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都选白月光,我改嫁你们哭什么》 第1章 流产日,父子都陪白月光 姜时愿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到冰冷的探头在她隐隐作痛的小腹上游走。 “孩子……还在吗?”她颤声问。 “是先兆流产,您的孩子没保住。”医生惋惜地叹了口气。 姜时愿十指揪紧床单,瞬间心痛如绞。 “不过,就算保住了,也不建议您留。您在火场吸入大量浓烟,对胎儿有严重影响,到时候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就糟了。” 两小时前—— 谢氏集团旗下的新能源研发室发生电火灾,姜时愿为了抢救最新研发出的芯片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场。 虽然救下芯片,但她本人也因呛进浓烟而昏迷。 被推进抢救室时,她身上多处擦伤,下身流血,目不忍睹。 而日夜转圜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几乎筋疲力尽的她,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 “您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医生见边安慰边为她擦拭,“您现在身体虚弱,需要住院观察,建议您马上通知您的丈夫过来照顾您。” 姜时愿浑身颤栗,挣扎着坐起身,迟迟不敢打给谢惊淮。 两天前,她的丈夫说要出差去M国谈项目,儿子曈曈说想去国外游乐园玩,就跟着一道去了。 她知道,谢惊淮外出工作,最讨厌被人打扰。这两天没有电话和信息,应该很忙吧…… 这时,手机发出震动。 同父异母的妹妹林芷歆发来的消息跃入眼底。 姜时愿指尖颤抖着点开,呼吸一窒。 照片中,林芷歆搂着她的儿子曈曈欢笑比心合影,俊美如斯的谢惊淮端坐一旁。 曾经连婚纱照都不愿照的男人,这次却破天荒地入镜,薄唇微勾,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合影中,他们就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姐姐,我和惊淮哥还有曈曈在一起看音乐剧呢。《夜莺之歌》是你最喜欢的对吗?我替你先睹为快了~】 《夜莺之歌》,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姜时愿曾不止一次试探着希望谢惊淮能跟她一起去看,却全被男人冷漠拒绝了: “我很忙,没时间。更何况曈曈还小,离不开人,以后再说吧。” 原来,他不是忙,他只是不愿意,和她一起。 姜时愿眼圈通红,原本痛得撕裂般的心脏,此刻又像被扎了一刀。 回到病房中,姜时愿忍住腹痛蜷缩在病床上,仍不死心,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响了数声,那边传来男人低磁冷沉的声音: “怎么了?” “惊淮,我身体不舒服,在医院……你能提早一点回来吗?”姜时愿面色煞白,声线无力。 男人态度淡漠,“这边项目还没谈妥,还得等两天。让宁管家去照顾你吧。” 姜时愿攥紧手机,“惊淮,你现在,是和芷歆在一起吗?” “姜时愿,你这样,有意思吗?” 谢惊淮嗓音透着厌烦,“五年了,我不止一次告诉你,我和芷歆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把她当妹妹。就算我正和她在一起,又怎么了? 你现在无理取闹的本事升级了,学会装病,苦肉计了?” “爸爸,你打电话声音太大,吵到我和小姨了!” 曈曈稚嫩的声音插进来,“别理妈咪了好不好?她怎么那么烦啊!” 不等姜时愿开口,谢惊淮便挂断。 一丝的耐心,都不愿给她。 空荡荡的病房,她缩在被子里,只觉寒意遍布四肢百骸。 …… 三天后,姜时愿选择提前出院。 研发部那边还有许多工作未完成,她放心不下。 且这次新品发布,谢惊淮很看重,她希望能够有个好的结果,毕竟默默地努力了整整两年。 傍晚,姜时愿神情疲惫地回到观澜苑,只觉整个人都要垮掉了。 刚进客厅,她就听见欢声笑语,是儿子曈曈和林芷歆的声音。 姜时愿心口一沉,忙闪身藏在盆栽后,窥视过去—— 沙发上,纤细柔弱,小脸清丽可人的林芷歆坐在谢氏父子二人中间,茶几上放着生日蛋糕,她脖颈上戴着的那条红宝石吊坠项链,是某高定品牌的全球限量款。 上个月她偶然经过商场橱窗时看到,心里喜欢,价格令人瞠目,她不敢肖想。 此刻,却出现在了林芷歆身上。 “惊淮哥,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林芷歆轻抚吊坠,凝睇着男人英挺俊朗的容颜,眼波似水,“这个一定很贵吧?以后不要为我破费了,我说过的,礼物不重要,有心就够了。” 谢惊淮俊容淡然,“钱不算什么,你喜欢最重要。” “歆歆小姨,你闭上眼睛!”曈曈笑着催促。 林芷歆乖乖听话。 曈曈白生生的小手把一条五颜六色的水晶手串套在她手腕上: “好啦!” “呀,好漂亮!”林芷歆露出惊喜之色。 曈曈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这、这上面每一颗珠子都是我精挑细选了好久的,而且是我亲手串的,是我送给小姨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曈曈,我会一辈子都收藏着,一定会好好珍惜的。”林芷歆俯下身,绯红的唇靠近曈曈的额头。 就在这时,曈曈扬起小脸,吧唧一声,主动地吻在了林芷歆的脸颊上! 曈曈随了她父亲的性子,天生冷漠骄矜,不喜和母亲亲近。 可是林芷歆,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姜时愿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的心脏成了一颗世界上最酸的一颗柠檬,被一双大手无情地捏爆,五脏六腑都被浸透,舌底酸得发苦。 曈曈眼眸闪亮,认真地道:“小姨,你身体不好,以后我和爸爸保护你,为你挡风遮雨好不好?” “好呀,以后小姨就靠你守护啦。”林芷歆羞涩地红了脸,瞥着身畔的男人。 谢惊淮凤眸含笑,亲手切了块蛋糕,递到林芷歆手中。 这一幕,令姜时愿本就苍白的面靥,褪尽了血色,几乎站立不稳。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为别的女人庆生,她搭了半条命进去诞下的儿子,口口声声要守护抢走他母亲一切的女人。 姜时愿红着眼笑了,转过身,一步步走出禁锢了她五年的婚姻囚笼。 别墅外,落雨淅淅沥沥。 姜时愿浑身淋透,站在路边,拨通了一个久违的号码,那边传来男人欢喜的声音: “大小姐!好久没联系,你最近还好吗?” 她笑了笑,美眸前所未有的清冷决绝: “挺好的,我要离婚了。” “什么?!” “麻烦你,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书,越快越好。” 第2章 妈咪是不是偷懒了 谢氏父子为林芷歆过了一个简单又温馨的生日。 本来曈曈说要好好庆祝一番,但考虑到小姨身体初愈,才从国外看完病回来,也就没有强求。 只拉钩许诺,明年一定要给她准备一个大惊喜。 入夜,直到临睡前,父子二人才发现,姜时愿一整天都没有音讯。 每晚,姜时愿都会为丈夫准备一碗亲手熬制的安神汤,放好40的洗澡水,焚上他喜欢的乌木熏香。 会伺候儿子刷牙洗漱,喂他喝热牛奶,还会给他按摩双腿,活络经脉,这样以后就能长高高。 但今天,姜时愿旷工了,只能宁管家代劳,忙得像个来回被抽打的陀螺。 “宁管家,你放的是洗澡水?确定,不是涮火锅的水?”谢惊淮穿着浴袍的高大身躯站在浴室门外,眉宇紧拧。 宁管家一阵慌乱,“抱歉大少爷,我这就重弄!” “宁管家!牛奶冰凉凉,好难喝!” 穿着睡衣的曈曈叉腰站在父亲身边,父子俩表情像一个模子刻的,怨气大过鬼,“妈咪每天给我的牛奶都是温温的!” 宁管家汗流脊背,“我、我马上给您去热!” 太太每次给少爷热牛奶,那都是拿温度计测的,精准到一分不差地送到少爷嘴巴里,口感温度自然极好。 她天天那么多事要忙,哪儿有这耐心烦啊! 谢惊淮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端起安神汤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眉心笼起深壑,重重落碗: “宁管家,这汤怎么回事?太淡了。” “大少爷,您平时喝的安神汤都是太太一早起来就为您调配的,是用了二十几种中药熬制的药膳,火候用料都极考究,配方也只有她一个人有。” 宁管家心态快崩了,“我给太太打电话,她也不接。实在没办法,我只能把剩下的加了点水,又咕嘟了一下……” “姜时愿不接电话?”谢惊淮俊容骤沉,凤眸涌上愠色。 曈曈嘟起嘴,不满地嚷嚷,“爸爸,妈咪今晚怎么可以不在家?她不在活都没人干了!” 男人大手抄起手机,正要打给姜时愿,秘书韩叙的电话率先占线: “谢总,新能源研发部那边着火,初步估计损失五百万左右。” 谢惊淮冷峻的容色微凝,“最新研发的芯片,没出问题吧?” “请您放心,没问题。我听说是被一名员工及时抢救了出来,他还因此受伤进了医院。不过我打听了,人没大碍,已经出院了。” 男人嗓音淡漠,掸了掸衣摆,“那就好。” 韩叙:“要不要我去问一下,他是谁?” “不用了,芯片没事就好。” 谢惊淮默了默,忽然开口,“韩秘书。” “您有何吩咐?” 他原本想让韩叙去查一查姜时愿的去向,可他蓦地想起,三天前两人那通不甚愉快的交谈。 他不喜欢另一半猜忌、善妒,像个怨妇。 他自诩正人君子,但姜时愿这五年来,似乎总也迈不过他和芷歆这件事。 哪怕他不止一次告诉他,他们清清白白,若有,早有了,还轮得到她当谢太太。 但那女人,仍然怀疑他,容不下芷歆。 谢惊淮眉宇笼上几分躁郁,声色冷沉:“火灾后续的问题要妥善处理,别给谢氏惹麻烦。” 至于姜时愿,他今天很累,懒得管了。 左右她除了娘家,无处可去。 她又对他牵肠挂肚,视子如命。 他笃定,明天一早,他那没出息的妻子就会灰溜溜地乖乖回来的。 曈曈仍在不满地嚷嚷:“爸爸,妈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怎么可以这样?您就该打她的屁股!” 谢惊淮容色端肃,尽显家主威严:“谢君珩,你贵公子的教养呢?说话怎么如此粗鄙?” 曈曈吓得紧闭小嘴。 在妈咪面前,他是作天作地的小魔王。但在父亲面前,他乖得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 这时,曈曈的电话手表响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是“最爱的歆歆小姨”。 “爸爸,我先回房间了,歆歆小姨给我打电话了!最近每晚她都给我讲睡前故事呢!”曈曈开心地摇晃小手。 男人略微颔首,“去吧,不要睡太晚。” 曈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 另一边,掬月苑。 这是姜时愿三年前瞒着谢家人买下的一套房子,环境清幽,可以潜心在这里做设计和研究。 姜时愿在浴室清洗了自己流血的身体,随后回到房间,缓缓坐在床上。 虽然她才二十六岁,但到底是流产,五年前生曈曈时,身体的虚空到现在也没能完全补回来。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一片沉寂。 这么晚了,她的丈夫和儿子竟一通电话都没打给她,不关心她为什么不回家,不关心她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 姜时愿扯动苍白的唇,一声苦笑。 不重要了,她嫁进谢家时刚好赶上谢先生病发住院,谢家没精力操办,她也过于懂事,只两家草草吃了个饭,婚纱照也是敷衍。 如今,她也想安安静静地结束这段冷如坟墓的婚姻,好聚好散。 忽然,手机发出震动,微信蹦出一条消息。 她指尖点开,上面是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附带一条消息: 【零点了,大小姐,生日快乐!】 姜时愿杏眸泛红,鼻尖凝起酸涩,动容地笑了笑: 【谢谢。】 【结婚并不保证幸福,分手也不是最终结局。谢惊淮配不上你,走出来吧,你自有广阔的天地。】 姜时愿怔怔盯着屏幕,眼底的晶莹,模糊了文字。 * 翌日清晨。 没有了姜时愿的照顾,谢氏父子俩早晨忙得鸡飞蛋打。 一个对荷包蛋的形状不满意,一个对咖啡的味道皱眉头。 “爸爸,妈咪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她好莫名其妙!”佣人伺候曈曈穿鞋,小孩子嘟嘴,聒噪得很。 男人蹙眉,“快点,你上学要来不及了。” 曈曈小声嘟囔,“以前妈咪每天都要送我上学的,今天她不送了吗?想偷懒吗?” 谢惊淮薄唇微动,忽然隐约感觉,今天好像是什么日子。 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惊淮哥!” 一声娇柔呼唤,打断了谢惊淮的思绪。 第3章 你就是这么当妈的吗? 今天的林芷歆,穿一身纯白及膝连衣裙,腰身纤细,亭亭而立,宛如一朵在晨雾中绽放的白百何,含露欲滴。 “歆歆小姨!”曈曈兴高采烈地扑进女人怀中,紧紧搂着她的腰。 佣人们看在眼里,面面相觑—— 这位姨小姐,好大能耐。 谢总默许她随便进出观澜苑不说,连难搞的小少爷对她都这般亲密,宛如真母子。 要知道,小少爷平时对太太可都是爱答不理的。 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呢。 林芷歆温柔地轻抚曈曈的发顶,周身散发母爱光辉,左腕上还戴着曈曈送的水晶手串,朝谢惊淮盈盈笑着: “惊淮哥,我来看看姐姐,她在家吗?” 谢惊淮眉峰一沉,“昨晚,你姐姐没回娘家住吗?” “没有呀,怎么,姐姐昨晚彻夜未归吗?” 林芷歆满目讶然,忧忡地问,“惊淮哥,你跟姐姐……吵架了吗?” 男人神色几许烦躁,“她不知好歹。” 林芷歆轻轻一笑,“姐姐性子是有点倔强的,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惊淮哥你就跟她认个错,姐姐肯定马上就会回家的。” 谢惊淮牵动岑薄的唇角,声色冰冷无温: “我向她认错?她配吗?” “就是就是!明明是妈咪有错在先,她莫名其妙不回家,我和爸爸她都不管了!要道歉也该是妈咪道歉!”曈曈气鼓鼓地附和。 “谢君珩,你该去上学了。”谢惊淮面无表情地提醒。 “哦……” 曈曈抱着林芷歆不放手,撒娇央求,“小姨,今天你送我上学去好不好?我好想你,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林芷歆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小脸,“曈曈,前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呢,昨天刚分开而已。” “我真想每天都跟小姨在一起,要是你是我的妈咪就好了!” 曈曈童言无忌,众人却瞠目结舌! 还好,太太不在,不然她听见,得多伤心啊! “曈曈,别这样说……”林芷歆嘴上嗔着,却撩起长睫,含羞带臊地瞧着眼前英挺俊美的男人。 谢惊淮却俊容淡淡,孩子的话,他全然没放在心上: “芷歆,那就麻烦你,送曈曈去学校吧。” 林芷歆喜形于色,乖顺地“嗯”了一声。 …… 姜时愿起身时,已经九点钟了。 这是她嫁到谢家以来,头一回睡到了一个自然醒的安稳觉。 过去的五年,她每天早晨都要六点钟起,给谢惊淮煮咖啡,搭配好西装。伺候儿子洗漱,吃早点,还要亲自送他上幼儿园。最后才会紧赶慢赶地去上班。 因此,她时常迟到,不知当众被女总监训斥了多少次。 起初她还觉得丢脸难堪,慢慢的,脸皮练得越来越厚,多难听的话她都当是氨气,只一心做好本职工作。 其实,只要谢惊淮打声招呼下去,谢氏绝不会有一个人敢给她穿小鞋。 可偏偏,他的丈夫最讨厌搞特殊化,向来主张各凭本事,一视同仁。 所以整个谢氏集团,除了韩秘书,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就是堂堂的谢总夫人。 原本,姜时愿以为谢惊淮是真的刚直清正。 直到,他堂而皇之带着林芷歆出席拍卖会,酒会,甚至把她带去姜时愿一直想参加的AI智能峰会,还有前几天的音乐会…… 姜时愿才逐渐清醒—— 那男人,根本不是当代“谢青天”,而是个渣穿地心的“谢世美”。 妻子,对他而言只是长期卖淫的女佣。林芷歆才是他可以一再为之打破规矩底线的,那个特别的人。 姜时愿洗漱过后,刚坐在餐桌上准备吃早点,却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宁。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曈曈班主任打来的。 姜时愿犹豫了片刻,接起:“你好,李老师。” “谢君珩妈妈,谢君珩的哮喘病发作了!我们校方已经叫了救护车准备就近就医,您快点过来照顾孩子吧!” 终究是母子连心,姜时愿连饭都顾不上吃,起身飞奔朝门外飞奔。 …… “曈曈!” 当姜时愿气喘吁吁,全身几乎被汗水浸透,心焦如焚地冲进病房时,眼前的画面令她心脏狠狠一刺。 她的儿子小脸刷白,虚弱地坐在病床上,被哭得梨花带雨的林芷歆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丈夫谢惊淮高大的身影伫立在旁,目光深沉。 完全是守护他们的样子。 “小姨,你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心疼我。” 曈曈病情刚平复,呼吸还有些困难,却还是安稳着林芷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林芷歆泣不成声,快哭成泪人,“曈曈……你吓死我了!你要有个好歹,我也没法活了!” 曈曈红了眼睛,抬起小手为女人擦泪,却用怨愤的目光瞅着自己的母亲。 姜时愿周身凛凉,如坠冰窟,纤细的双腿在裤管里打颤。 她本就刚刚流产,加上来时跑得太急,上楼梯时摔了一跤,此刻膝盖仍在流血。 无论这孩子如何凉薄,但毕竟是她的血肉,她一时无法完全割舍。 可她的儿子,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哪儿有半分亲情,分明更像仇人。 “姜时愿,你就是这么当妈的吗?”谢惊淮大步走到她面前,厉声质问。 姜时愿迎上男人暗蕴愠怒的凤眸,不轻不重地问: “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真问得出口!” 谢惊淮居高临下地睨她,语气寒彻,似审判一般,“你的原生家庭,你的事业,一塌糊涂,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 可你为什么连最简单的照顾孩子都无法做到!无理取闹,还夜不归宿,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曈曈? 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芷歆望着对峙的夫妻二人,眼底划过一丝幽冷的光。 “整整五年,我全身心投入家庭,没有一点个人社交,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加班外,从来没有晚归过一次。” 姜时愿杏眸清冷,字字珠玑地反驳,“昨晚,我夜不归宿,又怎么了?我犯天条了,还是我是取保候审的犯人,每天都得来跟你报道才算完?” 曈曈怔怔地看着自己平时窝窝囊囊像肉包子一样的母亲。 林芷歆见姜时愿突然支棱,也是一愕。 空气,凝固如霜降。 谢惊淮刚毅的脸庞轮廓紧绷,深眸泛起两道红。 转而,他薄唇冷勾,几分轻诮。 这个木讷、笨拙、毫无情致的女人,竟然也有脾气? 是母凭子贵了吗?越来越放肆了。 “曈曈为什么会突发哮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姜时愿疲于跟谢惊淮争吵,话锋转向重点。 谢惊淮神色倨傲,像对话办事不力的下属,“我怎么知道,这是你该搞清楚的问题,是你作为母亲的失职!” 姜时愿听笑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碳基生物说出来的话: “我是雌雄同体繁育吗?妈不在,你当爸的是一手都不管的吗?谢君珩不是你的种?” 男人瞠目。 “是哪条法律规定,孩子只能由母亲带?我主动承担,你就觉得,我所做一切都是欠你们的,理所应该的吗?” 谢惊淮容色阴寒欲雪,“姜时愿——!”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第4章 爱与不爱,泾渭分明 医院院长满脸堆笑走进来,掠过姜时愿,径直向谢惊淮和林芷歆走过去: “谢太太,您不要太过担心,小少爷我亲自率我院专家会诊,已经确定没什么大碍了,再休息休息就能出院了。” 见认错了人,林芷歆脸颊绯红,却没第一时间解释。 而身后的男人,亦不过冷冷淡淡,刚要开口,姜时愿先声夺人: “医生,我是谢君珩的母亲。” 她没有以谢太太自居,因为在她心里,她已经和这个凉薄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气氛尴尬到令人头皮发麻。 院长目瞪口呆地打量着一身朴素运动装的姜时愿,又看了看一身名牌的林芷歆,脑子嗡了一下,赶忙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谢太太!您儿子没事了,您放宽心!” 林芷歆垂睫,抿紧唇瓣。 几分不甘。 “曈曈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的哮喘?”姜时愿严肃地问。 医生:“小少爷肺功能弱,有先天性的哮喘,日常饮食应该格外注意,坚果类、海鲜类都会引发严重哮喘。还好抢救及时,不然很危险啊!” 谢惊淮疑惑地睨着儿子惨白的小脸: “曈曈日常饮食都格外注意,从不让他碰坚果和海鲜,连学校老师也都打过招呼,怎么还会吃不该吃的东西?” 说着,男人带着怨怼的目光冷冷刺向姜时愿。 “要查,也简单。” 姜时愿锐利如刀的目光移至林芷歆人畜无害的小脸,“整个谢家上下,没有一个不知道曈曈有哮喘,也没有一个敢给曈曈吃零食,吃不干不净的东西。 今天,去学校前曈曈接触过谁,就能查到他过敏的原因了。” 句句没提林芷歆。 句句都在点她! 林芷歆抱紧曈曈,心跳却如擂鼓。 “曈曈,你吃了什么?是谁给你吃的?”姜时愿正色地注视着儿子。 曈曈出生那一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谢氏继承人。 明明该严格教育,可谢惊淮却忙于公务常年缺席父亲的角色,谢夫人又把孙子宠上了天,谢家上下个个都拿曈曈当皇帝。 把曈曈小小年纪,惯得娇纵蛮横,活脱脱一个魔童降世。 而一片热血担心扑在儿子身上,又当爹又当妈的姜时愿,却在儿子眼里成了管七管八,罗里吧嗦的烦人精。 “曈曈,到底怎么回事?”谢惊淮俊容暗下来。 曈曈乌溜溜的眼珠打转,咬紧了唇。 他不能供出,是因为上学路上,歆歆小姨给他买了开心果味冰淇淋的缘故。 那样,歆歆小姨会被爸爸责怪的。 歆歆小姨对他那么好,他不要让她被爸爸骂! “是、是老陈!” 曈曈语速很快,脸很红,“冰淇淋是我让他买的,我只是想吃冰淇淋而已,我不知道里面有坚果!” 林芷歆仍然轻抚着男孩的小手,不发一言。 谢惊淮眉宇拢成深壑,“老陈?” 老陈可给谢家开二十年车了,老实本分,谢家成员状况他和宁管家最了解,他怎么会行事这样不守规矩? 姜时愿难以置信地望着曈曈,内心深处传来一阵绵密的痛楚。 一时间,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容颜逐渐陌生。 从小,她就教导他要做一个坦坦荡荡,诚实守信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能撒谎。 这是曈曈记事以来,第一次说谎。 竟然,是为了维护林芷歆。 “陈叔!”姜时愿眼圈微红,唤了一声。 “是,少奶奶!” 早就等候在外的老陈走进病房,又恭敬地向谢惊淮鞠躬,“大少爷。” 曈曈猛地一怵。 谢惊淮诧异地看向姜时愿,“你把老陈找来做什么?” 姜时愿无视掉男人的臭脸,温声,“老陈,小少爷说他早晨去学校路上吃的开心果冰淇淋,是你给他买的,有这回事吗?” 老陈慌忙摆手,“哎哟少奶奶,没您的吩咐我哪儿敢给小少爷乱吃东西?冰淇淋其实是……” “是……是我!”林芷歆嗓音颤抖,终于撑不住了。 谢惊淮愕然瞠目,盯着女人泫然欲泣的清丽脸庞。 曈曈一把抓住林芷歆的手,担忧得不行,“歆歆小姨,不关你事的!” “惊淮哥,都是我不好……” 林芷歆小巧的鼻尖红透,泪水扑簌簌落下来,“我见曈曈眼巴巴瞧着路边的冰淇淋,实在心疼,就擅作主张给他买来吃了。 我不知道曈曈坚果过敏……惊淮哥,曈曈……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谢惊淮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温言道: “算了,你不了解曈曈的情况,也不是有心的。下次注意就好。” 林芷歆噙着泪光,扬起白皙的小脸,“惊淮哥……” 曈曈一下子欢快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爸爸不会生气的,爸爸最喜欢歆歆小姨了!” 谢惊淮不见情绪,亦不语。 哪怕儿子说的是事实,姜时愿也早已默默接受了这残酷的真相。 然而此时此刻,她仍觉胸口涌上恶寒,浑身血液逆流。 她想起从前有一次,她走进书房给谢惊淮送咖啡。 怕吵到他审批文件,她甚至脱掉鞋子,光脚走过去,把咖啡放在桌上。 岂料,谢惊淮因为项目的事烦躁,大手一扫,咖啡泼了一桌。 ——“谁让你做这些多余的事?出去!”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却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她头上。 那晚,她洗涮咖啡杯,默默流了好久的泪。 如今,面对林芷歆,谢惊淮温柔耐心,宽宏大量。 哪怕眼前这个女人,差一点就害死了他的儿子! 爱与不爱,泾渭分明! 姜时愿决然转身,疾步离开。 再在这里多呆一秒钟,都是对自己眼睛的亵渎。 “惊淮哥,姐姐好像不太高兴,我出去看看她吧。”林芷歆忙抹了把泪,起身跟了出去。 …… 姜时愿走了没多远,忽觉膝盖吃痛,身子发虚,停下了脚步。 “姐姐。” 林芷歆似笑非笑地叫住她,“姐姐,为什么走那么快?搞得你和惊淮哥夫妻俩闹得很僵似的。” 明显,在套她的话。 “林芷歆,你觉得很自豪是吗?” 姜时愿直视着她,杏眸冷冽若冰,“引导一个五岁的儿童为你撒谎,心思全放在别人的老公和孩子身上。 知道的,你是常青藤大学计算机科学系毕业的高材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名媛培训班出来的……” 野鸡。 但,姜时愿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她不想大庭广众和林芷歆像个泼妇一样撕逼。 她为人正直,文明,体面。 永远做不到像林芷歆母女那样,寡廉鲜耻地抢别人的,还能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 林芷歆攥了攥十指,勾起红唇: “姐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曈曈说谎,是你身为孩子的母亲和他缺乏沟通,没有教导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有一个词叫什么……耳濡目染。孩子就是一张白纸,你如何勾勒,他就如何。姐姐,平时你还是该谨言慎行才对呀。” “呵,林小姐肚子空得像刚倒完的屎盆子,婚都没结过,竟然还教上我怎么当妈了。” 姜时愿不怒反笑,全然不似从前那样笨嘴拙舌,“还没生养过,就一身爹味了,你不怕被你的惊淮哥嫌弃吗。” 林芷歆唇角一抽,用力喘了口气。 姜时愿身体不舒服,不愿跟她费唾沫星子,转身欲走。 然而,受了屈的林芷歆却不甘心,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姜时愿闷哼一声,光洁的额泌出虚汗。林芷歆抓住的部位,正好是她为了抢救芯片受伤的位置,现在仍缠着纱布。 “放手!”姜时愿齿关紧扣,甩开了她。 “啊——!” 林芷歆惊呼着,娇弱的身子向后仰起。 但,却没有摔倒在地。 因为谢惊淮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张开结实的双臂,稳稳地搂住了她。 第5章 再给谢君珩挑个新妈 “姜时愿,你干什么?!”谢惊淮长臂扶住林芷歆的细腰,凤眸怒瞪着姜时愿痛得苍白的脸。 姜时愿冷冷瞅着这对公母,右手握住受伤的小臂,一滴汗顺着柔美的脸颊滑落。 “我没碰她,是她上来拽我。”她嗓音无温。 “拽你,你就推她?” 谢惊淮隐隐动怒,压抑情绪,“芷歆是你的亲妹妹,你们是一家人,为什么你总是处处针对她?” “亲妹妹?” 姜时愿轻轻一笑,美眸藏着锋利的刃,“我们既不是一个妈,又不是一个姓,她是我哪门子的亲妹妹。 别来沾边了,行吗?” 原本,她也是姓林的。 但自从十八岁那年,父亲执意要把母亲在京市的故居卖掉用于集团资金周转,为此父女二人大吵一架,父亲还当着林芷歆母女的面甩了她一巴掌后,她就决意再不姓林,随母亲姓。 谢惊淮眉心紧拧,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妻子。 他不知今天她受了什么刺激,就像门意大利大炮,得谁轰谁。 “惊淮哥,是我没站稳,姐姐应该不是故意的……” 林芷歆顺势靠在男人挺括的怀中,双目湿润又委屈,“我过来找姐姐,只是想当面跟她说声对不起,毕竟曈曈发病都是因我而起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姐姐我气也是应该的。” “姜时愿,向芷歆道歉。”谢惊淮寒声命令,檀黑的眸深敛,尽是威压。 又是这样。 五年婚姻里,她对这个男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去向妈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她错过吗? 从未! 姜时愿冷冷盯着男人,笑红了眼睛,“道歉?行,那她跪着听。” 林芷歆在男人怀中一颤。 “姜时愿,你别太过分!” “这才哪儿到哪儿,谢总这就受不了了?” 姜时愿笑靥嫣然,如凌寒中绽放的一朵冷艳清傲的凌霄花,“别急,还有更过分的呢。” 说完,她转身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谢惊淮望着那片纤柔却散发倔强气息的背影,回味刚才那抹从未见过的笑容,凤眸深了一度。 见男人的视线仍望着姜时愿离开的方向,林芷歆抿了下唇,善解人意地催促: “惊淮哥,你快去追姐姐吧……我没事的。” 谢惊淮低敛长睫,揽着她的腰将她扶起: “不用管她,我送你回去。” …… 午后,曈曈情况平稳,被司机和保镖护送回观澜苑。 哪怕下午还有重要会议,谢惊淮仍然亲自把身体不适的林芷歆回家,才赶赴集团开会。 向来极守时间观念的他还因此迟到,十几号高层坐着干等了他一小时。 晚餐时分,谢惊淮回到家中。 他刚进门,便将搭在小臂上的西装,自然而然地往前一丢。 不成想,他的西装没有被一双柔白的手接住,而是猝然掉在地上。 谢惊淮睨着地上的西装,眉心笼上浓雾阴翳。 过去的五年,只要他回家,姜时愿必定穿着围裙匆匆走来,朝他露出乖顺中透着几分讨好的笑容,体贴地帮他拿西装,换拖鞋。伺候他比佣人更周到。 因为,佣人是雇的。 姜时愿是他娶的,是妻子,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所以才会做得无可挑剔。 谢惊淮一阵烦躁的情绪堵在胸臆,“宁管家!” “大少爷,您回来了!” 宁管家立刻跑出来,“晚餐已经备好了,小少爷在餐厅等您了。” 男人环视了一圈冷冷清清的客厅,“姜时愿呢?回来了吗?” “太太还没回……晚餐是厨房做的,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谢惊淮薄唇成线,指尖抠入温莎结,大步迈向餐厅。 长长的餐桌,只坐着父子二人,沉默用餐。 佳肴美馔,却空有形式,没有食物的烟火气,两人味如嚼蜡。 “爸爸,我吃好了。”曈曈撇了撇嘴,放下碗筷。 谢惊淮瞥了儿子一眼,“吃这么点?你属猫的?” “不是,爸爸,饭菜不如妈咪做的好吃,我吃不下……” 曈曈嘟着小嘴,郁闷地问,“爸爸,我想喝妈咪炖的老鸡汤,还有妈咪做的糖醋肉、菠萝排骨、蒜香鸡翅……” “行了,那些都是随处可见的家常菜,有什么不得了的?” 谢惊淮暗自喉结一滚,“你是谢氏未来的继承人,区区几道简单的菜就拿捏了你的心思、喜好,这怎么能行?” 曈曈又勉强扒了几口饭,不敢出声了。 谢惊淮拿起餐巾优雅拭唇,“曈曈,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问她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 曈曈忿忿地赌气,“今天妈咪好过分,都把歆歆小姨吓哭了!