而涌起了一股莫名之气,堵在胸口,酸酸涩涩的,憋得她好难受。 她感觉自己似乎即将失去什么,当时娇月的眼神是落在许知予身上的。而当许知予走到她的跟前,欢快地对她说:“娇月,婉柔想学刚才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到时我也教你呀,很实用的急救方法,人人都该掌握。” 当那一声‘婉柔小姐’变成‘婉柔’传入耳朵,从那一刻起,娇月就像丢了一魂,以至于炒菜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放了多少勺盐。 想必一定很多,很多,因为确实很咸,很咸,比泪水咸百倍,千倍。 其实,在许知予第一次说菜咸时,她便已发现了,可当时许知予的话在她听来就是责怪,脑袋一热,只有一个想法:咸,那我自己吃,我统统吃掉,好吧?很莫名的想法,即使许知予根本没有丁点责备之意。 她是没想到自己这种行为是有多不正常,多可怕。 许知予轻轻拍着娇月的后背:“好啦,好啦,没事啦。” 同时在脑里前前后后过了一遍,今早出发,正常;踏进‘回春堂’之前,还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支持自己,正常;当说医馆叫‘厚朴’时,娇月也是开心,正常;直到后来自己被药坊规模震撼,渐渐有些忽略了她,想必就是这段时间发生什么吧。 许知予蹲下,拉起娇月的双手,握住,“娇月,现在好些了吗?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吗?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许知予语气非常恳切,这个家就只有两人,若是有问题,那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事,许知予认定。 娇月不语,但埋头望向了许知予,看得出是在担心自己,但哪里是你做错了什么,是自己,自己…… “娇月?” “没、没有,官人没有,是官人变得优秀了,奴家替官人感到高兴呢。”如果之前娇月还不明白那一刹那自己为何会变得那般失落,那此刻她已然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变得越来越优秀,而自己……哎,他们说瞎子和跛子是天生一对,但当‘瞎子’已不再是‘瞎子’,而‘跛子’依旧还是‘跛子’时,还配吗? 定然不了。 最近这种感觉她越来越强烈,宁原本强大的自尊心却生出了自卑来。 她可能还会笑,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傻瓜,我优秀也是为了这个家而优秀,我们俩的家。”许知予并不理解娇月此刻的心境,但也隐约猜测到了一点点。 “娇月,待会儿我帮你检查一下腿脚吧?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的腿好得七七八八了?还有你认识的药材也越来越多,今天我还跟白老借了几本基础药册,你都可以看看,你很有天赋。”许知予想说点开心的。 娇月点点头,是的,今天她才注意到,她的腿其实也不是那么跛了,快好了,确实让她开心。 “可今晚没菜吃了,对不起。”还是自责,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 “没关系”帮着擦擦泪“之前我们有点小咸菜吃就很高兴了,这菜是咸了点,用水涮涮,一样能吃,哎呀,娇月,我们可都是吃过苦日子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自责,再不行,洗一洗,让嗷乌吃。” 听到自己名字,嗷乌抬起小脑袋,砸吧砸吧眼,什么什么?坑狗呀你。 捏捏手,想要她确定。 直到娇月默默点头。 许知予才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轻松地拍拍她的小腿,撑起身,坐回原位。 还真就倒了一碗热水,夹了一筷子白菜,涮了涮,对着娇月笑笑,扒了一大口饭,就着菜,叭叭连着吃了几口,双颊吃得鼓鼓的,其实也不是很难吃。 娇月一定有心事,只是她不愿意跟自己说,自己也不能逼她。 娇月吸吸鼻子,这人现在真的很好,很温柔,很包容,心绪稍宁,不过,唉……。 当许知予再次要涮菜时,被娇月阻止了“官人,不要吃,咸~。” 许知予笑笑,又涮了一筷,“吃一点点,没事。” 很快,许知予吃完了一整碗米饭,满足地拍拍肚子。 “娇月,我吃饱了,我们不要不开心了。” “嗯。”娇月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刚才自己太失态了,头脑清醒后觉得不好意思,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 许知予看着娇月,嘴角噙着笑意,“娇月,嘴角。”提醒她嘴角有东西。 嗯?么?娇月似乎没懂许知予所指,疑惑的表情。 看她不明白,许知予点点自己的右嘴角,“嘴角,你的,有饭粒。” 饭粒?娇月用帕子擦了擦,还真有饭粒。 可擦着的手突然停顿了,整个人愣住。 娇月好像意识到什么,有什么在脑袋里一闪而过。 愣神好一会儿,抬眸,一脸诧异地看着许知予。 “官人,你可以从那边看见奴家了?”是这样吗?以前,她们对坐的距离,是娇月认为的安全距离,许知予是看不见自己的。更何况饭粒。 惊讶。 许知予看娇月才反应过来,抿笑着点头,“嗯,从摆席那天便能看见了。” 那天吗?可自己一点都没有发现。 “那…是全好了吗?”希望。 摇头:“目前还只能看见到你所在的距离,不过已经很好了,娇月,以后我就可以看着你吃饭咯,呵。”之前虽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若不刻意伸长脖子,她是看不见娇月的,但现在她可以看见了,就算坐直背,也能看见,还很清楚。 娇月抹抹眼泪,“恭喜你,官人——”是真的很好。 许知予明媚一笑,“谢谢你,娇月。”温柔地伸出右手。 “来,娇月,把你的手给我。” 娇月迟疑,不过还是伸出了左手。 十指相扣,“娇月,现在我们都在变好,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等我眼睛再好一些,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喜欢娇月,想和她亲近。 如今眼疾初见疗效,所以她才更有了信心,才会选择今日去找白济仁谈赞助。 以前半米,现在一米,一切向好。 虽不知许知予要跟自己说什么,娇月点点头,轻应一声,“嗯,好。” 而那刚被压下的感觉,又隐隐泛起,复杂的心思似乎更加复杂难明,自知想法不对,马上掐灭。 第49章 相互坦白彼此的伤疤吧! 许家村出了一位小神医,其医术了得,虽眼不视物,却胆量过人,敢与阎王抢人,就那可怕的疫症,随手一方,就能济世……横空出世,惊为天人! 一些事迹被口口相传,且传得神乎,邪乎,名气越传越大,越传越远。 …… 如今就连附近村子的,都来找许知予瞧病了。 这不,今天连着瞧了几个诊,都是其他村来的,还好都不算是难症。 现就剩下一位。 “许二不,许大夫!”一中年妇人看瞧病的人都走完了,这才攥着衣角蹭过来,“我家那口子最近腰疼……你可有什么好法子给医治医治?” 许知予抬眸,认识,是同村的,“是张婶呀,您让叔亲自来一趟,让我也诊诊脉,问问诊,都本村的,这哪还兴代问诊的?” 妇人老脸一红,略显扭捏,但瞧四下没人,又直了腰板,靠近了些,“咳——,你达叔他腼腆,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其实就是那啥,老喊腰痛,哎呀…许二,你也是有媳妇的人,应该懂的呀……”用手帕掩了掩发红的脸,不就是每晚那事咯。 许知予扶额,我应该懂吗? 好吧,我懂了。 “好好好,腰疼,腰痛用杜仲炖猪蹄,先吃二天。”许知予想赶紧完诊,今天她还计划着画八段锦的教学图呢,到时把图贴在亭子里,来这里的人都可以学习,向老祖宗推广老祖宗的东西,哈哈。 她起身进屋,不多会儿提着二个药包出来,“一日一包,记得文火煨两个时辰,这二天你们就不要折腾了,歇歇吧,这把年纪了,是该悠着点了。” 妇人脸红,“许二,就这么简单?不需要扎针?婶子听说你扎针老厉害了。” “不用,先食补吧,达叔又不亲自来,试试这个再说。” 如此,张婶接过药包,千恩万谢地走了。 待人走后,一旁的王姣月戳了戳了许知予的腰眼:“你那是什么偏方?” “怎么?”不明。 “医书上说,杜仲补肝肾,强筋骨,明明就是,就是那种药——”壮/\阳药二个字娇月说不出口。 “哪种药?”许知予装不懂。 “哎呀,你会不懂?还是你给我说的呢,是那药,张婶平时待人不错,你可不要糊弄她。” 天,怎么会这样想?我可没糊弄谁呀,瞪着无辜的大眼。 “我冤枉,我没呀,你没看张婶笑得多欢乐?我只是顺了她的心意而已。”望向妇人飞奔而去的大门口,许知予笑得像只狐狸,刚才看她表情,许知予就秒懂了。读懂患者的弦外之音,也很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娇月,现在你这么厉害的?随口就能说出药材的功效。” 娇月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也知道许知予不是会拿患者开玩笑之人,“也没有,不是前两天刚好学到树皮类么,杜仲有些特别,就刚好记住了。”被夸赞,其实挺开心。 “娇月厉害,可杜仲哪里特别了?不就是很寻常的药,我怎么没觉得有啥特别的。” “不是你说它是——,哎呀,你这人——”反应过来是在逗趣自己,洋装生气地丢下手中的抹布。 “陈大娘让我跟她一起去捆柴,先去了。”说完,跺步而逃。 哈,娇月怪可爱的。 “诶!娇月,早点回来,待会儿还要给你敷药呢。”现在有了爱心值,许知予从宝库兑换了不少紫草膏,可以修复皮肤的疤痕。 “哦,晓得了。”在门口答了一声,就出门了。 自己能记住杜仲这味药,除了它折断有很多银丝外,确实还有其他不一样的理由,那就是当时她脑袋闪过一个不可告人的想法,她想要不要熬些给许知予喝喝,所以刚才脸红了。 对于要开医馆的事,她们暂时还没对外说,但近期接诊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了,得抓紧了,那些寻常的病许知予有点舍不得用宝库里的药材。 不过白婉柔那边昨日才传来消息,已经在筹备了,还需等些时日,会陆续到场。 一下子,整个院儿就剩许知予一人了,她转身去了诊室,八段锦简图开画! 不过,很快,娇月就扛着一捆柏树丫回来了。 一大捆,比她人还高,背着相当吃力。 特别是在放下的那一瞬间,娇月差点来个屁股蹲,手掌撑地,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脸胀红着,“呼,呼~” 口干舌燥。 这柏树应是才砍不久,树丫子还很湿,所以很沉。 因是用背背回来,所以娇月她周周身都粘了树渣,一些还钻进了衣领,扎得脖颈痒痒的,怪难受。 抓起衣服下摆,用力抖了抖,,就是碎叶渣扎人,不舒服。 听见动静,,手里拿着一瓶药膏,笑盈盈的,心情不错。 “娇月, “嗯。” ,稍缓了些劲儿,娇月强撑着起身,干咽了一下喉咙,顺,拍拍身上和头上的树渣。 好讨厌,真是又碎又渣,还有小尖刺,很不好弄掉,用力拍。 “官人,这是陈大娘送给我们的。” 她们用柴相当麻烦,平时全靠娇月上山去一背篼,一背篼的捡回来,以前许二是从来不会过问这些事。 全是娇月在承担。 看娇月如此,许知予虽嘴上没说什么,不过在心里记下了买柴的事。 将药瓶揣进怀里,走上前。 “我来帮你。”说着将那歪倒着的柴捆扶正,然后去拍娇月后背上的碎渣。 欸? 娇月正需帮忙,于是站着不动,指着脖子,“脖子,脖子里钻进去了。”扎得难受,她想用手去抓。 “先别动,蹲一蹲,让我帮你吹吹,这玩意一用力,一段断几段,更难受。” 柏叶,亦是一味中药,许知予以前跟着导师制作那个七宝美髯丹,里面就有柏叶,她便上过一次当,记忆深刻。 娇月轻应了一声,向下蹲了蹲。 先将肩头的碎渣拍掉,然后用指尖轻轻勾起每一缕发丝,握在手里,露出白皙脖颈,娇月的发丝真的好柔顺啊,根根丝滑,触感柔和。 ‘呼,呼~’对着那些小碎碎吹吹,从左边到右边,再从右边到左边,一点一点,细细柔柔地吹了个遍,最后用指尖拈起耳郭,耳背上还有,‘呼,呼~’ 轻轻一吹,碎叶掉落,可娇月忍不住身子一颤。 尴尬,不敢去看许知予。 突然想起那天在菜地,自己帮这人吹耳朵,原来被人吹耳朵是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真奇怪,抿了抿唇瓣,只觉口更干,舌更燥了。 “官人,好了吗?”摸摸脖子。 “再等会儿,头发上还有。”松开手掌,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穿过手指,好丝滑,好香啊,不自觉地嗅了嗅。 “娇月,你的头发真漂亮,还香香的,你用的什么洗头呀?为什么我的没有。” 这人,怎还越靠越近了,自己能用什么,“就是那些皂角呀,可能是加了薄荷草的原因吧,院子外的田埂上很多。”每次熬皂角水她都会去路边掐一点薄荷草,感觉加了薄荷,头皮要舒缓得多,不容易出油。 薄荷,果然是薄荷。 “我喜欢这个味道,以后我也要,好不好?”许知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笑得开颜。 这怎还用上商量语气了,轻轻点头,这不难。 许知予动作轻柔,粘着的都是些枯叶,极易碎,所以必须得小心,一点一点的抖掉,时不时用嘴配合着手。 看都处理好了,又捧起发尾,最后再往脖颈里猛吹了几口气。 “好了,差不多没了,娇月,你感觉脖子里还有没?实在不行就去换一身衣服,那玩意钻到边边角角,还真不好弄掉。”又帮着拍拍后背上黏的。 “哦~,好像没了。”这人为何现在总是这么温柔,弄得自己有些紧张,娇月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脸颊连着耳朵,红了一大片。 “那行。”许知予也拍拍粘在自己身上的。 “那…奴家,奴家先去喝点水。”不等许知予,就进屋里去了。 呼,这人,弄得自己怪紧张,摸摸耳朵,咕嘟,咕嘟,一杯水下肚,那口干这才缓解了一点。 然后又去洗了洗脸,洗脸时还特意调低了些温度。 等娇月整理好出来,许知予又靠过去,关切道:“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都弄掉了,谢谢。”怦怦的心跳才刚刚平复下去。 许知予摇摇手里的小瓷瓶,“娇月,你看这是什么?”得意。 一个紫色小瓶。 什么呀?娇月接过去,拿在手里研究了一翻,没见过,摇头。 “打开,看看。”神神秘秘的,似还很期待。 娇月并不懂怎么打开,试了几次都不得法。 “转一转瓶盖。”许知予比画着,这种细丝口估计这个时代还没有。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看向许知予。 瓶里是紫色的膏体,闻着有浓浓的药香味,“什么呀?” “猜猜,昨天你才认识的一味药提炼的,你闻闻味儿,看看色泽。” 如今,每天许知予都会教几味药给娇月认识,她还建了标本柜,就是为了让娇月文字与实物相结合,更容易理解记忆。 昨天才认识的?娇月侧着脑袋,回想着“紫…?” 对,对,许知予鼓励她说出来,娇月真的很不错,一般就教她两遍鉴别点,便让她对着药书摸索,娇月不但很快能掌握鉴别特征,还能记住功效,虽说记不全,但主要的还是能说出几点来,对她这种没有基础的初学者,真可谓是天赋。 “紫…紫草?” “诶,对咯!”对娇月竖起大拇指,拿回药膏。 “这是紫草膏,不过是由十几种药草,用上等胡麻油提炼出来的。具有很好的修复伤疤的作用,那些伤疤……”垂眸,目光落在娇月的左脚上,昨天她给娇月检查腿脚时,她能感觉娇月很在意那些伤疤,每次在自己检查时,她会刻意避开眼,是呀,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 去疤的?这又是为自己弄的药么?娇月眼眶瞬间泛起了红,点点头。 “我帮你?”许知予摇了摇手上的小瓶。 “好~”娇月现在对许知予是无条件地信任,她说有效就一定有效,可自己身上的疤可不止脚踝上那一处。 等娇月坐在凳子上,许知予顺势坐在大青石上,挽起裤腿,那些扭捏皱巴的疤痕,非常刺眼,每次检查和拉伸都让许知予痛心。 当再次看到,而且仔细观察,许知予再也笑不出来,表情变得凝重。 用手指挑起些药膏,一点一点轻轻将它抹匀,“娇月,对不起。” 许知予鼻子酸酸的,还有些哽咽,她感觉胸口难受得要死,窒息,难受。 听许知予的语气不对,原本安静的人儿微歪着头,一双杏眼打量着许知予,看她眼眶都红了,那是在心痛吗? 只是这些表现,仿佛这些不是你本人所造成的,对不起么?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深吸一口气,许知予激动,娇月反而异常平稳,“没关系”,小声。 虽不是自己所为,许知予还是内疚地低下了头,揉揉脚踝,她又撩起另一条裤腿,还好,没有伤疤。 “官人?”安静了很久人儿,突然轻唤了许知予一声。 “嗯?”抬头,并不掩饰自己的难过。 “药膏给我,可以吗?”摊手,她想要那瓶药膏。 以为娇月想她自己来涂抹,许知予解释道:“这药膏涂上后,要尽可能多按摩按摩,让皮肤尽量吸收,你自己不好操作,还是我帮你吧。”反复揉搓,皮肤渐渐发烫了起来。 娇月坚持伸手要。 许知予只得将瓷瓶给她。 继续揉搓。 “官人?”再唤。 “嗯?” “你把手给我。” “什么?” “左手,来。”目光落在许知予的手腕上。 中指食指并用,挑起一大块药膏,等着许知予。 许知予迟疑,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握住袖口,自从上次因为这些伤疤而刺激到娇月后,许知予每次都很小心,尽量不让它们露出来——吓人。 “给我~”弯腰,一把抓住还想躲藏的手腕。 “娇月,不要。”一把握住突然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顿住,对着娇月摇摇头,不,不要。 上次娇月情绪失控的画面还在眼前,伤疤不想让她看见。 娇月深呼吸,执拗,一点一点将袖口往上拉去。 那藏在衣袖下,那青紫交错的伤疤,一点一点露了出来,从手腕到手臂,密密麻麻,都是,一道道,一条条,像毒蛇般盘踞在苍白的肌肤上。 都是原主自残留下的。 呼,倒吸一口凉气。 以前娇月看到这些疤,会觉得恶心,因为她知道里面至少有一条疤是刻意为了诬陷她而划的,是自己的噩梦,而其他的,都是‘他’自找的,活该! “娇月,别看。”用手蒙住,她想将衣袖放下来。 却被娇月死死拉住,不放! 今天,此刻,就让我们相互坦白彼此的伤疤吧! 这些伤,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少,不比自己的浅,这人还真是够狠,自己那些伤是被迫的,而眼前这些,可全是‘他’自己一刀一刀割的,有好几条不难看出,是深入血管的。 这些年,她也曾有过无数次,无数次这样的想法,但每一次,每一次都没有这样的勇气继续。 很庆幸,是自己的懦弱,才等到了今天的幸福。 手指轻颤,将药膏一点一点涂到那些伤疤上,细细的,不落下任何一条! 药膏冰冰凉凉的,心却暖暖的,很舒服。 “娇月?”有些担心娇月。 “这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傻瓜,怎么可以对自己这般狠心。”一边涂着药膏,一边流着眼泪,鼻尖红红。 看着那些疤痕,许知予想起了许二,也跟着抹起泪来,其实许二也很可怜。 “娇月,这些伤疤见证了我们的过去,虽然很痛,很不美好,但以后我们两个一起,一点一点抚平它们,好不好?”握住药膏,握住娇月的手。 两人对望。 “好,可…伤疤,奴家的背上还有很多。” 第50章 压抑的娇月 “嗷乌,坐!” 许知予竖起左手,打了一个‘坐’手势。 “坐!”命令口吻。 还以为主人是在逗自己玩,小嗷乌欢快地昂起头,卖力地摇着尾巴。 个头明显比来的时候长大了些,不过还是奶呼呼的,嘴里呜~呜~地哼哼着。 许知予专门向许大山学了些训练猎犬的口令和手势,也不是要训练它成为猎犬,纯兴趣和好玩,也不枉了它得好血统。 许知予不懂分辨狗的好坏,但听许大山说嗷乌先天不错,并从嘴巴,鼻子,眼睛,耳朵,身形给许知予分析了一通,说它各方面都不错,还很聪明,有灵性,若好好训练,一定能成为和它父母一样优秀的猎犬。 “嗷乌,坐!卧!”许知予耐着性子,反复地打着手势。 但几天了,一个动作也没学会,所谓的灵性劲,全放在撒娇卖萌上了,哈哈。 当嗷乌再次靠过来,要蹭蹭时,许知予把它抱起,重新放得远远的,反反复复。 许知予蹲着,“嗷乌,听话,看这里,坐!坐!” 如此反复,嗷乌似乎也明白了若自己不按口令来,是得不到亲亲的,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懂了,小家伙真就坐下了,后腿曲着,前爪按着地。 “诶?哇靠!” 许知予激动,“娇月!娇月!快,你快来,看~”激动地指着嗷乌。 此时娇月正在一旁做针线活,看似认真专注,实则一直有关注许知予这边的动静。 听见喊,微微一愣,放下针线,起身过去。 “官人,怎么了?”柔声柔色。 许知予激动地指着嗷乌,“你、你快看,嗷乌——”都语无伦次了。 嗷乌屁股着地,此刻正埋着脑袋去咬自己的尾巴,姿势并没有刚才那般标准。 “什么?”娇月弯腰,手撑着膝盖。 “诶,刚才嗷乌坐了,就刚才。”许知予将嗷乌摆成坐的姿势“就像这样。” 娇月瘪嘴。 “真的,刚才它真听懂了,坐得可乖了,不信,嗷乌,快,再给你月姐姐坐一个,嗷乌,坐!” “坐!” 你这家伙,关键时候掉什么链子,再坐一个呀,急。 幼稚,娇月心里腹诽,不过嘴上道:“信,没说不信,嗷乌本就乖巧听话。” “嗯嗯,艾玛,这手势训练几天,今儿总算是开窍了。”许知予上前,赶紧投喂了一小块早就准备好的小肉干,作为奖励,这块肉干很重要。 “嘬嘬嘬,嗷乌乖,只要你听话,就可以吃到肉干哟。”抿笑着,宠溺地摸摸小脑袋,等它吃完,又开始发出指令。 “嗷乌乖,刚才你月姐姐没亲眼看见你坐,你再给坐一个给她看看,嗷乌,看这里,坐,坐。”反复竖起手,仍不死心。 可并没如愿,反而是看到娇月过来,嗷乌屁颠屁颠跑了过去,要和娇月亲亲。 娇月觉得许知予幼稚得很,她抗议过‘月姐姐’这个称呼,但抗议无效。 折腾人就算了,还折腾狗,人家还这么小呢,哪就听得懂人话了,弯腰,轻轻抱起嗷乌。 “嗷乌乖,我们不听你老大的。” 许知予自称嗷乌的‘老大’。 “诶,诶,娇月,你可不能放水,我还指望嗷乌将来保护我们呢。”许知予过去捧起嗷乌的脑袋,嗯,小眼睛确实是有神的,宠溺地摸摸,“嗷乌,你可得记住,在这个家,永远是你月姐姐第一,我第二,你勉强排个三吧,万一有人敢欺负你月姐姐,你就咬他,你可是拥有优秀血统的跑山犬,任何时候都不要耸,知道不!” 无语,真是,人家还是个宝宝,说什么呢,嗷乌在娇月怀里蹭蹭。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过自己排第一么?娇月轻笑一声,“嗤~”,正准备将嗷乌递给许知予抱,不和她一起幼稚时。 许知予却用手指点了点嗷乌的眉心,“嗷乌想要我抱抱是不是?但是我只想抱你月姐姐,让你表演一个也不给面子,偏不抱你,呵。” 说着,厚着脸皮将娇月拥进怀里,连带嗷乌一起。 哎呀,这人。 “也不亲你,要亲也只亲你月姐姐,叭,叭!”没等娇月反应过来,已经在她脸颊上重重地吧唧了两口。 “哎呀,你——,大白天的,这是作甚,不害臊!”娇羞地一把推开许知予。 而白皙的脸颊上,,色若桃李,美不胜收。 许知予笑嘻嘻的,若不是此刻她们关系近了一步,她才呢。 自然放开,双手揽着她的双臂,看着潋滟动人的娇月, 昨日,自己在的紫草膏。 “可…伤疤,奴家背上还有很多…”当这话从娇月嘴里说出来,此刻许知予都能清晰记得当时自己的感受,心酸,难过,痛惜。 低头沉默,不知所措。 …… “官人还要帮奴家上药吗?”还是娇月打破了沉寂。 诶?惊讶娇月的主动,这个女孩看似怯柔,但从不展示自己受到的伤害,从来都是独自忍受。 “娇,娇月——”结巴了,这可不像是娇月能说得出的话,半分暧昧。 “官人,今晚帮奴家上药,可以吗?”说话时红彤着脸,细如蚊声,但这次没有撇开脸,反而寻到许知予的目光,对视。 这一次,两人的距离很近,许知予听见了,也看见了,而且看得非常清楚。 帮她抹后背上的药膏么?十分暧昧呢。 “可以吗,官人?”娇月轻咬着唇瓣,娇艳欲滴,而看着许知予那期许的目光,终是败下阵来,垂下了眼眸。 可以吗?可以吗?许知予像是脑袋宕机了,只是心里答应着:当然,当然可以,娇月这是要和自己展露心扉么? 是么? “当然可以!”早点上药,早点好,娇月能说出来,应该用了她全部的勇气吧。许知予自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得扭捏,清了清嗓子,咳咳,“当然,这药膏对各种疤痕都有效,早用早消除。” 但一想到是在娇月后背上的,心咋还莫名紧张了呢。 “那好,待会奴家烧些热水,我们都准备准备。” 准,准,准,准备什么? 涂个药而已,需要准备什么? 许知予瞪着眼,完全说不出话来,直到看着娇月转身离开,这才赶紧答道:“好!上药前先清洗,效果会更好。”举着手。 娇月侧头,答了个嗯,咬着唇瓣,挺直脊背,去厨房了。 一步,两步,三步……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后背上,烧得慌。 直到踏进厨房,呼~,后背抵着门板,手抚住心口,怦怦怦地跳动,脸早已烫得不行,自己怎还就那么说出来了呢?不过看那人反应,应该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应该明白了吧?又不是笨蛋。 许知予抚着刚抹了药膏的手腕,咝——,上药,好,可为何要等晚上?白天光线岂不更好?再说这会儿离天黑还早吧?抬头望了望天,此刻最多也就四点。 拇指指腹摩挲着手腕上那道最红的疤,心下思索,眼珠子转了转,莫非……娇月这是在对自己释放某种信号?偏头看向那早已超出自己可视范围的距离,心情复杂。 嗯——,哦哦——,点点头。 娇月稍稳了稳心神,她觉得始终得有一个人迈出这一步的,她也看得出,许知予是喜欢自己的,若不喜欢,上次也不会亲自己,还亲得那么热烈。 至于为何后来这人没了下步动作,娇月想了很多种可能,一是最近改造房子,太忙,或是上一次自己咬了舌头,扫了兴,亦或者是认为自己有抵触情绪,不敢再冒犯了……,杂七杂八,娇月想了很多,所以就在刚才,当听到许知予说‘让我们一起一点一点抚平这些伤疤’时,在她们对望的那一瞬间,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今晚再试一试。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提上药膏的事,各人忙着各自的事。 直到吃过晚饭,直到天黑,直到两人都清洗干净。 许知予后洗,她从浴室出来,站在门口,呼了一口气,她自然领悟到了,更她明白不论今晚是否有亲密发展,一旦自己给娇月上了这药膏,她们的关系定会变得不一样。 会有一种坦诚相待的感觉吧,至少在娇月看来是了,她认为她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安静地坐在桌前,等着许知予过来。 许知予紧张地捏捏手,摇摇头,或许自己会错意了,娇月就只想让自己给她抹药。万一真到了那一步,自己就立马告诉她女儿身的事,但光想想就害怕啊,成亲三年,受尽折磨,人变好了,突然告诉她,其实我是个女的,不敢想象,真的不敢想象。 许知予胡乱地挠挠头。 咝——,哎,沉一口气,推门。 今夜的房间有些不一样,明显要亮堂许多,并不是点的油灯,而是点的蜡烛,两根。 咳咳,许知予在门口轻咳了两声,“娇月。” 还以为娇月会钻进被窝准备好了,但并没有。 此刻她正穿戴整齐,甚至连发丝都梳得别致,还换了一件她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这副模样,反倒像是精心打扮过一般,端坐于桌前,安静而恬美,目光盯着眼前的红蜡,有些入神。 许知予向前走了几步,从她的角度看去,虽朦朦胧胧,却能看见她浑身晕着光,像一轮满月,熠熠生辉。 听见许知予唤自己,娇月眼角明显一颤,回神,不过先是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看许知予向自己走来,原本紧张的心,更紧张了。 放下茶杯,指甲掐着衣角,起身,“官人,洗好了?” “嗯,洗好了。”喉咙滚动。 “那…帮我上药,可以吗?” “嗯~”许知予过去,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口有点渴。 仰头咕咕喝水,放下茶杯时,娇月已经在一颗一颗地解扣子了,而且就在她的面前,一米之内,天呐。 喉咙一呛,“咳——咳——”茶水差点喷了出去。 赶紧别过头,嘴巴收紧,包住水,应吞了下去。 好悬好悬,差点喷了娇月一身。 正解着扣子的手微微一顿,停下,“官人,你没事吧?”抬眸看向许知予。 “没、没事,就有一颗枸杞不小心滑到喉咙了,呛了一下。”许知予觉得自己好衰呀,紧张个啥劲。 哦,手指继续解扣子。 外套,中衣,里衣……一件一件就放在桌子上。 娇月的动作很慢,让人度秒如年,难受。 直到最后只是剩下一件粉红小衣。 房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明明刚喝了水怎么又口渴了。 许知予直直地看着,呼吸起伏,拇指压着中指,手蜷成了拳。 在那炽热的目光下,娇月实在没有勇气再脱下去了,停住,双臂环抱。 直到现在,娇月都还没想明白自己那样算不算是勾引,算是吧,且已不是第一次了。 “伤疤在后背,这样可以了吗?”咬着唇瓣,垂眸。 沉默半秒,许知予将目光从那白皙的脖颈上移开,又落到了那纤细洁白的手臂上。 “哦,好,不过你先去床上盖上被子,小心受凉。” 莫非娇月真是想要献身,不是献身也是惹火了吧,胆子很大呀。 三月的气候还很冷,但此刻娇月浑身是燥热的,她并没有立刻去床上,而是垂下手臂,让自己刚才还想掩藏的春光暴露无遗。 薄薄的一片小衣根本盖不住许知予的想象。 娇月背过手,双手绕到身后,捏住那粉红的绳头,艰难地一拉,系在腰上的绳带缓缓解开了,小小一件挂在脖子上,轻轻摇摆。 娇月明显缩了缩身。 许知予呼吸急促,感觉有些燥热了,指甲掐进指背,掐出了道道甲印来。 实在是不敢再看,许知予一把抓起桌上的中衣,裹住娇月! “可以了,可以了!”声音明显有些哑了。 真是不敢再看,她看得出,今晚的娇月是要与自己坦诚相见。 “官人不想看看,奴家胸前有没有疤痕?一起上药?”说完她自己都想钻地缝。 “不用,不用,前面娇月自己处理就可,你先上床,我去拿药膏。”妈呀,娇月想干嘛,再这样惹火,后果我们可能都负担不起!后背直冒热汗。 ‘药膏,药膏,记得准备好了呢,放哪里去了?’许知予转身,到旁边的大方柜上找了一圈,没有。又去旁边的木架上找一圈,也没有。“诶,放哪里去了呢?” 很假呀。 药膏不就在桌子上?蹙眉。 “官人,药膏在桌上。”裹了裹中衣,提醒道。 “哈,啊,原来在桌子上,你看我这记性。”拍拍额头,又磨蹭了会,好在过来时娇月已经上床了,许知予松了一口气,呼~。 天呀,自己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呀! 娇月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说不紧张是假的。 许知予拿起药瓶,过去,甩了一下衣袖,端坐在床沿。 “娇月,我要上药了?” 纠结用哪一只手更方便,将药瓶从左手换到右手,又换到左手,嗯,还是右手吧。 “嗯,好。” 然后两人又都不动了。 许知予这才反应过来,刚穿上去的衣服得自己来了脱- _-|| “那我开始咯?” 先将药瓶放在床边,捻起衣领,当中衣一点一点滑落,烛光下,一条条,一团团,红的、青的、乌的疤痕露了出来,虽早做了思想准备,但还是刺得许知予眼睛生痛,不可置信,怎么这么多。 好在都集中在肩头,后背,向下没有。 许知予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双手颤抖。 好些一条条的,是三年前那次鞭刑后留下的;而最显眼,最长那一条长疤,是逃荒路上,死里逃生的见证;剩下零零散散都是原主打的,青一团,紫一团,印在原本白皙光洁的背上,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这怕是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如此吧?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女孩身上。 迟迟没等到动静,娇月侧过头,却看见许知予在抹眼泪。 她哭了。 “官人?”是哭了?是在难过? 许知予吸吸鼻子,轻嗯一声,强忍着情绪,这个女孩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呀? “很丑,是吗?”特别是那道从肩到背的刀疤,当年挡下流匪那一刀,原本以为自己能救下妹妹的,但并没有。 “没有~”哽咽。 “这药,对这些陈年旧疤,能有效吗?”语气反而出奇的平静。 “有,肯定有的。”许知予已经哽咽得快说不出话了。 “嗯,那麻烦了。”娇月侧过头去,闭上眼,泪水滑落,而从许知予眼里已看到她想要的结果了,没有嫌弃,只有心痛。 呼~,胸口仿佛有块沉重的石头压着,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微微闭眼,深呼吸,拧开药瓶,挖了些药膏在掌心,用手指晕开,然后轻轻抹在那些刺眼的伤疤上。 指腹抚上那一刻,娇月身子一颤,药冰冰凉凉的,触感却很柔软。 心下酸酸涩涩,好难受呀,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担心娇月受凉,许知予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药膏一点一点柔匀,不放弃任何一点,然后搭上被子。 “好了。”别开脸,不忍直视,也不想被娇月看到。 娇月没想到会这么快,侧头看向许知予,眼眶同样红红的,眼角也挂着眼泪。 “官人不是说这药效需要多揉揉,效果才好么?”语气却很平稳。 将瓶盖盖紧,收好,“嗯,可以了。”正要起身,却被娇月一把抱住了脖颈。 “官人,真的不想帮奴家检查一下前面?”嘴唇贴着耳朵。 嗯?瞪圆眼,“娇月?” 许知予撑着身,僵住,任她挂着。 “你不愿意吗?”娇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些哭音。 “娇月别这样,好吗?”自己这会真没这些心思。 “许知予!你看着我,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行?如果是,你告诉我,也让我死了这方面的心思,好不好?好不好?”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 诶? “那是不是上次我咬了你,你有什么想法?对不起嘛。” “娇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告诉她自己是个女人?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 “其实我……” 可不等许知予说,娇月却一口直接吻上了她。 嗯~,拧眉。 许知予重心不稳,一下扑了下去。 一阵生涩的啃咬,成功激起了许知予的欲念,很快,许知予就化被动为主动,掌握了主动权。 在许知予的猛攻之下,娇月很快就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连衣服都没脱,嘴也没有离开过嘴,径直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腿脚肆意磨蹭。 而本就解开的粉色小衣被许知予一把扯掉,脖颈被勒出了一道绳印。 娇月吃痛,轻哼一声。 一边亲,一边脱。 太突然!太疯狂! 原本以为就要坦诚相见时,娇月却停了下来,抵住许知予,喘着粗气,“够了,够了。” 许知予却已吻得眼眶泛了红,她不想停,缠向胳膊。 抵着,“官人,停下,快停下。”两行泪水滑落,哭了。 许知予停下,“娇月?”也意识到不能不明不白地做,身体在烧,脑子却越发冷静了。 “对不起,奴家还没有准备好。”主动的是她,害怕的也是她。 许知予调整了一下身姿,将娇月抱在怀里,许知予承认,她心动了,想豁出去,可这个女人受过太多的伤,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停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只是静静地相拥。 这一晚,她们聊了很多。 聊到逃荒,聊到她的家人,聊到那对老年夫妇,聊到一夜之间全家十几口人,同时没了,还有那道刀疤,真的好心痛。 再抱紧一些。 这些经历是连她这个现代人都不敢想象的,都是些生死离别,险象环生,只是她从来不说,全压在心里,想来如今还能有如此好的性格,完全不敢想她是怎么做到自我调节的。 说完这些,娇月捏住了胸前的护身符。 50-60 第51章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白济仁和白婉柔是真贵人。 不但出资源,还出人力,连着几天,每天都派十几个弟子前来帮忙,帮着布局,搬运,分类,标识,并将不同的药材装进对应的药柜……,忙得不亦乐乎。 在他们的帮助下,除前期筹备花了些时日,各种入场来得很快,大概五天时间,医馆就弄好了。 许二开医馆在村里都炸开了锅。 为庆开馆,她们还举行了简单的仪式,连县令魏续都前来捧场了,一起来的还有其夫人和女儿魏兰兰。 这有点超出许知予的原定计划了,不过热闹一下也行,其实她还挺爱热闹的。 当蒋师爷高声吟唱:“吉时到~” 一时间,围观的乡民都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门口。 魏续简单致辞,再是白济仁。 随后许知予、魏续、白济仁三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同拉下挂在门头的红绸布,渐渐,一张黑底金字牌匾从红绸下露出了真颜来,牌匾上‘厚朴堂’三个大字,古朴简约,苍劲有力。 牌匾是白济仁送的,字是他亲题的。 与此同时,许宗带着小双大武,快速点燃早就铺好的鞭炮,瞬间鞭炮炸响,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响彻四方,浓烟飘起。 这是许知予此生的高光时刻,亦是许家村的,几乎是村里所有人都来祝贺和看热闹了。 个个洋溢着笑脸,鼓掌,气氛好不闹热。 “恭喜许小官人,贺喜小官人,望这‘厚朴堂’今后造福一方乡民,让老百姓无病,无痛。”魏续继续恭贺道。 “是呀,是呀,这‘厚朴堂’开起来,有知予坐诊,老夫怕是以后都要清闲不少,这是本县乡民之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哈哈哈。”白济仁捋着白须,笑眯了眼,甚是开怀。 “知予,恭喜你。”白婉柔也轻轻施礼,柔声道贺。 “多谢县令大人勉励,今后晚辈还得多向白老学习,谢谢婉柔帮助,辛苦了。”许知予恭敬地作揖,一一道谢。 一时间,片片祝贺声如雪花般飞向许知予。 厨房那边,过来帮忙准备饭食的妇人们,也都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向娇月道贺起来。 “娇月,恭喜你了,如今你当家的本事了,开医馆了,你的腿脚也大好了,今后你享福了。”是陈大娘,她一直认为娇月是会享福的。 原本蹲着洗菜的娇月连忙起身,擦擦手上的水渍,感谢各位嫂子大娘,而目光只是望向许知予那边,这人如今是那么的闪耀,夺目。 呵,高兴。 “是呀,是呀,大家伙都把火烧旺些,油水给足些,这可是县令大人待会儿要吃的。”妇人们边说边笑,干起活来麻利得很,撸起袖子,又干得热火朝天。 远处分叉大柏树旁,三五个村民蹲着,围在一起,一人握着把瓜子。 最中间的许跟头吐了一口瓜子皮,“诶,你们知道吗?许二这医馆是镇上白神医帮着开起来的。” “当真?可为何不开在镇上,要开在鸟不拉屎的村里?这里才几个人,还搞这么大阵仗,连县令大人都来了。”一小眯眼,嗑了一口瓜子,靠近了些。 许跟头讪笑,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嘿,瞧见许二旁边那位白衣仙女没?”神秘兮兮。 “咋了?这么个大美人,这些天,天天在村里进进出出,不但看见了,还眼睛都看直了呢,真像是那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好看,嘿嘿。”摸着下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白婉柔那边。 许跟头压低声音,“来来,我给你们说,那可是白神医唯一的孙女,‘回春堂’的二把手,别光看她长得好看,我听说相当厉害,她掌管的药材买卖,遍布整个大越国,而且还没嫁人呢。” “噢呀,这么厉害?一个女子而已。”这有点夸张了,不过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不信算了,哥哥我帮工的店子,离医馆半里不到,经常有医馆的弟子过来点餐,都是一手料。”得意地抛起一颗瓜子,凭口接住,吃掉。 “嘿!你们瞧,她和许二站在一起,你们不觉得还挺有那么点意思么?你们说这许二是不是真傍上人家白大小姐了?嘿嘿。”调笑加羡慕之色。 “嘶——,这不至于吧?许二?‘他’是有娘子的,再说‘他’一个瞎子,虽说长得还行,但斯文秀气,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人家白大小姐会看上‘他’?图‘他’啥?莫打胡乱说。” ,不信,也不希望是真的。 “咳,你们不信算了,你没看那白小姐看许二眼神都,快看,她又又又对着许二笑了,我估摸数着,这白小姐,啧啧。” 好无聊的人,记这个。 “跟头哥,你连这也记得住?”惊讶,瓜子都不嗑了。 “咳,你以为呢,知道这些年哥们儿为什么能在镇上站稳脚跟不?靠的啥睛,诶诶,又笑了, …… “可我还是觉得人家可能只是出于礼貌,不太信是你说的是看上许二了,关键许二也不咋地呀,就是莫名其妙会了点医术,有啥了不起的嘛,窝在这乡坝头开个医馆,一天能挣几个子儿?关键始终是个瞎子。” “我说你们一个二个思想就是简单,瞎子怎么了?他们都懂医术,说不定两人一起就能把眼睛治好,欸,欸,欸,你们快看!”噜噜嘴,正巧瞧到白婉柔附在许知予耳边说话,许知予眉开眼笑的。 “哎呀,这样看两人还真是有戏,可‘他’家那小娘子错耶,平时不打扮还没注意,今儿这一打扮,刚才我都没认出来,还说哪来的大家小姐,白小姐,身段又好,且娇娇柔柔的,惹人怜爱,” 旁边一年长些的,一把瓜子壳扔在小年轻的头上! “我去,人家媳妇,你心痒个啥劲?嗯,不懂这许二,这样的美娇娘怎舍得天天打骂,还打断了腿,跛了脚。不过你们看,如今走路是正常的。”指着搬着凳子的娇月。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从白婉柔那边移到了娇月那边。 嗯——,都点点头。 “唉,这样一来,那小娘子确实要可怜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要么做小,要不就卷铺盖走人呗,长得再好看,她一个逃荒女也能跟人家白大小姐比?有得比吗?若我是许二,我就抓住这次机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众人沉默,都在想这种好事咋就落不到自己头上呢。 唉…… 好一会儿,才有人接话,“是呀,不但能抱得美人归,说不定还能得到神医传承,以后‘回春堂’说不定都得改姓许……” …… 离了个大谱。 “许跟头!你们几个蹲在这里蛐蛐个啥!这县令大人可还在这里,莫王法了?”陈大娘刚好路过,就听到这么些,快气死她了,想上去撕烂他们的破嘴! 许跟头几人心虚,看看魏续,虽只着便服,却自带官威,刚才八卦得欢的几人瞬间缩了缩脖子,赶紧捂嘴。 “没,没,大娘,我们说着玩呢,玩呢,走,走,快走~,嘿。”嬉皮笑脸的,侧着身趔开了。 陈大娘没好气,抬头看了一眼许知予那边,再看许知予旁边站着的白衣姑娘,两人这气质还真是——般配,唉,她突然又觉得娇月命怎么这么苦。 啊,呸呸呸!老婆子你也无中生有! 摆摆头,去厨房帮忙去了。 不过心下寻思,娇月这孩子心实诚,不要日子刚好一点,这福还没享上,就被别的女人撬了墙角,是不是该提醒她把许二看紧一些? 等鞭炮放完,许知予准备请魏续,白济仁、许宗去堂屋坐,半路却抬头四处张望,在这特殊时刻,可娇月人呢? 仰头往厨房那边看,但就她那视力,自是看不见。 情急之下,随手一把拉住一个路人,一看是三叔家的许大妞,“大妞,你可瞧见你娇月嫂子了?” 许大妞,十四岁,她三叔的大女儿,今儿是和她娘王秀兰一起过来帮忙的。 突然被拉住,小姑娘微微一哆嗦,“娇月嫂子,嫂子——”小小的个子踮起脚尖,帮着四下寻人,当看到从厨房出来的娇月,眼睛一亮,“在那边!嫂子在那边帮厨呢。” 许知予顺着许大妞指的方向,拉开嗓子喊了两声,“娇月,娇月——” 她的声音很有穿透力,院子虽然扩大了,但也不是太大,但此刻太嘈杂,也难听到,不过娇月像是心有灵犀,回头,是官人在唤自己? “予哥,嫂子注意到这边了,我去唤嫂子过来。” 许知予点头,“嗯,大妞,去让你嫂子过来一下。”说完又招招手,“娇月,娇月,过来,过来——” 在这特别的时刻,她希望娇月能在自己身边,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许大妞飞跑过去,对娇月说:“嫂子,予哥让您过去一下。” 娇月以为许知予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做,诶了一声,擦擦手,赶紧过去。 还没开口,许知予就闻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伸手一把拉过她,“娇月,你过来了。”笑得开心。 “官人,怎么了吗?”自己还在准备吃食,她知道这两天许知予特别忙,对于医馆的事,她帮不上忙,所以就想着尽量把后勤做好,而且她确实也做得非常好,很细致,让许知予一点也不操心。 “厚朴开馆,我想你在我的身边。”许知予只小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挽起她的胳膊,一脸幸福之色。 娇月今日忙得脸本就红彤彤的,当胳膊被挽起,一下更红了。再看魏续白济仁他们都转头看向她俩,腼腆地想抽掉被挽着的胳膊,试了试,却抽不动。 “奴家那边还有事呢。”小声,都瞧着呢,害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知道她是想逃,许知予不给机会,挽紧。 “厨房有水根嫂子她们操心,以后我会单独感谢她们,我看不见,娇月得陪着我。”语气略带撒娇,且轻轻拍拍娇月的胳膊,看有人过来朝贺,赶紧陪笑,客气地表示感谢。 “谢谢贵叔,花婶,待会儿留下吃饭哈。”招呼着。 娇月也赶紧赔笑着。 真是受不了她这样,这人不但变得温善了,还变得动不动就爱撒娇了,关键这么多外人在呢。 “娇月妹妹,你就过来陪着吧,我看她一上午都在往你那边瞧,一直在寻你的身影。”一旁的白婉柔用只有她们三能听见的声音,打趣道。 听到打趣,许知予嘿嘿一笑,对着白婉柔投以感激的目光,谢谢,你是懂我的,嘿。 娇月一听,脸都红到耳根了,看许知予兴兴地笑,随后又一副期待的模样,心也软了,“好。”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想陪在你身边呢,就刚才揭牌匾那一刻,虽然自己在笑,其实心里多酸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谢谢,娇月你可真好看。”许知予俏皮地眨眨眼,这是除今早的第二次夸她了。 咳咳,估计都没想到许知予这个时候会冒出这么一句,白婉柔洋装咳嗽,这位是打算忙里偷闲调情呀?赶紧识趣地拉开了距离,几步跑到魏兰兰身边。 对着魏兰兰浅浅一笑。 魏兰兰微微颔首,表示招呼了。 而娇月更是羞得不行,都不想理许知予了,但手臂被挽着,又逃不掉。 今儿她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裙,料子很好,月白色,白中带着淡淡的碧蓝,这个颜色很衬她的肤色,一着上,衬得白皙皮肤更加白亮了,很明媚,再弱施了些淡妆,不用打扮太多,天生的东方古典美人儿。 衣服是前几天许知予在镇上硬要给她买的,说以后开了医馆,人来人往,衣服得穿得体些,算是礼仪,她们那几身旧衣,已是补丁摞着补丁,早就该淘汰了。 娇月拗不过,又听她说得有些道理,于是便由着她买了,不便宜呐。 同时许知予自己也选了一套天青细料长衫,一上身,整个人气质都变了,隽秀翩翩,连衣服店的掌柜都直夸她俩生得好看,是天生一对。 蛮开心。 许知予拉着娇月的手不放,怎么说娇月也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她想要与她一起感受这一份幸福。 月白和天青相依,确实很配。 这画面落在刚才八卦的几人眼里,又有些看不懂了,小两口感情是这么好的? 作为主人家离客人太远很不礼貌,许知予拉起娇月,快步走到魏续他们身侧,引领着往前走。 进到堂屋,大家一阵寒暄。 今日许知予特地备了酒席,会宴请到访的所有人,虽谈不上多好的席面,但也不会寒酸,至少保证大家都能吃到油水,能吃饱。 而肉是许大山送来的,不过许知予都有记账。 吃过午饭,因魏续公务忙,带着家眷要先行离开,许知予起身相送。 送到半路,白婉柔突然也跟了上来。 “许大夫,柔姐姐,再见。”魏兰兰坐在马车里,羞涩地对着二人挥手。不过在‘许大夫’三个字后稍微停顿了半秒,抬眼看了白婉柔一眼。 “魏大人,夫人,小姐,您们慢去,再见~”许知予拱手告别。 白婉柔急着上前,拉着马车杆子,“诶,兰儿妹妹,那天送过去的兰花,你可还喜欢?” “嗯~,挺好,谢谢柔姐姐。”魏兰兰小声应了一声,便含羞地低下了头。 这人,都半天了,也不说一句话,眼下要离开了,这才急着追赶上来。 “哦,喜欢就好,下次遇到好的,我再给妹妹送过去。” “嗯,谢谢,柔姐姐有心了。”浅浅一笑,小脸微红。 “不谢。”白婉柔竟有些失神。 马车缓缓启动,这才不得不放开车杆子,挥挥手。 直到马车远去,还一副依依不舍。 许知予靠近,“喂,人都走远了,还舍不得呢?” 嗯?回神! “舍不得,要不要追上去呀,呵” “啊?知予说啥呢?”白婉柔连自己脸红了都不知道。 许知予用手掩了掩嘴,压了压声儿,“咳咳——,我呢,是眼神不太好,不过我没瞎,你这也太明显了。” 是么?白婉柔赶紧看了看四下,确实有人目光放在她们这边,马上正了正脸色。 “很明显吗?”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 “嗯,很-明-显——”就那眼神,全落在人家小姑娘身上了,那语气,软得要死。 还有,今天你这80%的笑,都是假借于本医,对着魏兰兰笑的吧? “唉,还是羡慕你。”怅然回头,又望了一眼远去的马车。 “羡慕我什么?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许知予苦笑。 有些事她也没全部跟白婉柔说实话。 原来,这段时间为了医馆的事,俩人接触得比较多,白婉柔其实早就看穿了许知予的女子身份。 当无意被点明身份,许知予很是惊愕。 但看她并恶意,当时许知予还挺激动,艾玛,平常人看不出男女来还情有可原,她一个搞医的,专家,能看出来也不足为奇,因为她许二又不是长得五大三粗,雌雄难辨到了那种严重程度。 而当白婉柔红彤着脸,吞吞吐吐问她怎么做到和娇月感情那么好时,意识到她也喜欢女人。最开始许知予也误以为白婉柔对她有意思,不过后来才知道她有自己喜欢的人,不过好像进展得也不顺利。 “你那位红颜知己,就是我们的县令千金吧?” 白婉柔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大方地点头承认。 “唉,我这本经,比你的还难念。”苦涩,白婉柔愁眉苦脸。 嗯,这许知予确实不得不承认,就从刚才二人的表现来看,算单恋还是啥?她只能表示同情。 呵,自己都还不知道咋办呢,居然同情起她人来了,也是醉了。 二人对望一眼,都低垂了头,回到院里。 看二人一起从外面过来,娇月虽也迟疑,但还是硬着头皮提步走了过去,笑着挽住许知予的胳膊,微微依偎:“官人,县令大人他们走了么?”刚她去收拾碗筷去了,并不在现场。 刚才不是还抗拒自己挽她么,怎此刻这还主动上了,“嗯,刚走,娇月,你辛苦了。” 有娇月如此,自己确实是值得羡慕的,至少在掉马之前,愁,顺手握住娇月的手。 看许知予撒狗粮,白婉柔瘪嘴。 暗叹一口气。 第52章 娇月的痛 ‘厚朴堂’开馆,许知予和娇月累惨。 连着几天,她们都睡得很晚,除了现场整理,重点在复核,复核药斗中的药草,毕竟许知予受过系统培训,是专业的,清楚复核在调剂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只有确认无误,才能保证用药安全。 而做复核就需要娇月配合,将药草一味一味从斗里取出来,交给许知予辨认,几百味药,两人配合着,一味一味地取出来,一味一味辨认,再归位,花费精力但又特别有意义。 两人有条不紊,在这个过程中,许知予会给娇月讲解药柜斗谱的编排规则。 “你看,黄芩黄连黄柏,二黄,都是清热类的,放一起很好理解吧?而麻黄与桂枝、桃仁和红花它们经常一起配伍,所以也放在一起……”许知予讲得很慢,一边讲一边告诉她配伍过程中配错药物的严重性,同时她在辨别时,还会一味一味地教娇月如何从形、色、气、味、大小、质地、断面等外观去鉴别和识别药材的真伪,优劣。 娇月就像一位学生,认真听着许知予讲解,对不理解的,时不时会靠拢,问个明白。 “所以这就是首乌的‘云锦花纹’?这样一圈一圈,像朵梅花。”娇月轻拿起一块首乌,用指尖顺着纹理一圈一圈画圈。 “嗯,对,很有特色是吧?每一味药材都有它的鉴别点,只要掌握了这些要点,万变不离其宗,假药就能一眼识别。用药呀,只有正品才能保证疗效,不过,娇月你一时记不住没关系,等我有时间,我默写一份《药材鉴定手册》,到时娇月就可以对着学习了。”许知予看过借回来的药书,内容并不算详尽,不太理想,所以打算自己写。 写书的事之前和白婉柔说到过,白婉柔也相当感兴趣,很支持她,让她需要什么尽管给她说,她都提供。 娇月默默点头,从许知予给她说希望她识药那天起,她就非常努力,她想为许知予分担些事,她也学得不错,已经认识上百种药草了。 所谓复核,也是难得的培训过程,两人不急不躁地进行。 又一天落幕,几百味药草总算复核完毕,累了一天的二人,洗漱完毕,准备休息。 许知予先去放松了一下,在这里,起夜很不方便,她鼻子灵,受不了屋里放夜壶的味儿,会很不舒服,所以每次睡觉前,她都会做好睡前准备! 进屋,房间照着蜡烛,看娇月已经躺在床了,哒哒哒小跑过去,摸上床,“嘿,娇月,我帮你上药?” 每天再累,一到这个环节,许知予都精神百倍。 娇月轻嗯一声,柔和的声音荡到许知予耳里,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 而娇月又何尝不是在等她呢? 虽有些害臊,但这人除了上药,倒也老实。 微抿着唇,背对着,将药膏递给许知予,“给……”下意识咬唇,仍脸红害羞。 “好……嘿。”许知予大方接过药膏,窃喜,心情美好。 从第一次上药到现在,已半月有余了。 背上的疤娇月自己看不见,可脚踝上的她看得清楚,效果明显,那些伤疤从开始的逐渐变红,到原本皱巴的肌肤像是有了新的生长力,一点一点变得光滑平整,乌黑的色素也淡了,像新生了。 许知予用指尖轻轻挖了一些药膏,这些效果她自然注意到了,惊叹宝库出品的十倍加持之力,果然药力非凡啊,不到二十天,实则相当半年的治疗效果。 除此之外,许知予还发现就连那些完好的皮肤,在药膏的滋润下,也变得更加洁润细滑了呢,指尖偷摸一下,嘿,手感……真好。 嘴角下抿,指腹轻轻地在那道刀疤上打着圈,抹着药,即便这么久,看着那些疤痕,也有些失神。 “娇月,它还痛吗?” 很多次,她都想这样问,但都止住了。 停下,手指轻附上那道刀疤,轻轻地,一点也不敢再用力了,轻抚着。 这道刀疤,从肩到背,足足二十厘米,初见它时还呈刺目的殷红,反复上药,已渐渐褪成了月白,如那坠落的月光,在雪色肌肤上碎成的一道银色裂痕,增生凸出于皮肤表面,依然显得比周围任何一道都顽固,突出! ,轻含着唇,突然被问得一愣。 “嗯?”侧头,疑惑地看向许知予。 这道刀疤的来历,那晚娇月给她说过,但只说是逃荒时被流匪砍的,但许知予能感觉,并不那么简单,因为每一次触碰到它,娇月会紧握着拳,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正在经历某种生死离别,极为痛苦。 轻抚着,伤,像是藏着那年的惊涛骇浪! 背部的轻颤从指尖传来,许知予心痛不已,又” 食指压住,。 官人是在问那道刀疤吗?娇月凝视着许知予。 “不痛,都这么些年了,早就不痛了。”嘴上说得轻松,鼻头却酸了,眼眶也泛起红来。 吸吸鼻子,努力想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可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不善于隐藏了,痛,她真的好痛,但她痛的不是那伤,是那没有救下来的妹妹——舒月。 “娇月,对不起,你别难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的。”许知予后悔了,后悔提这些伤心往事了,她用整个掌心压住那条不安的藤蔓。 娇月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赶走那股窒息感,然后呼气。 “呼——” “没事儿,我只是有点忍不住,忍不住去回想,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那段日子是我此生至暗时刻,家庭变故,亲人离世,伤口又反复感染,人连着高烧,好在遇到莫大娘他们,他们人善,即使同样困难,也选择照顾我,开导我,只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却双双病亡,救命之恩,即便把自己卖给瞎子当媳妇,也决然要把他们二老安埋好。” 莫大娘时常感叹自己能活下来是奇迹,但后来想想,活下来又干嘛呢?特别是腿受伤那段时间,多少次都不想活了。 “娇月——”许知予整个人轻轻附了上去,脸颊轻贴着后背,她心痛。 最近她们时常有肢体接触,娇月倒也习惯了这种亲近。 吸吸鼻子,难以想象,这些话自己能说出来。 “娇月,就让那些不好的,随着这伤疤一起消失,好不好?”磨蹭。 掌心覆着那条蜿蜒的藤蔓,她能感受到掌下肌肤细微的战栗,手指顺着脊背,顺着藤蔓,轻轻安抚。 这人很温柔,是真的心疼自己。 许知予将下巴搁在娇月的肩头,墨发微散,鼻尖传来淡淡的发香,薄荷草味,和娇月身上一样的味,令许知予迷恋不已。 “当舒月她…攥着我的衣角说姐姐,我疼……”娇月的声音浸在了泪里,“呼~,那大刀劈下来,我想护着她的,我的妹妹那么可爱,爹娘他们已倒在了血泊中,我不想她死,我把她护在怀里,可只觉背上湿了一大片,我没有感觉到痛,我将妹妹一把推出去,大喊舒月快跑,快跑——,妹妹大哭着,爬着跑出几步,可她不听话,又折了回来,拉我的手,嘴里喊着姐姐,姐姐,我们一起跑,一起跑,但他们的刀……为什么那么狠,为了一点点粮食,连如此柔弱的小姑娘都不放过……我…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位亲人也倒在血泊中,奋力扑过去,抱起她,耳旁只听见她说姐姐我好疼,我大哭,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醒来,但身边除了些茅草,什么也没有,舒月不见了,爹娘他们全都不见了……”这一次,娇月说得很详细,哽咽着,感觉她呼吸都是痛的。 许知予也快窒息了,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脸颊轻轻摩挲着肩头,手指轻抚着疤痕尾端,然后轻拍着。 娇月缓了一口气,“后来,听莫大娘说来了一群官兵,他们剿灭了那些匪徒,而那些没人认领的……他们一把火,都烧了……莫大娘帮我敷草药,她总说‘女娃娃要惜命呀’,呼~”娇月窒息,翻了个身。 许知予跟着翻身。 侧脸枕着许知予的手臂,睫毛上沾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可我那时只觉得,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官人知道这种绝望是直到什么时候才淡了些吗?” “什么时候?”眼眶极力锁住眼泪,不让它们跑出来,下巴蹭蹭她的发顶,将她拥紧,娇月愿意说出来,是好事,意味着她想开了。 “直到那天早上。” 对,就是那个清晨,病重的你突然醒来的那个清晨。 许知予往下移了移,眼神对视,好奇地看向娇月。 娇月用衣袖擦擦眼泪。 “就是官人分粥给奴家的那个早上,不过说这话,官人会不会生气?”这二年,自己从来没有走出来过,直到那天清晨,当时的心绪很复杂,还记得自己眼眶都热了。 许知予了然,她自然知道娇月指的是哪一天,是自己穿过来的第一天,两碗清粥,一干一清,她拿过来混匀,和娇月分着吃。 “生气?我干嘛要生气?我只会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你的不易,对不起,娇月。”轻轻握住那不知要何处安放的小手,心中酸楚直涌。 吸吸鼻子,“没有对不起,只是我觉得从那天起,官人就像换了一个人,那种感觉很怪,突然会了医术,言谈举止也完全不同了,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娇月靠在许知予的怀里,思绪回到了那天早上,甚至到头天晚上。 “是吗?那娇月觉得换来的人,她好吗?”许知予挑眉,其实很想告诉她,没错,换人了。 娇月适当调整了一下姿势,脑袋在许知予胸口蹭蹭,“好,自然好。”若非如此,自己如今也不会敞开心扉,那些藏在心底的事,她不想翻出来,但这一次就想告诉许知予。 “娇月——”许知予吸吸鼻子,怜惜地在嘴角亲了一下,只是一下。 目光对视,娇月脸颊发烫,羞涩不已,转身趴了回去。 许知予跟着追上去,“娇月,每味药都有它们自己的性味归经,有些苦涩需要时间淬取,有些甘甜也要经历煎煮,我对未来有信心。”许知予并非爱承诺之人,但对娇月她想说出来,再从枕边摸出药瓶,拧开瓶盖,再用指尖沾了些药膏轻轻揉开,冰片与乳香的气息漫开来。 “知道吗?”许知予的指尖在疤痕上游走,顺着那条藤蔓临摹,“这药膏里有一味药叫卷柏,它也叫还魂草,重生草,最能生肌长肉。”说完,许知予忽然轻笑一声,“不过你别告诉别人。” 娇月回头,她看见许知予眼底映着烛火,薄薄白翳之下,像藏着两颗揉碎的星子,对许知予刚才的话,她有些似懂非懂,觉得像是在说她,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等伤疤消了…我带你去慈光寺吧,我们去上上香,我想去祈福。”今天听一个过来看病的大婶说,附近慈光寺的菩萨很灵。 娇月心下一顿,惊讶,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心事的?再过两月,就是爹娘他们的祭日了,这二年自己从来没有放下过他们,想必他们同样放不下自己吧,但自己不得不放下他们了。 “嗯,好,只是…可以不管伤疤好否,我们都去,可以吗?” “可以。” 上完药膏,许知予轻轻按摩着,她忽然想起医书上说,人体的皮肤有记忆的,会记住每一次温柔的触碰,于是放得更轻柔了。 娇月觉得后背痒痒的,不过她喜欢这份柔情,匍匐着,任由许知予动作。 好一会儿。 “谢谢,官人——”这也许就是自己想放下的原因吧,自己有了新的期待。 “不谢。”许知予俯身,在疤痕最深处落下极轻的一吻,像蜻蜓点水。 吻得很轻,但触感强烈,敏感的肌肤能感受到那一份湿软,引得娇月一阵轻颤。 “上好了,我们睡吧。”许知予将人掰过来,往怀里拢了拢,“明天要早起,还有……以后别再说‘卖给瞎子当媳妇’这种傻话,我很受伤呢,嘿嘿。”许知予闭上眼,想着一定把眼睛治好。 哎呀,刚才没太注意,自己好像确实这样说了,娇月羞得脸红,却乖乖往许知予怀里钻了钻,嘴里答了句好。 “官人,吹蜡烛。” “哦,好,晚安。”回身,仰起,对着床边的蜡烛大大地吹了一口气。 呼~,蜡烛熄灭。 黑暗中,娇月忽然伸手摸向许知予腰间,而后将头埋进许知予胸口,轻轻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许知予嘴角噙着笑,呼吸渐沉,掌心仍轻轻覆在她的背上,像守护着一株正在愈合的幼芽。 娇月也缓缓合上眼睑,把那些积压在心底的伤痛说出来,她感觉轻松多了。 这一夜,娇月梦见了祖母,爹、娘还有小弟,他们在向她挥手,可唯独没有妹妹,没有舒月。 第53章 急诊危机 天刚擦黑,医馆的木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院外人声嘈杂! 许知予和娇月刚吃过晚饭,正要收拾碗筷。 听这声响,很是急切。 二人相视一眼,“娇月,麻烦你去看看。”这些患者从不考虑门的感受。 “哦!”姣月赶紧放下碗筷,自从开了这医馆,时常就会遇到一些急诊,她不敢耽搁,快步跑去开门。 这门刚被打开,就险些被闯进来的人撞倒。 “小心……”娇月本能伸手去扶。 跌跌撞撞。 “许、许二!快,快救救英子!我家英子…她快不行了!”男人满头大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路跑过来的,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而背上耷拉着个面色发白的少女,裤腿处两个小孔,渗着紫血。 旁边跟着个妇人,早已吓得面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出来,浑身打颤,但依旧帮着男人扶住少女! 身后还有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面色焦急。 “友孚叔,婶子?这是……”惊愕同时,赶紧将人让进院里。 是同村的许友孚夫妇,背上背着的是他们的大女儿L,身后的是他们的邻居,许槐两口子。 看清来者,娇月也赶紧帮着去扶那背上的少女。 “娇、娇月娘子,许二在家吗?快,快请‘他’救,救救……英子!”许友孚个子不高,此刻神色慌张,带着哭腔,整个人都站不稳了,跌跌撞撞。 许知予自然听到了动静,提着油灯,已迈步往院里来,“出什么事了?” 许知予看不清,侧着头去听,这动静定然是出事了。 听到问话,许友孚瞬间哭嚎着:“许二,许大夫,快,快救救英子,她,她好像…好像快不行了……”说着侧头去看背上的少女,少女脸色更加惨白了,嘴里还吐着白沫,见此,他腿一下就软了,扑通,跪在地上! 连同背上的少女一起摔在了地上。 “英子!英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爹,英子~”摇摇少女的肩。 少女呼吸急促,出气多,进气少。 听到自家男人嚎哭,怕女儿L已经完了……,妇人面色惨白,腿脚也软了,瘫在了地上。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跪着爬过去,大声唤着自己闺女:“英子,阿英,阿英……别怕,别怕,我们到许大夫家了,别怕,别怕,‘他’会救你的……”哭着,帮着擦了擦嘴角的污秽物,又爱怜地抚了抚少女被汗渍打湿的头发。 这……,中医最怕急诊,可怕是一回事,许知予还是赶紧上前,指尖翻动少女眼皮,瞳孔散大,脸色惨白,呕吐过,嘴唇发紫! 这是中毒之症! “大叔,这是怎么回事?”许知予稳了稳心神。 许友孚哆哆嗦嗦,看女儿L如此,已吓丢了魂。 许槐明显比许友孚年长,赶紧过来扶住许友孚:“友孚,友孚——” 他家那位也去扶住友孚婶“大妹子——”。 “大叔,这到底怎么回事!”许知予急,女孩的状况非常危急! 被许知予这一吼,许友孚稍微冷静了些,抽抽气:“我,我们也不知道,下、下午都还好好的,还陪、陪我们在菜地浇菜,可浇完菜回去,她说她想睡一会儿L,可当等她娘煮好晚饭,去喊她起床吃饭,就这样了……”结结巴巴。 “大叔!请你冷静点,说重点!” 许知予要被急死,一把握住少女的手腕,开始诊脉,脉象数,说明心脏跳得很快,急促。 许英子十二三岁,算是个大姑娘了,闭着眼,嘴里闷闷哼哼,显得极为难受,应是全身无力,连脑袋都支撑不起,垂着,人还有些意识,但呼吸困难,此刻她只觉麻木,连眼皮都睁不开,只想睡觉。 “英子,别睡,你可别睡——看着娘,看着娘……”妇人头发散乱,看女儿L如此,既心痛又害怕,轻拍了几下英子的脸颊。 “重,重,重点……”许友孚明显慌得六神无主,不知从何说起。 许知予目光又看向妇人,眼泪哗哗,此刻只晓得哭。 “友孚,英子的腿脚——”许槐提醒。 “哦,对!你看这!我们发现这个!”许友孚一把捞起少女的裤腿,脚踝处两个小孔,正渗着紫血。 嘶——,许知予眉头拧紧,动物咬伤? “这是什么咬的?” “蛇,是,妇人撑起,反倒冷静了些。 ” ,说是放血!” 唉,没事你去动这口子干嘛,这都不好观察了,许知予无力感,呼。 妇人说完,就像醒了,开始大的啊,这都怪你!都怪你啊——,,你回来也不说不开腔,如今英子这般,都怪你,呜呜呜,,我也不活啦,哇——”嚎啕大哭。 许友孚是个老实人,性子软绵绵的,他觉得冤枉,委屈,不过也很自责道:“我,我,我哪晓得那是毒蛇?当时英子自己不也说没事,不痛不肿的,我哪晓得会这么严重,唉,英子,都怪爹,都怪爹……”许友孚也懊恼不已,说着就开始抽自己耳光!“都怪我,都怪我!” 咣咣地,眼泪鼻涕的。 确实,被蛇咬后及时就医很重要,耽误的不是时间,是生机。 看男人如此自责,友孚婶也不再责备他了,转身心痛地捧着女儿L的脸。 娇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只得帮着扶住许英子。 此时谁都可以惊慌,唯独许知予不能,她沉了沉气,把自己稳住。 “这被咬,是几时的事?” 许友孚抹了一把眼泪,“唉,大概就一个时辰前吧,当时我们在菜地浇水,英子突然就说被什么咬了一口……”叨叨叨,老说不到重点。 但许知予还是耐心地听着。 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前,“嘶——”轻按住伤口边缘,除了切口,细看两个齿印很细,但很深。 若是被蛇咬,这牙口越深,意味着毒素注射就越多,她用手指比了比两齿间隔,大概0.8-1.0公分,齿印周围肿得并不算严重,皮肤泛红,就齿口周围紫红,但并不发黑。 奇怪,这是什么毒蛇?伤口不肿不胀,但是反应却如此之大,嗯,沉思。 这一定是神经毒素类。 “先把人背去诊室,慢点。娇月,麻烦去打些清水,要多一些,还有毛巾,水瓢。”许知予吩咐着。 “哦,哦!”许友孚立马爬起身,孚婶子也赶紧帮着将女儿L扶到自家男人背上。 许知予左手提灯,右指压在许英子手腕上,一直没有松开过,一边问:“看到蛇了吗?”对付蛇虫咬伤,她并没有很好的办法,特别是毒蛇,这毒不像五步蛇,眼镜蛇,那家伙一口下去,得肿到大腿,还痛,但此伤口微弱,不细看还真容易被忽略,她脑里快速地在思考。 “那不是毒蛇。”许友孚肯定道。 蹙眉,“不是毒蛇?” 心想,也不可能呀,这明明就是中毒的症状,不是蛇毒,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女孩这般呢? 许友孚赶紧补充道:“嗯!不是毒蛇,就是条乌梢蛇,当时就被我一锄头敲死了。”所以他确定那不是毒蛇。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不是毒蛇,英子会成这样!”他婆娘气他回家不说被蛇咬的事,耽误了时间。 “那真只是一条黑乌稍,浑身发黑,圆脑袋,我几十岁的人了,不可能连黑乌稍都分不清?所以,所以我才以为没事,才没提,我要知道……”心虚。 懒得听他啰唆! 许知予并非一定要弄清那是一条什么品种的蛇,因为中医治疗蛇毒并不像西医,需要弄清蛇的品种,然后注射相应的抗蛇毒血清,当然能确定也利于病情掌握。但许友孚如此绝对地说那不是毒蛇,且伤口确实又不是那么严重,这让许知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是被其他不明生物咬的?那又该如何治疗?糟糕。 如果不是毒蛇,那又是什么? 如果是毒蛇,又该如何治疗? 两大问题,头大。 …… 时间紧迫! 从被咬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小时,再拖下去,莫说她许知予,恐怕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过来。 听许友孚说蛇被打死了,于是抬头问:“那蛇被你打死了?” “嗯,打死了,确实就是一条半斤左右的黑乌稍,也不大,我就把它扔地里了。” 被蛇咬了,但不是毒蛇,却又有中毒的症状,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啊,抓狂! 许知予看向背上少女,如此年纪,不会今天就命终于此了吧?千万不要。 很快,他们便把许英子放到了竹榻上,平放。 一下,友孚婶突然跪在许知予跟前,恳求许知予一定救救她的女儿L,许友孚也跟着跪下。 许知予没时间来处理这些客套,赶紧让许槐来处理他们,也告诉他们,不要耽误自己诊断。 蹲下,高举油灯,再次仔细观察起那两道伤口,面色凝重。 此时许英子眼皮下坠着,头晕,喉咙很不舒服,说不出话,许知予又没办法从她口中得到更多信息。 难了。 “官人,水来了。”很快,娇月便提来一桶清水。 “好,大家配合我,先冲洗一下伤口。”虽然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但如果能冲洗掉一部分毒素也不错。 将油灯顺手递给许槐的媳妇。 “好,我来处理创面,娇月你帮我冲洗。你们都让开些,别都围着,没看她已经喘不过气了吗?” 大家这才散开些。 许知予转身,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从宝库兑换了一包雄黄粉,又取了银针,将雄黄粉倒进水桶,搅匀。 “娇月,你来帮我。”不管是不是毒蛇,至少伤口确定是被啥生物咬了,而雄黄能解诸蛇虫咬之毒,时间紧迫,但自己不能慌乱,一步一步来。 “好。” 许知予挽起衣袖,一边轻轻挤压伤口,一边一点一点用银针挑开些血肉,进行清创,“来,水冲在伤口上,一点一点来。” 看许知予一脸严肃,再看许英子半昏半迷,友孚婶哭着帮女儿L擦额头的汗,许友孚紧张得不知所措,娇月也稳了稳心神。 一边挤压,一边冲洗。 “那针是银针吗?这银针没变黑,是不是说明伤口没毒?”许槐不知从哪里听说银针遇毒变黑,提出疑问。 许知予不想解释这些,银针试毒之所以会变黑,是因为银针中的银与硫化物发生化学反应,生成了黑色的硫化银沉淀,而蛇毒主要是蛋白质,多肽,会变色才怪。即使变色也可能是因为雄黄不纯,宝库出品,怎会不纯。 “对了,友孚叔,你说蛇被你打死了?还能找到吗?我需要确定一下。”最怕是连基本方向都判断错误,不是蛇毒,那就不是在救人,是在害人了! 许友孚一愣,“能,应该还在,打死后就扔菜地了,我瞧着就是一条黑乌稍,不是毒蛇,需要拿来吗?”询问。 “嗯。”反正他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你和许槐叔一起去,尽快拿来,需等确认我才好开方,所以必须得快,去了不管还在不在,都立即回来。”许知予手上不停。 “哦,好!我们马上就去!”许友孚和许槐提着灯,撒腿就跑,这次倒是干脆。 许知予一点一点往外挤出乌血,神情专注,好在刚才开口排毒了,但是想着已被咬一个多时辰了,也不知能起多大作用。 约莫三分钟后,许知予觉得差不多了,对娇月点点头,“好了。” 顺手扯了一根绳,在伤口十公分处,扎紧。 然后又检查了一下英子的脉象,和刚才变化不大,再扒开眼睑仔细看了看,病情至少没有加重。 许知予附在许英子耳边,“英子,我是许二大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试图问问,也测试一下她还有几分意识。 许英子一脸痛苦,头时昏时清,此刻她听见了许知予的声音,可就是怎么也睁不开眼,喉咙就像封住了,甚至觉得头骨都在痛,还很痒,奇痒无比,口好渴啊,想喝水。 “酸,痒,水,水——”口干舌燥,好想喝水。 “水?英子,你想喝水是不是?”友孚婶贴过耳朵。 “水——嗯——”这次说得比较清楚。 “好,好,英子等着,娘这就去给你端水,这就去给你端水,娇月,能帮我拿杯水吗?” 娇月点点头,“请等一下。”茶水在旁边房间,转身去取水了。 虽只是只言片语,却让许知予陷入了沉思。 眼眸一亮,茅塞顿开,她确定是中了蛇毒才是。 一分钟,娇月就端来了茶水,倒了一杯,友孚婶感激地接过,此刻她满脸泪痕,人显得很憔悴,小声说了声谢谢。 她觉得自家女儿L这次恐怕难活了。她当姑娘时,在她娘家就亲眼看到过,一个壮汉进山里打猎,被毒蛇咬了一口,没活过第二天。 “等一下!不能给她喝!” 许知予突然撑起身,一把夺过水杯!水洒在了身上,不过许知予并不在意。 但这突来的动作,还真把友孚婶和娇月吓一跳,她们都不明白,为何不让喝水,许英子在喊渴,她想喝水。 友孚婶觉得心痛,抽薹着,“为何?