她都还没向小姨道歉呢,我才不要主动联系她呢。 搞得像背刺小姨一样……” 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背刺”这么尖锐的字眼。 谢惊淮脸色瞬间暗下来,刚要责问,宁管家在这时“啊”了一声: “大少爷,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太太的生日啊!” 父子二人猛地怔住,大眼瞪小眼。 “是不是因为您把太太的生日忘了,太太才会生您的气,不肯回家啊?” 谢惊淮凤眸微眯,恍然大悟。 …… 两小时后,姜时愿拖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步入别墅。 进入卧室,她二话不说,打开衣柜就把衣物往箱子里塞。 “你干什么?”谢惊淮迈入卧室,俊朗的面孔冷如雪域。 姜时愿背对着男人,手脚麻利地忙活,“收拾行李,出去住。” “出去住?那曈曈怎么办?” 谢惊淮戏谑勾唇,像听了个笑话,“你爱子如命,曈曈是你心头上的肉,你以前一天没见到,都想得不行。现在,你竟然要搬出去? 你舍得吗?” 姜时愿顿住,站直纤细的腰身,陷入思忖。 就在谢惊淮以为这个身无长处,下无立锥的女人会因此妥协时,姜时愿倏然心笃意定地道: “舍得。” 男人神情一滞。 “离开我,还有他的歆歆小姨呢。更何况,他也不需要我了。” 谢惊淮大步夺上前,站在姜时愿身畔,如屹立巍然的冰山: “姜时愿,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还有点母亲的样子吗?这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既然我在你眼里如此不堪,也不配为人母,那咱们就一别两宽,各有天地吧。你再给谢君珩挑个新妈,挑个他喜欢的……” 姜时愿话音未落,谢惊淮便一把紧紧扣住了她的细腕。 “放开……” 她手腕吃痛,蹙紧秀眉想要挣开,可男女力量悬殊,她挣不过他。 本就虚弱着,如此拉扯,她出了一身的虚汗。 谢惊淮对她,从来都是粗暴的,不温柔的。 尤其是夫妻之事上,刚结婚那会儿常弄得她伤痕累累,大夏天还要靠穿高领长袖遮掩痕迹,常惹的佣人们在背后耻笑她。 姜时愿有时会想,谢惊淮对林芷歆也是这样吗? 想来不会。 林歆芷爱穿露肩装,爱穿短裙。她每每见到她,她的肌肤都是白皙光滑如剥壳荔枝,吹弹可破。 可见,他对她,何其温柔。 果然是深爱多年的人,哪里舍得她受一点伤呢…… 就在这时,姜时愿感到掌心一沉。 谢惊淮将一只精致的黑丝绒盒子塞进她手里,冷峻的眉眼透出与生俱来的倨傲: “你今天过生日,是吗?生日快乐。” 第6章 没意思,离婚吧 姜时愿澄澈的杏眸怔松。 五年来,谢惊淮的生日她都会提前一两个月用心地为他准备礼物,藏在衣柜深处,想着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有亲手打磨的领带夹,缝纫的西装,亲自调配的香水…… 然而她送的礼物,男人连看都不看一眼,便束之高阁。 反倒将林芷歆送他的,那支刻有“JHJX”,两人名字缩写的钢笔,随身携带,时常把玩。 而这五年来,姜时愿却从未从谢惊淮那里,收到过一份礼物。 如今,她快要跟他离婚了,这男人竟然铁树开花了。 姜时愿盯着掌心的盒子,五指微蜷,蝶翼般的长睫轻颤。 谢惊淮敛眸,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见她细腻的小脸分明有动容,岑薄的唇抬了一下。 天下女人,大抵都是一样。 尤其是姜时愿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女人,更是容易心动,好哄。 姜时愿当着男人的面,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对碎钻拼成的水滴状耳钉。 乍看光头不赖,然而,上面却没有一颗钻超过一克拉。 碎钻在他们这种豪门子弟眼里,就是拿不上台面的鸡零狗碎。 但,最让姜时愿扎心的,是她一眼就认出,这对耳钉是谢惊淮送给林芷歆的那条红宝石项链附带的赠品。 她跟林芷歆生日,只差一天。 自从林芷歆被父亲认回来后,姜时愿再也没有过过自己的生日,她每年都是借林芷歆的光,跟她一起过,再没有属于自己的蛋糕和礼物。 就像这对碎钻耳钉,不过是红宝石吊坠的附属、陪衬。 林芷歆偷走了本属于她的人生,现在,她的丈夫还要将她的尊严扔在地上,踩得稀巴烂! “呵,真没意思……” 姜时愿随手一丢,将首饰盒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姜时愿!你——!”谢惊淮瞳孔一震。 “谢惊淮,你明明可以直接骂我,却还送我一对别人不要的赠品,我是不是该喜极而泣,对你感激涕零?” 姜时愿迎上他眼尖攀红的凤眸,嗓音凛凉, “你既然想舒舒服服地在外面玩,就该懂得安抚人心的道理,送也该送我那条林芷歆的红宝石项链吧。” 谢惊淮俊容愕然,抿了下岑薄的唇。 姜时愿嘭地盖上行李箱,“不过,你送我也不会要的,我嫌脏。” 谢惊淮脸色暗到极点,向来磁性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我表达有问题还是你听不懂话?我说了,只是把芷歆当妹妹,我们之前清清白白。你要有妄想症我会给你安排医生,不要借题发挥,阴阳怪气!” “离婚吧,谢惊淮。” 姜时愿拿起放在床铺上,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平静地递到男人面前,“‘清白’二字,你没说倦,我都要听吐了。 我知道,你和林芷歆两情相悦,我现在愿意成人之美,让你们’兄妹’终成夫妻。你再不用借着出差的由头跟她约会了,如此苟且,太委屈林妹妹了。” “离婚?你真敢讲。”谢惊淮动了肝火。 妻子的苦楚他装聋作哑,就抓住了“离婚”二字,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他步步紧逼,强势的男人气息裹挟着她,“新婚姻法出台了,婚后财产,分割明确,一旦离婚你就得净身出户,别想拿走我一分的财产。” “我有手有脚,要你的钱做什么。” 姜时愿眸色清冷决绝,“放心,我来时如何,去时就如何。不是我的,我碰都不碰。” 谢惊淮凤眸卷起浓郁的戾气。 从前唯唯诺诺的女人,此刻却硬气得很。 没有一技之长,又被林家边缘化,她到底仗着什么这么有底气,敢跟他提离婚? “曈曈呢?你也不要了?” 谢惊淮呼吸沉沉,用儿子拿捏她,“你觉得,抚养权,你能争得过我?” “不是争不过,而是不想争。” 姜时愿眼神无波,“谢君珩归你。” 谢惊淮瞳孔猛地一缩! 这还是那个曾经在瞳瞳住院抢救时,不眠不休守在病床边,年复一年吃素,去庙里一跪一叩首佑瞳瞳平安的姜时愿吗? 儿子是她全部的希望,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谢惊淮周身森寒,胸膛一起一伏,“我真是高看了你,你果然如你父亲所说,是个只顾自己,冷心冷血的人。我以为你多爱瞳瞳,现在看来,你是在笼络人心,演戏给我看吗?” 姜时愿嗤声笑了,心尖却传来一丝刺痛。 她的父亲,厚此薄彼,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都是用贬低她的方式衬托林芷歆的优秀。 其实,她并不在意那些。 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她就没有父亲了。 可她和谢惊淮五年夫妻,同床共枕,为他生子,为这个家操持。 别人不懂她,诋毁她,误会她,可他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和牺牲? “是啊,我演五年了,我演够了。” 姜时愿注视着男人冰冷无情,却又曾令她无比沉迷的凤眸,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整整五年的问题,“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如果当初娶的是林芷歆,就好了?” 半晌的缄默,压抑,窒息。 “如今看来,当初选择芷歆,确实要比你强。” 谢惊淮薄唇冷谑讥诮,“最起码,她不会说出连儿子都不要了这样的话。是个女人,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姜时愿再度笑了,这一次,她笑容泛着苦涩,却还是很漂亮的。 “离婚协议书,尽快签字吧。” 姜时愿一把拎起行李箱,背影清冷地离开。 谢惊淮高大的身躯站在原地,攥紧了拳,抑住气愤的情绪。 他不知这是姜时愿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她来真的。 但,他不可能去挽留她。他的身份,他的自尊心都不许他这么做。 而且,他不信她真的敢离。 姜时愿没这个胆,离开了他,她也无法在京市立足! 这时,手机铃声作响,秘书韩叙电话打了进来: “谢总,我已经联系了那位专供谢家的珠宝商,他说手里没好货了,最新一批货最快也得下周才到。看来您为太太准备的生日礼物,得延后几天了,不过我会催促的。” “不用催了,我不送了。”说完,谢惊淮挂断电话。 原本,他想的是先送姜时愿一个小玩意,意思一下,过后再补个像样的送她。 现在看来,那女人,根本就是不知好歹,配不上他花的心思。 谢惊淮愤然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打开牛皮纸袋,抽出离婚协议书。 上面,规规矩矩签着姜时愿的名字,白纸黑字蛰人眼。 下一秒,当啷一声—— 姜时愿的婚戒从袋子里掉出来,坠落在地,散发着幽幽的光。 “幼稚!” 谢惊淮舌尖抵了抵腮,将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薄唇一抽,“姜时愿,玩儿欲擒故纵?你觉得,我会吃这套?” …… 姜时愿刚走到客厅,就听见瞳瞳雀跃稚嫩的声音: “歆歆小姨晚安~小姨睡觉觉的时候也要戴着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喔~!” “瞳瞳晚安~” 林芷歆的声音柔软娇甜,是孩子听了觉得有亲和力,男人听了会春心荡漾的那种,“对了瞳瞳,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 你有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吗?” “每天上学,很累很累的,我哪儿有空呢。再说妈咪今天那样欺负你,我才不要给她礼物呢!” 这时,瞳瞳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看到姜时愿拉着行李箱,步履匆匆地从他面前走过。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7章 谢君珩,再见 眼见母亲拿他当空气,瞳瞳眉心越锁越紧。 妈咪回家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竟然不知道? 换做以前,妈咪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满别墅地找他,找到了就会含着温柔的笑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 后来,他喜欢上了歆歆小姨,他发现每次他和妈咪亲近,歆歆小姨就会很失落的样子。 渐渐的,他就和妈咪疏远了,更不喜欢她亲自己。 可就算这样,妈咪一见到他,仍然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绝不会像此刻这样漠然。 林芷歆:“瞳瞳?你还在听吗?” “歆歆小姨,明天我们再聊哈。” 说完,瞳瞳结束了通话,对着姜时愿喊: “妈咪!” 姜时愿顿住脚步,淡淡回眸。 瞳瞳跳下沙发,双手负后,迈着对孩童而言略显成熟的步伐,走到母亲面前: “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姜时愿默了默,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不想打扰你和你的歆歆小姨聊天,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瞳瞳抿了下唇。 妈咪说的不错,能够每天开开心心和歆歆小姨见面,可以不用理会妈咪的心情,痛痛快快地和小姨聊天,是他目前最想要的生活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咪今天一反常态,十分顺从,他心里反而有些异样的感觉。 别扭得很。 瞳瞳不悦地皱眉,“妈咪,你是因为我和歆歆小姨亲近,在和我跟爸爸赌气吗?” 姜时愿一颗炙热的心几乎凉透,她疲惫地笑了笑: “以后我不会干涉你跟她相处了,相反,我希望你们能一直相处愉快。” 毕竟,那是你的准后妈。 “谢君珩,晚安。再见。” 姜时愿语气郑重地向她守护了五年的儿子告别,刚往前迈了一步,瞳瞳小脸严肃地叫住她: “妈咪!” 原本下定决心的离开的姜时愿,为这声稚嫩的呼唤,再次停住了脚步。 她以为,哪怕没有准备礼物,最起码儿子能够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也算她没白养他一场。 岂料,下一秒,瞳瞳的话如当头淋下来的冷水,寒透了她的骨髓: “今天,歆歆小姨在医院被你吓哭了。我觉得,你应该打电话跟她道个歉。” 见姜时愿毫无反应,瞳瞳语气更加冷硬,“妈咪,你不是常教育我,做人要敢做敢当,要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吗?为什么自己却做不到呢?” “我是说过,但前提是,我真的做错了。我没做错,何来道歉?” 姜时愿杏眸一片冷肃,“我觉得,该道歉的人,是谢君珩你。 今天,为什么要当众说谎?还诬陷陈叔?” 瞳瞳仰视着母亲美丽又威仪的容颜,小脸一白,心里忐忑起来。 妈咪向来是温吞的性格,可严厉起来威慑力也不比爸爸少多少,他还是有点慌的。 相比之下,还是歆歆小姨好! 不管他做什么小姨都会支持,他想吃什么小姨都不会管! “要不是妈咪你为难歆歆小姨,我也不会撒谎的呀!” 瞳瞳轻哼一声,很不服气的样子,“平时你不喜欢我和小姨接触,每次都会生气,我夹在中间,很难受的!” “你撒慌,是为了保护你的小姨。可你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却偏偏选择了最不妥当,最令人不齿的一种。” 姜时愿目光沉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孩,眼神逐渐冷却,“如果你真的想守护她,首先,你要做一个坦坦荡荡,堂堂正正的人,才配有守护他人的资格。” 她没有过多斥责,而且此刻她没有白天那么生气了。 毕竟,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再好好教导他了。他是谢家的继承人,谢家自然也不屑让她这个“无用之人”教导天之骄子。 姜时愿没再赘言,转身迈出大门。 曈曈望着母亲形单影只的背影,又见她拖着大行李箱,嘴唇张了张,很想问问她要去哪里。 但,爸爸教过他的,不要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要成熟一些,不要当个离开了妈咪就哭闹的没用小孩。 他转身与姜时愿背道而驰。 反正,妈咪不管去哪儿,最后还会回到他和爸爸身边的。 她根本没处可去嘛! * 往后三天,姜时愿在家里休养身体。 谢氏父子没有一个给她打来电话。 这反倒是她想要的,她感觉自己的生活终于清净了,不用每天辗转在家庭琐碎间忙得焦头烂额,卑微奉献,却得不到一丝回报。 她终于可以潜心搞学术和科研,做自己爱做的事。 “大小姐,离婚协议书,你已经给谢惊淮了?”放在桌上的手机里传来男人清越的声音。 “嗯,不过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签字。” 姜时愿认真地摆弄着桌上的汽车建模,虽然只是模型,但已经展露出了帅气惹眼的面貌,“还有我说好多年了,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太羞耻了。 每次你这么叫我,我总感觉下一秒你要给我条一段《晚安,大小姐》。” 男人笑了起来,声色贴耳,每个字都染着宠溺的意味: “你喜欢?我跳给你看。” 姜时愿咔咔咔地往模型上装零件,十指轻灵悦目: “算了,你四肢不协调。看你跳我还不如看会儿商场门口的迎宾充气人在风中乱舞。” 男人哭笑不得,松了口气,“阿愿,你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毒舌、犀利、活泼爱开玩笑。真好。” 姜时愿指尖一颤,淡绯色的唇勾起几分苦涩。 为了嫁给谢惊淮,她放弃了在国外最高等学府博士深造的机会,放弃了自己的科研梦,放弃了自己的社交圈,隐姓埋名地在谢氏集团里做最不起眼的员工,干着对她而言,就是在浪费生命的工作。 以她的能力,才华,她完全可以进入谢氏的研发团队核心。用AI智能给谢氏的新能源汽车赋能,把谢氏的产品推向一个新高度。 但,谢惊淮根本不给她机会。 起初,他给她安插在行政部门,是她想尽办法,一再恳求,那男人才同意让她去研发部。 两年里,姜时愿勤勤恳恳,忍受了常人不能忍的职场霸凌。 为的就是留在那里,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进入核心。 那时她还幻想着,如果她安分随时,乖觉懂事,平衡家庭和工作,是不是谢惊淮就能高看她一眼,是不是就能对她有所改观? 事实证明—— 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亦或,谢惊淮的眼里只容得下林芷歆,再无旁人。 “阿愿,你们眼看就要离婚了,谢惊淮现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男人忽然诘问,打断她的思绪。 第8章 谢总的女朋友来了! 姜时愿低敛长睫,“他不知道。” “呵,什么十五岁上大学的天才,最年轻的哈佛商学院博士,头顶一堆虚名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睁眼瞎的事实!” 男人愤懑难平,又心疼她一路走来的不易,“阿愿,你为给谢氏集团制造的新能源汽车开拓市场费了多大的心里,我都记在心里。 你为他们集团设计的JS9Mate系列车型一经推出就成了大爆款,让谢氏股价狂飙,谢惊淮赚得钵满盆满,春风得意,却不知你在背后殚精竭虑是多么辛苦! 你可是汽车设计界的缪斯Nora,人工智能方面的天才。为了他放弃大好的前程洗手作羹汤,他竟然还和你妹妹纠缠不清,还瞧不起你!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屌东西!” “好了,别说了。” 姜时愿深深呼吸,摇了摇头,“师哥,都过去了。” “阿愿……” “当年我真心想帮他,想让他好,让谢氏好,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回想起五年冷婚,姜时愿眸色黯然,“人生如棋,我走的每一步都算数。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时,她在研发部唯一关系要好的同事,尹梦的电话打了进来。 两年前,谢惊淮开出业内瞠目乍舌的天价设计费,三顾茅庐请Nora出山。 而Nora也最终在十几家实力雄厚的集团中,选择了谢氏,且只收了友情价。 当年,谢氏和Nora联手,在业内引起不小轰动,谢惊淮一时风头无二。 两年来,在研究所里,和Nora对接工作的人正是尹梦。 “师哥,我这边有事,过后再打给你。” 姜时愿转而接起尹梦的电话,“沫沫,怎么了?” “时愿姐,杨总监……她让你结束休假立刻回来工作。” 尹梦超小声蛐蛐,“我说你还在养伤,可杨癫疯说你是缺胳膊断腿还是流产了,至于休这么久么,她说你就是偷奸耍滑,不想来上班。” “流产”二字,令姜时愿心口一刺。 “脏心烂肺的臭三八,也不知道她早饭是不是吃的大粪拌砒霜,嘴巴这么恶毒!” 尹梦都快气炸肺了,“要不是时愿姐你冲进火海把芯片抢救下来,整个研发部都得被重罚,杨癫疯的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还在那儿叫……她不就仗着自己那秃驴老公是谢氏高层吗?狗仗人势!” “没关系,我休息好了,一会儿就回单位。”姜时愿眉眼波澜不兴。 …… 一小时后。 姜时愿穿上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西装,回到谢氏研发中心。 她一张瘦削清艳的脸庞脂粉未施,却仍然白皙似玉。只涂了一点淡色唇蜜遮掩憔悴,却仍然美得摄人心魄,轻而易举虏获旁人视线。 虽然已为人母,但姜时愿仍然身量窈窕,腰肢细韧,一等一的身材不说,偏偏个子又高挑,从头到脚,几乎无可指摘。 然而,美貌并没有为她加分。 反而,成了她被职场霸凌的原罪。 “时愿姐!” 尹梦是唯一跑过来迎接姜时愿的人,不停地上下打量,关切地问,“你真的没关系吗?撑得住吗?” 姜时愿朝女孩投去感谢的目光,眸色温和: “好多了,谢谢你,梦梦。” “哟,这不是我们抢救了集团重要财产的大英雄么。” 研发部总监杨婧双臂抱胸走到姜时愿面前,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听说你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却休息了这么久。 知道的,是你事出有因,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居功自傲了。” 尹梦忿忿嘟囔:“时愿姐两年来兢兢业业的,年假一次都没休过,这次又受了工伤,休几天怎么了……” “呵,她没休过很了不起吗?好像说的研发部谁休过似的,我也没休过啊!” 杨婧一声冷笑,“不过,姜小姐毕竟是空降过来的人,你想搞特殊化,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围的人向姜时愿投来不屑的目光。 他们鄙视她,是因为这个女人是突然安插进来的,并没有经历严苛的考核。这让他们这些名校毕业,顾盼自雄的高材生和业界精英心里很不舒服,怎么看她都不爽。 他们认定了,姜时愿就是个无能的关系户! 根本不配与他们为伍! 尹梦气得红了脸,被姜时愿不着痕迹地挡在身后,语调不卑不亢: “杨总监,之前你还说,这部门除了Nora,没了谁都能正常运行,谁也别把自己当回事吗? 可目前看来,这部门缺了我,杨总监很伤脑筋啊。否则,也不会揪着我休息这件事,说个没完了。” “你——!”杨婧被呛得一时无语。 众人:“?!” 这是两年来,姜时愿头回硬气回怼。 他们还以为她是个任人捏圆搓扁的小趴菜呢。 小小风波后,杨婧怒瞪了姜时愿一眼,铛铛铛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尹梦叹了口气,“时愿姐,别理杨癫疯,她就是个癫婆!” “看出来了,所以我不与伪人计较。”姜时愿弯眸,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尹梦噗嗤一声,朝她比了个赞:“这就对了!” “小姜。” 一名技术人员走过来,吩咐道,“杨总监让你去打盆水,然后去前厅把车模里里外外擦一遍,下午集团高层领导会过来视察。” 尹梦担忧地看着姜时愿。 明眼人谁看不出,这就是有意刁难! 然而,姜时愿却没有愠怒,只淡淡道: “好。” …… 姜时愿脱下外套,卷起袖口,认认真真地擦车。 她同意来洗车,不是因为她逆来顺受,而是她已经决定从谢氏辞职了。 在辞职之前,能够好好地清洗一番自己亲手设计的爱车——JS9Mate。算是给她两年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句号。 也给自己曾经为谢氏,为谢惊淮的付出,画上一个句号。 “哎哎!你们听说没有?咱们研发部要来一位新总监了!”路过的员工兴致勃勃地议论。 “听说,是谢总的女朋友,姓林,是云图东方科技董事长的千金。常青藤S大的高材生,之前一直在国外进修,最近才回国。 谢总等了她很多年呢!” 姜时愿蹲在车前,擦着车的手一顿。 反光的车门,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庞。 “我刚才不经意瞄了一眼,真是出水芙蓉般的大美人。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要靠实力,咱们这种普通人还有活路嘛!” “不过,她来研发部,那杨总监怎么办?一山不容二虎啊!” “谁知道呢,也许两个人一起管也说不好。不过我想,就算走也是杨婧走。她后台再硬,硬得过谢总的白月光吗?” 说完,两人匆匆离开。 姜时愿轻抿了下淡绯的唇,继续埋头擦车,湿抹布模糊了她清丽的倒影。 说好了不在意,可心里仍然苦涩。 谢惊淮的不爱是冷酷的,他的爱意又是这样无所顾忌,明目张胆。 她两年来求而不得的,那男人毫不犹豫地就给了林芷歆。 这是偏爱,亦是信任,无人可及。 就在这时,姜时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 第9章 辞职书,甩他脸上! 姜时愿蹲得酸麻的双腿一颤。 哪怕她此刻没有回头,她仍能分辨出—— 那不疾不徐,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是谢惊淮。 五年婚姻,自从生下曈曈后,谢惊淮就跟她分房睡了,说是为了方便她照顾儿子。 不知多少个夜晚,她傻傻地站在门口,聆听着男人的脚步声靠近她的房间,她悸动的心脏仿佛要撞出胸膛。 然而,他只是一次次从她面前掠过,没有一丝停顿。 回想起那时的卑微,姜时愿只觉自己是失宠的妃子,日夜盼望着皇帝的临幸。 她是设计女神,科技天才。 然而在这段扭曲的婚姻关系里,她却成了一个性缘脑,谢惊淮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她的心情。 直到林芷歆登堂入室,直到他们出双入对,她才后知后觉。 什么照顾孩子,都是借口! 那男人,只是嫌弃极了她,不想碰她罢了。 “林小姐,您和谢总莅临我们研发部,我们真是倍感荣幸!” 秃头高层像老奴一样毕恭毕敬地跟随在侧,谄媚赔笑,“林小姐您要比照片上漂亮太多了! 您跟谢总站在一块,真是郎才女貌,相当养眼啊!” “吴经理过奖了,但相较于夸赞我的外貌,我还是更喜欢别人能把注意力聚焦在我的工作能力上。” 林芷歆莞尔一笑,红唇娇艳,“毕竟再出众的美貌也无法给谢氏集团带来收益,谢总邀请我来研发部,我想也是看中了我的个人价值。你说对吗?” 吴经理见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连忙改口,“是是是……林小姐是实力与美貌并存,您和谢总可以说是人中龙凤啊!” 其他高层也都对林芷歆不吝溢美之词。 而从始至终,谢惊淮都是不发一语,罔若未闻。 姜时愿低垂的长睫轻轻翕动,提起水桶准备离开。 她不想在单位这种场合和谢惊淮有任何交集。 更何况,那男人今天还带上了他的情人。一年到头不来研发部一趟的他,竟降贵纡尊亲自现身,为林芷歆撑腰铺路。 五年谢惊淮都不对外承认她的身份,没必要现在要离婚了,她反而跳出来宣誓可笑的主权。 “喂!姜时愿,你怎么还在这里?当着谢总的面成什么样子?!” 杨婧气冲冲地走到姜时愿面前,一把拽住了她受伤未愈的小臂,“平时不见你工作有多积极,这会儿在谢总面前倒会讨巧卖乖立人设了。 你别因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赶快走!别在这儿点谢总和林小姐的眼!” 众人纷纷侧目。 谢惊淮亦循声望去,淡漠的视线落在姜时愿略显憔悴的脸庞上。 他冷峻如雕刻的脸庞不辨喜怒,唯有那双惊艳的凤眸,幽幽一沉。 凉薄,疏冷,晦暗不清。 林芷歆自然也看到了姜时愿,先是目光一缩,随即瞥向身畔的男人。 见他无动于衷,她便放下了心,神情浮现出轻视与傲慢。 明目张胆的,不把眼前这位谢太太放在眼里。 姜时愿被杨婧碰到伤处,痛得她身子一颤,水桶脱了手。 哗啦——! 整整一桶污水,全都泼了出去! “啊!”林芷歆轻呼一声,慌忙后退。 但还是晚了一步,脏水浸透了她昂贵的小羊皮高跟鞋,玷污了她高定的白色长裙。 慌乱中,林芷歆娇躯打晃,被身畔的男人长臂揽上腰肢,及时扶住: “小心。” 林芷歆惊魂甫定地捂住胸口,朝谢惊淮柔柔一笑,温声软语: “我没事,谢谢你……惊淮哥。” 看到这一幕,姜时愿也顾不得狼藉的场面,只想立刻从谢惊淮眼前消失。 可杨婧却没打算放过她,闪身拦住她的去路,瞠目怒斥: “姜时愿,你搞什么?!犯了这么大的错你就想一走了之吗?!” 姜时愿眸色清冷,嗓音似含冰霜,“如果你不拽我,就不会搞成这样。” 杨婧怒不可遏,“你还想推卸责任?!” “我从不推卸责任,但是我的责任,我才会认。”姜时愿毫无惧色,更不退让。 众人错愕! 这是哪儿跑出来的小丫头,敢在谢总面前放肆,她哪儿混的?! 谢惊淮盯着浑身带刺的姜时愿,凤眸划过一道幽光。 杨婧紧着给自己秃驴老公使眼色,“你弄脏了林小姐的衣裙,还不快给林小姐道歉?!” “是啊,本来就是你的错,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强词夺理也没用。” 吴经理立马附和,“你好好向林小姐认错,林小姐宽宏大量,肯定不会为了这点事为难你。不然,像你这样无礼的员工,我们肯定要严肃处理。” 一公一母,鸡唱猪随。 然而,姜时愿仍沉定不语,只瞬也不瞬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惊淮。 林芷歆轻咳了两声,眉眼柔和,“谢总,这位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我看……就算了吧。” “吴经理,你刚才说,她不认错你要严肃处理?” 谢惊淮收回视线,声色透着漫不经心的矜傲,“说说你的想法。” “开除倒不至于,但以后林小姐要来研发部进行指导,这样行为鲁莽,不服管理的员工肯定留不得。” 吴经理用种“你走着瞧”的眼神瞅着姜时愿,“我觉得,应该把她调离研发部,先发回人力。 具体安排到哪儿,让她再另行竞聘吧!” 杨婧心底冷笑。 说是另行竞聘,其实跟开除没两样! 得罪了谢总心尖尖上的林小姐,哪个部门还敢要她?! “嗯,那就按吴经理说的办吧。”谢惊淮不轻不重地开口,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他不知道,他的妻子为了留在这里,付出了多少努力。 而仅仅只是为了给心上人出一口气,他轻描淡写地,就对她进行了不亚于生杀予夺的绞杀! 林芷歆唇角微微一勾,并肩与男人转身。 众人正要尾随,姜时愿如水击寒冰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用麻烦了!” 谢惊淮步履一顿,冷着脸回眸。 姜时愿神情凛然,几步上前从一个集团高层手中夺过本子和笔。 唰唰唰,她走笔游龙,随即将纸撕下,然后步履昂然地走到谢惊淮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 夫妻二人对峙。 气氛,空前的焦灼。 谢惊淮睨着她,周身弥散着强势的压迫感,薄唇刚动,却听见“啪”地一声—— 姜时愿竟将手中的纸一掌拍在了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 猝不及防,谢惊淮高大屹然的身躯被推得退了半步! “我不干了。”姜时愿扬起莹白的脸庞,一字一重。 第10章 来接她的神秘男人 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在男人锃亮的皮鞋上。 只有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 辞职书 姜时愿!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敢当众跟“谢阎王”叫板,这小姑娘超勇啊! 谢惊淮额角青筋一跳。 “托了林小姐的福,我这个小职员竟然能收到集团这么多大领导的关注,也算没白在谢氏干一场。” 姜时愿美眸红得冷艳绝伦,看着男人明显惊愕的眼神,笑得漂亮,“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如木秀于林。 头也不回。 “这个姜时愿简直太放肆了!也不知走了谁的后门竟然如此狗仗人势!” 杨婧气得不行,咬牙切齿,“谢总,她这都舞到您脸上来了,我一定要严惩她!哪怕她辞职了,我也要她离开谢氏,再没有其他公司敢收她!” “狗仗人势?” 谢惊淮一寸寸转过漆黑的眸,周身寒气暴涨,“杨总监在这儿大呼小叫,不走集团章程,随意处置员工,你又仗得谁的势?” 杨婧浑身一怵。 怎么感觉,谢总龙颜不悦了呢?她哪里说错了? “谢总,杨总监也是一时心急,为您着想,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吴经理赶紧把自家婆娘拉倒一边。 “惊淮哥……” 林芷歆贴近男人耳畔,面露担忧,“我是真的不知道姐姐在这儿工作,我要知道,就不会今天过来了。” 男人俊容冷沉,“跟你没关系,今天不碰见,早晚也要碰见。” “惊淮哥,如果姐姐是因为我而辞职的,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林芷歆羞赧地敛眸,轻声道,“姐姐要是这样,那我来谢氏工作,也心里难安……” “你该怎样就怎样,不用管她。” 男人下颌线绷紧,凤眸浓翳暗涌,“没有价值的人,留在谢氏也是浪费人力资源!” 音落,他一脚踩在纸面“姜时愿”的名字上,大步流星地走开。 林芷歆轻挑柳眉,高跟鞋更用力地踩在那张纸上,紧随其后。 …… 姜时愿独自来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颤抖的双手捧起凉水泼了几回脸,才让自己胸腔里燃起的一簇怒火渐渐平息。 她抬头,看着镜中狼狈,苍白,却又神情坚韧的自己。 此时此刻,一丝隐忍的痛楚细细密密地蔓延上她的心尖。 谢惊淮,你还真是爱惨了林芷歆。 她想要的,你双手奉上;她不想见到的,哪怕是你的妻子,你也毫不留情地让她消失。 姜时愿一声苦笑,抹去脸颊水珠。 她算他哪门子的妻子。 五年见不得光的婚姻,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黄粱一梦罢了。 姜时愿整理好情绪,推门而出。 “时愿姐!终于找到你了!”尹梦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姜时愿看着她,温声问:“找我有事吗?” “你当面顶撞谢总的事全部门的人都知道了!” 尹梦崇拜地看着她,两眼放光,“时愿姐,你真是太帅了,敢跟资本家对刚,你简直是打响反帝反封建第一枪第一人啊!” “谢谢夸奖。”姜时愿被女孩逗笑,一扫刚才的阴霾。 别的不好说。 但她觉得,她大概是给“天龙人”谢惊淮添堵第一人吧。 “不过……时愿姐,你真打算辞职了吗?” 姜时愿淡淡点头,“嗯。” 尹梦忧心忡忡,很是替她着想,“时愿姐,你可一定要三思啊。谢氏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财团,资金雄厚,前景广阔。离开了就很难找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 你干的那么好,实力那么出众,以后肯定有晋升的机会……” “在这里,我不会有的。” 姜时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只有离开谢氏,我的前途才会一片光明。” 尹梦想到平日杨癫疯对她的刁难,喉咙一哽。 姜时愿眉眼若两弯新月,由衷地道:“梦梦,这两年多谢你的照顾。以后你若有要帮忙的地方,记得联系我,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遗余力。” …… 姜时愿辞职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她研发芯片的核心数据。 这是她母亲生前留给她的大数据模型,她原本想运用到谢氏集团最新生产的新能源车型上,且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 如今看来,委实没有必要了。 她从谢氏集团走出来时,天色阴沉,雨丝连绵。 就在这时,轰鸣声响起,远处一辆红色法拉利似明烈火焰,风驰电逝驶来,最终在她面前稳稳刹住。 车门打开,质地上乘的黑色皮鞋毫无顾忌地踩在水洼中,一道西装笔挺,长身鹤立的身形款款迈下,骨节分明的手撑开一把黑伞,深深望着姜时愿,迈开大步迫不及待地走向她。 “阿愿!” 姜时愿朝男人盈盈一笑,眉眼明媚无双: “师哥,好久不见。” 与此同时,厂区三楼的玻璃长廊上。 谢惊淮凤眸沉沉地睨着楼下雨中对视的二人,冷峻的俊容如覆寒霜。 若非亲眼所见,他都不知道,这个木头桩子般了无情趣的女人,竟然还会这样笑。 阴雨如晦的世界里,她脂粉未施,却仍如同绽放的明艳玫瑰,鲜活,盎然,仿佛血里藏风。 悄然在男人眼底,漾起一丝涟漪。 “那个家伙,是谁?”谢惊淮视线不移,声色冷然。 韩叙探头望过去,“额……有点面熟,您稍等。” 他立刻拍下男人的样子,放入最新研发的人脸识别系统进行搜索: “谢总,是M国KT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叶聿。最近半年刚刚回国,他可是律政界炙手可热的行业新贵,自打回国后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呢,都想把他拉入麾下,真可谓是青年才俊……” 谢惊淮寒声打断,“我问你他是谁,我让你说这么多废话了?” 韩叙给自己禁言:“……” 楼下—— 叶聿将几乎整个黑伞撑在姜时愿头顶上,自己大半个身躯露在雨中,挺拔如松柏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笼罩着她,是十足的安全感。 “快上车吧,小心着凉。” 男人长臂环上姜时愿纤细的腰,只是虚揽,十分绅士。 可落在某人眼里,却似不啻惊雷,在他头顶上轰然炸开! “呵,新贵?我看,他就是个流氓!” 谢惊淮蓝宝石袖扣下十指紧握,青筋盘错,说出口的每个字音都像被牙齿咬碎了无数遍,“姜时愿也是,身为人妻,身为人母,光天化日跟别的男人举止这么亲密。 她还有没有点儿羞耻心?!” 韩叙继续禁言,心里却犯嘀咕: 您可真是乌鸦站在猪身上——光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在谢惊淮这个双标怪视角里,他对林芷歆关怀备至,是哥哥照顾妹妹,理所应当。姜时愿和别的男人接触,就是不知检点! 姜时愿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私产,他们生同衾,死同穴。 到了底下就算上了奈何桥,有别的男人跟他争,他都要把野男人一脚踹下去。 倒不见得是什么爱情。 不过是,极端占有欲作祟罢了。 姜时愿注视着面前崭新的跑车,不禁讶异,“师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调了?你以前可都是实用主义。” “为了接你,特意准备的,必须得有排面。” 叶聿温润儒雅的眉眼漾起柔和笑意,为她拉开车门,“请吧,我的大小姐。” 姜时愿淡然笑着,两人一前一后上车。 很快,红色法拉利溅起水花,迅速离开了厂区。 此刻,谢惊淮狭长冷厉的凤眸,比那抹尾灯都红。 “谢总,时间差不多了,您该去开会了。”韩叙解除禁言,低声提醒。 “去查。” 谢惊淮挺括的衣襟一阵剧烈起伏,面色黑沉近墨,“姜时愿和这个开着娘炮车的叶聿,他们怎么认识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1章 她想回去,重振永恒 跑车越开越远,姜时愿一直遥望着谢氏集团大厦,那个自己奋斗了两年,倾尽努力和汗水的地方。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敛眸,收回视线。 “阿愿,送给你。” 叶聿目视前方,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将法拉利车钥匙递给她,“前几天我在国外没来得及送你礼物,生日快乐。” 姜时愿瞪大清澈的杏眸,“师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怎么不能?我只觉得,它的档次,远远配不上你。” 叶聿清朗的瑞凤眼,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又真诚,“只是我猜到了,就是这辆你也肯定会拒绝我,所以再贵的我不敢了。 我一早就给你订了,你要真把我当哥哥,那就收下它,别拒绝。” 姜时愿为难,“可是……” “我觉得我现在为你做的这些,跟你母亲姜女士当年对我的帮助相比,根本就不足挂齿。” 叶聿深深瞥了她一眼,声音微哽,“如果不是姜女士当年资助我上大学,又送我出国留学,支持我开律所。我叶聿早不知烂在哪条阴沟里了,保不齐现在还为吃上一口热乎饭当牛做马呢。 你母亲是我的恩人,我为你做的,只是想报答她的恩情。阿愿,请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姜时愿知道母亲曾资助过三名男学生。 不过那时候她还小,除了和母亲走的最近的叶师哥之外,剩下两位现在在哪里,姓甚名谁,发展如何,她都一无所知。 “那……谢谢师哥的礼物。” 姜时愿不好拒绝了,接过车钥匙,眨了眨眼睛,“师哥,既然送我了,那我能去改个色吗? 这个颜色……太骚包了,我驾驭不了。” “别说改个色,你改个车都行啊。” 叶聿不禁失笑,“只要你开心就好。” 姜时愿长睫一颤,心底一股暖流悄然散开。 有人为她精心准备独一份的礼物,而有些人,却只把别人不要的垃圾施舍给她,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姜时愿自嘲地笑了笑。 飞蛾扑火般爱上那样一个男人,几乎搭进去了自己的半条命,真是不值得。 叶聿忽然正色地问:“对了,你来时路上跟我说,你打算正式提交辞呈。怎么样,还顺利吗?屌惊淮有没有为难你?” 姜时愿容色一怔,“你……叫他什么?” “屌惊淮,怎么?很炸裂吗?” 姜时愿抿了抿绯唇,“没有,挺适合他的。” 沉默了几秒,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她这个师哥,看着清隽优雅,斯斯文文,其实嘴巴相当恶毒,神农舔他一口都得翻白眼。 “我想,之所以我能这么顺利离开谢氏,得感谢林芷歆。” 姜时愿望着窗外,似有所思,“谢惊淮今天刚好领林芷歆来研发部参观,并且已经决定把林芷歆安排进来,当研发部的总监。” 叶聿舌尖顶了顶腮,“屌惊淮这个昏君,找个二奶进来是为了研究车还是研究车震啊?” “林芷歆并非无能之辈,能够考入S大计算机科学系,且能够顺利毕业,说明她是有真本事的。” 姜时愿唇角微勾,浅浅的笑几分清冷,“谢惊淮不可能把情人和妻子,放在一个屋檐下,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我提出辞职,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顺水推舟了吧。不然他也打算找理由,给我调离研发部的。” 叶聿眉骨狠跳,捏紧方向盘,“屌东西,他可真是曹丕老婆进竹林——” 姜时愿又听不懂了,“什么?” “甄姬拔笋!” 姜时愿:“…………” …… 叶聿把姜时愿送回住处后,回自己的工作室忙了一下午,晚上来掬月苑接她去定好的空中花园餐厅吃饭,还能欣赏京市夜景。 到达餐厅,两人落坐,很完美的,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叶聿准备点一瓶上好的红酒,想要庆祝他看着长大的妹妹终于从婚姻的坟墓中爬出来,重见天日了。 但,姜时愿刚流了孩子,身体还在恢复期,于是拦住了他: “师哥,吃个饭就行了,酒就不喝了。” 叶聿面露几分诧异,“阿愿,我记得你是能喝点儿的。” 姜时愿随口一搪,“回去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喝酒误事。” “也是。” 叶聿体贴地为她倒了一杯温水,关心地问,“阿愿,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是应聘哪里还是自己创业?师哥一定全力支持你!” 姜时愿喝了口水,凝眉沉思片刻,声色平静地道: “我想接手母亲的公司,永恒科技。” 叶聿眸色一顿,“阿愿,你认真的?” “当然,其实我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 姜时愿轻敛羽睫,神色沉酽,“我近一年多来一直在关注永恒科技,经营状况非常糟糕,甚至传出了我舅舅想要变卖我母亲生前专利的消息。 无论如何,专利决不能卖,那是我母亲的孩子,永恒的根基。所以我打算回去,重振永恒。” 叶聿浓眉微拢,思忖道:“但你舅舅当了十多年的董事长,你一朝回去,他怎么会轻易放权? 更何况,他是除了你之外,你母亲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你的长辈。” “他好好管理公司,我不会拿他怎样。” 姜时愿向来温润似水的眸,此刻锐利如鹰隼,“若我回去查出问题,我也会公事公办,绝不会因血缘而姑息。” 叶聿凝视着眼前的女孩,满目惊讶与欣赏。 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偷偷求他下次来一定要给她带糖葫芦和巧克力的小丫头了,而是如同雌鹰般,胸有鸿鹄,向目标迈进的大女主了。 瞧瞧,婚姻给她都带去了什么? 出轨的丈夫,没有心的儿子,一地鸡毛…… 他们差点把这么好的阿愿给毁了! 这时,餐厅门开—— 谢惊淮和林芷歆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林芷歆纤细净白的手牵着曈曈的小手,两人有说有笑,亲密又温馨。 “呀,小少爷长得好俊俏可爱!” 餐厅经理殷勤地迎上来,躬下身看着孩子,又看了看林芷歆,“难怪呢,也只有这么美丽的妈妈,才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 曈曈眨了眨大眼睛,抬头看着林芷歆微微泛红的脸。 他没解释,心里甚至一点抵触都没有。 其实,他私下不止一次想过,要是歆歆小姨是他的妈咪就好了。 他谢君珩的妈咪就该是小姨这样优秀,才不是像妈咪那样只会煮饭做家务,庸俗无聊的女人! “呀,惊淮哥,你看那边!” 林芷歆望着坐在窗边的姜时愿,和坐在她对面清隽俊朗的叶聿,轻轻拉了拉男人的衣角。 谢惊淮漆黑的狭眸微动,亦望了过去。 姜时愿白皙如玉的侧颜被窗外变幻的霓虹晕染上几分妖娆的颜色,正与男人谈笑风生,盈润饱满的唇形,勾勒出临水照花般好看的弧度。 几缕碎发垂落在雪白颈侧,更是给她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清艳与风情。 “爸爸,那不是妈咪吗?她怎么会在这儿呢……爸爸?” 曈曈抬头望着眼前如屹立冰山般的男人,小心脏一跳。 谢惊淮微眯着眸子,牢牢盯着女人,周身森森阴寒,沁人骨髓。 第12章 你是出轨了吗? 林芷歆眼见姜时愿和叶聿交谈甚欢,她甚至看到那温吞懦弱的女人脸上,展现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明媚与自信。 她皱紧了眉,透粉色的尖指甲嵌入掌心。 叶聿,林芷歆认识,是刚回国的律政精英,在国外时便年薪千万。 去年云图东方卷入一场经济纠纷,她父亲不惜重金请叶聿帮他们打官司,结果被对方冷淡拒绝。 她父亲堂堂董事长甚至连叶律师的面都没见着,想想就让人怄火。 然而,此时此刻,姜时愿竟然就和叶聿在一起,且两人看起来还很熟络的样子。 林芷歆深吸了口气,看向谢惊淮,轻轻柔柔地开口: “惊淮哥,姐姐既然在这儿,那还是你们一家三口吃吧,我就先回去了……” 男人侧颜冷厉如开刃的刀,一动不动。 “不要啊歆歆小姨!” 瞳瞳嘟着嘴,紧紧攥着林芷歆的手,“听说你想吃这家餐厅,爸爸特意为你订的呢,你怎么能走呢? 你要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瞳瞳,别这样。听你说,你妈咪有好几天没回家了吧?你一定很想她吧?” 林芷歆弯下腰,轻抚瞳瞳的脸蛋,比幼儿园老师都亲切,“好不容易见到妈妈,还是该让你们多多相处。小姨就不打扰你们了。” 瞳瞳舍不得她,小声嘀咕,“也、也没有多想……” 其实,是一点都不想。 这几天,他的生活几乎被歆歆小姨填满了,他完全感觉不到,没有妈咪在身边是多了不得的事。 “芷歆,你不是外人,不用这样。” 谢惊淮阴沉的目光转移到经理脸上,“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同一空间用餐,今晚这里我包了,清场吧。” 经理望向姜时愿和叶聿的方向,一脸为难: “谢、谢先生,那两位客人也是一早就预定好的,而且餐都点了,现在让他们走恐怕很难……” “那是你作为经理该解决的事。” 男人沉声打断,分毫不让,“快点,我不喜欢等。” 这边,姜时愿和叶聿正热聊着,经理硬着头皮过来: “不好意思,今晚我们餐厅被包下来了,所以二位……只能下次来我们这里用餐了。” 姜时愿蹙紧黛眉。 这样撵客没行业操守的店,她还真是头回见。 叶聿优雅地饮水,眼底已有愠色,“无正当理由拒绝接待客人,你们已经违反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十四条规定,我可以起诉你们。” 经理汗流浃背。 就在这时,冷沉的脚步声响起。 姜时愿握杯的手一滞,心口一沉。 是谢惊淮! “清场,是我的意思。” “最近扫黑除恶严打,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恶霸剥夺了普通百姓正常用餐的权利。” 叶聿冷冷掀眸,扬唇一哂,“原来,是谢总啊。” “我是恶霸?那叶大状是什么?” 谢惊淮睥睨,鼻腔里溢出一声讥诮,“勾引别人太太的淫贼吗?” 叶聿容色骤然一暗,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拳。 “师哥,既然这里不招待,我们换别处吧,没关系。”姜时愿站起身,一如既往的柔和。 她没什么情绪,只是无视了谢惊淮。 然而,这冷冷淡淡的样子,反而更令男人恼火! “妈咪!”曈曈和林芷歆手拉手走过来。 姜时愿舌底泛起苦涩,眼眶酸胀了一下。 整整五年,谢惊淮不曾带她出去在公开场合露过脸,也没有带着她出去吃过一顿饭。 却为了林芷歆,包下整个空中餐厅。 还真是既霸道,又浪漫,宠溺入骨啊。 “妈咪,你在这里干什么?” 曈曈皱着眉头的样子仿佛是他爹的缩小手办,他打量着叶聿,“这个男人是谁?” 他看得出来,爸爸不喜欢这个叔叔。 那他也没必要客气! 叶聿从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孩子,刚要言语,被姜时愿抢先一步: “曈曈,你和爸爸好好吃饭。妈咪有事,先走一步。” 然而,她刚走两步,却被谢惊淮一把拽住了手腕,力道重得骇人: “姜时愿,你在跟我闹脾气吗?” 姜时愿吃痛,挣了挣,压低的声音裹着怒意,“当着孩子的面,谢总,我劝你自重。” 自重?谢惊淮气乐了。 他的妻子,跟别的野男人不清不楚,还共进晚餐。竟然大言不惭的让他自重? 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让他滚!”谢惊淮一字一沉,忍耐到了极限。 他猛地一拉,姜时愿猝然撞入他的胸膛,大掌顺势朝她腰窝一嵌。 女人的柔软,男人的刚硬,紧紧贴合! 林芷歆瞪大眼睛,温柔的脸庞暗自扭曲。 姜时愿身子一颤,用尽全力地推开了男人的桎梏。 夫妻这么久,哪怕是在床上,情到浓时,谢惊淮也从未抱过她,吻过她。 她也是有正常需求的女人,也发自内心地渴望过他。 但现在,她不想要了。 所以,当谢惊淮碰她的时候,她竟然产生了强烈的生理不适! “师哥,我们走!” 姜时愿红了眼眶,拽住叶聿的手臂往外走。 “妈咪!你等等!”曈曈叫住她,声音脆亮。 姜时愿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望着那小小的,不知多少个夜晚被她搂在怀里,小心呵护长大的孩子。 她对谢惊淮狠得下心,可对曈曈,她仍然踌躇,狠不下心。 曈曈走到她面前,冷冷地问: “妈咪,你是不是出轨了?他是你的情人吗?” 叶聿瞳仁猛缩! 谢惊淮亦是一震,咬牙,“谢君珩!” “曈曈!你、你在说什么啊?”林芷歆连忙跑过去揽住男孩的肩,尴尬又焦急的样子。 瞬间,姜时愿脸上血色褪尽。 “我说的有错吗?” 曈曈声音稚嫩,说出口的话却似冰锥,狠狠扎穿她的胸膛,“妈咪,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 这几天,你不理我和爸爸,天天都不回家,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吗? 妈咪,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空气,凝固般死寂。 姜时愿只觉头骨里像扎进了一根钉子,痛得她心脏、肝胆,无一不颤! 叶聿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个五岁孩子说出来的话,太炸裂了! 若谢惊淮是阎王,那这孩子就是小鬼,爷俩是要生吞活剥了阿愿啊! “谢君珩,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半晌,姜时愿轻轻一笑,苍白的笑容,几近破碎。 曈曈抿唇,不言。 “如果你觉得,我让你失望,让你丢脸,那你可以跟我断亲,解除母子关系。我绝无怨言。” 说完,姜时愿用力闭了闭眼睛,转身迅速离开餐厅。 叶聿无奈又气愤地摇头,却也不能跟个孩子发火,只得大步跟上去。 曈曈怔在原地,回味着刚才妈咪的话,嘴唇抿得煞白。 …… 姜时愿和叶聿乘电梯下行,前往停车场。 叶聿站在她身后,见她脊背僵直,一直抬头看着下降的数字,心疼地宽慰: “阿愿,五岁的小孩讨狗嫌,童言无忌,你别太往心里去。” 姜时愿:“嗯。” 听出她声音哽咽,叶聿一惊,悄然靠近,侧过身,低头瞧她微微扬起的脸庞。 她眼圈通红,清盈的眸底,蓄满了泪光。 “阿愿,你……哭了?”向来气定神闲的叶聿一下子慌了神。 他的阿愿一哭,把他的心都哭碎了。 “臭小子,简直就是个白眼狼!生他都不如生个叉烧!”叶聿瞪着猩红的眸子,气得一拳砸在电梯墙壁上。 “没关系,慢慢就好了。” 姜时愿闭上眼睛,尽力释怀地笑,“再给我一点时间,总有一天,我会彻底走出这段关系。 再也,不会回头了。” 第13章 给我找个新妈咪吧! 回观潮苑路上,谢惊淮全程阴沉着脸,整个豪华车厢如同冰窖。 曈曈蜷缩在座位上,大气不敢喘。 “惊淮哥,你……还在生姐姐的气吗?” 林芷歆柔声试探,“不过,真是没想到,姐姐竟然还认识叶律师。 姐姐的交际圈,远远要比惊淮哥你了解的要深很多呢。” “谢君珩。” 谢惊淮盯着儿子白生生的小脸,嗓音严厉逼人,“出轨,这种混账话,是谁教你的?” 曈曈被父亲铁青的脸色吓着了,哆嗦起来: “爸爸……我……” “惊淮哥,现在媒体这么发达,孩子想要获取这些并不难,我看倒不是谁故意教坏了他。” 林芷歆抚摸曈曈的发顶,轻叹一声,“小孩子嘛,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眼见自己的妈妈和陌生的叔叔在一起,最近又老是不回家,觉得受了冷落,所以难免会想歪了。 惊淮哥,你千万别怪曈曈。曈曈平时一直很乖的。” 谢惊淮薄唇成线。 曈曈依赖地靠在林芷歆怀里,跟小奶狗似地头在她身上蹭了蹭。 原本,他说了很重的话,还对妈咪有点愧疚呢。 可眼见歆歆小姨这么宠着他,给他撑腰,他又胆子大起来,嘟囔着: “爸爸,本来就是妈咪的错啊……你不是也因为妈咪和莫名其妙的男人在一起生气嘛。” “那也用不着你说!” 谢惊淮寒声呵斥,“就算她有错,她也是你的母亲,你太放肆,太没规矩了!” “那个男人没爸爸帅,看着也没爸爸有钱,妈咪竟然会跟那种人在一起,真没眼光。” 曈曈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爸爸,我看妈咪没救了,你干脆给我找个新妈咪算了! 我觉得歆歆小姨就……” “谢君珩,你闭嘴。” 谢惊淮眉间乌云翻涌,“再多说一句,就去关禁闭!” 曈曈不敢说了,紧闭小嘴。 林芷歆拍抚着孩子,一副贤妻模样,目光却幽暗了一度。 * 转眼,一周过去。 姜时愿没有收到谢家的一切消息,风平浪静。 这天上午,谢氏人力资源部打来电话,让她再过去一趟,把办好的手续和档案拿回去。 法拉利一个华丽的漂移,帅气的甩尾,停在研发部门前。 姜时愿刚走进大厅,周围的人便向她投来异样目光。 “嘿,你们听说没有,这个姜时愿啊,其实是谢总在外面养的小三!” “卧槽真假?!” “谢总把她调走,是因为林小姐要过来了,他玩儿腻了,更不希望她跟林小姐起冲突,冒犯了林小姐还给自己惹一身骚。 所以姜时愿气不过,当着谢总的面儿提了离职,脾气大得离谱!” “听说,她资料上写的是已婚已育……” “天啊,那她也太不要脸了,还敢勾引谢总……她连给林小姐提鞋都不配!” 姜时愿美眸幽沉无澜。 两年来,她被造过不少黄谣,但这次无疑是最离谱的一次。 “姜时愿还以为谢总能留她呢,结果谢总鸟都没鸟她,真是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啊!” 窃笑声此起彼伏。 然而,姜时愿却面不改色,身姿秀直不折,迈步向前。 谣言击不垮她,只会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时,姜时愿看到不远处,尹梦正在卖力地擦着展示汽车,不禁杏眸一睁: “梦梦!” 尹梦累得腰酸背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望着快步向她走来的姜时愿,欣喜万分: “时愿姐……” 姜时愿握着她被凉水冻红的手,诧异地问: “你怎么在这儿擦车?” “是……杨癫疯让我来擦的。” 尹梦眼眶酸涩,差点没流泪,“时愿姐,我没事……你是来取东西的吧?你快去吧。” 姜时愿眸色一沉,“我走了后,你成了杨婧霸凌的对象,是不是?” 尹梦吸了吸鼻子,用力挤出笑容,“没事,我年轻,扛得住!她也就这点本事,放马过来吧!” 姜时愿齿关紧扣,纤细却有力的手沉甸甸地按住女孩单薄的肩。 “时愿姐,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不告诉你我寝食难安!” 尹梦愤然红了眼睛,“关于你的那些黄谣,都是杨癫疯散播出去的,我有证据!” …… 姜时愿走到杨婧办公室门口时,门是敞开的。 她二话不说,径直而入。 把正在边喝咖啡边看男模跳舞直播的杨大总监吓了一跳。 “姜时愿,你懂不懂点儿规矩?进领导办公室你不知道敲门啊?”杨婧忙把手机扣住,怒瞪着她。 “我已经离职了。” 姜时愿走到办公桌前不请自坐,修韧的长腿交叠,似笑非笑,“我在这儿干时,你是我上司。我不在这儿干了,你算什么东西。” 声音不小,外面的员工都听见了,一个个都把耳朵支棱了起来。 “姜时愿!你以为你辞职了就有跟我放肆的资本了?!” 杨婧怒火冲顶,拍桌而起,“我告诉你,在这京市我认识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打个招呼下去,整个行业没有一个公司敢要你!” “说完了?到我了。” 吧嗒一声。 姜时愿敛眸,将手机丢到桌上,“我有没有的班儿上,不用你操心。但你背地里造我黄谣,毁我清誉,给我生活造成了这么恶劣的影响。 这笔账,我走前怎么也要跟你算算。” 杨婧盯着手机屏幕上播放的视频,瞬间错愕—— 视频里播放的,正是她前两天在茶水间里,跟人力总监蛐蛐姜时愿的画面! 婚内出轨、当谢总小三、开房、臭婊X…… 腌臜谣言,被录得清清楚楚! 杨婧心脏一抽,她没想到,已经离职的姜时愿竟然能拿到监控! 可监控室也是她管着的,录像是怎么流出去的?! 难不成,有内奸?! “茶水间是公共场所,公共场所的录像、录音,都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姜时愿莹白手指按在音量键上,一点点放大,确保外面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诽谤,造谣,诋毁他人人格,是要被行政拘留的。 杨总监警局有没有人啊,要不要,也打个招呼下去?” 第14章 举报者 办公室内,两人对峙,剑拔弩张。 办公室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员工,一个个八卦魂狂烧。 杨婧恼羞成怒,冲门口大吼,“全给我滚去做事!” 众人作鸟兽散。 “嗤,就凭这个,你就想弄我?” 杨婧眼珠子一转,反而气定神闲地坐下了,翘起二郎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造黄谣的始作俑者是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人云亦云罢了。 而且我也没拿个大喇叭扬哪儿乱说,我私下跟别的同事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聊聊天而已,你又能拿我怎样?” 那副奸佞狡诈的嘴脸,跟得了鸡瘟一样丑陋。 “你说的不错,只是私下嚼我的舌根子,我无权无势,是不能拿你怎样。” 姜时愿半阖杏眸,潋滟樱色的唇缓缓上扬,“但,你偏偏说我是谢总的小三,把谢总说成了一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精虫上脑,好色猥琐,还不负责任的大猪蹄子。 如果,我把这视频给谢总,以他老人家那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格。你觉得,他会把你怎样?” 她这一串骂,倒豆子似的,行云流水。 这很难不真情实感。 让另一边的谢惊淮,重重打了个喷嚏。 “你——!”杨婧瞬间慌了,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姜时愿小白人一个,她光脚不怕穿鞋的,敢跟她硬碰硬。 可是,她不行啊! 她男人是谢氏集团的高层,好不容易过上几年风光日子,要得罪了谢总,他们还不得一夜回到解放前? 代价太大了,她惹不起! 于是,杨婧只能强忍怒气,咬着牙问: “你做这些,无非就是想在离职前找我出口怨气罢了。你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姜时愿声色清婉,眼神却冷冽得令人不敢逼视: “我要你现在走出办公室,当着全部门所有人的面,给我鞠躬道歉。” 杨婧气得脸胀成了块猪肝! 这个臭货,简直得寸进尺! “行!” 杨婧恨得咬碎牙齿,也只能妥协,“但你必须答应我,过后,你必须把视频删了!” 姜时愿笑了,“那要看你的道歉,有没有诚意了。” 几分钟后,杨婧表情僵硬,硬着头皮走出办公室。 姜时愿随后而出,容色浅淡。 “大家……过来一下。” 研发部所有人都围了上来,静默地围观。 杨婧自知这一遭难过,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 “就最近集团里传出的,一些不利于姜时愿小姐的谣言……” “你说什么?听不清!”尹梦站出来,高喊了一声,嗓音透亮。 姜时愿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杨婧怨毒地瞪了尹梦一眼,嗓子都气哑了: “就最近一些流言蜚语,我在这里,当着研发部所有人的面,郑重地向姜时愿小姐道歉。” 说着,她向姜时愿深深鞠躬,“对不起,是我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对你的私生活妄加揣测,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实在是抱歉。 我将深刻反省,以后谨言慎行。希望姜小姐……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吧!” 众人瞠目结舌,一个个大跌眼镜! 往日杨总监仗着自己老头是谢氏集团高层,在研发部飞扬跋扈,耀武扬威,活像个横着走的母螃蟹。 此时此刻,她竟然灭了自己威风,公然给姜时愿道歉,态度还如此卑微? 什么情况?姜时愿是把她老baby给绑架了吗? 杨婧脸憋得通红,用“这样行了吧”的眼神,狠狠盯着肌肤白皙似瓷,神情端肃疏离如玉观音般的女人。 然而,姜时愿只冷冷瞅着她,不发一言。 瞅得她浑身发毛! “杨、杨总监,不好了!” 助理火急火燎跑了进来,“有警察找过来了,他们态度特别强硬,指名要找您!” 杨婧瞬间像踩了电门一样,炸毛跳脚,破防地冲着姜时愿吼道: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给你道歉这件事就翻篇儿,你TM怎么能说了不算数?!” 姜时愿轻轻勾唇,眸光化作利刃,“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警察找你,是因为造谣的事呢?” 杨婧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杨婧吧?” 就在这时,两名警察劈开人群,径直走到杨婧面前,直接亮出了逮捕证,“我们收到举报,你涉嫌滥用职权,进行情色交易,现依法对你进行逮捕!跟我们走吧!” 研发部所有员工大惊失色,一片哗然! 唯有姜时愿,仍是波澜不惊,仿佛全程都开了上帝视角。 “不、不是……我没有!”杨婧惊惶之下脸色惨白。 她想狡辩,可一对“银镯子”已经铐在了她手腕上。 “走吧!”警察几乎是拖着她往外走。 杨婧吓得脸色惨白,众目睽睽下被拖了出去。 在一片议论声中,姜时愿悄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尹梦便一路飞奔追上来。 “时愿姐,是你吗?!报警抓走杨癫疯的人,真的是你吗?!” 