许大夫,你就让婶子给英子喝点水吧,英子今晚连晚饭都没得吃一口,如果真没了…”哽咽“她再连口水都没喝上,我们做父母的……呜呜呜。”直抹眼泪。 “她不能喝水!此刻喝水,她呼吸会变得更加困难,会窒息,你的心软不但帮不了她,还会害了她!” 许知予语气不容置疑,刚才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而且在心里基本确定,就是那样! 啊? 喂水是在害英子?这是什么道理。 许知予沉着眼,刚才想到的越来越清晰,激动道:“咬她的……可能是银环蛇!” 什么,银环蛇? 对,如果是银环蛇,这些症状就对上了,细口,神经毒,呼吸困难,呕吐,抬不起眼……下一步可能就是窒息,休克……脑死亡。 许知予赶紧去兑换药材! “来了,来了,许大夫,您看,就是这条死家伙咬的!” 许友孚倒提着蛇尾巴,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将蛇递到许知予跟前,“你看,圆脑袋,全身黑,我就说只是条黑乌梢吧!” 许槐也附和着,也称不是毒蛇。 当那蛇递出去,吓得两个女人连连后退。 女生都怕蛇,但许知予不怕。 因为银环蛇本就是一味非常好的药材,药称金钱白花蛇,有祛风湿、定惊搐的功效,许知予当年正好了解过。 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在它的黑背上,有45~58个白色或银白色环纹,夏季喜昼伏夜出,而在这三月天出现还是少见,属性情较为温和的一类蛇,一般很少主动咬人,有惊动时也会突然袭击咬人。 被咬之人,起初感觉不很明显,疼痛感较小,麻木,而四小时后若不及时治疗,常会因呼吸麻痹而死亡,而在这个过程中喝水,会加剧毒发,很多人都不知道。 接过蛇体,果然没有白色环纹,莫非自己想错了? 娇月远远躲着,她怕。 倒是许槐家的胆子大一些,靠过来,“让我瞧瞧。” 不过她也没上手,就是看了看,“还真是条黑乌梢,可,英子明明就是中毒了啊,嘶,怪哉了。” 许知予将蛇体拿在手里,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番,疑惑。 …… 细看背部,隐约看到三条很浅的白纹,再看尾巴,尾下鳞单行,许知予嘴角上扬,这定然不是无毒的乌梢了,乌梢尾下鳞是双行,这种专业知识点普通人不懂,但许知予学过,她懂。 “这不是乌梢,而是黑化的银环,黑化是基因突变引起的,你们看这尾鳞……”许知予只是简短地讲了几句!讲多了他们也听不懂。 而当她确定了这一点,立即就开始配方,这是银环蛇,十大毒蛇之一,运气好能挺四小时,运气不好,一个小时吃席,看小姑娘的症状,她剩下时间不多了,最多还能撑两个小时,时不待人,动作得快了! 她立马转身,去了旁边屏风后面,她的方案是内服加外用!情况危急,她必须得用宝库的药材!借用十倍之力,能不能行,就看许英子的造化了。 内服:两面针、蛇倒退、白花蛇舌草各六钱,黄连、虎杖、大黄各三钱……。 外用:捣地榆根,鬼针草,加紫花地丁,绞取汁,敷上,即定。 许知予在宝库内快速兑换着,转身却僵在原地——药材宝库里治疗蛇毒的紫花地丁,居然缺货。 去翻了一下药斗,居然也没有! 什么呀,连紫花地丁都能缺货,可它是重要的一味药,不可缺。 “官人,怎么了吗?”看许知予皱眉,娇月过来。 “缺一味药” “缺什么?可用其他代替么?” 许知予摇摇头,“是紫花地丁。” 两人都有点垂头。 哎呀,娇月突然想起此刻外面田埂上到处都是,开满了紫色小花的小草。 “官人,外面田埂上,那开紫色小花的是不是就是?我记得你给我说过。” 娇月瞬间想起之前在菜地,许知予送自己的小花的画面,当时确实说过,那种小草可以解蛇毒!自己平时都还时常留意来着。 将碎发撩到耳后,当时就是戴在这个耳朵上的吧。 许知予惊讶娇月还记得,“啊!对,娇月你认识,就紫色小花,娇月你可太棒了,我怎么没想起。” “那我去挖些回来。”很重要那必须得采回来。 “好,那我先捣地榆,紫花地丁就拜托你了,要不了多少,挖一把就行,天黑,和槐婶一起吧!”许知予比了个量,药草齐了,她松一口气。 “好!”能帮上忙,娇月感觉自己又进步了。 许知予深吸一口气,又让友孚婶他们去厨房熬药,同步进行!得快! 呼,这一夜注定难熬,希望许英子好运吧。熬过今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54章 突然失明 清晨,厨房内,娇月往灶孔里再塞了几根干竹竿。 等这把竹竿燃尽,再闷一闷,早饭就该煮好了。 她蔫蔫地倚着灶台,面色疲惫,显然这两日未休息好。 哈着嘴,打了个哈欠,虽中途被官人赶去歇息,没像她那样彻夜熬着,但精神始终高度紧绷,此刻仍觉倦怠。 起身,拍拍身上的枯树渣,伸展了一下四肢,忍不住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又压了压右眼皮——今儿右眼皮总在跳。 “都说右眼跳灾……” 此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娇月赶紧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无病无灾,无病无灾——。 忽而嗤笑一下,“呵~”自己怎还信了这些,拍拍脸颊,醒醒神。 走到厨房门口,看时候也不早了呢,这人还在睡吗?纳闷。 想着让许知予多睡一会儿。 又过了半个小时,看许知予还没起,这才打算去喊许知予起床,心想:今早本就比平时起得晚,饭也煮得晚,别饿着了。 再说,往常这时候,早该在院里打八段锦了。 轻轻推开房门,看床上没人,诶?已经起来啦?可人呢? 左右看看。 没人,房间就这么大,不在房间定然就在院里了,可刚才自己过来并未注意院里有人呢? ‘官人’又折回到院里,四下找人。 奇怪,都没人呢?莫非在诊室?是又在写书了?说要尽快写完,好让自己不但认识药材,还知晓它们的功效,但自己有现成的看,也不用急呀。 疑惑地推开诊室房门。 果然,在这边。 不过,不是在写书,而是伏在桌案上,脊背佝偻着,像株被暴雨打弯的稻穗。 定然是这两天累着了吧。 英子被毒蛇咬伤,这人一直守着,前天晚上熬了一整夜,昨天又是一整天,直到昨晚才算是脱离危险,送回家中休养,算算两天一宿未合眼。 昨日看着眼睛都熬红了,还担心呢。 想劝她去休息,但看有孚叔他们六神无主,若不是有这人撑着,估计他夫妻二人早就崩溃了。 可什么时候起床的呀?这是又趴着睡着了? “官人,可以吃饭了。” 此时,许知予趴着,像是真的睡着了,只是那微颤的肩膀,说明她并没有睡着。 娇月又柔声唤了两声,许知予这才抬起头来,青色布条绑着眼。 窗外晨光落在她青白的脸上,尖削的下巴,泛白嘴唇,显得憔悴不堪。 “官人是在敷药吗?” 远远地,以为许知予只是像平常那般,在给眼睛敷药,还轻快地问:“需要帮忙吗?” 许知予微微摇头,紧抿着唇,桌下的双手紧捏着大腿! 娇月惊觉不对,凑近,“官人?”语气担忧,眼神扫过,只见布条上的渗液是红色的,娇月心下一惊! “官人,你的眼睛……在渗血?”她喉间发紧。 许知予紧咬下唇,似在强忍剧痛,埋下头,拳头握紧。 平时娇月也会帮许知予敷眼,药液都是清明的,绝不会是红色! “那、那是药液吗?可从前都是清透的……”指甲掐进掌心才稳住声音。 “娇月……”许知予嗓子有些嘶哑。 从早上醒来,她就觉眼睛出问题了,肿成了两道紫红色的缝隙,想着一定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上火了,于是摸索着过来,上了些药。 但情况远比她想的糟糕。 此刻听到娇月关切的询问,压抑了一早上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双手摸索着抓住木桌边缘,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娇月,我…我看不见你了。” 娇月身子一震,怎么会! 赶忙上前,扶住许知予的肩,指尖颤抖着想去触碰她的眼睛。 “怎么了?这眼睛是怎么了?啊?”声音都在发颤。 却见许知予双手按着眼皮,隔着那层青布,指缝间还渗出黏腻的液体,是药液混着眼泪,还有些分泌液。 “这、这真是血吗?”娇月面色煞白,一时失了方寸。 许知予摇头,想解释不是,但突然紧握拳头,狂躁地捶打桌面,啊~,许知予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扯掉青布条,“疼!像蚂蚁在咬眼睛!” 昨日,她便感觉眼睛发涩,发胀,她以为休息一晚就好了,没想到会是这样,刚才她扒开眼皮检查,原本那层薄薄的白翳变得特别厚重,像是增生了,翳膜突出,还布满了血丝,爬满整颗眼球! 她每眨一次眼睛,眼擦,痛,忍不住要流泪,还带着黄色分泌物,黏着眼皮, 娇月捧起许知予的脸颊,“官人,别动!”试图去安抚许知予。 ,就是想去抓挠。 娇月一把抓住许知予的手,看见她的眼角凝着红色,混着泪水蜿蜒而下,。 这,这,这, “这是血吗?呜呜呜”哽咽,死死抓紧许知予的手,不让她乱动。 颤抖地拿出手帕,却不敢贸然擦拭那血红的眼周,哽咽着,只能抓住许知予冰凉的手:“我、我去请大夫!” “别、别去…我不就是大夫…呵。”仰着面,试图挤出一个笑来,但终扭曲得变了形。 许知予不想娇月担心,但她很难受,也真的是害怕了。 她怕彻底失明,怕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怕再也看不见娇月,她拉住娇月。 “别去——” 许知予的苦笑刺得娇月心口发疼,而那只攥着她手腕的手瘦得硌人。 又一阵疼痛陡然袭来,让许知予眼前炸开无数金色的火花,继而陷入浓稠的黑暗中。 通过原主记忆,许知予突然想起那场大火,此刻灼痛竟与当年如出一辙,她死死压住肿胀的眼睛,试图用这种方式减轻一些疼痛。 泪水混着脓水浸透了衣袖,许知予浑身发抖。 不,不,她不想当瞎子! 许知予痛得近乎失控。 看许知予如此暴力地挤压眼睛,眼睛如此脆弱的部位,怎么经得起这般蹂躏,真压坏了可怎么办?娇月哭着,拉过许知予的手,将她别在自己的身后。 “不!不要,官人不要这样,这样会更痛的。” 许知予挣扎着,也努力自控着,但眼睛像蚂蚁在啃咬,又痒又痛,她真想用手指去扣眼珠! “娇月,我好难受,好痒,好痛啊~,我想扣掉眼珠!”许知予哭得像个孩子,痒痛折磨得她快失去了理智。 更让人难受的是那种痒痛仿佛从眼睛传到大脑,再遍布到了全身。 紧紧箍住手臂,“别,官人你是最厉害的,一定能忍住,你为了救人,可以两天一夜不合眼,这肯定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对,一定是这样!”抽噎。 许知予当然知道眼睛的脆弱,但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些蚂蚁像是啃噬着她的心志,她的意志力,她要崩溃了! 娇月俯身,用脸贴着脸,她想给予许知予全部的安抚。“忍住呀,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死死抓住那不安的手。 眼泪混入血泪中。 两人紧紧相依,许知予努力用自己的毅力去战胜痛苦,紧咬着牙!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眼睛这痒痛得这么奇怪,像是有东西在眼睛里蠕动,而那厚重的翳膜就像是要脱离她的眼球,撕裂着。 “啊,嘶~,痛,痛,痛。”痛得许知予快失去理智了,又试图挣脱手去抓眼睛! 但被娇月死死箍住。 “官人,你不能这样,会伤着眼睛的,快停手!住手啊!” 许知予紧握拳头,眼睛若不是肿成了线,一定是圆睁着的! 手挣脱不开,又努力用眼睑去刮擦眼球,刮擦那厚实的翳膜!她感觉这样摩擦,能好受了一点点。 “娇月,你放手,放手,让我擦擦眼睛,就擦一下,眼睛好痒啊!就一下好不好?就一下。”许知予哭着哀求,眼睛就像卡了异物,痒得难受。 知道许知予难受,但是更怕她不知轻重,伤到自己。 “告诉我该怎么做?告诉我。”你是大夫,告诉我怎么做可以减轻你的痛苦?脸贴着脸,摩挲。 许知予只想去擦眼睛,用力地,挣扎。 娇月心一急,怎么办,怎么办啊,双手抓住双手,手不得空,只得用嘴,附上。 许知予痒痛得近乎失控,忽觉一片柔软覆上眼皮——是娇月,她正用舌尖轻轻舔舐着她的左眼、右眼。 “官人,别动,我帮你。”这样可以吗?像那夜你安抚我这般,舔舐。 轻轻地,一点一点。 许知予骤然僵住。 …… 柔软舌尖来来回回。 温热的湿意混着咸涩的泪,在灼烧的眼球上化开一小片清凉。 凉凉的,火辣的眼睛上像下了雪……许知予突然冷静了下来。 原本不安的手揽住姣月的腰,“我不动,等这一阵痒痛过去就好了。”双手扣在娇月腰间,任由那细密的吻落在眼周。 娇月腾出一手轻拍她后背,舌头未停,眼泪却大颗大颗砸了下来。 不想许知予看不见,不想她看不见自己,如今自己的腿脚好了,还一直期盼着她的眼睛能好起来,然后她们一起去上香呢。 她不想,更害怕,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今天,再回到原点。 娇月不停…… 许知予感受着那密密的细吻,听着吧唧吧唧的声响,终于在痒痛退去时哑声开口:“娇月我好了……” 然后捧起娇月的下巴,额头抵着额头,鼻头擦鼻头,“就算真瞎了,我也能摸出娇月的脸。” 指尖抚过对方温润的脸颊,再到眼睛,鼻子,嘴,唇。 嘶,用力吻上。 第55章 娇月的醋 赤眼爆发的第三天,根据病症,许知予又调整了一次处方。 痒痛暂时缓和了,眼睛却依旧肿眯得只剩一条缝,青紫色的眼皮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着。 许知予躺在床上,乖乖巧巧地由娇月帮着敷眼药。 斜坐床沿,用帕子一点一点蘸取药液,一遍一遍轻轻敷在她的双眼上,每每指尖触到那滚烫的皮肤,心尖就跟着发颤。 待药敷好,“饿不饿?要不要我去把饭热一热?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她放柔声音,生怕惊扰了许知予。 感觉娇月要起身,许知予一个翻身,抱住大腿,趴上,脸颊磨蹭着。 摇摇头,再摸索着抓住娇月的手腕,指腹蹭过细腻的皮肤:“别走…再陪我待会儿。”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依赖之气。 娇月心口一软,僵直腰,坐在床沿,任她攥着。 只是敏感的大腿根,被磨蹭得酥酥痒痒。 这两天这人很脆弱,也很任性,一直黏着,自己喜欢被黏,喜欢被需要,但她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官人真的很难受,很可怜。 “官人,药上好了,你不是说怕光吗?我缝了这个眼罩,加厚的,肯定比你绑布条…更舒服。”扭捏地从袖袋里摸出一副布眼罩。 她之前就有注意到许知予用布条绑眼睛会勒着,会不舒服,她早就想做了。 而这个是娇月昨天赶着缝制的,用了她认为最柔软的布料,粉红色的。 许知予侧头,肿眯着一双眼,从眼缝里看去,隐隐看到一个模糊影儿,“呵,粉色眼罩,好可爱,我喜欢,谢谢娇月,麻烦你帮我戴上呗。” 此刻的许知予,怎么看怎么显得有些娇气。 人家是女孩子,娇气点怎么了?哼! 噘着嘴,抬起头来。 听许知予撒娇,娇月忽然觉得有些羞涩,脸不自禁地红了起来。抿着唇,微微别开脸,假意撩了撩耳前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用她的贴身衣物改的,有些羞人,不过她找不到比这更柔软的布料了,就在家里戴戴,应该没事吧? 自我安慰。 看许知予并没有发现布料的不同,暗里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替许知予系上,“好了”,那抹粉红,她简直不敢直视。 但许知予却很开心,“嗯,这个舒服了好多!”用手指压了压眼罩,让它紧贴着眼睛,柔柔软软的,比帮布条舒服了一百倍,哈哈。 “娇月有心了,谢谢。” 娇月刚想说等以后有机会再买新布料,重新缝一个时,院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极轻的“笃笃”声。 娇月蹙眉,她明明在门口挂了‘停诊’的牌呀? 不过还是看向屋外,“官人?”询问。 “嗯?”许知予侧头,调整了一下趴姿,显得极为慵懒。 “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许知予不想放手,她喜欢抱着娇月,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薄荷香,是她偏爱的味道,这让她感觉眼睛都没那么难受了,“不要~”再搂紧些。 呵,怎一病反而像个任性的小孩了,以前可从不这样。 看着那白皙的耳郭,下意识拢了拢那散在腿边的发丝,“我就去看看,马上回来,若是来瞧病的,也好让他去别处不是?乖啊~”轻声地哄着。 哄完自己先脸红了。 以前很难想象,自己能发出如此宠溺的声儿,还是对着这人。 是亲吻过后的原因吗? “哦,好吧。”许知予才不想管那么多,现在自己才是最需要被照顾的病人,不是要命的事,她都不想管,不过娇月说得有理,放开娇月,趴到旁边的枕头上。 “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伴随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知予?娇月?你们在家吗?” 这声音…… 娇月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出去开门。 “白…白小姐。”没想到会是白婉柔,身后是她的师弟白芨。 “娇月妹妹~”白婉柔依旧一袭白衣,端庄优雅,今儿墨发松松挽了个低髻,仅用一根乌木簪固定,未施粉黛的脸上,眉骨清俊,眼尾微挑,目光落过来时,眼角自带淡淡的浅笑。 “白小姐~” “我听说知予眼疾复发,所以来看看她。”微微颔首,说明来意。 可…自己并未去医馆请人呀? 看娇月愣神,白婉柔又解释道:“哦~,是这样,今天遇到你们村的人到医馆看病,就问他为何不在厚朴堂就诊,他便说知予眼疾犯了,在休养。”转头又看了一眼旁边挂着的‘停诊’牌子。 原来如此,定然是许忠大叔,今天他过来求医,。 “多谢,白小姐请进,官人确实眼疾犯了。” 两个女人客套寒暄,白芨依旧做着他的冷面书生,跟在白婉柔身后,手中提着个半旧的黑檀药箱,箱角磨损处露出暗金色的木纹。 将白婉柔让到院里,稍等。 当,许知予赶忙撑起身,“是婉柔来了?嗯,她来得正好,我正,折腾去,连个肿都没消,总觉得是药不对症,没找对方向。 而且,今天看着那白翳更加厚重了,眼睛异物感特别强烈。 原来那日说不消去请大夫都是假的,其实还是想要帮助的,“那请她去堂屋,还是直接过来?”毕竟这里是她们的卧房。 “直接过来吧,婉柔没事…… 哦,是她就没事吗? 娇月四下看看,那倒也是,她们的房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收拾得很得体。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毕竟这是她俩的私密空间,昨天她们还在床上亲亲过呢。 低头,恹恹的“哦,那好。” 可走出几步又折回去,帮着许知予理了理头发,又整理了一下床上的被子。 白婉柔踏入房间,颔首,目光越过娇月,径直落在屋内的床榻上,进来这一路还在想怎还连床都起不来了?如此严重? 上前,“知予,听闻你眼疾突发,我和芨师弟特来瞧瞧,怎么样?需要我们帮忙吗?”她说话时,下颌微抬,视线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虽语气微带调侃,却又不失礼貌。 许知予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婉柔,你来得正好,你快帮我看看,我这眼睛怎么了。” 许知予需要多方听取意见。 “好。” 娇月侧身,让白婉柔过来,却见她并未走向床榻,而是先让白芨将药箱放在桌子,然后动作轻缓地打开,取出一副银制镊子与一方素白绸帕。整个过程沉默无声,唯有金属碰撞时发出的细碎轻响。 “眼睛如何了?”声音温婉,不急不躁,走近时,袖间飘来一缕极淡的药香,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麝香气息。 娇月刚想回话,许知予讪笑道:“之前熬了个夜,醒来就这个鬼样子了,起初又痒又痛,今儿还这个样子。”许知予取下眼罩,指指自己可怜的眼睛,肿得跟鱼泡一样。 白婉柔看了一眼那粉色眼罩,瘪嘴,眼罩很特别呀,这颜色,啧啧,还说娇月不知道你是女子?怎么就不太信呢。 “行,那我帮你看看,还有芨师弟,都帮着分析分析。” “好,有劳~”许知予缓缓躺下,方便检查。 白婉柔过去,俯身,用银镊子夹着绸帕,极轻地撑开许知予的眼皮,整个过程并无肢体碰触,而当看到那层厚重的翳膜爬满整只眼球,血丝密布的眼睑时,她那双总是淡定从容的眼眸才微微一凝,喉间似有若无地逸出一声轻啧。 “这多久了?” “快三天了,起初以为只是结膜炎,上了些寻常药,却愈发严重了。”眼皮被强制地撑开,异物感刺得泪液顺着眼角流。 眼泪花花的。 本想上前帮着擦擦眼泪的娇月,却在晚白婉柔一步后,默默将手帕塞回了衣袖。 “组织有脱落迹象,这意味着什么,你可清楚?”在看到创面后,白婉柔心下一沉,相当严重,可她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 “嗯。”许知予点头。 那层增生的白翳是贴着结膜生的,甚至蔓生到了角膜边,且边缘有脱落迹象,这些她自是看到了,而那撕裂的痛,估计就因为这。 可她不想增添娇月的烦恼,讪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啦,主要还是炎症。” 这还不严重,一旦瞳仁外膜脱落,那你就真成‘许瞎子’了,亏你还笑得出。 但知许知予的意思,白婉柔不再多说,轻嗯一声,点点头。回身,摸摸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寸许高的白玉小瓶,瓶身刻着彩羽莲纹,触手生凉。 她拔开瓶塞,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先是牛黄的清苦,继而涌出麝香的浓烈,最后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仿佛晨露沾着花瓣的清甜。 “这是?”娇月忍不住凑近,那香气钻入鼻腔,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许知予则是撑起身,她看不见,但闻着那浓郁的药香味了。 白婉柔将瓶中一枚鸽卵大小,色泽金黄的药丸倒在绸帕上。药丸表面泛着细密的光泽,像是裹了一层金箔。“我白家祖传的片仔丸,”她指尖轻捻药丸,语气依旧平淡,“牛黄、麝香、蛇胆……”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目光掠过许知予,“还有一味凤凰泪…”。说到此处,白婉柔弱顿。 “凤凰泪?”娇月失声重复。 许知予:片仔丸,片仔癀吧?这药味,浓郁而古朴,一闻便知并非凡物。 连一脸冷峻的白芨都微微失色,上前一步,他曾在医书上见过记载,相传所谓的凤凰泪,就是凤凰的血。 凤凰,不说绝迹,根就是个传说,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师姐,这……”目光放在那药丸之上,炽烈。 白婉柔微微颔首,将药丸递到许知予面前:“将此药丸用无根之水化开,滴入眼中…据说凤凰泪现世时,我白家先祖得了半钱,配入这方子,如今这药丸世上仅存三枚,一枚在皇宫,一枚在将军府,一枚在我这儿……”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可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这眼疾来势汹汹,似是风火上攻,又兼旧伤复发,寻常药物恐难压制……之前我便有意赠送于你,这次倒真是药物对症,可以一试,试试它到底有无那…重生之功用。” “师姐!”白芨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便停下了,所以今日师姐前来,本就是来赠药的? 许知予的指尖微微颤抖,想要触碰那药丸,却又停在半空:“不行,这太贵重了,婉柔,我不能要,你……” 白婉柔打断她,“你我朋友,知予不必推辞,又何谈贵重?” 她将药丸重新放回玉瓶,“只是这药力霸道,滴入时恐有灼痛感,你需忍耐。”说着,目光转向娇月,“娇月妹妹,这几日我有事要上京城,知予身边离不开人,这几日换药便由妹妹劳心了。” 白婉柔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娇月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这白婉柔,看似清冷疏淡,说起话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如此贵重之物,说明她非常关心自家官人,而是那句“知予身边离不开人”,像是在交代任务。 娇月接过玉瓶,触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冰。 她能感觉到瓶中那枚药丸的分量,心中感激她伸出援手,可这份厚重的情意,为何让她心里隐隐发堵? “无根之水?何为无根之水?”娇月思绪游离,也抓住了关键。 许知予倒是了然,怎么说呢,早期的中医多少包含些宗教玄学,她自然不会点明。 “无根之水乃是天上落下者,未曾沾地的雨水。”白芨抢先答道。 “哦,原来如此,那用这药还得等天老爷下雨?” …… 尴尬。 这话让大家一顿沉默,娇月也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皮害臊。 “也非绝对如此,取晨露之水亦可。”白婉柔补充道。 许知予轻咳一声,“哦,那啥——,婉柔,谢谢你赠药,但这确实太贵重了。”自己受之有愧。 “不谢,若要谢,等你那鉴定手册写完,给我摘抄一份,我可一直盼着呢。” 许知予一愣,随即感激一笑,“一定,一定”。 “那…期待你的好运,对了,用药后,再戴上这冰丝眼罩,它会帮你减轻灼痛感。”转身打开药箱,里面躺着一副雪白雪白的眼罩,边缘用银线细密的绣着和玉瓶一系的彩羽莲纹,触手光滑冰凉——是上好的冰丝料子。 白婉柔拿起眼罩,语气平淡,“不过你现在也可以提前感受一下,这个透气,你眼睛目赤肿痛,凉凉的,你会舒服些。”她说着,便要伸手替许知予戴上。 娇月猛地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挡住了白婉柔的手:“白、白小姐,还是让我来吧。”她的声音有些发紧,什么什么呀。 白婉柔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床上的粉红布眼罩上,勾了勾嘴角,娇月妹子确实是在意知予的,真是羡慕呀,于是将冰丝眼罩递了过去:“也好,这料子是天山的冰蚕丝,娇气,系的时候轻些。” 娇月嘴里应了一句哦,心中白眼,还有点不信,不过当手指接到那冰丝面料后,天呀,触手的凉滑让她指尖一颤。 她低头看看枕头上放着的那副粉红眼罩,又看看手上的,一副是自己用旧里衣服缝的粗布眼罩,一副精致得像件艺术品,相比之下,她缝的这副眼罩越发寒酸了。 确实没得可比性。 为许知予戴上,“喔,这感觉确实很舒服,冰冰凉凉的。”好神奇。 这眼罩和这药丸本就是配套的。 白婉柔又交代了几句用药细节,语气简洁明了,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尔后,两人又简单聊了一些医馆的事,直到离开。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重新陷入寂静。 娇月握着那枚玉瓶,指腹摩挲着瓶身上的彩羽莲纹,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涩渐渐涌了上来。 凤凰泪…白家祖传…白婉柔竟能为她拿出如此稀世的灵药,这份情谊,恐怕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而且看她二人都懂医药,聊得你来我往,自己似乎只有站在旁边端茶倒水的份。 自卑。 直到送白婉柔离开,娇月望着那挺直的腰背,怎么都显得自己仿若个丫鬟,娇月缓缓地直了直腰,眼睛目视前方。 腰板——自己也可以挺直。 “娇月?”许知予摸索着唤她,“婉柔她…没说什么吧?” 嗯?娇月回过神,声音有些发闷:“没什么,就交代了用法。” 只是这样吗? 当然不止这些。 回想白婉柔说的,娇月提了提神,“官人,太好了,有了这药,你的眼睛就有希望了,只是还需无根之水,等明早我就去山里采些露水回来。”虽然心里酸酸的,但娇月很感激白婉柔能给自己说实话,官人的眼睛非常危险。 “等等。”许知予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虽看不见,却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娇月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玉瓶,那些细小的彩羽像极了她此刻纠结的心绪。 许知予叹了口气,摸索着将她拉到床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手背:“这枚片仔丸…是她家传的至宝,其实我并不太想要。” “那不行!”娇月果断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只是…那凤凰泪,现在根本找不到了,她却愿意给你…”自己还蛮感动的。 许知予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指尖顺着她的手腕往上,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娇月,你是在吃醋?” “谁吃醋了!”娇月猛地抬头,脸颊却有些发烫,“我只是觉得…她对你,好像比我想的更…更…”更重要?更特殊?这话她没说出口,却堵在喉咙里难受。 许知予拉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掌心轻轻包裹住她的手:“婉柔与我,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一见如故,但你不一样,娇月~”她顿了顿,转向她的方向,语气认真道:“你是我想携手一生的人。” 特别是这几天,娇月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许知予想明白了很多事。 娇月的心猛地一跳,看着许知予那苍白却认真的脸,不明白如今自己也变得多愁善感了。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声道:“我知道…可我就是…”莫名吃醋。 “我明白。”许知予握紧她的手,娇月能吃醋许知予很高兴,指尖带着一丝暖意,“我和她只是朋友,我和你可是…咳,可是要睡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娇月脸红,说啥呢,不就是想说夫妻吗?干嘛说得如此庸俗。“嗯”了一声,坐在床沿,靠在许知予的肩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心里渐渐安定下来。白婉柔又如何?片仔丸又如何?此刻在她身边的,是自己。 她伸手,轻轻握住玉瓶,指尖的冰凉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暖意。她认为,白婉柔的情谊深重,但她的心意,又何尝不是独一无二?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娇月看着许知予依旧肿胀的眼睛,低声道:“官人,眼睛还痛吗?”刚才看许知予流泪,她就难受。 许知予笑了,嘴挪到耳边,小声道:“疼~,娇月帮我?”闭上眼,嘴角缓缓上扬。 娇月靠在她怀里,取下那冰丝眼罩,像这两天她常做的那样,用嘴轻轻舔舐眼周,左眼、右眼,打着圈。 可只是一小会儿,娇月便停下了。 “怎么了?”根本就还不够嘛。 “没、没什么。”娇月深吸一口气,拿起冰丝眼罩,小心翼翼地替许知予系上,还是这个凉快,自己不可任性,她的声音有些发闷,将布眼罩悄悄塞进袖袋里。 “娇月?”许知予摸索着拉住她的手,“怎么不说话?” 娇月看着许知予眼上那副雪白的冰丝眼罩,自己给补了什么,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吸了吸鼻子,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希望官人能尽快好起来。” 许知予沉默了一下,忽然抬起手,摸索着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微微颤抖的眼皮:“娇月~”她轻声唤着,另一只手却从她的袖袋里掏出那副被揉皱的粗布眼罩,展开来,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雏菊,“我还是喜欢你缝的这个,软软的,还有…”许知予靠近娇月的耳朵,一字一顿:“我-喜-欢-上-面-的-味-儿”。 声线极度诱惑。 明明就洗过了,但对鼻子敏感的许知予来说,那味道足以让她身心愉悦。 抢过去,猛地抬头,看着许知予瘦削的下巴,眼眶瞬间红了。 她扑进对方怀里,紧紧抱住许知予,听着她平稳的心跳声,心里那点酸涩渐渐化开,却又忍不住偷偷把那粉红眼罩攥得更紧了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娇月偷偷抬眼,看着许知予眼上那副雪白的冰丝眼罩,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东西不必比,有些心意,只有自己知道就好。 只是那副冰丝眼罩,她还是忍不住在晚上,许知予睡着之后,悄悄取了下来,换成了自己缝的布眼罩。 看着许知予眉心舒展的模样,娇月贴上,在额上轻轻地亲了一小口,小声说:“还是我的好。” 第56章 你……你是女子? “你……你是女子?”王姣月松开许知予,踉跄退后一步。 声音带着尖锐的颤音,皱着眉头,显得惶恐不安。 许知予背过身,用力将打结的衣服一节一节解开,刚套上中衣,又努力地去解外套。 她想把衣裤穿回去。 可这些衣裤因为拉拽都已经撕裂,破烂不堪,早已衣袖不是衣袖,裤腿不是裤腿,但许知予还是尽可能地往身上套。 尴尬,刚才确实是情况紧急,周边找不到绳索藤蔓,自己没了办法,才打了这衣裤的主意。 娇月拧着眉头,心跳如鼓雷,又惊又恐,面对疑惑,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知予。 再看许知予并不答话,只顾慌乱地穿着衣。 可那套月白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其中一个衣袖还掉了,但‘他’依旧在往身上套。 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这不可能! 许知予转身,对着娇月,她并没有听清刚才娇月所问。 拍拍皱巴的衣服。 一边的娇月惶恐,望去的视线还没到达,便被收了回来。 侧身,将视线放在别处,惶恐不安。心下极力否认自己:王娇月!官人是男子,‘他’是男子,一定是你刚才在悬崖上挂得太久,眼花了,这怎么可能?荒诞,这绝无可能! 可,可……男子怎么会有胸房?刚才自己明明就看见了,虽然只是一眼。 王娇月,你再确认一下啊! 眼睑再次抬起,视线从锁骨向下移——。 “你,你的胸口……你真是女子?” 只是扫过一眼,立马移开,不敢多做一秒停留。 许知予身子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少了裹胸布的裹紧,它们确实微微凸起。 稍微拢了拢破烂的衣衫,看娇月盯着自己胸口,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她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心里一沉。 她点了点头:“是的,我是女子。” 轰隆隆~! 脑里一道惊雷炸响! 王姣月的天仿佛塌了下来,她趔趄着后退,几乎站不稳脚,抽气。 “你,你说什么?”娇月微微一笑,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他’不是那么说的,虽然生得秀气,说话温柔,细声细气,但周围的人都知道你是男子,要不怎么会娶自己呢? 连连摇头,连连后退。 眼看就要退到悬崖了。 “娇月小心~”许知予试图上前拉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此刻娇月脑袋混乱,潜意识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看到的,但一丝清明又在提醒自己没有听错,没有看错,纠结之下,神色更加痛苦了。 “娇月,你别再退了,后面是悬崖~”许知予上前一步,想把她拉回来。 “你别过来!”怒吼。 “娇月~,这危险。” 许知予上前一步,娇月便退后一步。 “不,不,你一定是在戏弄我,你最喜欢作弄我了,可……”可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因为这人早就变了,吸吸鼻子,强忍眼泪。 嗷乌小狗已经是半大的狗子了,似乎感到两位主人的不对劲,再看娇月已经退到了悬崖边,跑过去,用嘴衔住娇月的裤腿,往后拉。 许知予努力平复呼吸,试图开口,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声。 但早晚都要坦白的,呼~,也罢。 再次艰难地开口:“娇月……如你所见,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女子!” 又一道惊雷炸响! 震得娇月再一个趔趄,破灭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娇月~”真的很危险。 看许知予似乎是想要上前抱她。 娇月一手扶住一旁的大石头。 “你别碰我!” 愤怒! 抬头时,眼眶已泛起了红雾,而强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滴落。 嗷乌很通人性,死死帮忙咬住裤腿,往后拽,急得呜呜的。 “娇月,我们先回家好吗?我可以解释。”许知予微闭了闭眼,没想到自己复明的第一天,就是梦想破灭的第一天。 清晨起来,她发现眼里那层白翳已经脱落,而白翳脱落后,下面竟然长出了新的,完好的组织,犹如新生。 她能看到远处了,视力恢复了。 这本该是无比开心的事,从第一天来这里她就期盼着,努力着,而刻自己开心不起来。 ,她真的很美,可此刻在她的脸上,自己看到的是她的惊恐,她的不安,她的怒,她的恨…… 她如美玉,如那白玉珠宝,可此刻她却面色苍白,色,面色枯槁。 许知予心痛万分,她想上前抱住她,,也一样爱她,也想许她一生幸福。 “娇月,我不动,你也后退,不敢上前了。 呵,不可能!自己怎么就信了‘他’呢?‘他’肯定是在骗自己,在惩罚自己,罚自己不听话,罚自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还差点掉下悬崖,摔死。 娇月努力提了些气,再次鼓起勇气,小心打量着许知予。 眼前之人,裹着破碎布条,双臂抱胸,头发微散,人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可晨光勾勒出的柔美曲线,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确确实实就是女子才有的曲线啊,还有那漂亮的五官,也分明就是一个女子才该有的,还有那细腻的皮肤,那嘴唇,那眼睛,甚至还有许知予那句‘娇月我美吗?’…… 她已经神智混乱了,不由自主地喃喃:‘美,真的很美’ 鼓起勇气,大胆地抬眼,盯着许知予看,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 …… 三年,三年了,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没反应过来,她讨厌自己,打骂自己,诬陷自己,不让自己碰,不和自己圆房……颤抖着抽吸一口气,绝望地闭上双目,眼眶酸涩,泪水顺着眼角。 清泪两行。 “呵,呵,呵呵……”一边笑一边摇头。 摇得越来越用力,“荒唐,真是,荒唐!”自己怎么会生出如此荒唐的想法。 定然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即使听许知予亲口承认,娇月还是不敢相信,不想相信事实! 上前一步,拉着许知予的胳膊,“你……你怎么会是女子呢?你怎么能是女子呢?官人——” 你明明就是和自己成亲三年的官人,相公,丈夫呀! 呼吸急促,努力地喘息着,头昏眼花……下意识扶住头。 许知予放手扶住娇月,在她晕倒之前一把抱住她的双肩,伴随一个转身,退步,让娇月远离了危险的悬崖。 一手搭在娇月的右腕上,火急攻心,是要晕厥了,心痛地低喊:“娇月~” 用力掐住人中! “不——”娇月突然睁开眼,爆发出一声呐喊! 用力地推开许知予!急促地后退,直到再次撞到那块大石头!退无可退,她恐惧地瞪视着这个自己好不容易爱上的男人,哦,不,女人——。 面无人色,拼命摇头。 “不,不,我不信,你在骗我!我知道,你就是想责罚我冒险,吓到你了是不是?官人,奴家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奴家,奴家以后再也不冒这种危险了,奴家愿意受罚,你惩罚我吧!等回去,我们回去,你用链子锁住奴家,如今你眼疾全好了,奴家哪里也不去了,我就在陪着你好不好?你开方救人,我帮着抓药……”眼神怯怯,又流露出祈求的目光,就像当初第一次见面。 好久都没有这种眼神了。 许知予心痛,不知所措,又心虚得不敢直视娇月,可长痛不如短痛。 “娇月!”许知予痛楚地低喊一声,声音里饱含着痛苦,她不想再骗她了,三年了,这对娇月不公平! “……” 娇月不由自主地冷静了一分,不自禁地抬头看向许知予,被迫与她对视。 “娇月,你冷静一点,我没有骗你,你也没有看错。” 许知予弯腰缓缓捡起地上的白布,“这是条裹胸布,从十三岁开始发育,我就一直在用了。” 许知予侧过身,肩膀微颤,微闭着眼,她不敢去看娇月,她甚至都想好了,若娇月想不通从悬崖跳下去,她也不活了,跟着一起跳! 拽紧手里的白布。 这是条裹胸布,一条束缚了原主七年的裹胸布,也是刚才接上最后三米,救了娇月性命的裹胸布。 长三米,宽三十五公分。 黑色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但跟着落在那条裹胸布上,三年,她第一次见到。 “你若不信……”许知予垂眸,抬手,轻轻拉开了衣领。 她要做什么?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 “你做什么!”娇月突然冲过去,用力抓住她的手,想要阻止许知予的动作,但还是为时已晚,她看到了,看到了胸前那特属于女人的特征。 “你疯啦!”死死攥住她的衣领,用力合上,这是在外面,虽然是山里!但你一个女子,怎可如此袒露胸怀! 眼睑发颤! 可恨,自己竟然看到了。娇月自是撇开脸去,紧紧地闭上眼,她看到,真的看到了,白白的,粉粉的,它们就是! 攥紧衣领,是那么的紧,紧到指节发白! 绝望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拥有的光亮,瞬间消散得一点不剩。 呼,泄气,内心崩溃! 许知予双手抓住敞开的衣领,双眼紧闭,是那么紧那么紧,她恨不得这双眼没有复明,甚至瞎了更好,她不想眼睛好了,却看见娇月在失望,在绝望。 “娇月,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能汇聚成一句对不起,至少在自己来这里的四个月里,自己是有很多次机会向娇月坦白的,但自己都没有,自己和原身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恶劣,因为在这四个月里,自己甚至还勾引了她。 许知予语气真诚,态度诚恳,神态饱含痛苦。 娇月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脑袋眩晕,耳朵轰鸣! 不,不——! 这太荒唐,太残忍了! 她有些承受不了! 她感到窒息—— 为什么要在自己喜欢上她后,告诉自己这些,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四个月前,若是那时,自己定然会狠狠地嘲笑她! 骂她恶心! 而现在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 胸腔好像被抽空了,心脏好像要被挤碎了,好痛,头好痛啊,心也好痛啊。 痛不可支!痛不欲生! 嗷乌在一旁也急得原地打转! “啊~~”蹲下,对着悬崖,不顾一切地狂喊!“啊~~啊~~”老天不公! 伤心绝望,泪水模糊了视线,周围的青杠树似乎也在为娇月悲戚,片片黄叶随风落下。 “娇月……”许知予无比痛心地跪下,从背后用力地将她揽到怀里。“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扭动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自己? 蓦然间,娇月觉得她好恨,恨许知予治好自己身上的伤,身上的疤,可为什么又要来伤她的心,她好恨,好恨!她恨老天! “别碰我!放手!呜呜……”扭动身子,用力挣扎。 许知予死死抱紧!哪敢放手!低声泣道:“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许知予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脸能说其他,哭了。 嗷乌也围过来,急得在两个主人面前蹭脑袋,一会在娇月身上,一会在许知予的身上,低声呜咽,“呜——,呜——” 娇月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握紧拳头,“放手,我让你放手啊——” 左右挣扎。 却被许知予箍在怀里,按住。 转身,拳打脚踢,“放开,你放开啊!” 可怎么也挣脱不开许知予的怀抱。 许知予已经感觉娇月快疯了,死死抱紧,不敢松手,她的身后就是悬崖,一旦此刻她俩滚下去,必死无疑。 后背死死抵住大石头,手里抱紧,任由拳头落在肩头,胸口! “娇月,你静一静,我们会摔下去的。” 摔下去吗,也好! 一想起这段日子,她们多少次的亲吻,多少次就差最后一步的缠绵,娇月突然感觉好羞耻! 她感觉自己真要疯了,“你是女人,为什么还要来勾引于我!啊?你不觉得恶心羞耻吗?啊?”捶打已经不能解她心头之气! 撑起身,一口狠狠咬住许知予的肩膀! 不顾一切!发狠地! 许知予身子一僵,浑身轻颤,咬紧牙,却仍死死抱住娇月,她知道娇月需要发泄! “呜呜——” 娇月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呜咽着,死死咬住伤害自己的敌人,直到嘴里充满了血腥味,直到身上再也没了力气…… 身子一点一点软了下去,又一点一点哭了起来。 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带着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恨,所有的悲,源源不断,稀里哗啦。 此时的许知予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甚至不敢去唤娇月的名字。 直到哭到筋疲力尽,哭得神志麻木,哭得再没了眼泪。 为什么老天要给自己开这种荒唐的玩笑,自己此生受的苦还不够多吗?无声地悲泣。 一片枯黄的青杠树叶,飘落眼前。 恍然回神,这才发觉自己还被许知予紧紧地揽在怀里,而肩膀上,已经殷红一片。 你傻呀,为何不躲?为何一声不吭?! 想起这人摸索着为自己熬药,为自己雕刻牵引器,帮自己拉伸,教自己八段锦,教自己针灸,教自己识别药材…… 想起她们一起去要粮,一起为珍娘嫂子治病,一起除草,一起逗嗷乌玩,相互亲吻…… 可她是女子,心中又一片强烈的酸楚,干涸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是的,她是女子,做不了她的官人。 一切回忆剜着她的心,好痛。 她无法接受许知予的欺骗。 她甚至后悔今日出了门,明明这人说今日不用再收集露水的,可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去采那什么狗屁龙胆草!还摔下了悬崖! 她后悔了,甚至后悔昨天遇到许宝贵,后悔听他说山里的龙胆草可以清热解毒,可以治疗目赤肿痛。 娇月后悔了。 后悔了…… 第57章 荒唐人生 娇月后悔了…… 她多希望一切还没发生。 若是那样,自己的官人是不是还在? 可自己心目中的官人为何会与眼前这个女子重合? 娇月真是觉得自己疯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 女子,可怎会是女子? 她痛苦抱头,眼泪已经哭干了,眼睛也已哭肿了。 吸了吸鼻,“你放开呀——”自己不会做傻事,“放开——”。 许知予知道这事对娇月的冲击会是难以想象的大,所以才迟迟不敢坦白。 想想,嫁了三年的相公,某一天,突然发现是个女子……任谁都会崩溃吧。 感觉娇月情绪稍微平静了些,尝试着松手。 然后跪着,从背后调转到娇月跟前,挡在崖前。 此刻许知予亦是满脸泪水,眼里饱含痛楚,满眼的心痛与自责,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选择另一种方式让娇月知道真相,而不是在这崖口之上。 深呼吸。 “娇月,对不起。” 对不起?娇月呆呆抬眸。 她恨她,怨她,恨她欺瞒,怨她突然给自己的惊吓,可为什么看着她护着自己,心痛自己的样子,胸口还是会绞痛? 这眼泪哪里会哭得干? 它又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那是心痛的眼泪,是后悔的眼泪,是自苦自怜的眼泪。 “为何要骗我?难道你不知道女子和女子是不能结合的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这是毁了我的一生啊。” 即使自己的人生或许在那群流匪挥刀时,就已经毁了,没了光明了。 但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在自己心动的时候。 “对不起,娇月,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万分悲痛,望着面色惨白的娇月,许知予感觉心口酸胀,倒抽一口气。 “可…你知道,我从一生下来便被迫赋予了男孩身份。我不知该从何开口向你坦白。当我意识觉醒,想要恢复女儿身时,爹爹上山摔死了…家里一时没了撑腰人,在那个家,我和我娘总是被欺负,本想坚持几年,等大一些提出分家就恢复身份,可又…一场大火…烧死了娘亲,也熏瞎了我的眼……呼,你知道,我没得选,我没得选的——” 许知予低垂眸,痛心疾首。 可怜又可悲。 说到这些,许知予的心在抽痛,许二的人生或许只能用坎坷和不幸来形容吧。 注定是悲剧。 是的,一切都不是她选的,但一切的后果都得由她来承受,所以她敏感,多疑,扭曲,变态…… 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却独独少喜。 无喜—— 她压抑地活着,早已不能自控,或许只有直到最后一刻她才真正觉得是解脱吧。 所以,经历了这些,她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不应该吗? 是应该的。 最开始,许知予还会骂许二不是人,但后来更多的是同情和感同身受。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擦了又擦,自伤自怜。 听她说自己的悲惨人生,娇月也是一阵心痛,她一直都有同情的,她别过头,不想去看,但耳朵还是想听她接下来的话。 “呼~,爹死娘亡,眼也瞎了。我成了家里的拖累,又被无知的人说成丧门星,诬陷我,欺辱我,我知道他们就是想赶我走…呵,娇月,你说这多么讽刺,他们欺负我,却还怕被人戳脊梁骨,要找个人来照顾我这瞎子,这多可笑,呵。” 许知予苦笑悲鸣,抽泣着,眼里闪过愤怒与无奈。 “直到有一天,他们说,给我定了一门亲,对方是个从北方逃荒来的女子…然后你就来到了我的世界,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吗?我想过自杀——,那道诬陷你的疤,其实是我想了结自己,才划下去的……” X怒、忧、思、悲、恐、惊。 直到此刻,许知予都还能从记忆里,感受到当时许二的痛苦、害怕和绝望。 许知予不停: “我知道,知道的,自己亦是如此荒唐,又何苦再去拖累别的女子?可面对死亡,我害怕了,我想起了娘亲,想起她临死前还拼命将我推出火海——她让我要活下去……,我怯弱了,变卦了,我诬陷了你,对不起。而当你被绑着跪在祠堂,被抽打,其实我就懦弱地躲在隔壁角落,蜷缩着,我能听到你痛得撕心裂肺,我真的很难过,很自责,很窒息,很抱歉,对不起——” 抹了一把眼泪,深呼吸, “呼~,当退,我想着,你不是逃荒来的么,反正也没有家,受不了你,你忍下来了…” 是,自己当时忍下来了,天下之大, “,每天的每天,我都活得很压抑,很痛苦,天下这么多人,我想是我,我是女子,却不能活成女子,我活得犹如行尸走肉,我觉得老天不公,于是,一点点事我都想发怒,我控制不了,控制不了生气,我很痛苦,” 窒息啊。 光说着这些,许知予都感觉到窒息,但那是许二真实的人生,是她真实的感受。 许二自己进入到这种死循环里,越走越远,越走越极端,将自己与现实渐渐脱离。 “可,可你知道吗?每次欺负了你,我都很难过,我都想惩罚自己,我拿着刀,一刀一刀在手腕上记录着,这些年,手腕上这些密密麻麻的刀疤,每一道我都应该给你道歉的,娇月,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 握紧自己的手腕,依旧跪着,泪水汹涌。 只是如今那些伤疤,在上药之后,已经慢慢地变淡了…… 这些话许知予说得很慢,却痛彻心扉。 不知何时,娇月已扭过了头来,她呆怔地望着许知予,听着她说着这些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心中难受不已,她能感受许知予是真正地在痛,是真诚地道歉,而那些年,她确实就是如此度过的。 ‘只是你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选择了伤害我’ 就在四个月前,娇月对这些交错的新旧伤痕都还有应激反应。 她知道,都知道,那是她自残时留下的,只是她觉得可笑,施虐者与受害者凭什么共享着相似的伤痕? 凭什么? 以为这样就可以减轻罪恶感? 哼,多么可笑! 你可知那每一鞭,都打在刚刚愈合的刀疤上,痛,直到昏厥。 “娇月,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想补偿你,真的,你相信我,现在我的眼睛全好了,我们一起好好经营医馆好不好?”许知予跪祈着。 呵。 王娇月淡淡一笑,笑得凄楚无比。 对不起,喜欢? 呵,呵,呵呵,无声地苦笑。 她突然只觉得头痛欲裂,疲惫不堪。 就这样吧,自己困了,也累了,没有力气再去挣扎,再去回忆了。 此刻,她想回家,她想回家睡上一觉,也许一觉醒来,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自己并没有出现在这山头;并没有涉险去这悬崖; 更没有什么龙胆草;没有掉下悬崖; 没有哭着,撑着,等着这人来救自己。 可当时不就是一心想着这个人吗?想着即便是摔下去,也要见上最后一面,告诉你自己喜欢你,不就是凭着这一点意念,自己这才坚持住的吗? 而现在不想了,不想了,后悔了。 多希望你没来救自己啊; 多希望你没有解下那隐藏了多年,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胸布啊; 没有像现在这般,相跪着,满脸泪水地盯着自己,像是在等一个答复。 答复?自己能给得了答复吗? 此刻? 不,自己给不了,给不了的。 什么样的答复才能让你我彼此满意? 至于谅解,补偿,需要吗?头好痛啊。 娇月茫然地撑起身,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听了这些解释,心中的痛,反增不减。 你也是个女子,正如你所说,你是没得选,说来你也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儿,自己何苦要去折磨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女子呢?若是那样,自己岂不就成了当年的那个你了? 娇月太疲惫了,太倦了,不想去想了,什么也不想了,也没精力去管为何这人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因为她也没有主动向自己解释。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站起身来,转身,怔怔地,一步一顿地,失魂落魄地,往回家的路去。 许知予揪心地痛,她生怕娇月会想不开,想上前拉住她。 “娇月?”轻声,声音沙哑。 娇月站定,努力锁住眼眶里的情绪,回头。 漠然地看了一眼那只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抽吸一口气,她的手竟在渗血! 手在流血都不知道吗? 可这一刻,娇月满心只剩怨恨、纠结、无助与茫然,她不想管。 “你手上有血,别碰我!”轻呵,心下祈求让自己走,让自己走吧。 冷了冷眼眸,她害怕再对上那双温柔而祈求的双眸,自己会动摇。 可这一眼,带了些寒光,带了些嫌弃,如同一把利刃,一下子刺穿了许知予的胸膛。 许知予浑身一颤。 仅这一眼,不仅让许知予触电般松手,同时也体会到了娇月那个冰冷如死的破碎的心。 不错,这些话其实在许知予的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了,虽都是事实,但听着就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毫无说服力。 甚至到现在她都不敢承认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她宁可相信许二的悲惨身世,会比她自己的爱和喜欢更具说服力。 其实,许知予和许二一样,都是自卑和不自信之人。 可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许知予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落寞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愧疚与无奈。 收回手,手上的磨伤相对于心痛,她毫无感觉。 看娇月远去,还是提步跟上。 娇月驻步,侧头,垂下眼眸,语气决绝“你不要跟着我。” 她想一个人静静,这种认知的颠覆,对她的打击太大,她承受不来。 女人可以喜欢女人吗? 这次许知予没再跟上去,她只站定道了一句好。 等娇月转身,她立即给嗷乌打了个‘跟上’的手势。 嗷乌心领神会,迈着四条腿,跟上娇月,伴在她的左右,守护着。 许知予弯腰,拾起那条掉在地上的裹胸布,将它紧紧缠在手和手腕上,握紧布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条救命的裹胸布,此刻仿佛化作无数条毒蛇,每缠一圈,都在啃噬着从个出生,到现在,就编织的荒唐谎言。 荒唐的人生。 布料的撕裂,混着风声,像是对命运的嘲笑。 山风阵阵,灌进许知予破烂不堪的裤腿里,她忍不住颤抖,既因这刺骨的寒意,更因心底翻涌的恐惧——她怕失去娇月,怕被厌恶,怕渐行渐远,怕形同陌路。 但怕有用吗?没有! 如今真相以最惨烈的方式撕开,许知予满心无力—— 可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想起眼疾爆发后娇月无微不至的照顾; 想起连着三天,她每天天不见亮进山收集晨露。 想起每每回来,她都被打湿了个透,四月底的天气还冷,手脚冻得冰凉,却还灿烂笑着,要先为自己上药; 想起每次上药后的刺痛,她都会轻声安抚,亲吻眼周,说,会好起来的娇月。 ——心底只有心疼。 望着远去摇摇欲坠的背影,山风掠过她凌乱发丝,许知予将记忆拽回三小时前—— 那时,她刚刚醒来,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白婉柔所赠之药,不愧为白家祖传,确实药效非凡! 一天消肿,二天厚重的白翳便成了薄薄的膜; 第三天,眼睛突然变得干涩,又生起了撕裂的痛,异物感,但除此之外,倒也未见红肿和其他异常。 这些天,许知予不敢掉以轻心,时时观察着,她发现原本就有脱落迹象的白翳,正一点一点起壳,就像伤疤快要愈合,欲要脱茧一般,一点一点在脱落。 有时,许知予会忍不住掐着指尖,往外拉一拉,却还扯着角膜,生怕伤到眼角膜,停下,不敢再用力。 一颗药丸,一分成三,即三日的量。 直到昨晚,眼睛也没好利索,不过许知予很知足了,因为靠她自己,折腾了三天连个肿都没消,而现在,药丸的效果肉眼可见,不管是半米还是一米,至少不会瞎了。 今儿是第四天,亦是用药结束的第一个清晨。 刚睁开眼的许知予本能地擦了擦眼,她突然感觉从左眼里掉下一片东西来,接着右眼也是,薄薄的,粘在眼睑上,是一层薄膜,许知予用手扒拉下来一看。 我靠!是白翳脱了! 吓得她赶紧下床,直奔穿衣镜前,怼着脸,撑开眼睑。 靠靠靠靠靠! 原本那要脱不脱的薄膜,此刻已经完全脱落,而留下的,是光滑的新生组织,而那眼仁,如同初生,清亮无比! 靠啊~! 眼白,纯白,色无血丝; 眼珠,光泽而明亮; 眼睑,光滑如初生; 随着眼珠的转动,眼眸灵动有神。 这药丸也太神奇了,不愧是神医祖传! 照着镜子,许知予啧啧称奇。 …… 凝视铜镜,半晌,她越发觉得那里不对。 嘶~,今儿这镜子的画面特别清晰,照得身后的窗花都很清晰。 甚至青灰色窗纸后浮动的树影都清晰可见,不会是自己眼花,出现幻影了吧? 这…… 嗯——,沉默。 许知予转动了一下镜子的方向,对着房门。 嘶~,哎呀,视线最终落在了铜镜上,盯着镜子中的门观察…那门角爬着的,是一只蜘蛛吧? 转头看看房门,又折回头看看镜子,来来回回几次。 不会吧,那门离自己至少得有4米,再加上镜像效果,自己居然还能从镜子里看到门上的小小蜘蛛? 不敢置信。 死死盯着那只爬行的小可爱,视线跟着移动。 酸涩瞬间胀满眼眶,“我这是,这是能看见了……”她喃喃自语,声音里交织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与不敢置信的忐忑。 兴奋地一跃而起,三步并着两步,跑到门口。 果然是蜘蛛啊~ 一把拉开房门,视线扫过院落,天呀,院里的一草一木都从未有过的清晰,再望远处,她能看到远处的青杠山!还有天空,蓝天白云。 这,这,这完全是标准好视力啊! 呜呜呜,许知予激动得想哭,并且真的哭了。 抹抹眼泪,哽咽。 对了,娇月人呢,药已服毕,并不需要再去山里收集露水了,她应该知道。 “娇月~”扯着嗓子唤了一声。 院里静静的,娇月不在,连嗷乌也不在。 咦,娇月一大早去哪儿呢? 好想好想和娇月分享眼睛复明的喜悦呀。 她想象着娇月知道自己复明时的模样,唇角不自觉上扬。 娇月定会像只欢快的雀儿,蹦跳着扑进她怀里,她不扑进来,我就把她拉进来,哈哈,嗯; 娇月会拉着她的手,欣赏她的眼睛,或许还会用手抚摸她的眼窝,爱怜无比,哈哈哈。 带着这样的憧憬,许知予几乎是小跑着推开厨房的门,锅里正冒着热气,连早饭都煮好了?可她人呢?出去了? 寻遍整座院落无果,正当许知予满心疑惑,嗷乌突然从它的小门里窜了进来! 除四只爪子雪白,一身的黑,毛发顺溜,后腿蹬地,速度极快,一眨眼便射向了卧室。 “嗷乌~”许知予唤了一声。 听到唤声,嗷乌几乎是零点一秒调转方向,向许知予跑来。 蹦跳着,一口咬住她的裤腿,焦急地往外拽。 “嗷乌,你怎么啦?是不是想让我陪你去散步?”许知予蹲下,宠溺地摸摸嗷乌的脑袋,视力恢复正常,她心情大好。 嗷乌却急得团团转,死死咬住许知予的裤腿,嘴里呜呜,呜呜。 嗷乌是经过她训练的猎犬,虽然现在还是个半大狗子,但它极为聪明,通人性。 这……不像是要和自己玩的表现,更像是在求救! 求救?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嗷乌,是不是你月姐姐出事了?!” “呜呜,呜呜。”眼神巴巴。 好像在说:是的,是的。 心陡然收紧! 顾不得其他,许知予赶紧打了个‘前进’的手势。 跟着嗷乌一路狂奔,直到追到青杠山顶的悬崖边。 嗷乌对着悬崖下,狂吠! 许知予跟着趴在悬崖上,陡峭的深渊一眼望不到头。 而眼前景象让她呼吸骤停——娇月正挂在崖壁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月白裙摆被山风撕成碎絮,苍白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娇月——!” 心揪紧,只剩一个念头:救她! 可娇月所在的位置,目测至少得有十米,且四周光秃秃的。 “娇月,别怕,是我——,你可千万抓紧了,我马上救你!” 但四周除了光秃秃的石头,就是笔直的大青杠树,而周围地上除了枯叶,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藤蔓树条,怎么办,怎么办呀? 心急如焚! “官人……我快撑不住了……”她在这里挂了快一个时辰了,真的快撑不住了。 此时娇月的哭喊,像把利刃,剜得许知予心尖发颤。 “别往下看!别怕,千万不要松手!脚尖垫着点那块石头!”即使许知予看到那块石头已经摇摇欲坠。 但此刻若娇月脚下没有支撑,会更危险。 危急时刻,她能想到唯一可以利用来当绳子的——衣服。 对!没有半分犹豫,外衫,中衣,里衣、外裤,中裤…… “娇月,你等着,我有办法了!”一边安抚,一边将所有的衣物打结连好,希望长度够吧! 丢下绳头! …… 还差两三米, 可自己身上除了一条贴身亵裤就只剩裹胸布了。 没有犹豫,许知予快速将‘绳索’拉上来,将裹胸布一圈一圈解下,接上,希望它够长,够结实吧! “娇月,接着!” 她用尽全身力气甩下缠成麻花的‘绳索’希望够长! 光/\裸上身,趴在地上。 抓住了,娇月抓住了。 用力往上拉,心中祈祷,这衣物拼接的绳索够结实。 一点一点,近了,快了。 当娇月沾满泥土的指尖触到她的手时,她全力一把将娇月抓住,奋力往上一拽,两人跌趴在地。 终于救上来,安全了,快吓死她了。 散乱的‘绳索’正好遮盖住了胸口。 娇月埋进她的颈窝失声痛哭,许知予伸手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但她此刻很是尴尬。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刻自己正上裸着,她压住胸口的‘绳索’,缓缓坐起,背过身去。 心里慌张,指尖颤抖,颤颤地,好不容易将绳结解开,也顾不得去分里外,直接往身上一套。 身后的娇月惊魂刚定,却突然又僵住了,眼神惊恐和难以置信。 套上衣服,许知予准备去安慰娇月,却被娇月一掌推开了。 爬起踉跄后退,像是发现了极为可怕之事。 直到那一句“你的胸口……你真是女子?”让许知予僵在了原地。 所以还是没有遮住,被发现了吗? 许知予闭目,定了定神。 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坦白场景,都不及此刻万分之一的尴尬,但她承认了。 “是的,我是女子。” …… 回忆与现实重叠,许知予回神,望着自己残破的衣衫,苦苦一笑。 山风送来远处的犬吠,应该是嗷乌在唤她跟上。 快步跟上,远远地跟着,不靠近,也不远离。 此刻,四周的山、岩石、树木,脚下的土、枯草、落叶……许知予都能看得清楚,可她却看不清娇月的想法。 第58章 阴阴相配 病来如山倒。 自昨日悬崖获救,娇月便一病不起。 精气神仿佛被抽空了,面无血色,憔悴不堪。 躺在床上,四肢酸软无力,昏昏沉沉,更发起了高烧。 滚烫的额头抵着冰凉的枕巾,她在半梦半醒间沉沉浮浮。 耳畔似有山风呼啸,恍惚又回到青杠山那陡峭险峻的崖壁。 她看见自己背着竹篓,脚步轻快地在山间穿梭,露水沾湿了裙摆也浑然不觉。 那日偶遇挖药人许宝贵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青杠山的阴面,生有一种开蓝花的龙胆草,专治目赤肿痛。”想到昨夜许知予捂着眼,辗转难眠的样子,她忧心如焚。 白婉柔给的药丸虽有神效,但三份已服完,官人的眼睛显然还未痊愈。 再好的药,哪有三天就断根的? 天不见亮,她就起身煮好了早饭,许宝贵的话在脑中挥之不去——蓝色花的龙胆草吗?何不去试试? 她背上竹篓,拿起小锄头,出了门。 睡梦中的嗷乌听见开门动静,支起脑袋呜呜两声。 呜呜—— 这几天去收集晨露,许知予都嘱咐娇月带上嗷乌,见娇月没唤自己,嗷乌一个翻身,半眯着眼,睡去。 娇月一心想着赶在许知予起身前回来,脚步匆匆,她只盼快些找到草药,解了官人眼痛之苦。 青杠山的阴面,即北面,那边靠近天笼山,悬崖陡峭的,她平日极少去,但为了官人,这次必须去。 她一路走,一路搜寻,并未见蓝花踪影,直至爬上山顶。 悬崖下方,一抹幽蓝倏然撞入眼帘——三朵铃铛状的小花在晨雾中轻摇,叶片上的露珠如碎钻般滚动。 “呵,找到了!” 娇月几乎是飞扑过去,膝头擦过碎石的疼痛,被欣喜淹没。 可当她跪趴下。身,伸手去够,才发现距离太远,她根本就碰不到。 这可怎么办? 良药近在咫尺,她又岂能放弃? 四下观察,见侧边有棵荆棘树,树下的悬崖因风化形成一道狭窄的凹径,勉强能容一脚。 或许能抓住荆棘滑到凹径,再沿峭壁小心挪过去。 虽险,但小心些应无大碍。 定了路线,娇月深吸一口气。 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恐惧攫住了她,一旦失足,后果不堪设想。 但目光触及那几株龙胆草,想到许知予昨晚辗转,她心一横,放下背篓和小锄,趴在地上,抓住荆棘,身体紧贴崖壁,慢慢下滑,竟真踏上了凹径。再深吸气,贴着崖壁,沿着凹径一寸寸挪移,竟还真够到了目标。 她弯下腰,伸手采下两株,当正要去够最远那株时—— 下砂石骤然松动! 呀!娇月来不及反应,直坠而下! 坠落的瞬间,天旋地转,啊~ 发丝扫过带刺荆棘,额角也被尖石划破,血珠滚落。 她下意识伸手乱抓,而那刚采到的龙胆草,落入深渊~ 直到坠落十来米后,她猛地揪住了一株歪脖子构树。 那棵构树也就手臂粗细,其根系倒是发达,深深地扎入岩石缝中,娇月整个人悬空荡在崖壁,山风卷着枯叶扑在脸上,额头的血渗进眼角,刺得眼睛生疼。 “救命……”呼喊被风撕碎,喉咙因极度的恐惧而紧缩。 低头望去,深不见底的山谷像张漆黑的巨口,她喉头发紧,胃里翻搅。 双手紧紧抓住树干,手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的每一次晃动都让树根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 冷汗浸透了后背,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整个身子在风中摇晃。 她想呼救,喉咙却被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断续的呜咽。“官人…官人…快来救我……”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混着血污,模糊了视线。 恍惚间又回到昨夜,许知予将她搂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拂过发顶,她喜欢被她这样抱着,安稳,即使什么也不做,她喜欢官人,官人也喜欢她。 ‘可,官人,你能来救我吗?你发现我不在家了吗?呜呜呜…’ 在这生死边缘,她心底最期盼的,依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祈祷,祈求许知予能突然出现,若官人能来,她定要说出自己的心意。 可好难,官人眼睛还没好,恐怕…… 生死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她 是嗷乌!官人也来了么? 惊喜—— 不过随之一阵失落…… 只是嗷乌,并没有官人,是啊,这一路的山路难走,官人怎么来得了呢? 口干舌燥,手也酸痛,不。 吞咽一下, “嗷乌,快去找官人,救我!快去~” 明知它未必能懂,但娇月仍抱着一丝希望。 嗷乌也是寻着气味来的,它发现危险,在崖顶急得团团转,四爪疯狂刨着砂石。 砂石滚落,扬起灰土,呛得娇月连连咳嗽。 “咳咳…嗷乌!停下!快停下!去找你老大!” “呜~呜,呜呜~” 又过了许久,急躁的嗷乌才停下,转身四处嗅嗅,也不知是去玩了,还是什么,不知去向。 唉,娇月长叹一口气,自己怎能指望一只小狗呢? 看来今日真要殒命于此了。 哎,只是后悔离开时没再去看官人一眼。 时间流逝,手臂的力气已到极限,汗水血水模糊了视线,眼前景象开始晃动。胳膊剧烈颤抖,意识开始动摇,她快要抓不住了,绝望蔓延。 好难过,好心痛。 …… 官人,永别了,抽泣。 就在绝望之际,崖顶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踏着碎石砾的声音! 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那不是啊! “娇月!” 一声呼喊穿透风声。 她猛然抬头,是官人,是官人啊! 喜极,眼泪簌簌~ 许知予面色绯红,气喘吁吁——定是一路狂奔而来。 她焦急地跪趴在崖边,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惶。 “娇月,别怕!你塌着点脚下的石头!” 当她指引着自己踏住石头时,娇月才惊觉发现:“官人,你能看见了?” 许知予清风一笑。 “嗯,能看见了,很远很远都能看见,所以娇月你抓紧了,我马上救你上来,我还没和你分享这一份喜悦呢。” 许知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张。 “嗯!好~”喜极而泣。 只见那人很快离开了崖边,但又迅速返了回来,同时抛下一条布绳——竟是用她的衣裤拼接成的绳索! 只是看到她裸露的手臂,娇月赶紧避开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 可惜,布绳短了一截,还是够不着。 布绳急急收回,但很快,又丢了下来,这一次自己终于能勾着了。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自己竟感觉那布条还带着她的体温,很温暖,自己有救了,来救自己的,是自己心仪之人,哈。 她们都屏住呼吸,生怕意外。好在身体缓缓被拉了上去,她伸出手,她也伸出手,手掌相握,她们都安了心,激动。 在被拉上悬崖的瞬间,娇月顺势扑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她仰头倒在地上,气喘吁吁,也不忘安抚自己别怕。可当她转身去穿衣服,娇月瞥见她胸前—— 侧面看去,那里似乎有着不该有,也不该属于男子的起伏。 惊慌、疑惑、不确定……无数情绪翻涌。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凝固成冰。 当那句“是的,我是女子”从她口中说出,犹如惊雷炸响,震得娇月一个趔趄。 身体仿佛被无形之力猛拽,她瞪大双眼,脸色惨白如纸,极力稳住气息,小心打量着眼前衣衫褴褛之人:“你…在开玩笑吗?” 一定是玩笑! 若不是,那些记忆里的拥抱、亲吻、耳鬓厮磨又算什么? 此刻,仿佛有无数细针密密麻麻扎进了她的心脏。 好痛泪水模糊了双眼。 自己的官人,他怎么会是女子? 震惊与不可思议席卷而来。 斗胆细细一看,一想,那身形的曲线,细腻的皮肤,还有那份独有的温柔……当她扯开衣领要证实给自己看时,娇月更是怕得拼命摇头,语无伦次地自我否认,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但都是真的。 直到头晕目眩,双耳轰鸣。 当时未及细想,此刻揭开她女子的身份,娇月又忍不住想:若不是在意,谁会这般不顾羞耻,以命相搏? 想起许知予那天诉说她的悲苦荒唐人生,那些被命运裹挟、身不由己的挣扎,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娇月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心中的火焰被这沉重的悲凉浇熄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酸楚,是悲怜。 自己何尝不也是被命运捉弄、践踏过的人啊……此时此刻,这念头此刻却让心脏揪得生疼,分不清是感动还是同情,或是难以言说的心疼。 “你怎么能骗我……”高烧中的娇月呓语着,泪水混着冷汗滑入鬓角。 现实与回忆纠缠,她分不清自己究竟还在悬崖边,还是已回到家中。只知道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呐喊:我恨你,可我好像……还喜欢你。 当许知予发现她时,人快烧得糊涂了,浑身打着寒颤。 心痛不已。 经许诊断,一方属惊吓过度,且长时间悬吊导致手臂劳损,又遭山风寒邪入侵,更兼心志消沉,心灰意懒。 看着病榻上脆弱的娇月,许知予心痛如绞,深知自己女子的身份对娇月打击之巨。 她立即开方熬药,勉强喂了些药。 当第二日娇月醒来,便看见这人趴在床边,难道她就这样受守了自己一夜? 她的手指还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轻轻收回自己的手臂。 你又何苦呢? “嗯?娇月,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许知予感觉到手上一空,瞬间醒来。 自己把着脉,怎还睡着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娇月动了动唇,并没发出声来,昨晚自己一直昏昏沉沉,现在脑袋清明了不少。 她定是喂了自己药,但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娇月不愿说话,许知予连忙改口,“哦,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熬了些米粥,待会儿你也喝点。”许知予转身便走,主要还是不想娇月尴尬。 “唉……”蜷缩在床角的娇月,不知这是回来后多少次叹息了。 她曾向自己痛诉那荒唐而悲苦的过去,字字句句充满无奈的悲凉。 她说得很对,她是没得选。 可为何在揭露身份之后,还要说喜欢自己? 为什么还要来撩拨自己这颗已然破碎的心? 难道女子真能与女子相守? 这不也是你教我的,世间万物皆分阴阳,阴阳结合,阴阳相调,阴阳相成,阴平阳秘,精神乃治。 世人皆知,从来都是阴阳相合,哪有阴阴相配? 你既教我,难道不懂这道理? 许知予自然深谙阴阳之道,而人之阴阳非性别。 世界万物皆分阴阳,但只有会产生关系的事物才有阴阳之分。 它是相对的,是具‘可分性’的。 所谓‘可分’,即:阴阳之中,复有阴阳。 譬如天象:昼为阳,夜为阴。而白昼之中,上午为阳中之阳,下午为阳中之阴。黑夜之中,前半夜为阴中之阴,后半夜为阴中之阳。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若说许二那凄苦的过往属阴,那么她许知予奋力寻求治愈之路便是阳。 这便是一人之身,亦可兼具阴阳两面。 男子,女子;女子,男子,又岂仅在于形骸区分? 你自认为属阴,那她许知予积极、主动、向上、温热、明亮,她便是阳! 是呀,她是攻,是一,她就是阳啊! 第59章 思绪乱糟糟 晨曦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几缕微光。 娇月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高烧虽退,但四肢百骸的酸软却如同潮水般将她牢牢困住。更沉重的是心头那块巨石——许知予,那个她嫁了三年,正欲倾心的‘相公’,竟是女子。这像一根冰冷的尖刺,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和难堪。 唉…… 长叹息。 人一旦病了,就变得格外的脆弱和敏感。 稍稍收敛了一下心神。 若她回来,自己该如何面对她呢? 轻抚额角的刮伤,这也定是她帮着包扎的吧。 唉……怎还这一身都在痛呢? 辗转。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股清甜温润的米香。 是她来了! 娇月赶紧屏住呼吸,身体僵直着不敢动弹,现在自己还不想见她。 那巨大的欺骗感、被颠覆认知的羞愤,还有那被愚弄的委屈,在她心中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冰墙! 不想见,也不想说话!紧闭双眸! 许知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灰,显然,昨晚她并没休息好,照顾了一夜。 只是一夜昏沉,娇月甚至都不知道许知予到底有没有上床休息,只是醒来就看她趴在床前,手指搭着自己的脉。 可家里仅有一张床,是不是意味着,她一夜未睡? 想通这一点,娇月刚才在心里就已经埋怨过了,之前眼疾突发就是为救英子熬了夜,如今眼睛才刚好,就不知道爱惜了,唉。 只是自己太过昏沉,一点都想不起来,昨晚应该有事发生的。 许知予神情专注而温和,目光落在娇月身上时,那份疼惜如同暖玉生晕,柔和地包裹着床榻上的人。她步履无声,仿佛怕惊扰了这晨问的静谧,更怕惊扰了娇月那颗敏感易碎的心。 “娇月?喝点粥,我熬了很久,米油都熬出来了,最适合养胃。” 声音放得极轻,如徐徐清风。 其实许知予的声音蛮好听的,音调偏中,不高不低,属于治愈型的,温和而有力,或许这和她医生的职业也有点关系吧。 她走到床边,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将托盘轻轻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这才极其小心地坐在床沿,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关切而不具压迫感的姿态。 娇月躺在被窝里,闭着目,假寐。 殊不知那微颤的眼睑早已出卖了她。 她现在还不知该如何面对许知予,巨大的冲击、带着委屈,还有那难以言说的苦涩、被搅成一团乱麻,让她只想躲起来。 昨晚的呓语和混乱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有柔软的触感和苦涩的药味残留,那模糊的感知在许知予靠近时,让她心尖发颤。 那人近在咫尺,她不敢动弹分毫,更不敢去看床边之人。 不用说,那人的目光一定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抿紧薄唇,知道自已经被看穿,不得不忍着身体的疼痛,侧转身去。 这是拒绝的姿态,无声却很伤人。 …… 许知予微微一滞,看着那拒绝交流的背影,心中酸涩难言。 但面上并无半分急躁或沮丧,刚才她去厨房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事本就是自己有错在先,如今自己必须拿出一个态度出来,自己不想被疏离。 她静静地等了几息,仿佛在给娇月适应和缓冲时问,也给自己整理心绪的空问。 然后才伸手端起碗,用白瓷勺轻轻搅动,让粥的热气均匀散开,让香气飘散,这是她第一次煮饭,还好原身对那土灶有些经验,且视力变好后,做什么都很清楚,方便,不像刚穿来时,连生个火都费劲,确有一种新生的感觉。 小小舀起一勺米粥,放在唇边极其轻柔地吹了吹,那气息温软,动作细致入微。“娇月?你闻到香了吗?很香,你且起来,先填填肚子,吃了再睡。” 娇月不动,不理,背对着。 迟疑伸手,轻拍了拍那瘦削的肩头。 被这一拍,娇月浑身一抖,忽地睁开眼,突然转身过来! 还把许知予吓一跳。 两人四目相对! 勺子悬在空中,温热的粥气氤氲着两人之问凝滞而冰冷的空气。 许知予一顿,不过马上正色柔声道:“就吃一点,你身子虚,不吃东西怎么行?来,你闻闻,真的很香呢。” 将勺子稳稳地、极有耐心地递到娇月唇畔。 那清甜的米香钻入鼻腔,胃里空落落的确实难受。可娇月紧抿着唇,移开眼神,固执地偏过头去,用沉默再次筑起一堵墙。 即使如此,,也没有强求。 勺粥,目光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落在娇月露出的那截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声音依旧是那种不急不缓的温润,只是多了一丝不易道,你心里难受,不想见我,不想理我,都是,我不想再……”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沉静,那复一遍,毕竟那些记忆是痛苦的,是不堪回首的,,让自己,让听者,再痛一遍。 更没必。 “只是身体要紧,不能因着我,就亏待了它。这粥我熬了很久的,想想,以前每天我都吃现成,总是娇月一个人在辛苦,这还是我第一次熬粥呢,娇月想不想试一试它的味道怎么样?”许知予语速不急不慢,温暖舒适。 娇月咬着唇瓣,吃的,我可自始至终没有说过。 她稍微动了动,噢~,一身酸软,特别是两只胳膊,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又不想动了。 “从昨天你就没吃东西,让我看着你吃下去一点,我……也能安心些。等你好了,有力气了,再同我算账,可好?嗯?”用眼神示意娇月张嘴。 没有激烈的辩解,没有卑微的祈求,只有一种沉静如水的关切和担当,以及对她冰冷态度的全盘接受。 保持语调平和,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疼惜和责任。 娇月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酸酸胀胀。她依旧沉默,但紧抿的唇线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妥协。 娇月承认,自那次大病后,这人就有这种让自己妥协的本事。 许知予自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变化。 许知予不再多言,只是维持着递勺的姿势,耐心地等待着,如同山涧清泉,不疾不徐,却自有其坚持的力量。 时问在寂静中流淌,粥的热气渐渐淡了些,但许知予的手依旧稳稳地举着,那份专注和等待的姿态,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抚慰。 “嗯?尝尝?”许知予挑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胃的抗议战胜了意志的冰冷,也或许是那固执举着的勺子本身成为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娇月极轻极轻地吸了口气,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屈从的僵硬,将头转回来一点点,眼皮依旧低垂着,长长的睫毛覆盖着,遮住了所有情绪,只微微张开了紧抿的唇。没有看许知予一眼,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不得不做的动作。 但…心终究是软了。 她想起了悬崖边许知予结衣为绳,若不是为了救自己,她的身份也不会暴露,想必那一刻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在暴露与救自己之问选择了后者。 或许在下定那个决定时,她就做好了要被自己发现的准备。 又或许她本就想对自己坦白了,因为她的眼疾痊愈了,不再需要自己了。 呵,现在她倒是轻松了,反而是自己沉沦其中,反应激烈,庸人在自扰。 可又想起许知予彻夜的守护,想起了她诉说身世时的悲苦……恨意和委屈如同坚冰,却在这无声的、固执的温柔暖流下,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真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压力,才能走到今天。 娇月的思绪都是乱的,矛盾的,敏感的。 乱糟糟的。 她极轻极轻地吸了口气:“昨晚…你又没有好好休息?你眼睛可才刚好。” 虽是责备的语气,许知予的眼底瞬问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柔亮,唇角也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还好,我趴着睡了好一会儿,娇月不用担心,如今我这眼睛很健康,娇月你看——,这眼睛,多清澈明亮。”许知予笑意看着,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故意撑开眼睑,露出眼球来,那眼仁确如初生,非常清澈明亮。 其实许知予最想和娇月分享的就是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份喜悦本就该有娇月的一份,只可惜被那意外给冲散了。 到现在自己还没有问娇月去山里干嘛,又为何会摔下悬崖呢。 娇月暗自叹息一声,反正也不能再装睡了,索性就坐起来吧,挪动着,撑着身坐起,她觉得自己还没有脆弱到此般憔悴,没到连喝个粥都需要人喂的程度。 许知予本想去扶,但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只是怎么精神散了,这骨架也似要散掉了,勉强拖着身,坐了起来。 “好了,就不晓得珍惜了?”睨了许知予一眼。 “——我知道,以后我这眼睛只看美好的事物,其他统统都不要入我的眼,嘿。” 贫嘴,白眼。 若是自己也能做到她这般轻松就好了,只可惜一想到她是她,唉…… 许知予歪歪头,去看娇月若带病娇的表情,虽带着埋怨,却也多了一分生气。“娇月?要不要赏脸,尝尝?”屏住呼吸, 眨巴眨巴眼,期待。 视线再次交融,娇月心下一滞,听她一说,确实,那眸子清澈,眸光明亮,外加似笑非笑的神色,恍惚一日不见,她的精神气质都变了,脑里冒出四个字——神采奕奕。 若不是现在知晓她是女子,就这气度,一点都不输于…相对自己,心中默默一叹,又将头低埋下去… 确实,现在的许知予的心态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也许是故作轻松。 她俏皮地挑挑眉,又小心翼翼将那勺温热的米粥喂进娇月嘴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勺子轻轻碰触唇瓣,没有一丝勉强。 娇月不搭话,但微微张开嘴,她并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尴尬,而且对着这么一个温软之人,自己根本狠心不来。 可为什么啊!娇月在心里呐喊!明明自己才是最受伤哪一个。 她想接过碗自己吃,但奈何这手臂酸麻得抬都抬不起,作罢! 当温润的米粥滑入喉咙,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娇月几乎是本能地吞咽下去。粥熬得极好,米粒软糯开花,带着淡淡的清甜,恰到好处。 可另一个念头又上了心头,如今她眼疾全好,可以自食其力了,这粥还熬得这般的好,是不是意味着以后都不需要自己了?那自己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动作又变得机械而冷漠,仿佛只是执行一个指令,被动喝粥。 是多么的矛盾,敏感,烦躁,抓狂,疯狂给自己找理由! 看娇月乖乖喝粥,许知予嘴角上扬。 “很好。” 许知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又舀起一勺,重复着吹凉的动作,然后再次稳稳地递过去。她的动作始终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韵律。 “再吃点?”又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 娇月并没有拒绝,自己照顾了她三年,今儿她照顾照顾自己没问题吧。 心里这样想着,但依旧垂着眼,不肯看她。她甚至能感觉到许知予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想起自己还好几次主动亲她,心情变得烦躁,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只想快点结束这难堪的“进食”。 只是随着一勺又一勺的喂食,她的脸颊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那红晕从脸颊蔓延到小巧的耳垂,连带着脖颈都透出淡淡的粉色。她甚至能感觉到许知予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这让她更加羞窘,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藏起来。 想不通自己是女子,她也是女子,自己羞窘作甚? 许知予专注地喂着粥,看着娇月小口小口吞咽时乖巧又倔强的模样,终于有了些血色。看着她脸颊上那抹动人的红晕,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闯入脑海——昨夜,她喂药…可采取了点特殊手段。 那时娇月烧得人事不省,嘴里一直喃喃,药汁怎么也喂不进去,焦急之下,她只能……只能用嘴含了药,嘴对嘴渡到娇月口中。 唇瓣那相接的柔软触感,带着药味的苦涩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那感觉如此鲜明,那温软的触感,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交融……。 许知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娇月此刻微微湿润的唇瓣上。 昨夜那柔软的,带着药味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自己的唇上,轻咬下唇。 一丝隐秘的笑意悄然爬上她的唇角,但娇月好像完全不知呢,也好,许知予可不敢提这一茬儿,怕落下乘人之危之名,又怕娇月生气,对她们的关系火上浇油。 可这份亲密的回忆,在眼前这冰冷抗拒的现实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和……不合时宜。 赶紧回神,更专注地搅动着碗里剩下的粥,仿佛要将那不合时宜的回忆和笑意都搅散在氤氲的热气里,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和。 娇月虽然低着头,却能感觉到许知予动作的细微停顿和那忽然变得有些……凝滞的气息。她偷偷抬起眼睫,飞快地瞥了许知予一眼,却恰好捕捉到她唇角那抹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带着某种回忆意味的浅笑,以及她迅速垂眸掩饰的瞬问! 心猛地一跳! 其实经过刚才回想,她模糊有些印象了。 昨晚…昨晚模糊的记忆碎片似乎被这抹笑意和那瞬问的羞赧瞬问点燃——温热的、柔软的、带着苦涩气息的……唇?! 轰!一股更猛烈的热意直冲头顶,娇月的脸瞬问红得几乎要滴血,连小巧的耳垂都红透了,像两颗熟透的樱桃。 她立刻别开脸。 嗯?怎么突然不吃了? “娇月?”许知予不明所以,见她突然又抗拒起来,以为她不舒服,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烫着了?还是哪里难受?”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探娇月的额头,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那滚烫肌肤前顿住,怕自己的触碰反而让她更不自在,只能担忧地望着她。 “我吃好了,想睡了。”说完自顾自躺下。 将滚烫的脸颊死死埋进被子里,又只留给许知予一个羞愤欲绝的后脑勺。 她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那点残存的苦涩药味,仿佛又萦绕在唇齿之问,带着许知予身上特有的、清冽又温暖的气息,她都想起来了。 她猛地转身,抬起眼睫,带着冰冷的审视,锐利地刺向许知予—— “昨晚……你喂我喝药了?” !!! “啊?”许知予显然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刚才的心思被发现了,心慌。 “啊,哦,呃,那啥~”吞吞吐吐就是不敢说是。 看娇月死死盯着,“你对我……”手背遮住嘴唇。 “啊,你别误会,你昨晚高烧都烧糊涂了,所以我才不得不……”完全是不得已啊。 “因为我烧糊涂了,所以你才不得不嘴对嘴的喂我?无耻!” 轰!看来那些模糊的记忆是真的了。 “我~”许知予竟一时语塞。 娇月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连发丝都不露,羞耻。 许知予看着那几乎要钻进被子里的身影,又看看手中还剩小半碗的粥,无奈地轻叹一声,那叹息里没有责备,只有包容和一丝了然。 她轻轻放下碗,伸出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最终只是无比轻柔地、如同羽毛拂过般,抚了抚娇月散落在枕上的乌黑发丝。她的动作极轻,带着安抚的意味,也带着一种克制的温柔。 “好,咱不吃了。那你好好休息,停诊了这么些天,我去把牌子换换,一直停诊,乡亲们也会担心的。”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平静,“你休息,我就在隔壁诊室,有事…叫我。” 说完,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娇月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才起身,端起碗,脚步放得极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门关上的瞬问,室内死寂。 说被子里,娇月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滚烫的泪水涌出,恨与怨的坚冰,在这羞窘、慌乱和那一丝丝难以言喻混着羞愤,浸湿了被褥。 而门外,许知予端着微凉的碗,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闭上眼,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唇边残留的那抹苦涩笑意,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无奈。 温润如玉的坚持,在彻骨的冰冷和厌恶面前,似乎也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 第60章 许姑娘 刚换下停诊牌,就有求诊的患者来了,许知予陆续就忙了起来。 刚为张婶看完风寒,药方还未写完,门口又慌慌张张挤进一对年轻夫妇,男子怀中紧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婴孩。 急急慌慌。 “小许大夫!快、快救救,救救我家花花——”男子声音发颤,示意怀里的孩子。 是陌生的面孔,应是其他村赶过来的。 许知予快步迎上。 孩子小脸通红,双目紧闭,呼吸急促,明显的高烧之态。 “小许大夫,我家花儿她烧了一整夜!已经,已经——”男子不过二十来岁,庄稼汉打扮,已经语无伦次了。 “别急,先把孩子放下,让我看看——。” 许知予声音温润,沉稳,透彻安抚人心之力。 “哦,好!好!” 汉子赶忙将孩子轻轻放平在诊疗床上,带着哭腔:“您看,孩子都没反应了……”说到这里,脸色惨白。 许知予伸手探触,心下一沉,浑身烫得惊人,额头滚烫! 发丝被汗水浸透,黏在额头。 “快把孩子的袄子脱掉!”高热至此,还捂得如此严实,极易引发脑膜炎,很危险。 “哦、哦!”夫妻俩手忙脚乱地解开孩子的棉袄。 袄子一脱,汗气蒸腾,形成热雾,直往外冒。 希望还没想象的糟糕! 孩子双眼紧闭,小脸痛苦地皱着,嘴里发出细微的嘤咛,却哭不出声。 许知予本想扒开孩子的眼睑看看情况,可那小小的身体猛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球上翻,露白! ——这是高热惊厥了! 且症状迅猛! “花儿~,花~,你别吓娘!娘答应给你吃糖糖,你快醒来,娘就马上给你吃,花儿!”小娘子抓住孩子的小手,吓得浑身筛糠般发抖,哭喊声凄惶。 然而,抽搐并不会因为母爱停止,反而在加剧!剧烈抽搐,头颈猛地后仰,腰背反弓,整个身体紧绷成一张骇人的弓形——这,这是角弓反张了! 样子特别吓人,谁都不敢去碰,怕伤到孩子。 “花儿!花——许大夫!花儿她这是怎么了?花儿——!”母亲撕心裂肺地呼唤,手抖得不敢触碰,巨大的恐惧几乎将她淹没。 男子见状,也是心痛欲裂,抱头滑跪在地,呜咽着用力锤打自己的脑袋。 在场的人都纷纷屏息后退,面露不忍。 “这恐怕是……不行了”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哇~,许大夫,求您救救花儿,以前村有个…有个小孩,就是发高烧…烧坏了脑子,憨傻掉的,我们家花儿还这么小——”小娘子祈求着朝许知予下跪。 “你们是夫妻?”许知予来不及去扶。 被突然这么问,两人均是一愣,点头。 “…那你们两边家族里,有人得过癫痫吗?” 询问家族病史。 …… 年轻夫妇茫然。 不懂癫痫? “羊癫疯?母猪疯?发癫?抽疯……”许知予换个说法,并从旁边药箱拿出银针。 夫妇俩慌忙对视,连连摆头:“从未有过!” “哦!那把孩子的鞋袜脱掉,帮我稳住她的手脚,我要在穴位上扎针!”许知予声音沉静有力,脑袋飞速判断着。 夫妻俩强忍悲痛,依言照做。 凝神屏息,看准穴位,快速出手! 银光闪烁间,人中、双手的虎口、脚底板的涌泉穴,五根银,针精准刺入。 都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期待奇迹。 然,奇迹真发生了! 不到两分钟,剧烈的抽搐和强直的痉挛缓缓而止,小小的身体瘫软下来,恢复了平静,只余下急促的喘息。 “神了!”围观众人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叹,看向许知予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许知予却丝毫不敢松懈,孩子依旧高热,她快步转入屏风后,意识沉入药材宝库。 她想从宝库里兑换些犀牛角粉,作为名贵的药材,犀牛角具非常强的清热凉血之功,能定小儿惊厥,可好不容易找到条目,图像居然是灰色的! !! 【系统,连犀牛角也缺货?】 【叮!亲爱的宿主,不是缺货哟~,是根据《野生动物保护法》和《濒危野生动物国际贸易公约》等相关条例规定,目前犀牛角已经禁止售卖了哟~】 无语凝噎。 【宿主勿急,爱护动物,古今,本系统向宿主您推荐水牛角,清热定~】 【没犀牛角,用?】 【咳咳,效果不说等同,但也还是不错的哟~,这是浓缩粉哟~】 唉,好久没唤醒系统了,说话怎还变娇了?之前不是机械音吗?是我选错模式了? 顾不得那么多,许知予立即兑换了一包牛角粉。 “先给孩子用药,退烧!”许知予回到诊床边,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哦!好!”见识了银针的神效,夫妻俩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只是看着昏迷的孩子,又手足无措了。 许知予也意识到,现在孩子牙关紧闭,根本没法从嘴里灌药。 目光快速扫过桌案,迅速抽出一支毛笔,拔掉笔头!用竹管蘸取药粉,对准孩子的鼻腔,猛地将药粉呛了进去,如此反复三次。 ——药粉通过鼻黏膜吸收,会起效更快! 一系列急救措施完成,许知予才稍稍松了口气,抓起孩子的手腕细细诊脉。 “嗯,让孩子休息,等药效发挥。你们去厨房打些温水来,给孩子擦擦身子。”她疲惫地吩咐着,心中却不由想起娇月——往日这些杂事,都是娇月默默在做,真是替她分担了好多。 她下意识抬头望了望主卧方向,心中挂念:她好些了吗?饿不饿? 中途匆匆去看过一次,她闭着眼,但许知予知道她是醒着的,只是不愿看自己……所以没好打扰。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流逝。 半小时不到,孩子的体温就降了下来,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虚弱地唤了声:“娘……” “花花,花儿~”年轻父母喜极而泣,紧紧抱住孩子。 围观的村民也长长舒了口气,赞叹声不绝于耳。 “醒了醒了!真神了!” “小许大夫这医术,绝了!不省人事都能这么快救回来!” “可不是嘛!眼睛好了,这本事更不得了了!咱这十里八乡有福了!” “老天开眼,好人有好报啊!” …… 他们是病人,是病人的家属,是看医馆开门了,过来闲聊的村民。 好一顿夸赞,系统提示收到不少爱心值,许知予心里暗爽,但面上温润不骄,认真写着自己的医案记录。 小夫妻欲要跪谢,被许知予阻止了,将药包递给他们,交代了用药注意事项。她想尽快完成今日的看诊,她想去看看娇月如何了。 可赞叹声未歇,门口又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是村公许宗,他背着手,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许轻松,大武,小双等村人。 “哈哈,知予!好!好哇!”许宗声音洪亮,“刚听许哲说你双目复明,此乃我许家村一大喜事!祖宗庇佑,亦是你心志坚韧,医术通神!快让老夫好好看看!”他环顾井然有序却略显忙碌的医馆和满屋的病人,眼中满是赞许。 许知予连忙起身相迎,恭敬行礼:“村公谬赞,知予不敢当。实乃机缘巧合,得友人相助,侥幸复明。更赖乡亲们多年照拂。”她举止从容,温润如玉的气度在明亮双眸的映衬下,更显清雅卓然。 众人都纷纷上前道贺,气氛热烈。 这时门口又探进个脑袋,是大房家的周红娘,身后跟着二房许大妞母女。 周红娘脸上堆笑,眼神却滴溜溜乱转,尖着嗓子道:“哎哟喂,今儿可真热闹!许二,听说你眼睛好了?啧啧,瞎了十年还能好?真是稀奇事儿!啧啧。” 她这话一出,热闹的气氛顿时一滞。 …… 许宗皱起眉头,众人也面露不悦。 不会说话,就请不要说话,好吗? 许知予懒得搭理,只当没听见,转而温和地招呼许大妞母女:“三娘,大妞,你们来了。” 许大妞好奇又崇拜地盯着许知予清亮的眼睛瞧,还真是好了,看得入神。 周红娘讨了个没趣,讪讪瘪嘴,杵在一旁。 许知业府试考得不好,周红娘低调了很多,她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前几天还一直关着门,还以为出事了,没想到这倒霉蛋,还真走了狗屎运,眼睛竟还好了。 许知予心里挂念娇月,但这边又走不开,昨晚她没休息好,其实她此刻的状态并不太好,一上午接了七八个诊,还有急诊,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好在大妞来了,于是她请大妞先帮忙去看看娇月。 一听娇月嫂子病了,大妞爽快应下,转身就往里屋走。 “诶,你这丫头,不回家煮饭了?”周红娘还想阻拦,但大妞已经去了。 许知予礼貌招呼着。 娇月其实早已醒来,诊疗区和生活区相隔较远,虽她听不清那边的动静,但院里时不时有人进出,她是知道的。 躺在床上,娇月心情复杂,她知道中途许知予来看了她一次,可当时自己本能地在装睡。 她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额头上那微凉而带着担忧的指尖,以及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心里也跟着叹息。 听见门被推开,娇月的心莫名一紧,下意识地又闭眼。 “嫂子?”大妞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娇月一怔,缓缓睁开眼:“大妞?” “嫂子,您好些了吗?予哥哥让我来问问,您想吃什么?” 娇月没什么胃口,轻轻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你予哥…她人呢?” “村公爷他们来了,正说话呢。嫂子您饿不?我给您弄点吃的?” 娇月摇摇头,撑着坐起身。 她透过门缝,看到外间许知予被众人围着道贺,那挺直的背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也格外……单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杂着尚未消散的怨怼和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悄然涌动。 许大妞连忙上前搀扶,“嫂子你还是歇着吧?” “不了,躺久了,身上酸痛得很。”说着,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此刻,高烧已退,身体虽还虚软,但行走已无碍。娇月拢了拢散乱的发丝,想想自己一直躲着也不个事,总要面对的。 简单洗漱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许知予刚刚送走村公一行人,正蹲在地上给嗷乌的食盆添水,听到脚步声,她诧异地回头。 当她看到娇月略显苍白却已能下地走动的身影时,还是很意外:“娇月?你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 她立刻起身,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搀扶。 娇月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了她那只手,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嗷乌身上,声音带着病后的干涩,却清晰道:“躺乏了,起来动动。”她没有看许知予,目光径直转向厨房,对大妞说:“大妞,帮我生火,简单煮点粥吧。” 心里那点别扭让她无法直视许知予关切的眼神,却又无法真的对她的关切态度视而不见。 大妞看看娇月,又看看许知予那抹一闪而过的失落,她俩这是闹别扭了?赶紧扶住娇月,“嫂子你只管说怎么做,我来就行。” “嗯~” 许知予也默默跟到厨房门口。 看娇月和大妞准备动手,她也想进去帮忙。 “你…昨晚便没歇好…”娇月背对着她,声音刻意压得很平,让人听起来没有起伏,“这里不用你管,我们应付得来。”身上除了有些酸痛,都还好,相对以前腿都要废了,也要劳作,这不算什么。 让她既要治病救人,还要围着灶台转,照顾自己,自己做不到心安理得。 这拒绝帮忙的话,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变相的关心。 许知予也不勉强,点点头,想着有大妞帮忙,于是她搬了凳子到院里,整理着药材,也随时等着被召唤。 召唤自然是没有的,她们甚至连饭都没有一块儿吃。 大妞将饭盛好,唤许知予吃的,并不是稀粥,而是干饭。 娇月在厨房简单吃了两口,去了屋里,身体还是太酸痛,一顿操作下来,胃口全无。 大妞自然也不会和许知予同坐吃饭,陪着娇月吃了些,小姑娘不免担忧起她俩来。 这是在回避自己?不过得知娇月吃了些米饭,也喝了药,许知予并没有再去娇月面前晃荡。 直到天黑,一天的喧嚣终于沉寂。 大妞帮着准备了晚饭才走,许知予取给她一块熏腊肉,让她带回去,免得被大房说三道四。 吃了晚饭,许知予在诊室里,就着昏黄的油灯,强撑着精神继续撰写《药材实用鉴定手册》。 直到眼睛酸涩得厉害,她捏了捏眉心,呼,疲惫不堪,已经到极限了。 她放下笔,望着跳跃的烛火,知道无法再回避那个问题——今晚,该睡哪儿? 卧室里只留了一盏豆大的油灯,光线昏暗,许知予轻轻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娇月背对着门口,靠床里侧卧着,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但许知予知道,她肯定是醒着的。 只是那道背影,让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疏离感。 她踌躇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终于艰难开口,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请求:“娇月……”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攒勇气,“……我……可以睡在这里吗?” 床上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娇月本就没睡,她也一直在等许知予。她也很纠结这个问题,一直在纠结,若是许知予不过来,正好。若是过来,是不是该告诉她,一起睡不合适? 闭着眼,本想好的答案,却被她这委屈一问而抛之脑后,心中一阵气闷翻涌! 所以,憋了一晚上,就憋出这样的傻话? 家里就这一张床,你不睡这里,还能睡到天上去不成?难道要我开口请你睡上来? 呃…… 可……可一想到要与她同榻而眠,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脸颊也隐隐发烫。那层女子身份的尴尬,此刻又无比清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拒绝不了,却也难以坦然接受。 娇月咬着下唇,赌气般,又带着点刻意拉开的意味,愤愤地往里挪了挪身子,几乎贴到了冰凉的墙壁,在床外侧留下了一个足够宽敞,却又无比疏离的空位。 “莫非许姑娘还有其他地儿,可睡?” 背对着,气闷! …… 一声‘许姑娘’让许知予心凉了半截。 这是在提醒自己女子的身份? 呵,酸涩。 深吸一口气,淡淡一笑,不过总算有床可睡了,一步一步来吧,先把睡觉的问题解决了。 “谢谢。”许知予极轻地说了一句,仿佛怕惊扰了这份脆弱的默许。 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轻柔得像羽毛落下,尽量不碰到娇月,慢慢地躺在了那空出来的床沿上。 床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即使知道她也是女子,为何自己还是会紧张到呼吸急促? 娇月也后悔了,怎么就冲动地喊出了‘许姑娘’那三个字。 唔——懊恼! 又向床里面靠了靠。 两人之间隔着至少半臂的距离,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知予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也能感受到身旁娇月那刻意放缓,却依旧带着一丝紧绷的呼吸。 此刻,她们就像躺在悬崖边缘的两人,都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翻身就打破了这好不容易得来和给予的“同床”许可。 许知予侧身,油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娇月侧卧的背影轮廓,单薄而倔强。望着那道背影,白天强撑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彻底将她淹没,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 油灯熄灭,黑暗中,娇月却悄然睁开了眼,自己是不是伤到她了? 侧耳去听许知予的动静,身后传来均匀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显然累极了,这么快就陷入了沉睡? 那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麻痒和心慌。 她能感觉到睡着的对方仍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距离,那份克制和隐忍,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疏离吧。 突然后悔这样称呼她了,喊什么姑娘,王娇月你这个白痴! 娇月躺着,依旧没有转身,只是在一片黑暗中,听着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纷乱的心绪如同窗外的月色,朦胧不清,缠绕着那未曾消散的怨,却也悄然滋生着难以言喻的……心痛。 哎呀! 60-70 第61章 你很介意我是女子? 日子像山涧溪流,不紧不慢地向前淌着。 娇月的身体在许知予的悉心照料下,已然恢复了健康。 医馆运转如常,许知予坐诊、开方、温言细语抚慰病者伤痛;娇月抓药、整理药柜、料理三餐,沉默的身影穿梭其间。 在外人眼里,她们依旧是配合默契,相敬如宾的‘许官人’和‘娇月娘子’,那份表面的和谐维持得天衣无缝。 时光流转。 然,关起门来,两人却是凝着化不开的沉默与疏离。 娇月仿佛给自己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她从不主动与许知予交谈,即使偶尔眼神交汇,也总是率先避开。 最让许知予感到窒息的是那顿顿‘错峰’的饭食,无论许知予如何等待或拖沓,娇月总有理由延后,不一起吃。 这日清晨,看着娇月又欲转身避开饭桌,许知予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涩然,轻声叫住了她:“娇月~” 那单薄的背影微微一僵,耳朵聆神。 她……叫自己做甚? 这些日子,大家各忙各的,各司其职,也挺好的。 许知予坐在凳子上,清澈的目光扫了一下桌面上的饭菜,进而双手环臂,长长的睫毛垂下,声音带着一丝被隐藏的委屈和不易察觉的疲惫:“…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顿了顿,抬眼,仿佛用尽了力气,才问出那个压在心底,日夜折磨她的问题:“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不是……很介意我是个女子?” 若非如此,怎么连吃饭也不愿意一起,说‘介意’都太含蓄了,是‘倒胃口’是吧? 瞬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冷风从窗缝里灌进来。 娇月咬着唇,背对着,不敢转身。 “你…很介意,是吗?”许知予抬眸,目光坚定地看着那个微颤的后背。 时间嘀嗒滴,嘀嗒滴。 …… “我们可以谈谈么?”许知予声音都哑了。 厌恶么?介意么?她自己亦是乱麻一团。 娇月掐着手指,努力控制着情绪,也知避无可避,深吸一口气,茫然地转过身来,眼神空洞地看着许知予,嘴唇翕动了几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无法否认心底那股道不明的怨怼,但绝对不单单是因为眼前这人,她甚至觉得许知予说得没错,她是没得选,这…本就由不得许知予,并非她之错。 不是她的错,但自己需要面对的却又是她。 情绪很复杂,避着她是因为娇月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追随她。在知道她是女子之后,多么懊恼啊! 很矛盾,同时又会情不自已,总是被许知予的温柔,被她的优秀占据心房,娇月被这巨大的困惑和矛盾死死困住,无法挣脱,甚至感到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这份心思被许知予发现。 害怕自己喜欢一个女子。 垂眸避开眼神,掩藏着自己的困惑、狼狈,苦苦挣扎。 许知予看她茫然无措,又带着脆弱的神情,心头的质问瞬间化作了更深的怜惜和包容。她明白了,娇月并非刻意地要冷落,而是她自己在迷宫里寻不到出口。她轻轻地叹息一声,那叹息如同羽毛拂过,带着妥协的温柔。 “罢了……饭要趁热吃,你忙完也早点过来吃吧。” 她不想再逼问了,松开手臂,默默端起碗筷,挑了一片青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终将那份无声的失落,细细地咽下。 看到许知予神情落寞,娇月内疚不已,不过只是鼻音地嗯了一声。 心中酸楚。 默默转身离开。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和暗涌的沉默中继续。 娇月依旧维持着那份冰冷的距离,但许知予敏锐地捕捉到那冰层下的暖流。她不止一次察觉到,当自己全神贯注于病案分析或在灯下疾书时,一道带着探究、迷茫,甚至……隐秘专注的目光,会悄然落在自己身上,如同月光般柔和又难以捉摸。 有时,许知予会不经意地抬头,故意恰好撞上娇月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四目相接! 娇月总是像受惊的小鹿,瞬间弹开目光,脸颊飞起浓烈的红霞,一路烧到耳根,慌乱地低头,假装忙碌,指尖却泄露着细微的颤抖。 许知予则会在心底泛起一股酸涩又奇异的暖流。然后不动声色地重新低头,唇角却会牵起一个极淡,极温柔的弧度,随即重新专注于手头之事,眉宇间的沉静更添几分温润。 是呀,细看之下,这人眉目清秀,轮廓柔和,专注时沉静的书卷气质,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她定然早就想向自己坦白了,只是自己后知后觉,或许在她问自己‘我美吗’的时候,或者更早,早到她们第一次去县城,留宿在县令府时。 三年,三年,自己都不曾发现, 不,明明娇月懊恼,懊恼自己疯了,甚想,若她换上罗裙,簪上珠翠,青丝如瀑,该是何等清丽动人……这念头,唉,用力捶捶自己的脑袋,瞎想些啥啊,王娇月! 日子悠悠。 这日午后,医馆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口。 一袭素雅锦袍,风然而至。 ——是白婉柔。 她此行京都事务一了,便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心心念念的便是许知予的眼睛。 “知予!”白婉柔踏入医馆,目光瞬间锁定正伏案书写的许知予。 嗯?抬头。 “你的眼睛……当真复明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婉柔?你回来了!”反应过来的许知予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赶紧迎了过去,自己的恩人,贵人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的眼睛……当真的好了?”白婉柔率先停下,好奇地盯着许知予。 看许知予点头,且那眼神清亮有神。 喜,“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她快步上前,激动地握住许知予的手臂,上下打量着,眼中满是真挚的、毫不掩饰的欣喜。 又不可置信地在许知予眼前晃晃手板,呵,眼里有光,有神,这真是好了呀。 许知予唇角含笑,“都好了,全依婉柔赠药之恩,否则我……”许知予亦是感慨万分,引着白婉柔坐下。 白婉柔明媚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你能重见光明,从此我大越国又多了一位良医,我心足矣!”只是没想到那片仔丸真有这重生之力,新奇。 目光流转间,白婉柔看到了在药柜旁默默整理药材的娇月,声音亲切,“娇月妹妹,这段时间可是辛苦你了。” 娇月闻言,转过身,对着白婉柔微微颔首,低声招呼:“白小姐~”她的声音平静,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般凝在白婉柔紧扣许知予的手臂上,喉间倏地涌上一股酸涩,仿佛吞了枚青梅。 她仓促垂下眼睫,指尖捏着的那包药材被碾出几星碎屑。 寒暄过后,许知予兴致勃勃地拿出她正在撰写的《药材实用鉴定手册》手稿,想与白婉柔分享,是自己感恩的时候了。 “婉柔,你快来看这个。”神秘兮兮。 白婉柔蹙眉,跟着许知予移步到诊室的书案前。 白婉柔带着好奇接过许知予递过来的书册,初时只是随意翻阅,但很快,她的神情便由惊讶转为震撼,最终化作毫不掩饰的、带着惊叹的欣赏! “天哪!知予!你这……你这简直是济世神作呀!”白婉柔一页页翻看着,爱不释手。 “来源、性状描写得如此详尽,鉴别要点抓得精准无比!功效、性味归经、用量、禁忌……面面俱到,条理分明!更难得的是……”她指着那些栩栩如生的手绘配图,声音都拔高了。 “这些配图!都是知予你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吗?”激动的声音,在颤抖。 许知予被她直白的夸赞弄得有些赧然,白皙的面颊泛起淡淡红晕,不过她就知道婉柔一定会吃惊的,因为她们在最开始讨论目录时,并不包括配图,配图是许知予后来加上去的。 “怎么样?不错吧。”许知予挑眉,作为好朋友,她也想炫耀一番。 白婉柔抬头,望向许知予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探究,“啧啧,何止是不错,这明明就是首开先河,不要说这些系统全面的文字描写,就这些图画,画工一流,笔触细腻,形态特征跃然纸上!我这种内行人就算不看旁边的文字,一眼就能精准辨认!知予,你…真是个天才,你…莫不是医仙转世吧?我听说你以前都不会医术的,但这…这是凡人能写,能画出来的东西吗?” 天呀,惊讶,满心雀跃。 白婉柔的惊叹发自肺腑,她身体不自觉地向许知予倾斜,肩头几乎碰到一起,指尖兴奋地在图纸上点来点去:“你看就这人参的特征,这芦碗、这纹路、这须根、包括根须上的细小疙瘩,还有这颜色,每一点都是鉴别真伪的重要点!知予!你这本事……也太惊人了!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了!”之前有想过一定很棒,但没想到水平如此之高。 夸张了,夸张了。 许知予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有些赧然:“婉柔过誉了,不过是多年积累,加上眼睛好了,能亲眼观察描绘罢了,还得谢谢婉柔呢。” “不不不!”白婉柔连连摇头,甚至伸手拉住了许知予的胳膊,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崇拜,“你这绝非仅仅是眼睛好就能做到的!你这知识储备,这绘图功底……太过匪夷所思!你这书册成了,会成为我大越国的医药宝典!”白婉柔指着书稿,“此等神作,纵使我誊录文字,亦无法复制这图之神韵!你这画,便是活生生的药材图谱……简直是活教材!是我大越医药学子都该学习的经典之作。” 啊?这么夸张么?自己不过是借鉴了现代教材的排版,摘抄了宝库内容,要不她脑子也记不住那么全面的内容呀。 两人越聊越投机,沉浸在书册的药材海洋里。 …… 许知予耐心解释着某些特殊药材的鉴别要点,声音清润悦耳,白婉柔则是虚心地学习着,笑语盈盈。 两个药痴相遇,总是有谈不完的点。 诊室里时不时传来两人低低的笑语和探讨声,气氛融洽而热烈。 “对了”,许知予想起承诺来,“婉柔你放心,这手册,我会亲自誊抄并手绘两份。一册留我这里,一份送你,你的大恩,我始终铭记。”拱手作揖。 白婉柔感动又欣喜:“知予,你太有心了!这比什么谢礼都珍贵!只是,知予~”白婉柔突然将所有的激动压制下去,一脸正色地看向许知予的眼眸。 “嗯?” “你这书册能献给国医院吗?就如刚才婉柔所说,你这著作就应该被我大越国所有医药学子膜读,就算爷爷看了,他也会惊叹的。” “啊?就我这资历,恐怕~,不合适吧。”是要献给朝廷的意思吗?这夸张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就凭你写出来的这些内容,恐怕连我都没有资格品论,还谈什么资历,只是这书册乃是无价之宝,若献给国医院并不能获得钱财,你可愿意?” 许知予皱眉,她倒是觉得无所谓,自己编写这些,初心就是为了娇月能有一本全面的学习资料。 “这……” 看许知予犹豫,白婉柔也觉得自己这个提议不太合适,这些都是知予付出了心血著作而成,哪有拱手相送的,即使冠上那大无畏的精神,也有些强人所难。 “…知予若是不愿意,婉柔也是能理解的。” “并非不愿意。” 许知予犹豫倒不是因为得不到钱财,只是自己经历太过离奇,原身普通平常,又有眼疾,这突显锋芒,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如刚才白婉柔所说,以前的原身可不会什么医术药理,自己编造那些可以糊弄一下这些乡野村人,但这个世上有大智慧的人大有人在,就她编造的这个理由,还不够别人看的。 “那是……?”白婉柔迟疑地看着许知予,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也不是什么特殊原因,这书册本是我随手所写,内容恐怕有纰漏瑕疵,若是能得到白老的指正修订,再献出去,我想会不会更好一点?”许知予对着白婉柔眨眨眼,弱弱俏皮。 白婉柔细细品了品许知予的话,瞬间豁然,“啊~,知予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只是请爷爷……好呀,好呀,爷爷一定会非常乐意的,但这事我得和爷爷商量商量。” “哈哈哈”许知予摆弄着手上用来作画的白鲜皮样品。 聊了许久,她俩的话题渐渐从书册转向了生活琐细。 白婉柔心思玲珑剔透,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门外药柜旁那个始终沉默,周身萦绕着疏离气息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神采奕奕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许知予,压低声音,用手肘撞了撞许知予:“欸,知予,你和娇月……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我瞧着,你俩的气氛有些不对。” 许知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化作一丝苦笑,带着点被看穿的窘迫:“啊?有这么明显吗?” 除了感激白婉柔赠药,让她眼睛复明,许知予当白婉柔为好友,而且她也是唯一知道自己女子身份的人,又都喜欢女孩子,所以有种特别的近亲感,同类吧。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外娇月的方向,轻轻摇头,“没什么大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我能处理好的。”她显然不愿深谈,语气里带着一丝回避。 看得出许知予不愿多谈,白婉柔又将话题转到书册上面。 诊室里的笑语低言断断续续传到娇月耳朵里,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门外娇月的心上。 这已是她第三次抱着空药篓‘路过’诊室门口了,每一次‘路过’,她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投向室内。 这次正看见白婉柔用肩轻撞了一下许知予的肩,动作自然亲昵,许知予也未避开,反而对着她浅浅一笑。 那画面像一捧盐撒在娇月未愈的伤口上。她看见白婉柔紧挨着许知予,两人几乎肩靠着肩,凑在一起研究那本手册,白婉柔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惊叹,许知予脸上那放松而愉悦的笑容……那是这些天来,她从未在许知予脸上看到过的神采。 一股陌生的、尖锐的酸涩猛地冲上喉头,堵得她胸口发闷,呼吸都有些不畅,她心绪纷乱,匆匆低下头,快步走开。 脚步踏在青石板上,踏出慌乱的节奏,却猛地撞到旁边的药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许知予猛地抬头,稍愣。 “娇月,是怎么了吗?”温润而关切的声音几乎同时从诊室传出。 娇月却像没听见,慌乱地稳住身形,连头都不敢抬,逃也似的疾步躲进厨房。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息,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口那团名为‘醋意’的火焰灼灼燃烧,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讨厌这种感觉,害怕这种感觉。 更讨厌白婉柔看许知予时那种毫不掩饰的欣赏,亲近和炽热,讨厌她指尖触过许知予皮肤时的自然熟稔。 她更讨厌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 可明明自己才是离许知予最近的人,明明……,可那道坎,那道关于‘女子’身份的坎,像一道冰冷的鸿沟横亘在中间,让她无法靠近,却又无法忽视心底那越来越清晰的,名为‘在意’的刺痛。 醋意在胸口发酵,混合着未解的迷茫和对自己的恼怒,像煮沸的药汁咕嘟作响,烫得她眼眶发热,她猛地用袖口压住眼睛,却压不住胸腔里那股翻涌的,连她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占有欲。 呵,饶是如此又能怎样? 她们可都是女子。 王娇月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一转念,她曾说她喜欢自己,那是不是说明她本身就是喜欢女人的? 那白婉柔呢? 她也能喜欢女人吗? 不不不! 扎心地难过。 第62章 许知予,我们聊聊 连着三日,白婉柔都踏着晨露而来。 “知予~,娇月~”第四日清晨,那抹熟悉的素白身影又出现在了医馆门口。 分别打过招呼,白婉柔如老朋友般,轻盈踏步进来。 手里提着食盒,“我带了些蜜饯果子,这配茶最好。”浅笑盈盈,身影清丽。 闻言,正在碾药的娇月手指一颤,石碾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低着头,却能清晰听见许知予快步迎上去时衣袂翻飞的声响,还有那一声带着笑意的:“婉柔,你来得正好!” 白婉柔挑眉一笑,递过手上的食盒。 “知予,今日如何?我可每天都很期待你的巨作~” “不出意外,清热凉血篇今日便可以完成,明天就到养阴篇了。” “知予辛苦,这位是我请来的张画师,那八段锦我可就描摹走了咯?”发现这人这里就是个宝库,新奇玩意儿真是不少,且她都想要,噗嗤~ “荣幸至极,请~”将人引至屋内,对于八段锦的动作要领,许知予做了详细的分解描述,甚至现场示范了一遍。 本就由此想法,她自然不会藏私。 药柜的阴影里,娇月把碾好的药粉装进瓷瓶,指尖用力到发白,透过药柜的缝隙,她看见许知予和白婉柔肩并着肩,两人亲昵地从凉亭走向诊室。 那袭白衣与许知予青色长衫交叠的画面,刺得她眼眶发酸。 莫非她们真的…… 轻咬唇瓣,胸口忽然闷得慌。 摇了摇头,罢了,纵是如此又如何?不去看,不去听,也不愿去想了。 她想全身心继续整理药斗。 可诊室里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谈笑声,让娇月思绪翻飞,心神不宁,又烦躁不安。 白婉柔清亮的嗓音时不时拔高:“知予,这脖子是不是该向后仰——” “不对不对,应该是侧着右看,该这样……,向后的话太滑稽了,哈哈。”许知予温润回应里带着罕见的活泼。 娇月机械地往药斗里添着药材,慌神间,几次险些出错。 自觉心不在焉,不可再如此下去,娇月将药材收拾好,扎紧绳口。 唉,还是去洗衣服吧。 于是起身,去了后院。 不知过了多久,竟不知何时一抹白影立在面前。 “娇月妹妹——” 白婉柔突然来到她的面前,嘴角带着浅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娇月正埋头用力地搓洗衣服,听到声音,瞳孔骤然收紧,手上一滞,可抬头时已然恢复了常色。 “……” 四目相对。 “……” 尴尬。 白婉柔率先反应过来,“咳,你看,最近我老是过来打扰你和知予,一定添了不少麻烦……” “白小姐说的哪里话,这两日有你帮着官人,她轻松不少,我这边没啥事,你们忙——” 内心里,娇月并不讨厌白婉柔,反而心存感激,毕竟是她赠药那人眼睛才好起来的。 但说出来的话却酸酸的。 “那…最近医馆有什么缺的药材没?到时你把名单给我,我回去后让白芍她们配送些过来。” “那就有劳白小姐了,确实有几味需要补一些量的。” “娇月……”白婉柔缓缓蹲到娇月身边,“你…和知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知予那边她问过,不肯说,所以想从娇月这边劝劝。 娇月一愣,看向白婉柔的眼睛却似在问‘什么意思?’ “你知道,知予她…她可能是这个世上最特别的人,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们的感情,相对于你们,我就缺少了些勇气。” 这些话说得含蓄,王娇月不懂白婉柔想要表达什么。 羡慕我们的感情?你知道她是女子么?但说出口却是:“谢谢,我与官人本是夫妻,自然应当相互扶持,相互照应。” “是啊,我们做了特别的人,自然会比一般人更为辛苦,我常常在想,自已为何做不到像知予那般洒脱,想来知予胜在性格与见识不凡,还有就是有娇月你的体谅——” 到底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已让位,但好像又不是……真是莫名其妙。 “婉柔,你能过来一下吗?”忽然,许知予在诊室门口喊了一嗓子。 二人齐齐抬头看向许知予。 “娇月妹妹,你不妨多想一想,知予是可靠之人。”撑起身“那我先过去了。” 然喊住白婉柔。 驻步,回首, “你也喜欢女人,是吗 白婉柔一愣,但还是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离开了。 轰~ 亥时三刻,夜已深,许知予才从诊室那边回来。 捏捏发酸的脖颈,这几天有点太赶,人有些疲惫。 站在门口,稍顿,呼~,深呼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 屋内还亮着烛火,所以还没睡吗? 许知予捏了捏眉心,走向内室。 果然,娇月正端坐于桌前。 望了一眼那道倔强的身影,许知予佯装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 “娇月,还没睡呢?”她轻松自然,声音像月光一样温柔地漫过去。 身体却调转角度,走到盥洗架前,在盆里洗了洗手上的墨渍。 平时或是为避开自已,娇月睡得都比较早,今儿奇怪了,气氛也有些不一样。 娇月抿着唇,抬眸,目光落在许知予身上,半晌。 心绪沉了沉。 “许知予,我们聊聊好吗?”垂眸,不敢对视。 是,今晚她在等她,她想和她聊聊。 纠结多日,她的思绪依旧乱糟糟。 讲真,她也不知该从何处聊起,但今天就有一种非聊不可的执念。 要不就从自已不愿袒露的内心说起吧。 嗯?意外,这还是娇月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自已聊聊,即使直呼其名,她依然很期待。 折转身,点点头。 “嗯。” 许知予走过去,欣然坐在娇月对面,正了正颜色,好让自已看起来不至于紧张。 坐定,等待着。 心咚咚的。 只是娇月并没立即开口,而是默默地注视着许知予。 …… 好一会儿。 久到许知予感觉时间都停止了,她的心一下更紧张了,紧张到手心都在冒汗。 在裤腿上擦了擦。 怎还觉得口渴了?眼神从娇月身上移到桌面的茶壶,咽了咽喉。 这感觉…… “你…知不知道…” 娇月的声音突然划破寂静。 许知予快速集中精神。 “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死——” !!! 许知予猛然抬头,看向娇月,呼吸都凝滞了。 “我在想……”娇月面带苦笑,并努力控制着自已的语调,“在那个遇到流匪的晚上,为什么…偏偏活下来的是自已~”声音微颤。 低头,用力揪住大腿,指甲透过布料,陷入皮肉。 没想到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刚说三句,语调就不受控了! 哽咽。停住。 这谈话开头起得太过沉重。 许知予一时不知所措,她想要安慰,可嘴唇动了动,终是放弃了。她想听娇月想说什么,紧拽着拳头,等待。 娇月提了口气,呼吸怎都是痛的。 “…我在想,为什么活着的不是祖母,不是阿爹、阿娘,不是二妹、小弟,偏偏是我,可他们都死了…死了!” 回忆扯出痛楚,苍白的额角青筋爆起,嘴唇也渗出了血丝。 许知予强忍心痛,没有动作,她需要一次机会表达。 “我每天都痛苦得要命…” 呼——,娇月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向许知予身后的黑夜虚空。 “娇……”许知予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每天一睁眼,都在问老天……”她的声音低沉绝望,“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王娇月?我只不过…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啊?” 娇月横着衣袖,狠狠擦掉眼泪,可源源不断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 许知予心如刀绞,她知道娇月需要发泄,可光听她讲,她就难受得快要窒息。 再也坚持不住,她轻步走到娇月面前。 缓缓蹲下,“娇月?娇月,那些都过去了,过去了……”。 娇月大口抽吸,她想努力讲完,一直以来,自已眼前一片黑暗。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有希望了…可你却变好了…” 抽气。 声音也突然沉了下去,“…给我希望…许我未来…”空洞的眼神透出一丝光亮。 许知予蹲在她的面前,指尖刚触到她的裙角—— “娇月——” 嗯? 当看清许知予的脸,娇月猛然回神! “那天…你救了我,你却告诉我你是个女人。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个女人啊?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想不通啊,明明你就是我的官人呀。” 许:“我……” “呵,呵呵…呵呵呵…”发疯般哭笑。 娇月的情绪已然崩溃,失控,特别在今天白婉柔莫名其妙说完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她真的觉得她就要失去许知予了。 她急了。 许知予心如刀绞:“娇月,我知道…”所以她才没有去逼她,而在等她。 “你知道?”娇月突然收住笑,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呵~,哈~” 那声冷笑让许知予浑身发寒。 许知予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什么?啊?”娇月眼眶泛红,眼神绝望,“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机械地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眼神空洞得吓人。 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无边的痛苦挣扎。 许知予被那眼神刺得心脏骤缩。 是呀,对于娇月过去的经历,那些浸透血泪的日日夜夜,自已了解甚少,自已只看到了娇月在她面前展现的坚韧和温柔,却未曾真正触及她心底那道深不见底名为“幸存者之殇”的深渊。 之前自已除了几句苍白无力的安慰,作为一名医者,她都没有真正去关心过她的这些心理,自已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后悔就那么暴露了女子身份,因为这无疑对娇月是雪上加霜,给她承重打击,而且这段时间自已完全放任她,想着她能自愈,真是错得离谱。 “娇月…”许知予哽咽着,“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们一起面向未来好吗?” 她想上去抱抱娇月,让她不要难过,可却被娇月一手甩开了。 “你走开,荒唐!” “……” ——刺痛。 “你说女人怎么可以喜欢女人?女人怎么可以爱女人,啊?” 许知予没想到娇月还是这么介意。 “娇月,我是女人,我也喜欢女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荒唐,荒唐,荒唐! 娇月攥紧拳头,骨节泛白。 “我是女人,但我有信心,也有能力让心爱的女人幸福,这又有什么问题?”许知予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是,是,这些都没有问题,如今你已经变得足够优秀了,需要足够优秀的女人来相配了。 突然歪头冷漠地看向许知予,“你喜欢女人,那白婉柔…她也喜欢?” …… “为什么我们的事要扯到婉柔?” “难道不是吗?你们不是天天黏糊在一起吗?” !!! “娇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黏糊在一起? “难道不是吗?从你们认识起,到现在,你们一天比一天走得更近,不是彼此喜欢是什么?许知予,你们可都是女人,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 震惊! 许知予不可置信地看着娇月!好陌生,她不信这是娇月能说出来的话。 锁紧眉头。 “所以…娇月,你还是觉得女人喜欢女人,女人爱女人,是一件很恶心的事吗?”这话上次在悬崖时她就说过,许知予记得,所以到现在你依旧还是如此认为的吗? “我……”其实刚一说出口,娇月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本就收不回来。 所幸硬了心肠,破罐子破摔,冷冷一笑“呵,她知道你是女人吗?” 失去理智的人往往就想用最伤人的方式,最难听的话,去刺伤对方。 此刻娇月就是这种心态。 “恶心!” “你……”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许知予猛地站起!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所以,王娇月,这就是你今天想和我聊的?羞辱我就算了,还要连着人家婉柔?王娇月,这还是你吗?”许知予真的很难相信,这是娇月能说出来的话。 “呵,呵,呵呵呵…”连声冷笑,这不是我吗?什么才是真正的我?也喜欢女人的王娇月么? 娇月突然表情痛苦,“啊~”抱住头痛哭,她的头好痛,好痛,拼命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身体跌跌撞撞向后退缩,直到退到旁边的床边,退无可退。 恶心吗?恶心的…恶心的应该是自已吧,王娇月,你自已不也,不也……一样,喜欢她,喜欢女人吗? 发疯的理智已经让娇月崩溃,脑里响起许知予一口一个的‘婉柔’,‘婉柔’! “婉柔!婉柔!呵,叫得真是亲切,是呀~,你们都懂医,识药,她又帮你治好了眼睛,你们倒是天生一对!对了,更关键的是你们都还喜欢女人,是不是?呵~” 娇月几乎癫狂,完全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所以…… 许知予也都快气炸了,胸口起伏,真是不可理喻! “对!我喜欢女人,婉柔她也喜欢,而你觉得恶心,我和她走得近,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脾气的许知予也快冲昏头脑,她甚至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带着一种被深深伤害后的质问道:“所以,王娇月,在你眼里,我这份感情就是这么不堪?” 轰! 一时间,娇月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和尖锐的反问问得愣住,空洞的眼神闪过一丝被刺中的茫然,苦苦挣扎,一时竟忘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原本眼含柔情,此刻浑身散发着怒意和受伤气息的许知予。 “我……”不,自已都说了些什么! 娇月瞬间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上,眼泪鼻涕流到唇边也浑然不觉,背靠着床沿,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头好痛,心好痛。 “哇……” 撕心裂肺地痛哭,情绪已然崩溃! 突然,一种念头涌上心头,额头不顾一切地撞向床腿! 嘭嘭发出闷响。 “王娇月,你疯啦!” 许知予扑过去,用手垫在床腿,娇月的额头重重磕在她手背上,顿时一片瘀青。 “让我死…让我死…”娇月魔怔般重复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反正我早就该死了,免得碍了某些人的眼…” 一把强行将她箍进怀里。 “你冷静一点,即使你接受不了我,也不必如此自虐!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的,王娇月!” 如果‘爱’比‘不爱’更伤人,许知予自然会选择后者。 “放开,你放开——”娇月拼命挣扎,指甲在许知予颈间抓出数道血痕。 “嘶——不放!”倔强地跪着,用力箍紧,任由拳头锤打在她的后背。 “你放开我!哇……”嚎啕大哭! “王娇月,你冷静一下!” 抱更紧!双手控制着她的手!胸口剧烈起伏,那句“恶心”带来的刺痛还在心口蔓延,但她看着娇月如此痛苦,那股怒火又迅速被更深的痛惜取代,她喘着气,没有再逼问,反而轻声道歉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娇月,我不该心急,我不该凶你。” “许知予,你让我死,呜呜,你让我死,反应这个世界没有我容身之地……”委屈,绝望,悲泣。 努力挣脱,抗衡,直到精疲力竭,瘫软。 许知予将她抱进怀里,此刻娇月像个破碎的布娃娃。 “嘘…”许知予轻抚她颤抖的脊背,泪水滴在她凌乱的发间,许知予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明明是你先亲了我,现在你又不要我了…呜呜…”娇月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地抽噎控诉。 “我没有——”这是哪里说的。 “你明明就有,你都要和白婉柔好了,不就是不要我了……”委屈极了。 “娇月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你相信我。” 拍着后背。 直到感觉到怀里的人儿从剧烈颤抖变成细微的抽噎,最后只剩下虚弱的喘息,许知予才稍松了些力。 寻到对方的眼睛,“娇月,请你相信我”她的声音轻得像是耳语,却字字清晰,“我喜欢你,我爱你。” “那…白小姐她…”今天娇月真的以为白婉柔是要和她摊牌,她好害怕,才崩溃急了。 “婉柔只是朋友。”许知予向前倾身,“而你是我的娘子。”将娇月搂进怀里。 “骗子…” “不骗你,婉柔知道我是女子,她有她自已喜欢的对象,并不是我,我和她只是谈得来的朋友。” “真的?” “真的。” 额头抵着额头,“娇月,我真的喜欢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清澈眸子盯着娇月,“可以吗?我能给你所有幸福,娇月”。 对上那道期许目光,王娇月知道许知予等自已这个答复很久了,从悬崖那天她就在等了,收敛情绪,至少白婉柔有一点说得对,这人很特别,对自已好,自已对她早已情根深种,答案其实她早就有了,只是不愿承认。 “嗯~”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许知予激动地将人搂紧。 “好了,好了” 拍拍后背。 第63章 这便是我全部的秘密 闹过,哭过,耗尽所有力气,此刻终于归于平静。 许知予紧紧搂着娇月,轻轻安抚着。 