姜时愿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挽唇: “谁报警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前几天,姜时愿受邀去叶聿在京市的律所进行参观,刚好碰见一个原谢氏集团研发部离职了的女孩,来师兄的律所申请法律援助。 姜时愿深谙内有隐情,于是主动接近女孩,用一番诚意取得了她的信任。并从女孩口中,得知了杨婧在三个月前,带她去会见客户,被逼陪酒喝醉后,杨婧把她送到了客户的床上…… 之后发生的一切,成了女孩一辈子的噩梦,甚至因此换上了重度抑郁症。 女孩手中握有证据,却碍于吴氏夫妇的地位,不敢举报杨婧。 是姜时愿和叶聿给了她直面恶人的勇气,并承诺受理费和诉讼费全免。 虽然她不置可否,但尹梦知道,背后惩奸除恶的女侠,就是她! 一时间,尹梦心潮澎湃,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梦梦,监控室没有杨婧授权别人是进不去的,那段视频,你是怎么拿到的?”姜时愿不禁好奇地问。 尹梦吸了吸鼻子,踮起脚尖附在姜时愿耳畔,悄悄地道: “我懂点黑客技术,我是黑进去的!” ……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 谢惊淮结束一场远程视频会议,刚与一众集团高层从会议室走出,韩叙便匆匆迎上来: “谢总,出了点状况。” 男人俊容冷肃,“怎么了?” 韩叙看了站在谢惊淮身后的吴经理一眼,压低声音,可在场的每个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下午的时候,警察突然冲进研发部,把杨婧总监逮捕带走了。” 谢惊淮眉宇骤拢,俨然对这消息感到十分意外。 “什么?!” 吴经理瞪着牛眼,气得两腮剧烈抖动,“我老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一个人!好好的他们凭什么抓人?!” 韩叙顿了顿,如实回禀:“警方那边收到了举报,以滥用职权和情色交易罪带走了杨总监。” 吴经理俩眼一黑,“这、这简直荒唐!” 众人惊愕至极! “举报者,是谁?”谢惊淮抓住重点,嗓音沉沉。 韩叙忖了忖,低声道:“这个……谢总,等回去我再跟您详细说吧。” “哪个不长眼的狗娘养的,竟然敢动我老婆?!真是粪坑里点灯,找死啊他!” 吴经理破口大骂,急得满头大汗,“谢总!我老婆管理研发部以来,敬职敬责,为了集团殚精竭虑,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丑事!” “据我所知,警察没有足够的证据,不会随便抓人。” 谢惊淮目视前方,周身寒气森森,“吴经理不妨帮我想想,我该怎么严惩你老婆,才能平息舆论,把损失降到最低!” 说完,男人大步流星离开,韩叙紧随其后。 吴经理身子晃了个趔趄,只觉大难临头! 第15章 她横吃飞醋? 回到办公室,韩叙硬着头皮,如实禀告: “谢总,举报者……是太太。” “姜时愿?!”谢惊淮凤眸猛瞠。 下一秒,英挺如雕塑的俊靥,笼上一片浓重的晦暗。 “我派人去了解了一下。” 韩叙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太在研发部工作的这两年,似乎没少受杨婧的刁难。经常给太太安排一些难以完成的工作,包括上次在大厅擦车,也是杨婧的授意。” 谢惊淮脸色骤暗,“姜时愿再不济,再没用,也是我的女人。她杨婧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韩叙一脸无奈,“谢总,整个集团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太太的身份,您从来没对外公开过啊。” 男人蓦地怔住。 他想起来了,他确实没有公开。五年来,也没有让姜时愿去集团找他,哪怕一次。 不止如此,姜时愿决定去集团工作时,他还吩咐下去,不许让她搞特殊化,别的员工什么待遇,她就什么待遇。 他以为,给她上点儿难度,那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干不了多久就会放弃,乖乖回家操持家务,带孩子。 没想到,她就这么默默干了两年,且还是去了最辛苦的研发部。 谢惊淮敞开长腿坐在沙发上,用力扯开了领带,却仍觉呼吸不畅。 他忽然意识到,姜时愿那天突然当众向他提离职,并非是因为忍不了杨婧的欺压,而是受不了他把芷歆带到研发部,受不了自己的亲妹妹爬到了她的头上。 她是嫉妒心作祟。 可这是不是证明,她在横吃飞醋,她十分的在乎他? 思绪至此,男人似乎取悦了自己,一声冷笑: “好好的总裁夫人不当,非要去基层吃苦受罪。受了委屈,不是她自找的吗? 我娶她,是看中她老实本分,乖顺听话。她却偏要向我证明她是和芷歆一样的事业型女性,简直是可笑至极!” 韩叙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继续道:“谢总,刚才公关部总监给我发了消息,他们已经在竭尽所能控评了,但各大平台热搜仍然居高不下。 他怀疑,有团队在背后推波助澜,和咱们打舆论战。” 谢惊淮脖颈后仰,捏住酸胀的眉心,胸腔里被姜时愿掀起的躁郁翻江倒海: “幕后推手,去查。” “是。” 谢氏集团是京市龙头集团,在业界向来有口皆碑。 闹出这样的丑闻,若处理不当,势必会给谢氏即将上市的新能源汽车销量带来严重影响。 都是那女人干的好事! 逞一时之勇,却把谢氏拉下舆论泥淖,她可真是光着屁股扎围裙——顾前不顾后! 谢惊淮俊容浮上阴翳,越想越气,拨通了姜时愿的电话。 结果,他连打了三回对方都没接听,到了第四回,那边直接挂断。 从来没有人敢三声内不接他谢惊淮的电话。 曾经的姜时愿,更是秒接,从未如此怠慢。 谢惊淮眼底怒意翻涌,咬紧牙关给姜时愿发去微信: 【姜时愿,你知不知道你的意气用事给集团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难道就一点愧意都没有吗?】 那边没回。 【你这是在报复我把芷歆调到研发部当总监吗?你耍这种脾气有意思吗? 我重用芷歆,是因为她有能力领导研发团队,让谢氏集团更好。如果你有能力,我同样会给你机会,可是,你有吗?】 还是没回。 谢惊淮实在是懒得打这么多字了,于是发了条语音过去: “明天,奶奶从国外疗养回来,她老人家好不容易身体好了些,你回老宅见见她。” 半晌,手机震动。 【姜时愿:1】 1?! 谢惊淮死盯着这个数字,只觉一股浓重闷气冲上胸口,几乎快要捏碎了屏幕。 这个女人,真是能耐了,连句人话都不愿给他回了! * 姜时愿接二连三地挂断了谢惊淮的电话,就是因为她用后脑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指责,埋怨,发泄垃圾情绪,还要夸赞林芷歆一波,顺便拉踩她一脚。 她不想听他犬吠,污染心情。 只是,在那男人提及奶奶时,姜时愿还是没能克制住,给了他回复。 毕竟,她在谢家的这五年,唯一的温暖是奶奶给她的。只有奶奶真心接纳了她,给足了她谢家少夫人的体面。 而不是像谢家其他人那样,把她像摆设一样冷落在旁,把她的自尊心像泥巴一样踩在脚下。 傍晚时分,红色法拉利帅气地甩尾,停在叶聿的律所大门外。 姜时愿开门下车,叶聿西装楚楚,亲自上前来迎。 律所的职员门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纷纷发出惊叹: “那位姜小姐又来了!天啊,她好美,我觉得我的眼睛都得到了净化!” “叶总多矜贵高傲的人啊,连大客户来了都得登门找他,他竟然亲自出门迎接这位小姐,两人莫不是那个关系吧?” “叶总的女朋友要是她,那我心甘情愿退出!” “笑死,你退个球啊,叶总都没正眼看过你一眼!” 姜时愿一路在叶聿引领下,来到他的办公室。 “阿愿,喝点儿什么?咖啡可以吗?” 叶聿正准备按铃让秘书进来送咖啡,姜时愿淡淡启唇: “师哥,不用麻烦了。我来是想问问你那女孩的情况。” 叶聿闻言,叹了口气,“虽然警方掌握了证据,但她打算签和解书。” 姜时愿秀眉紧蹙,“和解?为什么?” “阿愿,你应该想得到。” 她瞬间了然。 八成是畏惧吴经理权势,这件事又牵扯到谢氏集团口碑,她压力太大,抗不下去了。 “师哥,你联系一下她,让她放心地告。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我。” 姜时愿沉下呼吸,目光如炬,“一定要告杨婧到底。” “阿愿,你帮那女孩跟谢氏资本对抗,又举报了杨婧的事,估计已经传到谢惊淮那儿了。” 叶聿将咖啡杯放在她面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不怕,他以后报复你?” “他有胆量,就试试看。我是不怕的。” 蓦地,姜时愿莞尔一笑,“师兄,你怕不怕屌惊淮报复你?” “嗤,他个伪人,有本事放马过来。” 叶聿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长腿微敞,一派潇洒从容,“早就想跟他碰碰了,正愁没机会呢。” 就在这时,尹梦的微信发了过来: 【时愿姐,你和杨婧对峙的视频不知道被谁发到了网上,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你! 有人说,你是谢总的妻子,谢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这是真的吗?!】 第16章 曝光他们的关系 姜时愿心头一惊,敛着清冽的眸,打开尹梦发来的链接。 视频中,是杨婧当众给姜时愿鞠躬认错,后被警方带走的全过程。 评论区议论如沸: 【这个漂亮姐姐是谁?不畏强权举报自己领导,超勇的~!】 突然,一条点赞过万的评论,跃入姜时愿澄净的瞳孔。 【这位勇敢的小姐,是谢氏集团总裁,谢惊淮的妻子。 名正言顺,如假包换。】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啊?!她是谢总夫人,那林芷歆是谁?!】 【外界都传林芷歆小姐是谢总的白月光,而且那些重要场合都是谢总和林小姐出双入对。若林小姐不是谢总的女朋友,那两人那么亲密算什么? 而且谢总也从没有否认过,更没有带这个正妻露过脸啊?】 【林芷歆该不会是小三吧?知三当三,太恶熏了!】 【高知女神滤镜碎一地,我对她祛魅了!】 【不过,这个谢总夫人跟我想象中的画风不一样啊,倘若她真是总裁夫人,怎么一点贵妇的样子都没有?】 【就是啊,她要真是总裁夫人,不说穿金戴银,也不该在谢氏集团里当一个小小的职员吧?那也太掉价了! 论才华,论气质,论家世,还是林小姐跟谢总更配好吧?】 【这女人自己YY的吧?一个普通员工哪里配得上京市第一贵公子?她家里没镜子还没尿吗?】 姜时愿呼吸一窒,下意识攥紧手机。 叶聿看出她神情不对,担心地问:“阿愿,出什么事了?” “师哥,我问你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吗?” 叶聿眸光灼灼,“当然,对你,我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时愿深吸了口气,“我和谢惊淮是夫妻关系,这件事,是你曝在网上的吗?” “有人曝光了你们的关系?!” 叶聿大吃一惊,转而摇头,“阿愿,不是我。且不说你不喜欢的事我从不会去做,就单说现在你跟谢惊淮在离婚的裉节上,我也不可能把你们的关系宣扬出去。那不是给你惹麻烦吗?” 姜时愿放下手机,长睫微颤,陷入沉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姜时愿起身告辞,叶聿亲自出门送她。 “叶总!” 走廊中,迎面走来一个身穿职业装,性感包臀裙,棕色波浪发的女人,巧笑嫣然地跟叶聿打招呼。 也是律所的律师,名叫关娜。 离得老远,关娜一眼就注意到了身姿高挑柔美,肤白细腻如凝脂,五官清艳精致的姜时愿。 别人不认得这个女人,关娜认得—— 她是谢氏集团总裁谢惊淮隐婚的妻子! 更让关娜意想不到的,是姜时愿竟然跟她的心上人叶总如此亲近。向来不苟言笑的叶总竟和她贴耳热聊,看着她的目光也脉脉温柔。 完全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有欣赏,情愫,欲望。 关娜咬了下红唇,紧盯着姜时愿的漂亮脸蛋,心里很不舒服。 她喜欢叶聿,明勾暗诱两年都没得手,却不成想竟在个已婚带娃的家庭主妇身上着了道。 “嗯。”叶聿淡淡点头,注意力都在姜时愿身上。 关娜心有不甘,面上滴水不漏,笑盈盈地问: “叶总,这位是……” “电梯到了,我们进去吧。”叶聿无视掉关娜,和姜时愿双双步入电梯。 电梯门关上,反光镜面映出女人又窘又僵又恨的面孔。 “哎?关律师,你出差回来啦?”同事走过来跟她打招呼。 关娜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那位小姐是叶总朋友吗?” “何止啊!我们私下都怀疑,她是叶总的女朋友。不然你什么时候见过叶总近过女色?叶总一见她就孔雀开屏,跟换了个人似的,明显不是一般朋友好不好?” 闻言,关娜目露冷蔑。 都结婚了,孩子都有了,还在外面勾三搭四,奶涨得没地方泄了是吧? 关娜又问:“若要约会,可以去别处。她来律所做什么?” 同事环顾一圈,嗓音压低,“她是为了个case。” “什么案子?” “前几天,谢氏集团一个高层涉嫌情色交易,被人举报了,听说举报者就是那位小姐。这个case叶总他老人家亲自接手了。” 同事啧啧地撇嘴,“这完全就是看在自己女朋友的面子上啊,叶总的律师费和咨询费对普通人来说可是天价,那个小姑娘怎么花得起? 为心上人纡尊降贵,这得是真爱了!” 同事走后,关娜立刻跑到安全通道里,迫不及待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娜娜。” 那边传来林芷歆娇矜慵懒的声音。 “歆歆,你猜我在我们律所看到谁了?我看到了姜时愿!她竟然跟我们叶总出双入对,还眉来眼去的,你说她贱不贱啊她!”关娜气得狠狠一跺脚,借机发泄怨愤。 林芷歆似乎不甚在意,“哦,是吗?”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关娜面露诧异,拔高了声音,“她抢了你的谢总,夺走了本属于你的总裁夫人位置。如今又不安分地出来勾三搭四,给谢总戴绿帽子。 歆歆,这可是个大把柄,多好的机会,你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彻底搞臭姜时愿,让谢总彻底厌弃她!” 林芷歆瞬间就看穿了她那借刀杀人的拙劣心思,心里十分不齿。 她和关娜是校友,在国外留学时混一个富二代圈子,常聚在一处厮混。 林芷歆虽是私生女,却自负是林家的千金小姐,所以从不把关娜这种徒有其表的混圈女放眼里,不过当个跟班使唤罢了。 “好好的,她跑你们律所做什么?” 关娜随即将同事告诉她的事,又透露给了林芷歆。 “歆歆,你说这个姜时愿到底在想什么啊。勾搭上我们叶总不算,还要借那个小姑娘的事儿搞臭谢氏集团的名声,她是不想跟谢总过了还是脑子有泡啊?” 林芷歆默了默,噗嗤一笑,“一孕傻三年,估计她是超级加倍吧。” * 翌日下午。 时愿正在书房中,研究着永恒科技这两年的财报和产品研发情况。 正看得眉头紧皱,埋在文件底下的手机发出震动。 姜时愿摸出手机,见是谢惊淮的电话,她推了一下架在挺秀鼻梁上的银框眼镜,犹豫半晌,还是接了。 男人声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奶奶和妈还有两个小时飞机落地,你带着曈曈,去机场接他们。我有个重要会议,开完过去。” 姜时愿刚想拒绝,谢惊淮又严肃地扑了句: “到时候,你言行举止要得当,奶奶大病初愈,医生再三叮嘱,她需要静养,不可动怒或有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些都对病情无益。” 说完,他直接挂断。 和以前一样,好像他们根本不是夫妻,只是唯唯诺诺的下属,和颐指气使的上司。 姜时愿其实并不想去。 但她和谢惊淮尚未离婚,她暂时还是谢家的媳妇。且奶奶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她不想怠慢。 于是她匆匆换了身衣服,画了淡雅的妆,开了一辆低调的白色SUV,驶向曈曈就读的贵族小学。 姜时愿来到学校门口时,刚好赶上孩子放学。 大门打开,背着小书包的曈曈朝她走来。 曈曈虽然才五岁,但从小在她的精心养育下,他比同龄男孩都要高一点,光洁白皙的小脸,黑玉般炯炯明亮的眼睛,与她无意间看到的相册中儿时的谢惊淮何其相似。 姜时愿望着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多好的孩子。 独独就是不爱他的妈妈。 眼见曈曈迷茫地环顾四周,姜时愿刚要呼唤他,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曈曈!这里!” 第17章 被亲生儿子无视 姜时愿闻声回眸—— 豪华奔驰保姆车车门徐徐打开,里面并排坐着母子二人。 女人一身昂贵的高定酒红色连衣裙,勃颈上戴着十分惹眼的帝王绿无事牌,尖下颌吊梢眉,是那种有杀伤力的长相,和谢惊淮的母亲七分神似。 是谢惊淮的亲妹妹,谢家二小姐谢悦汐。 曈曈其实第一眼就看到了姜时愿。 因为她皮肤太白了,像每晚喝的牛奶一样,艳阳照耀下周身散发温柔的光晕,出众的漂亮,耀眼。 但,他心里还在生妈咪的气,所以直接无视,朝保姆车里的女人挥手: “姑姑!” 谢悦汐从保姆车上走下来,步履倨傲地走到穿着朴素的姜时愿身边,轻蔑地打量了她一眼: “穿成这样来接我们谢氏未来的继承人,姜时愿,你不觉得太掉价,太丢我们谢家的脸了吗?” 五年了,不管人前还是人后,她都不愿叫她一声“嫂子”。 是打心底的瞧不上眼。 “穿得再高档,不懂搭配,没有品位,那也是猪八戒戴花,丑人多作怪。” 姜时愿目视前方,淡定从容,“难道没人告诉过谢二小姐,红配绿,赛狗屁吗?” “你——!” 谢悦汐气红了脸,可曈曈过来了,她只能强压怒火。 印象里,姜时愿一直是谢家金字塔的最底层,谁都能踩一脚的软柿子。 今天怎么跟吃了伟哥一样,突然硬起来了? “妈咪。”曈曈看向姜时愿,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 姜时愿:“嗯。” 曈曈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 以前,妈咪每次去幼儿园接他,一见面老有说不完的话,不是问他学习就是问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絮絮叨叨的。 今天,怎么没话说了? 哼,不说也好,他才不要听妈咪那些没用的废话呢! “曈曈,今天太奶奶和奶奶从国外回来啦,咱们要一起去机场接她们的。”谢悦汐满面亲切的笑容,俯身摸了摸曈曈的发顶。 若换以前,姜时愿见讨厌的人碰自己的儿子,心里肯定很不舒服。 但,自从她决定离开谢氏父子,脱离这段让她疲惫的关系之后,她反而释然了不少。 曈曈是谢家的“耀祖”,跟谢氏成员打好关系,是他的必修课。 挺好的。 “哇!太奶奶和奶奶回来啦!太好啦!” 曈曈开心地拍着小手,“我要去接她们!” “曈曈,我们走吧。”姜时愿声色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曈曈看着妈咪开来的普通SUV,皱了皱眉,随即看向谢悦汐: “姑姑,我想跟你一起去,路上还能跟星星玩儿!” “好呀!星星也很想和曈曈玩儿呢。” 谢悦汐牵起曈曈的手,嘲弄地瞥着被晾在一旁的姜时愿,“看来曈曈更喜欢跟我在一起呢。 下次还是换个体面点儿的车吧,太不合我们谢氏未来继承人的身份了。” 说完,曈曈随谢悦汐离开,连句再见都没跟她说。 姜时愿望着儿子的背影,沉默了半晌,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豪华保姆车驶向机场,曈曈和表弟星星玩闹成一团。 趁不注意,谢悦汐拿出手机,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有什么吩咐,夫人?” 谢悦汐压低声音,“找个法子,是车祸也好,是拦截也罢,给我拖住姜时愿,让她无法准时抵达机场。”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姜时愿若迟到,奶奶和妈一定会对她颇为不满。 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在谢家的地位就更低了! “是,夫人,我这就去办!” …… 高速路上。 正在开车的姜时愿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骤然掀眸—— 她看到后视镜中,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加速,瞬间与她并驾齐驱! 姜时愿刚要油门踩到底,那辆轿车竟在这时不知死活地朝她侧面撞了上来! 但,她可不是吃素的。 姜时愿美眸一沉,油门踩到底,左手猛打方向盘,右手熟练地挂挡。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SUV立刻与黑色轿车拉开距离,无论那黑色轿车如何靠近,就是无法近她身分毫。 下一秒,SUV如一道白色闪电,风驰电掣地甩开了轿车,并迅速拉开一大段距离! 那手下明显不死心,正要穷追上去。 就在这时,一辆迈巴赫突然并道,结结实实地挡在了黑色轿车前面。 “妈的!该死!” 手下气得破口大骂,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姜时愿的车,早已无影无踪。 另一边,迈巴赫中—— 坐在后排的男人长腿悠然交叠,指骨分明的手夹着香烟,轻轻一弹,烟蒂簌簌而落。 司机抹了把汗,满脸兴奋,“太帅了真的,我感觉我刚才在看香港警匪大片儿!那开白色SUV的人车技真高啊,那小子得是专业赛车手吧?!” “别这么狭隘。” 男人吞云吐雾,浓白缭绕,朦胧了他五官深镌,俊逸不经的容颜,“开车的,是位年轻的小姐。” 司机震惊不已! 如此神车技,竟然是个女流之辈! “您、您是怎么知道……” 男人薄唇一牵,“有此车技者,整个京市,绝无仅有。” …… 谢悦汐左手牵着曈曈,右手牵着自己的儿子星星,心情愉悦地走进机场VIP休息室。 “奶奶,妈!我们……” 她猛地怔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只见姜时愿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不但安然无恙,且看样子,似乎早就到了。 这……怎么可能?! “飞机早到了,我们都等你一会儿了,是路上堵车了吗?”谢夫人饮着茶,精描细画的眉眼一挑。 她为人向来高标准严要求,哪怕是亲女儿也十分苛刻。 “我……是有点堵车。”谢悦汐表情窘迫又僵硬。 “听时愿说,你们是一起从学校出发的,怎么你就晚了这么多。”谢夫人就是这样,逮着个事,就刨根问底,没完没了。 谢悦汐气得头顶要冒烟了,恨恨地盯着姜时愿事不关己,淡定若水的脸。 这时,老夫人张望了一圈,诧异地问: “女婿公派,没来也就算了,怎么惊淮也不见人呢?” 姜时愿也觉奇怪。 但她没有像从前那样,替丈夫解释。 “妈,芷歆那里遇到了些麻烦,不知怎么回事,被记者围攻了。” 谢夫人放下茶杯,温声细语道,“惊淮放心不下,所以赶过去看看。” 第18章 她的态度突然变了 闻言,老夫人皱了皱眉。 姜时愿垂落眼睫,握着茶杯的手指微紧。 瞳瞳急声问:“奶奶,歆歆小姨出事了吗?她还好吧?!” 那种溢于言表,发自内心对林芷歆的关心,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谢悦兮也担忧地问:“是啊,妈,芷歆一向是个善良温柔,安分懂事的人,她怎么会突然被记者围攻呢?别是被人陷害了吧? 她身体本就不太好,要受了惊,吓着了,哥他心里得多难受啊。” 她原本是为了刺激她一手,然而女人清冷的容颜,却波澜不兴。 谢夫人叹了口气,“具体的,等惊淮回来再说吧。” “啧,林家那丫头是先天不健全的小狗崽子吗?她见识那么多,怎么就被几个记者吓着了?哪里有那么脆弱?” 老夫人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撂,瞥向谢夫人,“雪桦,你现在给惊淮打电话,让他马上回老宅!” 谢夫人低眉应声,“是,妈。” 当着孩子的面,老夫人收敛了。 不然,怕是会说得更难听。 姜时愿淡然开口,“奶奶,妈,您们不用叫惊淮回来,就让他先照顾芷歆吧。” 看似善解人意,其实她巴不得今晚谢惊淮被林芷歆缠得死死的不得脱身,见不着才好。 老夫人长叹了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着姜时愿。 瞳瞳亦看着母亲,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以前,妈咪一听见歆歆小姨和爸爸在一起,就脸色很差,一身怨气跟女鬼似的。 今天却不太一样了,她看起来好平静,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爸爸和歆歆小姨在一起呢? 瞳瞳心里舒坦了不少,这样他以后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和歆歆小姨相处,再也不用担心妈咪会不高兴了! 一行人,四辆车,气场十足,驶向谢家老宅。 谢悦汐正闭目养神,秘书的电话打了过来: “夫人,查到了。林小姐今天下午在商场逛街,突然被记者围攻这事,还真跟姜时愿有关。” 谢悦汐猛地睁眼,瞬间来了精神,扯唇冷笑: “哼,果然跟那个贱女人脱不开干系。表面上装出老老实实,蠢蠢笨笨的样子,原来暗地里蔫儿坏!” “昨天有个视频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有人扒出了姜时愿是谢总的原配太太,这不就暗戳戳地说林小姐是三儿吗?” 秘书像个长舌妇一样蛐蛐,“毕竟谢总那么宠她,两人出双入对,亲密无间的。外界早就认定了他们俩才是一对。 这时候,姜时愿突然跳出来,还闹出这么大动静……心机叵测啊。” 谢悦汐眼珠子一转,挑了挑细眉: “那个视频,发给我瞅瞅。” …… 回到老宅时,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但谢惊淮却还没回来。 老夫人坐在圆桌主位,眼底已有愠意,“雪桦,你给惊淮打电话了没有?他怎么还没到?一家子等他吃饭呢。” 谢夫人无可奈何地拿起手机,“我再催一催他……” 话音未落,姜时愿便听见了熟悉的皮鞋脚步声。 “奶奶,妈,抱歉,我来迟了。”谢惊淮款款步入餐厅,眉峰微蹙,白衬衫灰马甲,矜贵不凡。 而如小家碧玉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女人,正是林芷歆。 “老夫人,谢夫人。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林芷歆肩上披着男人宽大的西装外套,发丝略微凌乱,眼眶潮红,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样子足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谢惊淮看着她,嗓音低沉,“你不用道歉,不关你的事。” 姜时愿垂下眸,胸腔里不可避免的一阵酸胀。 谢惊淮放下工作去为林芷歆解围,她看淡了。 他又把自己的西装给林芷歆穿,她也无所谓。 可这男人,竟把人带到老宅来,带到奶奶面前。如此偏爱、破例、高调……看来,谢惊淮还真是爱惨了她。 “歆歆小姨,你怎么样?没事叭?”瞳瞳关心地问。 林芷歆苍白的小脸挤出笑容,“小姨没事的。” 谢悦汐在旁笑道:“人没事就好啊,比什么都强。有我哥陪着,什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呢。” 老夫人闷咳了两声,表情明显不太好: “不是说好了,今晚是家宴吗?惊淮你把林小姐领过来,这合适吗?” 谢惊淮眉宇一拧。 林芷歆长睫颤了颤,快要掉眼泪了。 “妈,芷歆是时愿的亲妹妹,得管惊淮叫姐夫,于情于理也算是咱们家里的人了。” 谢夫人笑着打圆场,对林芷歆态度是难得的亲和,“芷歆,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谢悦汐立刻附和,“是啊芷歆,难得见你一面,一起吃吧。” “谢谢夫人。”林芷歆眼眸盈盈,满目感激。 姜时愿神色淡漠,视而不见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谢悦汐忙起身拉林芷歆坐在自己身边,亲昵得不行,就好像这个女人才是她的嫂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惊淮会和姜时愿坐在一起时,男人竟随手拉开了林芷歆身旁的椅子,自然而然地坐了下去。 林芷歆用力压着唇角,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餐厅中,气氛微妙。 谢惊淮坐的位置,正巧与姜时愿面对面。 男人凤眸幽沉,直视着姜时愿。 老夫人眼见小夫妻不黏糊,焦急写在脸上,紧着劲儿给姜时愿使眼色。 然而,姜时愿只战术喝水,屏蔽所有信号。 “夫人,晚餐备好,随时都可以上菜了。”佣人走了过来。 “嗯。” 谢夫人略微点头,随即看向姜时愿,“时愿,你去帮着端菜吧。” 在重要的家族聚会上,儿媳妇去后厨帮着备菜,端菜,是谢家保持了快百年的规矩。老夫人、谢夫人都经历过,没人能够例外。 过去的五年,姜时愿一直循规蹈矩,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怠慢。 但,今晚,她不想做。 一来,她要和谢惊淮离婚了,她觉得没必要再做谢家的保姆。 二来,她不想给林芷歆端菜,她没那么贱。 “时愿,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快去上菜啊。”谢悦汐眼神透着鄙夷。 很明显的欺负。 谢惊淮凤眸微眯,容色仍不过漠然。 他从小就是如此,事不关己的事,他不在意的人,他都是这副表情。 姜时愿秀背挺直,一动不动。 谢夫人神情有些不悦了,也正要催促,突然严厉的声音响起: “等一下!” 第19章 送孙媳妇传家宝 姜时愿骤然掀眸,注视着老夫人威仪的容颜。 “妈,怎么了?”谢夫人瞬间放低了姿态。 “阿愿。” 老夫人看向坐在自己身畔的姜时愿,声色温缓可亲,“以后,谢家不管是家宴,还是聚餐,你都不用去后厨跟着操心,更不用为我们端菜了。” 姜时愿美眸微瞠,“奶奶,我……” 老夫人倾身,轻拍了拍她的手,“丫头,舒舒服服吃饭,今晚我吩咐厨房做了好几道你爱吃的菜,你多吃点儿啊。” 姜时愿心底暖流涌动,眼尖悄悄红了。 在这个家里,唯一的温暖,是奶奶给的。 林芷歆抿了下唇,瞄着身边姿态周正,神情端肃的男人。 他没什么反应。 谢氏母亲却不爽得很,谢夫人沉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不满: “妈,谢家世世代代的儿媳妇,包括您和我,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是咱们谢家的规矩……” “规矩,就是对的了?” 老夫人目不旁视,一声冷笑,“我啊,最看不上的,就是谢家这套遗老遗少的做派。大清都亡了,老太爷都没了,还守着这烂规矩的人怕不是脑袋里缠了裹脚布吧?” 餐厅鸦雀无声。 谢夫人脸色黑了一度。 “封建糟粕,我早就像废除了的。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作废了吧!” 老夫人素手一挥,“上菜!” 美味佳肴上桌,一家人开始用餐。 “芷歆,你最近的身体养得怎么样了?”谢夫人关切地问。 林芷歆姿态优雅地放下筷子,笑容乖巧: “好很多了,谢谢您记挂着。” “阿姨知道你身体不好,这次给你从国外带来了一些补药。你回去按时服用,身体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佣人把好几箱送林芷歆的礼物搬了上来,能装一小车。 林芷歆受宠若惊,“呀,谢夫人,您太破费了……” 谢家上下,除了老夫人,都对林家小姐非常的好,她每次来都是好茶好水地款待,规格高于其他客人。 只因,宅邸谁人不知,大少爷虽有妻室,但林小姐才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现在少奶奶,呵,应付长辈的摆设罢了。 谢夫人慈爱地笑道:“不破费的,你身体养好了,惊淮也能少担心些。” 姜时愿杏眸无波。 在她刚怀曈曈的时候,谢夫人都不曾给她这么补养过身子。直到胎像稳固,且B超看出来是个男孙,对她的态度才缓和一点点。 如果,她事事计较,那她早就抑郁得去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阿愿。”老夫人忽然看向姜时愿。 “是,奶奶。”姜时愿漾起的唇角如一汪春澜。 “前几天,你过生日是不?奶奶人在国外,来不及回来给你庆祝生日。” 言语间,老夫人从自己左腕上褪下那只祖传的满绿翡翠麻花镯,不等姜时愿反应过来,奶奶已将色润而活的镯子套在了她纤细的皓腕上。 “妈,您这是……?!”谢夫人身子猛地前倾,紧紧盯着姜时愿的手腕。 