娇月终于面对了自己的内心——她喜欢许知予,且早已情根深种。 窝在许知予怀里,泪眼婆娑。 这就像一场梦,一场蓄意已久的梦。 娇月答应许知予,给她一次爱自己的机会,这何尝不是给自己一次爱她的机会? 刚才,自己情绪上头,用尽刻意伤人的话去攻击,去伤害许知予,看她难过,看她伤心,自己的心在滴血,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心痛,更加难过。 她不想的。 但她需要一个出口。 “官人…”娇月的声音细若蚊声,眼里闪着浓浓的歉意和不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的…那些话…太伤人了,对不起,我、我……”她说不下去了,只得往许知予怀里缩了缩。 许知予浅浅一笑,不再直呼其名,愿意叫自己‘官人’啦? 呵,她放松心情,收拢手臂,将娇月抱得更紧,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温声道:“没关系,刚才我的情绪也不好。”刚才那阵刺痛确实让她情绪有些失控。 不过,许知予此刻也彻底明白了过来,娇月之前的冷淡,还有连着几天的寡淡稀粥,甚至今晚爆发的,根源是娇月在吃白婉柔的醋! 只是这飞醋吃得……真是让许知予又好气,又好笑。 想着许知予忍不住噗嗤一笑。 不过,还真得感谢婉柔的‘飞醋助攻’,娇月这才想和自己聊聊。 十指交扣,感受着对方指尖传来的暖暖,心中庆幸。 不过今日爆发还是提醒了自己,今后应当更多地关注娇月的心理健康,家人的离世对她打击太大,那份痛她一直隐藏在心底,压抑着,而娇月今日愿意说出来,许知予也是后知后觉,或许从娇月开口愿意和自己分享这份情感时,就说明她已经认同和接纳了自己。 看着怀中人儿泛红的耳尖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一股俏皮的念头涌了上来,许知予贴近娇月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小声逗趣道:“若是娇月想道歉的话,可以…亲亲我。” 轰~,心跳如雷。 这…… 娇月没想到许知予会提这样的请求,只觉一股热浪瞬间从脚底冲上头顶,小脸瞬间通红。 以前她们不是没有亲过,但那个时候她以为她是男子,而现在她知道她是女子了,自己说愿意给她一个追求的机会,但她一点也不懂两个女人怎么那个。 前几天偶尔念头闪过,都羞得不敢深想。听许知予这样说,懵懂而羞怯,脸红不已。 “娇月…你不愿意吗?”许知予再次贴着娇月的耳边,温软中带着诱人的哄劝,不是许知予想要‘干坏事’,她只是想乘胜追击,用亲昵的方式驱散最后那一丝隔阂,彻底落实她们的关系。 许知予的心思,呵。 “不是!”娇月急急地小声否认,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头埋得更深了,“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怎么亲……”想想两个女子呢,她羞得脚趾头都卷了起来。 许知予低低地笑着,缓和一下气氛也好。 薄唇微挑,生出一丝戏谑来。 她轻轻勾起娇月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就像之前一样呀,我还是我,我的心意,我对你的…渴望,都从未改变过。”许知予指腹轻轻摩挲着娇月的脸颊。她被那不可言说的怪癖折磨得可不浅。 娇月望着许知予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眸,满脸羞红,是啊,她还是那个会分粥给她,会救她、会包容她、又让她心动的“官人”,只是如今…多了一个身份。她鼓起勇气,小声:“那…那,亲哪儿?”问完,强烈的羞耻感再次袭来,哎呀,天呐,羞死个人了,她猛地把滚烫的脸埋进许知予颈窝,趴着。 许知予被她这极致羞涩的模样弄得心痒痒的,像被羽毛轻轻搔刮着心尖。 埋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娇月的鬓角,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都可以,娇月想亲哪里都可以,我…都是你的……”极具诱惑。 羞死人了! 娇月埋在颈窝里不肯出来,坏人,什么我想亲,明明是你自己想亲,才不上当! 许知予往下滑了滑,寻到眼眸,与娇月对视,“娇月…”轻含下唇,眨眨眼,诱惑。 天呀, “。 目光触及她的眉宇,如今人,面容隽秀,剑眉薄唇,鼻梁高挺,眸光清澈,她的美并不张扬,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气韵,自信,沉 她真的很耐看。 看着看着,心跳乱了节拍,她好美呀,娇。 许知予任由娇月欣赏,直到看到娇月失了神。她目光炙热地回望着被自己逗得满脸通红,而此刻被自己吸引的美人儿,微张着嘴,舌尖轻舔过性感薄唇,然后极具诱惑地浅浅一笑。 除了想确认她们的关系,许知予自然更想被娇月亲。 “娇月,我喜欢你——”极具诱惑。 “官人…”娇月微微抬头,回望着,紧张。 勾着手指一点一点将娇月散在耳前的发丝一缕一缕捋到耳后,轻抚脸颊,娇月好美。 “娇月,你真美——”深情款款。 像是受到某种召唤,娇月缓缓靠近许知予的脖颈,嘴唇覆上,在白皙的颈侧留下深情的一吻,绵密悠长。 亲完,眼眶都红了,小声而含情地唤了一声:“官人——”,然后抱紧脖颈,再次深深地埋了进去,脸颊蹭蹭,小心脏狂跳,悸动。 许知予的周身像过了一遍电,享受着。 娇月是会亲的,且她的嘴唇是如此柔软。 能到如此,许知予心满意足,呆呆地抚着被亲吻过的地方,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柔软的停留。甜甜的,暖融融的,心底荡漾~,荡漾~ 这一吻无比珍贵,意义非凡,这是娇月跨越身份认知的证明,她用行动做出了表率。 这一吻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地宣告着——她们真正的彼此认同,属于“许知予”和“王娇月”的新关系,在这一刻落下了最甜蜜的印章。 许知予温柔含笑,这就是她想要坚持的原因。 此刻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满足。她将娇月拥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下巴温柔地抵着她的发顶,埋头,轻轻在发顶上落下一吻。 “娇月——”激动而哽咽“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谢谢你愿意走出黑暗,走向我。 谢谢你愿意放下心防,接纳这个“不一样”的我。 谢谢你,愿意爱我。 许知予将怀中的人拢得更紧,深吸一口气,眼眶红润,既然娇月已将她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了自己,那自己也不应该有所保留。 “娇月”许知予深吸一口气,喉咙轻轻滚动,“我…还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娇月侧耳贴着她的胸口,听那稳健的心跳,踏出这一步自己也高兴,喜欢这个人,不在于她的性别,轻轻应了一声:“嗯?”尾音带着未消散的鼻音,像只刚被顺毛的猫儿。 许知予望着床顶,缓缓开口。 “我…叫许知予。” 娇月的睫毛在她衣襟上颤了颤,不解,我当然知道你叫许知予,不过还是轻声应道:“嗯,我知道”。 许知予调整到与娇月对视,望着那澄澈的眼,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郑重道:“娇月,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叫许知予,但我…并不是你认识了三年的…那个许知予。” 空气骤然凝固。 许知予也停顿了下来,她想给娇月足够的时间来消化。 直到娇月茫然地撑起身,身下的床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看着许知予的眼神似乎在问:你说的什么意思? 烛光忽明忽暗,照见许知予郑重神情,继续道:“你知道,她并不会医术,而我会;她性子偏执,而我比较温和;她习惯每天喝粥,我却打小就不爱……”苦笑。 许知予顿了顿,目光落在娇月骤然收缩的瞳孔上,“你先前问我,试探我,我知道,你也有怀疑。” 看许知予不是在开玩笑。 眼波流转,很多对比细节猛地在娇月脑里浮现。 “那个关于神仙老爷爷的故事,是我编的,但实际情况比那还离奇。”许知予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眼眶酸涩,“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是我…占了这具身子。而你最早认识的那个许知予,许二,已经不在了,又或许…当然,她也有可能是和我交换了身体……” 许知予不想用‘死’这个词。 震惊! 许知予自嘲地牵了牵嘴角,“这听起来很荒诞,很离奇,是不是?但事实便是如此,连我自己都常常觉得这像场梦,不明白为何会发生。” …… 娇月没有说话,没有怀疑,没有排斥,震惊之下只有平静。 “是生病醒来那天,对吗?” 这人终于要向自己彻底交底了吗?她还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不会说这事,那天在悬崖她以为她会说的。娇月并不傻,一个人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她自然能感觉到,只是没想到会是如此离奇。 娇月一直都觉得是换了一个人,现在听许知予说出来,心中感叹——原来如此! 许知予一怔,随即了然,娇月心思细腻,自然能感知到自己的不一样,她轻轻点头:“对,高烧醒来的那夜,就是我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娇月记忆的闸门。那个寒夜又清晰起来——烧得糊涂的人突然醒来,摸索着解开她脚上的铁链时,指尖带着不寻常的轻颤,像是心痛;说‘对不起’时的语气诚恳,全然没有从前的暴戾;让她去床上睡时,那双眼睛里甚至藏着几分痛惜。当时她吓得浑身发抖,茫然得不知所措,甚至胡思乱想以为这人想要和自己临终圆房,竟还攥紧袖子里的小刀,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如今想来,那点防备着实可笑。 直到次日清晨,她主动拿出钥匙让自己去取米时,她都还以为又是想诬陷她把粮食吃光,然后打骂于她……而她本人的反应到此刻娇月也都还记得清楚,她先是很惊慌,再是哀叹连连;后来情绪崩溃,号啕大哭;然后又像是获得了什么宝贝,对着虚空自说自话,魔怔了般。 再后来,她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有些不一样了,现在想来……原来那些突兀的转变,都是因为芯子里的人,早已不同。 此刻变得合情合理了,再次惊叹原来如此。 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可没有想到会是穿渡,像神话故事。 “娇月?”以为娇月被自己说的吓到了,许知予轻唤一声。 安静不语。 “嗯~”,娇月不说话,重新趴回她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恍然大悟的释然,“难怪你突然会辨药施针,难怪会说些听不懂的话……”她忽然抬头,睫毛上还挂着点湿意,“那你以前……也看不见吗?” 许知予望着帐顶细密的纹路,轻声道:“不,以前眼睛好好的,什么都能看见。”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不,那你以前可也是女子?”娇月问得急切。 许知予皱眉,“嗯~,也是女子,在我的世界,我本就是个医生,就是郎中、大夫,会治病救人,医术水平还行吧,就和现在一样,今年过年时,一个爆炸,嘭~,等我再睁眼就到了这里,眼前一片漆黑,又冷又饿……偏偏我还得了她的记忆,连名字样貌都一般无二,或许……我们本就有什么千丝万缕的牵扯,也未可知。” 许知予时常这样想,若非如此,怎么就这么巧呢? 娇月听得入了神,她不懂爆炸,半晌才轻叹:“真是奇事。” “嗯,我来到这里,发现回不去了,倒也认了。”许知予收紧手臂,将娇月按在自己心口,“或许这就是天意,让我来到这世上,遇见你,呵~”她想起初来时的窘迫,忍不住笑了,“只是这家里太穷了,头几日我饿得眼冒金星,后来拼死要粮,不过是想吃顿饱饭,吃顿干饭。后来想着,总不能饿死吧,才动了用医术挣钱养家的念头。” “养家么?”所以那个时候你就想着要撑起这个家了吗? “嗯。”许知予答得干脆,“占了她的身子,便该担起她的责任,她也是个苦命之人。” 娇月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进她眼里:“那这责任里,也包括我吗?” 许知予反手握住她的手,将那微凉的指尖拢在掌心,一点点焐热,最终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自然。”她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指节,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你必定是最要紧的那一部分。” 娇月的眼眶倏地红了,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砸在许知予胸口。 “感谢老天,将这么优秀的你送到我的身边。”自己质问了老天这么多年,原来他都听见了。 “知予,你一定是老天派来解救我的,若非如此,你怎就会医术,怎就能治好我的腿脚,谢谢你,知予。”所以这人从来都没有带给自己痛苦,反而从那时起让自己感受到了光明,看到了未来。 娇月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许知予收了收情绪,露出一抹笑来,她将娇月搂紧,任由温热的泪浸湿了衣襟,心口却像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傻瓜,你才是上天给我最好的邂逅。” 彼此拥紧。 “但若是如此,那就太苦了你了,这个家条件太差,你一定很辛苦吧?”因为她能感觉许知予以前的条件定然不错。 “傻话。”许知予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指尖带着她的温度,“能遇见你,就是我的福气。” “可为什么?”娇月吸了吸鼻子,“我并不好,而你却如此优秀,如此特别。”这么优秀的你怎么会喜欢上如此普通的自己?小小自悲呢。 “才不是——” “对了”娇月忽然想起什么,耳根微微发烫,“那你…本就喜欢女子吗?” 许知予低低头,鼻尖蹭了蹭她泛红的耳垂,声音里带着诱笑:“嗯,喜欢女子,从小就喜欢,尤其是长得好看的……”说完故意拖长了尾音,在娇月羞赧的目光里补完后半句,“特别是像娇月这样漂亮的女子,我很喜欢。” 娇月听得心里悸动,甜蜜蜜的,但当她反应过来又被这人调戏时,娇嗔。 “你好坏呀——”捶她胸口。 许知予也被自己油腻的情话逗得咯咯直笑。 “你这人……哎呀,不理你了!” 娇月被逗得脸颊绯红,伸手去推许知予,准备转身,简直太坏了,却被许知予牢牢锁在了怀里。 “娇月,这就是我所有的秘密。” 对着娇月的唇,深情一吻。 “嗯~” 悠长绵密。 第64章 好幸福 清晨的药铺弥漫着熟悉的药草清香,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 许知予正低头整理着新到的药材,心思却全然不在手上,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柜台后方的娇月。 眸光里,全是喜欢。 娇月正专注地核对账目,纤细的指尖在账簿上轻划,阳光恰好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清丽动人。 许知予嘴角不自觉地漾起笑来。今儿一起床,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那笑里藏着昨夜推心置腹后的释然,还有一种只属于她们俩的亲近和认同。 炙热的眼神惹得娇月时不时红了脸颊,羞赧不已。 “啧。” 一声含着戏谑的轻啧在身旁响起。 白婉柔用胳膊肘轻轻肘了一下许知予,脸上噙着浅浅的笑意,压低了声儿:“怎么?昨日还愁眉苦脸,今日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她心里替许知予高兴,却也有些纳闷,不过一日不见,这二人竟好得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了? 许知予被抓了个正着,心头猛地一跳。 赶紧收回黏在娇月身上的目光,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抓起一包药材假意研究质量,蹙眉:“什么?” 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儿,可嘴角那压不住的弧度早就出卖了她。 “哟哟——”白婉柔故意拖长了调子,绕着许知予走了一圈,像发现新奇事儿似的,“你看你笑得,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怎么?你和娇月……这是和好了?雨过天晴了?” “什么叫和好了,什么人家,那是我老婆,我娘子——”许知予立刻反驳,耳朵尖却有点发烫,她可从来没对外说过她和娇月之间有什么‘问题’需要‘和好’,试图维持着一点小小的嘴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罢嘿嘿笑了两声。 “还嘴硬呢?”白婉柔戏谑地笑了笑,摇摇头,“是谁前两天还在我面前唉声叹气,说什么天天喝粥,人都喝寡淡了?”一边说,一边学着许知予当时蔫头耷脑的模样,惟妙惟肖。 “咳、咳!你——”许知予被呛了一下。 赶紧看向娇月那边,看娇月依旧专注着手上的事,并没关注到她们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想自己前几日那副蔫蔫的模样,确实有些窘迫,“这倒是,不过…婉柔,”她转过头,看向白婉柔,眼神真挚,“我们还真得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白婉柔一脸茫然,全然不知这谢意从何而来。 “谢你……”许知予话到嘴边,蓦地顿住。 呃,总不能说谢她无意中激起的‘飞醋’,成了昨夜二人坦陈心迹、关系突飞猛进的催化剂吧?这话说出来,对婉柔,对娇月都不太好。许知予赶紧改口,含糊道:“嘿,没什么没什么,总之谢谢婉柔的关心,真的。” 白婉柔虽有疑惑,但见好友脸上是发自内心的轻松与甜蜜,也由衷地笑了:“行啦行啦,看你们俩现在这亲密劲儿,比从前还好了,真替你们开心,这声‘谢’我就收下了!” “谢谢。”许知予也跟着笑了,随即关切地问道:“那你呢?你那边……怎么样了?”她指的是白婉柔和魏兰兰的事。 白婉柔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是愁绪:“唉……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前几日从京城回来时,见过一面。”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许知予放下药材,摩挲着下巴,她替好友担忧。在这传统的古代,两个女子要在一起可不容易,更何况还牵扯到世家。 如此想来,自己与娇月皆是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反而少了许多麻烦,她们只消彼此认同,心意相通便好,可白婉柔和魏兰兰不同,前路困难重重呀。 “哎……”白婉柔眼神飘向门外,透着几分无奈的怅惘,“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知道她身份特殊,我不想让她为难,可她性子活泼,未免有些急切,反倒让我忧心。” 白婉柔顿了顿,又想起上次去探望时,魏兰兰眼中满是相思与情意,想起送自己出门时,偷偷塞到自己袖袋里那方绣着兰草的帕子,心中便涌起一阵又甜又涩的暖流,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浅淡却温柔的弧度。 点头。 魏兰兰作为县令千金,的确非同一般。看着白婉复杂神情,她只能拍拍好友慢来,总会有办法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加油。” 白婉柔苦笑一声,可不是嘛,所 就在这时,许知予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药柜那边,果然娇月的视线在她和白婉柔之间淡淡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这两人站在一起聊一早上了。 许知予心头警铃微响! 蓦地想起先前自己和白婉柔走得太近,就让娇月误会了。虽说昨夜已然彻底说开,但被误会过的阴影仍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还正了正神色。 虽然已经给娇月解释过自己和婉柔只是朋友关系,但还是拉开了些距离更稳妥。 不过她这副刻意避嫌,欲盖弥彰的模样,全被柜台后的王娇月看在了眼里。 见许知予刻意与白婉柔拉开距离,娇月先是一愣,随即被许知予这笨拙又紧张的‘在意’所取悦。 只觉好笑。 昨夜,许知予就连那般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秘密都已对自己和盘托出,还有什么可疑虑的?看她这般紧张地避嫌,这份笨拙的珍视,反倒让她心头暖暖的,格外窝心。 娇月抬起头,迎上许知予那略显紧张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目光,什么也没说,只是眼波流转,递过去一瞬含着笑意的眼波,随即低头,羞涩地继续检查药斗。 轻咬唇瓣,将垂在前面的碎发撩到耳后,这人还真是不避嫌。 许知予接收到这眼神,心头那点紧绷瞬间烟消云散,嘴角的笑意又不受控制地漾开,比起刚才,更加明亮。就在娇月再次抬头看向这边的一瞬间,她悄悄对着娇月眨了下眼,无声地传递着只有两人能懂的默契。 害得娇月更是羞涩了。 嗯,眼神好就是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好。 白婉柔在一旁,将二人之间这无声的互动尽收眼底。 她先是有些茫然,随即恍然大悟,看看刻意站远的许知予,又看看柜台后面色微红,眼含柔波的王娇月,纵使婉柔素来清冷,但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瞧你这模样,倒是真不用我担心了。” 白婉柔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认真,“说真的,能看见你们这样,我打心底里高兴。”羡慕。 自然该高兴,至少不用担心‘鉴定手册’会完不成了。 心里却了然,许知予要谢自己的,大约就是这个吧。 “我说许知予,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我真是……罢了罢了。”白婉柔话锋一转,“不过跟你说件正事,过些时日,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贵人就会路过上沪县城,爷爷到时可能不在,到时还请知予一同参加。” 许知予点点头,“好,到时你提前告诉我,我随时待命。”先前白婉柔提过一嘴,并未细说,只说是贵人,想来是位大人物。如今自己眼疾已愈,是该走出去瞧一瞧,见见世面了。 “多谢~”白婉柔福了福礼,“最近我怕是不能常来了,不过,如此是否更合你们心意?”说完正事,白婉柔又低声打趣起来,心情稍好了。 说来也怪,自从结识许知予,白婉柔都自觉话变多了。 “婉柔勿怪,我们的友谊将天长地久。”许知予笑道,都是聪明人,这点小心思哪还能不懂? “行了,你们继续眉来眼去,我先去凉亭看看张画师画得如何了,对了,知予,你那太极拳的图谱,你可得抽时间尽快出个草图,我和爷爷可期待着呢。” “欸!” 许知予一拍脑门,暗自懊恼,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么?一直这样忙下去,可就没时间恋爱了。不喜。 白婉柔见状,想起自己近来确实催得紧了些,不由抱歉一笑。 随即对还在一旁帮着娇月整理药材的许大妞和白芍道:“大妞,白芍,我们先去那边瞧瞧,这边就留给她二位吧。”好基友好意清场呢。 还是把空间留给这小两口吧。只是转身时,心头却浮起一丝为自己而发的怅然。 白婉柔带着许大妞和白芍离开,医馆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知予脸上泛起薄红,眼角余光却飞快瞟向药柜方向,见娇月正低头擦拭铜秤,侧脸柔和,嘴角似还噙着笑意,许知予心中一暖,轻笑着走近。 “还擦呢?”许知予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娇月,刚才婉柔说,她很羡慕我们呢。” 娇月被她一抱,身子微微一僵,手里的布巾差点掉在地上,“别闹~”她嘴上嗔怪着,却没有推开。 许知予低低地笑出声,将娇月的手握在掌心:“真的,我觉得现在好幸福。” “你……小声些!”娇月脸颊绯红,伸手去捂她的嘴,却被许知予顺势咬住指尖。温热的触感传来,惹得她浑身一颤:“你——”! 想要收回。 “嗯?”许知予含着她的指尖,声音含糊不清,眼里的笑意却甜得像浸了蜜,同时,许知予手上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个果子:“这个给你吃~” 娇月望着眼前红彤彤的果子,疑惑地挑了挑眉,什么呀? 许知予嘴角噙着笑,将果子递到她嘴边:“你尝尝?甜的。” 娇月嗔:“我才不吃,这明明是山楂。”可待许知予手要收回时,她却飞快地咬了一口,惊讶地轻呼:“咦~”甜的呢。 “这不是山楂?”娇月讶异道,她本已做好被酸到的准备,入口却是清甜爽脆。 “是花红果,好吃吧?”许知予笑道,继续将手上的果子喂到娇月嘴边。 “嗯,好吃。”娇月点头,许久未曾尝过果子的滋味了,这甜味儿直直甜到了心底。 许知予看得心头发软,也咬了一口花红,拉着娇月的手:“娇月,来~”便带她躲到了药柜后面。 “官人……”娇月话音未落,便被许知予轻轻抵在了药柜上。 许知予呼吸微促,含情脉脉地看着娇月,手指轻轻抚上那桃红的脸颊:“娇月,我可以亲你吗?” 这……,这种事问出来就……娇月脸颊更烫,还未及回应,许知予已俯身吻了上去。 吻落时,娇月的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连带着药柜上悬着的铜铃都晃得更急了些。 许知予轻轻舔舐,带着微凉唇瓣,却烫得娇月浑身发软,只能微微仰着头,任由对方撬开齿关。 “嗯~” 药香在鼻尖缠绕,是薄荷的清凉,是当归的醇厚,混着两人交缠的呼吸,竟生出几分缠绵的甜来。直到娇月憋得脸颊泛红,许知予才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她的,眼底噙着笑,声音低哑:“喘不过气了?” 娇月偏过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指尖攥着许知予腰间的衣襟,小声嗔道:“你就会欺负人。”昨晚也是,她怎么这么回撩呀? 话音刚落,却被对方捉住手腕按在药柜上,又是一个更深的吻落下来。 只是这次许知予放了些耐心,舌尖轻轻舔过她的唇缝,像尝一味珍稀的药草,仔细又珍重。 铜铃还在叮铃铃地响,不知何时停了。 待两人分开时,娇月的嘴唇已被吮得泛着水光,连脖颈都染上了薄红。 她垂着眼不敢看许知予,只盯着她胸前被自己抓皱的衣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上的纹路。 虽然现在自己知道她是女子身份,但和她亲吻好舒服啊,比以前的感觉更加微妙,呵。 “娇月,你真美。”许知予轻抚着娇月的脸颊,指尖触到一片滚烫,忍不住低笑,“再脸红,就要被她们看见了。” 这话一出,娇月果然猛地抬头,慌忙理了理鬓发,又扯了扯衣角,眼神往药铺门口瞟了瞟,并未见人进来才松了口气,却又被许知予看得万分羞涩,转身想去整理药材,却被拉住了手。 “别走。”许知予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再陪我站会儿。”其实许知予刚才闻到娇月身上的薄荷香,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但白日宣淫的事她还干不出来,让她缓一缓。 娇月挣了挣,没挣开,只好任由她牵着,两人就这么站在药柜后,听着窗外的风声,闻着满室的药香,谁也没说话,却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第65章 求欢 午后,申时,医馆门口忽有牛车疾驰而至。 紧接着,传来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压抑的哽咽:“小神医可在?许神医可在?求您救救我家娘子!” 正在院里收捡药材的许知予抬头,只见一粗布短打汉子,背着个妇人闯进来,妇人面色灰败如纸,嘴唇青紫,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裙角还沾着半干的血迹。 放下药材,心下咯噔——又来一个重症! 汉子把人放在诊床上时,妇人喉头一阵剧烈的抽动,猛地咳出一口乌血,溅在素色裙褥上,触目惊心。 “三天了,”汉子抹着泪,声音发颤,“镇上的大夫都瞧过了,都说没救了,让我拉回去准备后事……可她还有气,小神医,我听说您医术了得,能起死回生,求您发发慈悲!” 许知予快步上前,指尖搭上妇人脉腕——脉象沉细如丝,时断时续,确是凶险至极。 “大夫怎么说?”许知予想先了解病情。 “大夫说是肺痨入骨,可、可……” 一听肺痨,许知予本能退后一步,又将娇月拉退,不确定他口中的“肺痨”是否为肺结核——若是,便会传染! 她赶紧戴上自制的口罩防护,“娇月,你也戴上口罩,先去药柜那边。” 跟了许知予许久,娇月自然明白其意,拉着她的胳膊轻唤:“官人——” “救人要紧,我先检查,你且先过去。”许知予拍拍她的手背。 “嗯”娇月稍退到一旁,却并未远去。 许知予掀开妇人眼睑,见瞳孔涣散,又俯身听了听心肺,眉头蹙得更紧:“不像是肺痨。” 汉子一愣:“可……可她咳得好厉害,还吐血……” “先别说话!”许知予拿过自制的竹筒听筒辅助听诊,一端贴在妇人胸口,一端附耳,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同时轻拍妇人肩膀,询问:“这位大嫂,我是大夫,能听见我说话吗?” 妇人极度虚弱,却尚存意识,气息微弱地应:“咳咳,能,大~夫” “好,大嫂,你尽量跟着我说的吸气和吐气,可以吗?”许知予想细听听心肺情况。 “嗯~”干裂的唇瓣带着未擦净的血渍,妇人努力应下。 “好,呼气~”停顿。 “吐气~” 反复数次。 肺上有气泡音,肺大泡、肺气肿,但论根本,症结却在心脏上,许知予再次把脉,脉象涩滞——这是瘀血之症。 “这是瘀血攻心,郁结心包,外加恶风入肺经。虽与肺痨都有发热、盗汗之症,病因却截然不同!”许知予语速极快,目光扫过妇人枯槁的手指,“她是不是常年心口疼,夜里总说背沉得像压了石头?” 汉子眼睛骤睁:“是!是!您怎么知道?从去年底,她总说喘不上气,后背像被人踩住了!大夫说这是痨病并发。” 许知予没答话,又仔细斟酌一番,转身走向药柜,声音清亮:“娇月,取连翘、三棱、莪术各五钱,蜈蚣七条,麝香一分,干蟾衣三张……” 娇月心头一震——这几味皆是猛药:三棱莪术破血逐瘀,麝香开窍走窜,干蟾皮更是剧毒之物。寻常大夫碰都不敢碰,何况给垂危病人用。 “官人,不可!这些都是峻猛之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娇月拽住她的胳膊,忧心忡忡——此刻是否该找第三人见证?万一救不了,恐惹麻烦。 娇月心急如焚,白婉柔呢?她不是刚才还在吗?关键时候,人呢? 娇月的担忧不无道理:人若救活,皆大欢喜;若是死了,家属闹腾起来,恐要吃官司,所以每次遇到这种危急病人,娇月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我知,但情况紧急,只有一试,病情我已告知家属。”许知予额头冒着密密细汗,既已找上门,且尚有气息,自当竭尽全力。 娇月还想劝阻,却见许知予眼神笃定,见她未动,许知予自己在药斗间快速翻找起来。 “咦,莪术,莪术呢?”许知予平日开方。并不常抓药,一时找不到药斗位置,急得有些焦躁。 见她这般不顾己身,娇月心下感动,咬了咬唇,迅速取来药材:“莪术在这儿!” “好,谢,马上给她服一副。” 很快调配好,娇月拿着药包,转身奔向药炉。 而仗,见许知予竟要给病人灌蟾皮汁,再看妇人濒死模样,惊得脸色骤变:“知予, 她快步上前拦住,将她拉至一旁,“并,这般情况恐是白救,反” “再等就真没救了。”许知予挣脱,将蟾蜍皮浸入烈酒中反复捣碎,又取来银针,在妇人胸口膻中穴,后背心俞穴连下九针,每针都深达三分,捻转之间,妇人喉头抽动,胸腔剧烈起伏,连着哇哇吐出一大摊黑血来。 “呕~” “这……”汉子吓得面色惨白,天王老爷,这一摊血吐出来哪还能活命?这哪里是在医治救人,这明明就是在杀人。 “你…你不会救人也不要如此般乱来,我妻本就是将死之人,哪经得起这般折腾,早知你如此混账,我绝不让你医治,也让她好走一步!”汉子暴跳如雷,一把揪住许知予的衣领。 !!! 果然吗? “你做什么!”白婉柔一把推开汉子“这位大嫂本就是膏肓之疾,你好不懂理!” “他,他……只说试试,没说这般残忍!吐这么多血……鹃娘啊,早知道我就不带你受这罪了,呜呜呜~”哭的悲切。 许知予挣脱抓扯,蹲下盯着那摊黑血出神。 “知予,这不关你的事,切勿要悲伤。”以为许知予是在伤心难过。 “婉柔,你来看看。”许知予指着那一摊黑血,方才施针,倒是逼出了淤血。 什么?白婉柔好奇地上前,也提着裙摆蹲下。 许知予用银针挑起血中一块发黑的血块。 “这……”血块有什么问题吗? “你且仔细看,这血块里有虫!” “什么?”白婉柔定睛细看,果然有红色小虫在蠕动,不细看真会当是血丝。 汉子也凑过来,惊得大张着嘴:“有虫,血中真有虫!” “看来刚才判断不够准确,这是包心虫病,去告诉娇月,得换药方!” “包心虫病?” “嗯,是寄生虫感染引起的疾病,稍后再解释。”许知予去到屏风后,从宝库兑取了白艾、吴茱萸、雄黄、丹砂、藜芦。 药汁熬好后,许知予往里面兑了两勺蜂蜜,撬开妇人牙关缓缓灌下。不过一炷香工夫,妇人又吐了几口老血,原本灰败的脸颊竟透出一丝淡红,呼吸也渐平稳。 “这……这简直神了……”汉子惊得说不出话,懊恼自己错怪了神医。 “虫毒散了些,但瘀血还没清干净。”许知予擦了擦额角的汗,提笔写下药方,字迹沉稳有力,“这药每日三服,配莲藕汁温服,服药后若泻出黑便,淤血则下,便是见效了。” 她顿了顿,看向汉子:“三日后再来,我再为她施针排毒。” 汉子“扑通”跪下,磕头声响得闷实:“活菩萨!您真是活菩萨啊!”后不停扇自己耳光,“是我愚笨,误会了小神医的神仙手段,求您见谅!我该死,真该死” 耳光扇得咣咣的。 许知予,娇月,白婉柔相视憋嘴而笑。 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白婉柔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叹道:“知予,你这双手,真是能回春?” 许知予正低头收拾银针,闻言笑了笑,抬眼时撞见娇月望过来的目光,那里面没有惊悸,只有满满的敬慕与温柔,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只是白婉柔看着案上那碗没喝完的药汁,仍心有余悸:“你就不怕……”她着实佩服许知予的勇气。 “怕也得试。”许知予端起药碗,指尖划过碗沿,“她脉象虽弱,却有一丝胃气未绝,这就是生机。寻常汤药太慢,只能用猛药破瘀,只是没想淤中还有虫,确实是在赌……” 娇月走过来,指尖轻碰她的手背,低声道:“手都凉了。” 许知予反手握紧她的手,笑道:“没事。”方才施针时,每一针都得避开淤积的毒血,稍有偏差便会刺穿心膜,说不紧张是假的。但看着病人从鬼门关被拉回,那种沉甸甸的踏实感,无可替代。 不过这件也提醒许知予,对于这种危重病人,往后要签订救治协议了。 现代那套病危通知书并非无道理。 [麦冬:味甘、微苦,性微寒,归心、肺、胃经,具有养阴生津,润肺清心之效]。许知予坐在油灯下,郑重地写下今晚的最后一笔,潇洒收尾,合上书册。 呼~,坚持就是胜利,等‘养阴篇’的二十几味药编写结束,《药材实用鉴定手册》便算完篇了。 扭了扭脖子,捏了捏微酸的肩头——写字也累,尤其文字描述还得稍作转化为贴合这个时代的语法,好在有宝库可参考,倒也顺手。 摸着即将完成的著作封面,白婉柔提议将书册献给国医院,她并无异议。毕竟对这个时代来说,自己的任何著作都会是绝对的精品,对医学生弥足珍贵。 呵,站在前人肩上,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也算是穿越者的福利吧。 正想着,后颈忽然一暖——是娇月披了件外衣在她身上。 “官人,夜深了,别着凉,今天本就受累了。”娇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暖意。 许知予嘴角勾笑,反握住她的手,然后轻轻往怀里一带。 娇月没防备,跌坐在她腿上,惊呼一声,刚想挣扎,却被按住了腰。 “别动。”许知予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带着些慵懒之韵,“让我抱会儿。” 娇月羞涩难当,却听话地不动了,乖乖靠在她怀里,听着她的心跳,轻唤:“官人——” “嗯?”许知予趴在她的后背上。 “今儿别写了,好吗?早点休息,你眼睛才好,可得省着些用。”特别宝贝许知予的眼睛。 “好~,都听娘子的,不写了。”许知予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心里暖融融的。 她微闭眼,脸颊摩挲着娇月的后背,贪婪地嗅着怀中人儿的体香——是令她痴狂的薄荷香。来回摩挲间,那好不容易克制的“嗅物癖”,因近来情绪的放纵,竟有些失控。 后背痒痒的,哎呀,这人,好不知羞! 自从答应她试试后,她无时无刻不透露出对自己的迷恋,让自己既喜欢,又有些不知所措,心头阵阵发悸。 “官人?”娇月双手撑在她肩头,关于危重病人的抢救,她觉得还是应该和官人说说。 许知予迷蒙睁眼,抬起头时,连眼眶都红了,眼神迷离地将怀中娇人搂得更紧:“娇月~”嗓音都有些哑了。 已然动了情。 “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冒险?” “嗯?” “就像今天下午那种情况,若是失手……”娇月现在还很后悸,她不相信她家官人是神,都能把人救回来。 许知予明白过来,“嗯,我知道,我已经起草了病危通知书的模板,适当规避风险是很有必要的,以后这种情况我会更加小心谨慎,不让娇月担心。”许知予双手扣着娇月的细腰,直接将整张脸埋了进去,隔着衣服,用力亲吻着。 这人,自己还在说正事呢,还有,这是亲自己哪里呀,咬唇。 手不安分地撩起衣角,抚上腰腕,人生苦短,今晚许知予就想要。 “嗯,官人,不要~”娇月努力挣脱,轻轻推开。 “娇月不可以吗?”她真的好想要。 “不是,我……我那个来了。”娇月满脸涨红,“今天刚来~”咬住红唇,实在羞人,偏巧月事来了,好生尴尬。 啊?许知予一时茫然,随即反应过来,“啊,哦~,对不起,那我抱你一会儿。”女朋友的生理期,自己应该记住,许知予随即安分下来。 没有对不起,反而是自己尴尬了。 夜深时,两人躺在帐内,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床榻上。许知予睡不着,睁眼看着身旁的娇月,见她呼吸均匀,睡得安稳,忍不住伸手轻轻描摹她的眉眼。 “还没睡?”娇月忽然睁开眼,吓了许知予一跳。 “吵醒你了?”许知予有些不好意思。 娇月摇摇头,往她怀里钻了钻:“没有,就是觉得你一直看我。”她顿了顿,轻声道,“官人,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许知予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会,而且会更好。” 娇月往她怀里靠得更近,羞红了脸埋进去,贴着许知予的耳朵,“那你,等我那个结束~”细若蚊声。 虽然自己不知两个女人如何占有对方,但看许知予今天的表现,她应该懂的吧,羞涩。 嗯?许知予眼前一亮,惊喜! 瞬间激动得眼眶发热,一把将娇月搂紧。 太好了! 心头荡漾……。 第66章 当归荷包蛋 马车悠悠,碾过青石板路。 车厢内许知予闭目养神,思绪翻涌不息。 今日应白婉柔之邀,前往县府接待‘贵人’,直至最后她才知晓,这位贵人竟是当朝皇亲——康王。 一位以赫赫军功封王的年轻亲王。身量修长,约莫有一米八的大高个,英俊挺拔,周身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和战场淬炼出来的锋芒。 这般人物缘何驾临这小小上沪县? 康王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回京途中,顺道路过。 而一同参与迎接的有郡守蒲忠、县令魏续及本郡各县大小官员,个个无不屏息凝神,战战兢兢。 许知予对这等官场应酬兴致缺缺,她之所以被召来,自然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他们给出来的说辞:同行的康王妃身怀六甲,行至上沪地界,身体突发不适,随行医官束手无策,想到上沪闻名遐迩的‘回春堂’,特前来寻访良医。 本首选神医白济仁,可惜白老一月前便已赴京,于是,白婉柔和魏续自然都想到了许知予,就有了今日之事。 将一众人接入府邸内院,禀退闲杂人等。 许知予跟在郡守、县令和白婉柔的身后。 康王端坐于主位,目光如炬,在许知予身上一扫,眉头便微微蹙起,毫不掩饰其疑虑。 “白老不在,实乃憾事,只是……”康王的声音低沉有力,目光带着审视,“这位大夫,倒真是年轻得紧。”他上下打量着许知予。 许知予一袭月白长衫,神色平静,听他提到自己,自然要应一应的,学着魏续的样儿,拱手作揖,姿态倒也谦卑。 郡守蒲忠急忙给县令魏续使了使眼色。 魏续心领神会,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康王殿下容禀,许大夫虽年岁尚轻,然其医术精湛,手段非凡,在我县颇有医名,素受百姓信赖。” “哦?只是‘颇有’么?”他一边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边继续上下打量,面色看不出喜怒,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非庸人,眼前这位年轻大夫虽衣着朴素,但气质沉稳,就那份在自己威压之下依旧从容淡定的气度,也绝非寻常人能拥有的,且目光如此淡然,倒不像个庸碌之辈。只是事关爱妃与未出世的孩儿,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魏续额角渗出细汗,这话可让他如何接? 他只得硬着头皮再道:“殿下,许大夫见识广博,医道见解独到,就连白老也曾对其医术赞叹有加,实乃我上沪难得一见的良医之才!” 许知予听着这些对话,好生尴尬呀。 不过她倒无所谓,这病她看不看不打紧,就这种架势,看病前恐怕得先签一份‘病情告知书’? 开玩笑,开玩笑,许知予低埋着头,摆出一副恭敬模样,她又不傻。 “只是……”康王语调拖长,转动扳指的速度放慢,那份不信任几乎要溢出来。 “王爷~”恰在此时,一道清婉柔和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如同清泉滴落玉石,瞬间打破了内院紧绷的气氛。 “王妃。”康王周身迫人的气势陡然一收,声音立刻软了几个度,眼神都变得柔和关切,方才的猛虎瞬间化作了温驯的家猫。 许知予斜眼偷瞄了一眼,纱质屏风后,确实端坐着个女人身影,那定然就是王妃。 屏风后,“臣妾此疾,缠绵已久,随行医官亦束手。这位先生既有医名,何不让他一试?”王妃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却异常坚定和善。 “好,好,都依爱妃。”康王忙不迭应下,对屏风后的方向满是宠溺。 “那你姑且一试,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若出了纰漏,我唯你是问。” 许知予心中微震,看看身旁的魏续,又看看白婉柔,都埋着头。 她这是没得选了啊。 这时,并无人吩咐,但很快就有仆女上前,端桌子凳子,摆上脉枕,笔墨纸砚。 “许大夫,请~”一个白衣打扮的男人,向许知予示意。 许知予点点头,上前,坐下。 一只白皙手腕,缓缓从纱质屏风后伸了出来。 “许大夫,有劳。”声音很甜美,很好听,很温柔,这让许知予的心情稍微好受一点。 隔着纱帘诊脉,许知予心说,还好没让自己悬丝症脉,若是那般,她不会,会不会算是出丑? ,脉滑,如珠走盘,确为喜脉。 整体脉象沉稳有力,说明身体并无大碍, 又详细询问了具体病情,症状。 而最,看过随行医官的记录后,许知予蹙起了眉。 症状并不复杂,主要是孕期的常见反应,棘手的是那延绵日久的心绞痛。医官们因王妃有孕在身,用药过于保守谨慎,故而难以奏效。 许知予蹙着眉头,细细翻阅着,搞得一干人都大气都不敢出。 白婉柔在一旁暗暗捏了把汗,先前她趁着间隙,曾小声提醒许知予,若无十足把握,可采取保守疗法。 康王急得来回踱步,几次欲要上前询问一二,但都被许知予那认真模样给止退了。 大概一刻钟,许知予才放下记录,缓缓起身。 “如何?”康王焦急上前。 许知予却退后一步,拱手道:“王爷,王妃之症,呕逆厌食乃孕生常情,草民可拟下方药,调理脾胃,应能缓解。然心口痛症,迁延日久,恐非一时可愈。观王妃脉象,体魄根基尚健,脏腑并无大碍。此心痛之症……”她略一停顿,清晰说道,“恐非脏器之病,而是情志所扰” 他是什么意思?康王明显被许知予绕晕了,眼神带着询问,看向一旁的行医官,没等行医官回他,快速转头,“你什么意思?” “这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不知王爷可曾听闻过?” “心病?”康王从侍立医官手中接过药方,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他哪里真懂处方,“王妃心口痛,自然是心病!这还消你说?”他将方子随手递回给医官。 “王爷容禀,草民所言‘心病’,非指心之脏器,乃是指情志郁结,忧思过虑。此痛之源,恐在心头,而非心内。”许知予不疾不徐地解释。 “嘶……”康王目光一凝,面露惊疑,“你是说,王妃这心口疼痛,是因为……心中有事?”他下意识地看向屏风方向。 许知予默默颔首。 所有就医记录她都细细看过,其实用药都非常合理,脉象,气息都比较正常,确非脏器疾病。 这迥异于寻常大夫的说法,让康王心中疑虑反而稍减,莫非此人真有些门道?他面上却显出几分难色,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有了几分了然。 屏风后的王妃亦是心中一震! 这位年轻大夫仅凭把脉问诊,竟能点破她深藏的心事! 她定了定心神,柔声开口:“王爷,一路车马劳顿,王爷疲惫,臣妾也着实乏了。不如……我们就在这上沪小城稍作休整?也好请这位先生,为臣妾细细调理一二?另,臣妾听闻此地慈光寺非常灵验,臣妾还想去为王爷祈福呐。”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恳求与疲惫。 康王哪有不依之理,立刻应允。 “嗯,此次本王本也不急于回京,王妃身子要紧,你说了这么多,可有无医治办法?”康王转向许知予。 “还请王妃按方服药,心口痛症,草民可以通过针灸缓解。但还是那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还望王妃能打开心结,早日康复,我们县的‘慈光寺’确实非常灵验,王妃倒可前去拜上一拜”。 “对对对,下官这就安排,这就安排。”郡守蒲忠连连点头。 白婉柔茫然,这是啥操作,你一个医者,让病人去求神?什么奇葩操作。 许知予讪讪,这就不懂了,求神也是一种精神治疗法,特别像这种心病,再好不过。 “你说施针,可是现在?” 康王看上去也不过二零年岁,此刻不端架子倒还算可。 “可以,但草民今日并没有带银针。” “升来,去拿银针——”立即吩咐。 “是。”一旁医官负手而去,很快,便拿来一副全套专业银针。 他们换了一个房间,只许许知予和白婉柔进入,其他人都等在大厅。 等她二人进入,那王妃已经躺好,面戴浅紫面纱,未见其真容。 许知予自然也不敢乱看,不过身材姣好,皮肤白皙,不难看出这王妃定是个美人。 许知予深呼吸,凝神。 按常规心绞痛,她对着少阴心经上的神门、厥阴心包经上的内关穴,再沿着任脉巨阙、膻中和鸠尾……进行施针。 每一针,许知予都下得非常小心,额头都冒起密密细汗。 白婉柔递过一条手帕,“擦擦。”此刻白婉柔挺后悔让许知予参与的,本想带着她露露脸,但这并不是一件美差。 “谢谢。”许知予接过手帕,都紧张得口渴了,咽了咽喉。 在等针过程中,许知予倒是大胆地和王妃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嗯,谢谢,许大夫。”很客气。 年岁也不大,不知有啥过不去的心结。 许知予刚将银针收好,康王忽然沉下脸,将那方写着药方的宣纸重重拍在案上:“你说王妃是心病,可有凭证?若只是信口胡诌,耽误了王妃的胎气,本王定不饶你!”他拇指上的玉扳指因用力而泛出冷光,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 许知予垂眸看向案上的药方,指尖轻轻点过药方,声音平稳如静水深流:“王爷请看,合欢皮,菟丝子、生姜、陈皮……此八味,药性平而无毒,既能安神解郁,又能安胎。王妃脉象虽稳,却微微发涩,这正是情志郁结之兆,王爷不信,大可请医官复方。” 康王被她这番不卑不亢的话堵得语塞,正欲发作,屏风后传来一清浅的声音:“王爷何苦动怒?臣妾这都是老毛病了,许先生也是尽力而为,不过这针灸下来,臣妾确实觉得心口没有那么痛了,臣妾便信他一回。昨日夜里臣妾梦到园中那株玉兰花开了,想来是这么些时日一直闷在马车内,才闷出些毛病来。”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暖意:“王爷若真为臣妾着想,不如陪臣妾去那院里坐坐,解解闷?” 康王脸色稍缓,狠狠瞪了许知予一眼,转身往屏风后去了,语气却软了大半:“都听你的,只是风大,得披件厚些的披风。” 许知予这才松了口气,白婉柔慢慢移到她的身边,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就是善变且难捉摸,呼,方才真是捏了把汗。 许知予却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一闹腾,待同意放她们离开,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马车颠簸中,许知予闭着眼,回想着今日种种,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本想着眼疾痊愈,出去“见见世面”,结果却揽下这么大一桩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给皇亲国戚的王妃治病,还是心病,这分寸拿捏何其艰难?还好那王妃性子柔善,自己差点就没能走掉,回不了家。 此刻归家,天边尚有余晖。 她难得进趟县城,也抓紧时间采买了不少东西。有娇月爱吃的蜜饯果子、新出炉的酥饼,还有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 心中一直惦记着家中的娇月,今日是她月信第二日,早上出门时看她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许知予心疼,还特意买了些新鲜鸡蛋,想着回去给她煮当归荷包蛋补补气血。 想到娇月吃到时可能露出的满足神情,许知予心头那份因康王刁难而产生的郁气便消散了不少,撩开车帘,看看外边的天色,回去应该差不多天黑。 果然,等她回到自家小院门口时,天色恰好搽黑,暮色四合。 刚下马车,却见一人从她家里出来,还是一个男人。 奇怪,这个时候……谁呀? 但天已晚,光线暗淡,许知予并没看清长相,但那背影确实是个男人无疑,脚步匆匆,低着头,迅速朝着和她回来的相反方向而去。 许知予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时辰……来看诊的病人?似乎又不太像,自己出门时候就换了‘停诊’牌。 或许是过路的乡邻有事?她压下心头那点异样,不再多想,走近些,看娇月就站在门口,立即扬声,轻快地唤道:“娇月,我回来啦!” 这一声呼唤,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只见王娇月正站在院口,闻声猛地一震,明显一惊,不过只是一瞬,快到许知予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官人?”一开口就带着哭腔。 这一瞬间娇月突然好想哭,但是强忍住了,握紧拳头,又生埋怨,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呀! “嗯,我回来啦。”许知予快步上前,将东西放在一旁,只见娇月脸色有些不好。“刚才那是谁呀?”许知予再次看向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哪里还有人影。 娇月别过脸,努力控制情绪。 “娇月,怎么啦” “没、没谁,就是附近过来求诊的,来得晚,知你没在家,就离开了。”说这话娇月明显眼神闪烁,且带着慌乱。 只是天色晚了,许知予并没有看清。 “什么病呀?严重吗?” “没、没什么,不严重,他说他明天去镇上再看。”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拳头握紧,努力控制着愤怒。 看娇月的反应太不寻常,那惊惶失措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瞒不过许知予,联想到刚才那个离去的男子背影,许知予心中的疑云更重了。 “哦,这样子呀,今天我在镇上买了好些娇月爱吃的,走,我们先进屋。” 她不动声色,拉着娇月进屋,点亮油灯。 灯光下,娇月的脸色依旧不好,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心神不宁,对许知予带回来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致,只是勉强笑了笑说“买了这么多呀,官人饿了吧,我们先吃饭?”,说完便默默地去厨房了。 这很不对劲啊。 晚饭娇月已经煮好了,吃饭时,娇月更是心不在焉,夹菜的动作都有些迟缓,好几次许知予跟她说话,她都像是没听见,需要许知予再唤一声才茫然回神。 “娇月,你今日……似乎不太对劲?”许知予放下碗筷,温声问道,“是身子不舒服加重了吗?还是……”她记得早上娇月就因月事精神不佳,还是发生了其他事。 今日自己还是第一次和娇月分开。 “没、没事。”娇月像是被惊醒,连忙摇头,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乏力,你是大夫,应该知道的,这几天总会有点……那个。”她含糊地解释着,眼神却不敢与许知予对视,只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许知予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心中忧虑更甚,却也不再追问。 饭后,她看娇月并没有吃多少,于是径自去了厨房,找出当归、红枣、红糖,又拿了四个新买的鸡蛋。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很快,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药膳香气的当归荷包蛋便煮好了。 她端着碗走进卧房,柔声道:“娇月,来,把这个吃了,补补气血。”昏黄的灯光下,娇月正坐在床边,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连许知予进来都未曾察觉,直到那碗散发着温暖甜香的荷包蛋递到面前。 “娇月?”许知予又唤了一声,将勺子递到她唇边,声音温柔“来,张嘴。” 王娇月这才如梦初醒,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羹匙和许知予关切的眼神,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愧疚,似乎还有一丝挣扎。她顺从地微微张开嘴,让许知予小心地将温热的荷包蛋喂到口中。 甜香温润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带着当归特有的微苦药香,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似乎稍稍驱散了些体内的寒意与不适。 许知予小心地喂了几口,看着娇月苍白的脸颊在温暖食物和灯光映照下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但那双眼睛里的恍惚和心不在焉却依旧挥之不去。 看着许知予关切的目光,娇月实在吃不下去了。“不想吃了~” 许知予也不勉强,放下碗,拿起手帕,递给娇月,“擦擦嘴角。”指了指嘴角。 娇月呆呆接过,轻轻擦了擦嘴。 “娇月,”许知予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不容回避的关切,“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从我一进门,你就不太对劲。是不是……下午家里来了什么人?”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目光紧紧锁住娇月的反应。 王娇月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像受惊的蝶翼。她猛地低下头,避开许知予探询的目光,双手紧紧攥住了裤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过了好几息,她才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虚弱和回避,低低地说: “没……真的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月信来了,身子……不太舒服,身子有些乏,有些……心慌罢了,我先睡了。”说完别开眼神,独自躺下,不愿再说话。 只留一个微颤的背影给许知予。 拧紧眉头。 第67章 濒临崩溃 昨夜那场无疾而终的交流,像根细小的刺,扎在许知予心头。 上半夜她辗转反侧,脑中反复推测归家时娇月的那一丝惊慌,那个模糊的男人背影,以及娇月后来明显的恍惚和那关于“月事不适”的苍白解释。 她俩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娇月如此反常,甚至不惜对她隐瞒,整个晚上,娇月都表现得异常‘正常’。 这种未知的担忧比明确的麻烦更让人心焦。 穿越并经历眼疾之后,许知予自诩拥有了黑色生命力,拥有了更强的适应性力量,对人性亦了解得更加深刻,但这一刻,她依旧担忧到后半夜才昏昏睡去。 而同样一夜未得安眠的,还有王娇月。 她躺在许知予身侧,感受着今日许知予那不太平稳的呼吸,心沉甸甸地坠着。害怕与愤怒交织,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那件事……绝对不能让官人知道!可那人的威胁言语犹在耳畔,更让她懊恼的是,自己刚才掩饰得太过刻意,明显,已然引起了这人的疑心。 唉,暗自叹息,翻过身去。 这夜,许知予被纷乱的梦扰了一夜。 梦,又杂又乱。一会儿是穿着白大褂的自己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长长的两边,没有尽头,她彷徨不已;一会儿又和朋友在举杯欢庆,饭桌上,摆满了各式丰盛的菜肴,随着大圆桌的转动,本想去夹山药炖排骨的许知予眼前一晕,等她睁眼,旋转的大圆桌变成了一张古旧的、黑漆漆的、包了浆的木头四方桌,桌上只摆着一只土巴碗,她拧眉,伸长脖子看去,碗里盛着半碗清汤寡水的稀粥,什么呀?山药炖排骨呢,噢,垂头丧气,而周边的朋友全部消失,只剩她一人,愁眉苦脸。 “官—人,官—人——”耳边忽然响起温柔、甜美、诱惑的女声,声音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泄气的许知予抬头,桌子对面竟然坐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儿,像是个美人儿,但她的眼睛像蒙了一层薄雾,模糊不清。 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那人的表情,许知予眨眨眼,却怎么也看不清,她努力睁大眼,睁大眼……这眼睛怎么回事?瞎啦?用力擦擦,依旧……她本能地起身,她想要过去看看那是谁呀,而脚下却被什么一绊,身体失去重心,心中陡然一悸!我去!许知予身子一抽,忽地醒来。 难受,她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床顶,保持原有姿势,心悸得慌。 稍缓,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身侧位置,一片冰凉空荡,脑子一闪,嗯?猛地转身,心瞬间悬起,失声唤道:“娇月!” 同时忽地坐起! “官人?”恰在此时,娇月端着热水盆,走了进来,她醒了,也做噩梦了么?沉了沉心绪,“官人,该起床了~”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晨起的微哑,脸上是如常的温婉笑容。 许知予拍拍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娇月,你在呀,吓死我了。”她紧紧盯着娇月,试图从她眉梢眼角寻找到昨夜残留的蛛丝马迹。 娇月被她看得微微脸红,随即嗔怪道:“官人说什么傻话呢?快起来,今早我们吃面条,锅里水都烧滚了,就等你起床下面条了。”她的语气、神态,自然得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哦,好。”许知予应着,心头疑虑却未消散。 她慢吞吞地下去拿旁边的衣服,目光依旧放在娇月身上,莫非自己真多想了? 看她磨蹭,娇月放下水盆,缓步走到床边,拿起外衫,并动作轻柔地抚平背上的褶皱,口中道:“快起来啦,待会水真该凉了。”将衣服披在许知予身上,她的指尖温热,神情专注,看不出半分异样。 “哦,好,我知道了。”昨天虽来回坐马车,但摇晃得她都快散架了,外加昨夜没睡好,此刻浑身都有点僵。 穿好衣服,系好腰带,“娇月你……”许知予忍不住开口,想再问。 “好啦,快过去洗漱吧~” 娇月却立刻截住了她的话头,仿佛没听见她的犹豫,转而又提起另一件事,语气轻快,“对了官人,昨晚你给我吃那个荷包蛋是用什么煮的?今早起来我感觉一身轻松,腰也不似之前那般坠胀了。” 这人真本事,前几月为自己调理过一次,这几月明显感觉血气足了不少,以前每次都还冷痛,现在也不痛了,但腰还是胀胀的,不过昨日吃了那荷包蛋,喝了那汤,今儿真感觉好多了。 许知予见她岔开话题,只得顺着回答:“真的吗?是当归荷包蛋。由当归、红枣、红糖熬汁煮的鸡蛋,对女子月事期间调理气血很有好处。”她仔细观察着娇月的反应。 “原来是当归呀,难怪——有股特别的香味儿,恍然点头,帮着许知予拧好帕子,“官人,给~”。 ,只觉味道特别,并未细品,现在想来,不就是当归。 “谢谢。”接过帕子,展开,敷在脸上,热乎乎的。 “那今天官人能教教我吗?” “娇月。 “嗯,确实有效,方面的烦恼,到时可以分享给她们。”娇月浅浅一笑。 “没问题,我给你做,可别看那小小一碗,讲究着呢。每个时期配料有轻微变化,生理前期多用归身,味甘质重,重在补血;中期用全归,补血活血兼顾;后期多用归尾,活血消淤,清掉残余淤血……”许知予也试图用这些知识缓解一下情绪。 “哦~”娇月应着,又帮许知予拍平了身后衣服最后一点褶皱,“官人懂得可真多。”她动作流畅,语气自然,但这份刻意的“正常”和回避的态度,让许知予明白,娇月是真的不想再提昨日之事。 她心中微叹,只得暂且按下疑虑。 早餐桌上,两人相对而坐,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 娇月吃得不多,只偶尔会停下筷子,眼神飘向窗外某处,似乎在想些什么,直到许知予唤她一声,才恍然回神,低头继续吃面。 许知予佯装不知,也继续吃。 她当着许知予的面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比平时更显温和体贴,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重和偶尔的失神,却逃不过许知予的眼睛。 饭后不久,便有病人登门求诊了。 昨日县府一行惊险,差点就被扣了下来,幸得那王妃通情达理才得以归家,但需随时待召,她开的药是三天的量,还有针灸,这事定然没完。 “许二,大娘我这头痛不是什么大毛病吧?唉,眼看春耕时节,家里正需人手,我却在这节骨眼上病了,拖累了家里,咳咳。”老妇人满面愁容,咳嗽着。 许知予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在走神,立即压下心事,专注于诊治。 “大娘,您这是伤了风寒引起的头痛,不用太过担心。”她声音温和,安抚着老人,“我这药方里有一味药叫藁本,它呀,专治您这巅顶头痛,您回家好生吃药,放宽心,别想太多,会好起来的。”她一边说,一边笔走龙蛇地写下药方。 老妇人感激涕零:“欸!欸!有你这话老婆子我就放心了,谢谢,谢谢你,许二,你心善,好人一定有好报的!”激动抹泪。 “没事,没事,待会你们拿着方子去娇月那边拿药,回家清淡饮食,按时吃药……。”许知予耐心交代着。 药柜那边,娇月刚捡完一副方剂,送走病人。 闲下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许知予身上,看着她耐心安抚病人,细致诊断开方,那份温柔与善良,仿佛带着光,这人真的很好。瞬间,娇月的心揪紧,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官人这样善良,这样好的人……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尤其是……想到昨日那人的威胁,一股寒意夹杂着愤怒再次席卷而来,让她拿着秤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尖泛白。 “娇月娘子,麻烦您呐。”刚才的老妇人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搀扶着,已来到了她面前,将药方递了过去。 回神,“诶,好,大娘。”接过药方。 “欸,有劳小娘子了,咳咳,可真羡慕你们年轻人,有一副硬朗的身子骨,我老咯,不中用咯,咳咳,小娘子,你家许二如今一身的好本事,真是我们相邻之福,好人一生平安,咳咳咳……” 听到这话,娇月心情沉重,“大娘,借您吉言,您也会好起来的,我这就帮拿药,小鱼儿,先扶您奶去那边坐一会儿,好吗?” “好的,谢谢娇月姐姐。”小姑娘扶着老人。 唉……,娇月心中长长一叹。 就在这时,医馆门口出现了一个扭扭捏捏的身影,正是村里有名的地痞——许三河。他五官其实生得颇为端正,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但本村的都知道他从小就生了一头的癞疮……所以总是戴着一顶幞头,将整个脑袋包得严严实实。 他在门口磨蹭着不敢进去,却被几个等着的本村村民瞧见,立刻引来一阵毫不客气的哄笑。 “哟!这不是三癞子吗?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来找人家许二看病了?” “哈哈,是不是头上的癞子痒了?欸,不,你是过来看你的癞子的吗?” “我、你……”许三河气急。 确实,他今日来确实是相信了许知予的本事,远的不说,就让许大山两口子如愿怀上孩子,治好‘他’婆娘的腿脚,还有自己眼睛等等,每一件都很了不得,所以他想来看看他头上的癞子。 但他也知道自己以前对她俩作恶不少,有些害臊。 “三癞子,你以前可没少欺负人家许大夫和他家娘子,一口一个瞎子跛子的,那多难听呀…啧啧,还学人跛脚,现在好意思来求医?脸皮比城墙厚!是我就算能治,也不给你看。” “癞子”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许三河心上,他涨红着脸,眼神凶狠地瞪向嘲笑他的人,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但在许知予的医馆里,他终究不敢放肆,那副憋屈又狼狈的样子更引得众人嗤笑。 “你闭嘴!再叫老子三癞子,小心老子今晚让你家锅里长出屎来!”他低吼道,声音嘶哑,恼羞成怒。 “行了,许木”过来交售药材的许宝贵沉着脸发话,带着几分威严,“三河,你既然知道来看病,就该知道规矩。知予仁心仁术,或许不计前嫌,但你以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是不是该有个说法?” 其他村民纷纷附和:“对!必须得给许二和娇月娘子道歉!” “不,就算道歉,也不给他治,谁叫他整日欺负村里人!” 许知予蹙眉,她并不喜欢如此去奚落一个人,以前许二视力不好时,这些人中是不是同样一口一声‘瞎子’叫她?定然是了,但这许三河确实该治一治,静观其变吧。 许三河脸色变幻,如同开了染坊,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咬着牙,对着许知予的方向,含糊不清地飞快说了一句:“许……知予兄弟,以前…是我不对,我混账!给您…和娇月娘子赔不是了!”说完,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许知予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鄙夷,也没有因对方道歉而产生得意,只有医者看待一个普通病人的平和。 “娇月~”她突然轻唤了一声娇月。 娇月本就停下手上的事在看这边,被这一喊,忽地一怔。 其他的人也没想今儿这三癞子还真服软道歉,都等着许知予和娇月的反应,等看好戏。 “娇月,你说你愿意原谅他吗?若你同意,我就勉为其难给他看看。若你不同意我就请他离开,这辈子不给他看诊。”许知予转头看向娇月,嘴角噙着笑,其实以她对娇月的了解,在她心里她早就有了答案。 这……怎么问自己这个问题。 放在以前,她最是厌恶此人,他不仅嘲笑她们是“瞎子跛子”,还曾当众滑稽地模仿她跛行的姿态,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让她羞愤欲死。当时忍着剧痛拉伸,一心想着的也是把腿脚治好,打他们的脸呢。 只是,还有这个必要吗?现在自己腿脚好了,官人眼睛也好了,她还成了受人爱戴的大夫,自己也没有心情去为难这么个可怜、自卑之人。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娇月身上,都在猜测她会怎么选择。 “嗯。”点点头。 众人哗然,嚯,这娇月娘子也太善良了,太大度了,这都能原谅,赞叹。 许知予默默点头,“嗯,好。”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坐吧,把手伸出来。”许知予的声音依旧温和,仿佛刚才的闹剧未曾发生。 许三河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许知予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磨磨蹭蹭地坐到诊桌前,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 许知予仔细为他诊脉,又让他取下幞头,查看他头上令人触目的疮疤,询问病史和症状,态度专业而认真,没有丝毫嫌弃。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小了,大家都默默看着许知予如何对待这个昔日的“仇人”,如今这许二可真不是一般之人,让人难以琢磨。 诊毕,许知予开了内服外敷的方子,详细告知用法和禁忌,末了,只淡淡说了一句:“此疾乃湿热内蕴,风毒外袭,你若想它好,需耐心调治。药按时用,忌辛辣燥热、发物,更要戒骄戒躁,要心平气和,方利于恢复,否则我可不能保证。” 许三河接过药方,神情复杂难言,此刻脸烧得慌,低埋着头,“许二,谢谢你们,对不起!对不起!”对着许知予和娇月深深地鞠躬。 付了钱,拿了药,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医馆,那顶幞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只剩下的村民还在感叹,又觉得好笑。 娇月并不埋怨许知予当众架着自己问自己的意见,因为她相信即使她说不同意,她一定也能处理得很好,因为她并不是以前那个软弱,只会无端发脾气的许二了。 她亦知她一定会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只是她考虑自己的感受,询问自己的意见。娇月内心反而升起一丝对许知予心胸的敬佩,然而,这份敬佩很快被更深的忧虑淹没,官人这么善良的人不应该被人伤害,但那人提出的交换条件,自己无法答应! 苦涩万分! 自己还想和她好好的一辈子在一起呢,老天爷……好人真的能好报吗? 娇月心里好痛,好纠结,好恨! 今日还挺忙的,直到傍晚,医馆才终于安静下来。 许知予在院里劈柴,斧头起落间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哚哚”声,似乎想借此劈开心中积压的疑虑。 娇月坐在廊下择菜,目光落在许知予专注而有力的背影上。看着看着,眼眶忽然一热,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恐惧涌上喉头,无声哽咽。 “娇月,菜摘好了吗?”许知予扛着斧头向她走来,额角挂着汗珠。“那些柴我都劈好了,又没啥木柴了,抽空得再买一些。” 买柴!娇月心头猛地一悸!她慌忙低下头,飞快地用袖子抹了把眼角,将散乱的菜叶往竹篮里拢了拢,声音努力维持平稳:“摘好了,这就去做饭。”她站起身,心神不安,竹篮的提手勾住了裙摆一角,身体顿时踉跄一下,幸好及时伸手扶住了门框才没摔倒。 “小心!”许知予立刻放下斧头,大步跨过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菜篮:“菜给我,我去洗,生理期尽量不要沾冷水,对身体不好。”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没事的,”娇月稳住身形,仰起脸对她挤出一个笑容,眼神却不敢与之对视,“以前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娇气。”她试图用轻松掩饰内心的慌乱。 许知予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似乎能穿透那层强装的镇定。 她抬手,用指腹轻轻蹭掉娇月脸颊旁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泥土,声音低沉而郑重:“以前,那是因为娇月没有我,现在有我了,我自然要好好爱娇月,照顾好娇月,娇月……”许知予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有什么心事,或者遇到了什么事,尽管给我说,好不好?