老夫人直接无视谢夫人,只含笑看着姜时愿: “阿愿,奶奶没什么能送你的,就把这只奶奶的心头好作为生日礼物送你吧。” 瞬间,谢夫人向来粉饰极好的脸阴沉到了极点。 谢悦汐更是被妒火冲红了眼睛! 这只麻花镯,是爷爷当年送给奶奶的聘礼之一,种水多好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这麻花工艺,如今已经近乎失传。除了博物馆,放眼全国都找不到第二只。 她母亲都还没得着,这老太婆竟然给了姜时愿这个贱人! 她老年痴呆了吧! “奶奶,这是爷爷送您的,是您的念想,您还是留着吧。” 谢惊淮忽然开口,嗓音冰质凉淡,“她对这些珠宝首饰,也向来没什么兴趣。” 其实,哪怕男人不吱声,姜时愿也不会收的。 可他偏要出言帮她拒绝,她不喜欢这种被他支配的感觉。 老夫人一记眼刀飞到孙子脸上,“哼,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你媳妇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男人薄唇微勾,“您想多了。” “我的东西,我想给谁给谁,还轮不到别人给我做主。更何况,阿愿她善良、聪慧、孝顺,是我的乖孙媳,她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老夫人毫不吝啬对姜时愿的夸赞。 谢惊淮眉目不以为然,“那您开心就好。” 话到这份上,姜时愿哪里还敢推辞,只能收下,嗓音轻颤着对奶奶道了谢。 镯子冰凉凉的,但她心里暖融融。 桌下,林芷歆十指蜷了蜷。 她看得出来,老夫人是借着送礼物,给姜时愿撑腰。 “太奶奶,奶奶!我和星星吃好了,我们可以去后院玩吗?”曈曈虽然是个五岁的孩子,但小小年轻却已有矜贵优雅的仪态,未来继承人的风采了。 反显得旁边胖嘟嘟的星星,满嘴油腻,身上的小西装也被他蹭得乱七八糟,没有半点豪门小少爷的样子。 “去玩吧。” 谢夫人露出长辈的慈爱笑容,随即吩咐佣人,“你们跟着点儿。” 孩子们下了桌,你追我赶地玩耍去了。 本就不太和谐的气氛,更添了一丝僵滞。 谢夫人抿了口茶,“芷歆,今天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被记者缠上?” 林芷歆又红了眼圈,“没事的谢夫人,都过去了。” “妈,这话您不该问芷歆,您得问您儿媳妇。” 谢悦汐捻着银汤匙在杯中搅合着,“要不是她在集团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被人传到了网上,引起轩然大波,让外界误会了芷歆和我哥的关系,芷歆能被欺负成那样吗?” 谢惊淮直勾勾盯着姜时愿清冽又漂亮的眼睛。 他狭长的眸,深邃幽沉,隐含愠色。 “呵,那也不怪外界会误会。” 老夫人似笑非笑,“要换我,我也误会。” 强大的气场,几乎压得林芷歆喘不上气来。 谢惊淮蹙了蹙眉心,“奶奶,人言可畏,积毁销骨。芷歆并没做错什么。” 老夫人翻了个大白眼子。 “时愿,网上的视频到底怎么回事?” 谢夫人已经看完了谢悦汐发来的视频,来龙去脉也摸清大概,向姜时愿发出尖锐质问,“你身为总裁夫人,如此任性妄为,你把谢家放眼里了吗? 你知不知道你的意气用事给惊淮带来了多大的麻烦?给芷歆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就顾自己出气,不管别人死活了吗?!” 第20章 月子仇,记一辈子 “我一没伤天害理,二没杀人放火,我只是让造谣我的人给我道歉而已,在您看来,这是错的吗?” 姜时愿平静地看着严词厉色的谢夫人,“我嫁进了谢家,难道就不该为自己的尊严,讨个公道吗?” 众人瞠目! 五年来,这是委曲求全的“姜孬孬”头回跟自己婆婆正面硬刚,比彗星撞地球都难见! 谢惊淮锁紧姜时愿的眼神沉了几分。 谢悦汐胀红了脸,站起身怒斥,“姜时愿!你懂不懂礼貌?你怎么能跟我妈这么讲话?!” “谢悦汐,你坐下!” 老夫人冷下脸来,“你说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懂不懂礼数,怎么嫁了出去半点千金的仪态都没了?你当我的宅子是菜市场吗?” 谢悦汐愤恨地瞪着姜时愿云淡风轻的面靥。 更衬得她像个炸毛的尖叫鸡! 谢夫人本就因镯子的事心里怄火,见姜时愿撞到枪口上来,她更是借题发挥: “惊淮不是普通人,他是谢家的家主,是谢氏集团的掌舵人。你嫁给他的时候就该知道当他的妻子绝非易事,要能容,要能忍! 如今,你的行为就是作为谢家媳妇的失格!你扑棱了一下翅膀,搞得现在集团名誉受损,还让你的亲妹妹无端受牵连。芷歆本就身体不大好,如此被人辱骂,岂不是要气坏了身子?” 林芷歆小脸煞白,在旁柔声劝道:“谢夫人,我没事的。我想姐姐也是遇到了难处才会那么做的。 我理解她,不怪她的……” 谢夫人用一种“孩子你太懂事了”的眼神看着林芷歆,怎么看怎么喜欢。 谢悦汐冷嘲热讽,“哼,看来咱们是被姜小姐的外表蒙蔽了,其实人家心眼比莲藕多多了……” “好了,够了!”谢惊淮声色陡然凌厉,大掌往桌上重重一拍。 谢氏母女被吓了一跳。 姜时愿收敛了视线,一阵晦涩的情绪,在心底无声无息地漫开。 这是结婚五年来,谢惊淮为了她,说的最硬气的一句话了。 以前,她兴许会感动。 但现在,她只觉得他太假了,太虚伪了。 “按您的意思,我只能当缩头乌龟,任凭全集团的人骂我是贱人、小三,变成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您才会觉得我是个处事得当的儿媳妇?” 姜时愿缓慢而优雅地起身,“谢总太太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我凭什么杵那儿让人骂?您儿子是您的心头肉,谁还不是自己母亲千金不换的宝贝呢? 您要觉得,林小姐更好,更适合坐这个位置,那我就让位好了。” 说完,她转身离席。 谢夫人气白了脸,“妈,您瞧,她这什么话?简直太不像话了!” 老夫人不理会她,只忧心忡忡地看着谢惊淮,“惊淮,你媳妇生气了,快去看看她啊。” 然而,男人却面色阴沉如墨,一动不动。 …… 家族晚餐,不欢而散。 原本姜时愿想吃完饭就回去的,但老夫人舍不得她走,强留他们一家三口今晚必须在老宅住下。 姜时愿为了让老人家宽心,只能留了下来。 他刚回房间,佣人就过来请她去见老夫人。 房间里,老夫人卧在躺椅上,佣人正准备为她量血压。 “我来吧。”姜时愿忙上前,坐在小凳子上,接过仪器。 老夫人挥手,佣人退出门外。 “奶奶,您最近要是哪里不舒服,记得……联系惊淮,还有私人医生,千万别耽误了病情。”姜时愿喉咙一哽,心尖泛起酸楚。 从前,她不论多忙每周都会来老宅照顾奶奶,为奶奶做药膳,风雨无阻,五年如一日。 可如今,她已决定跟谢惊淮离婚了,以后谢家的事她不会再管,也要一点点淡出奶奶的生活。 虽然,她很不舍。 只因奶奶真的对她很好,母亲过世后,在奶奶这里她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温暖。 “阿愿,你是不是跟惊淮那臭小子吵架啦?”老夫人满目关切地问。 姜时愿声色浅淡,“没什么事,奶奶。” 老夫人唉了一声,“你骗得了别人,骗不过奶奶的眼睛。你的婚戒呢?怎么今晚不见你戴?” 姜时愿怔住,留有一圈淡白痕迹的无名指蜷了蜷: “来时匆忙,忘记戴了。” “整整五年,你视那枚钻戒如至宝,你怎么会忘了戴呢?” 老夫人怒火涌上来,血压瞬间就高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姓林的丫头?她又缠着惊淮了是不是? 你等着,奶奶一定要帮你出这口气!” 姜时愿握住老夫人颤抖的手臂,连忙安抚,“奶奶,没有,您别多想。” “阿愿,我真是不明白,五年了,同床共枕,你又为他生了孩子。” 老夫人愤懑又无奈,心急地道,“你怎么就是捂不热惊淮的心呢?!” 姜时愿抿了下唇。 其实,哪怕是块石头,是块铁也是能捂热的。 独独他心里爱着别人,这样的心,永远捂不热。 “阿愿,以后受了什么委屈,你一定要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老夫人紧紧握住姜时愿细白的手。 姜时愿笑了笑,“知道了,奶奶。” …… 姜时愿从老夫人房间出来后,向自己房间走去。 忽然,她隐约听见女人啜泣的声音,不禁放轻脚步靠近。 “惊淮哥……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楼梯缓台上,幽暗中,林芷歆站在高大昂藏的谢惊淮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似的。 姜时愿心头一跳,忙闪身躲在墙后。 “不关你的事,别哭了。” 谢惊淮从怀中摸出干净整洁的手帕,递给她,嗓音沉沉,“我已经让公关部控评了,在明天天亮之前,关于你不利的消息,都不会再出现在网上。” “惊淮哥……谢谢你。”林芷歆噙着泪,扬起小脸,深深与男人对视。 他们眼神纠缠着,难舍难分。 姜时愿颤栗的脊背紧贴冰冷的墙壁,往事如潮,几乎要吞没了她。 她刚生下曈曈没多久,就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时常莫名其妙地痛哭。 ——“你哭什么?无病呻吟不觉得自己很矫情吗?” 她忘不了在自己情绪崩溃的时候,谢惊淮对她的冷漠与怨怼。 月子仇,能记一辈子。 哪怕那时候,她很爱这个男人。 “惊淮哥,我想了想……我还是不要去谢氏上班了。” 林芷歆眼圈红红的,“我现在风评那个样子,我怕会给你添麻烦……” 男人看着她,目光深邃,“无妨,我会解决。你照常上任吧。” 姜时愿敛眸,笑了笑。 视频曝光,她才是处于舆论中心的人。 可谢惊淮全然没有在意她的意思,而是无微不至地安慰着林芷歆。 他真是爱极了她,护得她好紧。 “呵,这样的画面,以前你没嫁进我们谢家的时候,我时常都能见着呢。” 姜时愿眸色一沉,转身。 “没有任何女人能够取代芷歆在我哥心里的位置。” 谢悦汐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满眼的轻蔑鄙夷,“姜时愿,我其实挺佩服你的,能坚持赖在我哥身边这么久都没离婚。 是该说我哥魅力太大呢,还是你太没自尊,脸皮太厚呢?” 姜时愿绯唇微勾,美眸清莹,“谢小姐对我的婚姻状况这么上心,是夫妻生活不和谐憋的,还是妹夫又喜得贵子气的?” 谢悦汐怒红了眼,“你——!” 她和她老公是利益捆绑,立牌夫妻,没啥情分。 不久前,她刚亲自出马料理了他老公的一个情妇,打掉了那贱人肚子里八个月的胎。 因为这事儿,他们夫妻俩到现在还在冷战。 姜时愿无疑就是在攮她的肺管子! 就在姜时愿抬步欲走时,谢悦汐咬着牙,阴恻恻地冷笑: “好歹相处一场,看你对我哥一片痴心的份儿上,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 第21章 婚姻的残酷真相 姜时愿脚步一顿。 “你是不是以为,五年了,我哥多少还是对你有点感情的?毕竟你还给他生了个大儿子。” 谢悦汐附在她耳边,轻诮冷笑,“我哥那样一个高岭之花般的人,他不想要的,碰都不碰。 他不爱你,却还让你怀了孕。你觉得他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吗?你觉得他真的接纳你了吗?” 姜时愿脊背僵住,声色发紧,“你到底要说什么?” “让你怀孕,让你生下我们谢家的血脉,不是我哥想要你。” 谢悦汐扬着下颌,笑得歹里歹气,“而是因为,我妈找妙天大师算过了,你的八字跟我哥的八字还算合。 那时我爸重度昏迷成了植物人,若你能尽快生下孩子,冲一冲我们谢家的煞气,我爸没准儿就能从昏迷中醒来了。” 声音不大,落在姜时愿耳中,却振聋发聩! 她视线一阵模糊,震荡,酸胀返潮。 早就千疮百孔的心,竟还能碎开一道狭长狰狞的裂痕。 “我哥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只要能让我爸醒过来,不论什么法子他都愿意去试一试。” 谢悦汐看着她凝滞的表情,笑得更愉悦了,“而你,不过是我们谢家用来冲喜的祭品罢了。 但我想,我哥一定很后悔。毕竟我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醒来呢。” 说完,她得意洋洋地走开。 不知过了多久,姜时愿才神思回笼。清冷孤寂的银色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为她纤柔瘦削的身影镀上一层苍白的凄凉。 而缓台上,谢惊淮和林芷歆早就不见了。 …… 回到房间,姜时愿洗过澡,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如黑色绸缎般的乌发。 她脑中不断回想着谢悦汐的话,指尖被梳齿扎出了血都无知无觉。 这时,谢惊淮推门而入。 姜时愿身子猝然一震,手中梳子坠落在地。 她俯下身,男人已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先她一步,弯腰拾起。 “你进来做什么?”姜时愿睫羽颤了颤,别开视线。 谢惊淮睨着她,“睡觉。” “那你睡吧,我去别的房间。”说着,姜时愿利落地起身。 她身形刚动,就被谢惊淮一把拽住手臂,近乎粗暴地拉了回来。 “姜时愿,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谢惊淮凤眸间翻涌着黑沉的阴霾,“我耐心有限,从不会纵容任何人跟我使心眼,耍脾气。” 除了林芷歆。对吗? “你得给我懂得适可而止。欲擒故纵,偶尔用一下是情趣。过分了,就恶心了。” 姜时愿咬紧贝齿,“我没跟你耍脾气。就算我有脾气,跟你结婚这五年也磨没了,耗尽了。” 谢惊淮眸光一顿,落在她戴着翡翠镯子的皓腕上。 浓稠欲坠的绿,配上冰肌玉骨,美得夺人心目。 男人喉结一滚。 他承认姜时愿是漂亮的。但美则美矣,他却总觉得她不够特别,不够聪明,更没才情。 实非他心头所好。 林芷歆虽然容貌比她略逊色些,但却才华横溢,知性聪敏,年纪轻轻就在京市科技圈拥有了自己的姓名。 相比之下,他确实觉得林芷歆更优秀,毕竟他自负不是沉迷女色的庸俗之辈。 可今晚,他不知怎么,觉得身穿淡粉色真丝睡袍的姜时愿显得格外娇媚风情。 女人柔顺的乌发松散在胸前,胸部丰盈,腰肢纤纤。恬静素雅的小脸沉浸在淡黄的光影里,那双潋滟水光的杏眸轻轻眨动,是纯欲,是诱惑。 谢惊淮呼吸一沉,哑声问:“洗过了?” 姜时愿蹙紧眉心,“什么?” 下一秒,谢惊淮结实的手臂环上她的后腰,紧紧箍住,二话不说便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向大床走去。 “谢惊淮!你干什么?放我下去!”姜时愿惊恐地睁大眼睛,慌乱地扭动。 “今晚奶奶找我了,跟我说让我抓紧给瞳瞳添个弟弟。” 谢惊淮嗓音仍是冷淡,可隔着光洁的白衬衫,胸膛、下腹,横滚的肌肉,却越来越烫,“女儿也行,凑个‘好’字。” 姜时愿浑身发颤,瞳孔震了又震! 男人不懂怜香惜玉,像抛尸一样将她扔在床上。 就在谢惊淮拉扯领带,准备欺身而上的时候,突然眼前一晃—— 啪——! 姜时愿浑身颤栗着,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谢惊淮侧着脸,错愕瞠目,脸颊一块鲜明的掌印。 瞬间,他脑子有点发蒙。 曾经软弱顺从,连句硬话都不敢讲的女人,现在却敢扇他的巴掌! 到底谁给她的底气?! “谢惊淮……你别碰我,我不是你生孩子的工具!”想起那句“冲喜”,姜时愿眸子猩红欲碎,只觉羞愤至极! 她想了一千种,一万种谢惊淮接纳她的可能性。 却独独没有想到,他要她,只是出于封建迷信,只是拿她当成全他这个大孝子名声的工具! “姜时愿,你发什么疯?” 谢惊淮左脸冒火,暗沉的凤眸也要冒出火来,舌尖顶了顶腮,“从前,天天洗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巴不得我碰你。 现在孩子都五岁了,你反倒跟我装贞洁烈女,是不是太可笑了点儿。” 姜时愿深深抽了口气,压抑着胸腔里翻天覆地的愤怒: “我要跟你离婚。” 男人一字一顿,“我不同意。” “只要我不情愿,哪怕我们还在婚姻存续期,你碰我,也算性侵!” 谢惊淮瞳孔缩了缩,倏地轻诮勾唇,“我若做了,你又如何?报警抓我?那你大可以试试看。” “若在你面前的,是林芷歆,你也这么强迫她吗?” 谢惊淮失笑,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强迫她?有这个必要吗。” 姜时愿红着的眼睛阵阵酸胀。 是啊,他为什么要强迫他的心上人呢,他宠着,惯着还来不及呢。 恶心。 这段不堪的婚姻,恶心透了她。 “姜时愿,你不让我碰你,是因为你找到新欢了?叶聿?” 谢惊淮薄唇僵硬一扯,挺直了腰身,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眼神寒意泛泛,“你孩子都生了,又被我睡了五年。男人或多或少都有感情洁癖,你觉得像叶聿那样婚都没结过的行业精英,大把的女人想要吻上去的青年才俊,她会对你这个结过婚带孩子的女人感兴趣? 他对你,只是图个新鲜,玩玩罢了。你当真,你就是蠢不可及!” 第22章 你到时候,别后悔! “以己度人,这是你的想法,不是叶聿的。” 姜时愿听笑了,眉目冷若冰霜,“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思想那么粗鄙,浅薄。叶聿很好,就算他不好,你也没资格评价他。” 果然有事,她护得他够紧的! 谢惊淮大动肝火,全身气息骤然凛冽,“姜时愿,你老老实实回来,做谢太太,你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既往不咎。 如果,你再任性下去,再不知检点和叶聿搞在一起。我会做什么,你到时候,别后悔。” 姜时愿眼底掀不起一丝波澜,“后悔?还有比嫁给你更让我后悔的事吗?” 谢惊淮胸口像被猛击一锤,喉咙深处蹿上浓烈的血腥味。 焦灼时,敲门声响起: “太太,小少爷刚说他有点喘不上气了,您快过去瞧瞧吧!” “我这就来!” 姜时愿从床上弹坐而起,一把推开谢惊淮,迅速从房间中消失。 谢惊淮俊容阴沉站在原地,凤眸裹着寒霜,抬起手,指尖碰了碰被打过的脸颊。 混乱无序的情绪,纷繁,错杂,交织。 他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但有一件事,他清楚知道—— 姜时愿既然嫁了他,那就是他的人,为他所有。 他不会放她走,也不会由着她的性子,让她继续不顾体面地闹下去! …… 当姜时愿匆匆赶到房间时,瞳瞳小小的身体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太太,我刚才给小少爷吸了哮喘药,他已经没事了。”宁管家温声宽慰。 听说他们一家三口今晚要在老宅住,宁管家特意从观澜苑过来,留在这里帮着照顾小少爷。 姜时愿松了口气,秀额布满细汗,“多谢。” “太太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管家默了默,语重心长地道,“太太,瞧您这么紧张小少爷,您想孩子想得紧吧?” 闻言,姜时愿垂了垂睫羽。 无关思念与否,任何一个有良知的母亲,听见自己的孩子有事,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太太,恕我直言,大少爷那个人他脾气就是有点儿倔,头回身处婚姻关系,他不习惯,也不太懂得夫妻相处之道,所以难免有做的不足的地方。但大少爷心肠不坏的,您就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姜时愿只觉这话无比可笑。 刚结婚,她还能哄自己,劝自己。可是他们已经结婚五年了,他还不习惯。 那他一辈子也不可能习惯了,她也不想再委屈自己,去理解他的凉薄了。 “还有啊,小少爷其实也是很想您的,只是那孩子不善表达罢了。” 姜时愿浅淡挽唇,声音很轻:“知道了,挺晚的了,你回去休息吧。” 宁管家深谙她是怕交谈声吵到小少爷休息,立刻退了下去。 姜时愿走到床边坐下,为孩子掖了掖被子。 “唔……”瞳瞳蹬了蹬腿,翻了个身。 这时,枕头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弹出了一条微信。 姜时愿拿起来,指尖划开屏幕。 满屏都是瞳瞳和林芷歆的对话: 【瞳瞳:歆歆小姨,你今晚不能住在这儿陪我吗?我好想让你留下来喔……】 【歆歆小姨:瞳瞳,抱歉,小姨不能留在那儿,不合适的。】 【瞳瞳:是因为妈咪咩?小姨你不用怕,我和爸爸会护着你,妈咪不会再说什么的!】 姜时愿眉心微蹙,指尖泛白。 【歆歆小姨:瞳瞳,谢谢你想着小姨。但你好不容易见到你妈咪,今晚和她多多相处吧。】 【瞳瞳: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要是每天都能见到小姨就好了。】 【歆歆小姨:会的,以后有的事机会,不急哈。】 【瞳瞳:小姨晚安~爱你~?~MUA~!】 【歆歆小姨:小姨也爱瞳瞳,晚安~】 姜时愿全部看完时,手脚已经凉透了。 她默默将手机放回远处,眸色黯然地最后看了瞳瞳一眼,起身离开房间。 …… 这一晚,姜时愿和谢惊淮没有同房,各自睡下。 她知道老人家有早起的习惯,所以第二天她五点便起身,为奶奶准备好丰盛的早餐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动身离开了老宅。 由于第二天是周末,谢氏父子二人都是睡到八点多钟才起。 梳洗完毕,一大一小来到餐厅,老夫人早就用过了早餐,正坐着饮茶看落地窗外的秋景。 谢惊淮高大英挺的身影站在老夫人面前,一身深灰色西装,举止投足矜贵优雅: “奶奶,早。” 瞳瞳嗓音稚嫩又清亮,“太奶奶,早!” “早,瞳瞳。”老夫人只理孩子,鸟都不鸟谢惊淮。 谢惊淮看出奶奶对她意见很大,他抿了抿薄唇,沉默不语。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姜时愿无理取闹,甚至顶撞母亲。 所以,他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父子俩在餐桌前落坐,神态举止高度同频。 正准备吃饭,老夫人突然重重撂下茶杯,语气明显带着怨气: “你媳妇一早起来忙活一家子的饭,你就算不感激,也该问问她吃过没有。就顾着自己在那儿吃,我要是阿愿,保不齐哪天就在你碗里撒把毒鼠强,看着你就来气!” 瞳瞳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太奶奶,什么是毒鼠强啊?” 谢惊淮容色僵硬,顿时没了胃口,“阿愿她吃过了吗?” 老夫人没好气,“没有,我还没起来她就走了。” “妈咪走啦?”瞳瞳眼珠微动,心里有些欢喜。 原本他还担心,妈咪这次回来,会不会不走了。 现在看来,妈咪和爸爸还没和好。这反而合他心意了。 这样他就能痛痛快快和歆歆小姨玩一阵子了。 老夫人拿话点他,“小子,奶奶我提醒你一句,亏妻者百财不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男人漠然敷衍,“知道了,奶奶。” “刚才,我联系阿愿了,晚上你们两口子带着瞳瞳过来,咱们聚聚。昨天有些体己话,我都没空跟阿愿好好聊聊,意犹未尽呢。” 虽然姜时愿只是孙媳妇,且成为谢氏家族成员才短短五年。但在女眷之中,老夫人明显跟她最亲近。 连谢悦汐这个亲孙女也比不上。 谢惊淮淡淡应了。 瞳瞳却暗自撇了撇嘴。 昨晚,他和歆歆小姨说好,今晚要一起联机打游戏排位的。 妈咪过来,肯定不会让他长时间玩手机,还会罗里吧嗦说一堆,和小姨的联机就泡汤了。 真是烦死人了! 第23章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秀幸福 姜时愿从老宅出来后,直接回了自己的掬月苑。 她简单煮了碗面,吃过饭,又一头扎进书房里,继续浏览永恒科技这几年的项目资料。 原本回来的路上,想起昨夜和谢惊淮的争吵,想起男人将林芷歆捧在掌心,却随意地践踏她的自尊,无视她在职场上被霸凌的事实,甚至还企图把她当成泄欲的工具。 她的心,便一抽一抽地疼,疼得像被子弹打穿了一样。 可只要她开始研究数据,设计汽车,沉浸在科研中,她就能将这些苦闷抛在脑后,全身都注入了新的能量。 姜时愿看得过于专注,手机响了好几遍她才听见。 “喂,梦梦。”她手忙脚乱地接听。 那边传来尹梦欢快的声音,“时愿姐,你终于接电话啦!” 姜时愿不禁失笑,“抱歉,我才听见。找我有事吗?” “时愿姐,今天周末你有空吗?我想约你去喝下午茶,我还有好多技术上的事想向你请教呢。” …… 一小时后—— 谢氏集团旗下商都顶层咖啡厅,姜时愿和尹梦见了面。 “请教我?” 姜时愿挖了一块慕斯蛋糕,含住勺子,笑得羞涩如少女,“我可没什么能教你的,我只是谢氏集团一个普通的临时工。” 尹梦神秘兮兮地摇动手指,“NONONO~时愿姐,你可不是临时工,你是谢氏集团的扫地僧!” 闻言,姜时愿心尖一颤。 “两年同时,朝夕相处,我看得出来时愿姐你是有真本事的,你的能力比研发部任何人都强,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不重视你,是他们狗眼不识金镶玉!” 姜时愿笑了笑,无限心酸。 只共事了两年的同事都看到了她的才能,同床共枕五年的丈夫却觉得她一无是处。 确实是一对如假包换的狗眼。 “只是时愿姐,以你的能力京市知名集团公司还不是扒拉着挑,在哪里的前程不比在谢氏强?你为什么要选择在谢氏呢?” 尹梦诧异又气愤,“被人忽视,又受了那么多欺负,我要是你我早辞了。 这B班儿真是上不了一点!” “从前没想明白,现在想通了,也不晚。” 姜时愿云淡风轻,几分自嘲,“之前,就当是驴一天什么也不干,净踢我脑袋了吧。” 两个女孩边吃边聊,相见恨晚,交谈甚欢。 面对尹梦提出的问题,姜时愿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亦师亦友。 吃完下午茶,两人乘电梯下到一楼,边聊边逛。 突然,姜时愿身形一滞,笑意瞬间凝在唇角。 尹梦疑惑地眨眼,“时愿姐,你怎么了?” 不远处,林芷歆和她母亲,如今的云图东方科技董事长夫人柳念柔刚巧从爱马仕店面里走出来,身后尾随着拎着大包小包的生活助理。 “哎呀,这不是小愿吗!”柳念柔眼尖,立刻捕捉到了姜时愿。 当年刚进林家门的柳念柔,身段纤柔,似弱柳扶风,让她的父亲爱不释手。 十几年养尊处优的阔太太生活过下来,她越发富态丰润,早不见当初小百花越剧花旦的风姿了。 姜时愿眸光冰冷无温,转身就走。 “小愿!”岂料,她的父亲林成畴大步流星迎面走过来,拦住了她。 男人今年五十五岁,身材硬朗,西装楚楚,头发染得乌黑,梳得油光锃亮。 自从母亲过世,娶了新娇妻后,林大董事长还真是春风得意,越活越年轻了。 “爸爸!” 林芷歆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当着姜时愿的面亲密地挽上林成畴的臂弯,“您说巧不巧,在这儿碰见了姐姐。” 柳念柔亦走过来,温柔笑道:“就说是啊,好久都没见着过了。小愿啊,你近来过得还好吗?瞳瞳那孩子怎么样?长高了吗?” 尹梦不声不响,暗中观察。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林芷歆,又和在集团时两个样。 但不管她什么样,她都不喜欢这女人,没来由的不喜。 姜时愿神色冷凝,一声不吭。 林成畴浓眉不悦地拧起,“小愿,你柔姨和你说话呢,你这孩子怎么什么反应没有?你是听不见吗?” 姜时愿心口深重一刺。 生下瞳瞳后没多久,她就得了产后失聪。 大约有半年的时间,她的左耳听力下降,右耳几乎听力为零。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谢惊淮。 林成畴是说者无心,却精准地刺中了她的痛楚。 都说父女是前世的情人,她和林成畴,前世怕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柳念柔宽容地笑了笑,“没事的没事的,我也是多嘴惹人烦。成哥,你别凶孩子。” 尹梦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想到是,姜时愿竟然和林芷歆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她竟然是云图东方董事长的女儿! 这也……太低调了吧?! “林董。” 秘书这时匆匆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这是您找品牌设计师为二小姐设计的黄钻胸针,已经做好了。” 林成畴瞪视着秘书,又瞥了面无表情的姜时愿一眼,尴尬地接过。 柳念柔忙用胳膊肘杵了杵林芷歆,“歆歆,这是你爸特意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还不快谢谢你爸!” 林芷歆摇晃着父亲的手臂撒娇,“谢谢爸爸,女儿好爱您!” “歆歆喜欢就好,爸的心思没白费。”林成畴满眼宠溺,被她们母女俩取悦了,一脸满足的笑容。 姜时愿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秀幸福。 自从母亲过世后,她再没过过生日,也忘了上次父亲送她生日礼物,是几岁的时候了。 林芷歆以为,这样能伤得了她。 殊不知,这个亲爹,在她心里早就死透了。 姜时愿冷然开口,“林董,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愿,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林成畴正色地叫住她。 姜时愿语气凉凉,“就在这儿说吧,我赶时间。如果这里不能说,那就别说了。” “好,那就在这儿说。” 林成畴似乎很犹豫,但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昨天,歆歆被记者围攻的事,你知道了吧?歆歆昨晚回去哭了半宿,被吓得不轻。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惊淮请歆歆去谢氏集团研发部主持工作。过几天就正式上任了,这时候闹出那种丑闻,以后她在集团里难立威信。”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严父姿态,“你到底是她的姐姐,都是一家人,你有时间为你妹妹公开澄清一下,不要让外界误会,别让歆歆再受舆论攻击了。毕竟你和惊淮是夫妻,你出面,肯定很有说服力。” 第24章 明明是个三儿,立什么大牌坊! 林成畴一番话,让本就僵持的气氛,雪上加霜! 尹梦吃惊地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时愿冷艳昳丽的脸庞,心脏狂跳! 之前网上谣言甚嚣尘上,她就问过她是不是真的。 但那是姜时愿不置可否,她也没深究。 毕竟,真正的总裁夫人,怎么可能在最累的研发部上班当牛马?怎么可能连个企业编都没有,就是个最低档的合同工?! 这是什么抽象的夫妻相处之道?! 林成畴见姜时愿不语,只一味地冷冷瞅着他,于是皱着眉问: “小愿,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林董,您岁数越来越大,怎么脸皮也跟着越来越厚了呢?”姜时愿嫣然勾唇,眼底的笑意那样冷冽。 林氏母女双双怔松,连向来能说会道的柳念柔也被噎住了。 林成畴怒目而视,又不好当众发飙,气出气泡音: “姜时愿!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爸!” “谣言才需要解释,事实有必要解释吗?” 向来不声不响的姜时愿,决意和谢惊淮离婚后,可谓是火力全开,“明明是吃了屎,我还得笑着对所有人说我吃的是和牛,我脑子里得有多大的泡,替一个企图毁掉我婚姻的女人遮掩说情?喝酱油耍酒疯,我闲的吗?” 原本,她不想当着尹梦的面跟他们吵。 但是,他们太不要脸了。 那她也没必要给他们留脸了。 “成哥,小愿不愿意就算了。” 柳念柔搂着女儿的肩,苦口婆心的解释,“小愿,你真的误会你妹妹了,她一直都是单纯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去破坏你和惊淮的关系呢?你真的想多了!” 林成畴气得嘴唇发颤,“你怎么能这么说歆歆?她是你的亲妹妹!” 姜时愿一声冷笑。 她宁愿认一条狗当自己的妹妹,也不会认下林芷歆! “姐姐,你和惊淮哥婚姻出问题,怎么能把脏水泼在我身上呢?” 林芷歆眼圈红红,泛着委屈的泪光,“你怎么不告诉爸,你已经离家出走很多天了。” 姜时愿轻描淡写地笑道:“这不等着你告状呢吗。” 林芷歆咬住下唇,目光暗了暗。 林成畴神情一愕,怒斥:“姜时愿,你和谢总闹矛盾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得罪了谢家,林家的项目受了影响怎么办?!” 尹梦作为旁观者,听到这儿已经拳头硬了。 亲生女儿婚姻出了问题,当爹的不关心女儿情况,却只关心项目、利益! 真是应了那句:有后妈就有后爸! “我姓姜,不姓林,林家项目有影响,跟我无关。” 姜时愿全身透着“林家人勿近”的疏离冰冷,“以后,关于你们林家的事,也请免开尊口。 当年我母亲公司有难,您都见死不救。现在让我来帮林芷歆洗地,您觉得,可能吗?” 说完,她拉起尹梦的手,转身就走。 “姜时愿!你给我站住!”林成畴一张温文儒雅的脸气得通红! 林芷歆噙着泪低声道:“爸,姐姐不帮忙就算了,我没事的,挺得住……” “成哥你有高血压,当心气坏了身子。” 柳念柔慌忙拍抚丈夫颤抖的脊背,无奈叹了口气,“不然,我就拉下这张老脸,去求求谢总帮忙吧。他一向对咱们林家,对歆歆都很好的。之前他不就说过有困难尽管找他吗?这次的事谢总出面,肯定能妥善解决的。” 站在林家母女视角,她们还是希望谢惊淮能出面。 姜时愿的身份,她和谢惊淮的关系,永远深埋在地下,见不得光才好。 自然,柳念柔也是担心,这个裉节上姜时愿和谢惊淮是夫妻关系的事曝出去,她的宝贝女儿很可能会被喷得更惨! 想来想去,还是谢惊淮亲自出面,最为稳妥。 林成畴没吱声,表情却在犹豫。 姜时愿垂落长睫,眼底一片苍凉。 是的,不管闹成什么样子,只要林芷歆有了麻烦,谢惊淮都会竭尽所能为她解决;只要林芷歆需要他,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到她身边。 找他,没毛病。 “我真吐了。” 尹梦向来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姑娘,还没走两步就忍无可忍地吐槽,“明明是个小三儿,还要立个大牌坊,真不怕哪天风大倒了砸下来给你砸个稀巴烂。”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林芷歆听见了,上前指着尹梦的鼻子愤怒质问,“你说谁是小三?!” 尹梦吐了吐舌头,“我没说是你啊,你急什么?对号入座啦?” “你——!”林芷歆死死盯着她,要把这张脸记住! “好了歆歆,这儿人来人往的,你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闹起来咱们吃亏,回去再说吧!” 柳念柔忙过去把气红了眼的林芷歆拽走,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了姜时愿一眼。 林成畴气愤摇头,“养不熟,真是养不熟!” 眼见他们一家三口离开,尹梦还觉不解气,狠狠地啐了一口: “两个绿茶精!莲藕棒子生疮,没一个好心眼!” “梦梦,谢谢你为我出头。但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姜时愿严肃地看着她,“林芷歆马上就要正式接管谢氏研发部了,她以后就是你的直属上司。 你得罪了她,以后一定会麻烦不断的。” “不怕的时愿姐。” 尹梦握住她的手,笑眼弯弯,“我已经离职了,昨天递交的辞呈。在林芷歆来之前我就交接完所有的工作,离开谢氏了。” 姜时愿讶然瞠目,“梦梦,你为什么……” “其实,我早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我一提辞职,我妈就跟我急眼,跟我吵吵,所以我只能一直在谢氏集团苟着,天天上班跟上坟似的。” 尹梦看着她,目光灼灼,“现在,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是时愿姐你的离开给了我极大的勇气。 我觉得人生是自己的,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要为自己而活!” 姜时愿静静凝视着女孩明媚粲然的眼睛,欣慰之余,又无限感慨。 要为自己而活。 寥寥六个字,她却蹉跎了整整五年,才大彻大悟。 “走吧时愿姐,我们好好逛逛,不要离那些晦气的人!”尹梦总是气血十足的样子,拨开了姜时愿心头的阴霾。 …… 又逛了一会儿,姜时愿买了些老夫人爱吃的点心,和尹梦走出了商场大门。 突然,一阵骚动声传来。 “哎哎!你们快看那边!” “天耶!打起来啦?这是什么鬼热闹,赶快瞧瞧去!” 姜时愿和尹梦对视一刹,循声望去—— 第25章 我和她之间,无可奉告! 不远处,林家母女被一群记者围剿在中央,外面还围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 推推搡搡,好不狼狈 这会儿不见林成畴,大概是公司有事提前走了。 “林小姐!你和谢总到底是什么关系?!能在这里正面回应一下吗?!” “听说谢总早就结婚了,虽然他们夫妻二人从来没有合体在公众前露过脸,但你这样堂而皇之和已婚男士出双入对,举止亲密,是不是也有点儿太有伤风化,不把人家原配夫人放眼里了?!” 柳念柔像老母鸡护小鸡似地将颤抖的林芷歆护在怀里,怒斥那个犀利的记者: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女儿和谢总是多年的朋友,正常的男女关系!你不要污蔑我女儿!” “男女关系?还有正常的?” 人群中发出阵阵嘲笑。 林芷歆臊红了脸,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受了惊吓的小鹿,清纯又无辜。 尹梦啧了一声,“我真特么想给这姓林的颁个演技大赏,她比金秀贤都会演。” 姜时愿淡声诘问,“你怎么知道她是演的?” “刚才她在你面前可不是这么弱势,挺盛气凌人的。讲真她的手段也挺低级的,无非就是装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博同情罢了,跟乞丐本质没什么两样。” 尹梦想起刚才林家三口的嘴脸,深深替她的时愿姐抱不平,“真是搞不懂谢总看上她什么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家花没有野花香?” 姜时愿抿了抿绯唇,“……” 尹梦顿觉失言,连忙给嘴巴拉上拉链。 突然,一辆黑色宾利朝她们疾驰而来。 “梦梦,小心!”姜时愿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尹梦。 下一秒,宾利从他们面前迅猛掠过,掀起一阵冷冽的风。 “你大爷的!开那么快干嘛?赶着去投胎啊?!”尹梦小脸都吓白了,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此时气得直爆粗。 姜时愿视线追随着那辆车,总觉得车牌有些眼熟。 紧接着,她便看到—— 人群被这辆豪车逼得让开一条路,众目睽睽之下,宾利稳稳地停在了林家母女面前。 车门先开,一名身穿正装,高挑标致的青年匆匆迈下。 正是韩叙! “是、是韩秘书?!”尹梦一惊。 姜时愿心口一片凛凉,四散开来。 有什么可意外的吗? 她不是早该猜到的吗? 韩叙恭敬地打开后排车门,款款迈下车的谢惊淮高大魁拔,周身森森戾寒气暗涌,强势的气场令他不动声色就控制住混乱的局面。 “惊淮哥……”林芷歆红唇嗫喏,身子轻颤。 男人眉宇紧锁,径直走到林芷歆面前,屹立如冰山的挺拔身躯,化作无形的屏障,为他的心上人抵挡住狂风暴雨,唇枪舌剑。 “谢总,你可来了!”柳念柔激动万分,顺势就把女儿往谢惊淮怀里推。 “上车吧。”谢惊淮声色低沉,虚揽着林芷歆的细腰。 将母女俩送上车,确保她们安全后,谢惊淮威压的目光环视周围的记者,声音是不容置喙的冷厉: “对于之前的一些不利于林小姐的传言,借此机会我来为她澄清一下。林小姐不是你们报道里写的那种女人,我们是相识多年的挚友,她从来有插足我的婚姻。 若以后再有哪家媒体,哪位记者,质疑我们的关系,造谣生事。谢氏集团法务部必将奉陪到底。”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谢氏集团法务部几乎聚集了全国最牛的律师,每年光靠打官司谢氏就能有一个小目标的入账,谁能惹得起?! 车内,林家母女相视一笑。 就在谢惊淮准备上车之际,一名记者壮着胆子发问: “谢总,您当真结婚了吗?” 谢惊淮身形一顿,“嗯。” “请问您结婚多久了?” “五年。” 众人哗然! “请问您的太太,是否是昨天流出的谢氏集团内部视频中,和被抓的杨婧起冲突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小姐?” 谢惊淮眼神漆黑又沉寂,俊美冷峭的面孔毫无情绪: “我的婚姻生活,是我的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姜时愿自嘲地笑。 他们结婚五年,她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的生活,家人,又为他生养孩子。 五年燃尽自我的付出,到头来只换得这男人一句——无可奉告。 就在这时,一个骑着机车,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蹿出来,吓了她们一跳! 待到姜时愿反应过来,男人已至她面前,抡起胳膊就朝她的头扔过来了什么东西! “臭三八!就是因为你,我女神才会被羞辱!你TM不得好死!” 现在这个时代,连条狗都有粉丝,何况是长得颇有姿色,又贴着科技才女标签在互联网上大放异彩的林芷歆。 男人恶狠狠地咒骂完,迅速逃离,不见踪影。 “混蛋!你给我站住!” 尹梦正要追上去,却被姜时愿拽住,摇摇头,“算了,追也追不上。” “啊!时愿姐,你、你的头流血了!” 尹梦见她额角泌血,吓得语无伦次,“我马上报警……不不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许是她的嗓门太高,原本准备上车的谢惊淮,下意识地望向她们这边。 姜时愿捂着额头,狼狈不堪的样子,映入他幽沉深邃的眸底。 然而,他冷淡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即他敛眸,弯腰,上车。 宾利绝尘而去。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尹梦一直陪姜时愿在医院做完检查,包扎好伤口后,才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虽然流血的样子有点吓人,但好在那男人丢的石头不太大,她只是受了皮外伤,无需缝针,实在万幸。 离开医院,姜时愿开车前往老宅。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答应了奶奶的事,就不会爽约。 “奶奶对不起,我来晚了。”姜时愿把点心放在茶几上,笑容灿然似暖阳。 “阿愿,你受伤了?怎么回事?”老夫人见她额头贴了纱布,心提了起来。 姜时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在家打扫卫生,不小心磕到了,没事没事。” 她环绕四周,不见谢惊淮,也不见瞳瞳。 “惊淮说临时有事,不过来了。瞳瞳说身体不舒服,也不过来了。”老夫人明显有些失落。 姜时愿知道,谢惊淮此刻肯定是在陪伴林芷歆,今晚保不齐,还会留宿在她那也说不定。 也好,如今的他们,委实没有再见的必要。 “没事的奶奶,我陪您吃,我给您做。” 老宅有佣人有厨师,但老夫人还是愿意吃她的阿愿做的菜,有家的温暖,有人间烟火气。 很快,四道精致的小炒上桌。 姜时愿深谙奶奶不喜铺张浪费,所以也没有做很多。 “好吃好吃,我这里的厨子比不上阿愿你的一半!”老夫人边吃夸,胃口极好。 姜时愿为老夫人加菜,羞涩笑道:“奶奶,您别尬夸我了。我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好。” 其实,早年的她,根本不会做菜。 是因为嫁给了谢惊淮,她才一点点学起来。在谢家不知多少个静悄悄的夜,厨房里都有她学煮菜的孤单背影。 老夫人愤懑又无奈地叹息,“可惜啊,某个猪油蒙了心,不开眼的混账羔子,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听了这话,姜时愿不知该说什么,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粒,表情有点窘。 就在这时,谢惊淮突然大步流星地迈入餐厅中。 “奶奶,我来了。” 第26章 你打算继续闹下去吗? 谢惊淮的突然出现,让姜时愿瞬间食欲全无。 她没有抬头,但却感觉得到,男人威慑力极强的目光正在打量着她。 “哼,你不是不过来了吗?这会儿又巴巴地贴过来干嘛?” 老夫人眼皮子都不抬,夹了块肉放在姜时愿碗里,“这儿可没留你的份儿,你要饿,自己煮碗方便面吧。” “我不吃那种东西。” 谢惊淮不请自坐,修长的腿潇洒地交叠,骨感分明的手自然而然地解开了西装中扣,举止投足,贵气天成。 若论皮相,那是无可指摘。 不然,姜时愿也不可能爱他那么多年,多少是有些颜控的成分在里面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那你饿着吧。” “我不是不想过来,只是因为中途遇到点事,去处理了。处理完我就立刻过来了。”向来不屑于解释的谢惊淮,破天荒地解释了一下。 老夫人掀起眼睑,瞅他,“什么人能绊住你的腿?不会又是林家那个小浪蹄子吧?” 男人嗓音一沉,“奶奶,我和芷歆没什么,您误会了。” “好啊!还真是为了那个贱丫头!” 老夫人啪地一拍桌子,怒火攻心,“谢惊淮,你是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你天天给你小姨子擦屁股你对得起阿愿吗?谢家男人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 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个拎不清的孬样,估计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得跳起来抽你!” “无论您说什么,我还是那句话。” 谢惊淮下颌线绷紧,沉下呼吸,逐字逐句,“我和芷歆之间,清清白白。” “清白个屁!” 老夫人见他冥顽不灵,忍无可忍地怒道,“那丫头不就是六年前你出车祸,她救过你的命吗?! 这么多年,你为他们林家出钱出力,领着她满世界地走访名医。她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你早就不欠她的了!” 姜时愿瞳孔猛然一震,心跳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有一个秘密,她深埋心底,直到现在都没有跟谢惊淮提及。 其实,他们之前的缘分,并非是从五年前开始的,而是六年前。 那年的姜时愿二十岁,还是一名在校生,每个周末她都会去学校位于东郊的研究所,做人工智能的相关课题研究。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深夜,她独自开车回市区。 大雨滂沱中,她赫然看到—— 一辆黑色跑车侧翻在道路旁,整片护栏被撞毁,满地玻璃碎片,惨不忍睹。 而谢惊淮就被压在车下,俊美惨白的面靥血迹斑斑,残酷而惨烈,惊心动魄。 ——“先生!先生!你醒醒!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谢惊淮狭长的眸虚弱地微睁,眸光破碎地看着她,又重重地阖上眼帘。 ——“先生!你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虽然姜时愿以最快的速度将谢惊淮送到医院,但由于他失血过多,仍未脱离生命危险,随时都可能下达病危通知书! ——“病人是Rh阴性血!但是血库血量不够,去外院调要来不及了!” 医生站在走廊里大喊,“马上动员所有医护,问问谁的血型可以输血!” ——“医生,我可以!” 全身被雨水淋透的姜时愿义无反顾站出来,“我也是熊猫血,我可以为他输血!” 也正是因为那次透支般的输血,让她的身体很长时间都出现各种问题,难以调理回来。 就连生曈曈的时候,她也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差点没挺过去。 而那时的谢惊淮,没有守护在她身边,而是远赴M国,陪林芷歆看医生。 姜时愿垂眸,定定看着碗里的米粒,心脏却一寸寸揪紧。 算了,都过去了。 既然选择和他离婚,以前的伤害多么深可见骨,她都不想计较了。 可是,她想不明白。 当年,明明救下谢惊淮的人是她,怎么最后会变成了林芷歆? “早知道……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混账东西,一次次辜负阿愿这么好的姑娘。” 老夫人气得两颊通红,“当年那场车祸,干脆撞死你算了!” “奶奶,我是大难不死,以后,我也死不了。” 谢惊淮阴沉冷冽的目光扫过姜时愿的脸,额角青筋跳了跳,“您不喜欢芷歆,我不会强求,但我这条命是芷歆拼死救下来的,她为了我落了一身的病。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她。这是做人的良心。” “阿愿,扶我回房间!”老夫人愤然离席,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 …… 姜时愿送老夫人回房,又为她测了血压,吃了药,才安心地退了出来。 刚关上门,背后一道沉磁的声音响起: “姜时愿。” 姜时愿脊背僵住,男人温燥,强势的气息裹挟着她。 幽暗空寂的走廊,这种感觉,更是暗涌的,清晰的,避无可避的。 “有事吗?”她嗓音干涩,背对他。 “转过来。”他命令她。 姜时愿咬住唇内软肉,动也不动。 谢惊淮一双修韧的大掌摁住她薄薄的肩,强势地将她扳过来。 四目相撞,姜时愿睫毛一眨一颤。 谢惊淮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额头的伤处,眉宇沉了沉,抬手想要触碰。 明锐的蓝宝石袖扣,蛰了姜时愿的眼睛。 她忙往后退,紧贴着墙壁,和他拉开距离,声色清冷疏离: “有什么事?直说吧。” “就干站在那儿,被人打,不知道报警?”谢惊淮薄唇微动,只觉得她还在耍小性子。 “呵……原来,你都看到了。” 姜时愿迎上他檀黑的眸子,嘲弄地笑着,“你看着我当时的样子,心里一定很痛快吧。” 他为林芷歆澄清,在外人眼中,就是坐实了她才是那个恬不知耻的小三。 毕竟,外界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除非,她自爆,但她不愿,她要和谢家,和谢惊淮,断干净! “姜时愿,跟我置气,你是自讨苦吃。今天发生的一切,足以证实一件事——” 谢惊淮迈近她一步,周身沉炽的盛气,“你的骨气,你的尊严,在离开我的那一刻,就会荡然无存。 你还打算继续闹下去吗?” 第27章 你要闹,我奉陪! 姜时愿不禁笑出了声。 这男人得是多么自大、自负、自恋,才能以为发生了这么多恶心的事,她向他提离婚只是她在跟他闹。 闹NM啊。 谢惊淮俊容蓦地暗沉下去,他很不喜欢她此刻的笑容,虽然很美,但尽是讽刺。 “那就要看谢总有没有觉悟了。” 姜时愿倔强地微扬下颌,“如果,你还拖着不离婚,我不但会闹下去,还会越闹越大,越闹越难看。 谢总有头有脸,当真不怕以后,无法体面收场吗?” 完全,是正面宣战了。 谢惊淮呼吸沉了沉,“曈曈,你真不要了?” “不要了。” 男人一顿,随即皮笑肉不笑,几分戏谑。 天底下哪儿有真能割舍下亲生骨肉的女人?她姜时愿只是在跟他怄气,嘴上逞强罢了。 昨晚听说曈曈不舒服,还不是心急火燎地跑过去查看。 他倒要看看,她的骨气能硬到几时! “你要闹,我奉陪,只是后果,你承担得了吗?” “这就不劳谢总操心了。谢总的心思,还是都用在林小姐身上吧。” 姜时愿一改往日温吞,笑靥分外明艳,“我瞧着她是怎么也入不了奶奶的眼,到底夫妻一场,用不用我在奶奶面前给她美言几句,成全你们,让你们尽快洞房,早点给谢家凑个‘好’字。” “别阴阳怪气的,姜时愿。” 幽暗光线里,谢惊淮面孔阴晦不清,健硕的手臂撑在她头侧,像禁锢一般,“今晚你跑来跟奶奶吃饭,实际上,是想告我的状吧? 以后,你有脾气,直接冲我来。和奶奶告状,你觉得合适吗?你是三岁孩子吗?” 其实,姜时愿很想问问。 当年他出车祸,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林芷歆这么多年如一根如鲠在喉的刺,横亘在他们之间。 可面对男人的质问,她最终把话吞了下去,像吞了一千根针。 问不问,有意义吗? 她了解谢惊淮的性子,他不喜欢的,替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就算知道真相,结果也是一样。 他爱的人始终都只能是林芷歆,深情不渝。 姜时愿身子半蹲,迅速从男人身下钻出去,步履飞快地消失。 暗黄的光打在谢惊淮身上,只剩一个英挺而凌厉的轮廓,其他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 …… 另一边,林家别墅。 林芷歆边敷着面膜,边刷着手机里关于自己的评论,唇角得意的笑压不住。 “这谢总出马,女儿你果然瞬间就逆风翻盘啦!” 柳念柔用小叉子叉起一块水果送到女儿嘴边,笑得合不拢嘴,“现在网上关于你的负面评论几乎找不见了,全都是骂姜时愿的。哎哟看得妈妈心里舒爽死了。 足可见啊,我姑爷最看重的还是歆歆你,他疼你~” “妈,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当着惊淮哥的面儿,你可千万别叫他‘姑爷’,他会不高兴的。”林芷歆嗔怨地提醒。 “好好好,妈记住啦,妈绝对不给我的宝贝女儿拖后腿!” 柳念柔神气得不行,幸灾乐祸,“你有没有看评论?现在网上的人都骂姜时愿是野鸡想当凤凰,痴心妄想,没一个信她是谢总太太的。” “没人信,但她现在确实是谢总太太。”林芷歆目光阴暗了几分,忽觉嘴里的水果不甜了。 柳念柔白眼一翻,“嗤,空有名分罢了,你看谢总拿她当盘菜嘛。只要谢总自己不公开,谁知道怎么回事啊。 女儿啊,妈告诉你,那一纸婚书根本不算什么。男人的心在哪里,他的家就在哪里。当年妈就是牢牢把握住了你爸的心和胃,才杀进了林家,成功上位,才有了你这前呼后拥的好日子。所以你也不用在意姜时愿和谢总的关系,不搏一搏,怎么迈得进谢家的门槛啊?” 林芷歆自负是知性才女,心气儿高上天,听了这话有些不服气: “我若能在自己的技术领域独当一面,帮衬得上惊淮哥,能给谢家助力,那我自然平步青云,谢家那个老婆子想拦也拦不住我了。” “啧,傻孩子,你读书读傻啦?!” 柳念柔用指尖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放着养尊处优的豪门阔太不当,干嘛要出去吃苦受累啊?你搞定了谢总就是你这辈子最光辉的成就,还有啥成就比得上这个?! 当年,姜时愿她妈就是个学究,为了让云图东方在京市立住脚跟,她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搞研发,搞得是脸也黄了,头发也白了。最后又落得什么好了?当上云图东方董事长老板娘的,还不是你妈我?!” 林芷歆神情不屑,心里却打鼓。 她和她母亲整整运筹帷幄了六年,她才成为了谢惊淮身边重要的人。 可是,她连姜时愿儿子的心都虏获了,谢惊淮却知道现在都没有跟姜时愿离婚。要说不急,也是假话。 如今,他们的婚姻好不容易出现了破裂的苗头,她却是该趁热打铁,加把劲了。 “妈,前阵子我跟惊淮哥去M国时,他领我去看了当地知名的医生。” 柳念柔心里一惊,压低了声音,“没看出什么吧?” 林芷歆抿了抿唇,“没有,不过医生说……我的身体,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房间里一阵静默。 “行,妈知道了。” 柳念柔眼珠转了转,握住女儿的手,“你别担心,妈会给你想办法的。” …… 姜时愿没有回家,而是一圈圈在环山道上飙车。 在飚到第五圈时,她直接开上山顶,一个漂亮的飘逸把车停在栏杆旁。 她站在山崖边缘,迎风而立,乌发被烈风吹得四散张扬,如她纷繁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叶聿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那头便接起,好似在一直等她来电,嗓音温沉柔和: “阿愿,师哥在。” 她深深呼吸,眸光凛冽,“师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委托给你,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 往后的一周,姜时愿都在忙自己的事,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即将离婚的丈夫,没有心的儿子,她没空理会。 谢家这边—— 谢惊淮正常工作,生活,也没联系姜时愿。 他每天都在等,等那女人低头,灰溜溜地回到他身边,照顾儿子,卑微求和。 毕竟,过去的五年,她对他和儿子的爱是那么浓烈。 他坚信,她撑不了多久的。 转眼到了星期一。 谢惊淮开完集团例会,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翻看。 姜时愿没有打电话过来,连一条微信都没有。 男人眉宇间,躁郁彰显。 这时,敲门声响起,韩叙步履匆匆走进来: “谢总,叶聿来了,说现在就要见您。” 第28章 为什么会这样?! “谁?” 谢惊淮神情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鼎铭律师事务所的叶聿,就是太太认识的那个……”韩叙说出口的瞬间,就很后悔,多余说那后半句。 因为谢惊淮的脸色,已经阴寒欲雪,捏着签字笔的手指骨节发白。 “那个……您要不见,我现在就去请他离开……” “见。” 谢惊淮高大的身躯后仰,眉眼间寒意嶙峋,“让他去会客室等。” …… 今天的叶聿穿了一套高定深蓝色的西装,打着同色系暗纹领带,斯文楚楚,十分正式。 坐在他身旁的助理频频看表,气得不行: “叶总,咱们都坐了一个小时了,谢惊淮怎么还没出现?他该不会耍咱们,不见咱们了吧?” “不会。” 叶聿瑞凤眸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气定神闲,“如果他不见,会当场拒绝,就不会让我们坐在这儿等这么久了。” 助理忿忿地撇嘴,“茶水也不说给倒一杯,真不是个东西!” 叶聿勾唇一笑,“他确实不是个东西。” 话音刚落,会客室门开,谢惊淮和韩叙一前一后走进来。 “开会耽误了,叶律师应该不会介意吧。”男人冷睨着他,眼神倨傲凌人。 叶聿笑得很公式化,“当然不会,毕竟是我不请自来。” 谢惊淮眉心微皱,厌恶的情绪从浓墨般的眼底倾泻而出。 之前他对叶聿贴脸开大,话说得那么难听,如今再见,这厮面对他竟然还能笑得这么灿烂。 呵……谢惊淮薄唇勾起不齿。 姜时愿,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吗? 毫无人格可言,在我这样强大的资本面前,再顶级的律师,也得跪着说话,也不过是副奴才嘴脸。 “我还有日程,你有话快说。”谢惊淮翻过手腕,敛眸看表。 助理都看不下去了! 他跟随叶总见过多少大人物,接过多少大案子,哪个不是好茶好水地招待着。 这个谢惊淮,太傲慢,太瞧不起人了! 叶聿没急着表明来意,而是起身走到桌前,兀自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谢总,别站着了,咱们坐下聊聊。” 韩叙OS:好家伙,当自己家客厅呢! 谢惊淮凤眸暗沉,走到桌前落坐,蛰伏在西装下的身躯,寸寸硕健的肌肉紧绷,完全是对峙的态度。 看着他的样子,叶聿笑意渐浓。 他很想给姜时愿瞧瞧此刻谢惊淮可笑的样子。 太像条被拴在院子里,全身高度警觉,准备时刻扑上去咬人的公狗了。 “叶大状应该清楚,你我并不是能坐在一起和平说话的关系,我的时间也不会给我讨厌的人。”谢惊淮修长指尖叩着桌面,一声重过一声,是霸道的警告。 “小齐,拿出来给谢总。”叶聿注视着男人,淡淡吩咐。 “是,叶总。” 助理麻利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份文件,双手递给叶聿。 叶聿整洁干净的中指点在文件上,慢条斯理地推到谢惊淮面前: “请谢总看一下这个。” 谢惊淮盯着他的中指,胸腔一股无名火烧得厉害。 他感觉自己被骂了。 叶聿就是故意在挑衅! 可如果他动了肝火,那他就中了他下的套,所以,他只能暂时隐忍。 首先映入谢惊淮眼底的,是封皮上“解约协议”四个大字。 他起初还不以为意,谢氏集团商业版图遍布全国,乃至亚洲,这种官司法务部一个月能接十几个。 可当他翻开第一页,“Nora”的名字,清晰跃入他眼底的刹那,他向来冷漠的瞳孔狠狠一震,身躯陡然前倾! “这是什么意思?”谢惊淮强抑情绪,嗓音哑了几分。 韩叙亦探过头去看,也是大惊失色! Nora跟谢氏集团签了三年的合同,这两年一直合作愉快。 在她的加持下,谢氏集团去年退出的两款新能源汽车在国内掀起巨大的浪潮和关注度,当时一经发布,销售火爆,订单直接排到了第二年。 Nora以一己之力,为从未踏足新能源汽车产业的谢氏集团迅速打开局面,占领市场,是谢氏集团幕后的大功臣。 谢惊淮无论在集团内外,从来都不吝惜对Nora的夸赞。他这辈子真正看得上眼的人五根手指数得过来,Nora就占了一根。 他原本自信的以为,明年合约到期,Nora一定会跟他们续约。 却不成想,等来的,竟是她的解约协议! 一切不都进展得好好的吗?他们的合作一直很愉快啊!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结局,谢惊淮不能接受! “白纸黑字写得很明白啊,谢总。” 叶聿唇角一抬,周身散发着“优势在我”的强势气场,“Nora女士已经正式聘请我作她的律师,由我代替她出面和贵集团进行解约协议谈判。 Nora女士希望能够尽快解除和贵集团的合作,至于赔偿金,她会全额支付,一分都不会少。” 谢惊淮俊容阴寒彻骨,捏皱了纸张,“我们的合作一直很愉快,Nora为什么要解约?” 叶聿笑了笑。 “她有不满,有附加条件,完全可以提出来。何必走到这一步?” “谢总和Nora女士都合作这么久了,难道在你眼里,Nora女士就是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吗?还有——” 叶聿倏地眼底划过暗芒,“谢总怎么就这么自信,之前和Nora女士的相处,是愉快的呢?” 谢惊淮下颌线绷紧,大脑飞速运转。 可仍然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谢总现在就可以找谢氏法务部的人过来,看一下解约协议,可以的话,今天就走完流程。” 简直就是迫不及待了! 谢惊淮没找法务过来,而是一目十行地亲自浏览协议内容,犀利的目光快要把纸张刺穿。 “违约金,一个亿,够吗?” 叶聿清隽的容颜一顿。 男人扯动岑薄的唇,冷飕飕地抬眼: “之前我给Nora的合同里还有一项条款,一旦违约,Nora需承担谢氏集团在业界的信誉损失,共计五千万。 加起来,就是一亿五千万。” 韩羡和助理双双咋舌。 Nora再牛逼,也仅仅只是一个设计师,她哪儿弄这么多钱出来! 当是“天地银行有限公司”呢?! 谢惊淮见叶聿不说话了,薄唇微挑,离开椅子的脊背又靠了回去。 “这件事,我需要和Nora女士商量一下。稍等。” 说着,叶聿抬手,按住挂在左耳上蓝牙耳机的按钮。 几秒种后,耳机里传出姜时愿柔和的声音: “师哥,谈得怎么样了?” 第29章 得不到,就毁掉! 叶聿顿了顿,声色温柔地开口: “Nora女士,您和谢氏集团当时签署的合同里,有信誉损失赔偿这一项条款吗?” 姜时愿呼吸一滞,“抱歉,我不记得了。” 当年,她只一心想帮谢惊淮,合同的内容,她根本没细看,也没在意。 那时候,她还幻想着能跟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哪怕深谙他不爱她,她也没动过离婚的念头。 叶聿笑得淡而不厌,“没关系,稍后我会浏览一下合同内容。但如何有,您得再追加给谢氏集团五千万的违约金,共计一亿五千万。” “一亿五千万?!”姜时愿愕然瞠目。 自打她和谢氏集团合作后,两年来确实赚了不少。但一部分她用来买了现在的这套房子,手里能用的钱,满打满算只有一亿。 如今,谢惊淮竟还要追加五千万违约金,她就算把房子卖了一时也凑不出这五千万,更何况现在房价跌得厉害,也卖不上什么价了。 钱不凑手了。 姜时愿扶额沉思,踱来踱去。 谢惊淮容色稍霁,刚刚还紧绷着的四肢缓缓舒展,神情又恢复往日的自信、凌傲。 他知道,主动权,他再次掌控! “师哥,解约的事……再议吧。” 姜时愿无可奈何,咬了咬牙,只能从长计议,“我现在确实拿不出这么多,等我凑一凑钱再……” “您坚持要跟谢氏集团解约,是吗?明白了。”叶聿指尖点在蓝牙耳机上,清隽斯文的脸庞漾起从容的笑意。 姜时愿瞳孔一缩:“?!” 她什么时候说了? 她没说吧? 难道真的一孕傻三年?! 与此同时,谢惊淮墨眸瞬间愠色翻涌,鼻间呼出一阵浊气。 桌下的大掌,狠狠握拳,青筋盘错。 “既然违约金已经不是问题,那就请谢总尽快签字,今天就走完解约流程吧。” 叶聿声色不疾不徐,却步步紧逼,“至于之前Nora女士在谢氏做过的所有设计,及创建的所有产生商业价值的相关项目,知识产权全部归谢氏所有,Nora女士将与谢氏集团彻底切割。” 韩叙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可以想象此刻的谢总有多么的红温! 谢总这辈子,头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放下自己的骄傲,就是在邀请Nora加入谢氏的时候。 那是他堵上尊严争取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开?! “解约,可以。” 谢惊淮眼神透出强烈的威慑力,嗓音压迫、低沉、强势,“但Nora没有任何理由就与我们谢氏解除合作关系,这是极度失信,违背职业道德的行为。 