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近乎直白的问询和承诺,像暖流又像尖刺,瞬间击中娇月的心房。 她鼻尖一酸,几乎要控制不住落下泪来,更想不顾一切地扑进许知予的怀抱,将所有的恐惧和盘托出。然而,脑海中闪过那个男人的威胁——若敢告诉许二,明日便让许二身败名裂,就让全村的人瞧瞧这个许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简直就是个天大笑话,还有你……如若这样,你们恐再不能行医了! 笑得狰狞。 拽紧拳头,“嗯,好。”娇月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将所有的害怕和愤怒死死压在心底,脸上努力露出个更明媚的笑容,“我知道你最好了,哪有什么事。官人,等奴家月事干净了,我们就圆房,好不好?” !!! 许知予担忧又激动,将娇月一把拥进怀里,眼眶热热的,“那个不急,我们来日方长。”埋头在娇月头顶轻轻一吻。 怎么心里有些沉重呢。 娇月窝在许知予怀里,感受着那份温情,吸吸鼻子,平息了心情,然后轻轻推开许知予。“好啦,你快去忙别的,煮点饭那还需要你帮忙。”将许知予推出厨房。 “真不用我帮忙吗?做饭我还是很厉害的。” 娇月娇嗔一笑,“真不用,菜我知道用温水洗,快出去吧。” 看表现得异常‘正常’,就是不愿说出真相的娇月,许知予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那好,我先去收拾房间,需要帮忙叫我。” “好,快去吧,饭好了,我叫你。”温柔一笑。 许知予离开,厨房里,只剩下娇月一个人。门帘落下,隔绝了许知予担忧的目光。 娇月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 她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身体微微颤抖,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呜咽,只能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前襟。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答应他的要求?真用自己的清白去换? 不!那比死还让她痛苦!可若不答应……真让他告诉所有人,她的官人是女子?那她肯定不能再行医救人了,不,不要! 但不答应,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呀? 濒临崩溃! 第68章 丑陋的蛆虫 连着三日,王娇月都表现得异常的‘正常’。 每天,她手脚麻利地做饭、摆碗筷,甚至比平时更细致地为许知予夹菜添汤,脸上总是挂着温婉得体的笑,她努力将所有的体贴都展现出来。 回答许知予的问话也流畅自然,绝口不提任何不快,刻意找些轻松的话题,比如今天的病人,明天想吃什么菜,努力营造着温馨平和的氛围。 许知予看着她,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反而更深。 娇月‘正常’得太过刻意,那笑容背后定然藏着巨大的隐情和强撑。 她的眼神时常会飘远,虽然很快就被她强行拉回,但那瞬间的空洞和沉重,许知予多次看得分明。她不再追问,只是将深深的担忧藏在心底,默默地配合着娇月的‘表演’,用更多的体贴回应她的强颜欢笑。 诊室内,气氛祥和。 “许大夫,真是谢谢您,服了您的药,我整个人感觉好多了。”一位中年大叔感激地说着,“前段时间,那么冷的天,而每到半夜,我这脚板心、手板心热得发烫,硬是不敢放进被窝里,自从服了您的药,终于正常了,现在就是心口还有点点闷。” “客气,有效就好。”许知予温和回应,压下对娇月的担忧,专注于眼前的诊治,“大叔,您这是阴虚火旺,心血不足之症,今日我会适当调整药方,您再服用一个疗程巩固一番,自当痊愈。让我看看您的健康卡,”她接过对方递来的小册子,翻看着,“嗯~,这地黄、山茱萸、茯苓……还得继续服用,黄柏苦寒,就不需要了……”她提笔蘸墨,不急不慢地在册子上写下新的药方,语速不急不缓。 “欸,欸,多谢,多谢您呐。” “不客气。” “唉,甭说,自从有了这‘厚朴健康卡’,我心里就莫名踏实,”大叔忍不住感慨,“以前去看病,总是紧张,就怕说不清楚病情,担心说到这儿,又说不到那儿,现在有了这个小本本,看诊的过往,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也不用担心了……还是许大夫您有远见,现在我家人手一本,以前呀,谁重视什么健康,都觉得这些都是有钱人才注意的……” 许知予面带微笑,写着方,没有接话。 这‘厚朴健康卡’是她推出的,一是为了宣传厚朴医馆,更重要的是针对病人复诊,更利于掌握病情变化,调整药方。 中年男人自言自语,许知予不搭话,话题倒是和旁边的病患产生了共鸣,低声附和起来。 这时,隔壁邻居陈大娘走进院来,左右看看,来到诊室。 跨步进来,笑盈盈的。 “许二,在忙呢?”陈大娘长得敦实,声音爽朗,“前日你不是说想买些柴火吗?我特地问了村里打柴营生的人家,挑来挑去,就数村北周家的木材不错,干度好,硬扎,耐烧,价格也公道,按你说的,我帮你定了十担,这不,他家就把柴火送过来了,你来看看,都是青杠大料呢。” 许知予抬头看向门外。果然,门口正停着一辆木板车,板车上全是劈好的木材,码得整齐。 板车旁站着三个人,两老一青,老两口左右扶着柴垛,青年则稳稳地扶着车把手。 许知予请其他人稍等,笑着起身,“谢谢大娘,实在是麻烦你了。” “说什么话?可别跟大娘客气,你帮大娘还少呀?你大叔那腿,可是费了你不少心思和药!快来,你看看这些柴,合不合意?” “咳,没事,有大娘您帮着操心,知予哪还有不合心的?”许知予嘴上客套,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陈大娘指着那三人介绍:“他们呀,便是北村周家的,他两口子虽是外乡人,但来许家村也快二十年了,都是实在人。” 许知予走到院门口。 “周家的,今儿这些柴呀,都是小许大夫要的,”陈大娘对那老两口说,“你们平时住在山上,怕是还没见过小许大夫,他呀医术可不得了,而且这医馆平时用柴量大,刚才我还跟‘他’夸你们家柴好,人实在呢。” “谢谢,谢谢,见过的,见过的,许大夫好,好。”老两口唯唯诺诺,点头哈腰。 “二老好,辛苦了。”许知予客气道。 ,客气~” “哦,那是他家儿子,诶?叫什么来着……”陈大娘一时想不起青年男子的名字。 “陈大姐,这是我家云牧,”周绍,“他呀平时话少,不出彩的。云牧,快推了推旁边沉默的青年。 那名叫周云牧的青年却像是没听见般,非但没有问好,反而将脸别向一边,神色间带着一股莫名的倨傲和不屑。 气氛一时尴尬。 “哦,对,对,瞧我这脑子,,“村里后生一辈都眼熟,就是叫不上名儿, ,和印象中的一样,黝黑的皮肤,普通甚至有些粗笨的长相,脑袋又大又圆,像个球! 许知予主动招呼道:“周兄,你那受伤的胳膊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哼!周云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面色鄙夷,仿佛许知予的话是什么脏东西,更加用力地将脸扭开。 “你这孩子!真是臭毛病!”周婆子脸上挂不住,赶紧赔笑。 “哎哟,哎哟……”就在这时,许大武弯着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从外面冲进来,正好撞到陈大娘。 “哎哟!大武,你小心点!你这是怎么啦?”陈大娘拉住他。 “哎呦,哎呦,陈……不是,许二,许二!您快帮我瞧瞧,我这肚子痛得厉害,哎呦,痛死我了……”许大武看到许知予,就像看到了救星。 “你先去诊室等我。”许知予指指里面。 许大武哎呦连天地捂着肚子冲进了诊室。 “那麻烦你们把柴放到那边柴房,”许知予指着后院方向,对周家人说,“费用找娇月结一下,我家都是娇月管账。娇月,娇月~,”她提高嗓门,朝着后院方向喊了几嗓子。 “官人,怎么啦?”娇月清脆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听到娇月的声音,一直别着脸的周云牧眼神明显一亮,目光落向后院。 “娇月,麻烦你来一下。” “诶!”娇月应着,拍了拍身上晒药材沾上的灰,快步从后院走了过来。“官…人?” 她刚跨进前院,目光触及站在板车旁的周云牧,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住,心口一紧,血液仿佛倒流回心脏,瞬间,愤怒的情绪又在胸腔里轰然炸开,几乎要冲破理智! 怎么会是他!这个卑鄙无耻的恶魔! 她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娇月,家里柴火不是快没了吗,我请陈大娘帮着买了些,本来说我来清点,但大武突然说肚子痛,等我看诊呢,麻烦娇月带他们把柴火放柴房,顺便结一下账。”许知予平淡地扫了一眼,又看向诊室那边。 像是在担心许大武的病情。 娇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动弹不得。 “娇月?”许知予转回目光,看她愣神,又唤了一声。 娇月猛地回神,强行压下翻涌的恨意和恶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哦,好~” “哎呦~,许二呀,你快点,哎呦,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啊~”许大武在诊室里痛苦地哀嚎、催促。 “这……那我就先过去了,就麻烦周兄,和二老了。”许知予拱了拱手。 “欸,好,好,您忙~,您忙~”周老头周婆子连连点头哈腰。 交代好,许知予便匆匆回了诊室。 “那行,娇月,大娘也就先回去了,”家里也还有事,“娇月,一共十担,你可点好了,平时十二文一担,这次要得多,说好了十文一担的,记得哈。”说完对周婆子点点头,也离开了。 院子里,一下只剩下娇月和周家三口。 “娇月姑娘。”周云牧主动上前,脸上堆起一个自以为恭敬,实则带着戏谑和贪婪的贱笑。 娇月脸色煞白,强忍着想吐的冲动,拳头在袖中攥得更紧。脑海中清晰地回响起这个男人前几日狰狞的威胁——‘若敢告诉许二,我便让她身败名裂,就让全村人都瞧瞧这个许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哈哈哈。我的条件是什么?很简单呀,难道过了这么久,娇月姑娘你还不明白周某的心意吗?只要你…陪我睡一次,我就保证不说出去,哈哈哈!’那恶毒、无耻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让人害怕,恶心! “娇月姑娘,柴房是在那边吧?”周云牧眼神轻佻地扫过娇月,明知故问,带着戏谑与得意。 以前自己在这女人面前太卑微了,所以才显得不值价,所以她才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 “嗯!”娇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强忍着怒火,转身带路,步伐僵硬。 呵,周云牧心中得逞暗爽。 将板车推到柴房门口,周家老两口和周云牧开始搬运木材。 而周云牧的目光却始终缠绕在娇月身上,赤裸裸地带着贪婪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得意。 娇月背过身,可那眼神依旧让她如芒在背,胃里翻江倒海,真是恨不得挖掉他的眼睛! “娇月姑娘,”搬了几趟,周云牧忽然开口,眼神阴沉地示意了一下厨房方向,“周某搬得有些口渴了,可否向你讨一碗水喝?” 娇月心中警铃大作,怒火再次升腾,但想起他那恶毒的威胁,只能强忍。她咬着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厨房走。 周云牧立刻跟了上。待到拐过墙角,他突然伸手,试图去拉娇月的手腕! 娇月浑身一颤,猛地奋力甩开,厉声质问:“周云牧!你到底想干什么?!” “娇月姑娘”周云牧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痴迷表情,“难道周某对你的一片痴心,日思夜想,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呀,娇月——” “恶心!”娇月厌恶地后退一步,愤怒。 蹙眉。还是不吃这一套么? 周云牧瞬间变脸,露出狰狞的真面目,嗤笑道:“哈哈哈,王娇月,你有什么好清高的?是,老子喜欢你长得好看,身段好,但你跟一个女人搞在一起,你能跟她睡,陪老子睡一下怎么着?啊?老子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不比一个女人让你舒服?老子保证让你……”眼神在娇月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过。 “你…无耻!”娇月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红,再转白!巨大的屈辱和愤怒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尖叫! “哈,我无耻?”周云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更加阴鸷,“你本来就该是老子的女人!当年若不是她家多出半贯钱,你早就是老子的女人了!她许二,一个瞎子,现在还是个女人,她能有老子好?娇月,我真的喜欢你——”他恬不知耻地张开手臂,竟想强行去抱娇月! 娇月惊惶地后退,撞在厨房的门框上,巨大的恐惧和被侵犯的威胁让她心脏狂跳,但更强烈的愤怒支撑着她没有倒下,“周云牧!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她嘶声问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颤抖。 “放过你们?”周云牧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嘴角咧开一个变态的弧度,“哈,你知道老子一直想着你,以前碍于那个瞎子,可老天开眼,那天在悬崖,老子都惊呆了,天呀,许二竟是个女人!她一个女人能给你什么?能让你爽吗?”他话语粗鄙不堪,步步紧逼。 “让老子看看你的胳膊!”他突然低吼一声,猛地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钳住娇月纤细的手腕!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娇月吓得脸色惨白,奋力挣扎,却又不敢大声呼救引来许知予,“周云牧,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让老子看看!”常年砍柴,他的力气极大,像铁钳般牢牢箍住娇月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粗暴地将她的衣袖往上捋! 娇月又惊又怒,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当看到娇月白皙光滑的胳膊内侧那颗鲜红的朱砂痣时,周云牧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哈,哈!果然还在!”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光芒,“这三年,你跟许二根本就没有圆房!难怪那天在悬崖你是那种反应!这许二真不是个东西,哈,哈,就说嘛,两个女人怎么搞在一起!装模作样!”他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得意忘形得扭曲,兴奋! “你闭嘴!混蛋!!”娇月趁他狂喜分神之际,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踉跄着退后几步,像看一个肮脏的蛆虫般怒视着他,胸脯因极致的愤怒和喘息剧烈起伏着。 “王娇月!”周云牧收起狂笑,脸色瞬间变得阴冷狠戾,他逼近一步,压低声音,“明晚!明晚若你再不来后山小木屋,老子可就没有耐心了!老子直接去村公家,去县衙,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许二是个女人!是个女扮男装的骗子!我看她还怎么在这许家村立足!看她还怎么开这破医馆!老子要让她身败名裂,彻底完蛋!到时你再求着老子,可就晚了!” “你无耻!”娇月再也控制不住,恐惧,愤怒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抓起旁边一根木柴,狠狠砸去,只是砸了个空。 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她死死瞪着周云牧,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如果眼神能杀人,周云牧早已被碎尸万段! 柴房那边传来周婆子疑惑地询问声:“云牧?怎么了?水还没喝好吗?” “哼!”周云牧看着娇月愤怒到极致却无可奈何的样子,脸上露出得逞的狞笑,压低声音留下一句:“记住,明晚,小木屋。不来,后果你知道!”说完,他转身,若无其事地回去继续去搬柴了。 娇月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颤抖,泪水无声地汹涌而下,愤怒、恐惧和无助像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彻底淹没。 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次眼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狠厉——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官人,哪怕拼了自己这条命! 第69章 解放,释然 木桶里,蒸腾起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简陋浴室的轮廓。 娇月将自己沉入温热的水中,只露出肩膀和头颈。 水波温柔地包裹着她,却无法驱散心头那彻骨的寒意和黏稠的恶心感。 她拿起澡巾,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搓洗自己的胳膊,尤其是下午被周云牧那肮脏手掌碰触过的手腕和上臂。 很快,白皙细腻的肌肤被她搓得发红,甚至有些地方泛起了微小的血丝。 可即便如此,娇月仿佛感觉不到痛,那种被玷污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总感觉怎么洗也洗不掉。 愤恨! 周云牧那令人作呕的触感,那阴鸷贪婪的眼神,还有那下流无耻的话语,如同跗骨之疽,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挥之不去! “哈,许二竟是个女人,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王娇月,你跟一个女人搞在一起,你能跟她睡,陪老子睡一下怎么着?” “明晚!明晚若你再不来后山小木屋,老子可就没有耐心了!让大家都知道,许二是个女人,是个女扮男装的骗子!” 啊~~,想到都头疼! 娇月捂住头,难受!愤恨!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巨大的焦虑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感到压迫,感到窒息。 那个恶魔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把刀,自己若不去解决,它便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然后将她和许知予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美好彻底粉碎! 优秀善良的她是那么的不容易,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是那么努力才拥有了医馆,名声,以及美好未来……还有,那好不容易获得的平静生活……这一切将会被那个卑鄙无耻小人彻底毁掉! 想到这些娇月都好难受。 恨意在她胸中翻腾,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恨周云牧的卑鄙无耻,恨他的趁人之危,恨他像恶魔一样阴魂不散!她更恨自己无力,无力保护许知予,咬紧唇瓣,用力搓着胳膊,仿佛要把这满腔的恨意和屈辱都搓洗掉。 该怎么办,怎么办? 妥协吗? 不妥协。 可不妥协又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她不是没有想过同归于尽,但那样官人一定会心痛吧。 崩溃! “啊,啊,啊,啊!”用力来回搓着。 忽然,娇月动作微微一顿。 目光落在被自己搓得通红的肌肤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另一张脸——是许知予温柔含笑的脸,那双清澈眼眸里盛满的,是对她的关切与爱怜。 “娇月,有什么心事,尽管给我说,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以前那是因为娇月没有我,现在有我了。” “我自然要好好爱娇月,照顾娇月……” “娇月,我喜欢你!” …… 甜甜的话在耳边回响,她也早已看清——她同样也喜欢她。 这个想法让娇月脑子猛地一震。 动作放缓,自己答应过她等这次月信结束,就同她圆|房的。 而今天正好……刚刚结束。 娇月的脸颊在水汽的蒸腾下,瞬问染上了一层娇艳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 被周云牧逼迫的绝望,让她竟奇异地催生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不!绝不让那个混蛋得逞!此刻娇月坚定:她的身子,她的心,她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属于一个人,那人只能是她! 周云牧,别痴心妄想! 娇月坚定了决心,既然无法逃避那个恶魔的威胁,她至少要在彻底沉沦之前,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真正心爱之人! 她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她,就在今晚!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娇月心中的阴霾,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和……难以言喻的羞怯。她猛地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只留下鼻子在水面上,温热的清水包裹着她赤|裸的娇躯,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猛烈撞击,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可……女子和女子……该如何相互占有? 这个疑问再次被娇月从混乱的思绪中被提了出来,她们有过拥抱,有过亲吻,有过相互抚|摸,在许知予的眼里,娇月能感到那一份炙热,以及对自己强烈的渴求,她……应该懂的吧? 羞涩、茫然、紧张交织在一起,让娇月心慌意乱,面颊红彤彤的。 双手捧起一捧热水,敷在脸颊,肌肤,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双手环抱住自己。 自。 水中,她看到自己玲珑的曲线在水光里若隐若现,胸前的柔|软随着水波轻轻荡漾,心跳加速,娇月羞得立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如同受惊的蝶翼般颤抖。 她的唇会是什么感觉呢?该如何更深入一步呢? 真的是用手…指?娇月用仅有的那点认知,想着最让人心跳的事。 红桃和樱花说的那种羞人的感觉是真的吗? 她是女人,她也能给自己那种战栗的感觉吗? 这些原本只在夜深人静时,因许知予偶尔的靠近而萌生的隐秘渴望,此刻在巨大的决心和羞涩的催动下,变得无比清晰,却又无比陌生。想象着许知予靠近的气息,想象着她可能触碰自己的方式,身体深处竟泛起一丝隐秘的、从未有过的悸动和热流,让她浑身发软,连指尖都微微颤抖。 将头歪靠在桶沿,指尖轻轻抚上胳膊内侧那颗鲜红的朱砂痣,是她的守宫砂,是自己贞洁的象征。 轻哼一声,缓缓合上眼,抱紧双臂。 “嗯,官人……”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媚意和期待,绯红的面颊,在氤氲的水汽中,色若桃李,美不胜收。 天呀,自己在想些什么! 娇月沉浸在温热的水中,思绪翻飞,身体却因羞怯与渴望,微微战栗。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 娇月缓缓睁开眼,主意已定,撑起起身,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滑过肩头,坠入腰问,最后没入脚踝边的水渍里。她用帕巾裹住身子,而当指尖触到发烫的肌肤时,想起待会儿要做之事,膝盖忽然有些发软。 今晚不做,恐怕没有机会了,唉…… 即使保住清白,怕也会被麻烦缠身,王娇月深吸一口气,心一沉,破釜沉舟!决不能让她被人欺负,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唯一一个亲人。 娇月眼神坚定! 放推开浴室门时,廊下的风带着夜露的凉意,吹得她打了个轻颤。正撞见许知予提着马灯走来,昏黄的光晕在她眼里漾开,像揉碎了的星光。 许知予嘴角含笑,“怎么洗这么久?”伸手替她拢了拢散开的鬓发,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时,紧张关切:“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受凉了吧?” 掌心覆上额头,烫烫的,不会真感冒了吧。 许知予温柔地感受着额温,不像是发烧。 娇月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没、没有……”声音细得像蚊子哼,眼角的余光瞥见许知予月白的衣襟,想起那衣襟下温热的肌肤,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我平时喜欢用比较烫的水洗。” “嗯,那就好,今晚起风了,外面冷,我们赶紧回房吧。”温柔牵起娇月的手。 今天下午她确定了些事。 “嗯,好。”这人总是这般温柔,声音也很好听。 进了房,许知予将灯盏放在案上,转身要去铺床,却被娇月从身后轻轻拽住了衣袖。这段时问娇月身子不便,床铺都是许知予在整理。 “怎么啦?”今晚感觉娇月情绪有些不一样。 回头时,正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面有她熟悉的羞怯,却又多了些从未见过的,像火苗般跳动的东西。 “官人……”王娇月的声音微微发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她的衣袖,“今晚……你能不能,能不能……” “娇月怎么啦?身子还不舒服,需要我抱抱吗?”这几天,娇月都会主动求抱抱。 “嗯,要,可是……”话还没出口,娇月已经羞红了脸。 “嗯?”许知予亲昵地靠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头,浴后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薄荷味,让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可是什么?嗯?想我陪你聊天?”娇月脸红起来,看着气色不错,看来调理起到作用了。 娇月真的好美呀,比明星还美,许知予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且今晚的娇月似乎格外不同。 娇月赶紧摇摇头,又飞快地点点头,最后索性闭紧眼睛,像豁出去般说道:“那个、我、我月信完了。”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许知予的呼吸顿住了。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怦怦的心跳声和案上灯花偶尔‘噼啪’轻响。 啊~啊~,紧张!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娇月紧张得指尖发白,正想抬头看看对方的表情,却被轻轻打横抱起。 “呀!”娇月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许知予的脖子,衣裳微微滑落,露出肩头,羞涩地将脸埋进许知予的颈窝。 许知予自然秒懂,因为她等这一刻很久了! 昏黄的灯火,柔和地勾勒着娇月的面容。她的脸颊染着动人心魄的绯红,如同熟透的蜜桃,一直蔓延到耳根和细腻的颈项。那双平日里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润的雾气,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轻轻颤动,泄露了她内心的羞怯与不安。 她不敢直视许知予的眼睛,目光飘忽着落在许知予的衣襟上,贝齿轻轻咬着嫣红的下唇,留下浅浅的印痕。 “官人,我……”她一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的清晰,紧张。 许知予激动万分,此刻,她的心跳得比娇月还凶,掌心托着她膝弯的地方烫得惊人,昏暗的光线下,娇月娇艳欲滴,美得不可方物。 “娇月确定吗?”许知予的声音哑得厉害,指尖悬在她脸颊边,不敢落下,“你可想清楚了?不怕我是女……” “不怕,不要说——”娇月赶紧捂住许知予的唇嘴,眨眨眼,睫毛上还沾着水汽,眼神却亮得惊人,“我的身子,只想给你。” 如此直白的话像火星落进干柴堆,瞬问点燃了许知予隐忍许久的渴望。 “娇月,我……”呼吸瞬问屏住,喉问一阵哽咽。 看着许知予眼含热情,娇月勇敢地点头。 许知予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仿佛在瞬问涌向四肢百骸。她明白了!她一直在等待的这一刻,终于真的来了! 巨大的喜悦和难以言喻的激动冲击着她的心房,让她指尖都微微发麻。她一步步走向床边,脚步轻得如同踩在云端。 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俯身吻上去,不再是以往浅尝辄止的轻啄,而是带着克制不住的急切,辗转厮磨。 娇月没想到一开始就如此激烈,自己都不懂该如何配合啊,紧张! 起初还有些发僵,直到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时,却鬼使神差地用舌尖轻轻碰了碰许知予的唇。 只这一下,就像打开了闸门,许知予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背,衣带轻散,微微露出玲珑曲线。 一丝凉意袭来,娇月瞬问惊慌“官、官人,停,停下来…” 许知予也知道自己太过急切,这是娇月的第一次,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急色而吓到娇月,虽然她确实很急。 急死了。 她将娇月轻轻放下,深呼吸,稍稍平息一下气息。 然后坐到娇月身边,默默对视,两人之问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热意。 许知予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温柔地拂开娇月颊边一缕湿润的发丝,动作珍视得如同触碰稀世珍宝。 目光深深锁住娇月羞红的脸,声音低沉而饱含情愫。 “娇月……我一直在等,等你愿意,完完全全地……做我的女人。” “做我的女人”这几个字,像带着电流,瞬问击中了娇月的胸口。原来,喜欢一个人,仅仅是话语就能让她悸动不已。她猛地抬起头,水光潋滟的眸子终于对上了许知予炽热深情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爱恋、渴望,还有让她心安的郑重承诺。所有的恐惧、焦虑,在触及这目光的瞬问,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归宿。 “嗯……”娇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鼻音,像是确认,更像是允诺。 她鼓起毕生的勇气,再次主动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覆在许知予放在膝头的手背上。 肌肤相触的刹那,两人都像被细微的电流击中。许知予反手将那只微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她倾身靠近,带着药香的温热气息拂过娇月的耳廓和颈侧,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别怕,娇月……”这次许知予的吻,轻柔地带着无限的怜惜,先是落在娇月的眉心,然后是微颤的眼睫,最后,珍重地印上那因紧张而抿紧的嫣红唇瓣。 浅尝辄止地触碰。 直到对方呼吸困难,停下。 许知予痴痴地看着娇月,无论未来如何,还有什么不明困难,这一刻许知予想要继续下去。 “这里……”许知予的指尖停在她臂弯,那里鲜红的朱砂痣早就惹得她心慌,以前替娇月涂药时就注意到过,她知道那是守宫砂,“我可以吗?” 娇月的脸埋得更深,声音闷在她肩膀:“嗯……”今晚,自己身体的所有,都可以是你的。 轻轻吻上,一点一点。 手缓缓下滑,娇月忽然抓住,她的掌心全是汗,她真的很紧张。 许知予停下动作,吻着朱砂:“若是不舒服,随时告诉我,嗯?” 娇羞到脸色绯红,抬起头,呼吸急促,眼里蒙着一层水雾。 “官人,我、我……”懵懂而紧张。 许知予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漏掉半拍。 握住娇月的手,将吻缓缓移到眉心,鼻尖,最后停在嘴唇,轻轻地,反复摩挲。 娇月呼吸越来越乱,脑袋无法思考。除了那次在悬崖,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许知予的裹胸布,那个一直不被人知道的秘密,那个被她藏了二十年的秘密,那次为了救她,才第一次暴露的秘密,紧紧缠绕包裹着,束缚着她的人生。 娇月突然心痛,她心痛许知予,还有许二,那不仅仅是一块布,而且命运的枷锁,被它束缚,一定很不舒服吧?“官人,你、我……” 她想帮她解开,解放! “嗯?”许知予埋头,嘴角微扬,附在耳边,轻声:“请娇月帮我解开,可以吗?”她想请娇月亲手解开,那是一道束缚,一道束缚了许二二十年,让她不得不顶着个男人身份,战战兢兢地活着,只是,对于这个身份,许知予不想继续了。 她等待着,等待着娇月的救赎。 娇月没有回答,心颤颤巍巍,解开,一定要,一点一点,一圈一圈,直到看到那道嘞痕,心痛,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度过的。 在这一刻,她也理解了,释然了。 呼~,许知予深吸一口气,这一刻,束缚解开,似乎呼吸都更加轻松了,她有一种新生了的感觉。 “谢谢你,娇月,我的心自由了。”这一刻,许知予眼眶红了,眸光盈盈,哽咽。 为自己,也为许二。 娇月同样眼含泪水,二十年,这得多辛苦多辛苦呀,手颤抖着过去,当指尖触到许知予那温热的肌肤,她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被牢牢按住。 “别怕,”许知予再难抑制心中那份激动,附唇吻上,声音带着蛊惑的沙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灯盏里的油渐渐燃尽,光晕越来越暗,最后只剩窗外透进的月光,勾勒出两人的身影。起初还紧张绷着,被许知予吻渐渐融化,忽然低低地哼了一声,像只受惊的小兽。 轻抚微皱的额头,眼角一片湿热,许知予的呼吸也乱了。 她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娇月,就让我们此刻忘记一切,迎接新生吧。 ←_← 一切都很美好,娇月往许知予怀里缩了缩,眼角泛起水光,分不清是羞怯还是别的什么。 许知予立刻停了所有动作,眼底的急切褪去些,染上担忧与心痛。 她能感到娇月是带着些心事,只是她不愿说。 娇月摇摇头,睫毛上沾着的泪珠滚落下来,砸在许知予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头一颤,娇月,我一定会保护你,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呼,拥紧。 娇月吸吸鼻子,忽然抬手搂住许知予的脖子。官人,就让我们放纵这一次吧,或许明天,明天……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真的好担心。 “娇月……”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不安,许知予轻轻捧起她发烫的脸颊,一点一点轻轻拭去娇月眼角的眼泪,“别哭,别哭。” 官人,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一定会解决。 紧紧回抱,感受着怀中人儿的轻颤,眼底的激动与温柔交织,低头轻吻着她泛红的眼角,安抚着,轻轻梳理着她汗湿的发丝,感受着怀中人儿真实的体温,心头被巨大的满足感再次填满。 窗外风声呼呼,屋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许知予渐渐恢复平静——这是她的娇月,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娇月。 娇月往她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脸颊蹭过许知予的肌肤,终于有了心安。 疼吗?许知予停了动作,轻抚额发。 娇月摇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分不清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这刻的全然交付。 窗外的月光照亮娇月耳垂,那里同样有一颗红色小痣,小小的,红红的,格外诱人,许知予的吻轻轻落在上面。 “这里,只属于我。”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娇月软得像团棉花,瘫在许知予怀里,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从今以后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都将只会属于这个人。 “官人……” “嗯?”许知予俯身,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眼,声音温柔:“娇月,我爱你~”深情款款,情意绵绵。 嗯~,娇月缩回到她怀里,黏腻感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而她却又贪恋此刻的温暖。 “知予……”她轻声唤道。 “嗯?” “你再抱抱我,好吗?” “好!” 许知予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搂在怀里,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缠的手指上,温柔得像个永不醒来的梦。 第70章 定情信物 车轮碾过崎岖的土路,车身随之颠簸而摇晃。 许知予闭着目,靠在车厢壁上。 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荷包,那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天青色荷包。布料细腻,上面用银线精巧地绣着一轮弯弯的新月,针脚细密,样式质朴,倒和许知予的气质相搭,这是娇月送给她的。 这突如其来的‘定情信物’让许知予心头暖暖,嘴角忍不住牵起一抹温柔缱绻的弧度,指腹轻轻摩挲着。 今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六个彪形大汉突然出现在医馆门口,他们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挂着佩刀,齐刷刷下马,拉马站在一排,严肃的脸孔带来凝重的压迫感。 稍好的是同行而来的还有县衙的师爷章钊。 章钊许知予见过,他从后一步到馆的马车上下来,文人打扮,笑眯眯的,态度比上次来送赏银时和善许多,言说是县令魏续有请。 说是‘请’,可哪容许知予拒绝。 看那六位,虽着常服,却训练有素,个个透着潇煞之息,不过许知予心中了然,他们定然是康王的人。 王妃的药二日已尽,复诊的时间到了。 这二日,倒是安静,除了白婉柔来过一趟医馆,康王并未派人寻她麻烦,这说明她的药方是有效的。许知予推测分析,若此趟进城只要发挥正常,应当无险。 不过也不完全确定。 吃过早饭,许知予正准备和他们去时,娇月却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官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飞快地从自己纤细的脖颈上解下一样东西——正是那天青色新月荷包。 “这给你。”娇月将带着自己体温的荷包塞进自己手里,低下头,脸颊绯红,却不仅仅是羞涩,更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为许知予,也为自己。 许知予一愣,握紧那温热的荷包:“娇月,这不是你一直贴身带着的吗?你祖母留给你的护身符。”她知道这个荷包对娇月的意义,那是她仅存的、关于逝去亲人的念想,是她在流匪刀下幸存后唯一的慰藉,尽管她有时也怀疑是否真是这护身符显灵,毕竟她的弟妹同样拥有,却未能幸免。 “嗯。”娇月用力点头,抬起头时,眼中是强装的镇定和深情,“所以才送给官人,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她的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 是了,昨夜她们已经定情,而此刻,这荷包既是信物,更是娇月此刻能给予的最深切的守护愿望。 她很想跟许知予一起进城,但她今日要去面对周云牧,去解决那个威胁,官人虽没说她去见谁,就眼前这阵势,不难猜测是个大人物,而这些大人物,位高权重,都很善变,所以她想把这个平安符送给她,希望官人平平安安。 许知予心头一暖,又带着一丝莫名的不安。她珍重地将荷包系在自己腰间,“娇月你放心,”她握住娇月微凉的手,语气坚定,“我今天一定天黑前赶回来。” “好,我在家等你。”娇月心情沉重,回握住她的手,眼神异常坚定,那她必须早一点去解决周云牧了,必须! “娇月,你且等我。”留下这句话,许知予便坐上了马车。 依依惜别。 然而,此刻占据许知予心神的,更多是昨夜和今晨的旖旎。 回想昨夜和今晨的旖旎温存,如同蜜糖般浸润着许知予的心神,将那点被‘请’带来的不安都冲淡了许多。 昨夜,她和娇月水到渠成,情意融融。 当娇月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羞涩着却又无比坚定地交付自己时,许知予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温柔了起来,她被人同了,被接纳了。 而当那陌生而汹涌的浪潮终于缓缓平息,娇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依偎在同样汗湿的怀里。那些激烈缠绵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羞怯和后知后觉的眩晕感,脸颊紧贴着许知予温热的颈窝,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于穿越而来许知予,她的归属感在那一刻落地了。 …… 当一缕晨光透过窗棂,许知予被颈间的痒意弄醒。 是娇月的发丝缠在了她的锁骨,呼吸浅浅地拂过肌肤,带着清晨特有的温软。 悠悠转醒。 微微抬头,,许知予安心不少,指尖轻轻抚过脸颊,白上好的瓷,呵,勾起嘴角。 ,深呼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情。 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这被吻到发颤时的睫毛,攥着棉被时泛白的指节,咬住自己肩头的唇齿,还窝的呜咽……每一幕都清晰得像是刻在心上。 指尖轻轻拂过眉弯,熟睡中。 “嗯~”,怀中的人儿调整了一下睡姿,红唇糯动,嘴里轻哼一声。 偷看的许知予浅笑盈盈,用尾指轻轻勾起那一缕黏在她唇瓣上的发丝,小心翼翼,无比轻柔地帮她理到耳后,呵,熟睡的娇月真可爱,好想再亲亲。 许知予嘴角勾起了翘嘴。 似乎心有灵犀,与此同时,娇月迷蒙地睁开了眼,神情半醒未醒,那双眼睛蒙着一层水雾。 微怔,待看清是许知予时,杏眼瞬间像受惊小鹿般睁大,随即又慌忙闭上,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许知予嘴角上扬,心情无限好,“醒啦?”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甜甜的,柔柔的,指尖顺着她的眉骨滑到鼻尖,再轻轻点在她的嘴唇上。 昨夜就是这张嘴,先是咬着她的肩膀隐忍,后来又泄出软糯的吟咛,听得她心尖发颤,那种完完全全地将娇月占有,令她疯狂。 娇月的睫毛抖得像蝶翼,被她指尖碰过的唇瓣微微发烫,下意识抿了抿。 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片段,羞耻感猛地涌了上来,娇月猛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好想躲起来呀。 却被许知予牢牢拽住。 许知予贴近些,轻轻吐息,“躲什么?”真是可爱,低笑一声,一把将她圈进怀里。 娇月面色红润到可以滴血,紧咬唇瓣,娇羞地埋进了许知予的颈窝,心慌得不敢与之对视。 许知予心情超好,星星眼里全是自己的爱人。此时,怀中人儿怯怯柔柔,许知予轻轻刮了刮娇月的小鼻头,“娇月可真可爱。” 笑得灿烂。 “官人!”娇月的声音闷在怀里,带着羞恼的鼻音,想起昨夜,自己竟还主动,她就羞涩不已,被许知予打趣,脸颊更是烫得不行,但此刻,成为她的女人,娇月既心悸又莫名安心。 拥着如此娇美腼腆的人儿,自己的娘子,许知予的吻落在她的发顶,鼻尖蹭着她的鬓角,贪婪地嗅着那股清浅的薄荷香。昨夜情动时没顾上细品,此刻才发现她的发间竟还带着浴后的皂角味,混着淡淡的汗香,勾得她心头又热又胀,手掌轻抚,当触到那光滑的胳膊时,娇月猛地一颤,扭躲。 “别动……”许知予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喑哑,指尖描摹着她胳膊的朱砂痣,“让我再抱会儿。”昨夜她咬着这颗痣时,娇月的反应格外大,此刻想来都还让她喉间发紧!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紧张和那几乎要灼伤她皮肤的滚烫热度,许知予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和满足。她收紧了手臂,在她汗湿的额角印下一个安抚的轻吻,声音极致的温柔。“娘子……” 娇月只是极小幅度地调整姿势,羞得连耳根都红透了。她感觉到两人相贴的肌肤间一片滑腻,汗渍和……其他,还有一种黏腻不适的感觉,她好想洗洗。 许知予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她轻轻松开怀抱,撑起身子,晨光之下,娇月白皙的肌肤泛着诱人的粉红,上面布满了点点新生的暧昧红痕,像一朵在夜色中彻底绽放的娇嫩花朵,带着被采撷后的靡艳风情。许知予眼神微暗,随即被更深的心疼取代。 轻轻拥抱,满是怜惜,下巴摩挲着发顶,许知予觉得自己不但找到了归属,而且还很幸福,很幸福,她一定会对娇月好。 娇月被她抱得浑身发软,想起今早要做的事,按住那不安分的手:“官人,该起床了。”声音细若蚊蚋,指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嗯?我们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许知予眼神巴巴,心口发胀,真的好想再来一次,现在。 “你不是说今天可能会去县城吗?”昨日许知予便给娇月说过,但具体什么事并未细说,好像是给大人物的家属看诊,她不说,自己也不便问。 “不急,天刚才亮呢。”许知予想,即他们使来找自己应当也要晚一些时候吧。 指腹着迷般来回摩挲着娇月的唇瓣,“娇月,你可真好看。鼻子,眼睛,眉,嘴唇,耳朵,都好看。哦!还有这乌黑的长发,都好好看呀。”许知予喜欢长发。 娇月被夸得不好意思,可心下却甜甜的。 她主动攀上许知予的肩头,与许知予羞涩对视,“其实…官人比奴家更好看。”不但好看,还带着些女子少有的俊美,让自己心动。 “那,娇月喜欢吗?”许知予厚脸皮,贴上。 这魅惑的声音让娇月心下一滞,自然是喜欢,但自己好酸痛。 “是喜欢吗?啾——”许知予快速地嘬了一口。 娇月脸色绯红,咽了咽喉,小声,“嗯,喜欢。”表达自己的喜欢,没什么,是事实。 “娇月,我想……”手掌不老实,眸光荡起涟漪。 “呀!”娇月赶紧撑起,双手护胸,这人真是坏! 许知予捂嘴嗤笑,也慵懒地撑起身,看着娇月慌忙裹紧被子坐起来,露出的肩头还留着昨夜被她咬出的淡红印子,眼底的笑意更深。她伸手宠溺替她拢了拢散乱的发丝,却故意碰了碰,果见娇月像被烫到般缩了缩,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还不够呀! 捂嘴,轻笑,逗逗娇月还真是有趣的紧。 “哎呀,你——不要看”娇月捂脸,好坏呀这人,她的眼眶泛红,脸别向一旁,不知是羞的还是别的。 许知予笑着凑过去,在她唇角偷了个香吻,才慢悠悠起身:“好,我不看,呵。”可目光还是黏在她身上,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娇月慌乱中移到床沿,就在差点摔下去时,许知予及时伸手,指尖无意碰到退间黏腻时,两人都顿了顿,随即红了脸。 许知予呵呵傻乐,心下满足,也不再逗趣娇月了。 她将娇月拉回来,按住不动。 “官人,别闹了。”娇月心咚咚直跳,这人不会想…可自己真需要洗洗,一身的黏腻,特别是……不要。 眼神闪躲,“官、官人,我想先洗洗……”推推许知予。 许知予感觉也玩闹的差不多了,“好,我不闹,娇月你且躺着,我去烧些热水来。”说完率先一步起床,快速将地上散乱的衣服捡起,挑出自己的往身上套。 “等我。”昨晚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今早就该自己伺候娇月。 娇月撑起身,“还是我去吧。”虽然酸软,但不至于动不了。 “你且躺着,我很快就来。”按住娇月欲要撑起的肩头,柔色一笑,眼神无限宠溺。 看许知予一脸认真,自己确实也有些不想动弹,于是乖乖地哦了一声。 直到许知穿好衣服出门,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看得出官人刚才是动情了,看向她那红彤彤的眸子自己昨晚看过很多,很多次。 坏人,大白天的还想干坏事,怎么体力这么好呀,哼,娇嗔。 许知予去烧水了,娇月躺在床上,有些倦怠,但脑子忍不住回想,回想昨晚的点点滴滴,那人动作温柔,但是又很有劲,力气很大。 …… 很快,许知予便提了桶热水,她们都需要洗洗,如果能,她真想泡泡,但是条件有限,就先擦洗一下吧。 从桶里分了些清水在木盆里,将水盆端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水温她试过的,温热却不烫人。 看娇月闭着眼,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呵,昨晚确实太累了。 轻轻放下木盆,拧了帕子,将手伸进被窝,掀起对方衣裤,用帕子帮着擦拭,清理。 睡梦中娇月忽然觉得敏感之地一阵温热,嗯~,无意识嘤咛一声,悠悠转醒,迷蒙的双眼正好对上许知予的眸,表情瞬息万变,从疑惑到不可思议,再到惊讶,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 “娇月,我帮你擦擦。” 擦擦?可擦的是什么地方呀?吞咽,脑袋瞬间清醒,身子扭动。 “乖,别动。”许知予声音低哑,带着安抚的魔力,“一身汗,黏着不舒服,你躺着就好,我帮你。” 帮、帮我?不、不是! 娇月内心小鹿乱撞!天呀! 许知予转身,清了清手帕,回身坐在床边,调整到一个比较顺手的角度,声音放得极轻,“来,再擦一次。”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还有…… 嗷——! 娇月身体猛地一僵,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受惊的蝴蝶,忽地坐起! “我、我自己来!”天呀,这也太过亲密了,自己不好意思啊。 “娇月,害羞了?”许知予嘴角上扬,嘴角噙着笑意。 废话,害羞是自然的啊,虽然做了那亲密之事,但还是羞涩。 关键你擦人家什么部位啊,眼神闪躲,脸烧得慌。 许知予坏笑。正了正脸色,“那我帮你擦后背,后背你自己不方便。” 许知予转身,重新换了盆,清水和帕子,拧干帕子。 站定,等着娇月背过身去。 娇月本就羞得不行,神情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背对着许知予。光滑细腻的脊背像上好的羊脂玉,优美的曲线一路延伸没入被褥的阴影中,肩胛骨微微凸起,如同振翅欲飞的蝶翼。那上面,还残留着许知予情动时留下的浅浅印记,还有那道还没完全消除的长长刀疤。 目光看去,许知予呼吸都急促了,咬唇同时目光变得无比柔和,她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棉帕覆上那微凉的背脊。“嗯~”温热湿润的触感传来,娇月身体下意识地微微一缩,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 “别怕,只是擦擦汗。”许知予的声音像羽毛般轻柔,带着无尽的耐心。 她动作极其温柔,棉帕带着温热的水汽,缓缓地,一寸寸地拂过娇月紧绷的脊背、纤细的腰肢、柔软的腰窝……如同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一点一点,仔细地避开那些新生的红痕。手帕所过之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和温热感。娇月紧绷的身体在许知予温柔地擦拭下,一点点地软了下来。最初的羞怯和紧张被一种奇异的安心和熨帖所取代。她能感受到身后那人的珍视与呵护,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怜爱。当温热的手帕轻轻擦过她敏感的腰侧时,她忍不住又轻哼了一声,身体微微扭动了一下。 “怎么了?痒?”许知予停下动作,轻声问。 “嗯……有点。”娇月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羞怯。 许知予低低笑了笑,继续手中的动作。擦完后背,她轻柔地扶着娇月的肩膀让她平躺下来。娇月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儿。 许知予的目光落在那白皙的颈项、锁骨和前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再次翻涌的悸动。 70-80 第71章 心慌意乱 许知予的目光落在那白皙的颈项、锁骨和前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再次翻涌的悸动,专注地用温热的棉帕,极其轻柔地擦拭过娇月优美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最后是那片起伏的柔软雪丘。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避开了最敏感的顶端,只专注于清洁。 娇月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热的、带着湿意的棉帕拂过自己私密的肌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单。然而,预想中的羞耻或不适并未降临,只有许知予指尖传递来的,令人心安的温柔和珍视。那轻柔的擦拭,仿佛在抚平她方才经历的所有陌生与激荡。 擦完上身,许知予的目光向下,落在娇月并拢的修长双腿。她顿了顿,声音更柔:“腿……也再擦一下?” 娇月羞得几乎要晕厥,不是说只擦背吗?也罢,昨晚她们已经做完了所有亲密之事,自己的身,心,都只属于这人,想通,娇月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将脸彻底埋进了枕头里。 许知予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小心地掀开被角,用温热的棉帕包裹住娇月纤细的小腿,一点点向上擦拭。她的动作更加轻柔,带着十二万分的呵护,避开最敏感的地带,只清洁腿上的汗渍。 整个过程,许知予专注而温柔,没有丝毫狎昵。她仿佛只是在照顾一件易碎的瓷器,用最纯净的水和最轻柔的力道,洗去尘埃,还原其本真的光洁。那盆温热的水,仿佛也洗去了情事的激烈痕迹,只留下一种被深深爱惜、妥帖安放的宁静与温暖。 当最后一丝黏腻被清爽取代,许知予用干净的布巾将娇月身上的水汽仔细沾干,再为她盖好被子时,娇月才缓缓睁开眼。她看着许知予额角渗出的细汗和温柔专注的侧脸,心中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情感填满,是爱恋,是依赖,更是劫后余生般的安心与归属感。 许知予放下棉帕,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不含情欲,只有珍重的吻:“好了,舒服些了?再睡会儿,锅里我煮了饭。” 娇月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紧紧环住了许知予的腰,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她带着皂角清香的怀里,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的小鹿。 许知予轻笑,顺势躺下,拉起娇月的手。 “昨夜……”许知予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还疼吗?” 娇月的脸‘腾’地红了,声音细得像风:“不、不疼了。”可想起昨夜那阵尖锐的疼过后,涌上来的奇异欢愉,指尖还是忍不住发颤。 许知予侧身,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昨夜她反复问“疼不疼”,娇月总是咬着唇不说话,直到最后才带着哭腔哼出一句“有一点点”。那时她就暗下决心,下次定要更温柔些,让她只剩舒服,没有疼。 稍微躺了一会儿,两人便起了床,特别是娇月,看许知予一直黏着自己,她哪好意思继续躺着。 直到后来,彪形大汉的刀光晃眼,章师爷的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许知予稍加试探,说等她吃了饭再走,章钊眼神询问其中一个汉子,汉子点头同意,许知予便知道今日不会有事。 娇月拉着她胳膊掌心出汗,许知予稍加安慰,并笑说只是去给‘贵人’看病,之前给你说过的,娇月想想,确实说过,稍微放心,不过最后还是塞给许知予一个荷包,眼底闪过些许担忧。 马车还在摇晃,许知予捏着怀里的天青荷包,指腹抚过上面绣着的新月。这个荷包是娇月的贴身之物,昨晚她还看到就戴在娇月的脖子上,且她一直戴着。 定情信物,嘿,那自己要送娇月什么样的回礼呢?送香囊?手镯?玉佩?等有时间去城里看看。 “许大夫,到了。”章师爷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许知予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荷包,这让她莫名安定下来。 无论康王今日是何用意,她都得早些看完诊,早些回家——她的娇月还在等她,等她回去。 县府内院的药香依旧浓郁,县令魏续和白婉柔早已在等候了。 去到内院,康王依旧端坐主位,气度威严,神情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拇指上那枚温润的玉扳指。见到许知予,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几眼,语气听不出喜怒,挑眉道:“来了~” 礼,许知予紧跟其后。 “我说,你来。 许知予左右看看,看他们都在看自己,于是马上上前,拱手行礼,,草,草民不敢耽误。”许知予对,总觉得拧巴。她嘴上这样回答,心里却在盘算着看完诊,早点告辞,最。 哼,这人,有点意思,若是换着他人,安,可据报,她倒是一点不紧张,每天日常,且今儿。 “你倒是一点不慌,就不怕本王治你之罪?”提高了些音量,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王爷英明,在下无罪之有,又何须慌张?” “哼!你还敢说你无罪?你替本王的爱妃诊治,三日来,不曾关心,过问,这就是你一个大夫该有的品尚?” 哎呀,这纯纯的欲加之罪,许知予真是不想回答,但还是拱手道:“还请王爷明察,药物起效需要时间,这三日便是一个疗程,并非草民不关心。”不是知道你今日会召见嘛,再说你家医官那么多,还需本医操心? “呵,你对本王之事一点都不上心!还敢狡辩!” “这……”这都什么人啊,我忍。 屏风后的王妃轻咳一声,声音带着笑意:“先生您来了?劳烦您再替本宫看看,自从上次先生开方施针后,这几日心口倒是松快不少。” 还是人家美女知事理。 “王妃殿下~”许知予对着屏风后拱手施礼。 “先生有理,今日可就得再麻烦先生了。” “殿下客气,这本是在下职责。” “咳咳……姓许是吧?本王的爱妃天性善良,可不代表本王就能容你犯错,你可得尽心尽力,只要你治好本王的爱妃,你想要荣华富贵,都可以给你,但若是……” “王爷~”屏风后的美人轻轻唤了一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欸,爱妃~”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还请先生给臣妾诊治,可好?”自己这病自己清楚,是三年前落下的病根,说是心病也不为过,她不想许知予有过重的负担。 “好,好,好~”一米八的壮汉,在外张牙舞爪,在内宠妻狂魔。“那你,快给本王的爱妃诊治。” “遵命。” 许知予走到屏风前坐下,为王妃请脉,指尖搭上脉枕。 脉象比前几日果然平稳有力了许多,沉郁之气消散不少,只是仍有细微的涩滞。她一边诊脉,一边听着康王在旁絮絮叨叨地问“是否还需针灸?”“要不要加些补药?”“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只要你能治好本王的爱妃,都可以依你——”。 许知予的心思却在想——娇月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坐在院门口的青石阶上,分拣着药,等着她回去,或者……。 看许知予长时间把着脉,还拧着眉头,康王着急。“这如何情况呀?你皱眉是几个意思?” 魏续和白婉柔在一旁也是焦急。 许知予被他吵得回神,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收回手指,快速地写下药方,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赶回去。 起身作揖“王妃脉象已趋平稳,郁结之气舒缓不少,此乃大善。这是草民调整后的药方,待会儿再辅以针灸巩固,当能更进一步。” “你说的当真?”康王激动。 “王爷身边的医官良多,草民哪敢信口开河,再说最终还得王妃感觉好,才算真好,不是?” 康王微微颔首:“嗯,王妃也道你针灸之术颇有奇效,那便快些施针吧。” 嗯,许知予点点头。 他们换了房间,许知予净了手,今日她自带了银针,取出银针。 隔着面纱,她只能看到王妃模糊的轮廓,但绝对是个气质美人不假,只是神韵略带忧伤。 许知予凝神静气,指尖捻动银针,精准地刺入穴位,针下的肌肤温润细腻,随着她的捻转提插,能感受到王妃的气息变得更加悠长舒缓。 整个过程康王一直拉着爱妻之手。 直到针灸结束,许知予将新拟的药方递上,手刚要收回,手腕却被康王一把攥住手腕,钳住,玉扳指硌在骨头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王爷?”许知予蹙眉,这啥意思,试图抽回手,可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 许知予一米七二的个头,但在一米八的康王这个大块头的面前,依旧是一种被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康王笑道:“许大夫医术如此卓绝,留在这小县城,实在屈才,何不随本王回京?” 许知予心头一沉,果然来了。 白婉柔也跟着心惊。 许知予心中白眼,用力挣了挣手腕,声音冷了几分:“恕难从命。草民医术粗浅,难堪大任,且家有爱人,离不开的。” “爱人?”康王嗤笑一声,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更紧“不过是乡野妇人,本王回京后为你寻十位八位名门闺秀,岂不美哉?若实在舍不得,带上一起便是。” 嗬,嗬,气笑。 “王爷此言差矣。”许知予直视着他的眼睛。哼,明明身形比他矮了半头,气势却丝毫不输,“草民的爱人,在草民心中是无价之宝,胜过任何名门闺秀。王爷既深爱王妃,想必能懂这种心情——您愿与王妃分离吗?”再说有病吧,凭啥要让自己背井离乡啊。 康王脸色微变,捏着她的手松了半分,这人胆子还真是够大,敢当面拒绝! 屏风后的王妃轻咳一声:“王爷,臣妾的病臣妾知晓,并无大碍,先生既有牵挂,何必强人所难?” 康王蹙眉,目前就这人的医治效果最好,他自然不想放弃,“此等良医,留在这穷乡僻壤才是暴殄天物!效力本王,做王妃专职医官,不好?”他转回头,盯着许知予道,“本王给你三日时间,要么收拾行囊随本王走,要么……”他故意顿了顿,眼神冷下来,“本王,不太喜欢有人违抗本王。” 许知予的指尖猛地收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想起娇月今早塞荷包时发红的眼眶,想起她那句“我在家等你”,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闷又苦,想骂人! “王爷若真为王妃着想,就该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锋利,“您不愿与王妃分离,为何要强逼我与爱人分离?草民的医术,是为了守护想守护的人,不是为了攀附权贵!” “放肆!”康王被戳中心事,怒喝一声,挥手就要打下去,想来收住拳头,“来人,将此人关起来!让他再好好想想该如何选择!” “王爷!”白婉柔看此情景,不得不上前。 “怎么?莫非白大夫也想一起跟随本王?本王身边还真有些缺少你们这些人才。” “这……”白婉柔被怼得不敢再言语,为难地看向许知予。 “王爷~”屏风后的王妃声音陡然转厉,“您忘了昨日答应臣妾什么?” 康王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屏风后隐约的身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狠狠甩开许知予的手腕:“滚!三日后若不现身,休怪本王无情!” 许知予踉跄着后退两步,手腕上已留下几道红痕。她顾不得疼痛,拱手行礼:“草民告辞。”,转身拉起白婉柔,脚步飞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内院。 走出县府大门,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TMD,手腕上的疼提醒着她方才的凶险,可心里更急的是回家——娇月还在等她,她必须在天黑前回去。 “知予……对不起。”白婉柔刚才自己不是不帮,是不能直接顶撞,所以此时内疚自责,欲言又止。 许知予苦笑,“没事,婉柔不必担心,没多大的事,他是看上了我的医术,不是坏事,只是今日我家里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先告辞!” 看许知予不像有事,白婉柔默默点头,后她给许知予安排了马车。 “师傅!再快点!”许知予对着车夫喊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刚才,许知予突然心神不安,心突突地,总觉得娇月有事,所以才如此着急着回家! 第72章 许二护妻 许知予心神不宁,她一路催促车夫加快车速。 然而,出城不久,天空就下起了雨来,且越下越大。雨天路滑,怎快得起来? 许知予撩起车帘,此刻虽是申时(下午三点),天色却明显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天黑前还能赶回家吗? 担忧。 突然,马车猛地一顿,车夫勒紧缰绳,“驭~”。 惯性让许知予向前一扑,她急忙扶住车壁,才稳住身形。 马车猛地停住了。 “刘叔,怎么停了?”疑惑。 车夫五十来岁,是‘回春堂’的专职车夫,姓刘,许知予见过两次。他披着蓑衣跳下车,围着马车检查一圈,“许官人,不行了,怕是走不动了。” “什么?”许知予一惊,又急,怎么会? “走不动了,车轱辘陷泥坑里了。” “能推出来吗?”真是越急越出事。 刘老汉用胳膊抵着车厢推了推,车纹丝不动。“估计悬,这泥坑不老小。” 许知予左右看看,此地离家估计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雨这么大,凭走路回去,不现实。 她找到车里的备用雨伞,撑开,也跳下马车,跑到后面查看,果然塌陷出一个大坑。“我们两个一起推也不行吗?”她用手肘用力推了推。 “有点困难呐,许官人,你还是回车上去吧,莫要打湿了衣衫。唉,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叫什么事呀。”刘老汉叹气。 许知予气恼地一掌打在车壁上! “刘叔,我们两人一起用力试试吧?”她好不甘心。 刘老汉是个老把式,经验丰富,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陷下去的车轱辘,陷得太深,人手太少,难。 “许官人是有什么急事赶着回去?要不还是等雨停了,我去附近村上找点帮手?”他看出许知予一上车就在催。 许知予被问得一怔。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如此心慌,比被康王逼迫时更甚,她始终感觉今天家里有事要发生。 “不行!”许知予语气焦躁,叉着腰,来回踱步。 “可是……”刘老汉为难。 “刘叔,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把车轱辘弄出来吧?” “可这泥太软,我担心越用力会越陷得更深——”。 “试试吧,我确实有些急事。”许知予请求道。 “…那我们去旁边找些碎石头,往坑里填一填。”看许知予实在着急,又是东家小姐的朋友,不敢怠慢。 “好!” 许知予立即去周边寻石头。 来回几趟,他们大大小小找来不少石头,但并没有直接往坑里塞,而是等着刘老汉指挥形事。 “许官人,我去前面驾车。你看到车子动了,先往轱辘下垫这两块小石头,左右各一块……” 许知予怕看不清,索性收起雨伞淋着雨,反复确认位置。她知道这需要技巧,角度和时机都很重要。 “好!” 两人前后配合,垫了石头。但马匹拉得吭哧作响,车轱辘就是出不来。 许知予焦急,用尽全力,用胳膊去推马车。“呼,呼~”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衫,并顺着脸颊往下淌,马车依旧纹丝不动。 许知予牙齿咬着手背,等刘老汉再来检查。 “不行啊。”刘老头再次趴下,徒手薅了薅车轱辘旁的泥,又垫些石头。 回头却见许知予抱着一根粗木棒过来。 “刘叔,用这木棒撬车轱辘行吗?”许知予力气小,但脑子灵活呀,杠杆原理还是懂的。 刘老头接过木棒,插在轱辘下用力撬了撬,挺结实。“可以试试,这样吧,许官人,我们换换位置,你去前面,拉着马往前走,老头子我在后面撬轱辘。” “好!”许知予拉住缰绳。 两人又折腾了近二十来分钟。 “一,二,三,起;一,二,三,起~”两人喊着号子一起用力。 突然一声马嘶鸣,马车一下向前冲出半米。 “哎呀,许官人,轱辘终于出来了!”不容易啊,刘老头丢下手里的木棒,累得够呛。 “呼~”终于出来了。 许知予双手撑着膝盖,直喘粗气。此刻她全身湿透,且满身的泥浆,狼狈不堪。 好在车轱辘出来了,许知予抬头看看天色,又比刚才更暗了。 他们重新驾车上路,经过刚才推车,许知予再不敢再催促了。 约莫一个半小时后,马车才驶入许家村。 远远地,许知予便听后,院门却紧闭着。 ,无人应答。 娇月不在家?不会呀,她平日少有出门,何去哪儿? 许知予心下咯噔!事了? 她用力拍打门板,依旧无人应答,只有嗷乌用力抓挠门板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啪!” “嗷乌,你月姐姐不在家吗?”平时都给嗷乌留了小门,此刻连小门也上了门闩,透着古怪。 “嗷乌,让开!”也不知道许知予哪来的力气,她抬起一脚,院门竟然被她踹开了。 “娇月,娇月~”她大喊。 嗷乌立刻跑过来,围着她转。 许知予没空理会嗷乌,直奔房里——没有! 诊室——没有! 厨房——没有! 药房——没有! …… 一间间房门被打开,都不见娇月踪影。 许知予喘着粗气!娇月去哪儿了?去哪儿了?她快急哭了。 娇月,娇月,许知予慌了!蹲在院中,任由雨水冲刷。 突然,她面色一沉。 嗷乌焦躁地围着她转圈。 “嗷乌!你知不知道你月姐姐去哪儿了?”许知予训练过嗷乌追踪气味,但此刻大雨,味道可能被冲掉。 娇月,雨水,泪水。 为什么连嗷乌的小门都闩上?显然是被刻意闩上的。 嗷乌像是听懂了,咬住许知予的裤腿往外拉。 许知予慌忙爬起,“嗷乌你知道?”跟着嗷乌往外跑。 嗷乌一奔出门,直接就往青杠山的方向跑。 青杠山?她真去找那个人了?! 确实,娇月去找周云牧了。 昨晚,她将自己完完全全交付给了许知予,此刻她无所畏惧,周云牧的威胁必须解决!今日是最后期限。 今天的天空下着雨,天色渐暗。官人答应天黑前赶回,天快要黑了,她想在她回来之前解决! 咬着牙,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解决这件事,但她不敢想会有什么结果,她很害怕,担忧,魂不守舍地往山上小木屋去。 那个小木屋是村里猎人搭建的临时落脚点。 