Nora若再想和其他集团合作,未来的路,怕是不会那么好走了。” 叶聿眸间渐生浓翳。 这些年,他没少帮着客户跟谢氏法务部打交道,对方的手段十分凶悍,从不接受和解,每次都要把对家逼疯,弄到天亮破产,身败名裂才会罢休。 谢惊淮这话明摆着,就是—— 得不到,就毁掉! 男人的声音太磁性,太有穿透力,蓝牙耳机另一端的姜时愿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她却面不改色,只淡淡地道: “师哥,我不怕他的威胁,你也不用在意他说什么,可以走了。” 叶聿微微一笑,“Nora女士说,相识一场,原本想体面收场,谢总您却非要把这最后的体面撕得稀巴烂。” 姜时愿:“?” 这是什么同声传译?已读乱回? “早知谢总是个如此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那当初她选择谁,都不可能选择和谢氏集团合作。 请尽快签字,告辞!” 说完,叶聿霍然起身,携着一身寒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身后的助理拎起公文包,紧随其后。 “谢总,Nora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您断了,这可如何是好?” 韩叙心急如焚,“这一季的汽车设计图,Nora可还没交出来呢,但咱们已经造势一个月了。这时候传出解约消息,无疑对咱们相当不利! 毕竟,谢氏新能源汽车绝大部分的消费者,都是在为Nora的设计买单,都是Nora的粉丝。如果Nora不在了,那咱们的车岂不是没了灵魂的空壳?销量肯定会直线下滑!” 谢惊淮僵坐在那儿,只觉胸口像压了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向来轻世傲物的凤眸,此刻浓稠黑凝,寒雾暗涌。 喘不上气,根本喘不上气!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掣肘,被人拿捏的滋味! 终于,谢惊淮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立刻起身,拔开长腿,夺门而出。 …… 走廊中,叶聿和助理并未走出太远。 “等一下!” 叶聿脚步一度,冷冷回乜。 谢惊淮走到他面前,沉下呼吸,嗓音沙哑得厉害: “你还在和Nora通话中是吗?我想跟她谈谈!” 那边的姜时愿正在煮面,闻言,筷子差点儿没掉锅里。 叶聿似笑非笑,“我的委托人没什么想跟谢总谈的,该谈的,我已经跟你谈过了。” 谢惊淮凤眸骤然敛净,身形一晃,直接上手把他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夺了过来! “谢惊淮!你干什么?!”叶聿满目错愕! 他低估了谢惊淮的霸道,和无耻! 他想去抢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Nora,你在听吗?”谢惊淮深眸炯然,立刻戴上耳机。 另一端,姜时愿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心跳一瞬停摆。 “你对谢氏,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你可以直接提出来,你所有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谢惊淮知道她在听,他不断地争取着,“分红,入股,还是个人项目研究所?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放眼整个京市,也只有我谢惊淮给得起!” “呵……”叶聿气得冷冷发笑。 真不知道阿愿当年看上了这厮什么,只认罗裳不认人,妥妥一个精致利己,利益至上的伪君子! 他无比期待阿愿掉马的那天。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谢惊淮后悔莫及的样子,一定会是幅世纪名画。 “Nora,我希望你能再……” 谢惊淮话还没说完,Nora便果断挂了电话,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姜时愿敛眸注视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快意与晦涩的感觉交织缠绕着她的心。 分红,股份,项目研究所…… 谢惊淮防着她,什么都不曾给过她。 现在,却毫无保留,统统都要给她。不,是给Nora。 她自嘲地笑了出来。 姜时愿,任何人,在谢惊淮眼里,都比你重要。 谢惊淮就这么被晾在那儿,西装下身子发颤。 他高高在上了半辈子,从来不曾如此挫败! 但,比被冷遇更让他不能忍的,是莫名其妙的结束,不让他“死”个明白! 韩叙只觉老板尽力挽留Nora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男人,疯狂挽留着弃他而去的女友。 有点……舔狗那味儿了。 “谢惊淮,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条舔狗?” 叶聿夺过耳机,瞅着他的眼神,冷谑至极,“有因必有果,给你留点悬念,回去寻思去吧。” 韩叙倒抽了口凉气! 这叶大状,莫不是有读心术吧?! 第30章 当年,她差点死了 助理小齐开车,叶聿坐在后排闭目轻歇。 “哈哈,叶总,您谈判的时候真是太帅了!太牛逼了!” 回想起吃瘪的谢傲娇,小齐心情大好,“谢惊淮那个吃瘪的样子要是能录下来就好了,早起大便不通畅的时候拿出来看看,看完肯定纵享丝滑~” 叶聿觉得这比喻很粗鄙,但,胜在贴切。 “牛逼的人,不是我,是Nora。” 叶聿愉悦地微眯着眸子,眼神温柔似水,“我只是Nora手中的枪,她才是那个扭转乾坤,击中谢惊淮要害的人。” 小齐不禁感叹,“能让堂堂京市第一贵公子,谢氏集团掌舵人追出来挽留的女人,也就只有Nora了吧? 我太好奇了,真想亲眼见她真容一面!” “来日方长,那一天,我想不会很远了。” 到时候,晃瞎屌惊淮的狗眼! 叶聿唇角欣慰地上扬,眸色幽沉,“回律所后,拟一篇Nora对外公布的声明给我,速度要快,不能让谢氏抢占先机。” 小齐:“明白!” 叶聿手机铃声响起,姜时愿的电话打了进来,他收起慵散的模样,正襟坐直了身子: “阿愿,怎么啦?” 小齐瞄着后视镜,窃笑:阿~愿~怎~么~啦~~ 这也没到春天,怎么就闻到了交配的气息了呢? 姜时愿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师哥,你下班后,要是不忙就来我这里吧,我请你吃饭。” “你亲自做的?不是下馆子?外卖?!”叶聿脊背绷直,双眼放光。 姜时愿认真地问:“师哥你喜欢吃外卖吗?那我可以给你订,你想吃什么?” “不不不!我要你亲手做给我的吃!”叶聿心窝里一阵暖流涌动,唇角的笑粲然分明。 他天天回家吃外卖,看到塑料盒都想吐! 再吃,尸体都防腐了! …… 傍晚时分,叶聿如约而至,来到姜时愿居住的掬月苑。 而姜时愿已经按照记忆中师哥的口味,做了五六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了。 “阿愿,你是不是上新东方了?我觉得我在吃国宴!”叶聿十指大动,一个菜接一个菜往嘴里送。 姜时愿含笑看着他,记忆回到年少时,叶聿常来母亲那里蹭饭的样子。 如今回首,那大概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了。 “婚后一点点学的。”姜时愿顿了顿,不再说下去了。 柔和的灯光里,女人白皙的肌肤泛着莹润的玉光,纤长的睫娴静地低敛,投射下两片柔软的,惹人心颤的光影。 叶聿嗤笑了一声,目光晦涩,幽幽地喃: “屌惊淮那家伙……这五年吃得可真好。” 一语双关。 姜时愿微怔,“师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想起谢惊淮今天得知Nora解约时那副急头白脸,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就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叶聿瑞凤眸愉悦地弯起。 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剥开虾壳,将鲜嫩的虾肉放在姜时愿碗里。 就像年少时一样。 姜时愿抿了抿唇,温声开口:“师哥,今天的事,我很感激你。你借给我的五千万,我会尽快还给你。” 叶聿语气轻描淡写,“如果你真当我是你哥,当我是你的亲人,就别还我。” 姜时愿连忙摇头,“这绝对不行,一码是一码!” “阿愿,姜女士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清。区区五千万,又算得了什么?” 叶聿深深看着她,鼻尖凝起酸涩,“姜女士去世时,我都没能守在她身边,也没帮上忙,那是我心里一辈子过不去的坎,是我一生的遗憾。” 姜时愿敛眸,心脏一片片的痛楚炸开,传遍全身。 母亲死时,含恨而去,未能瞑目,是她亲手为她阖上了混浊的眼睛。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孝。 既没有如母亲所愿得到幸福,又没有完成母亲未完成的事业,让永恒科技成功上市,让它力压云图东方,成为京市的龙头企业之一。 过去,她能力不足,又有谢家掣肘,永恒的事她无法插手过多,只能看着它一天天没落下去,成为三流企业。 现在,她脱离了谢家那个囚笼,孑然一身。 母亲的遗憾,她要一点点地填补,让它们一一圆满。 叶聿深切地看着她,嗓音低哑着,几乎是恳求: “所以,阿愿,如果你不想让我良心受谴责,寝食难安,那就千万不要还给我,行吗?” 虽然姜时愿嘴上不再提还钱的事,但心里却暗下决心,等手头宽裕了,一定要还给他。 吃过了饭,两人又交流了一下解约的后续事宜,叶聿便起身准备回去了。 哪怕他很想能多跟她独处一会儿。 姜时愿送叶聿到玄关处,他俯身穿鞋,忽然视线停顿在几步之遥的垃圾桶处—— 里面放着几个还未来得及丢的空药盒,还有一份揉皱的检查报告。 姜时愿心头一惊,刚要走过去遮掩,叶聿却大步迈过去,将那份报告书拾起,展开。 “流产”二字,像两颗冰冷尖锐的钉子,残忍地扎穿了叶聿的眼球! “阿愿……流产?你流产了?!”叶聿的声音、身躯,无一不颤。 “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姜时愿笑得僵硬,慌忙去夺报告书,叶聿将手负在身后,她扑了个空。 “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叶聿双手扳住她的双肩,十指快要嵌入她的肌理,“姜时愿!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姜时愿怔忪着看着他,她没见过他这样,有点吓着了。 “还是,你觉得自己处理,自己承担,把痛苦都往肚子里咽,你这行为很伟大,很了不起啊?!” 叶聿眼底的情绪何其浓烈,疼到了底,也碎到了底,“你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你还经得起这么糟害吗?!你死了怎么办?!” 姜时愿蹙起秀眉,失笑,“哪儿有那么夸张……” 叶聿眼底猩红,怒吼,对她,头一次: “怎么没有?你生那块叉烧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死了!” 姜时愿脊背僵住,心口深深塌陷。 当年,她生曈曈的时候,是难产,枕后位宫缩,连麻药都镇不住的疼。 产房外,她娘家没来一个人。 奶奶那时也在住院,谢夫人倒是来了,站在产房外发牢骚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生这么久?她怎么那么笨啊,连个孩子都生不明白!” 医生看不下去,忿忿地道:“女士,孕妇是难产,每个人情况不同,您不该这样说,她很不容易的。” “难产?!那我的孙子会不会有事?!”谢夫人在外惊叫一声。 “我们会竭尽全力……” “我不管,我要我们谢家的血脉平安降生!” 谢夫人当时冰冷的声音,姜时愿这辈子都忘不了,过不去,“若到了万不得已,那就保小的!” 平复好情绪,两人重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姜时愿垂着头,明明受了那么大罪的人是她,她反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你流产的事,谢惊淮知道吗?”叶聿上来了股大火,嗓子完全的哑了。 她轻轻摇头。 那时,谢惊淮正陪着林芷歆在国外看病,谢夫人向他和老夫人隐瞒了她难产的事。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谢夫人事后却只给谢惊淮草草打了通电话,报了句“母子平安”。 她永远都记得,那时,谢家所有人都笑。 只有她一个人,偷偷地哭。 “你那嫁的是老公吗?” 叶聿气得胸口起伏,咬着牙,“你什么都不让他知道,你特么是拿他当巨婴养着的吧?” 姜时愿淡然莞尔,她用五年时间孤独地舔舐伤痛,渐渐的,似乎没那么疼了。 也可能是疼麻木了。 “其实,那个孩子这个节骨眼失去了,是好事。” 她缓缓转眸,幽幽的目光,望向窗外清冷朦胧的月亮,“我既然要跟谢惊淮离婚,就不能跟他有太多瓜葛。我好不容易决心离开他们父子,我不想再添新的羁绊。 我和那孩子无缘,但,有时候无缘,反而是种成全。” 第31章 Nora解约,股票大跌 两天后,谢惊淮在解约协议上签了字。 韩叙在旁边看着他神情阴郁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总签的是什么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看起来比李鸿章的心情都沉重。 解约协议生效后,Nora的违约金很快就到了账。 与此同时,Nora在自己的微博账号上发布了正式和谢氏集团解除合作的声明。 速度之快,打了谢氏一个措手不及: 【由于一些私人原因,本人已与谢氏集团提前解除了合作关系。虽然不能相伴走到最后,但两年的合作共事时光依然令我难忘。 解除合作不代表方向错误,短暂的交汇是为了流向更广阔的海域。期待下一次我们能以更好的姿态相遇。】 言简意赅,真诚得体,无可指摘。 谢氏憋了一肚子气,本想阴阳一番,现在反而不能那么操作了。那会显得气量十分狭小,很玩儿不起。 解约消息似不啻惊雷,引发无数猜测: 【卧槽X3!Nora怎么突然跟谢氏集团解约了?我还等着买JS9Ultra呢!】 【我就是奔着Nora才买谢氏集团的车的,不然我怎么可能买一个干房地产起家的集团造的车?】 【没有Nora这个白月光,往后谢氏设计的所有车型,都是莞莞类卿。没那逼格啦!】 【反正以后谢氏的车我是不打算买了,我只认Nora的设计!】 另外,还出现了不少唱衰、质疑谢氏集团的声音: 【别说车,我一会儿就把买的谢氏集团股票都抛了,我感觉马上就得跌得妈都不认识!】 【话说,虽然提出解约的人是Nora,但问题是不是出在谢氏啊?Nora不是这种没有合约精神的人,谢氏肯定是做了什么伪人行为,把人家气跑了!】 【肯定的!前阵子还曝出那个研发部的高管利用下属拉皮条的丑闻,这种无良企业就该抵制!Nora干得漂亮!】 谢惊淮绷紧的指尖扫着屏幕,冷白的光映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像凝了一层森寒彻骨的白霜。 就算是解约,Nora也该亲自出面跟他谈,才算尊重! 藏在幕后,让叶聿那个阉狗一样的小白脸过来跟他谈,那厮他配上桌跟他说话吗?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谢总,现在网上咱们的负面声音愈演愈烈,公关部那边已经忙飞了。” 韩叙满目忧忡,把ipad递到男人面前,“不止如此,昨晚Nora宣布解约后,今早股市开盘,直接跌停了……” 再跌几天就跌穿底裤了,前两年赚的估计都得搭进去! 谢惊淮彻夜失眠,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瞅着比绿帽子都绿的走势图。 “呃——!” 他双手猛地抱住头,痛得他猛地抽了口气,仿佛有一根尖锐的锥子在他脑中疯狂搅动。 “谢总,您是不是头疾犯了?!我这就给您拿药!”韩叙拉开抽屉,手忙脚乱地翻找。 “最下面的抽屉……有姜时愿给我调配的香薰,拿出来焚上。”谢惊淮喘着粗气,额角青筋直跳,冷汗虚浮。 韩叙立刻照做。 片刻,办公室氤氲着怡人的馨香,谢惊淮的头疼渐渐缓解。 韩叙想起,太太周身也常散发着这香气。 他一直觉得很好闻,以为是什么大牌香水,没想到,竟是草药调和的味道。 以前,太太想必是为了缓解谢总的头疾,几乎每天都跟草药为伍,身上才会弥散着这种挥之不去的香味,真是用心良苦。 这比林小姐身上那股子脂粉味,高级太多了。 “谢总,太太真是心灵手巧,比医生那开的药都惯用!”韩叙忍不住称赞姜时愿。 谢惊淮头不疼了,眼神又恢复素日冷傲寒凉: “你想说什么?” 韩叙试探着问:“太太给您配的香薰是不是用差不多了?要不您给太太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再给您配一点?” “你让我向她低头?让步?她姜时愿配吗?” 谢惊淮薄唇噙着冷笑,狭长凤眸裹着凛凛嘲弄,“谢家有太多她割舍不掉的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乖乖回来的。” 韩叙表面上点头附和,心里却不敢苟同。 太太这次离家出走不像闹着玩的。 连他个外人都看出来了,谢总也不瞎啊,怎么好像一点看不明白呢? …… 另一边—— 姜时愿的法拉利跑车停在谢氏集团总部楼下。 她刚迈进大厅,漂亮精致的五官,细腻如瓷的肌肤就引来了不少职员惊叹的目光。 这时,有人认出了她来,惊讶道: “咦?她不就是不久前被传是谢总夫人的那个研发部小职员吗?!” “还真是!本人有点儿不上相啊,真人比视频里美太多了!跟明星一样啊!” “比正牌女友林小姐都……” “嘘!你可别乱说话,你敢说他心尖尖上的人不如别的女人好看,要是传到谢总耳朵里,小心给你发配宁古塔,打进慎刑司!” 今天的姜时愿没有像以前那样素面朝天,而是画了个全妆,淡雅的樱唇涂上一抹嫣红,在午后阳光下潋滟星光,娇艳若滴。 稍稍增色,不可方物。 她径直走到前台,神情沉定: “我叫姜时愿,请通报一声,我要见谢惊淮。” “谢总没有预约不见客,就算预约,谢总也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前台小姐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她,“唉?我怎么看你眼熟啊?你是不是去年来过啊。” 是,她去年来过。 来给谢惊淮送她亲手做的点心,却被这个前台拒之门外,还叫来了安保驱赶。 推搡间,点心洒了一地,无比的狼狈。 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奚落,讥诮,鄙夷,就像看着一个有妄想症的疯女人。 而那时,谢惊淮就在楼上办公室,他一定知道她来了,却没有任何反应。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去年那个来给谢总送点心的疯女人吧?!” 前台轻蔑地瞅着她,“你当我们谢氏集团是精神病院啊?一发疯就往这儿跑。” 姜时愿容色淡淡,并没有生气。 层次差太多了,跟这种人生气,太掉价了。 “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叫安保了。” 前台满脸厌烦,刚拿起电话,突然一秒变脸地笑开,“呀!林小姐,您来啦!” 姜时愿也听见了背后的高跟鞋脚步声,眼神冰冷地回眸。 林芷歆唇角勾起一丝倨傲,步履娉婷地从她身边擦过,就像不认识姜时愿一样。 “林小姐,您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前台满脸堆笑,朝林芷歆恭谨地深深鞠躬。 林芷歆不着痕迹地瞥了姜时愿一眼,微微一笑: “我来找谢总。” “好的好的,您这边请!” 林芷歆收回轻蔑的视线,堂而皇之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来往的员工纷纷向她鞠躬问候,俨然已经默认了,她就是谢氏集团未来的老板娘。 姜时愿站在原地,垂了垂眸。 第32章 不是少了她,就不转了! 林芷歆被引领进总裁办公室。 能够不预约就见到谢总的人,放眼整个集团,除了谢夫人,也就只有林小姐了。 “惊淮哥!”她娇声呼唤。 “芷歆,你今天不是去研发部正式上任吗?怎么过来了?”谢惊淮心情很不好,但对林芷歆,他还是变得耐心,声色也柔和了几分。 “现在还是午休时间呀。” 林芷歆露出娇俏的笑容,走到男人面前,绝口不提姜时愿来了的事,“惊淮哥,我给你做了些点心,你尝尝好不好吃?” 谢惊淮今天除了开会外一直处理Nora的事,到现在还没吃饭。 确实有些饿了。 林芷歆打开点心盒子,一样一样摆在他面前,足像个温柔贤妻。 “惊淮哥,尝尝这个。”林芷歆左手撑在桌沿,右手捻起一块点心,倾身送到男人薄唇间。 她今天穿的纯白色修身及膝包臀裙,深V领,俯仰之间,春光若隐若现。 明勾暗诱。 “谢谢,我自己来。”岂料,男人竟然不上道,自顾自拿起来吃。 林芷歆娇躯一僵,抿住红唇。 谢惊淮咀嚼着点心,他哪怕再饿,吃相也优雅斯文。 点心味道不错,只是,离姜时愿的手艺还差得远。 他忽然想起,似乎很长时间没吃到姜时愿做的饭了。 五年婚姻,她挖空心思讨他欢心,哪怕他一口不吃她也换着花样做给他。 以前,他从不在乎,时常嫌弃。 可这么多天没吃着,他不知怎么,有点想了。 …… 楼下,见姜时愿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前台准备叫人了。 “我找谢惊淮,是为公事。” 姜时愿从容不迫地启唇,“你通传一声,我来这里,跟Nora解约的事有关。 兹事体大,你耽搁得起?” 前台半信半疑,最后还是联系了韩叙。 不一会儿,韩叙步履匆匆来到大厅。 “人呢?” “韩秘书,在那边。” 前台往沙发的方向一指,满腹牢骚,“这个女人去年就来发过疯,带了点心过来要见谢总,被我们给撵出去了。” 韩叙暗自诧异,转身望过去。 在看到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着咖啡的姜时愿的刹那,他脑中嗡地一震,血管里的血都凝固了。 “今年她又跑过来说要见谢总,我怎么撵都不走。然后她又拿Nora当借口……我也不知道她是信口胡诌还是怎么样,只能请您过来看看。” 韩叙深深呼吸,步履亟亟走到姜时愿面前,恭敬地唤了声: “太太。” “别这么叫我,不敢当。” 姜时愿放下咖啡杯,微弯杏眸,端丽大方,“若不是找你们谢总有事,我贱脚绝不会踏足你们这贵地。 我没林小姐那么得脸,来去如入无人之境。我只能出此下策,韩秘书别见怪。” 韩叙表情要皲裂了,心里杀了那前台的心都有了: “您别这么说,下次来,您直接联系我……不,直接联系谢总就行。” “不会有下次了。”姜时愿浅淡挽唇,缓缓起身。 韩叙脸都笑僵了,“谢总的办公室在顶楼,您先上去,我随后就到。” 姜时愿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韩叙阴沉着面孔,走回到前台面前。 “韩秘书,您就这么放她上去了?!”前台讶异地问。 韩叙大手一挥,直接把她挂在脖子上的胸牌拽了起来,厉声开口: “马上去人力,结算你的薪水,你被解雇了。” 前台吓得闪了个趔趄,舌头都大了,“我、我怎么了?为什么……” “因为你又蠢又瞎心眼又坏!谢氏集团不养废人,更容不下心术不正的人!” …… 吃过了点心,谢惊淮有些倦怠了,微敞长腿,姿态庸散地坐在沙发上。 林芷歆紧贴着他坐下,温声软语,“惊淮哥,你是不是还在因为Nora解约的事苦恼?” “嗯。”谢惊淮半阖眼睑,指尖抵住酸胀的太阳穴。 林芷歆几乎要靠在男人身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一朵娇艳的解语花: “依我看,哪怕没有Nora的设计,问题也不会太大。因为对于一辆车而言,外观是最无足轻重的。性能是否够先进,这才是消费者最在乎的东西。” 谢惊淮眸光一凝,也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 “新一季的设计,只要我们在Nora的设计图上略作改动,延续她的设计风格,并大幅度提升性能。消费者依然会为新车买单。”林芷歆边开解他,边斟茶。 “我已经聘请了新的设计师,新一季的JS9,设计上会彻底颠覆,摆脱Nora的影子。” 谢惊淮大掌紧握,手背青筋蠕动,“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错,这次性能方面不能保守,要有大幅度提升。 这次推出的新车,销售方面决不能输给Nora设计的前作。我要让她看到,离开了她,谢氏生产的汽车,依然能够稳坐全国新能源汽车销量第一的宝座。 谢氏,不是少了她,就不转了!” “惊淮哥,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林芷歆脉脉含情地瞧着他,“我也会尽我所能,全力帮助你的。有我在,我一定会帮你把谢氏失去的损失收回来。” “芷歆,谢谢你。” 谢惊淮刚被Nora背刺,这会儿被林芷歆柔情环绕,看她自然与从前不同,“你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留在我身边。 六年前,也是一样。” “惊淮哥,别这么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的。” 林芷歆羞涩地垂眸,红着小脸将茶杯递给他,“只要你需要我,我一直都在。” 谢惊淮心中有了些许动容。 瞬间,他又想到了姜时愿。 他从来没有要求过那个木讷笨拙的女人能有什么大本事,能帮衬到他什么。只要她乖乖的,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他会留好她谢太太的位置,慢慢的,她想要什么,他也会给她。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姜时愿都做不到? 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哎呀!”突然,林芷歆惊呼。 谢惊淮一时分神,杯子没拿稳,一整杯热茶全都洒在了他的西裤上,尴尬地洇湿了一片。 他眉心拧了拧,未等开口,林芷歆已迅速抽出几张纸巾,也顾不得自己穿的是裙子,想要为他擦拭。 “不用,我自己……” 男人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骤然被推开。 姜时愿面如沉水,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 第33章 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姜时愿看到眼前场景,骤然一滞。 “性感女秘书与男老板办公室偷情”几个字,像标粗的巨大弹幕,从她眼前招摇着一晃而过。 她看着今天林芷歆那身处处透着性暗示的打扮,突然觉得她不下海真是可惜了。 “啊……姐姐,你怎么来了?”林芷歆面露讶色,身子却动都没动。 更胜挑衅。 “姜时愿,谁许你私自进我办公室?” 谢惊淮俊容阴沉到了极点,也是动都没动,“还有,你到底懂不懂规矩,进来不知道先敲门吗? 马上出去!” 姜时愿当然知道。 过去的五年,她不但要敲门,去书房找自己丈夫的时候,脚步还得像猫一样,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现在,她连谢惊淮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屁规矩。 姜时愿非但出去,反而径直走到沙发前,慢条斯理地坐下,欲笑不笑地看着这对偷腥未遂的公母。 “姜时愿,我让你出去,听不见吗?”谢惊淮冷然直视着她,凤眸卷起愠色。 “该出去的人不是我,是林小姐。”姜时愿红唇微扬,姿态威仪,妥妥是正宫的款儿。 林芷歆不甘地抿紧了唇。 趁得她像极了勾引皇帝不成,反被皇后抓包的宫女。 “芷歆过来,是和我谈论公事,她现在是研发部的总监。” 谢惊淮不喜欢她这样反叛的态度,声色愈发冷硬,“你不是谢氏集团的人,没资格指使我的人。” 我的人。 林芷歆脸颊泛起娇羞红晕,心里小鹿乱撞。 “公事,在男人裤裆底下谈?”姜时愿笑开来,鲜眉亮眼,又美又歹。 男人容色向来寡漠,此刻却生动起来,是生动的愤怒: “姜时愿——!” 下一秒,啪地一声,一个红彤彤的本子被她扔在了茶几上。 上面,赫然是“结婚证”三个大字,刺痛了林芷歆的眼睛! “这回,我有资格了吗?” 姜时愿笑靥如花,美眸不见情绪的幽沉,“现在,我以谢总太太的身份,命令林小姐你马上出去。林小姐,你有意见吗? 我劝你还是悄咪咪地出去,毕竟你惊淮哥前几天刚替你澄清过,别辜负了他的用心良苦吧。” 林芷歆身子一颤,死死盯着女人清艳绝伦了面靥。 但,谢惊淮的脸色却有了几许缓和,低沉地开口: “芷歆,你先回去吧。” 林芷歆胀红了脸,又恨又忿,却被姜时愿拿捏了七寸,只能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谢惊淮身躯悠然后仰,薄唇冷勾,透着讥诮: “五年都不见你来一回,今天这是唱得哪出?” 他把她此刻的行为,自然而然地理解成,退让,屈服。 她深爱着他,她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谢太太的身份。否则今天她不会突然找过来,这难道不是吃醋,心生危机感的表现吗? 姜时愿微微垂眸,扫了眼茶几上几乎吃光了的点心,那可可爱爱的精致包装,一看就出自林芷歆之手。 想起去年,她那撒了一地,被踩得稀巴烂的点心。 她还是不受控的,心口泛起一阵酸涩。 “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离婚协议书你到底什么时候签字?”姜时愿深深呼吸,眉目清冷地问。 谢惊淮眉宇一沉,冷嗤,“你巴巴地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除了这个,我跟你还有见面必要吗?” 姜时愿眯起杏眸,环视了一圈,“谢总你这办公室不错,就是再有一张大床就好了,不然多耽误你发挥。” 谢惊淮被气笑了,“姜时愿,被害妄想症是病,得治!” 姜时愿无视他的嘲讽,“离婚协议书你该签好字了吧?” “我撕了。”谢惊淮一派漫不经心。 喜欢撕是吧。猜到了。 姜时愿静默片刻,随即从包里抽出厚厚一沓子的离婚协议书,放在茶几上,推到他眼前: “签好后联系我,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谢惊淮盯着那一沓子白纸,墨色眼底蹿上火苗,“奶奶身子刚好一些,你这节骨眼闹离婚,你是不想让奶奶好了?” 姜时愿神情很淡定:“我考虑过了,左右我们的婚姻关系,外界并不知情,那不如先走完程序。奶奶和你妈那里,可以暂时按下不表,等奶奶病情稳定后,我们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我净身出户,我名下也没有你的房产、车产、谢氏股权。曈曈的抚养权,我也不会和你争。 就是明天去盖个戳的事,不会耽误谢总太长时间。” “呵……你还真是考虑周全。” 谢惊淮刚才情绪上了头没注意,此刻突然发现,姜时愿今天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 她涂了红唇,还化了妆,更衬得她肌肤是澄净的雪色,细腻如凝脂。 平时清汤寡水,此刻却明艳昳丽,内敛的,柔媚的风情。 谢惊淮瞧着她,眸色加深,薄唇却一哂。 她今天突然过来找他,还特意打扮了自己,说穿了,不就是想取悦他吗? 其实,她已经屈服了,只是他没给她台阶,她仍跟他斗气罢了。 但,这个台阶,他不会给她。 这段婚姻里,他是上位者。 上位者,不低头。 想到这里,谢惊淮神情恢复往日淡漠,修长指尖拨弄蓝宝石袖扣,“今晚你回观澜苑吧,曈曈说想吃你做的菜了。” “曈曈喜欢吃的菜,我已经整理成了一套食谱,回去后我会发给宁管家。” 说着,姜时愿已利落地起身,毫不拖泥带水,“林小姐手艺也不错,让她去做吧。我觉得相比于我,曈曈更想见的人应该是她。” 谢惊淮俊容一凛,凤眸渐渐凝起。 姜时愿以为,说这番话时,她心里会很难受,很酸涩。 但好像,也没有之前感觉那么强烈了。 “结婚那会儿你就该知道,我的心思不会在你身上。嫁给我,是你自己选的路。” 眼见姜时愿就要走出去了,男人突然长腿交叠,冷冷开腔,“五年了,你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以前你都忍了,现在为什么忍不了了?” 第34章 轮不到这些垃圾作贱! 姜时愿身形一顿。 无数记忆瞬间涌入脑海,苦的,酸的,涩的,痛的……偏偏找不到一丝的甜。 她这么一个能忍能抗的女人,却眼看着就要被这段婚姻压垮了。 她想救救自己。 就算再爱,再坚强,她也是肉体凡胎,总有双脚鲜血淋漓,疼得走不下去的那天。