想到那人的威胁和无理要求,娇月感到无比恶心,愤恨,攥紧拳头,指节泛着青白。 恍恍惚惚。 娇月推开木门,站在门口,屋里光线昏暗。 听见推门声,屋里站起一个身影,身影激动地走向门口。 “娇月姑娘,你终于来了!”是周云牧,声音透着激动。 娇月被吓得退后一步,她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万一吃亏失了清白,只能自尽了。 但是她沉了沉气,鼻哼一声。 “娇月,你来了,太好了,嘿。”周云牧憨笑着,搓着手板,流露出一丝丝扭捏憨实模样。他觊觎娇月很久了,这一刻终于要到手了,尤其知道她还是清白之身,更是激动不已! “周云牧,我求你放过我们。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们有,都可以给你。” “娇月,这么些年,难道你还不知道周某的心意吗?我想要你,既然许二是个女人,往后你就跟着我过,好不好?我一定不会像许二那般打骂你,我什么活也不让你干,真的,相信我,我向你保证!” “周云牧,你胡说什么!我对你从无此意!我既嫁给她,就是她的人!不妨告诉你,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不信!她许二是个女人,两个女人怎能在一起?你们本来就是假夫妻,她根本没能力让你做真正的女人!娇月~”深情款款。 娇月冷笑,“谁说她没有?她有!我和她已有夫妻之实!你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如遭五雷轰顶,周云牧一个踉跄,他不信!明明前天他还看到了那颗朱砂痣!“我不信!明明前天……你骗我!”他眼神瞬间变得阴冷! “你就死了这个心吧,我已经是她的女人了!” 娇月以为这样他就会放弃。 “胡说!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三年多你们都没,我不信只一天时间你们就,就……再说,她许二是个女人,如何,如何,要得了你!你就是骗我!”周云牧情绪激动! “谁要骗你,昨晚我和她就圆房了,谁说女人不可以要女人,她一点也不差!” 周云牧眼眶发红,一步一步逼近娇月,“我不信!让我看!看你胳膊!”他怒喝着逼向娇月。 娇月一步一步后退。 “娇月!你骗我!你就是骗我!”他一把抓住娇月胳膊,“让我看看!”强制粗暴地将她的衣袖往上捋。 娇月挣扎“无礼!放开!” 轰!原本那朱红的砂痣已经脱落!这意味着……娇月没撒谎!周云牧瞬间崩溃,“你…你…居然真被许二那臭女人破处了!你们不知羞耻!” “哼,她是我的官人,我是她娘子,我们天经地义!” “王娇月!你他妈是故意的!你们三年都没同房,偏偏昨天圆房了?”周云牧反应过来。 “是又如何?还得多谢你无耻威逼!不是你,我们还没得这么快!所以你不要妄想了!” “你他妈的臭女人!”周云牧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径直向娇月扑了过去“臭婊子,得不到你的第一次,老子也要成为你的第一个男人!呵,呵~” 他突然扑上前,死死抱住娇月! 臭嘴还往娇月脸上蹭! 而此刻,许知予在嗷乌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里跑,但气味被雨水冲刷后变得很淡,嗷乌在岔路口来回打转,分不清方向。 许知予急得抱头崩溃。她左右看看,一边是周家方向,一边是跨河去天笼山的方向,到底是哪边?雨越下越大,天越也来越黑。 “你放开!”娇月拼命挣扎! “哈哈!今日你来了,老子就要你成为你的男人!娇月,娇月,我喜欢你,给我好不好?嗯,嗯,娇月,你好香啊!”他用力贪婪地嗅着。 “放开!”羞耻! 可他的力气太大,娇月根本就挣脱不掉!此刻,她害怕到了极点! “不放!你本就该是我的!让我亲亲!”嘟着嘴凑近。 娇月吓的面色惨白,泪流满面,拼命别开脸,他凑近的口气熏得她恶心!她更害怕,他真的—— 箍紧“可、可你,你怎么可以和一个女人做出那苟且之事?!娇月,娇月,我不嫌弃,我爱你,让我做你的男人,让我亲亲嘴,你知不知道,自从第一次看到你,你的美貌,你的身段,你的声音,我都好喜欢,经常在梦里都…想你。” “闭嘴!周云牧!你恶心!你敢动我,她绝不会饶你!” “哈哈,就那个软弱无能的瞎子?如今她只是个女人,能奈我何?我把她是骗子的事说出去,看她怎么装男人!怎么开医馆!你们就等着成全村,全县城的笑话吧!你一个逃荒女到时老子照样能得到你!哈哈哈!”周大脑袋笑得狰狞! 看嗷乌分不出方向原地打转,许知予只能赌一把,她转身向天笼山小木屋跑! 娇月,你千万别有事! “你混蛋!呜呜呜…我求求你…不要~”娇月绝望哭泣,奋力挣扎。 周大脑袋像一只发情的公狗,拖着娇月往屋里去,那里有一个土炕! 炕上他提前铺了些床单,“娇月,我们去里面,去里边,我是真男人,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一定会好好疼你!”他将柔弱的娇月强制地推到床上,还用力撕扯她的衣物! 就在他以为得逞,兴奋地扑上去时,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刺痛! 本能低头,只见一道口子正往外冒血! “你…你…你敢捅老子!”周云牧左手捂住伤口,难以置信。 娇月也被自己这一刀吓住,她害怕地往后退缩,挥着手里的小刀,“你别过来!是你逼我的!就算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官人!”娇月面色惨白,此刻害怕到了极点,又无比的坚决! “臭表子!你敢杀我!”周云牧暴怒扑向娇月夺刀! 两人扭打,可娇月那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是暴怒到了极点,常年从事体力的男人! 很快娇月手上的刀就被他夺了下来!看来那一刀对他来说还只是皮肉伤! “呸!”周云牧吐了一口唾沫,好在只是刺到皮!“哈哈哈”周云牧狂笑,再次扑向娇月! 惊恐—— 就在他扑上去刹那,身后突然飞来一脚,猛地将他踹飞! “啊!” 是许知予!她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她冲进木屋看到这一幕,气疯了!飞起就是一脚! “王八蛋!老子的女人你也敢动!”暴怒! 周云牧猝不及防,被踢飞两三米。 “嗷!嗷!嗷!”嗷乌也龇牙低吼,蓄势待发!喉咙发出呜呜的声响。 “娇月~”许知予急忙跳上床护住娇月。 “官人!”娇月如同看到救星!但又害怕被许知予知道今天的事,她想自己解决的,可是没解决好。 “娇月!你有没有事?你怎么这么傻来见这败类!”许知予将她护下床。 “我……”娇月无言以对,自己没事。 周云牧虽痛,但见是许知予,再想到她夺了娇月初|夜,暴跳而起来,“许二!你这懦夫还敢来!老子就让你看着我怎么办你女人!”他挥舞着从娇月手里抢来的小刀,手上全是血,他已经疯了! 许知予目光阴冷,死死盯着他,握紧拳头!她想杀了他! “哦,不对,你他妈根本就是个假男人,哈哈哈,许二,你他妈不是男人!”狂笑中。 “你说什么!” “哈,我说什么?你还在装男人呢!哈哈哈,可笑!” “……” 许知予转头看向娇月,“娇月,怎么回事?你……”自己是女人这事只该娇月知晓,莫非娇月告诉他了?不应该呀。 “官、官人,不是我…那天…他在悬崖看见了!”娇月慌了,也怕许知予误会。 “许二!凶她作甚?那天老子在山上砍柴,远远就瞧见她往山里去,就跟上去了。没想到她会冒险去悬崖,像是去采什么草药,可脚下一滑,掉下悬崖!哈哈,老子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但肯定不能马上救,马上救岂不是显得不够分量!老子想等她撑不住再用绳子拉她上来,让她一辈子都感激我!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吧,眼看她就快撑不住了,老子知道时机到了,正准备过去拉她上来…而你,你他妈却出现了!看样子眼睛还不瞎了,你知不知道那一刻老子有多失望?哈?可老天开眼,你没有带绳子,呵,呵,呵,而后来我看到了什么?许二,你他妈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哈哈哈!”周云牧笑疯了! “所以,你用我是女子来挟娇月?”许知予凝眉。终于明白娇月为何如此反常了,原来真是被他威胁了。 “是!可惜你们这对狗男…不,狗女女,昨天竟苟合了!真他妈恶心!呸!” 许知予将娇月护在身后,“娇月,你先出去,所以你想怎样?我可以和你谈。” “怎样?哼!她本就该是老子的女人!当年你家不就多给半吊钱?老子现在给你十贯钱,你把她卖给我!你不亏!否则……” “哼!”许知予冷哼,“否则怎样?” “官、官人他说他要去告诉村里,还要告到县衙,让你身败名裂,还说要浸猪笼……”所以娇月才怕了。 “你就是这样来要挟娇月的?你以为我怕身份被暴露?可笑!有本事你就去告,我许二八岁死爹,十岁亡娘,还瞎了眼,本就是烂命一条,你以为我会怕你去告密?不妨告诉你,我当这个假男人早就当够了!就算你不去告,我也会很快恢复女儿身!”许知予并非虚言,她可不想一辈子装男人,只是没想好应对方案。不过眼前就有个机会,答应康王!离开这个小村落! “你…许二!老子不信!但你他妈睡了老子的女人!老子今天也不会放过你,就让你看着老子办她如何?哈哈!”他变态地吼着,突然从角落拖出一把大柴刀! 所以他也做了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娇月会刺杀他,还想和她同归于尽!现在许二还找来了,不过对付两个女人,他并不害怕,况且他还有刀! 周云牧得意狂笑。 见王大脑袋亮刀,嗷乌龇牙咧嘴,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没得到主人的指令,只是前后试探地做出扑咬的姿势! “嗷嗷嗷!嗷嗷嗷!”犬吠。 “许二,我劝你还是答应,十贯钱,把她让她给我,你还是做你的假男人,如何?我这把刀砍柴可锋利无比,山里猎物也砍死不少!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奈我何?”面对许知予,狂妄得很是不屑。 “哼!”许知予死死盯着他的颈动窦脉,她知道那是人的致命点,只要她找准机会扎上一针,或者打上一棒,必死无疑。 但对付这种人渣,许知予连嗷乌都不想它去涉险,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杀他,不值得! 她环视四周,“娇月,你先走!”将娇月往外推!同时退后一步,俯身抓起柴块,大喊:“许三河!你他妈的,要看热闹看到何时!” 话音未落,外面瞬间冲进来三名汉子! 正是村里的地痞许三河和他两个跟班! 三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许三河笑嘻嘻的:“许大夫,你别急,这不是没得你的指令,我不敢妄动嘛!不过我们一直跟着他们的,这家伙废话太多,没真对娇月娘子做成那事,哈哈哈~”许三河也震惊于刚听到的消息——许二居然是女的,上下打量。 许知予不满他们不早点动手,让娇月涉险。“许三河!我答应会治好你的癞疮,而且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普天下,只有我能治好你,药你也吃了一个疗程,也见到效果了!今天,眼前这个畜生,打残打伤都算我的,我包治——” 许三河摸摸自己脑袋,“好!兄弟们,他一个外乡狗,敢欺负我们许家村的女人,大家一起上!让他今后做不成男人!”三个人提着家伙什就冲了上去! “你们,你们……”周云牧被突然窜出的三人弄蒙了,连连后退! “啊!啊!啊!啊!” “嗷乌,咬!”许知予也向嗷乌打了一个进攻的手势,然后退后。 展开双臂,将娇月死死护在身后。 娇月震惊!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错了!” “啊!啊!啊!啊!” 寂静的山林里,只传出阵阵惨叫声! 第73章 二问娇月,我美吗? 解决掉周云牧,娇月和许知予回家。 可刚到家门口,一直强撑的许知予便坚持不住了,她眼前一黑,往前栽倒而去。 “官人!”娇月惊呼,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扶住。 入手处,肌肤惊人的滚烫! 这是发烧了,摸摸身上,一身都湿透了。娇月刚才吓得失神,此时才反应过来,许知予一路寻来,并未撑伞避雨。 “怎么这么烫?!”用力扶住。 许知予的身子直往下坠,滚烫的额头抵在娇月肩上,呼吸粗重。 伸手探探额头,掌心被烫得猛地一缩——这热度,让她想起许知予刚穿来的那个晚上。 突然好害怕,好害怕。 她怕许知予会像来这里一样,高烧而来,高烧而去。 “不!官人,官人!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官人——”慌得声音发颤。 许知予比她略高,她半拖半抱地把人扶进屋,刚让许知予靠在椅背上,就见她脖颈问的湿发黏在肌肤上,脸色惨白如纸。 娇月浑身哆嗦,手脚慌乱,“官人,你等等,我马上帮你换衣服!” 慌慌张张,找来一套干净里衣。 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哆嗦着手替她脱下冰冷沉重的湿衣。当手指触碰到最里层那紧束的裹|胸布时,娇月的指尖无法抑制地微微一颤。昨夜亲手解开它的温热旖旎记忆瞬问涌上心头,还是一样的触感,她指尖发抖地解开系带,看着许知予因呼吸急促而微微起伏的胸口,脸颊“腾”地烧起来。 用力甩甩头,暗骂自已:王娇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她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束缚,动作轻柔又迅速地为许知予换上干爽的里衣,然后将她严严实实地裹进温暖的被褥里。 许知予确实是强撑到了极限。 她头痛欲裂,意识昏沉,身体深处透出阵阵寒意,只能迷迷糊糊地配合着娇月的动作。这一路,她心中翻涌着千言万语,最想说的却是“对不起”。 身份暴露,于她无妨,但许知予深知,一旦公开女儿身,娇月作为她的“妻子”,所要承受的非议和压力将无比巨大,一份沉甸甸的担忧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刚才只觉天旋地转,晕了。 娇月坐在床边,替她掖好被角,指尖轻轻抚过她烧得发红的脸颊,眼泪忽然掉了下来,都这样了你也不吭一声的么? 不行,自已不能只哭,得想法! 对,退烧药! “官人,你且等着,我这就去熬药。”快速去药房取了药,熬上。 灶房里很快飘起药香。 娇月守在药炉边,听着咕嘟咕嘟的声响,心里像塞了团乱麻:官人怎么会突然出现的?许三河为何要帮忙?还有她那句“早就不想装男人”是真的吗?太多的疑问盘旋在她心中,但都不及眼前人的病情重要。 直到药熬好,她端着碗回到床边,轻声唤:“官人,你醒醒,喝药了。”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对许知予的心痛和担忧。 许知予皱着眉头,睁开眼,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她:“娇月?”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她撑着要坐起来,却被头痛拽回枕上。 “我扶你。”娇月小心翼翼地把她半搂在怀里,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官人,我熬了汤药。” 许知予嗅了嗅碗中升腾的热气,麻黄桂枝汤?她扯出一个虚弱却带着暖意的笑容:“我的娇月都会开方了,嘿。” 被她一打趣,娇月的脸颊微微发烫,刚才情急之下,她只能凭着记忆抓了平时许知予常用的退烧药方,也不知是否完全对症。“我照着平时你开的方子抓的,不知道对不对症……” 她将写好的药方递过去,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挑眉,“对症。”许知予心头暖流涌动,就着娇月的手,她将苦涩的药汁咕嘟咕嘟喝下。 身体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迷茫沉甸甸地压下来。 “官人,对不起……”娇月低下头,声音哽咽,充满了委屈和后怕,若非自已一意孤行,官人也不会……懊恼自责。 从山上回到家,这一路,她们谁都没有提起,沉默了一路。 看娇月如此,许知予心疼不已,她强撑着精神,往床里侧挪了挪,腾出一片位置,轻轻拍了拍床沿:“来,娇月,坐这儿。” ,眼神温柔。 娇月微微迟疑。 许知予微侧着头, “手,给我。” “官人~”娇月心头一酸,顺从地将双手放进她温热的掌心,抽噎。 “娇月,紧紧握住,轻轻往身边拉了拉。 这撑的防线,积压的恐惧、委屈和自责汹涌而出,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许知予怀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今天自已处理得糟糕透顶,若非官人如天神般降临,后果不堪设想!那一刻,是她将自已死死护在身后,那个消瘦的背影深深烙印在了她心上,感动,流泪,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许知予忍着咳嗽的冲动,温柔地拍抚着她颤抖的后背,轻声安慰。 “对不起,对不起……”娇月哭得不能自已,眼泪鼻涕蹭了许知予一身。 “咳咳……”许知予终于忍不住咳了起来,“娇月……你抱、抱太紧了……” 娇月反应慢了好几拍。 许知予被勒得脸胀红了,猛地咳嗽起来,却舍不得推开:“轻点,再勒就要把药吐出来了。” 娇月这才惊觉,慌忙松开手,焦急:“官人!官人!对不起,你、你有没有怎样?” 她慌乱地检查着。 “傻瓜,我没事,就是受了些风寒,娇月的方很对症。”她牵起娇月的手,“娇月,今后有什么事,都给我说,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若是你出了什么事,今后让我怎么活?”好在这次娇月表现太过异常,她才设法锁定了这个坏蛋,包括她让陈大娘帮她买柴火,村里有两三家以打柴为生,虽然她没有指定,但她最后有意无意提了一句‘青杠柴比较耐烧’,以及她找到许三河,许诺给他治癞疮,让他保护娇月,只是这许三河,看热闹起劲,不及时出手,还是让娇月受了委屈。 “对不起~”这次自已确实没处理好。 娇月抽泣着,依偎在许知予怀里,想起自已那同归于尽的愚蠢念头,确实完全忽略了官人的感受。“嗯,奴家错了,以后再也不逞强了,嘤嘤嘤。”她轻声保证,泪水止不住地流,时时抽噎。 “傻瓜。”许知予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若不是我一直藏着身份,你也不会这么难,还被那个人渣威胁。” “不是,根本不是官人的错,是我异想天开,以为只要我们……那个了,他就会死心,结果……” 许知予搂了搂娇月的腰,侧过头,嘴唇轻轻贴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都过去了。”也怪自已低估了那人的疯狂! “可是……”娇月不免担忧,“今后我们……怎么办?”娇月始终是担心的。那周云牧被打个半死,或许能暂时闭嘴,但这秘密终究是悬在头顶的刀。 是的,许知予最终并没让许三河下死手。来自法治社会的她,无法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更不想她和娇月今后背负一条人命。 这种人渣,不值得。 “娇月不必担心,”许知予紧了紧手臂,微顿了顿,声音轻下来,“我不怕身份暴露,可我怕旁人的唾沫星子伤着你。”她并非怀疑娇月的感情,而是担忧娇月一个传统保守的女子,要公开与另一个女子长相厮守,将承受多大的世俗压力。她怕娇月因此受到伤害。 “我不怕!知予,我既已将自已交给了你,”娇月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那你永远都是我的官人。无论你是男是女,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夫君。”这一刻,她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许知予心头巨震,感动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娇月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好!娇月也永远都是我许知予的娘子。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永不分开。” 两人心意相通! 只是这一夜,许知予几乎未曾合眼。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腾,关于身份,关于未来,关于她们将要共同面对的风雨,许知予想了很多,很多。 她有了一个决定。 天光未亮,她便悄然起身,穿好衣衫,静静坐在妆台前,等待着黎明,等待着天亮。 娇月在昏沉中醒来,下意识地伸手摸索身边的位置——空的! 心猛地一慌:“官人!”她立刻坐起身。 “娇月,醒了?”一个温婉柔美的声音响起,那是许知予真正的声线,不再刻意压低绷紧,清越动人。 娇月循声望去,瞬问怔住。 晨光的熹微中,妆台前坐着一位美人儿,她身着天青色衣裙,梳着娴雅的发髻,薄施粉黛,眉眼如画,正对着她盈盈浅笑。 看娇月愣神,美人儿对着她微微一笑,“呵,娇月,该起床啦。” 娇月定睛,似乎连呼吸都停住了,眨眨眼,那像从画上出来的美人儿,竟是她的官人,却又不是娇月所熟悉的模样。 “官人?” 许知予嘴角噙笑,明媚一笑,点点头,起身,远远地站着,裙裾微动:“呵,没得娇月的同意,我先借借娇月的衣衫。”她微微转了个圈,笑容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明媚和期待,“娇月,你看,怎么样?我还行吧?” 是女装的官人!惊讶! 许知予眨眨眼,俏皮一笑“娇月,我美吗?” 轰!娇月心跳如雷,胸腔上下起伏。 ‘娇月,我美吗?’——这是她第二次问了。上一次,娇月只当是许知予醉话未曾回答。而此刻,褪去男装束缚、精心装扮过的许知予,美得惊心动魄,看得娇月呼吸一滞,眼眶瞬问红了。“美……”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第二个字。她的官人,原来可以这样美。 “是吗?”许知予低头看了看略短的裙摆,笑容里带着点俏皮,“娇月的衣服对我来说还是短了些。不过我也觉得这颜色很衬我。只是……”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发髻,带着点无奈,“我不太会梳头,娇月可以帮我吗?” 娇月哽咽着点头:“嗯,好,我帮官人。” 娇月穿好衣裳,去到许知予身前,眸光盈盈,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 两两对望,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柔情,和惺惺相惜。 许知予对娇月点点头,回身坐下。“有劳娘子了。” “嗯!”娇月拿起梳子,动作轻柔地拆开许知予略显凌乱的发髻,重新为她梳理。 铜镜中,映出两人模糊而相依的身影,娇月仔细地挽着发,指尖穿过那如墨的青丝,目光落在镜中人清丽绝伦的脸上——薄薄的唇,俏挺的鼻,那双曾让她觉得深邃锐利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的外眼尾,更添了几分英气。 肌理细腻,骨肉均匀,清朗的眼神下是俊秀干净的容颜。 娇月看得失神,在这样盛放的美丽面前,她竟觉得自已都失了颜色。 察觉到了娇月的失神,柔色一笑,抬起手,覆上娇月放在自已肩头的手背,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嘴角扬起温柔而坚定的弧度。“娇月,”她看着镜中娇月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好吗?” 镜里的人望着她,眼底的泪落下来,却笑着点了点头:“好——” “那——今天医馆早点开门,好吗?” “好——” 哽咽着,抹抹眼泪。 第74章 许二冲呀 穿上女装,许知予心下忐忑,不安。 从今以后,自己就要以女装示人了,在这思想保守的古代乡村,她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简单吃过早饭,许知予去了诊室。 她试图翻看医书,却心烦意乱,根本看不进一个字。合上书,她又提笔开始编写药材手册,但明显做什么都难以静心。 呼——许知予喝了一口水,说不心慌是假的,想想“许二”以男子身份活了二十年,还娶了妻,如今突然对外公布是个女的,这消息本身就很炸裂! 她强迫自己默写着药材鉴定内容,一边努力平复心绪,一边想着:只要娇月陪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 而此刻,娇月就在身旁。 娇月默默地研着墨,心情同样复杂。 回想今晨醒来,这人第一次穿上女装的模样,她眸若秋水,薄唇轻染,整个人如明珠拂尘,光彩照人。她向自己展示着真实的自己,是那么美丽,那么让人心动,一颦一笑都令自己心神恍惚。当她请自己帮忙挽发时,心跳都乱了,颤抖着手指,她最终为她挽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发髻。 她拉着自己的手,说今天医馆要早一点开门,那一刻娇月明白,她是要向世人宣告自己女子的身份,她并非不会挽发,而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一想到要对外公布自己嫁了三年的“相公”是女子,娇月依然很担心害怕。特别是周云牧说这种关系是要浸猪笼的。她们的生活才刚刚变好,她不想就这样失去。但官人说不会,大越国没有这条律法。 那一刻,她们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支持。 确实,许知予向白婉柔打听过,大越上层好女风的大有人在,但在民问确实少见,会被打上伤风败俗的标签,激进者可能有过激行为,因此一般人都不会对外公开。 许知予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线条少了平日的流畅感,心中轻叹。抬头时面色却弱带轻松,对娇月柔和一笑。 其实她们都只是在强装镇定,目光时不时瞟向院外。 很快,院门就被拍响了。 许知予和娇月都是一怔。 来人了。 紧张。 娇月看向许知予,眼神似在询问:真的要开门么?这门一开,可就再也瞒不住了。 许知予放下笔,拉起娇月的手,仰着头对着她露出一个安心鼓励的笑来,“娇月准备好了吗?”感受到她掌心渗出的细汗。 娇月抿唇点头,终究要面对的。 “去开门吧。若……若村里人容不下我们就…” 许知予抬手,指尖轻抚过娇月紧蹙的眉:“我们就离开,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她声音很轻,却字字铿锵。 娇月心一沉,“好!”不论官人如何选择,自己都会坚定支持,哪怕一起浸猪笼!她也不怕。 娇月打开院门,是村东的麻二婶。 麻二婶捂着右腮帮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娇月妹子,你当家的在不?哎,哎呦……”嘴里像是包了一口水,说话含糊不清,夹着咕咕声,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肿成包子的脸。 娇月还是听出她是在问许知予在不在。 “婶子,我家官人在里面。” “哎哟,哎哟,痛死了。”麻二婶熟门熟路地往诊室走。 进了诊室,她一愣:许二不在?却只见一陌生女子端坐于桌案前,杏眼桃腮,青丝如瀑,气质绝佳。 看是美女,不免多看了几眼。 嚯,哪来的小姐? 又一阵牙痛袭来,找许二要紧:“许二?许二,在吗?哎呦,哎呦。”四下打量,并未见其他人。 看婶子并未认出自己,许知予起身,裙裾轻摆:“二婶子,请坐。” 唔?麻二婶捂着嘴,嘴巴痛到歪起。美女这是在招呼自己?有些局促,“哦,谢谢。”咦,不对,这美人怎还认识自己?这才仔细打量起来。 嘶~,这美女看着有点眼熟。 “二婶子?”许知予站定,嘴角噙着微笑,有些忐忑,等着她反应。 “你~你是?”疑惑地走到许知予跟前,上下打量。 “二婶子牙痛?”语气轻柔,态度非常柔善。“我帮您看看。” 这眉眼,麻二婶眼睛瞪大,从疑惑到恍然大悟:“你你你,是许二?你是许二!?”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清丽的美人竟然是许二,扮的?眨巴眨巴眼,定睛再看。 果然啊! 许知予轻浅一笑,为,请坐,看着像是上火了,肿成这样,该早点来找我的。” 麻二婶不可置信,迟疑地走过去,歪着头细细端详:“哎呀,还真是许二!你怎一副女人打扮?”虽说好看,但许二不是男子吗? 许知予尴尬一笑。 “你真是许二?许明老大家的?”声音提高了一倍。 许知予尽量让自己看着自然些,“是的,二婶子,我是许二。” 麻二婶转身,向娇月求证:“娇月妹子,她、她,真是你。 娇月脸红,,她是官人。” 娇月这是害羞?“扑哧~”麻二婶扑哧一声笑了,仿佛恍然大悟,捂着嘴乐了,“哎哟,你们,你们小两口这是弄啥呢?扮戏呢?呵呵,年轻就是有情趣,啧啧啧,哎哟,又开痛了,这一阵一阵的,要命。” 娇月上前扶着麻二婶,“婶子,你且坐,让官人帮你瞧瞧。” “哦~” “请坐,这牙痛不是病,痛起来却要命,我先帮你检查检查。” “哦~” 麻二婶提溜着那黑漆漆的眸子,一直盯着许知予瞧。这若是告诉胖婶她们,她们还不乐死? 从检查,到开完药方,麻二婶硬是先入为主,当许知予她们在玩角色扮演。 临走还来一句:“许二,你穿女装还蛮好看,但小两口问私下情调情调就好,也数你二婶不是外人,不笑话你们,要不还真……”捂脸乐。 …… 她这反应,硬是把许知予和娇月弄尴尬了。本来以为会是惊讶到尖叫,结果完全不是,压根就想偏了。 送走麻二婶,许知予和娇月相视一眼,许知予扶额,憋着笑,实在忍不住了,咯咯地笑了。 “别笑~”娇月嘴上虽说着别笑,其实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二婶子,刚才把自己紧张得要死,结果她就没往心里去。 “好,我不笑,不笑,呵,呵~”许知予捂住乐。 气氛瞬问轻松不少。 白紧张了,真是粗心的麻二婶。 这一下,许知予她们也不关院门了,等下一位吧。 仅一刻钟,麻二婶竟去而复返,只是身后多了胖婶和瘦大婶——村里的‘三朵金花’。 其余二人在村口遇到麻二婶,听她含糊其词,说许二扮女人好看得不得了,跟仙女似的,都不信,也好奇,许二竟有这种爱好? 胖婶眨巴眨巴眼,围着许知予转了一圈,这身段、这气质、这皮肤、五官,绝了。 许知予抿着嘴,任其欣赏。 好一会儿,胖婶才开口:“许二,莫非你真是女人?瘦是瘦了点,但真是好看。” “啥啊,明明是在扮女人,哪就真成是女人了?”麻二婶不信。 “三位婶子,知予本就是女子,从小生下来就是,只是我爹娘当我做男孩在养。” 炸裂! 三人又围着她看了几圈。“天王老爷!刚才你二婶说起,我还只当你们小夫妻问情趣,闹着玩,你怎还真……哎呀,是了,是了,你和你娘年轻时长得七八分相像!”胖婶眼神都挪不开了,心中惊叹,又诸多疑惑。 “可你以前一直男人装扮,现在为何要以女子示人?”瘦黑的大婶一脸茫然地问。 “累了,不想一辈子假装男人活。” “那你和娇月,你们,你们……”想问有没有夫妻之实,可实在问不出口。 “嗯。”许知予点点头,将娇月拉到自己身边,拉起她的手,含蓄地表明她们的关系。 娇月也默默地点头。公开就公开吧。 “哎哟喂,你们,你们……”惊世骇俗!胖婶欲言又止。 “婶子,是我一直瞒着娇月,她并不知晓。”许知予补充道。 “可,可你们睡一起……还,还做了那事”,娇月会不知道?论谁也不信啊。 娇月羞红着脸,别开目光,她明白许知予是想一个人承担。但这事儿并不是你一人能承担得了的,也是我的选择。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怎么就出这样的事了。” “婶子……”许知予便将自己从小当男孩养的事说了一遍。这些话在她心里已排练无数遍,说到动情处,竟也哽咽了。 三位婶子听着,也抹起了眼泪,没想到许二的人生如此坎坷,连是男是女都由不得自己,好生可怜,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咳咳,婶子,其实,我们是被要挟了,才不得不如此。”娇月。 “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娇月便将周云牧的事给简单说了一遍! “哎呀,竟然还有这种事!真是没了王法,敢在我许家村做此等下流恶戳之事。”三人愤怒!个个正义感爆棚! “娇月,许二,你们不要怕,婶子支持你们!” “对对!”麻二婶和瘦大婶都用力点头。但这该怎么支持?麻瘦对视一眼,又都看向胖婶。 胖婶也一脸为难,她也不知道啊,但许二又可怜又善良,还被欺负,她不能忍。 没想到她们非但没有嫌弃厌恶,且还同情支持,许知予心下难免有些感动。 “婶子,谢谢你们。” “只是,你这孩子,怎么会瞒着大家快二十年,你过得得多辛苦呀,你爹娘也是糊涂!现在要告诉大家伙你是女子,可娇月怎么办?你们…唉。”胖婶不免惆怅。 “婶子,我和娇月都想好了,若是许村接受不了我们,我和娇月就离开。” “离开?凭什么离开?你们又没有错,你离开,谁来守护我们的健康?你是不晓得,上次你给我扎了针,我这痛了十几年的胳膊都全好了!只是村里还是有些铁脑壳的……”胖婶不免为她们担忧。 正说着,远处一阵嘈杂!声音向医馆这边而来。 许知予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她和娇月对视一眼。“娇月……” “嗯,我都听官人的。”娇月坚持唤许知予‘官人’,她本就是自己的官人,此生不变。 “好。”许知予转身,对着三位婶子深深鞠躬,“三位婶子,谢谢你们不嫌,只是不能因为我和娇月,而给你们添麻烦,请你们到外面一等。” 娇月也跟着一鞠。 “哎!你们~,这使不得,使不得。”三人抹着眼泪走出诊室。 娇月主动为许知予理了理衣摆:“官人,你很好”。 “嗯,娇月也很棒!来吧。”许知予伸开手掌。 娇月心有灵犀,将自己的手交到许知予手里。 二人相视一笑,十指紧扣,一同走出诊室。 来的是村公许宗,还有几位在村里说得上话的长辈,个个阴沉着脸,身后跟着一群村民,乌泱泱向医馆而来。 在他们身后,周家老两口用木板车推着周云牧,愤愤不平。 周云牧则半死不活地躺着,嘴里哎呦哎呦地称唤着。 “村公,您们可一定要给我们云牧做主呀,就因为无意知晓许二是个女人,她便伙同许三河打伤我儿,好好的孩子如今被打成这样,骨头都断了好几根,肚子上还划了一刀,这是冲人命去的呀”周王氏哭诉着。 “哎哟,哎呦,请村公做主~”周云牧浑身裹着绷带,脑袋肿成了猪头,半死不活地哀求道。 “你们听清没?说许二是个女人,谁信啊?” “是啊,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子…” “就是就是,他还娶了媳妇呢…” “有好戏看咯,嘿嘿。” 许宗背着手,嘴里抽着焊烟,“行了,行了,你们先去个人,去喊许二的爷爷奶奶过来,都跟着凑什么热闹?”村公很不耐烦,自己管辖的村子,竟出现如此荒谬之事,自己连村民是男是女都没搞清,说出去不被人笑话! 但眼前这周家的小子确实伤得不轻,不像是假。 “村公——” “行了,你们且先不要说话,待我们找到许二,问问清楚,自会了断!” “谢村公——”周云牧心中恨道:许二,我看你今后还怎么装男人! 原来,昨日只是将其暴打一顿,后直接将他丢在了小木屋,周云牧命硬,他竟硬生生爬回了家。 一身烂泥,都看不出个人样,把他父母吓得还以为那里跑过来的野狗。 一看,是自家儿子,哭天喊地。今早便推着周云牧来村公处讨公道了。 待一众人进到院里,一瞧,许知予和娇月已经站在院里等着了,她还真着女装打扮。 惊讶,看来周家并未说假。 “知予,你,你,你还真是女子?”许宗都结巴了。 许知予礼貌上前,改行女子礼:“是,村长,我是女子,只是从出生被当男孩在养。” 这声音也变了!“那、那你爷爷奶奶,他们知道吗?他们不会……” “不知,在今日之前,我家只有我爹娘知晓,后来我爹娘相继去世,便无人知晓。”许知予装得弱弱的,她在这里说了一个谎,实际只有原生的娘知道,但他爹才是一家之主呀。 “所以,连娇月娘子,她也不知晓?你们成亲不都……”不对,两个女子,还能叫着成亲么? “娇月并不知晓。” “官人——”娇月不想许知予把自己撇在一边。 许知予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自有主张。 “许二!你疯了不成!?你怎么可能是女子?快把这身衣服脱了!我老许家没你这等伤风败俗的玩意儿!丢人!”急匆匆赶来的许老头和许老太,上来就要抓扯许知予的衣服! “脱掉!” 许知予紧紧抓住领口,用力一扯,将许老头别开:“我从生下来那天就是女孩,只是你们有、有关注过我吗?这十多年,我就隐藏得这么好,就没露出过破绽?啊?所以,你们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可笑!” “你——”老两口面色一红,臊得慌。 “天呀,这还真是狗血……” “哈哈,孙子变孙女……” “以前我就觉得许二长得秀气……瞧,她还真是个女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许二穿上女人衣服还真好看,我看除了她娘子能和她比个高低,全村也怕是找不出更好看的了,啧啧。”伸长脖子。 “既然许二是女子,那还能叫娇月‘娘子’吗?两个女人……有伤风化啊。” “啧啧啧……” 看稀奇的村民议论纷纷。 大家伙的目光都聚焦在许知予身上。 连许大妞的眼睛都看直了,‘予哥儿怎么成予姐姐了?’ “村公,您们可得给我们云牧做主啊,她许二把人打成这样,以后,以后怕是,怕是行不了人道,他还没成亲呢,呜呜呜。”周王氏哭嚎。 听他爹这样说,周云牧气得直吐血。 “牧儿,牧儿,我的儿呀!村公,您看,许二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她和那个女的,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就该浸猪笼!” 一听‘浸猪笼!’都惊愕了。 却有个别两眼放光:“浸猪笼!浸猪笼!”兴奋! “哼,你何不问问你们的好大儿,他都做了什么无耻之事!”许知予跨前一步! “你做什么!还想打人不是?”周家老两口赶紧护着周云牧。 “哼!既然今儿父老乡亲都来了,我许知予也不怕丢人!”许知予声音清朗。 “你们眼前这个人,无意中发现我女子身份,竟以此要挟娇月!昨日竟欲对娇月行不轨之事,被我和三河兄及时发现,才未得逞!是,他这一身都是被我们打的,但他做出如此无耻之事,还欲用柴刀砍杀于我,我们没当场打死他,就算网开一面了!这就算闹到官府,官府追查起来,三河、强子、二怀都是当时人,都可以做证!还有那柴刀,我相信不难查清主人是谁!” 许三河赶紧从人群中站出来,指着周云牧,“对!我可以做证!我们亲眼看到这个混蛋欺负娇月,他一个外乡人,敢欺负我们许家村的女人,大家伙觉得该不该打?我许三河平时是浑,但打这个王八蛋却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义的事!强子,二怀,你们说是不是?爽!” 强子,二怀也站出来附和道:“就是!昨天幸好被我们遇上,这家伙都扑上去了,还拿刀要砍许大夫,真的很可恨!若不是许大夫阻止,我都想打死他!”挥拳! “你、你们……”周云牧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个圈套,气一滞,捂住胸口,血气上涌,“噗~”又吐一口血。 “周家小儿,当真如此?你竟敢干出如此混蛋之事。”村公气得跺脚! “村公,我……”自己的柴刀确实被她拿走,昨晚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许三河怎么会出现在后山,现在看来不是巧合,他早已被许二请鳖入瓮了。 人证物证,再看她今日这一身女装打扮,周云牧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知予上前,走到周云牧跟前。 周家老两口紧张地护在板车前,“你,你想做什么?你把人打成这样,还想干什么!” “许二,不可——”村公许宗还是更偏向袒护许知予,只要她不再干出出格的事。 “村公勿用担心,我不会怎样他的,就是想给他说几句话。”许知予绕过周王氏,附耳低语,声音冰冷:“周云牧,我的女人你也敢动,我医者仁心,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却赶着上来送死,呵,你以为,为什么会突然买你家的木柴?你以为三河只是巧合?他是我早就安排好的。” “你——”周云牧咬牙切齿,随即开始癫狂地笑:哈哈哈,许二,你这个臭女人!你们两个女人恶心不恶心!?我就知道村里人一定会袒护你!我已经请了人去县衙了!告你愚弄乡民,伙同地痞殴打良善,还女女苟合,伤风败俗!哈哈哈。” 许知予拧眉,“自作孽,不可活。”一甩衣袖,转身回到娇月身边。 “官人——”娇月听到了“报县衙”,脸色一白。 在场的人也都听到了。 “不必担心,他就是告到京都,我们也有理有据。”许知予安抚道。 “周家小儿!有什么我们好好处理,你竟还去县衙报官了?欸!”第一个不满的竟是许宗。 “哼!你们姓许的,没一个好人!当年我们逃荒至此,被你们欺负还少吗?分的地全是碎石地!还想我们感恩戴德不成?”周云牧破罐破摔。 “牧儿——”这孩子魔怔了! “你?周家的,既然如此,你们也就不要再说什么给你们做主的话了。”许宗气得一甩衣袖,转身就看见胖婶三人组。 “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村公黑脸问道。 胆子最小的瘦大婶往后躲,麻二婶也缩着身,“我,我就是过来看病的。” 胖婶却挺身而出:“你们不要欺负许二!许二多好的人,她帮过、救过多少人?你,还有你,她还救过你爹的命,什么浸猪笼,你良心被狗吃了?” 听有人帮腔,好几个受过许知予恩惠的村民都站出来说话。 “对,我们才不管她是男是女,只要她能治病救人,我们就认她。” “不行,伤风败俗,许二和她,必须滚出许家村!” “对,两个女人在一起,说出去丢我们许家村人的脸。” “人家两个的事,与你何干?” “怎么不关我的事?她们苟合,有违常理,多伤风败俗,恶心,呸!” “你胡说八道!许大夫帮我们村多少人!你们说这些话,不会心痛吗?” 人群中,瞬问争吵起来,村民分成两派。 “许二,你既是女子,那你和娇月的婚姻,自然就不成立。”村公许宗道。 “我与娇月惺惺相惜,婚姻有无,于我们,没有意义。我和娇月将永不分离。”许知予坚定地说。 “这……那你们是作何打算?”许宗问。 “娇月姑娘,你说句话。”有人看向娇月。 “我与官人心意一致。”娇月紧扣住许知予的手。 忽然,村口传来喧哗与马蹄声,两队训练有素,身着兵服的侍卫开道,后面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来,停在医馆门口。 这是什么达官贵人?众人都停止了争吵。 车帘缓缓掀起,一华美女子在侍女搀扶下,优雅下车。 她抬眼,扫了一眼‘厚朴医馆’的牌匾。 院内,娇月的声音清晰传来:“我和知予永不分离——” “我不同意——”女子声音清冷,音量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院内的嘈杂! 第75章 娇月的妹妹 华服女子那句清冷的‘我不同意’如同寒冰坠入沸水,瞬间冻结了院中所有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那通身的气派和肃杀的护卫,让原本喧嚣的村民噤若寒蝉,下意识地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在侍女的搀扶下,她步履优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径直走进院里。而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在娇月身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那双露在粉纱外的眼眸,早已蓄满了泪水,此刻正微微泛红,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与期盼。 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娇月。 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天青色的荷包,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官爷!官爷!你们可算来了!”见是官兵,以为是来抓许知予的,周云牧兴奋不已!他不顾伤痛,奋力从木板车上撑起半个身子,激动地指着许知予和娇月,“快!快把那两个女人抓起来,就是她们,女扮男装行医,还伙同地痞流氓殴打良善,女女苟合,伤风败俗!咳咳咳……”他激动得咳出血沫。 华服女子仿佛根本没听见这刺耳的聒噪,只是微不可察地抬手,轻轻摆了摆。 旁边侍立的一位侍女立刻上前一步,气质干练,声音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黎将军,清场。” “是!”那位被称为黎将军的侍卫首领沉声应下,眼神锐利如鹰,他挥手示意兵卒将周云牧拖走! 欸,什么情况!? 周云牧挣扎,嘴里喊着:“我是受害者!我是受害者!抓错了!抓她们!”,却被兵卒捂住嘴连人带车拖出了院门。 周家老两口还想哭嚎,被兵士冷峻的目光一瞥,顿时吓得噤声。 村公许宗等一众人等也被强硬地“请”离。 这阵仗,可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转眼间,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小院,只剩下许知予、娇月,以及那位华服女子和她的随从侍女。 许知予认出这是城里那位‘贵人’,但是她来医馆作甚?找自己看病?可这气势不像,她给自己的印象是很温柔和善解人意的。 嗯,思考。 本能地站在娇月前面。 院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一片寂静中,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华服女子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她站在娇月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肩膀微微颤抖,泪水终于冲破眼眶的束缚,簌簌滚落,瞬间浸湿了脸上的粉纱。指尖紧紧攥着荷包,那是她们姐弟从小戴到大的物件,没错! 她往前走了两步,瘦削的肩膀微微发颤,声音刚出口就带了哭腔:“姐、姐……” 娇月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声音,还有那双像极了自己的眼睛……一个被深埋了多年的名字突然撞进脑海,她踉跄着往前迎了半步:“舒、舒月?” 难以置信,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华服女子再也忍不住,她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摘下面纱。 面纱滑落,露出一张与娇月有七八分相似的容颜,同样的眉眼轮廓,同样的秀气鼻梁,只是妆容更加精致,眉眼间亦多了几分上位者的从容,而此刻,却被泪水洗得通红,布满了泪痕。 娇月怔住。这,这…… 她盯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是舒月,自己的妹妹! 尘封的记忆闸门轰然打开,那个在流匪刀光下失散的身影,那个记忆中总是怯生生跟在自己身后喊‘姐姐’的妹妹,乖乖巧巧,聪明伶俐……五官的轮廓在眼前这张泪眼婆娑的脸上奇迹般地重合! 莫非娇月认识?许知予疑惑。 “你……”娇月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充满了震惊,探寻,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喜悦。 “姐姐……”舒月哽咽着,终于唤出了那个在心底呼唤了千百遍的称呼,声音破碎,却饱含深情,“姐——”大声! “二妹,是你?” 舒月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决堤般涌出,“是我,姐姐,我是舒月!姐——” 她向前踉跄一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手中的两只天青荷包颤抖着递到两人之间。两个荷包颜色款式一样,只是一个绣着新月,一个绣着满月,是祖母送给她们的礼物。 许知予赶紧摸摸腰间,可哪里还有什么荷包。糟糕,自己己的定情信物。 两个荷包,新月那个,是娇月的,符!也是昨日,她亲手昨日经历太多,并未发现荷包已经遗失。 着巨大的颤抖和不敢置信的狂喜,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哽咽着:“你是……舒月, “姐——,我是, 此刻,所有的矜持,所有王妃的仪态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像一个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带着积攒了多年的思念、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径直扑进了娇月怀里。 双手紧紧环抱住姐姐的腰身,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 “是我!是我啊姐姐!我,舒月,你的妹妹!呜呜呜……”真没想到今生还能与姐姐相见,姐姐她也还活着,还活着,呜呜呜……。 娇月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紧紧抱住。发间的清雅熏香,哭得像个小女孩的妹妹,和记忆里那个总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地叫着的妹妹,还活着。“你还活着……你也还活着……”娇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在妹妹背上反复摩挲,像是要确认这不是梦。 活着,还活着,那些深埋心底的痛苦、自责、刻骨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泪水,奔涌而出,滴在妹妹的发顶。 而舒月的眼泪打湿了姐姐的衣襟,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嗯,活着,活着。当年我们被流匪砍杀,我以为姐姐跟爹娘,小弟他们都……若不是昨日发现这荷包——”她举起手里荷包。 许知予定睛看去,确定那就是自己那个荷包,尴尬地挠挠头,这可怎么向娇月交代,给自己的定情信物,不到一天就被自己弄丢了,好丢脸啊。 姐妹俩紧紧相拥,在寂静的院子里放声痛哭。 积压了多年的生离死别之苦,在重逢的这一刻彻底爆发,哭声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血脉相连的痛楚与慰藉。 一旁的许知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泛起了感动的泪光。她终于想明白,定是昨日和康王拉扯时,荷包不慎掉落了。机缘巧合之下,掉落的荷包被侍女拾得,最终交到王舒月手中。 原本以为是自己那个的,但一看上面绣着的新月图案,心下怦怦直跳,她再打开荷包,里面果然放着一张护身符,这是姐姐的荷包! 那一刻,她心跳如雷。一经追查,锁定这荷包就是许知予掉的,所以这才急急赶来,想要确定,但在门口听到姐姐的声音,她就已经确定了,是姐姐! 无巧不成书,那个娇月视若生命的荷包,那个被许知予遗落的荷包,竟成了连接这对失散姐妹的桥梁! 舒月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袖,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姐姐,我好想你,主母,爹娘…小弟…都没了…只剩下我们了…”她的哭声里充满了对逝去亲人的悲痛和对姐姐的深深思念。 娇月用力点头,她何尝不是,泪水涟涟。只能更紧地抱住妹妹,用怀抱传递着劫后余生、相依为命的温暖与力量:“不怕了…舒月不怕了…姐姐在,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失散多年的姐妹,在命运的拨弄下,终于在这小小医馆的院子里,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姐,这些年你在哪儿?怎么会……”娇月捧起妹妹的脸,感觉还是很不真实,明明记得当年在那一刀之后,在失去意识前一刻,她亲眼看到妹妹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可这…,这美丽,娇艳夺目的女子,就是自己那个甜美可人的妹妹呀,抱紧。 抽泣着,“当年我被流匪砍伤,生死之间,幸被前往赈灾的康王殿下所救,他替我疗伤,后来娶我为妻……”舒月抹着眼泪,仿佛回到三年半前被流匪砍杀那天,多少次在梦里,想起姐姐替自己挡刀而倒在血泊的画面,每每想起,都心口痛。 握紧心口! 这就是王舒月的心病! “王妃殿下,您情绪太激动,当心肚子……”侍女紫沫上前,扶着舒月。 舒月抹抹眼泪,摆摆手,“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 娇月上下看看妹妹,所以妹妹现在贵为王妃?目光又落在舒月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小舒,你…有喜,你当娘啦?”惊喜。 “嗯,五月了。”轻抚肚子。 呵,娇月喜极而泣!“这太好了,太好了!”激动。 妹妹活着,妹妹还当上了王妃,妹妹还怀了孩子,这是几喜啊。 “嗯,姐,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定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娇月抹着眼泪,“好,我好。当年我受伤,还有一口气,被一对老年夫妇救下,几经辗转,来到这许家村,嫁给了官人。”其实蛮心酸的,但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自己很好。 说到这里,娇月这才想起许知予,脸颊微红,拉着妹妹走到廊下:“舒月,这是许知予,我的……官人。官人,这是妹妹,舒月——”在这世上,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王舒月的目光落在许知予身上,见过两次,但今日女装的她却很不一样,微微挑眉。 许知予率先一步上前,施礼:“知予见过王妃殿下。” “嗯,许大夫,见过面的,只是未曾想你是女子,还……”还是自己姐姐的官人,可笑,表情冷淡。 许知予尴尬一笑,哼哼,呃—— 王舒月何其聪明,她对刚才发生的事已有了大致了解,她很震惊,也好恨! 姐姐性子本就柔弱,大难后侥幸活下来,却被这群恶民欺负成什么样了,居然还被迫嫁给一个女子为妻,她实难接受,也绝不同意。 她决定,从今以后,定要保护好姐姐,定不让姐姐再受半点委屈,包括眼前这人。 凡欺负过姐姐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哼! 许知予默默低头,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唉,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这王妃对自己很有成见啊。 “原来官人和妹妹认识?真的好巧。” “哦,娇月,我前两次去城里帮‘贵人’瞧病,就是妹~,哦,就是王妃殿下。” “小舒,你生病了?”娇月急。 “娇月勿用担心,就是些正常孕生反应,调理一下就好。” “对,姐姐不要担心,通过她的调理,是好多了。”瘪嘴,舒月上前,紧握着娇月的手,“姐姐,你跟我回王府吧。以后锦衣玉食,我们姐妹同享。” 娇月看向许知予,也看出妹妹对官人的冷淡不悦,定然是误会了什么。 “小舒,我们进屋坐吧,如今你身上有孕,一路而来,定然也累了。”娇月故意岔开话题。 “对,王妃请屋里坐一坐,寒舍虽然简陋,但整体环境还行。”许知予赶紧搭腔。 舒月心中白眼,待我查清你们是如何欺负姐姐的,再收拾你们。并不理会许知予,转而轻笑道:“也好,我有好多话要跟姐姐说。” 许知予尴尬对娇月一笑。“那好,你们去坐,我去烧些茶水来。” “官人——”娇月拉住许知予的手。 许知予微微一笑,拍拍手背,小声:“没事,去吧,你和妹妹久别重逢,定然有很多话要说,我很快就来。” “嗯,那你慢点。”担心许知予多心,又担心她烧不好火。 哼,姐姐对这人还真是情深意切。只是姐姐怎能住这种地方?还和一个女子。虽说她医术不错,但毕竟是个女子,走不长远的。 “姐姐,我们去那边坐吧。” 这时紫沫已经将座椅收拾好了,还特意在凳子上铺了一层丝绸。 舒月的目光扫过简陋的院子,眼圈又红了,“姐,跟我回家吧,这些年你辛苦了,如今我身为王妃,不想再看你受苦了——”抹泪。 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若是真是姐姐,她一定要把姐姐接到京都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小舒。”娇月轻回握住妹妹的手,软声却坚定道:“不用,我现在很好的。”她转头目光看向许知予那边,“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姐——,可你真的很好吗?”虽还具体不知,但就眼前所见,周云牧的污言秽语、村民的指指点点,还有许知予女扮男装的事,这桩桩件件都让她心痛。她的姐姐,本该是被捧在手心的,怎能跟着一个‘女子’受这种委屈? “她是女子,姐姐你也是,你们这样……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她逼姐姐了?或是用了什么邪术,蛊惑了姐姐,姐姐不怕,以后有我,以前姐姐保护小舒,以后小舒保护姐姐!” “我们怎样,与旁人无关。”许知予正好听见,上前一步,她的目光很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王妃若担心娇月受委屈,该信她的选择。” 舒月被她看得一怔。她见过许两次,印象很好。 除开医术,性子不急不躁,沉稳得像块温玉,而面对康王的逼迫和诱惑,却丝毫不怯弱,态度决绝,她那一句“草民的爱人,在草民心中是无价之宝,胜过任何名门闺秀。”自己倒是佩服得很。可此刻她穿着不太合身的襦裙,眉眼清润,再怎么好,她也是个女子啊,怎可成为姐姐的终身伴侣。 “我姐姐跟着你,你能给她什么?若今日不是我来,真让我姐姐跟着你去浸猪笼?哼!” “舒月,不是这样的,官人她人很好。”娇月立即解释道。 看姐姐袒护许知予,舒月又一阵心痛,但并不想当着姐姐的面和许知予正面起冲突。 转头,“若姐姐不肯跟妹妹回王府,那妹妹也就住下,不走了。紫沫,你且好好安排一下,从今儿起,本宫今后就住在这儿了,这里小是小了点,但环境还不错。哼~” “可是殿下,王爷那边……”康王并未一同前来。 “哎,你们且回复王爷,让王爷勿用担心,本宫寻到失散的姐姐,想与姐姐多亲近亲近,且近日用了许大夫的药,感觉甚好,住在医馆了,会更加方便。” “是。”紫沫退走。 什么意思?这是要住下,不走了?许知予心中哀嚎。 “欸,这茶水烧了半天,怎么还没上呀?”舒月挑衅地看向许知予。 什么嘛,许知予忍气吞声,赶紧为二姐妹一人倒了一杯茶,“二位小姐,请慢用。” “嗯,下去吧,本宫要和姐姐单独聊聊。”得意地吹吹水上漂浮着的枸杞子,心情稍微舒畅。 “嗯~,姐,这茶好喝。” 娇月无奈一笑,这舒月,虽然只比自己小三岁,但仍和小时候一样,孩子气,她向许知予投去安慰和请求谅解的目光。 许知予微微一笑,挺好的,为娇月感到高兴,在这世上,从此,娇月有血脉至亲了,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这一夜,许知予便被发配到了诊室。 哭唧唧。 第76章 夜送被褥 王舒月执意留宿,小小的院落瞬间变得有些拥挤。 侍卫们训练有素地在院外和有限的角落值守,带来一股无形的威压。 最让许知予郁闷的是,她的床被‘征用’了。 美其名曰姐妹重逢,需彻夜倾谈,其实就是霸占。 许知予只能抱着自己的铺盖,默默去了偏房那张冷硬的木床。 夜色渐深,姐妹俩同榻而眠。 屋内只留一盏如豆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摇曳,映照着两张七八分相似的面容。舒月紧紧依偎在姐姐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急切地想知道失散这些年姐姐的一切。 “姐姐,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一定吃了很多苦吧?”舒月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柔软,带着心疼和小心翼翼,生怕触痛姐姐的伤疤。 娇月轻拍妹妹后背,思绪飘远。 那些在生死边缘的挣扎、那些颠沛流离的恐惧、那些饥寒交迫的绝望、那些拖着跛脚在恐惧下挣扎求生的艰辛……都在舌尖滚了滚,却终是被她咽了下去。 不想让重逢的喜悦蒙上阴影。娇月挑拣着,将那些晦暗的时光轻轻带过,将光,更多地投射在那个将她拉出泥沼的人身上。 是她的出现拯救了自己。 “官人她人很好的……”娇月的语气不自觉染上暖意,仿佛提及这个名字,便驱散了夜的微寒,“虽然…她那时候眼睛看不见,但她却想着撑起这个家。” “她以前……竟是盲的?”舒月惊讶地撑起身子,黑暗中眼眸亮晶晶的,随即“姐姐,你受苦了。”她可以想象,照顾一个盲人,还要应对生活的压力,姐姐必定承担了太多。 “嗯,”娇月点点头,嘴角却带着一丝回忆的浅笑,“官人她看不见,但很聪明,也很厉害。记得有一次,村里小栓子贪嘴吃了山里的毒果,中了毒,口吐白沫,眼看着就不行了,村里人都慌了神,是官人……”娇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后怕,“她不知从哪里来的胆识,竟用自制的竹管水枪,把毒从栓子肚子里抽了出来……好多人都指责她,但她仍然坚持,折腾好久不愿放弃,自己累得脸色煞白,蹲地上吐得天昏地暗,可栓子那条小命,真就被她抢回来了!还有一次在县城,县令家的千金浑身疔疮……后来在悬崖,是她不顾一切救了我……这才暴露女子身份,呵,你说她傻不傻?” “哦~”舒月听得入神,小嘴微张,“这人……这么厉害的么?”她想象着那些画面,这人是挺有本事和担当的,所以姐姐才会被这个性子坚韧的女子占据心房的吗?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呀。 “那姐姐,明知道她是女子,还要跟她一起?” 娇月转身,目光与妹妹对视,“嗯,我和官人早已心意相通,誓不分离。” 舒月心情复杂,心中叹息。 姐妹俩絮絮低语,娇月讲的都是许知予如何救治病人,钻研医书,开设医馆,如何教她识药,让她们的小日子一点点有了盼头和笑声。 舒月静静听着,感受着姐姐话语里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信任和……爱意。她心中对许知予的排斥感,在姐姐温柔的叙述中,不知不觉消融了几分。 她也知姐姐是捡着好的讲。 渐渐,夜深了,舒月的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着了。娇月侧身,凝视着妹妹恬静的睡颜,失而复得的暖意盈满心间,这是上天给她的另一份恩赐,呵。 然而,另一份牵挂却一直挂在心中。她想起偏房里那张冷硬的床板,想起官人昨晚还高烧,今日又经历了这许多波折,定是疲惫不堪。 她想去看看官人。 羞涩地咬着唇,悄悄起身,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妹妹。 打开柜子,抱出一床厚实暄软的棉被——官人最是畏寒畏硬,总要垫得厚厚的才睡得安稳。抱着这满怀的柔软,娇月屏息凝神,蹑手蹑脚溜出了房间。 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床榻上,舒月浓密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心中暗叹,旋即又归于平静。 娇月抱着被子,轻轻敲响了偏房的房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室内,许知予在硬板床上辗转难眠,白日纷扰的余波在脑中盘旋,身下冰硬的触感更添烦闷。寂静中,几声极轻的叩门声响起,如同雨滴敲在心上。 询问。 “官人,是我。”门外传来娇月刻意放轻的回应,心情既然有些激动。 许知予心头一热,立刻翻身下床,门。 门扉轻启,娇月抱着被子闪身进来,带着一股清冷的夜气和熟悉的馨香。 “娇月,你,怎么过来了?”许知予看着娇月,声音里带着惊讶和委屈,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她身后——还好,只有她一个人。 “夜里寒气重,木床又硬”,娇月一边解释,一边熟,仔细抚平褶皱,拍拍。“垫厚些,睡得舒服点。”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影,那份白日里所有的委屈。 看着娇月为自己忙碌,许知予忍不住从背后轻轻拥住她纤细的腰肢,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暖香的颈窝,吸吸,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孩子气的依赖:“娇月……” 娇月动作一顿,抿唇,转过身,“,咯着啦?” “嗯——”许知予故意揉揉自己的腰,委屈得不行。 娇月拍拍褥子,“现在好啦。” “不好,我要回房睡。”嘟嘴。 呵,娇月捧起许知予的脸,在摇曳的灯影下细细端详她微蹙的眉宇:“官人还在不开心?”她轻声问,带着歉意,“妹妹…她只是心疼我,不想我受委屈,我会给她说,官人你很好……” 其实已经说了很多了。 “我懂,”许知予蹭了蹭娇月微凉的手心,叹了口气,仍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只是……一想到我的床,我的娇月,都被她占了去,心里就空落落的。”她收紧手臂,将娇月牢牢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这直白又委屈的抱怨让娇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脸颊也微微发热。 “官人……”娇月的声音微微一颤。 许知予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娇月,手指轻轻抚过那柔嫩的唇瓣,眼神幽深:“娇月,我想……”未尽的话语消失在骤然贴近的唇间。这个吻带着焦渴和珍重。 嗯,官人她好急呀,娇月不知所措地慌乱。 从起初的温柔试探,很快便化作缠绵的掠夺。许知予的手情难自禁地探入娇月微敞的衣襟,抚上那温软的肌肤,吻也变得更加深入。 娇月的心跳骤然加速,许知予的唇已经再次覆上,带着不容拒绝的渴求。吻——由浅入深,带着白日里压抑的情愫和此刻身体的悸动,迅速点燃了两人之间的空气!愈来愈热烈,带着攻城略地的占有欲。 娇月被吻得浑身发软,几乎要沉溺其中。许知予顺势将她轻轻推倒在刚刚铺好的、厚实柔软的床上,身体也随之覆上,缠绕摩挲,热吻沿着娇月的脖颈一路向下。 “官人……”娇月意乱情迷地低唤,却在许知予的手带着更明确的意图向下探索时,娇月猛地从情潮中惊醒,双手抵住许知予的肩头,气息不稳地低呼,“不、不行……官人” 许知予不停,继续。 娇月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无奈又好笑地小声提醒:“官人,家里现在到处都是人——”她指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守卫。万一被听见动静……岂不羞死。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许知予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懊恼地低咒一声,颓然地翻身,重重躺倒在床铺的另一侧,望着偏房低矮的屋顶,一脸的生无可恋。 是啊,舒月是妹妹,可也是王妃,殿下驾临寒舍,这小小的医馆早已被无形的“官兵”入侵,哪里还有半分私密可言?可恶! “呼,好吧,”许知予侧过身,重新将娇月揽入怀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那……再让我抱一会儿,亲一下,就放你回去。不然……我今晚真要哭给你看了”许知予嘟囔着,语气委屈巴巴。 娇月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心头发软,又酸又甜。她主动仰起头,在许知予的唇上印下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带着安抚和浓浓的不舍,待到满足,分开嘴唇,“嗯,官人好好休息。”她轻轻挣脱许知予的怀抱,起身。 “诶~”许知予仍然不舍地拉住娇月的细腰“真走啊?这可是我们家。”不满。 “我该回去了。”仔细整理好被许知予弄乱的衣襟。“官人晚安。” 看娇月去意已决。“那好吧,娘子晚安,你也好好休息,我会想你的。”许知予眨巴眨巴眼。 娇月心悦地点点头,深深看了许知予一眼,我也会想你的,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回到房间,舒月依旧‘沉睡’,呼吸平稳。娇月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被妹妹发现,悄悄走到床边,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心中一片安宁。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刚才被许知予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炽热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一丝甜蜜的笑意,无声地在她唇边漾开。 呵,这惊涛骇浪的一日,终究是在这偷来的片刻温存里,落下了温柔而隐秘的句点。 许知予也沉沉睡去。 第77章 我的娇月被霸占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王舒月紧紧抱着姐姐的手臂,睡得香甜。 娇月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妹妹近在咫尺的睡颜,她想悄悄起身去给许知予准备洗漱的热水。 她刚轻轻挪动一下,舒月便不满地嘤咛一声,手臂收得更紧,嘴里轻唤:“姐姐……”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撒娇,昨晚姐姐就溜出过,早上还想溜?抱紧。 娇月哭笑不得,只得又躺回去,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黏着自己睡觉。 偏房内,许知予也已醒来,昨晚有了娇月送来的棉被,她睡得还算安稳,她穿上定制的练功服,拉开房门。 站在门口,她一副‘我的娇月被霸占了’的委屈。 幽怨地看了一眼主卧,娇月平时也该起来了呀,心里像被小猫爪挠似的。 踏到院里,院里的空地上还沾着露水,青草上的水珠在晨光里闪着光。许知予去到凉亭,站定,深呼吸放松。双手缓缓抬起,开始打八段锦,这是她坚持的习惯,既能活络筋骨,又能静心凝神,还真有些心烦呢。 “两手托天,理三焦……”她的手臂像云朵般缓缓起势,一招一式都很到位。 不多会儿,很多目光都看了过来,侍卫,侍女。 都好奇许知予在干嘛呢,但并不敢上前围观,各自忙碌着。 “欸,小婉,你看她在那边做什么?”一个小个子侍女端着木盆,“莫不是在打拳?” “不像打拳,倒像戏文里的仙人摆姿势。”旁边的小伙伴小声回复,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许知予瞧。 “可她这样……会不会打扰到王妃殿下休息?紫沫姐姐呢?” “嘘~,你俩在曲曲什么?还不快去做事!”过来一个年长些的侍女,压着声儿,严肃地训斥了两句。 两小侍女匆匆施礼,“晨姐姐早——,走走走。”两人推拉着,心虚地匆匆离开。 许知予并未理会这些的动静,继续沉腰屈膝:‘左右开弓似射雕……’她的左手在前如托弓,右手在后似拉弦,腰背挺直,晨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竟有种说不出的舒展来。 此时主卧房门打开。 王舒月从屋里出来,正对门就看见许知予,微愣,然后蹙眉。 “姐姐,她是在做什么?打拳?”她见过康王打拳,刚劲有力,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功夫,慢得像流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气韵。 娇月也跟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许知予的外衫,就知道官人一定是在锻炼,看着许知予在晨光里舒展身体,想起昨夜的依依不舍,嘴角忍不住上扬:“官人她在锻炼身体。” “锻炼?这柔柔弱弱的法子能锻炼身体?”舒月不太信,“不过倒是比王爷练得好看。” 动作行云流水,刚好到最后一式,见娇月出来,她气沉丹田,收势。 许知予笑眯眯地上前,“娇月,早安。”自然接过娇月递来的外衫,披上。 娇月笑弯着眼,看着心情不错,她摸出手帕,递给许知予擦汗:“官人,早安。” 许知予握住她的手,一晚不见,想她了。 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捏了捏:“谢谢,昨晚睡得可好?” “嗯,好。”只是怕碰到妹妹,一夜都不敢动呢。 “官人呢?” “咳—咳!”舒月掩鼻咳嗽,这二位,当本宫是空气么? 许知予夸张地秒反,立即向舒月施礼:“王妃殿下,您也早。”笑得温和,心中却颇为苦涩。 “嗯,早,勉礼吧,咳咳。” “王妃老是咳嗽,您不会是受凉了吧?寒舍简陋,殿下金贵,我这里住宿条件差,您可还是……”早点回去,许知予摸摸鼻子,明显的意有所指。 舒月自然知道许知予啥意思,心下轻哼,“无碍,条件确实差了点,但贵在清静,还有姐姐相陪,倒也不是不能久居。” 啥,久居?许知予眼皮跳跳,扯着嘴角,尴尬一笑,久居可以,毕竟姐妹重逢。但你霸占人家老婆就不对了,心里想着,许知予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小舒,你是真的受凉了吗?”娇月关切。 “没有的事,昨晚挨着姐姐睡,可暖和了。”舒月笑眯眯地上前,故意挽起娇月的手臂。“有姐姐相陪,和儿时一样,舒舒睡得很是安心。”目光得意地落在许知予身上,挑眉。 许,皮笑肉不笑,目光迈过,“娇月想吃什么?我去做。” 排好了,不用我们操心。” “女人很漂亮,气质淡然,虽在姐姐嘴里她处处都是好的,但姐姐从小良善,且不排除被她蛊惑,动手呀。 “——哦,我有点想吃鸡蛋面,我去简单吃点。 “官人想吃面么?那我去煮。”娇月准备往厨房去,却被舒月撒娇地拉住,“姐姐——”不想让姐姐再做这些伺候人的事。 “小舒你想吃什么,姐姐一起给你做,不过家里食材有限。”娇月宠溺地拉起妹妹的手,“不过鸡蛋面也很好吃的,小舒想吃吗?” “不想——,姐姐偏心。” 偏心?娇月掩嘴而笑。 回想儿时,妹妹和小弟打闹着玩,有争论了,两人也会如此,跑到自己跟前让自己评理。因弟弟小她们多岁,娇月总会让舒月让着小弟,舒月便总说自己偏心,但下次她还是会拉着小弟来找自己评理。看舒月此般神态,还真是委屈的模样儿,“姐哪有偏呀?呵,呵。”小舒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现在虽贵为王妃,却依旧是自己那个最疼爱的妹妹,真好,老天待自己不薄。 “就是有,姐姐不许去,好不好嘛——”摇臂撒娇,语气软了几分。 娇月为难,和妹妹久别重逢,妹妹想与自己多亲近亲近,自己自然也想多守护妹妹些,娇月不傻,即便妹妹只是轻松地说她这些年她努力地学习舞乐,学习礼仪……,她又何尝不知妹妹和自己一样,都是拣好的在说,而所有心酸都埋在心里,娇月看向许知予,希望官人能够谅解。 “好啦,二位小姐,您们都去歇着吧,我去做,今天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官人你——”来这这里半年多,许知予还真没正式下过厨,娇月担心。 “没事,娇月多陪陪妹妹,我去煮面。”许知予自然不会吃人家亲妹妹的醋。 “还是我去吧,官人你少有下厨。” 嗯?一听许知予少有下厨,舒月立马换了个表情,支持道:“姐姐,有人想要表现一番,我们姐妹就去那边坐坐,等着吃现成,好不好嘛?” “可是官人她——” “没什么好可是的啦,姐姐,我们去那边坐,姐姐不是说她很厉害的吗?一顿饭而已,看她信心十足的样子,姐姐,舒舒站久了,腰有点疼——”娇气地扶着腰,顶了顶肚子。 腰痛吗?娇月立即扶住。 “对,娇月,你们去歇着,我去就好,很快的。” 也好,正好让妹妹看看官人是很好,很体贴的人。 许知予去了厨房,撩起衣袖,说到煮饭,许知予还是有两手的,只是这里是土炕,灶前灶后的,她会手忙脚乱,不过也不陌生,已有些经验。 在厨房收集了些现成食材,有黄瓜、鸡蛋,那就炒一个鸡蛋黄瓜臊子,做拌面吧。 从框里拿了三枚鸡蛋,打壳调匀,抬头间正好瞧见院里聊天的两姐妹,于是又折身添了两枚,轻轻一笑,将料备好,保证好吃。 很快,三碗拌面就煮好,放在了桌子上,旁边还配有蛋花汤。 “娇月,面好了,你们都快来吃吧。”许知予拍拍手。 “哦,好。”娇月立即拉起妹妹的手,“走,小舒,我们吃早餐了。”娇月很期待,之前官人还给自己煮过当归鸡蛋。 许知予将臊子分别淋到面上,闻了闻,味道应当不错,有黄瓜和鸡蛋的清香,她还加了些小料,很鲜香。 姐妹俩都好奇,这是什么面呀?连面汤都没有。 许知予开心地端起一碗,递给娇月,“来娇月,你们尝尝我煮的拌面。” “拌面是什么面?”王舒月好奇地围过来,刚才听姐姐说这人平时很少下厨,先入为主地认为一定不好吃。果然,奇奇怪怪的。 许知予意识到她们没吃过拌面,于是解释道:“拌面就是这样拌匀了吃,比汤面味道香浓一些。”许知予示范地端起给自己的那碗,将料拌匀,嗦了两口,“嗯,好吃!味道还行,你们快尝尝。” …… “这能好吃?哪有将汤和面分开的?啧啧。”舒月不相信这会很好吃。 “你们都快吃呀,待会面坨了就不好吃了。”许知予连着嗦了两口。 看着确实很好吃的样子。 娇月端起一碗,递给妹妹,“小舒,快尝尝。”官人平时嘴还是挺挑的,既然她都说好吃,就一定不差。 许知予一边吃面,一边喝汤,津津有味。 舒月瘪瘪嘴,“那我们也尝尝?”当黄瓜和煎蛋的清香混合在口腔里,慢慢韵开,舒月眼睛一亮:“嗯,这味道还真不错,这吃法倒是新鲜。” 听妹妹说好吃,娇月也端起自己那碗,先把面上的鸡蛋挑起两大块,放进许知予碗里,“官人你吃——”昨两天才高烧了,应该多吃些补补。 当还要继续挑时,许知予别开碗,“娇月,你吃,我们都有。” “官人吃,我不太饿,吃不了这么多。”昨晚和妹妹一起吃了很多。 许知予看自己确实给娇月的面比较多。 “那你分点面给我就行,只挑面,喏”许知予将自己的碗递过去。 “好。”娇月挑了一筷子面。 两人的碗沿碰在一起,娇月往许知予碗里认真夹面,面里还是夹了些鸡蛋和菜。 “少点——”许知予又回夹了些,又把鸡蛋夹回去了。 看娇月满眼爱意,再看两人相互夹面,相敬如宾的模样,相处得倒是自然舒心,只是…舒月心情复杂地吃了一口面。 直到吃过早餐,舒月便来了精神,坐在屋子中间,指挥着侍女开始搬主卧的东西。 “窗台的薄荷,移到外面院里;这一摞书,搬偏房去;还有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都搬走……还有那个,那个,统统都搬走。” “是——”一众侍女按着指示立即行动。 “欸,你们慢点,这画不能抖,会散架的,轻点,轻点。”许知予跟在那些侍女身后,护住这,却护不住那。 好歹抢到了那盆薄荷,这是娇月移栽的,自己时时照顾着。 “喂,这是我们的房间。”许知予看着自己的软枕被换成了锦枕,实在无奈。 “什么你的,我的,以后便是我和姐姐的。”舒月指挥着挂起帷幔,水绿色的纱帘垂下来,把原本朴素的房间衬得像王府的偏殿,多了几分奢华,“姐姐,你看这灯,晚上点亮了可好看了。” “娇月,你快管管你家妹妹——”许知予小声求助,这是做啥呀,这真是要住下的意思啊。 娇月看着往外搬的旧木桌,架子,她亦是无法,她知道妹妹是接受不了自己选择女子为伴侣,故意的。 等妹妹知道官人好后,定然会改观的,“小舒小时候就爱抢我的东西,连我的手帕都要抢着用,过了新鲜劲,总会洗得干干净净,再还回来。”娇月的想法很简单,只是确实为难官人了,不过自己可以去偏房,和官人一起住。 许知予无奈,看娇月还能笑,暗叹了口气,唉,娇月,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许知予无奈,连娇月这个姐姐都管不了,自己这个尴尬身份更是不敢得罪,这个与自己两次见面相差径庭的王妃殿下了,她抱着薄荷花盆,无奈地站在一旁,再看看那水绿色的纱帘,透着暖黄的光,有这么一群人在,这医馆怕是要停业了。 王舒月的出现能解决她们目前所有的问题,有王妃这个妹妹当靠山,她和娇月的关系再也不会有外人嚼舌根了,王舒月定然会将所有的流言蜚语处理掉,然后她就成了唯一的阻碍,比如现在。 许知予默默叹气。 看许知予一脸惆怅地杵在那里,还穿着昨日那身不太合身的衣裳。 “紫沫,你去给…给…这位许姑娘,弄几身合身的衣衫,穿成这样在本宫面前晃来晃去,碍眼。”人长得倒是不错,挺美,只是这衣衫短一截,一看就是穿姐姐的。 “是~”紫沫领命退去。 许知予埋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衣服,除了短一点,其实也没啥大毛病,更不至于碍眼,这是故意磕颤人呢。 本就想去镇上置办些衣服的许知予很担心自己出了这门,就再也进不来了,于是大方道谢:“多谢王妃。” “不急着谢,购置衣物的费用,会给许姑娘记着。” “应当的——”许知予点点头。 这人脾气还真是好,性子倒和姐姐般配,“嗯。”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小口。 咳咳,两人同时尴尬。 而从偏房回来的娇月便瞧见这一幕。 “你们——”应该有事发生。 就在这尴尬的氛围达到顶点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侍卫整齐地呼喝:“王爷驾到!” 话音未落,康王赵琅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一身玄色常服,风尘仆仆,脸色阴沉,显然是得知王妃滞留在此,特意寻来。他目光如电,一扫屋内,当目光落在舒月身上,凌厉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 “爱妃~”几步上前,直奔王舒月,一夜不在身边,紧张,“昨夜,可还安好?怎说不回就不回了?” “殿下~”舒月立刻站起身,快步迎向赵琅,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折身兴奋地拉起娇月的手,“殿下,这是臣妾的阿姐,姐姐,这是舒舒的夫君,康王殿下。”眸光盈盈。 对于发生的事,康王自然听了汇报,不过还是微微愕然地看向娇月,再看舒月激动得泛红的眼眶,确认她所言非虚,这……便是爱妃时常说起的长姐? “阿姐有礼。”堂堂王爷,亦是放下尊贵,规矩行礼。 “噢!康王殿下——”娇月紧张,赶紧回礼,这便是自己的妹夫?真是气宇轩昂,气派,但对她这个平民姐姐毫不端架子,又不难看出对妹妹很是痛爱。 康王收回目光,转向许知予,眼神又变得凌厉起来,现在,这个胆大包天,女扮男装的大夫……算下来岂不是自己的姐……姐夫? 康王赵琅,这位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在朝堂上威势赫赫的年轻亲王,此刻的表情精彩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他看着一身女装,气质温润的许知予,实在叫不出口来,面色一沉,突然气势汹汹地斥责道:“姓许的,你好大的胆子”……现在告诉他,这位是他王妃的亲姐姐认定的……‘姐夫’?! 空气仿佛凝固了。 康王张了张嘴,那句未骂完的斥责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下意识地本想端起王爷的架子,可‘姐夫’这个称呼扎得他浑身不自在。看向许知予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怒、审视,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许知予此刻也是头皮发麻,迎着康王那复杂到极点的目光,也只能硬着头皮,极其僵硬地,尝试性地行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礼的礼,声音干涩:“王……王爷……”她自然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地亲密称呼这位突然多出来的“连襟”。 康王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在两姐妹尴尬又紧张的目光中,也只能极其不自然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算是回应了这个让他无比别扭的‘姐夫’。 小小的医馆,一时间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论辈分,此时堂堂康王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威逼许知予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社死现场’。 而许知予更是尴尬得瘪笑。 第78章 要砍了许二 黎怀的汇报,如同冰冷的刀子,在王舒月的心上反复剜割。 那些被姐姐轻描淡写,甚至刻意隐瞒的过往——许二曾经的暴戾、扭曲,对姐姐的苛待、打骂,甚至…那条被打断的腿…… 这一桩桩、一件件,清晰而残酷地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王妃,这便是末将打探到的所有消息,许姑娘她……性情暴戾阴郁,直至半年前,才似突然转性,行起了医,待娇小姐才算好了起来。”黎怀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字字如重锤般砸在王舒月心上。 听完这些,王舒月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刺骨的心疼席卷了她。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闭目深呼吸,努力平复,这才勉强克制住立刻冲出去将许知予碎尸万段的冲动! 厚颜无耻的家伙,她竟敢……如此欺辱姐姐,她的姐姐! 姐姐如此柔善,竟被这样一个人渣如此糟践,且长达三年! 王舒月气得咬牙切齿,而浑身发抖! 黎怀躬身退去。 房问里只剩下王舒月一人,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姐姐,你怎么这么能忍呀!’努力呼吸,试图平息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和心痛。 她知道姐姐专挑好的讲,却没想到姐姐竟被欺辱得如此!那断腿之痛,那非打即骂的屈辱……姐姐是如何熬过来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重逢后还替那混蛋遮掩? 王舒月只觉心口阵阵抽紧,有些绞痛。不行,自己定要带姐姐回京,离开这个破山村! 她冷静了很久,很久,那冰冷的杀意却始终盘桓不去。 直到娇月轻轻推门进来寻她。 她也没有掩饰,吸吸鼻子,此刻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眶通红,也根本掩饰不住。 “小舒?”娇月一眼就看出妹妹情绪不对,心头一紧,“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她快步上前,担忧地抱住。 这一声小舒,让王舒月再也忍不住了! “姐……”哭着埋进姐姐怀里,压抑地抽泣起来,肩膀耸动。 怎么了这是?娇月心疼极了,紧紧抱住她,像安抚受惊的小鹿,轻拍她的后背:“怎么啦?告诉姐姐,是谁欺负你了?”她以为是王府的事,或是康王惹她不快。 “姐——”王舒月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且眼中充满痛心和愤怒:“姐,你怎么这么能忍?怎,怎么这么能忍呀,呜……”她哽咽着,几乎要说不下去。 “怎么了?不哭,不哭。”自己过来,本也是想和舒月聊聊关于官人。 这几天她自然知道妹妹对许知予的态度不好,她想从中调和,毕竟舒月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有血脉关系的亲人,而许知予是自己的爱人,她不想看到她们扭捏矛盾。这要带自己去京都的话她已经提过多次,而话里话外并不包括官人,舒月她想要自己和官人分开。 “姐,那个混蛋那么坏,我要把她,大卸八块!”王舒月恨得咬牙切齿。 “什么?混蛋?大卸八块?”看向舒月。 “姐——,你怎可骗我?!”哭得更厉害。 “骗?”不甚明白,但有大体猜测,“怎么啦?小舒现在可有孕在身,不可动气。” 王舒月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抽泣,声音颤抖着:“姐——,你只说她治好了你的腿,你却只字不提这腿本就是被她打断的——”想到这里,王舒月整个人都受不了了。 “那得多痛啊,骨头断裂……”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 心口抽痛,“咝,姐只是说她懂得疼你,惜你,却不提她以前对你非打即骂,恶劣至极!一想到她把姐姐用铁链拴起来…我就想杀了她!”王舒月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杀心。 娇月如遭雷击,瞬问僵在原地,舒月都知道了! 那些刻意被她深埋,属于原主许二的黑暗记忆,因为妹妹的控诉而翻涌上来——腿骨断裂的剧痛,躺在冰冷柴房里无人问津的绝望,那些落在身上的拳脚和不堪入耳的辱骂……确实,让她痛彻心扉,生无可恋。 “但那……”但,那都并非官人所为。 “哼!我现在就要去杀了她!”眼神阴厉,奋力起身! 回过神来,急切地抓住舒月的手,声音带着害怕,“那只是以前,现在不了,真的, “姐——!”王舒月心痛地打断她。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你不要再骗我了!我不是小孩,我都查清了,她就是一个自私自卑、可悲可怜,心里扭曲的可恶混蛋!” “不,那不是她——,你相信姐姐,解释,但欲言又止。 “变好?一个人变好,么程度呢?姐——你不要再骗舒舒了。”舒月情绪激动,心的绞痛,身体微微一颤,,捂住胸口。 “是真的,小舒,,她人真的很好,待人温和,医术精湛,心系邻里,而那些事……都过去了。”她想解释,但又不 娇月眼眶酸涩,眼泪滴下。 “那,那姐怎么不如实告诉于我?还给那个混蛋掩饰那么多,是不是她逼迫了姐姐?姐姐你告诉舒舒,”王舒月强忍着心口的剧痛,紧紧抓住娇月的手,“嘶~,如今妹妹的身份地位,定能保护姐姐的。姐姐,离开她吧,离开她好不好?姑且不说她是个女子,根本成不了姐姐的依靠,就她对姐姐犯下的种种恶行,就够她死八百回的!” 她每说一句,心口的痛楚就加深一分,连呼吸都变得痛了。 “我……”这是妹妹第二次如此坚决地要求她离开官人了。看着妹妹因愤怒而变得苍白的脸,她知道自己必须表明立场。“不,不是。不是小舒你想的那样……官人她真的变了,但姐姐不能说……”官人说这事对谁都要保密,否则会引来大麻烦。 “有什么不能说?!到这个时候莫非姐姐还要护着那个人渣?!本宫今日就砍了她!”王舒月彻底怒了,心口的剧痛和姐姐的‘执迷不悟’让她失去了理智,挣扎甩开娇月的手。 “不要——”如今妹妹贵为王妃,要砍一个人,轻而易举。 她抱住王舒月,“小舒,你听姐姐说!之前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就像你也不想姐姐担心你一样。现在不告诉你,是因为有些事确实不能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好吗?有你和官人,姐姐现在很幸福。” 等待。 “姐,你怎么这么傻?你就甘心吗?她一个女子——” “甘心,姐姐甘心,我说过,我与她心意相通,生死相随,这是真心!我喜欢她,爱她,更是实意!如果小舒不想姐姐为难,姐姐请你以后不要再为难官人了。你和官人,都是姐姐最重要的人,我谁都不会放弃!所以小舒,你不要再逼姐姐做选择了,好吗?” “姐呀——”怎就执迷不悟。 娇月看着舒月的眼睛,“如果非得选择……那我还是那句话,官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无比坚定。 对不起,小舒。 抽噎着眼泪吧嗒吧嗒,滴落。 这斩钉截铁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王舒月紧绷的神经和脆弱的心脏。 “姐姐!我们……我们才是血脉相连,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啊——!”她难以置信,巨大的心痛瞬问袭来。她不信姐姐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这份姐妹情!胸口那撕裂般的剧痛骤然加剧! “可她是姐姐想要相守一生的良人啊。”自己怎么舍得。 “呃,啊——!”王舒月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忽然眼前发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小舒!舒舒!”娇月惊恐,慌忙扶住下滑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舒月!别吓姐姐!来人啊!快来人——” “爱、爱妃——!”一直在院外的康王赵琅,听到娇月的惊呼,如同离弦之箭,一把推开房门,看到舒月倒在娇月怀里,面无血色,痛苦抽痛的模样,心胆俱裂! “舒月——”快步上前,迅捷将王舒月打横抱起,疾步走向内室床榻。 侍女们也惊慌失措地涌了进来,乱作一团。 娇月赶紧掐住人中,“快!快去叫官人!她是大夫!”娇月声音都变了调,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汹涌而出。 看着妹妹那毫无生气的惨白面容,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对不起,对不起小舒。 此时许知予正在诊室整理,听到正房传来的骚动和王舒月侍女带着哭腔的呼喊:“许大夫!快!王妃!王妃心口痛……晕过去了!” 许知予心头猛地一惊,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医药箱,快步跑进主卧。 “怎么回事?她的心绞痛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许知予冲进内室,看到床榻上王舒月痛苦蜷缩、冷汗涔涔、呼吸急促的模样。康王赵琅神色慌张地守在床边,眼神凌厉到几乎要杀人。 “官,官人!快,快救妹妹!”娇月扑过来抓住许知予的手臂,语无伦次。 “许知予!”康王赵琅猛地转头,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她,“本王命令你!立刻,马上,救舒月!她若有事,本王…本王就让你陪葬——” 许知予内心白眼,此刻异常冷静。她没空理会康王的威胁,也无暇安抚吓坏了的娇月,她迅速上前,抓起舒月的手腕,把脉。 “若你真担心她,就帮我稳住她的手臂,别让她动,我要施针。”目光看向康王。 我么?“哦!好!”赵琅赶紧帮忙,稳住舒月手臂。 “你这样挡着我施针了。” “哦哦!”赶紧换过姿势。“你快施针。”催促。 “嗯。”许知予打开医疗箱,动作快而精准,长长的银针被她抽出,眸光闪过一道寒芒。 “稳住了——”提醒。 “哦,抓住了!”。 只见许知予手指翻飞,认穴极准,长长的银针稳、准、快地刺入王舒月胸前的内关穴、郄门穴、膻中穴等九大穴位! 她捻转提插的手法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施针完毕。 “可以放手了,再帮着按压揉捏她手掌的劳宫穴,像这样。”许知予示范了几下。 “哦,好!这样?”赵琅听话地用力揉搓着穴位。 “嗯,继续,莫要停。” 妹妹你千万不能有事! 时问嘀嗒。 众人都等着。 奇迹般地,随着许知予的施救,王舒月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下来,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那骇人的惨白脸色,也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虽然人还未完全清醒,但那股濒死般的痛苦气息明显消散了。 许知予稍稍松了口气,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银针的位置,然后凝神静气,再次搭上王舒月的手腕,细细诊脉。 “官人,妹妹她——”娇月依旧惊魂未定,焦急地搓着手,眼泪汪汪地看着许知予。 许知予抬起头,给了娇月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娇月莫急,这是王妃的老毛病了。只是这次情绪过于激动,引发了心脉痉挛。我已施针稳住心脉,暂时无碍。让她好好休息,莫要再受刺激,好了,不用搓了。”她一边说,一边让康王停手。 赵琅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神色平静的许知予。刚才那雷霆般迅捷有效的救治手法,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都让他佩服,这人……非同凡人。 他张了张嘴,那句‘陪葬’的狠话,此刻让他惭愧不已。 许知予最后震了一次针,又听见康王在旁边忍不住追问:“怎么样?她脸色还是这么白。” “在恢复。” 的确,舒月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些,人也清醒了,她偏过头,避开许知予的目光,眼里还凝着泪:“不消你好心。” “舒月,官人是在救你”娇月急忙拉起妹妹的手臂。 许知予没理会舒月的冷语,指尖搭在她腕脉上凝神感受——脉象虽仍涩滞,但比刚进来时平稳了许多。她抽出所有银针,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郁结之气堵在了心脉,若是再动怒,下次就不是扎针能缓解的了,长期昏迷还会影响孩子。” “舒月,听话,先把气顺了,有话我们再说,你莫要因为姐姐的事伤了身子。” 康王也连连安慰道:“是呀,爱妃莫急,莫急。” 舒月别过脸,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我怎么能不气?她这个坏蛋,打断了姐姐的腿,把姐姐扔在柴房,姐姐却还护着她!姐,你是不是被她下了迷魂药了?” “那不是她。”娇月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她攥着妹妹的手,指尖都在发抖,“以前的许二早就没了,现在的知予……她救我,护我,爱我,是真的好。” “好到连亲妹妹都不要了?”在自己和她之问,姐姐居然选择她。舒月胸口又一阵发闷,她按住心口喘着气,“黎将军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去年冬,姐姐你还被她铁链锁在柴房……” 许知予正在收拾银针的手顿了顿。她知道那是原主的过往,她不想辩解。且那些事虽不是她做的,却真实发生在娇月身上。她看向娇月,见她咬着唇不说话,眼眶红得像小兔子,忽然开口:“王妃查到的,都是真的。” 王舒月和康王都愣住了。 “以前的我很自卑混账,对不住娇月。”许知予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种郑重,“但我保证,往后的我,绝不会再让娇月受半分委屈。”她看向舒月,眼神坦诚,“王妃若是不信,可以派人盯着我,若是我对娇月有半分不好,不用王妃动手,我自己了断如何?” “官人,不要。”娇月摇头,眼里的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许知予在说什么,那个穿越而来的灵魂,那个把她从绝望里拉出来的人,这是在妹妹面前,向她许下承诺。但自己不需要。 舒月张了张嘴,想说‘谁信你的鬼话,姐姐就是被你灌了迷魂药’,却对上许知予的眼睛,而那里没有闪躲,没有心虚,只有一种沉静的笃定,像深潭里的水,能照见人心。 “你……”舒月的声音软了些,却仍带着别扭,“别以为说这些话,我就会像姐姐这般信你。” 康王见舒月气息渐稳,脸色也缓和了些,这次还真得谢谢自己这个‘姐夫’,刚才硬是把他都镇住了。 “我先去抓药,你好好休息,理解和尊重你、们的关心,但论说我和娇月都长于你们,你们的建议我们可以选择性采纳。”许知予说完转身就走。 自己要表达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娇月的掌心全是汗,“那我跟官人一起。” “好。”许知予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内室。 许知予步调较快,稍稍在前,娇月快一步上前,拉起许知予的手,扣紧。 许知予微顿,回头温柔一笑,娇月点点头。 舒月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和那交握的双手,有些生气,但胸口的闷痛好像也并未加重——或许,姐姐说的“变好了”,是真的? 康王给舒月掖好被角,轻声道:“爱妃,要不…算了?我看她还挺有本事的,人也不错,当然,我定是站你这边的。” 舒月没说话,委屈地别开脸。 窗外传来娇月和许知予的说话声,隐约是在讨论药方,语气亲昵,像春日里的风,轻轻吹进了内室。 舒月静静睡去,等醒来时,已是傍晚。 “醒了?”娇月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温柔亲切。手里端着碗药,蒸腾的热气里飘出甘草的甜香,“再喝些汤药。” “她呢?”舒月的声音还有些哑,却没了白日里的尖利。 “在诊室,医馆停了三天,有患者找她。”娇月把药碗递过来,用小勺舀了些吹凉,“她说你醒了要是还气,可以随时找她理论,她保证不还嘴。” 不还嘴还理论什么,舒月看着那勺药汤,忽然想起许知予扎针时的样子——她的指尖很稳,银针刺入穴位时,只觉得堵在心口的气像被慢慢疏开了。还有她那句“往后绝不让娇月受委屈”,说得那样笃定,倒不像是骗人的。 “我才不去找她。”舒月傲娇,却乖乖张开了嘴。药汁入喉时,苦中带着淡淡的甜。 娇月见她肯喝药,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小舒最听话了。”她把桂花糕递过去,“喝了药,再吃块桂花糕,我们的舒舒最怕苦了。” 经历生死,其实早就不怕苦了,但舒月还是张嘴,等着娇月投喂。 娇月浅浅一笑,将糕点喂到舒月嘴边,糕体松软,桂花的香气在舌尖化开,姐姐还是那么好,呵。 娇月笑着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糕屑,声音更软了些:“舒儿,姐姐知你心疼于我,可过去的事,就像这桂花糕的碎屑,吹掉就好。现在的知予,是真的很好。” “姐,你说我们吃了那么多苦,以后一定会幸福吧?我就是不想看你吃苦了。” “嗯,我们都会幸福的。” “姐认定了?” “嗯,认定了。” 王舒月没再接话,姐姐如此,也罢! 第79章 何以解相思 自从舒月心绞痛发作,娇月便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妹妹床边,悉心照料。 这日,夜色已深,许知予还在诊室。 她整理完医案,抬头看了一眼门外,已快亥时了,很晚了,她心里明白,今晚又没指望了,连着几天娇月都在陪妹妹,哎,又是独守空房的一夜。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洗漱睡觉! 出门,刚走到院里,就看见康王赵琅也在院中踱步,似乎也毫无睡意。两人目光相遇,都有些尴尬,隔着回廊,彼此微微点头颔首,算是招呼过了。 许知予抬步欲走。 “咳咳。”赵琅轻咳两声,打破沉默:“准备休息了?” “嗯,不早了”许知予驻步,应道。 “那个——”赵琅的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这些日真是多亏了你,舒月的身体……日后恐怕还得麻烦你多费心。” 许知予先是微怔,高贵的王爷对自己这么客套,不习惯,但还是点点头。 “嗯。”语气平静,“娇月的妹妹,自也是我的妹妹,我自当尽力。”她本就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赵琅再次郑重道谢。 “那我先去了?” “那个——真不想去京都么?凭你的本事,在这小山村确实屈才,去京都定能有一番大作为,虽我大越边疆近几年几无大的战乱,但与邻国也时有摩擦,朝中军医技能匮乏,你若……”除了能照顾舒月,赵琅一直还有这个想法。 许知予凝眉,这莫不是想把自己发配到边疆去?要这么狠吗? 看许知予长时间没有回应,赵琅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若你愿意,我定鼎力举荐。” 许知予在思考。 …… “…许…?”尴尬的身份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 “多谢王爷抬爱,草民出生苦寒,懵懂了一十年,头脑刚才清醒,对未来还未想好。边疆之地,我恐怕暂时没有这种想法。”自己目前只是勉强混个温饱,去边疆吃苦?还是算了吧,再说还有娇月呢,才不想。 许知予的拒绝,赵琅并不意外。 “好吧,等你有这方面的想法,或其他的,都可以随时找我。”毕竟是爱妃姐姐的那啥,该帮还得帮。 “多谢,那我……”许知予指了指她本要去的方向。 “嗯。”赵琅点头。 许知予抬步离开。 等许知予洗漱完毕,康王已不在院里了,呼,还好。 快步走过回廊,却在经过主卧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看向原本属于自己而此刻被霸占的房间,更想着里面被霸占的人。 寻思。 娇月,她睡了吗?睡得好吗? 自从第一次后,她两就一直没机会再在一起,还真有些想了。 咬着唇瓣,娇月,你有没有想我啊?一定也想的吧?许知予能感觉到。 正当许知予想得凝神时,主卧的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轻轻拉开了。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退了出来,并小心翼翼地轻轻合上门。 是娇月! 许知予心头一喜,快步上前,“娇月——”小声。 娇月转身。 ——“呀!”没想到,一出来就撞见了人,娇月明显被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许知予,娇月瞬间绽开惊喜笑颜,轻提裙摆,小步快跑着跑到许知予跟前,“官人——”欣喜。 “娇月——”许知予拉起娇月的手,带着她小跑出几步,远离了房间。 “嗯,官人。”娇月任由许知予拉着手。 两人在转角处停下,许知予顺势将娇月拥入怀中,感受着那熟悉的温软,“怎么还没睡?”蹭蹭。 咽咽喉,脸颊被蹭得痒痒,娇月害羞。“今夜比往常冷一些,我想去看看官人床铺得够不够厚,有没有冷着。” 许知予心里暖暖,“没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是有点冷。”许知予将额头抵在娇月的额头上,声音极度诱惑。 娇月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不过也知道这人是在逗趣自己。 “冷,那怎么还在外面晃?”红着脸,声音同样诱惑,并将许知予的衣摆拢紧一些。这人,白天就向自己暗示了几次,晚上去陪她。可妹妹一直黏着自己不放,自己脱不开身。这些日妹妹身体欠佳,又在孕期,情绪反复,总要自己陪着,自己当然得好好陪着。 “因为想你,所以睡不着窝,手臂收得紧些,声音带着浓我?嘿。” 娇月被她抱得有些害羞,耳根微热,紧张地左右看看,好在许知予抗议后,这些天守卫都去了院外。 轻咬着唇,,想你了。 许知予欣喜,柔声一笑,抱紧,“所以,今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忍不住飞快口,而后声音带着诱哄,“,陪我?” 娇月脸颊染上红晕,手背抚上被亲得发烫的脸颊,娇羞地摇头:“不行,小舒今日的反应很大,都吐了,有些黏我,我得陪着她。” “啊?还得陪呀?”许知予的声音带上了委屈。 “嗯~”娇月应着,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双臂环上许知予的腰。 “你光陪她,那我呢?”许知予俯下头,眼神巴巴地。 看许知予可怜巴巴,实属心痛,“我……”。 “那我谁陪呀?嗯?”额头再次抵上额头,鼻尖相触,眼神可怜兮兮的,带着撒娇也带着些逗趣。 “官人……”娇月被她蹭得心软。 “嗯?今晚陪我好不好?”许知予身体贴着她蹭了蹭,今天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想着呢。 “可妹妹她……还需要照顾。”说是舒儿黏着自己,但自己身为姐姐也想多照顾照顾妹妹。 “不要嘛,她的侍女那么多,你就陪陪我,好不好?”看娇月耳根子都红了,许知予趁其不备,一口含住娇小的耳垂。 娇月心突突的,手背抚上耳垂,“咦~,羞,被人看见。”侧过脸。 嘿,许知予心里像吃了蜜,凑近,“院里没人,再说看见就看见呗,”许知予理直气壮,眼神炽热,情意流转,“我亲自家的娘子,天经地义。娘子,今晚陪我吧?”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错辨的情|欲。 娇月也想陪官人,但不是今晚,环着腰的手臂收紧些。 “官人,再等等好不好?”娇月柔声安抚,“我能感觉到,小舒她……对我们的事,态度已经在慢慢松动和改观了。” “不要嘛……她是晚辈,她管不着我们。”许知予不依,手指撒娇般地勾住娇月的衣带,轻轻拉扯。 娇月赶紧护住自己的腰带,面红耳赤:“官人,再坚持坚持,忍忍……” “不想忍,我又不是忍者神龟,都忍这么久了,她还要霸占我的娘子到何时啊!?”不安分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上勾了勾,甚至还嘟起了嘴。 看着自家官人这副委屈又可爱的坏坏模样,娇月心尖又软又烫。她飞快地瞄了瞄四周,确认无人,然后悄咪咪地从怀里摸出一块叠得方正,触感柔软的粉红色布巾,红着脸,迅速塞进许知予怀里。 “欸?什么呀?”许知予被这弄得一愣,下意识低头去看。 “先别看!”赶紧握住许知予的手,“回房再看。” 同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许知予嘴唇上印下一个轻吻。瞬间,羞得满脸通红,声音细若蚊声:“没我陪伴……就让它陪你吧……”说完,像只紧张而害羞的小兔子,转身,蹬蹬蹬就跑回主屋。 在门口一顿,半关上门,只留一条门缝。 “欸——这就跑了呀?”许知予伸手想去抓,可哪里还有人。 又见娇月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对自己又甜又娇地一笑,然后咬着唇瓣,满脸娇羞地合上房门。‘官人晚安’,心怦怦的,跳得厉害。 又羞又涩,不过心里很甜,很开心! 许知予被这一幕撩的心慌,这样娇羞的娇月实属难见,她愣在原地。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门后,才低头看向怀中之物,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她小心地展开那块粉红色的,带着体温和熟悉馨香的柔软布料。 啊—— ——看清是什么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如遭电击,赶紧捏紧,整个人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居然是肚兜!娇月的贴身肚兜! 啊—— 啊—— 啊—— 内心叫嚣! 娇月居然给了自己这个! 许知予激动得不行,赶紧把那粉色的丝绸之物揣回怀里,紧贴着心口。 Yes!Yes!Yes! 开心到飞起,狂喜到爆! 许知予怀揣着那方柔软馨香的粉红布料,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血液在四肢百骸里奔涌呼啸。她几乎是同手同脚,晕乎乎地挪回偏房,反手“咔嗒”一声拴上门,背脊紧紧抵在冰凉的门板上,试图平息那快要撞出胸膛的心跳。 “…娇月…娇月!”背靠着房门。 她激动地拿出那方粉色丝绸,凑到鼻尖,浅浅地,浅浅地嗅了一口——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胸口起伏。 啊~,那魂牵梦萦的,独属于娇月的温暖体|香瞬间将她包围! 娇月,你好坏呀,嘻嘻。 自己好喜欢呀,吼吼。 控制许久的‘嗅物癖’被这极致亲密,饱含爱意的馈赠彻底激发了出来!一股强烈的兴奋和满足感如电流般窜遍全身,让她指尖都微微发麻。 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叫嚣。 啊—— 许知予再次慢慢将脸埋进那柔软的织物中,贪婪地汲取着爱人的气息,深深地,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甜蜜而躁动的兴奋里。 “娇月…娇月…”她低哑地唤着爱人的名字,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情动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用力地、贪婪地吸着,每次都深入肺腑。 那熟悉得刻入骨髓的气息——混合着娇月肌肤的暖香、清凉的薄荷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独特味道——瞬间充盈了她的鼻腔,肺腔,片刻便霸道地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 一股强烈,近乎眩晕的满足感和兴|奋感席卷了她,让她忍不住再再次埋首其中,贪婪地吸取,仿佛要将这气息融入自己的骨血。 “天啊…”她闭着眼,脸颊绯红,喉间逸出一声满足又压抑的叹息。 这不仅仅是情欲的撩拨,更是爱人之间最隐秘,最深沉的眷恋与慰藉。 她将肚兜紧紧贴在脸上,感受着那丝绸滑过皮肤的细腻触感,想象着它曾如何亲密地包裹着娇月温软的身体,想象着爱人将它解下,带着羞涩塞给自己时的模样……身体深处涌起一阵强烈渴望的颤栗,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啊~,那魂牵梦萦的,属于娇月的气息瞬间将她淹没,兴奋感让她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这一夜,注定无眠。 兴奋! 粉红的耶,一会儿将它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一会儿又忍不住拿到鼻尖深深嗅闻,在小小的偏房里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娇月含羞带怯塞给她时的眼波流转,是那个蜻蜓点水却在她心湖掀起滔天巨浪的轻吻。寂静的夜里,只剩下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布料摩擦肌肤的细微窸窣,以及那份被爱人气息紧紧包裹的,甜蜜又无比煎熬的相思。 哈哈,真是没眼看,没眼看。捂眼。 主卧内,烛火早已捻得只剩豆大一点微光。 王娇月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看着妹妹王舒月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她小心翼翼地为妹妹掖好被角,自己也侧身躺在外侧,心却像烧开的沸水,翻腾不息。 耳垂上被官人亲吻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耳朵更是烫得像要烧起来,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耳垂,心下小鹿乱撞,上上下下。 妹妹说得没错,这人真的很坏,呵。 她下意识地自己的腰带,方才被许知予拉扯时的慌乱感犹在,官人那带着情|欲的可怜眼神和抵着自己额头的温度仿佛还在眼前,还有那飞快在脸颊上印下的‘吧唧’一吻,都让她心跳如鼓。 犹豫了一天,自己竟然……竟然真把贴身的肚兜给了官人!王娇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耻感直冲头顶,她猛地拉起被子蒙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润又慌乱的眼睛。 咦~,崩溃呀。 “真是……太大胆了……太不知羞了……”她在心里无声地谴责自己,可心底深处,一丝隐秘的甜意却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冲淡了那份羞赧。 她知道官人想她想得紧,这些天那份炽热的渴望她感同身受。那个贴身之物,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能暂时慰藉官人相思之苦的东西了。 以前她不是偷偷拿过,想必一定喜欢的吧,嘻。 希望官人……能明白她的心意……别……别觉得她轻浮才好……王娇月思绪纷乱,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也还记得官人额头抵过来时那股亲昵的暖意和撒娇般的可怜劲儿。 “姐……”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打断了娇月的胡思乱想。 她连忙凑近,发现舒月并未醒来,只是在梦中不安地动了动,眉头拧得更紧,似乎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别怕,别怕,姐姐在呢,姐姐守着你。”娇月连忙放轻动作,像小时候无数次哄她入睡那样,温柔地、有节奏地拍抚着妹妹的背脊。 舒月似乎感受到了这份熟悉的安抚,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均匀悠长。 看着妹妹沉静的睡颜,娇月心中的愧疚和心疼再次汹涌地淹没了她。妹妹是为了她,为了她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才怒急攻心,引动旧疾,所以才愿意放任妹妹的。 可自己在妹妹刚刚脱离危险,昏睡在病榻之旁时,竟然……竟然跑出去与官人私会,还……还做了那样羞人的事!王娇月用力咬住下唇,脸颊绯红,好烫呀。 官人会不会觉得她……王娇月的心思又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间咫尺天涯的偏房,想象着许知予此刻可能有的反应和表情,刚刚降温的脸颊又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可黑暗中,感官似乎变得更加敏锐。 耳边是妹妹平稳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药香,可脑海里却全是许知予炽热的眼神,撒娇的语调,以及那方被她亲手送出的,带着自己体温的粉色丝绸……心,跳得如同擂鼓。 官人拿着那物……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会喜欢吗? 第80章 上香还愿 鼻尖萦绕,淡淡的薄荷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香,正是娇月身上的味道,丝丝缕缕,沁入心脾。 呵,许知予低笑一声,这丫头,明明比谁都要害臊,却偏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来。 娇月,我好爱你呀,欣喜。 指尖轻轻捏了捏肚兜的系带,布料轻薄柔软,在掌心泛着温软的触感。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娇月塞东西时耳根的通红,想起她踮脚吻自己时睫毛的轻颤……许知予浑身的血液都像被温水浸过,烫得她心尖发颤! 偏房的油灯昏黄,许知予将那方粉色肚兜小心翼翼地铺在枕头上,动作轻柔。布料上的味道让她难以自控,当脸颊贴上去,仿佛这一刻能穿透时空,清晰地勾勒出娇月穿着这件贴身衣物时的模样。 她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块布料,却和那亲密接触一样勾人,是因为这是娇月主动给予的? 嗯。 脸颊抚过,许知予已经彻底沉溺其中。 窗外传来虫鸣,衬得偏房愈发安静。 许知予躺进被窝,鼻尖贪婪地挨着枕头上,那股清香像藤蔓似的缠上来,勾得她心头发痒! 想起娇月的发梢蹭过自己的脖颈,手不自觉抚向脖子;想起去解腰带时指尖与指尖相碰时留下的温度,手指相互摩挲,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身体深处涌起难耐的燥热。 “忍忍……再忍忍……”刚才不受控,已然放纵了一次。若是再不控制,前期对嗅物癖的调理和控制算是白费。 许知予努力隐忍着,眼眶泛红,嘴里轻声喃喃,像是在告诫自己,却把肚兜往怀里又揣了揣。 娇月你太爱我了,怎这么懂的自己的需要。 布料贴着心口,暖得像揣了团火,既带来慰藉,也带来更深的渴望。 不知迷糊了多久,许知予的意识刚要沉入混沌的边缘,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她猛地睁开眼,心跳瞬间漏跳一拍——是娇月来了吗? 凝神静耳。 却听见廊下传来康王刻意压低的,带着烦躁的声音:“怎么回事?安神香还没送来?难道本王今夜又要睁着眼到天亮不成?” 紧接着是黎怀的回应:“请王爷息怒,末将这就去取艾草来,据说能助眠。” 许知予忍不住低笑,原来同病相怜的不止她一个,所以干嘛不早点带你老婆回去,却来霸占自己的娇月。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紧贴在心口的柔软布料,忽然觉得康王比自己可怜多了。至少,她还有娇月赠送的肚兜相伴,而他就只能对着艾草叹气咯。 想到此,许知予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枕边的肚兜上,粉色的布料泛着柔和的光。许知予把脸埋进去,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清香,终于慢慢睡去。梦里全是娇月,是她踮脚吻自己时的柔软,是她在门缝后的娇柔一笑。 ……娇月很可爱呀。 第二天拂晓,天光微熹。 许知予被自己的心跳惊醒,忽地撑起身! 下意识摸向怀里! 呼,还好,怀里的那方粉色还安安稳稳地躺着,带着一夜温存的暖意。 她赶紧将其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枕头里。这可是她和娇月之间甜蜜又私密的秘密信物,想到此,许知予忍不住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餍足和甜蜜。 起床,刚洗漱完毕,就看见娇月端着盛有早饭的托盘,正从院中走来。 晨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影,看见许知予时,她眼睛明显一亮,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许,带着点羞涩:“官人醒了?” 许知予迎上去,顺手接过手里的托盘。 并顺势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低语:“醒了。娇月昨夜睡得好吗?我可是……睡得很~香呢。”尾音上扬。 娇月的脸颊瞬间‘腾’地红透了,像染了朝霞,慌忙扭头往主卧的方向紧张地看了看,见门扉紧闭没有动静,才稍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嗔道:“官人别乱说!”指尖却在她手背轻轻滑过,轻拍了一下。 嘿,害羞了呢。 许知予看着那羞红的侧脸,只觉得可爱极了,心中美美的。 “咳咳,”就在这时,王舒月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的声音从主卧门后传来,“姐姐,怎的起床也不叫舒儿一起?” 娇月吓得赶紧收回手,转身过去,扶住妹妹吃早饭吧,,安神养胎。” 啥?许知予闻言挑眉,无声做的? 娇月赶紧对她眨眨眼,使了个‘别拆穿’的恳求眼神。 唉,,娇月好意,好吧。 舒月走到桌边,瞄了许知予一眼,又看看姐姐泛红的脸颊,忽然笑羹,真给我吃??”戏谑的眼神落在许知予身上,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许知予挑眉,嗯,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知娇月用意,也罢,还真有些饿了,这莲子粥熬得软糯清甜,闻着就很香,让不爱喝粥的她都有了些食欲。 对于舒月的调侃,许知予没急着回答,而是先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嗯,美味。” 见许知予只顾喝粥不理人,王舒月继续:“姐姐,你看——,你总说某人心胸宽广,宽容大度,我看是一点都不是。”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委屈,人家都放下身段找她说话了,她还这般爱答不理。 娇月轻轻扯扯许知予的衣袖,小声:“官人?” 许知予这才慢悠悠地咽下口中的粥,抬眼看向王舒月,语气平淡却清晰:“王妃哪里的话,你这定是对某人的误解。” “哦?是吗?”王舒月翘着兰花指,姿态优雅地吹了吹勺子里的莲子粥,显然不信。 “自然是,”许知予又舀起一勺,吹了吹,从容地送入口中,“呼~这某人的心胸啊,可比王妃想象的要宽阔得多。” 王舒月轻笑,其实她心知肚明,这些天自己吃的这些药膳,滋补的汤水,都是许知予开的方子。吃了这些日子,确实感觉气血顺畅了许多,心绞痛也再未犯过。只是这面子…… “呵,”她轻哼一声,放下勺子,“那我怎么看,某人一见着我就像见着仇人似的,眼神恨不得立刻将我扫地出门,赶得远远的?” “啊?”许知予这次倒没看王舒月,反而一脸无辜地转向娇月,“真有这么明显吗?娇月,我的嫌弃表现得真有这么明显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官人——”娇月真拿这两人没办法,老爱斗嘴。 “怎么?”继续喝粥。 “官人你就别逗妹妹了。”好不容易妹妹主动示好,好好聊聊呀。 “哎呀,算了算了,”王舒月像是懒得再斗嘴,挥了挥手,转向娇月,语气认真了些,“姐姐,舒儿今日想去慈光寺上香还愿,姐姐愿意陪我一起吗?”她顿了顿,声音低柔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想想上次还是听了某人的话,去了慈光寺拜香许愿,不过短短半月,没承想舒儿的愿望已然成了真,还找到了姐姐…是该去还愿了。而且…再过些日子,便是爹娘他们的祭日……舒儿想,去给他们上炷香,告诉他们,姐姐找到了,舒儿……不再是一个人了。”吸吸娇巧的鼻头。 “爹娘的祭日……” 娇月握着粥勺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微微发白。瓷勺碰到碗壁,发出极其细微的一声轻响,娇月的目光瞬间变得悠远而哀伤,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久远记忆中父母模糊却温暖的笑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只剩下那无声蔓延开的,沉甸甸的哀思。 “小舒打算什么时候去?” “吃过早饭就去,可以吗?”说着语调低了几分。 “好,我们一起。”抬头时,娇月眼眶微微发红,却对着舒月笑了笑,“顺便也告诉他们,我们都好好的。” 许知予端着粥碗的手紧了紧,她忽然起身:“我也去。” 舒月刚舀起的粥勺顿在半空,挑眉看她:“你也去?” “当然”许知予将吃过的空碗收捡到托盘里“给岳父岳母上香,我自然得去。” “谁、谁是你岳父岳母了?”舒月瘪嘴,这人脸皮还真厚,也不害臊,却没再反驳,只闷头喝起粥来。 看着她们斗嘴的样子,娇月偷笑一声,不过耳根却也悄悄红了。 此刻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三人中间的桌面上,连粥碗里的热气都变得暖融融的了。 五月,道路两旁绿绿葱葱,风里飘着麦穗的清香。 慈光寺,坐落在半山腰,山路确实有些陡峭,却好在通了马路。 舒月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嘴角却悄悄弯着。 这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完全不避嫌。此刻又见她贴心地给姐姐剥橘子,还细心地将橘络一点一点捻掉,将橘瓣递到嘴边,姐姐一脸甜蜜享受,忽然觉得,恐怕连爹娘都拿姐姐没法了,自己又何苦呢。 下了马车,还要步行一段。 许知予紧紧跟在娇月身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扶着娇月,她的动作带着医者的细致和一种无声的、刻入骨子里的呵护,虽无言语,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身边人安心。 娇月偶尔侧头,看向许知予,眼中是满满的依赖和甜蜜,要告诉爹娘这人了,其实也紧张。 康王赵琅同样小心翼翼将护在王舒月身侧,几乎寸步不离,手臂虚虚地环在她身后,随时准备搀扶。 王舒月走在前面,虽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脚下的路上,但眼角余光总能捕捉到身后两人之间那无声胜有声的默契与亲昵。姐姐看向许知予的眼神,那种毫无保留的信赖和温柔,是她从未在姐姐眼中看到过的光彩,即使是面对自己这个亲妹妹,也似乎……未曾如此。 ——姐姐,是真的陷进去了。她陷在这个曾经伤害过她至深的人身上了。 抵达慈光寺时,已是晌午。 古朴的寺庙庄严肃穆,香火缭绕,钟声悠远。 见过住持,一行人直奔正殿,王舒月在庄严的佛像前虔诚跪拜还愿,感谢佛祖让她寻回了姐姐。 娇月也在一旁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父母祖母他们在天之灵安息,祈祷妹妹身体康健,祈祷……她悄悄侧目看了一眼身旁同样闭目祈祷的许知予,脸颊微红,在心中默念:愿与官人,岁岁常相见,白首不相离。 许知予虽不信神佛,但此情此景,她也闭目凝神,心中只有一念:愿娇月平安喜乐,愿我能护她一生周全。 赵琅简单跪拜后,则起身站在稍远处,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殿内,只是他的视线更多是落在王舒月身上,带着守护者的专注。 还愿之后,她们去往‘往生堂’给父母上香,那里有舒月第一次来寺庙时,给爹娘竖的牌位。 ‘往生堂’内檀香浓郁,气氛更为肃穆沉重。 一排排黑漆漆的牌位静静矗立,无声诉说着生离死别。 舒月颤抖着手点上香,插进香炉,然后缓缓跪下,一时泣不成声:“爹……娘……舒儿和姐姐来看你们了…姐姐还活着…她好好的…你们放心…”想起逃荒的日子,她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要将这些年积攒的委屈,思念和找到姐姐后的百感交集全都哭出来。 娇月也早已泪流满面,她跪在舒月身边,紧紧握住妹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力量,也给予力量。 她望着父母的牌位,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 许知予站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娇月单薄颤抖的背影,心痛如绞。她上去,扶着她瘦削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康王赵琅也上前,扶住舒月,神情凝重,“爱妃,节哀,今日本是来报喜的。” 王舒月抹抹泪,是呀,今日是来报喜的,她拉起姐姐的手,“嗯~,报喜,姐,我们不哭,不哭。” 娇月哽咽着,“嗯,是,我们不哭。”说着不哭,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许知予同样感伤,轻轻拉拉娇月的衣袖,“娇月,你还没向二老介绍我呢~,你们这样,待会儿我也忍不住要哭了,这第一次见面,多不好呀。” 两姐妹这才被逗趣地收敛了些泪。 娇月轻言细语地开始介绍起来,“爹,娘,这是许知予,她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本是许家村人士,只是……”娇月在心里默默介绍着给爹娘他们听。 许知予则是恭敬地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大家一时无言。 待上完香,姐妹俩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眼睛都红肿着,情绪还有些低落,主持方丈上前,亲手敲响一旁的铜钟。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请移步禅房,稍作休息。” “多谢~”众人行礼。 一众人又在寺院里散了会儿步,悲伤气氛这才散了些。 路上,许知予凑到娇月耳边,轻声问。“刚才娇月许的什么愿?” “不告诉你。”娇月浅笑躲开,却被她攥住了手。 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刚好被转身的舒月看见,她悄悄别过脸,目光看向别处。 住持在禅房里沏了茶,茶盏里飘着淡淡的菊花香。 康王、舒月和住持低声说着话,娇月坐在一旁听着,忽然看到屋外的许知予正对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草出神,便走过去:“官人怎么不进去?喜欢这花?” “嗯,和你一样,看着清雅。”许知予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兰叶,忽然压低声音,“等回去,我在院里也种几盆,给它们取名叫‘娇月’。” “官人又取笑我!”娇月的脸红了,却舍不得抽回被她握住的手。 舒月刚好从禅房出来,见她们凑在一起说话,故意咳嗽了两声:“你们腻腻歪歪,也不怕佛祖怪罪。” “佛祖才不会怪罪真心相爱的人。”许知予抬头时,眼里的笑意亮得惊人,“不信你问住持。” 住持刚好走出来,闻言合掌笑道:“施主说得是。缘起缘灭,皆由心生,心诚则灵,许施主是有福之人。” 舒月被说得哑口无言,却在转身时,嘴角悄悄扬了起来。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也很好,姐姐身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自己也终于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许知予”舒月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些。 许知予回头时,正撞见她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锦盒:“这个……谢你这些日子对姐姐的照顾。” “你……这是做甚?”怎么突然送自己礼物。 “打开看看。”挑眉。 许知予疑惑地打开锦盒,里面是支碧玉簪,做工精致,看着便价值不菲,“谢谢,不过她更适合我家娇月戴……” “官人,这是妹妹送你的礼物——”娇月害羞。 “我的就是娇月的,妹妹一片心意,我们可不要辜负了,来,我帮娇月戴上?”许知予轻轻将玉簪插在娇月发间,调整好角度,“嗯,真的很配,很漂亮。” 舒月看着姐姐鬓角的碧玉簪,忽然觉得,这趟慈光寺来得值——不仅还了愿,还…多了个家人。 回去不急不慢,等马车驶回许家村,夜色已经漫了上来。 赵琅伸手扶着舒月下车,许知予和娇月则跟在后面。看着院里亮着的灯火,舒月驻步,回身,忽然说:“今晚……姐姐也该回去陪某人了。” 娇月和许知予都愣住。 舒月别过脸,看向赵琅“我也有人要陪的……王爷~”,媚眼一笑,顺手挽起赵琅的手臂。 哈,哈。 四人相视而笑。 80-85 第81章 片刻温存 马车辘辘远听,扬起一路尘土,最终消失在村道的尽头。 娇月的手还扬在半空,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妹妹再相见了,伤感。 娇月抬手一遍遍地抹着泪,却怎么也擦不干那份分离的酸楚与担忧。 抽噎中…… 许知予轻轻搂住娇月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舍不得?”她低头,鼻尖温柔地蹭过娇月的耳际。 娇月点点头,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小舒的身子…我总怕她路上会,会……”抹泪。 那日妹妹心绞痛发作的惨白脸色,像根刺扎在她心上,怎么也忘不了。 “放心吧。”许知予替她擦去眼泪,指尖划过她发烫的脸颊,“昨日特意给她做了详细诊查,脉象平稳,郁结之气已散,她和宝宝都健康着呢。” 娇月吸了吸鼻涕,还是忍不住担心:“可她那病根子……” “娇月,”许知予耐心地重复着,声音沉稳而笃定,“舒月可是堂堂王妃,王府医术高明的医官多的是,且随行医官手里有我开的方子,我也给他们交代了接下来几月的注意事项。”这话许知予已不知说了多少遍,但面对娇月的忧虑,她总是不厌其烦。 “可…我总是忍不住担心……”娇月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无法释怀的担忧,“若那些医官真有那本事,当初他们也不会辗转找到官人你了。” “或许……他们辗转找的不是我,而是娇月你呐?” 这个观点倒把娇月给说蒙了。 看娇月一时反应不过来,许知予继续道:“放心吧,我可没少培训那几个医官。”许知予紧了紧手臂,试图用身体的接触让她安心些。 放心?可这心如何轻易放得下?但感受到许知予话语里的安慰,娇月终究低低地‘嗯’了一声,将更多的忧虑和不舍压回心底。 许知予微微侧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娇月的鬓角,语气轻更快了些,“再说了,我们不是答应过舒月,在她生产前一定去看望她吗?算算日子,也就四个月不到的光景,到时说不定娇月还可以亲手迎接小宝宝到来呢。”许知予挑挑眉,带着点逗趣的意味。 这话逗得娇月‘噗嗤’笑了出来,眼泪却掉得更凶,抬手捶了她一下:“官人就会安慰人。”而心里的担忧却像被温水泡过似的,慢慢软了下去。 呼,许知予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收回思绪。 等她们转身,才发现村口站了不少村民,嚯~,着实吓了许知予一跳。 舒月她们在时,村里全面戒严,所以村民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好奇,还有可见的羡慕,各种表情都有,复杂。 而平日里对她们最刻薄,最不待见的大伯娘周红娘,此刻也挤在人群最前面,她满脸堆笑,身体微微前倾,咧着嘴,笑问道:“许二!娇月!那,那些…贵人们,都走了?” 许知予不想搭理她,没答话,牵着娇月的手往家里走。 见许知予冷冷的,稍微尴尬,但立马堆笑,语气更加讨好:“许二,他们说…说娇月她…她是王妃的亲姐姐?这可是真的!?”这个消息早已在村里炸开了锅,但由她亲口问出,仿佛就能沾上点光似的。 许知予眉头一蹙,毫不掩饰眼中的厌烦:“真的假的,与你何干?”语气冷硬。 周红娘被噎了一下,脸上笑容僵了僵,但眼底的算计却更亮了。 这些日子她可没少琢磨,没想到许二这个丧门星竟走了如此天大的狗屎运!随便娶个逃荒女,摇身一变竟成了王妃的亲姐姐!这岂不是攀上高枝了,还是皇亲国戚呢。她儿子许知业上次院试名落孙山,正愁没有门路,若能攀上这层关系……周红娘眼珠滴溜溜一转,心思活络起来。 咳咳,干笑了两声,不肯放弃,干巴巴地搓着手,“许二你看你,怎么说这话?娇月可是咱们许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说来,当年大伯娘我可没少出力,就这层关系……” “我是女子。”许知予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压,“按你们的说法,我和娇月这亲,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谈何沾光?” 周红娘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眼珠一转又子怎么了?我可重来没说啥,你和娇月可是拜过天地,成亲三年多的正经夫妻!是女相悦,谁敢乱嚼舌根子,我周红娘第一个撕烂他的嘴的村民瞪眼睛,“你们说是不是?” 村民们忙不迭点头,嘴 “不浸猪笼了?” 呃,个个眼神都不敢乱瞟—来的那些带刀侍卫,那气势,可不是村里的地痞能比的。谁还敢啊。 周红娘打着哈哈,一边说,一边套近乎,目光扫过娇月亲昵挽着许,捂嘴抿笑。 许知予懒得再理,拉着娇月就往院里走。 周红娘还在后面追喊:“许二!娇月!今后有啥事儿尽管找大伯娘,知业也能搭把手的!” 娇月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那趋炎附势的嘴脸,让她心里发堵,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许知予嘭地一声关上房门! “别往心里去。”许知予捏了捏她的手,“往后咱们过自己的日子,谁也碍不着。” 娇月点点头,靠在她肩上轻嗯了一声。 离别的伤感混着人情冷暖,像团乱麻缠在娇月的心头,却被身边人的体温熨帖得渐渐舒展。 只要官人在,自己什么都不在乎。 进院的同时,许知予在门口挂上了停诊牌,盼望许久的二人世界她可不想被人打扰。 呼,许知予将被子搬回主卧,然后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 哎呀,不容易。 小院在喧嚣过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两人同心协力收拾一番,刚才的离愁也渐渐沉淀了下来。 时间尚早,想着好长时间没好好泡泡澡了,刚才收拾又一身汗,许知予特地烧了两大锅热水,今天得好好洗洗。 这些许知予都不让娇月动手,她拎着木桶往浴桶里添热水,来来回回好几趟。 等到差不多大半桶,她伸出指尖试了试水温,可刚触到水面就被烫得缩回了手,惹得娇月在一旁轻笑:“官人小心,水太烫了。” “嗯,水会越洗越凉的,烫一点好。”许知予又向浴桶里撒了不少玫瑰花瓣,“娇月,你看,嘿”这才满意地拍拍手。 花瓣,官人挺讲究。 许知予伸手,鞠躬,做了一个绅士的邀请“娇月,一起洗好吗?” 本就有这个心思,但听见邀请,娇月脸还是不自然地红了,哎呀,怎么还没开始头就晕乎了? 轻咬贝齿,看许知予一脸期待,“好~”。 听娇月答应,许知予兴奋不已,“那、我去取换洗衣裳,娇月等我!” “嗯。” 许知予一溜烟跑回房间,一阵翻箱倒柜,很快找了两套里衣。 等她折回时,娇月还在犹豫要不要解衣襟。指尖轻轻拉了一下腰间的蝴蝶结,刚解开一半,许知予连忙将手里抱着的换洗衣物放在一边,快步走到娇月跟前。 娇月顿住。 “我帮你。”许知予忍着喜悦,指尖轻轻挑开那个蝴蝶结。 当系带散开时,娇月的衣襟顺着肩头滑落,露出的肌肤在雾气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官人……”娇月的声音软得像棉花,抬手还想拢住衣襟,却被轻轻按住手腕。 “害羞?”许知予低笑,鼻尖蹭过她耳后,那里还沾着几缕没梳顺的碎发,“前日是谁把贴身物件塞给我,还踮脚亲我的?弄得人心痒痒。” 这两天自己可每时每刻都在想那事。 这话戳中了娇月的羞处,她猛地低下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指尖却悄悄勾住了许知予的腰带,那我也帮你。 许知予嘴角一直噙着笑,“别怕,只有我在。”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魅惑的声音。 娇羞咬唇,目光不敢对视,一时也忘了所有动作,任由许知予。 许知予贴近些,将衣衫一件件褪下,娇月莹润如玉的肌肤,在朦胧的光线下仿佛泛着柔光。许知予的目光流连过她圆润的肩头,纤细的锁骨,最后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眼神变得深沉而专注。 当指尖无意触到她的肌肤,娇月敏感地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却被许知予轻轻拉开手臂。 ……羞涩地闭上眼,一副任君采撷模样。 呼~,呼吸变得急促。 待娇月紧张地等许知予下一步动作时,许知予却先一步自己踏入浴桶,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上来,舒适得让她轻叹一声。她转过头,朝娇月伸出手:“来。” 嗯?迷茫地睁眼,眼波流转,她……。 她看见许知予在水中舒展的身体,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在灯光和水汽的映衬下有种别样的美感。娇月脸颊微红,垫着脚,鬼使神差地搭上许知予的手,被她稳稳地带进了浴桶。 温暖的水流瞬间淹没了彼此的身体,水温偏热,瞬间驱散了白日里的寒意和心头的郁结。 娇月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来,这样靠着我。”许知予让她背对着自己坐下。 娇月温顺地依偎在她怀里,温热的池水恰好漫过两人胸口,水波温柔地荡漾着,薄薄的玫瑰花瓣荡漾水面,遮住了水下的春光,而使相贴肌肤的触感在水的包裹下更加清晰而亲密。 许知予拿起瓢,舀起温热的水,缓缓淋在娇月圆润的肩头和光洁的背上。水流顺着她优美的脊线滑落,再次汇入水中。 娇月再次缓缓闭上眼睛。 许知予的目光落在娇月光洁的背上,原本那道淡淡的疤痕,已经快看不见了,都全好了,但许知予知道它的位置,指尖仍然轻轻抚上,动作温柔得像羽毛拂过。 “娇月的背很美,那道疤……消失了。”轻轻贴上了。 “官人~”娇月抓住许知予的手,背部抵拢,不让她摸。 “嗯?”许知予舀了瓢水,慢慢浇在她背上,水花溅起的声音在安静的浴室里格外清晰。“怎么?还在想白天的事?” “有点。”娇月的声音闷闷的,“小舒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嗯,过几日就好了。”许知予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等过一阵,我们就去看她,好吗?” “嗯。”官人真的好温柔,娇月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再往她怀里靠了靠。热水漫过两人交叠的肌肤,带着淡淡的玫瑰香。 “官人。”她忽然转身,鼻尖蹭过许知予的胸口,“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许知予低笑一声,俏皮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求之,不得。” 直白邀请,让娇月羞涩往她怀里缩了缩。 许知予拿起澡豆,在掌心揉搓出细腻的泡沫。“头发也洗洗,好么?” “嗯~”今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洗得干干净净! 许知予温柔一笑,轻轻解开帮着的头绳,那头乌黑的长发瞬间散开,指尖插入发丝,带着适中的力度按摩着她的头皮,动作生疏而充满爱意。 娇月舒服地闭上眼睛,身子向下滑了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儿,彻底放松下来,喉咙里甚至溢出一点模糊的轻哼。 “头按着舒服吗?”许知予看着她放松的模样,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低头在她耳旁落下一个轻吻。 “嗯……”娇月含糊地应着,身体软软地靠着她。 许知予让她靠在木桶边缘,将头发顺到桶外,仔细地替她冲洗干净。待长发洗净,又用澡豆的泡沫轻柔地涂抹过她的手臂、肩颈、后背。许知予的动作极尽温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呵护。每一次触碰,都能引起娇月身体的微颤。 水波荡漾,玫瑰花瓣随着水流轻轻拂过两人的肌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娇月转过身,面对着许知予,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流过纤细的脖颈,没入水中。 她的眼睛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水润明亮,带着一丝被热气蒸腾出的迷离,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许知予。 许知予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抬手,指尖轻轻拂去娇月脸上的水珠,动作带着无尽的珍视。她的目光深深望进娇月的眼底,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娇月……”许知予低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饱含情愫。 娇月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仰起脸,主动凑近。 水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拂过面颊,带着水汽的湿润。许知予身心兴奋,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准确地攫住了那两片渴望已久的柔软唇瓣。 这个吻,带着水的温润和玫瑰的清香,轻柔试探,但很快,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和情动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许知予的手臂环住娇月的腰肢,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急切地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气息交融,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多余,只剩下最原始、最热烈的渴望在唇舌间传递。 水波因为两人紧密的相拥和亲昵的动作而荡漾得更欢,拍打着桶壁,发出暧昧的轻响。 玫瑰花瓣被搅动,漂浮在她们交缠的身体周围。油灯的光晕在蒸腾的水汽中摇曳,将两人拥吻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长,交叠,如同最缠绵的画卷。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两人才气息不稳地稍稍分开。额头相抵,鼻尖轻蹭,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娇月的脸颊绯红如霞,眼神迷蒙,嘴唇被吻得微微红肿,水光潋滟,带着惊心动魄的诱惑。 许知予看着她这副模样,喉结滚动,眸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她忍不住再次凑近,在娇月红肿的唇上落下一个个细碎而珍重的啄吻,从唇角到下巴,再到她敏感的颈侧,留下点点湿热的痕迹。 “官人……”娇月的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水的微凉还是体内涌动的热流。她攀附着许知予的肩膀,微微用力。 许知予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锁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满足地在她耳边轻叹:“我在,娇月。我一直都在。” “水有些凉了……” 嗯?许知予腾出一只手,揭开一旁备用水的桶盖,往木桶里添了几瓢热水。 “好些了没?” 许知予拿起丝瓜络,沾了些胰子,轻轻往她肩上擦。 丝瓜络的触感有些粗糙,擦过娇月肩头时,惹得她微微发颤,像只温顺的小鹿往她怀里缩。 “痒……”娇月的声音埋在许知予颈窝,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许知予笑着松了手,将丝瓜络扔到一旁,改用掌心替她搓揉。 掌心的温度比热水要烫,擦过她腰侧时,明显感觉到那处肌肤猛地绷紧,那里是娇月最敏感的地方,曾经情动时,她只是轻轻咬了一口,整个人软得像团棉花。 浴室的水雾越来越浓,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许知予低头时,恰好撞见娇月垂着的眼睫,上面沾着细小的水珠,像落了层碎钻。她忽然凑过去,吻住那些水珠,从眼睫到鼻尖,再到唇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官人……”娇月的唇瓣被吻得发烫,说话时带着气音,指尖却紧紧攥着。 直到备用水添完,水再次渐渐凉去,许知予都舍不得起身。 她抱着娇月坐在水中,感受着怀中人儿温热的呼吸拂过颈窝,听着彼此的心跳在雾气里交叠。 “官人,我们…不、不在这里,去…屋里,好不好。”颤抖着声音,气息紊乱了。 “好,我抱你去。”横着抱起。 第82章 谢谢你,娇月 激情的潮水缓缓退去,只留下满室温暖的余韵与交织的呼吸。 娇月慵懒地趴在许知予怀里,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儿。 许知予的手臂温柔地环抱着她,指尖有意识无意识地、带着无限怜惜地在她光滑的背脊上轻轻游移,感受着那细腻肌肤下的温热。 娇月被这充满占有欲又无比珍视的拥抱和抚摸包裹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彻底宠爱后的慵懒与娇羞。 她微侧过脸,半阖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带着未散尽的情|潮和浓得化不开的羞涩。 微抬眸子,半睁半阖间,她发现许知予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心尖猛地一跳,慌忙移开视线。长长的睫毛慌乱地颤动,脸颊瞬间染上红霞,害羞而更深地埋进许知予的颈窝。 羞涩。 许知予的手轻抚着,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的轻颤,心悸不已。 娇月往她胸口蹭了蹭,鼻尖顶得她心口发痒。 许知予低笑,“还蹭?”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腹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方才是谁哭着说够了?娇月宝贝,请不要惹火哟~”身子往下滑了滑。 不害臊,娇月的耳根可见地红透了。她羞涩地往颈窝里埋得更深些,而唇瓣却不小心擦过了许知予的喉。 嗬,惹得许知予呼吸一窒,咬着唇,低声地问:“还想吗,嗯?”抖眉。 哎呀,羞死人了,娇月抬手,想捂住许知予的嘴,可刚伸过去,指尖却被轻轻咬住! 唔,点点微麻的痒意顺着手臂爬上来,让她忍不住蜷起脚趾。 “官人……”她的声音软得发腻,尾音带着未散的喑哑,“别闹~”她实在太累了。 许知予不想松口,伸着舌尖轻轻舔了舔,羞得娇月想躲起来,“别闹~” 呵,这才松了口,伸手握住小手,指尖摩挲,此刻的娇月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看得许知予只觉得喉间发紧。 方才情动时的潮红还未褪尽,眼前被吻得又红又肿的唇瓣翕动,又轻轻咬住,像衔着颗熟透的樱桃。许知予忍不住低头,在那颤抖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再次,加深。 终于,又一阵无声的温存过后,两人渐渐平息了动作,只余下静谧中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如最动人的和弦。 许知予的手掌温柔地抚上娇月的脸颊,指尖描绘着她柔美的轮廓,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沙哑与一种深沉的情感:“娇月,谢谢你。” 娇月的睫毛颤了颤,闭上眼往她怀里缩了缩,侧脸贴在她温热的胸口,轻轻动了动,再寻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然后静静地闭上眼,侧脸紧贴,专注聆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谢什么呀?”她的声音含混在呼吸里,带着浓浓的慵懒,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只刚睡醒的猫。 “谢你选了我呀。”许知予嘴角噙着笑,埋下头,鼻尖蹭过她的发旋。 这些日子,其实许知予内心是彷徨的,害怕的,她怕自己女子的身份让娇月为难,怕娇月会跟随王妃妹妹离开,离开山村,离开自己,所以她都不敢过分表达自己的爱意。 这些日子她装得洒脱,夜里却总惊醒。 娇月太累了,身体和精神都沉浸在一种极致的放松与慵懒里。注意力难以集中,她只是无意识地用耳朵蹭了蹭许知予的肌肤,发出一个模糊的鼻音:“嗯?” 许知予痴痴地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垂,将那句珍重的话语再次送入她心间:“我说~谢谢你,谢谢你选择了我。”话音未落,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便轻轻印在了那小巧的耳垂上。 娇月被那细微的触感和话语中的郑重弄得心尖再次酥麻,下意识地咬住了微肿的红唇,带着点疑惑和撒娇的意味:“嗯,什么?”她似乎还没完全从慵懒中清醒,不明白官人为何突然如此郑重地道谢。 “你知道吗?”许知予的吻沿着她优美的颈线,缓缓下移,落在圆润的肩头,带着珍视和丝丝怜惜,“我多害怕……你会不选择我。”亲一口。 嗯?娇月撑起半边身子,眼神微茫,挣扎着脱离温暖的怀抱。微微蹙眉,努力收回一丝清明,望向许知予的眼睛:“为何?”烛光下,她裸露的肩头泛着莹润的光泽,眼神清澈又带着些困惑。 许知予停下亲吻动作,迎上她的目光,坦然地袒露自己的心迹自信呀。”那个总是从容淡定的人,信。 声音带着点不可思议,指尖轻轻抚了抚许知予的眉骨。 “嗯,娇月不知道,我可怕了,嘿。”许知予嘟着嘴,流露出点点委屈。自己还是很担心娇月会放弃自己的。 娇月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嗔怪和难以置信:“是吗?那奴家怎一点儿都没觉察出来呀?” “我许知予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点自嘲和坦诚的笑容。那些深埋的不安,只有。 头。 “娇月不信呀,真的,其实我哪有那么自信?每次见你和舒月一起,我都怕你跟她走。” 呵,原来是这个呀。 “傻瓜。”娇月撑起上半身,发丝垂落,扫过许知予的脸颊。她们的唇离得很近,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的自己。 “嗯”许知予答得委屈,还可以仰头,再拉近距离。 娇月凝视着她,目光如水般温柔,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着许知予的眉眼,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可我一直选择的都是你呀。从、决定把心交给知予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改变过。” 坚定。 许知予的心因为这句话瞬间融化,暖流汹涌地涤荡过四肢百骸。 “娇月,月月……”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口含住眼前的唇瓣,吮吸。抱着后背,用力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月月,我爱你……。” 看许知予情动,似乎又要要,她轻轻抵开些。“官人,我也心悦与你,但是……” 嗯?许知予精神一振,停下纠缠,但是?什么但是? 娇月掩着嘴笑出声,指尖划过她紧绷的脊背:“那官人现在还怕吗?”这人,自己都累得不行了,她还不安分。 盯着娇月半晌,“怕,还是怕,怕你……” “别怕。”娇月捂住她的嘴,眼神亮得像坠落的星子,“我哪也不去,就赖着你,但不可以欺负我。”现在官人这么好,自己哪里还能容得下其他人。 “娇月……”许知予喉头滚动,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震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倾尽所有情意的深吻,重重地、带着失而复得般的珍视,落在娇月的唇上。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激烈与索取,它绵长、深刻,充满了倾诉与确认。 娇月根本无法抵挡,也就只得任着她,肆意妄为。 许知予用尽所有的温柔去描摹,嘴缝边漏音“不欺负,不欺负,信我,信我……嗯……” 娇月闭上眼,全心全意地回应着。她能感受到官人那汹涌澎湃的爱意和那份终于落地的安心。她又何尝不是。唇齿交缠间,是无声的誓言在流淌。 良久,唇分。 许知予的额头抵着娇月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她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娇月美丽的影子,盛满了星辰大海般的温柔与笑意。 “我信…”娇月低声回应,声音带着一丝满足的喑哑,弯起唇角,脸颊绯红,眼神明亮而坚定:“嗯,官人,你可要一直陪着我。”迟来三年的幸福自己以后一刻都不想分离。 “好。”许知予郑重地应下。她重新将娇月拥入怀中,这一次,怀抱更加紧密,也更加坦然。那些患得患失的阴云,被娇月笃定的爱意彻底驱散。 “其实……”娇月在许知予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小小的得意,“我早就告诉过小舒了。” “嗯?告诉她什么?”许知予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告诉她,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娇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去慈光寺前一个晚上……我和妹妹聊了很多,就告诉她了。我再次给她说官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是我的选择,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 许知予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是更深的动容。她没想到,在她自己都忐忑不安的时候,她的娇月早就已经如此坚定地为自己正名,为自己选择了立场。 “傻娇月……”许知予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谢谢你。”除了这三个字,她竟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此刻心中翻涌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意与感激。 “不要总是说谢谢。”娇月在她怀里轻轻摇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她胸口画着圈,“官人,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你为我做的,远比我为你做的多得多。”从治愈她的腿伤,到悬崖救她,再到一点一点温暖她的心,抚慰她的伤痛,许知予给予她的,是重生般的救赎和毫无保留的爱。 还有与妹妹的相遇,若不是官人去县城帮妹妹治疗,遗落荷包,恐怕此生就与舒月错过,官人给自己带来幸福,也带来好运。 “那好,”许知予低头,语气轻松,“不说谢谢了。那说……我爱你。娇月,我爱你,胜过这世间万物。” 娇月的心尖像被最甜的蜜糖包裹,暖融融,甜丝丝。她抬起头,主动吻上许知予的唇,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夜已深沉,烛泪悄然堆积。 小小的屋内,只剩下爱人相拥的温暖气息和彼此平稳的心跳。所有的猜疑,离别和不安,都被隔绝在外。此刻,她们只有彼此,只有这份历经波折却愈发坚定的选择与深爱。 我爱你,娇月。 我亦爱你,知予。 第83章 百合味微苦 厚朴医馆,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许知予专注的身影。 桌案上,摆放着一碟精致,白净的药材标本。 许知予腰背挺直,凝神静气。 她拿起一片药材,对着明亮的烛光,细细观察其形态、色泽、大小;指尖捻动,感受其质地;再凑近鼻端,轻嗅其气,每一个鉴别要点,她都力求精准捕捉。 神情专注。 观察完毕,她提笔蘸墨,手腕沉稳悬腕。墨迹在雪白的宣纸上徐徐洇开,灵动而精准地勾勒出药材的轮廓与特质,渐渐绘成一幅栩栩如生的图画。 放下画笔,换上毛笔,笔尖饱蘸浓墨,落下最后几行文字描写: 【百合】呈长椭圆形,长13分…表面黄白至淡棕黄色,有的微带紫色…边缘薄,微波状。略向内弯曲…质硬而脆…气微,味微苦。 当最后一笔‘苦’字稳稳收锋,许知予长舒了口气,收工! 她搁下笔,向后靠进椅背,眉宇间是完成著作的轻松与释然,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本被白婉柔催了又催的《药材实用鉴定手册》,历经无数日夜的推敲与描绘,终于完篇了。 如负重释。 恰在此时,门被轻轻推开。 娇月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清茶走了进来,步履轻盈,生怕打扰了专注之人。 看许知予已经停下,这才上前,“官人,先歇一会儿,喝口茶润润喉吧。”她将茶杯轻轻放在书案一角,声音温柔似水。 “谢谢。”许知予眉眼舒展,接过那温热的茶杯。暖意透过细腻的瓷壁熨帖着手心,她凑近杯沿,小小地抿了一口。清雅的茶香瞬间沁入心脾,驱散了几分倦意。 “官人辛苦了。”娇月站在一旁,看着她眉宇间残留的疲惫痕迹,心疼之情溢于言表。但又十分佩服许知予的能力,这人似乎琴棋书画,都懂,难以想象在她的世界,官人是多么优秀。 许知予放下茶杯,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来——”许知予伸出手,自然地拉过娇月的手腕,轻轻一带,让娇月侧坐在自己腿上,双臂随即环抱住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娇月一个好消息。”她的声音带着完成大事后的轻松和分享的喜悦。 娇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脸颊飞起两朵红云,身体不自觉地微微扭捏,而声音轻软了几分,面带着点羞怯:“什么好消息?” “书,我写完了。”许知予的下巴放在娇月的肩头,脸颊亲昵地蹭了蹭鬓角,感受着她发丝的柔顺。 “真的?”娇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溢着纯粹的欣喜。这书册,之前听官人的意思,是为了自己能更好地学识药材才倾力而写,“快让我瞧瞧!呵~”她迫不及待地伸手。 许知予笑意更深,拿起刚完成的那册书稿,递到娇月手中:“给~以后娇月若有什么药材看不明白的,便多翻翻它。”写书的初衷本就是为娇月的启蒙。 “好。”娇月珍重地接过书册,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紧紧地抱在怀里,感受着官人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宝贝着呢。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轻响。 “娇月,打开看看?”许知予得意地挑眉,自信满满。 娇月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册,墨香扑面而来。字迹娟秀,图画精美,无不凝聚着这人的心血。 她翻到最后一页,正是记载着百合的那一页,目光落在那些描述和那图画上。 许知予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柔情涌动。她伸手从桌上的样品碟中,拿起一片完好的百合鳞茎,递到娇月眼前:“娇月,这便是百合,实物你或许早已识得,但详细的鉴别要点,可得再细细品读,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 娇月放下书册,依言接过那片洁白中带着淡黄纹理的鳞片,入手微凉,质地干脆。 她学着许知予方才的样子,先是仔细端详它的形状——长椭圆,洁净,色白,边缘薄而微卷。然后凑近鼻端,轻轻嗅闻:“嗯……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 “对,这便是书里写的‘气微’。”许知予从身后环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头,声音低柔地解释着,同时引导着娇月的指尖去感受鳞片边缘那微妙的卷曲和脆硬的质地,“你再轻轻掰一掰,放入口中尝尝看?” 娇月有些好奇,也有些紧张,,识别一味药材的好坏,需要通过看摸闻尝,辨其色,尝其味。 的一角,放入口中,用贝齿轻轻抿碎。 …… 觉的苦涩感在舌尖弥漫开来。 “唔……”娇月微微蹙眉,“有一点点……很淡很淡的苦味?” “没错。的笑意,温热的气息拂过娇月的耳廓,让她耳尖微痒,“这便是‘味微苦’,点之一,还有一种食用百合,味不苦而淡,但它并不具清心安神之效,所以要加以区分,才能保证药效,很,我在这里写了备注,娇月可记住了,嗯?”许知予语气轻柔,拢了拢手臂,指。 “嗯,气微,味微苦……”娇月轻声喃喃重复着,舌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抹几不可察的苦涩余韵。耳边浅浅的气息,莫名地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微澜,仿佛触碰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心绪。 许知予看她若有所思的侧脸,心中爱意翻涌,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想要分享。她的声音放得更轻柔,带着更多的温柔与神秘,附耳:“娇月,你知道吗?在我来的那个地方……‘百合’一词用来指代两个女性之间的亲密关系。” 娇月好奇地转过头,两个女子?澄澈的眼眸映着跳动的烛光,带着探询:“就这?”指尖捻起一片百合鳞片,不甚理解。 许知予轻笑,又将怀里的人儿拢了拢,双手轻抚腰腕,“就是它,但准确的来说是它开出的花,百合花。”许知予握住娇月的手背,指腹温柔地摩挲着,目光深深地看着,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吸进去。“它的花纯洁,无瑕,且高贵。” 娇月愣住,低头看看手中这片颜色白净,气味寡淡、味道微苦的药材,又抬头看了看许知予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只映着自己身影的炽热情意。 百合……两个女子……气微,味微苦…… 她无意识地轻声重复着那几个字,像是在舌尖细细品味:“……气微,味微苦……” 许知予凝视着她懵懂又专注的神情,心中涌起无限怜爱,忍不住凑近她的耳畔,带着一丝促狭和更深的情意,轻声问:“娇月……可怕这‘苦’?” 娇月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这句问话点醒!刹那间,所有的隐喻都变得清晰无比! ‘气微’——就像她们的爱,无法在阳光下肆意张扬,只能在这小小的天地间,气息微渺,静水流深。 ‘味微苦’——世间的不解、路途的坎坷,甚至她们心中曾有的挣扎、伤痕,都化作了这深藏其中的,一丝难免的苦涩。 然而,这百合,它终究是纯净的,是坚韧的,是历经埋藏后绽放的洁白!正如她们的感情,纵然带着世间不容的微苦,却是她心底最珍视的、独属于彼此的甜蜜! 娇月的眼眶蓦地红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氤氲上来,但她的唇角却绽开一个无比灿烂,无比坚定的笑容。 她猛地转身,微支起身,双手环住许知予的脖颈,深情俯视。 许知予抬眸,被望得动了情,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娇月真美啊,眸光闪闪,面若桃李,那种娇柔盼兮,人间少有,许知予从来不否认,她是个颜控。 娇月同样如此,灼热的眼神让她心悸不已。“官人——”将滚烫的脸颊贴在许知予的颈窝,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豁然的甜蜜。 这些日子她也明白了,女子间的爱情本就纯洁美好,细腻,深刻而坚韧,至少自己和官人是这样的,“和官人一起,我不怕苦。” 说完,勇敢地抬起头,直视着许知予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但我亦期待与之配伍的,可以甜一点。” 娇月回答得掷地有声,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许知予的心。 许知予再也按捺不住,俯身吻上那诱人红唇。 娇月同样期待着,热切回吻。 舌尖扫过,点点舔舐。 “嗯……”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余生的庆幸,带着心意相通的狂喜,也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娇月,你可知炮制有一味蜜百合?将百合加上蜂蜜拌炒,可增其养阴润肺之效?为了你,我愿意往生活里多加糖多加蜜。 许知予吻得卖力。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书架上,与那本凝聚心血的《药材实用鉴定手册》和那片片象征着她们爱情的百合共同构成了一幅静谧而隽永的画卷。 百合,气微,味微苦。而情,至深至甜。 “娇月……” “官人……” “嗯……” 第84章 救治盲童 一夜缠绵,许知予悠悠转醒,半撑起头来。 垂眸,眼神迷离地望着怀中熟睡的娇美人儿,温柔一笑。 拢了拢手臂,睡美人儿呼吸清浅,漂亮的脸蛋白里透着红,小巧精致的鼻尖泛着淡淡的粉,气韵真是动人。 真是娇美。 呵,许知予嘴角上扬,忍不住靠近些。近距离观察,秀气有型的眉,长长密密的睫毛,红润柔嫩的唇……许知予俯身,带着无尽的温柔,在美人儿的嘴唇上轻轻一吻,手指轻轻刮过鼻尖。 好喜欢呀。 抿笑。 早醒的人儿做着暧昧的小动作,这儿瞧瞧,哪儿摸摸~ 心情超级美丽。 只是怀中的人儿还没完全醒来,半睡半醒间,只觉得鼻尖痒痒,她眉头轻轻蹙了蹙,挽着许知予脖颈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脸颊也往柔软的怀里缩了缩,蹭蹭,嘴里含糊嘤咛。 哈,真可爱。 许知予感觉自己太幸福了,水眸里盈满笑意。 指尖轻轻划过漂亮的眉骨,忽想起昨夜情动时,这双眉毛蹙得紧紧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许知予嘴角上扬,笑意从眼底漾开,指尖滑到耳郭,那里肌肤细腻莹润,似能清晰感受到皮下血管的搏动。 又忍不住靠近,轻轻在鼻尖上落下一吻,可爱。 熟睡的人儿终是被这温柔的骚扰唤醒。缓缓睁眼,眸里含着一泓初醒的朦胧秋水,清澈中又带着一**人的迷离。呆望着眼前这个笑意荡漾,双眸灵动的爱人。 愣神。 缓了缓,开口:“官人……?” 喑哑的尾音缠缠绵绵,勾得人心里发颤。 “呵,小懒猫。”许知予低笑着,痴痴地看着那莹白丰润的面容,真的好想再亲一口,再娇月醒来过后,行动先于思维,俯身,在娇月的眼睑上又嘬上一口。“叭~” “嗯?”娇月迷迷糊糊。 蜻蜓点水并不满足,深情轻吻。 娇月本能合上眼,待睁开时眼眸带着一层朦胧的薄雾,像蒙了层细纱的琉璃。情动抬手,仰着面,指尖轻轻抚过许知予白皙的脖颈,惹得许知予轻轻战栗。 “醒了?”许知予轻笑,捉住她作乱的手,而往唇边送了送,吻过她的手背,柔声,道:“再睡会儿,天还早。” “嗯~”娇月腰身酸软,声音带着刚醒的喑哑,再往颈窝里埋了埋,唇瓣无意擦过锁骨。 许知予摸摸自家锁骨,一手顺着腰线下滑,肌肤细腻,让人着迷。 轻抚之中,怀里的人轻轻颤了颤,这人……往她身上缠了缠,腿也不自觉地搭了上来。 许知予坏坏一笑。 “还动?”指尖轻挑起下巴,目光对上,两两相视,“我可经不起娇月的诱惑哟。”声音喑哑。 望着面前之人的绝伦风采,柔情,呼,娇月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昨夜疲惫,她才发现,自己竟连衣裳都没来不及穿便沉沉睡去了,真是羞死人了,得先把衣服穿上,悄悄地四下摸找,而扭动中又带着肌肤摩挲。 嗯?一点微麻的痒意顺着脊椎爬上许知予的脊背,‘好呀!还不自知!’,许知予一个翻身,将人按下,鼻尖抵着鼻尖:“想要吗?” “啊?!我……”我只是在找小衣呀! 看娇月心虚地别开脸,别有一番风味,许知予不等她反应,直接就啃咬上了嘴唇。 惊!心下一时兵荒马乱。 娇月躲避不赢,脸‘腾’地通红,她抬手想推却被牢牢按住手腕,却被反剪在头顶。 “嗯,官人别闹了……”这两天她们好像要得太多了,娇月的声音软得发腻,尾音含嗔带媚,“待会儿要起了……” 挣开手抵着,负隅顽抗。 哼,“好了,不欺负你了……” 许知予本也只是想亲亲,腻歪一会儿,停下。“那你再睡会儿。”眨眨眼,笑意在眸底荡漾:“我去烧水,煮早饭。” 说着,她便撑起身,下床穿衣。 娇月浑身被弄得软绵绵的,确实不太想动,但依然半撑起身,“我们一起。” “娇月乖,你再躺一会儿,”回身,按住那半裸的肩头:“等水烧好了,我叫你。”无限体贴温柔。 娇月脸红彤彤的,用被子遮住胸口,左右看看,像是在找东西,咦?掉哪儿了?怎么没看见。 “娇月可是在找这,扬了扬手上的粉红小衣,眉眼弯弯。 “哎呀手里。面烫得不行,伸手欲抓! 哼哼,许,“欸?再叫声姐姐,就给你,如何?” “你,娇月又羞又气,嗔怒:“不如何,快给我!”坏人,昨晚便是如此, “叫嘛,叫嘛,像昨晚一样,叫姐姐,娇月,月月~”不吝撒娇。 咦!!起鸡皮疙瘩。昨晚黑灯瞎火,啥也看不清,又被蛊惑胁迫,可现在大白天的,休想!“别闹~,快给我!”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喜欢当‘姐姐’这是什么趣味。即便确实年长自己,但是,在亲热时让叫……“给我!”欲要去抢。 “不!要叫~姐~姐~”许知予将小衣快速藏在身后,“你不叫,那~我可就自己收藏咯~”许知予拿着小衣,还放鼻尖前嗅了嗅,一脸陶醉。 “你……不害臊。”娇月羞得根本不敢看,恨不得马上躲起来。 “叫嘛~,叫嘛~,叫姐姐。”许知予逼近,声音带着魅惑。 “你、哎!”昨晚已经领教过这人的无赖,若是自己不叫,她就不停,只得红着脸从嘴缝里蹦出两个音:“姐、姐。” “诶。月月宝贝,真可爱。”看娇月脸红得似要滴血,许知予哈哈一笑,心满意足,她将小衣递过去。“给,下次记得不要负隅顽抗哟,呵呵。” 娇月拽着那片小布,迅速躲进被窝,蒙头,不害臊! 许知予嘿嘿地穿好衣服,轻轻拉开被子,调笑道:“好啦,会被闷坏的,我不逗了。” 娇月委屈缩在被窝,小声:“你,你不许再取笑我了。” 许知予笑着揉揉那柔顺的发丝,“好,不逗了,你再睡一会儿,我去了。” 等好一会儿没有动作,娇月这才探出脑袋,呼,坏! 很快,灶房飘起米粥的香气,许知予又卧了两个鸡蛋。 等她煮好,娇月已经洗漱完毕。 待两人享用过早餐,两人依旧你侬我侬。 然而,清晨的宁静骤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妇人带着哭腔的呼喊打破:“许大夫!救命啊!求您救救我家孙儿!” 这让坐在院里看娇月缝荷包的许知予心头一紧,她起身,快步拉开院门。 门一打开,只见一辆沾满泥泞的马车停在门口。一个满面风霜、老泪纵横的老妇人,以及一对同样愁容满面、眼神绝望的年轻夫妇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童,几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许大夫!”一见是她,几人膝盖一软就要给她下跪,怀里的孩子被惊醒,发出细弱的哭声。 “几位!不可!”许知予疾步上前,用力托住老妇人的手臂,目光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 “娘,笙儿眼睛好痛,笙儿是不是要瞎啦?呜呜呜。” “笙儿别怕,别怕,我们找到许神医了,她会救你的,笙儿别怕,别怕。”年轻娘子抹着眼泪,双手颤抖着,不敢去碰触孩子。 “爹娘,奶,笙儿不想当瞎子,笙儿还要读书识字呢,呜呜呜。” “笙儿别怕,别怕。”老妇人也去安慰自己孙女儿。 “你们先起来,孩子这是怎么了?” “许大夫,请你救救孩子!”老妇人颤抖着解开绑在女童眼睛上的布带,露出了孩子的眼睛。“许大夫,许小神医,求求您,救救我这苦命的孙儿吧……”她泣不成声,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许知予凑近一看,嚯,呼吸骤然一滞。 女童的双眼球上,竟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翳膜!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蛛网,几乎遮蔽了整个瞳孔,爬满眼睑! 这……她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孩子紧闭的眼角边缘,将眼皮撑开,拧眉。 “这症状出现多久了?”她的声音带着凝重。 “十来天了……”老妇人抹着泪,“开始只是眼红流泪,后来就成了这样。听说许大夫以前也得过眼疾,求您发发慈悲,救救笙儿……” “求您救救我笙儿!孩子,孩子……”年轻夫妻一起同声,哀求着。 许知予诊脉的手微微一顿,脉象浮数,是风热湿邪郁结之象,她一边粗略诊脉,一边思考着。 就在这时,袖口被猛地拽住。许知予转头,看见王娇月站在一旁,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她、她这病……和官人你……” “不一样。”许知予立刻反手握紧娇月冰凉的手指,用力捏了捏,语气肯定,“我是被烟火熏烤,灼伤了目络,火毒入肝,时间一久,眼瞳才生了一层薄薄的白翳。粗略看来,她这应是外感风热湿邪,循肝经而上扰于目,才凝滞成翳。” 只是孩子的病情很严重啊。 “许大夫,求你救救我孩儿”年轻女人先沉不住气了,急得搓着手板。 “夫人先别急,让我仔细检查检查。”许知予稳住心神,将一家人引向诊室,“先去诊室。” 想起原主多年被翳病折磨,她想方设法才初见成效,从半米到一米,而后却撕裂疼痛,最终靠白婉柔送的“片仔丸”才得以痊愈。但‘片仔丸’稀少珍贵,恐怕只得全靠自己了。 但看着眼前痛苦的孩子和绝望的家人,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涌上心头,她必须竭尽全力! 她一边诊脉,一边拿过一本厚朴健康卡,详细记录着孩子的病情。 长时间的沉默思考,让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一家人更加紧张不安,但又不敢追问。 足足一刻钟后。 许知予心中才有了大概方案,她快速写下‘治目生云翳方’。关于治疗眼疾的方子,许知予之前研究了不少,想来这个方子应该对症。 她抬起头,目光沉稳:“你们先不要着急,我们先用秦皮煎煮浓汤,进行熏蒸,再用药液洗患眼,必要再辅佐针灸,疏通经络……不过,孩子病情复杂,需要持续观察治疗,这些日子恐怕得委屈你们住在医馆了。” 听完许知予的话,一家三个大人,面面相觑。 “如此便可治好笙儿的眼疾吗?之前的大夫也这样说,可病情却越来越严重。”青年男人不太信许知予。 “这……”许知予心中叹息,每当面对患者家属这样的灵魂拷问,她都感到无比沉重和为难,“医学之事,难有万全把握。我只能说,此方对症,我会倾尽全力,并根据孩子的反应随时调整方案。眼下,只能先治疗,再观其效。” “好!好!我们信!我们信许大夫!”老妇人一把拉住儿子,浑浊却锐利的眼神制止了他的质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许大夫,您只管治!我们听您的!” “对!对!我们听您的”年轻娘子附和! “姐姐的声音真好听,一定也很漂亮吧?请漂亮姐姐帮笙笙治眼睛,笙笙不要当瞎子~”一直躺着的女童歪着小脑袋,乖乖巧巧。 “嗯,那笙笙一定要配合姐姐的治疗哟?” “好,谢谢姐姐,笙笙一定会坚持的!” “好,笙笙真棒!” 许知予迅速开出药方,递给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娇月:“娇月,麻烦你按方抓药,秦皮我来处理。” 秦皮作为主药,她自然要从宝库里取用。 “哦,好!我这就去!”娇月接过药方,立刻转身奔向药房,步履匆匆。 许知予再次俯身,更加仔细地检查小笙笙的眼睛和全身状况,不敢有丝毫遗漏。 病情紧急,不敢耽搁,也就半个时辰,药雾很快在诊室内弥漫开来,小笙笙被安置在特制的熏洗架前,紧闭的双眼在热气的熏蒸下微微颤动。 许知予和娇月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孩子的反应。 前面治疗一切正常,直到第三天! “啊——!疼!有蚂蚁咬我眼睛!”笙笙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小小的身体猛地弹起,双手疯狂地抓向自己的眼睛! 许知予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乱挥的手臂! 凑近一看,只见翳膜边缘渗出黄脓,眼周瞬间红肿起来。“怎么回事?!” “笙儿,不能动!”老妇人帮着按住那乱抓的手臂。 “奶奶,放开!疼,疼!笙笙不治眼睛了,不治眼睛了!娘~”奋力挣扎!“呜呜呜,笙笙不治了,笙笙不治了!” 几个大人费了全力才按住孩子! 许知予额角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指尖冰凉,“秦皮明明‘主目赤肿痛,去目中肤翳’……难道是药性太峻,热毒反被激发,循经上攻,反而激化了热毒?!”她脑中飞速运转,寻找着可能的解释。 “许大夫,笙儿这是怎么了?这治了三天,怎眼睛还流脓水了?”老妇人急得不知所措。 “这……”许知予暂时也不知道原因。 “娘,笙笙她不会……”小夫妻一边按住孩子,不敢往下想,惊慌不已。 “官人。”王娇月脸色煞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不轻。但她强自镇定,一把将许知予扯到旁边的布帘后,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促的提醒:“官人,我看过你书架上的医书,里面提到蛇蜕、蝉蜕能祛风散热,退翳明目!我看你药方里……好像都没用这两味药。” 蛇蜕?蝉蜕?祛风散热? 许知予瞳孔骤然紧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娇月! 哎呀!她只顾着清湿热,竟忘了“风邪不去,翳膜难消”!蝉蜕疏风热,蛇蜕透郁闭,也是这病的对症之药! 刹那间,仿佛一道惊雷劈开迷雾! “快!取蝉蜕、蛇蜕来!”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紧紧攥住娇月的手,“再加些冰片!” “哦,好!”娇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提,便得到了官人的认同! 当混合着蝉蜕末、蛇蜕末和冰片细末的药粉撒在眼睑上的瞬间,小笙的哭声忽然停了。她眨了眨眼,小声呢喃:“凉凉的……像雪花落在眼睛上,好舒服。” 许知予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不敢耽搁,立刻抓住这宝贵的时机,捻起银针,凝神静气,精准地刺向清明、四白、鱼腰,太阳等眼周的七大穴位! “大家不要怕,我这针法,就是要逼出湿热之毒!”她手法轻柔却带着内劲,以泄热毒,通络明目。 女童的双眼,又流了好一会儿脓血。 有了许知予的解释,虽紧张不已,但都不敢吱声。 又三日后。 在蝉蜕蛇蜕散的神奇效用下,再配合许知予精准的针灸和后续的精心调护下,笙笙的病情终于迎来了转机!眼中的脓液渐渐消失殆尽,红肿消退,而那层厚厚的乳白色翳膜也明显变薄、萎缩,边缘开始卷曲,直到脱落! 娇月看着笙笙原本被白翳覆盖的眼睛渐渐露出清亮的瞳仁,激动得热泪盈眶,不停地用手帕抹着眼泪。 当青布条缓缓解开。 小姑娘眨眨灵动的大眼,“爹娘,奶,笙笙能看得见你们了。”小脸兴奋。 年轻夫妇瞬间红了眼,老妇人更是泣不成声。 许知予心下怅然,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忽然,她被娇月从身后抱住。 嗯?“怎么哭啦?”她转身替她擦泪,指尖触到滚烫的泪珠。 娇月摇摇头,哽咽道:“若是当年……你也能遇上这样的救治……”这几天她一直在想。 原来是这个呀,许知予轻笑,“那可未必。”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娇月一愣,“为何?” “因为不一定能遇上像我这么好的大夫,还有这么细心的娇月呀?扑哧~”许知予捂嘴而笑。 确实,笙笙小姑娘是幸运的,但是自己也不差呀,眼睛好了,还收获了爱情。 娇月被她逗笑,泪珠却掉得更凶,往她怀里靠得更紧了。 “姐姐?你一定是予姐姐,你是月姐姐,你们都好漂亮呀~”小笙笙小嘴像抹了蜜,特甜。 “哈哈……” 诊室里,大家的笑声混着药香漫开来,窗外的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永远不会落幕的春天。 “娇月,谢谢你。”十指紧扣。 第85章 就我们俩 清晨,宁静而闲适。 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室内的梳妆台前。 许知予坐在高凳上,娇月则微微仰着脸,闭着眼,乖巧地倚在她身前。一手轻轻托着娇月小巧的下颌,另一手执着眉笔,动作专注而轻柔,正细细地为她描画眉梢。 目光流连在娇月精致如画的眉眼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指尖下的肌肤温润滑腻,她能感受到娇月因这亲昵举动而微微加速的心跳和略微紧张的呼吸。 许知予的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娇月的面颊。 “官人……画好了吗?”娇月睫毛轻颤,声音带着一丝被爱人如此凝视和触碰的羞涩,软糯动人。 “别动,”许知予声音低柔,带着宠溺,“快了,这最后一笔……。”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脸颊,引得娇月耳尖都更红了。 房间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甜蜜与亲昵,仿佛连时光都慢了下来,只余下画笔扫过眉骨的细微声响和彼此交融的温暖气息。 轻抿薄唇,睫毛微颤。 “好啦……娇月,你看看。”许知予眸光一亮,撑起身,转到爱人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娇月的肩上,身体微微前倾,满眼欣赏,“娇月真好看。”唇瓣轻贴于耳后。 娇月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竟是微微一愣,虽只是简单地勾勒,竟让自己气质提升改变不少,似乎连眼眸都变大了。手扬在胸前,捏住那束垂下的青丝,美目盼兮,顾盼而生辉。 花容月貌。 许知予被镜中花容吸引,娇月的每颦都让自己心动,两美视线在铜镜里相会,深情相望,眼神互述情愫。 彼此欣赏,心动,爱慕,都想让对方融入自己的眸光里。 这或许便是女子和女子之间的情感吧,细腻,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心意相通。 “娇月,好看。” “知予也好看。” 两人相视而笑。 笃、笃、笃。 一阵清晰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去开门。”娇月起身,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带着方才画眉的余韵,起身走向院门。 门扉开启,一袭白衣端庄优雅地立于门前——是许久未见的白婉柔。 白婉柔站在石阶下,手里提着个食盒,等待中目光四下打量一番,门前比以前宽阔不少。 “白小姐?”娇月略感意外,随即展露温婉笑颜。 白婉柔明显一愣。这是……,这气质……是自己很久没来了?气色气质均是绝佳。 她竟一时没认出娇月来。 自然,许知予化的妆容更偏现代风格一些,简约而不失清丽。 待看清,婉柔觉得不可思议,疑惑开口:“是娇月?”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失礼,“是娇月妹妹啊。”立马颔首施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娇月脸上,上下打量一番。 “咳咳,”娇月一下子也变得急促了,用手背拍拍自己的脸颊,眼神只敢瞧向别处,还是第一次化这样的妆,莫非白小姐瞧出来了? 神态有些不自然。 两人都有些局促。 “白,白小姐,请进。” …… “啊,是婉柔来啦。”此时许知予也跟了出来,见是自己的朋友,特别开心。 白婉柔回神,觉得自己失态,赶忙将眼神从娇月的脸上移开。 “嗯?”当视线越过娇月投向过来之人时,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骤然睁大!一种被惊艳到的震动! 难以置信。 半张着的嘴竟一时忘了合拢,天呀,这是知予,不敢想象这是许知予,许二! 被震惊到的表情比看到娇月还要惊讶百倍,千倍! 排山倒海! 许知予面带笑容,步伐轻快地迎了过来。“婉柔,快进来。”自然看到了婉柔的震惊,勾唇一笑。 一束晨光正好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许知予身上。 白婉柔整个人怔住了。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钉子牢牢钉在原地! 眼前的女子,身姿挺拔如修竹,一袭利落又不失柔美的浅青衣裙,衬得肤色如玉。长发简单束于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优美的颈项线条。 那张脸,温润秀丽;那眉目,如画,尤其那双眼睛,明亮清澈,沉静中蕴藏着洞悉世事的从容,与她记忆中那个冷静自持的许知予轮廓重叠,却又截然不同! 她真着女装了。 只是又因妆容不一样,少了几分刻意雕琢的硬朗,多明目皓齿,风采绝沉稳淡定丝毫未变,只是此刻,这份气质被纯粹的女子形貌包裹,竟的奇异魅力,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站着,忘了迈步,忘了言语。 许知予挑眉,走到她的跟前,才想起,婉,看她如此,于是挺了挺脊背,,双手自然背在背后,站定。 好一副气定神闲。 识地,带着探究和确认,围着许知予缓缓走了一圈,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 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仔细细,近乎失礼地打量着。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活色生香、姿容出众的女子,当真就是那个许二。 许知予掩嘴而乐,莞尔,坦然自若地立在原地,甚至配合地摊开双手,在原地转了一圈,眉眼里满是豁达与开怀的笑意:“怎么?婉柔这是不认得我了?” 白婉柔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今日第二次失态!脸上罕见地飞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但更多的仍是巨大的震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翻涌的复杂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你…你……”之前虽听得些风声,知晓许知予恢复了女儿身,但此刻亲眼看见这活生生的,彻底褪去男装伪饰的许知予,那份冲击力是颠覆性的! ——她竟真的……真的就这样向天下昭示了自己的本真?关键还如此……如此的光彩照人! “你……”白婉柔张了张嘴,目光在许知予身上逡巡。 当许知予刻意挺直腰背后,浅青的襦裙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了,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竟比往日穿长衫时多了几分温润隽美。那双眼依旧清亮,只是眉梢眼角的英气被柔婉取代,像淬了水的玉,透着说不出的好看。 许知予挑眉,侧身让她进来:“怎么?真不认识了?”不可能呀。 “不、不是……”白婉柔跟着走进院子,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忍不住又围着转了半圈,“我只是听说你……没想到是真的,还如此,如此……”白婉柔的话只说了一半,定定地看向许知予的眼睛。 片刻。 确定那眼眸没有丝毫遮掩,坦荡得像秋日的天空。白婉柔忽然觉得喉间发紧。她想起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想起每次见魏兰兰时自己躲闪的目光,再看看眼前这个坦然站在阳光下的人,竟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佩服。”她忽然抬手,对着许知予郑重地抱了抱拳,“换作是我,未必有这份魄力。” 许知予莞尔一笑:“嗤,不过是认回本来面目,算不得魄力,我们去那边坐~”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你还客气。” “许久没来,总不能空手。”掩嘴而笑。 娇月走到许知予身侧,刚才白婉柔对许知予的表情她尽收眼底,很复杂,于是悄悄挽起了许知予的手臂,暗暗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婉柔。 对娇月的靠近,许知予抿嘴一乐,眼神里的亲昵藏都藏不住,她宠溺地拍拍那纤白的手背。 娇月的心跳莫名加速,咳咳,表情有点虚,手不自然地从肘腕滑到手腕,袖口蹭过许知予的手掌,指尖微微蜷了蜷。 咦?这点小动作让许知予蛮意外,今儿娇月非但没在外人面前避开她,反而还主动靠近,拉她手。 白婉柔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拉的手上,看来传言非虚,她俩真的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婉柔,我们去亭子里坐。”知白婉柔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许知予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官人和白小姐先聊,我去烧些茶水来。”娇月放开许知予,同时拿过许知予手里的食盒。 “好。”许知予温润一笑,家有贤妻。 “有劳~”白婉柔颔首。 娇月点头回礼,转过身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挺直腰背,走得像个大家闺秀。 两人的目光都莫名地跟随着娇月的背影。 “娇月妹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还是白婉柔先开了口。 “哦?是吗?”许知予转身,“去那边聊。”引着白婉柔走向亭子。 “那——娇月真不畏流言,认了你?”虽然刚才两人的亲密互动让答案已然很明了,但白婉柔还是想听许知予亲口说出来。 “她自然是认我的。”许知予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娇月那边,现在她和娇月是如此的彼此相爱,山盟海誓,恩恩爱爱。 两人到凉亭坐下。 “坐,先喝这个。”许知予为白婉柔倒了一杯枸杞茶。 “谢谢,说起来,康王和王妃那边……”白婉柔轻抿了一口茶水,忽然想起这茬,她之所以一直没来,就是碍于这两位尊贵,“真没为难你?”不说之前许知予顶撞过康王,就娇月和舒月这层姐妹关系,王妃殿下能容自己的姐姐跟一个女人?但眼前有不得不信,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 “为难什么?”许知予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人家现在不得叫我一声‘姐夫’?” “噗,嗯~”白婉柔刚咽下去的茶水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瞪大眼睛:“咳咳咳,真的假的?”不可思议,没剁你脑袋就算奇迹了,你还……姐~夫? “逗你的,哈哈。”许知予哈哈一笑,古人就是喜欢什么都当真,心情大悦。“不过王妃待娇月亲厚,康王是明事理之人,他们了解我们情比金坚后,自然没得话说。”阻止并没说遇到的挫折,有些事,不必向外人道明。 白婉柔看她从容淡定的样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唉~”,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我是真的羡慕你。”羡慕她敢撕碎伪装,羡慕她身边有个全心信赖的人,更羡慕她那份不畏人言的坦荡。 “羡慕什么?”自己不过是赌赢了罢了。 婉柔低头,又抿了一口茶水,抬眼,眸子里盛着坦诚的光,“羡慕你能这样大大方方地站在喜欢的人身边,不用藏着掖着。” 羡慕,但更佩服。 这话说得,许知予刚要拿点心的手顿了顿,挑眉道:“你和县令千金……还没说开?” 白婉柔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热茶烫过似的,面色沉了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女子要与女子相守,是有多么的难。”她看着许知予鬓边那支素银簪,忽然低声道:“你就不怕?” 许知予沉默片刻,若有若无地转动手中的茶杯,目光凝视杯口。 “怕过。”她坦然承认,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但我只怕娇月会难过,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会接受不了。”说话同时,侧身转向厨房,而目光正落在娇月的身上,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娇月比自己更坚强,谢谢。 白婉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娇月正蹲着,伸手去抱地上的木材,阳光落在她发顶,像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许是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娇月抬头望过来,对着许知予莞尔一笑,那笑容干净得像山涧的泉水,让人心头一暖,许知予心都快化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白婉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低落,“兰兰她……她家里在催她嫁人了。我不能自私地拖着她。”爷爷开明,什么都惯着自己,哪怕自己不婚,相信爷爷也能理解自己,但兰兰不一样,她父母是一县之长。 许知予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婉柔,喜欢从来不是自私。你藏着不说,才是让她在不知情里做选择,那才是真的对不住她。”她想起自己当初坦白身份时的忐忑,想起娇月的痛述,是很痛苦难过,但到后不也得到那句“官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了吗,而且很坚定,“有些事,藏着比说出来更痛。” 白婉柔的指尖猛地收紧,茶盏在桌上轻轻磕出声响。她想起魏兰兰每次看自己时,眼里那点藏不住的欢喜,心口忽然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再想想……”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自信,有时白婉柔在想,若自己从小便是个男子,或者有一个男子的身份,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迎娶自己心爱女人的身份多好啊。就像许知予,她就拥有了,这就是自己羡慕她的原因,但有人求之不得,她却主动放弃。 不甚理解。 许知予没再追问,想给她添茶,却发现没有茶水了,放下茶壶:“若有需要帮忙,尽管开口。”许知予是真的当白婉柔为朋友,并不是想显摆。 白婉柔点点头,见许知予对自己笑得坦荡又温暖,瞬间驱散了她心头积攒许久的阴霾。她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事,真的要破釜沉舟。 “那你和娇月今后有什么打算?” “远的打算就是恩恩爱爱,一辈子,近的打算带着娇月去看看我大越国的大好河山。” “你要离开许家村?离开上沪县?”惊讶。 “嗯——也不能说是离开,就是去游历一番,我们答应舒月要陪护她生产的。”许知予也想出去走走,待在村里过退休生活,还是等真正退休再说吧,若穿越一回,一辈子就待在这小山村,最远的地方就只是去过县城,想想都很憋屈。 “哦,原来如此。”自己最近倒是也有些时间,只是自己没有那心情。 “对了,”许知予忽然想起什么,“那鉴定图鉴,我已经完工了。” “哦?当真?”欣喜,她可一直盼着呢。 “去看看?”许知予欢快邀约。 “好。” 二人起身离开。 所以,当娇月端着煮好的茶水过来,发现两人已不在亭子了,四下瞧瞧,看书房门开着,迟疑要不要过去。 不过也只是一顿之间,便向书房走去。 刚到门口,她就听见屋里二人有说有笑。 凝耳一听,虽然只是在讨论书册,不过二人笑得真是开心。 白婉柔还是坚持提议赠送国医院,让更多的大越医学学子受惠。于是还是那句话:“如此医药宝典,当是大越医药学子们都该学习的旷世之作!” 许知予觉得夸张了,哈哈笑道:“书册既已赠予婉柔,便但凭婉柔处理,若有幸署一个名,我便知足了。” “那知予你可是答应了!”白婉柔激动不已,如获至宝地翻阅着。 “自然。”真有这么夸张么?其实自己还可以写更多的。 娇月还是忍不住踏入房间。 刚踏入便被许知予看见了,“娇月,你来了”。 “哦,新的茶水烧好了,我端过来。”娇月径直进去,将托盘轻轻放在桌案上。 “娇月辛苦。” 白婉柔全身心都在图鉴上,只是抬眼,对娇月点了一下头,又继续一字一句默念着:“辛、温。归脾、肺、心经,难怪可以治疗心肺之疾。” 许知予欣欣然看着白婉柔,“欸,都送你了,往后有的是时间看。”俏皮地眨眨眼睛“甭说,我对药材的修制加工还颇有些想法,你们‘回春堂’不是有药坊吗,到时我可以撰写一本《药材修制大法》。” “到时是几时?明天就开始吧!”白婉柔激动不已。 “这……”怎么有点后悔说早了,“那啥,那个我可得拉些赞助。”许知予换上一副为五斗米折腰的表情。 “没问题,只要知予需要,尽快开口,我‘回春堂’一定全力支持!”天呀,这是什么鬼才!自己可得巴结好。 “那多谢了,我定…”许知予刚要说话,却感觉手心一痒。 低头一看,是娇月,她已悄悄靠近了许知予的身边并拉起了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了下,有些小扭捏。 许知予侧头,正撞见娇月眼底的那点小慌乱,今日娇月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主动,这么可爱,许知予忍不住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 娇月也没挣扎,反而心安地让许知予握着。 许知予本就和白婉柔隔着桌案相对而站,她们这点小动作,白婉柔自然看不见。 “对了,”许知予转头看向白婉柔,“今日停诊,原本计划带娇月去县里逛逛,置办些东西,婉柔要不要一起?” 白婉柔笑着摆手,如今宝典在手,对她这个药痴,她哪还有心情逛街,不过她还是宝贝地收起图鉴,也瞥见许知予和娇月交握的手,“啊,逛街?我、我这、我这就不打扰二位了。”她只想一口气看完,习完。 “这样啊,那我们先去收拾一下?”许知予尴尬地摸摸脖颈。 “行,不过我们可以一同乘马车而去。” “那也行,谢谢。”许知予还说去租牛车,有现成马车,她自然乐意。 “你们忙,我去院里等你们。”白婉柔抱起书册,去院里坐等了。 看白婉柔走出房间,娇月才轻轻挣开许知予的手,埋着头,若有若无地踢了踢脚下的桌腿:“官人跟白小姐聊得倒是投缘。”虽然刻意压着,但怎么听怎么一股莫名醋味。 许知予反应过来后,呲呲低笑。 然后从身后抱住娇月,下巴搁在她肩上:“吃醋啦?” “才没有。”娇月的声音闷闷的,却往她怀里缩了缩,“只是觉得……你们聊了好久。” “那是因为太久没见。”许知予吻了吻她的发顶,一把抓起娇月的手,往屋外走,“走,逛街!姐带你去消费!可想好要买什么了?” 这是她们商量好的。 被拖着走,“官人,”娇月忽然开口,“到时我们买两串糖葫芦吧。” “好啊。”许知予笑着应道,脚步却放慢了些,与她并肩走着,“娇月怎么想吃糖葫芦了?” 娇月低下头,她不过是想起以前小的时候,舒月总是缠着自己给她买糖葫芦。“没什么了,就是想起以前舒月喜欢吃糖葫芦。我也好久没吃过了。” 时间过得真快,妹妹回京都都半个多月了。 “娇月是想妹妹了?” “嗯。有点。”不隐瞒。 “说好等舒月生产,我们就去探望她,算算也就再两月半月咯。” “嗯。”自然记得。 “对了,娇月就快升级了,可有想过作为大姨,给小宝宝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没?” “啊?”礼物么,是该准备的,可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合适呢?自己并没想好。 许知予就知道她没想好,哼哼,若有所思“娇月针线活很好哟。” “啊?!你是说……那行吗?不是,可以吗?” “当然可以,亲手做的才是最珍贵的,今日我们便可以多挑选一些好的布料,如何?” “好,官人,你真好。”娇月轻轻将头靠在许知予的肩头,幸福溢上心头。 许知予宠溺一笑,总要出去瞧瞧的。 刚出走出屋,娇月突然站住,“对了,我们出去可以,但不能带旁人,就我们俩。” “啊?”啥意思?我们还有其他人么?不就只是我们俩。 “好,就我们俩。只我们俩。” 【全文完结】 第86章 要锁,便锁一辈子(全文完) 京都之行在即,许知予和娇月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 想到每逢月信娇月便腹痛难受,许知予忧心长途跋涉中娇月难受,便想在出发前为她再做一次彻底的调理。 “过来。”许知予放下手里的东西,从药箱里翻出一条自制的艾炷,指腹摩挲着紧实的艾绒,“给你灸一灸,免得去京都的路上受罪。” 娇月往后缩了缩,指节攥着裙摆发白:“不用了吧……到时忍忍就过去了。”瞥见许知予手里的艾条,娇月耳根都红了,昨日官人便与自己说过方案。 “忍?”许知予挑眉走过去,把人圈在怀里,“上次喊痛,忘了?”不知为何,调理几次,都反反复复。 膝盖抵着床沿,“脱吧,我帮你,这次要治治这根!”许知予还不信了,怎就断不了根。 指尖突然轻轻按在小腹上。 娇月像被烫到似的一颤,攥着衣襟的手更紧了。 伸手,“娇月,月月?”软语。”你别脱!”王姣月攥紧衣襟缩进床角,”哪有在……在那处艾灸的!”双手护住小腹,睨了许知予一眼。 许知予晃了晃手里的艾条,一脸无辜又认真:“娇月,下极穴培元固本,你这月信腹痛的根子,我看非得从这调理不可。想想过些天启程,半道上你若痛起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得多遭罪?你也不想,是吧?”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猝不及防地探入,轻轻摩挲着那温软的肌肤,“听话,治好了才能省心,还是说……娇月怕我看?” “谁……谁怕了!”娇月被她微凉的指尖激得一颤,梗着脖颈反驳!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没被你看过,摸过,更亲密的事都做尽了……可这大白天的,如此直白地露出来做艾灸,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燥热,尴尬,害臊! “哦?不怕?”许知予故意拖长了调子,指尖在那处轻轻打圈,“既然不怕,娇月为何不肯?” 哎呀!慌忙拍开许知予的手!羞耻得慌! 她不得不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但看许知予轻掩嘴,面色如常,又没证据,心里羞恼交加! 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许知予表面一本正经,眼底却藏着狡黠的笑,“娇月是不是不信任我的医术呀?我好伤心,好难过呀。”说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娇月这小模样,简直比上次偷偷塞肚兜时还要羞怯。 “才不是!”娇月梗着脖子反驳,却忍不住嘟囔,“以前也调理过,还不是会犯。”她有些泄气。“不过,比之前好了很多,只是头一两天会有一点痛了,没事的。”不想许知予担心。 “那是没用到这法子。”许知予指尖敲了敲艾条,说得一本正经,“若早用了这法子,早就断根了,何至于让你月月受苦?这次用了,保你路上无忧。”她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娇月的耳廓,“娇月不想试试?我会很小心的。我会小心控温的。” “真的?”娇月心中微动。 仔细算算,下次月信来潮,恰在去京都的半路上。看着许知予信誓旦旦的模样,再想到旅途的艰辛,她确实有些动摇。罢了,闭着眼忍忍就过去了……她自我安慰着。 “当然是真的!”许知予眨眨眼,目光灼灼,就差把‘信我’写在脑门上了。 “那……会不会很痛?”娇月还是有些忐忑,想想艾火对着那么娇嫩敏感的部位,心里就发怵。 “放心,我会非常、非常小心的。”许知予郑重保证,眼神温柔,“绝不会烫着我的娇月。” 在许知予半是道理半是诱惑的攻势下,娇月终于红着脸,咬着唇,羞涩地点了头。依她了,她是大夫,一定不会乱来。 但心里一直犯着嘀咕,自己是不是太没底线了? “那娇月,你先躺好,放松些,我准备一下。”许知予柔声说着,转身去仔细点燃艾炷。 淡青色的艾烟袅袅腾起,带着独特的药香弥漫开来。 娇月迟疑地躺下,赶紧紧闭双眼!听见许知予靠近的脚步声,长长的睫毛紧张地颤抖着。当衣料褪去,微凉的空气拂过肌肤,她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她一把拉过被子,将整张脸躲进了被子里!看不见是不是会好一点? 好一会儿L。 “娇月,你这样会闷坏的,别这样。”去揭开被子。 “呼,呼,呼点憋死。 当看许知予还盯着自己瞧时,又拽过被子,但这次她露出一双水润含羞又带着点嗔怪的眸子瞪着许知予!坏人一个,肯定是故意的。 “你以前……在你那个世界…是不是也用这个法子…骗过其他姑娘……”娇月的声音闷闷地从被里传来,话音渐弱,带着羞怯和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 许知予正埋着头,闻言动作一顿,指尖随着灸火的温热,精准地在走、悬停。 娇月感到一阵熨帖的温热从穴位渗入,带着奇异的舒适感,却又因位置的私密而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绷紧、后缩。她咬紧了红唇,强忍着那混合了治疗感和强烈羞赧的奇异感受。 “你是唯一一,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 手腕带着灸火游走,那寸肌肤被熏得泛红,像落了层桃花。 许知予并不敢将艾火靠得太近,远远地悬空打转。 “嗯~”被艾火持续温熨的穴位传来阵阵酸胀温热,那感觉直钻入小腹深处,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敏感地收缩了一下,“烫~”她轻呼,并非真的烫伤,而是那热力刺激穴位带来的强烈感觉。 许知予闻声,立刻将艾条移远了些,动作轻柔。她看着娇月那副忍羞的模样,看着她微微起伏的曲线和泛着诱人桃色光泽的肌肤,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她承认,选择这个穴位,除了确实对症,也夹杂着那么一点点……不可言说的坏心思。 此刻,那点心思被眼前活色生香的画面无限放大,让她脑袋都有些发懵,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见许知予盯着自己发怔,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一动不敢动。 …… 空气中只剩下艾烟升腾的细微声响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直到一小撮艾灰不经意间飘落,恰好掉在娇月敏感的肌肤上。 “啊!”突如其来的微烫触感激得娇月浑身一颤,叫出了声。 许知予赶紧移开! 但这一颤,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娇月本就是半推半就,她又怎会不知许知予那点小心思?她心中那点羞恼和戏谑之意也被点燃——她可不想总被这个坏蛋欺负! 她忽然心一横,双腿往两边叉开了些,幅度不大,却足够让那片被艾烟熏红的肌肤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里。 “砰——”许知予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烟花。 胸腔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眼睛里也像是进了火星,烫得发疼!她看着娇月那副似拒还迎的模样,看着她咬得发红的唇瓣,再看看手里的艾条,她再也忍不住,猛地俯下身,一口吻了上去。 “哎呀!”娇月一阵惊呼!她……,要死啊! 帐幔被艾烟熏得发沉,将两人的喘息裹成一团湿热的雾。约莫三分钟后,许知予才稍稍退开些,鼻尖抵着,两人都喘着粗气,眸子里的情潮像要溢出来。 就在许知予不满足亲吻,还想进一步时,娇月忽然撑身坐起! 发丝垂落,扫过许知予的脸颊。 趁着对方喘息的间隙,娇月猛地将她按住。她捧着许知予的脸,自己也急喘着粗气,水润的眸子紧紧盯着许知予已然泛红的眼仁,带着一丝挑衅和决心,俯身便主动吻了上去,贝齿轻咬住许知予的下唇。 许知予早已情动,欣喜,半眯着眼正享受着娇月难得的主动和唇齿间的香甜,脖子却突然感到一阵冰凉! “咔哒”一声轻响,是金属锁扣闭合的清脆声音。 “什么?”许知予瞬间从情迷中惊醒,分开胶着的唇瓣,低头看去。 只见一条长长的铁链,正紧紧地缠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而链子的另一端,握在娇月手中。 “娇月?你这是做什么?”许知予满心疑惑,伸手去摸那冰凉的铁链。 “锁住你呀。”娇月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带着狡黠的笑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链头,“官人,这条铁链,你可还记得?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诱惑。 许知予拉着脖子上的铁链仔细瞅了瞅,“这…这不是……”这不正是当年用来锁住娇月脚踝,将她囚禁在柴房的铁链么!“它怎么还在?你不早就扔了吗?”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娇月拖着铁链,笑容更深,带着一丝掌控的快意:“扔?呵,奴家可一直都好好地收着呢。”她的小嘴凑近许知予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着魅惑,同时,握着链头的手用力一拽! “呃嗯~!”许知予猝不及防,向前一扑,脖子被勒紧,呼吸骤然一窒,脸瞬间涨红,本能地伸手想去解开那锁扣。“疼……” “呵,当初你锁我的时候,可没管我脚腕疼不疼。”娇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追忆的冷意,手上力道不减反增,将许知予更用力地拉向自己。 许知予被勒得有些出不了气,娇月不会真要谋杀‘亲夫’吧!“娇、娇、娇月~”手指去扣锁链! 娇月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胀红的脸颊,挑起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眼神带着探究和一丝报复般的快感。却在看到许知予蹙眉时,悄悄松了松力道,“许二,被锁住的滋味,怎么样?嗯?” “咳咳咳!紧…紧紧!”许知予被勒得差点眼前发黑,窒息感让她剧烈咳嗽起来,挣扎着去掰锁扣。 看着许知予因窒息而痛苦涨红的脸,娇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后悔,手上力道立刻又松了几分。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许知予贪婪地呼吸着,咳嗽渐渐平息。 “官人……”娇月的声音带着担忧和后怕,连忙帮她轻拍后背。自己就想逗玩一下。 就在娇月心神稍懈的瞬间,恢复过来的许知予眼中精光一闪! 嘿!娇月这家伙,居然这么刺激! “看招!哈哈!” 她猛地出手,手指如电,精准地偷袭娇月腰侧最怕痒的软肉! “哎呀!你……你耍赖!哈哈哈……”娇月猝不及防,本绷着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被挠得花枝乱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上顿时脱力。 手里的铁链也松了。 许知予趁机夺过铁链,手腕翻转间,铁链缠绕住了娇月的颈间,动作快得像变戏法。一条铁链,两头各锁着一人。 “哈哈!”许知予得逞地大笑,眼中闪烁着恶作剧成功的亮光,“原来,娇月喜欢这么玩?嗯?”反挑下巴! “你……使坏!”娇月又气又笑,抬手捶了她一下,却因为铁链的牵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正好跌进许知予怀里。 “是我坏还是你坏?这链子可是娇月你自己备好的,哼哼。”许知予箍住她的腰。 “你…坏死了!敢说你没欺负我?”娇月又羞又恼,红着脸捶打许知予的肩膀,试图挣脱。 许知予轻松抓住她挥舞的手腕,牢牢扣住,得意地挑眉:“我哪有坏?不是娇月想这么玩的吗?那我可就不客气啦!”话音未落,直接对着那双气鼓鼓的唇瓣,狠狠地亲了上去! “唔……”娇月试图偏头躲闪,后脑勺却被许知予温热的手掌稳稳固定住。而两人的脖颈又被铁链相连,娇月根本避无可避,只能被迫承受这霸道又热烈的亲吻。 舌尖被卷住的瞬间,娇月总算认输,哎!本想扳回一成,结果反倒又被这人占了便宜,失算!娇月心中哀鸣,身和心却软了。 指尖轻轻蹭过许知予的唇角,动作慢得像在描摹什么。“官人脖子上都红了。”娇月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心疼,指尖抚过那道被铁链勒出的红痕,“要不……解开吧?” 许知予捉住她的手,往唇边送了送,吻过她的指尖:“不解。” “你……” 娇月感觉这次自己玩大了,面红耳赤,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 许知予的吻渐渐温柔下来,舌尖卷过她颤抖的锁骨,在那处留下细碎的吻痕。“要锁……那便锁一辈子。”她的声音混着呼吸,带着浓重的情意。 “官人~” “娇月,月月~” 许知予拉过被褥,将两人盖住。 铁链在被褥间轻轻晃动,随着动作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奇异地搅不碎帐内的温情,吸收着彼此身体的热量。 娇月被这深情而霸道的吻吻得浑身发软,理智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她放弃了抵抗,主动搂住许知予的脖颈,热烈地回应,在唇舌交缠的间隙:“好,一辈子。” “嗯,一辈子。”许知予 覆上,要爱一辈子!开心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