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爱也是,禁不起肆无忌惮的挥霍。” 姜时愿背对着他,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即散,“以前,是因为我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现在,没有了。” 说完,她倩丽的背影扬长而去。 谢惊淮无声无息地坐在那儿,整个人像座活体冰山,眉宇深锁,凤眸漆黑沉寂。 他回味着姜时愿的话,莫名的,胸口处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感,心脏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流逝,难以把握的那种。 男人向来深沉稳重,此刻,思绪却有些乱了。 这时,敲门声打断他的沉思,韩叙走了进来: “谢总。” 谢惊淮倾身摸过放在茶几上的烟,抽出一支叼在唇间,点燃深吸: “你不是去接待Nora的对接人了吗?” 他其实没什么烟瘾,动作优雅却生涩。 韩叙轻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对接人。” 谢惊淮眉心一蹙,“什么意思?” “是太太她来时被前台拒之门外,不管说什么前台都不肯放行,她无奈之下,只能拿Nora出来当借口。不然估计到现在还在楼下傻等呢。”韩叙语气难掩气愤。 男人薄唇微动,喉咙瞬间涩然失语。 但很快,他又一声冷嗤,“真够笨的,她不会说自己是……” “谢总,您知道我一向都是向着您的,但这次我想为太太说两句话,我真心觉得太太挺委屈的。” 韩叙深吸了口气,倒豆子似地把姜时愿的遭遇都说了出来,“去年,太太为您亲手做了点心,从不敢来集团打扰您的她,头回鼓起勇气来这里找您。 因为那天,是您的生日。她想给您一个小小的惊喜。” “你说……姜时愿来找过我?”谢惊淮夹着烟的手微抖,烟蒂簌簌落下。 去年他的生日是和几个朋友在外面过的,其中还有林芷歆。 午夜时分,他才携一身酒气回家,刚进客厅就看到姜时愿孤零零地坐在那儿,竟还在等他。 他隐约记得,那天,她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 谢惊淮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也懒得理会。现在看来,似乎有点隐情。 “那天,太太被前台和安保拦了下来,不但当众被羞辱,给您带去的点心也都被打翻在地,一片心意就那么被糟蹋了。” 韩叙愤懑又无奈地摇头,“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说她是谢太太。 那次的事,想必是伤透了太太的自尊心。所以这次她过来,不愿再提自己的身份,也是能够理解的事吧,她还是有心结没解啊。” 谢惊淮沉默着听完,指尖的烟已燃尽。 直到橘红色的火星烧燎到了他的肌肤,他吃了痛,才缓过神。 “谢总,恕我直言,您有时候和林小姐……有点儿交往过密了。” 韩叙看着茶几上的点心盒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林小姐是您的救命恩人,为救您落了一身病,您一直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可是她真的介入您的生活太深了,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您难道不觉得,太太被挤压的,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了吗?” “我和芷歆,我有分寸。” 男人掀眸,隐隐不悦,“还有,我不喜欢有人质疑我。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韩叙垂了垂眼皮,不做声了。 “那个前台,和安保,罚了吗?”谢惊淮声色冷沉,抄起那一沓离婚协议书,骤然起身。 “我已经给他们开了。” “够吗?” 他一扬手,将那沓文件全都丢入垃圾桶中,“不让他们后悔一辈子,记一辈子,那算惩罚吗? 我是看不上姜时愿,但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垃圾作践。” 韩叙暗露喜色,连忙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 姜时愿走出谢氏集团大门,坐入车中。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望向窗外气派非凡的摩天大厦。 从前,她无数次地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进入这里,可以和她的丈夫并肩作战,可以和他携手,共同谱写谢氏集团的未来。 现在,这个梦想随着她的婚姻,一起碎掉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姜时愿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沉静的脸庞倏然展开明媚的笑容: “禧儿!” “拾元!MUA~!” 电话另一端传来她最好的朋友苏禧儿甜美又雀跃的声音,“我已经在机场了,马上登机,今晚就落地京市!等我到了咱们就见面!” 姜时愿知道她工作强度大,怕她身体吃不消,于是温声道: “你外出工作那么多天,肯定累坏了,咱们来日方长不急的,你到了快回家休息吧。” “啊……对对,你结婚了,有娃了,不能陪我作天作地,笑傲江湖了。” 苏禧儿不免有些失落,“那好吧,那我们明天再见面。” 姜时愿抿了抿红唇,“不用明天了,咱们就今晚见。” 苏禧儿惊喜万分,“你能出来啦?不用给孩子喂奶了?不用看渣渣谢那个老狗登的脸色啦?” “瞳瞳都五岁了,还喂什么奶?AD钙奶啊?” 姜时愿哭笑不得,“具体的,咱们晚上见面再聊。” …… 时间一晃,夜幕降临。 姜时愿吃过了晚饭,在客厅里边安静地看书,边等待闺蜜的到来。 突然,手机震动,宁管家的电话打了进来。 姜时愿踌躇了一下,还是接了: “宁管家,有什么事吗?” “太太,您发给我的食谱我交给后厨让他们照着做了,但是他们手艺都不如您,小少爷吃着不满意啊。” 姜时愿神情淡淡的,“多做几次就好了,并不是复杂的菜色。” “那个……您什么时候回来呀?”宁管家言辞闪烁地问。 “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 “最近我发现小少爷他偷偷让佣人给他买炸鸡和汉堡吃,大少爷每天都很忙根本没空管他,小少爷近来就越发肆无忌惮了。” 宁管家语气十分忧忡,“不仅如此,这几天我还抓到小少爷晚上不睡觉,熬夜偷偷玩手机,好像是跟林小姐联机玩儿什么游戏……” 姜时愿静默地听着,指尖抠了抠书本上的字。 炸鸡、汉堡、手游……这些好吃的,好玩的,以前她统统不让瞳瞳碰。 现在,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吃喝玩乐了,还有他的歆歆小姨陪着,他每天一定比跟她在一起自由,舒服,快乐。 姜时愿声色浅淡,不见情绪,“挺好的,这不是瞳瞳一直想过的生活吗?” “您可别闹了!您不在,小少爷的生活都乱了!” 宁管家见她这么淡漠,心急万分,“那个林小姐看似是在宠着小少爷,实际上就是在害孩子啊!她口口声声说疼孩子,可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可能真的疼呢? 太太,您快回来吧,小少爷不能没有您照顾啊!” 说白了,还是想让她回去,继续做讨人厌,招人烦的免费保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鸣笛声。 “太太,您……” 宁管家还想多劝一劝,但姜时愿却打断了她,“我这里还有事,先不说了。” 挂断电话,她穿上拖鞋匆匆走到玄关处,推开门,一道浓白耀眼的灯光照射在她身上。 黑色跑车车门向上掀开,一条肌肉线条紧致修韧的长腿迈下来,超高跟红底高跟鞋踩在地上,宛如摄人心魄的美艳杀器。 “拾元!” 下一秒,一袭紧身红裙的及肩短发美人弯腰下车,红唇张扬,朝她快步走来,所掠之处仿佛都要烧起来了一样。 如肆意绽放,野蛮生长,骄傲而风众的红蔷薇。 亦是姜时愿爱惨了的模样。 “禧儿!”姜时愿张开双臂,将苏禧儿迎入怀中,紧紧搂住。 “呜呜……我好想你喔!” 苏禧儿吸了吸鼻子,尖美的下颌蹭着她薄薄的肩胛,“宝贝儿,你好像瘦了。” 姜时愿心里一惊,岂料紧接着她补了句,“瘦了好!瘦了健康!” “你也瘦了,最近很累吧?”姜时愿宠溺地轻揉她的发顶。 “我们那位大官人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牲口使,我能不瘦嘛!” 苏禧儿眨了眨灵动的眼眸,担忧又深切地看着她,“拾元,你怎么从谢家搬出来了?跟渣渣谢吵架了吗?” 姜时愿揽住她的肩,浅浅勾唇,“外面凉,进去说。” 第35章 她的红蔷薇 “你要跟渣渣谢离婚?!当真吗?!”苏禧儿惊愕瞠目,双手用力按住她的肩。 “真的,我已经搬离了观澜苑,也把离婚协议给他了。不过他拖着不肯签。” 姜时愿神情释然,杏眸微弯,“但无所谓了,只是时间问题,婚我是一定要离的。这件事估计对他有点冲击,毕竟他活了三十年,怕是从来没有谁干这样跟他对着干,他需要时间适应。” “艹,他怎么那么牛逼啊他,他想不离就不离啊,他算个田鸡啊他!” 苏禧儿红润的小嘴像机关枪,朝谢惊淮疯狂扫射,“外界都说他是商界大佬,什么特么大佬,我看是脸大人老!” 姜时愿手指抵住唇笑了起来。 明眸皓齿,美得苏禧儿心都醉了,吧唧一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拾元,你这一要离婚,人都漂亮了。之前有种命很苦的感觉。” 姜时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夸张吗?” “那当然啦!总之你终于从婚姻的坟墓里爬出来,重见天日,姐妹儿我真心替你高兴!只是……” 苏禧儿眨了眨明眸,“你儿子怎么办?你要跟渣渣谢打抚养权官司吗?他那么阴险自私歹毒,肯定不会放弃的。” “抚养权我不会要的,接下来,我有很多事要忙,要发展事业,我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孩子。” 姜时愿语气轻描淡写,“而且,相较跟着我,我想曈曈应该更想留在谢家。他在那里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他会前途无量。” 苏禧儿气得爆粗,“艹!那你这一离婚,林芷歆那个绿茶精岂不是鸠占鹊巢,白捡个便宜儿子?” 姜时愿垂眸,容色浅淡,“她和曈曈相处得很好,曈曈很喜欢她。” “那么上赶着当后妈,她特么是不是只不会下蛋的鸡啊?!” 苏禧儿嘴上嬉笑怒骂,眼眶却一热,把姜时愿深深搂入怀里,“宝贝,离开那个臭男人,你的人生必将光辉灿烂。 以前你护我,现在,我护你。” 姜时愿鼻尖一酸,轻轻点头。 为了庆祝姜时愿决心摆脱糟糕的婚姻,重获新生,苏禧儿说什么也要拉着她去逍遥快活一番。 “宝贝,前阵子我出差,没能为你庆祝生日,今天我一定要给你补上!” 姜时愿一脸无语,“你这再晚点,我生日蛋糕上都得放寿桃了。” 苏禧儿哈哈大笑,“我要带你去我的快乐老家,那儿的男模真是绝了!” “啊?去那种地方?算了算了……你没听过句古话吗?” 姜时愿连连摆手,“红豆生南国,不能点男模!” “我只听过‘年少送红豆,老来配王八’!” 苏禧儿扑在她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拾元你这婚离得太对了,渣渣谢他就是一个大王八!” …… 最后,姜时愿拗不过,变成了个任由苏禧儿打扮的白瓷娃娃,强拉着她去了京市刚开业没多久的一家大型club,名叫“越界”。 姜时愿和苏禧儿两个大美人从价值千万的布加迪上下来,周围的男人如鲨鱼闻到了血腥,贪婪的目光像粘在了她们身上,抠都抠不下来。 姜时愿很好奇她的车是哪儿来的。 她知道现在苏禧儿日子好起来了,年薪可观,但也不是能说随随便便买得起千万豪车的人。 不过,她不喜欢窥探别人私生活,所以没问。 两人坐在角落卡包,苏禧儿点了一排五颜六色的小甜酒。 迷幻光影中,姜时愿看到她一大片白花花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红唇藕臂,细腰长腿,性感妖娆。 苏禧儿的美,是那种杀气腾腾,飒爽英姿的美。 女人看见了都会爱上,又何况男人。 今晚姜时愿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裙,露出白嫩细腻的天鹅颈,及漂亮清冷的一双锁骨。饶是只露三分,都已是妩媚动人,若要再露,怕是会成为全场雄性猎杀的对象。 “美女,你好靓哦,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 有狗男人闻着味儿凑了上来,见苏禧儿穿的骚,觉得她好泡,伸手就要搂她的腰,“跟哥哥一起玩儿啊?哥哥包开心的。” 姜时愿心头一惊! 她刚要上前阻止,只见苏禧儿张开纤细五指,一巴掌糊在男人的面门上,狠狠往后一推: “包NM啊,滚啊!别在老娘眼前突发丑疾!” 之后又有几个男人前仆后继地过来搭讪,全都被苏禧儿给撵了: “一边凉快去OK吗?看到你我小脑直接萎缩了!” “咱俩无冤无仇,你别折磨我眼珠子了行不?” “弟弟你身上雌性荷尔蒙这么强烈还学人泡妞啊?不如姐姐我给你买包卫生巾垫垫呢?” 姜时愿在旁听着,头都要笑掉了。 “宝贝,来!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苏禧儿拿起一杯绿色的酒塞进她手中,“生日快乐!离婚万岁!” 姜时愿敛眸,盯着这杯名叫“绿光”的酒,唇角自嘲地一扯。 从名字到颜色,都跟自己挺配的。 其实,她身体还没完全复原,现在不宜饮酒。可她拒绝得了任何人,唯独无法拒绝她最好的朋友。 很快,酒过三巡。 炫目的灯光,加上动感的音乐催化,姜时愿渐渐就喝红了脸,上了头。 苏禧儿这会儿早就忍不住,下场去嗨了,留姜时愿一个人在卡包里坐着,头晕乎乎,耳畔嗡嗡作响。 “美女,你还好吗?”耳边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姜时愿眯起氤氲水汽的眸子,却一时看不清眼前男人的面孔,只能看到他脖子上黑乎乎的一团纹身。 “我注意你很久了,想跟你交个朋友。一起喝一杯行吗?”纹身男人趁机凑近,往她腰身上贴。 姜时愿浑身充斥生理性厌恶,往旁边躲闪: “我从不在这种地方交朋友。请你离开……” “你来这里,画这么浓的妆,穿得这么性感,不就是为了交朋友的吗。” 纹身男在她耳边呼出一口浓重的酒气,左手摇晃酒杯,右手往姜时愿脊背上摩挲,企图为非作歹,“其实你心里期待着发生点儿什么吧? 别装了,你这样口是心非的女人,我见多了。” “别碰我!”姜时愿娇躯颤栗着站起来,猛地打了个晃,只觉头昏脑涨。 纹身男岂直勾勾地盯着她娇红的小脸,绵软无力的身段,舔着嘴唇,再次逼近。 “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姜时愿急红了眼眶,纤细的手抄桌上酒瓶,紧紧握着。 “嘿嘿,欲拒还迎,有意思。” 纹身男往自己头顶指了指,笑得无比猥琐,“来,往哥哥这儿打,使劲儿,让哥哥爽爽。” 姜时愿呼吸发紧,握着酒瓶的手止不住地颤。 除了上次,她气急了扇了谢惊淮一巴掌外,她这辈子从来没打过人! 更何况,她此刻醉得厉害,眼前地转天旋,哪儿还使得出劲来? 忽然,姜时愿顿觉背后涌上一阵深沉的炙热,无声无息地将她包围,清冽的幽香,带着强势的味道,丝丝缕缕卷入她的鼻息。 下一秒,一只冷白肤色的大掌,从她背后探下来,粗燥的掌心裹住了她握酒瓶的手。 姜时愿睫羽簌簌一震,还没回过神来,她的手已被高高举起,猛地一抡—— “啊——!” 伴随着纹身男的惨叫,酒瓶在他头顶四分五裂,炸开了花! 第36章 风月俏佳人 姜时愿指尖瞬然失力,残缺的酒瓶应声坠地。 她清丽小巧的脸白中透红,身子一颤,往后仰去,整个人陷入一个坚实硬挺的胸怀中。 此刻,她又忿又慌,眼前天旋地转,耳畔喧嚣忽远忽近。 但她却隐约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手臂环上了她的腰身,隔着如水光滑的绸缎,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肌肉线条的硬朗形状。 一鼓一胀,硌着她平坦柔软的小腹。 瞬间,纹身男头破血流,求什么来什么,这回真是爽死他了。 他痛得呲牙咧嘴,刚要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俊逸的男人右臂拥着满面潮红的姜时愿,戴着精致钢带腕表,线条凌厉,青筋微凸的手抬起,食指抵在薄唇间。 嘘—— 纹身男猛地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蹿出来的两个黑衣保镖捂住了嘴巴,架着胳膊迅速拖了出去。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舞池里的人还在狂嗨,根本没看到刚才的血雨腥风。 “嚯,好一个风月俏佳人啊~” 一个身量高挑颀长的清秀男人走过来,看着男人怀中已经迷糊过去的姜时愿,玩味地调侃,“怎么着?你看上了?” 男人大掌紧扣着姜时愿柔弱无骨的腰肢,扶她坐回到沙发上,动作轻柔,眉目沉敛着: “怎么?你妒忌了?” “哈!哈!哈!我的爷,您是在自大和自信之间选择了自恋吗?” 清秀男人翻了个白眼,气得发笑,“我巴不得你们俩今晚就去滚床单,明天就公开恋情,当了你这么久的‘绯闻男友’我都要当吐了!” 男人敛眸,瞧着怀中人,低磁的笑闷在喉咙深处: “跟我传绯闻,是你的福气。” “He~tui~都是因为你我才找不到对象,你自己不吃肉,还拉着我一起吃素!渣男,你毁我青春啊你!” 姜时愿氤氲水雾的杏眸迷离地半阖着,睫羽轻颤,头一歪,靠在男人胸口。 安静又乖巧,像只困倦的小白猫。 男人低头凝睇着她,粗粝的指腹轻轻抹去她唇角晶莹的水迹。 “这位小姐醉成这样,看来没少喝啊。” 清秀男人双手搓了搓,弯下腰瞧着姜时愿红透了的脸蛋,“别是酒精中毒了吧?来来来,让本太医给这位小主把把平安脉……” 他刚伸手,男人长臂一挥,啪地一声打掉了。 “嘶……真护食啊你!”清秀男人拧眉,痛得甩手。 这时,姜时愿落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男人看着屏幕上“师哥”二字,眸色微沉着接起,手机贴耳: “喂?” 那边,叶聿猛地一怔,“你是……?” 男人薄唇微动,眼底的情绪,不着痕迹地收敛: “姜小姐现在在越界,七号卡包,她喝多了。” 叶聿愕然,急声道:“好,谢谢你!我马上过去!” …… “阿愿?阿愿?” 姜时愿在一声声温柔的召唤中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底的,是叶聿清隽的面孔,正担忧地深深看着她。 “唔……师哥?你怎么来了?”姜时愿揉了揉眼睛,醉意散去了一些。 “我给你打电话时,是酒吧的工作人员接的,告诉你喝醉了。我怕你出事,立刻就赶过来找你了。” 叶聿要了一杯温水,送到姜时愿湿绯红唇边,“阿愿,喝点水,醒醒酒吧。” “工作人员吗?”姜时愿喝着水,心中疑惑。 她想起,自己被人非礼的时候,有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帮她解了围。 但,后面发生什么,她记不得了,也没有看到那男人的容貌。 叶聿眉心紧蹙,此刻还心有余悸,“你这么好的女孩,来这种地方,又喝得不省人事多危险啊,不知多少恶狼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这块羔羊呢。” “啊!禧儿!我朋友呢?!”姜时愿忙坐起身子,左顾右盼。 “是穿红裙子的那位小姐吗?在这儿呢。”叶聿苦笑,身子一歪。 只见苏禧儿也已经醉倒在沙发上趴窝了,四仰八叉地躺着。 叶聿怕她走光,还体贴地把自己的西装盖在了她身上。 姜时愿轻喘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 叶聿哭笑不得,“阿愿,你这位小姐妹可真够让人操心的。她在舞池里被揩油,那男人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结果你姐妹0帧起手给他暴揍了一顿,门牙都打飞了。 两个男人一起上都不是她对手,太彪悍了。” 姜时愿欣慰地莞尔。 如果叶聿知道,她这个小姐妹是身手不凡的职业保镖,那他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我这一趟也是不白来,不光要接你,还帮她当场断了个官司。那两个狗东西见我是律师,屁滚尿流跑了,你以后得告诉她要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别以暴制暴,会吃亏的。” 叶聿故作严肃地眨了眨眼睛,“不过,过后记得让她把律师费结一下,我很贵的。” …… 另一边,越界大门外。 车牌8899的劳斯莱斯四平八稳地停住,韩叙打开车门,谢惊淮款款迈下。 紧接着,又一辆黑色兰博基尼驶来,与谢家座驾收尾相连。 穿着一身高调的酒红色西装,染了一头白金头发的男人弯腰下车,唇角噙着一丝顽劣的笑,浑身散发着混不吝的气息,风流不羁。 是谢惊淮的发小,沈氏集团的少东家,沈战棠。 “兄弟,听说你最近有些点儿背啊?” 沈战棠夹着烟的左手将额前一缕散落的刘海捋向发顶,右手搂住谢惊淮挺括的肩,“你们今天谢氏股票跌得像男人头上的绿帽子,现在我一出去,圈子里讨论的都是Nora跟你们解约的事儿。 我估计就是有一天你离婚了,消息都没这事儿轰动。” “离婚”二字,扯动了谢惊淮敏感的神经,脸色阴郁地拂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结果,沈战棠极没眼力见地追问:“不过话说回来,阿淮,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婚啊?你结婚的时候跟我们说你一年内准离。后来那个姜小姐怀了你的种,你又说三年内一定离。 这一晃,五年都过去了,再挺挺都要七年之痒了。你是不是跟她过上瘾了,不想离了啊?” 谢惊淮紧咬腮骨,下颌线如刀刃,“你难道没听过,废话说多了,会肾亏吗?” 沈战棠不屑地一嗤,挑眉,“小爷我肾上能站个人,超长待机。不信?拼刺刀!” “神经。”男人嫌弃地瞥着他。 突然,沈战棠脚步一顿,视线落在门口的那辆黑色布加迪上,下颌线骤然绷紧。 上一秒还游戏人间的眼神,下一秒就暗了下来。 第37章 总有一天,你会悔不当初! “你怎么了?” 谢惊淮见兄弟突然变了脸色,不免有些诧异。 沈战棠冷谑牵唇,“我养的猫,背着我,偷偷溜出来撒野了。” 谢惊淮随口一问,“你什么时候养猫了?你不是对猫毛狗毛过敏吗?” 沈战棠目光沉沉地盯着那辆跑车,舌尖顶了顶腮: “我养的这只,毛少!” 谢惊淮脑中浮现出一只斯芬克斯。 …… 姜时愿还有些头晕,好在意识清醒,能走路了。 但,苏禧儿已经烂醉如泥,痛痛快快地耍起了酒疯。 她一会儿哭着搂住姜时愿说她一朵鲜花插牛粪,一会儿又骂谢惊淮是个坏鸡逼,一会儿又摇花手,大唱《好汉歌》: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呕!” 苏禧儿扶墙“直播”,吐干净了,姜时愿和叶聿才一起搀扶着她,往门外走去。 叶聿睇着姜时愿褪去醺意,略显苍白的面靥,忧忡地开口: “阿愿,你刚刚流了……” 话未说完,姜时愿忙食指竖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聿知道她是怕苏禧儿听见,于是压低声音: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该喝这么多酒,多伤身体啊。” “我知道,但禧儿今晚高兴,我不想让我最好的朋友扫兴。” 姜时愿浅淡一笑,“更何况,我今天心情也很好,也想开心一下。” 突然,一声低吼,如一支气势汹汹的利箭而来,响彻整个走廊: “姜时愿!” 姜时愿呼吸一窒。 数步之外,谢惊淮英挺昂藏的身躯如冒着寒气的冰锥,整个人仿佛钉在了幽昧之中。 他齿关紧扣,凤眸戾气横生,一步步走动姜时愿面前: “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姜时愿气息沉了沉,迎上他怒气腾腾的眼神: “还能干什么,寻欢作乐咯。” 谢惊淮见她穿着性感的深V领裙子,画了精致又妖娆媚惑的浓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前所未见的样子。 原来今天她的妆不是为他画的,而是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他眸底,怒意似骇浪潮涌。 “唔……谢……谢渣渣?” 苏禧儿回光返照般抬起头,眼眶猩红,盯着谢惊淮冷峻的脸,“你特么……还有脸站在拾元面前?” “你说什么?”谢惊淮眉宇厌恶地拧了拧。 在他眼里,就算是天仙般的女人,喝了大酒,也变得丑陋了。 “拾元多好的人……你竟然敢欺负她?你TM去死吧你!” 苏禧儿抬腿就要踹向谢惊淮的裆部,被姜时愿及时搂住才拦下来,“男人不检点,出门烂屁眼! 谢惊淮……你放着拾元这么好的妻子不要,非要跟林芷歆那个贱人搞在一起!你这个好赖不分的狗东西……你眼睛被屁股坐了是怎么着?!” 好骂好骂! 叶聿一声冷笑,强忍住给苏禧儿呱唧呱唧的冲动。 谢惊淮的俊脸肉眼可见地笼上了一层暗沉黑雾,瘆人的气场直接化身地府代言人。 就在姜时愿不知如何收场时,沈战棠倏然一个箭步夺到苏禧儿面前,长臂勾过她细致的腰,猛地往怀里一拢。 苏禧儿腰侧软肉被男人捏得生疼,她挣扎个不停,喉咙里溢出轻吟,闹得厉害。 沈战棠眼尖攀红,身子一俯,直接把人扛在了肩上。 “禧儿!”姜时愿心头揪紧。 她刚想上前,谢惊淮身形一闪,高大的身躯给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苏禧儿一米七的个头,虽然窈窕但骨头架子摆在那儿,肯定是不轻的。但沈战棠扛起她来,看上去竟轻轻松松。 “对不住了兄弟,是我管教不周,让她朝你伸爪子了。” 沈战棠喘了口气,手臂自然而然地裹住苏禧儿挺翘的臀,“今晚先这样,过两天我招待你。” 说完,他箭步如飞,从走廊中消失。 姜时愿紧抿住唇。 虽然她深谙禧儿和沈大少除了老板和下属之外,似乎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她还是担心得很。 “阿愿,别担心,你朋友不会有事的。”叶聿温声宽慰。 姜时愿忧忡地点头,“师哥,咱们走吧。” 她刚要走,谢惊淮猛地捉住她的腕子,五指发狠地收拢: “姜时愿,你一个生了孩子的有夫之妇,大晚上跟一个小白脸出来鬼混,你还有没有点儿廉耻之心?!” “呵……真是心脏,看什么都脏。” 姜时愿使劲儿挣了挣,美眸赤红,“我和叶师哥只是兄妹之情,我们清清白白的,你急什么?” 这话,无比耳熟! ——“你够了,我只把芷歆当妹妹,你太神经质了。” ——“我和芷歆之间清清白白。” ——“姜时愿,你每天除了妒忌芷歆,猜忌我的心思之外,就没有别的事了吗?你的人生真够乏味的。” 谢惊淮指尖微颤,后脑隐隐闷痛,像挨了一记回旋镖。 “更何况,你在我眼里,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了。放手!”姜时愿疼得咬唇。 叶聿怒火攻心,想把她拉开,“谢惊淮,放开阿愿!” “滚!” 男人厉喝,狠狠一搡,险些把一米八五的叶聿推了个趔趄,“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碰我的女人?” 姜时愿忍无可忍,抬起手臂,朝男人青筋暴起的手背用力咬下去。 “嘶——!”谢惊淮松开了手。 他敛眸,看着两排深深的牙印,白中透红,是下了狠口。 姜时愿握住手腕,美眸怒瞠,“谢惊淮,把你嘴巴放尊重点儿,师哥是我生命里很珍重的人!” 谢惊淮胸腔剧烈起伏,“姜时愿,你无才无能也就算了,竟然连眼光也这么差劲,偏要在垃圾堆里选了这么一个下流货。 呵……一个人要是自甘堕落,别人怎么抬举,也是白费功夫!” 姜时愿心口狠狠一刺。 初恋的杀伤力,果然够强,她的心竟然还会隐隐作痛。 谢惊淮不爱她,她早就接受了,看开了。 但她心里过不去的,是他从来没有一刻瞧得起她。认定了她处处都不如林芷歆。 她从来都是不屑去自证,在意旁人眼光的人。可谁不希望自己在所爱之人的眼里,是闪闪发光的模样? 与其愤恨,更多的,则是遗憾。 “是,你说的不错,我是烂泥扶不上墙。所以快点离婚吧,去和林芷歆在一起,她才是跟你一个圈层,一个阶级的人。 别忘了明天上午,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姜时愿不想再跟他纠缠,几乎是跑向酒吧的大门。 “你真以为,你的妻子一无是处吗?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叶聿在与谢惊淮擦肩的刹那,脚步一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终有一天,你将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 谢惊淮笑得傲慢恣意,只觉这是今年最逗的笑话,“这句话,你该跟姜时愿说。你告诉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别等到我耐心耗尽,她到时候就是哭着求我,我都不会再看她一眼。” 傻B。 叶聿一个能说会道的精英律师,面对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竟然词穷了。暗骂一句,扬长而去。 第38章 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 回到车上,谢惊淮俊容如霜,整个车厢都弥散着戾气。 平白无故遭了苏禧儿一顿臭骂,他越想越气,掏出手机,给沈战棠打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是指责+警告: “管好你的宠物,以后,让她少跟姜时愿接触。也不看看自己的档次,是一个圈层的人吗?” 说完,他直接挂断。 本来他还想说的更难听,最终看在沈战棠的面子上,他收敛了。 “谢总,监控我调回来了。” 韩叙开门上车,把载入监控视频的手机递到男人眼前,“太太今晚遇到了点儿小插曲,您瞧瞧这个。” 谢惊淮垂眸。 视频里,是姜时愿遭遇那个纹身色狼,又被那个男人救下的全过程。 以及男人抱着姜时愿坐在卡座里,姜时愿头靠入他怀中,亲密依偎的画面。 谢惊淮瞳孔一震,猛然坐直了身,神经末梢蹿遍寒意。 他不断地放大视频,却由于角度处于半个盲区,他怎么都看不见那男人的脸! “额……谢总,我觉得太太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她当时应该是已经喝晕了,发生什么,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韩叙忙为姜时愿解释。 “你当我瞎吗?我自己长眼睛不会看吗?” 谢惊淮漆黑的眼瞳像阴冷的洞穴,仿佛有野兽藏匿其中,伺机而动,“碰姜时愿的这个男的,是谁?” “我去打听了,没打听到。” 韩叙挠了挠头,“但我听说,那个企图非礼太太的色狼,被人套麻袋暴揍了一顿,然后丢在了附近的公厕,被发现时,倒栽葱脑袋插在了粪坑里……嘴里塞得挺满。十有八。九,也是那位干的。” 很生动,出画面了。 谢惊淮听着韩叙在他面前似吹嘘着对方的丰功伟绩,脸色森寒,齿关咬得生疼: “八卦心这么重,你要不我也如法炮制,让你尝尝咸淡?” 韩叙汗流浃背OS:让我去打听的也是你,我多说两句,你怎么还破防了呢? 谢惊淮把手机丢到一边,指腹揉捏皱紧的眉心。 他那在他眼里平平无奇,毫无个性,像一汪死水的妻子,在别的男人眼里,似乎成了人间尤物。 他是不喜欢姜时愿。 但,那也不是别的男人,能够觊觎他妻子的理由! …… 另一边—— 兰博基尼驶离越界后,疾驰上了高架桥,速度飚上120迈,随即猛地刹在了霓虹掩映的路边。 “唔……慢、慢点儿……晃死我了……”苏禧儿被强烈的推背感和车身剧烈的逛荡搞头晕目眩,生不如死。 “晃死你?那可真是太好了。” 沈战棠红着眼眶,欺身悬伏在苏禧儿身上,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骨节修韧的五指穿入她的乌发,发狠地攥紧,“苏乞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 我想掐死你,再把你从桥上扔下去沉尸!” “呃……痛……”苏禧儿眼底噙着水汽,红唇微张,醉得意识模糊。 “阿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俩是过命的交情,你竟然敢那么羞辱他,你算什么东西!” 沈战棠薅住她的头发,迫着她纤细的脖颈后仰,“你特么只是我沈战棠养的一条狗!” “唔……我想吐……”苏禧儿拧着眉心,难受得要哭出来了。 沈战棠咬牙低吼,“憋着!” “呕——!” 下一秒,苏禧儿身子一颤,喷薄而出,吐了沈大少爷满脸满身! “苏乞儿……我操你大爷的!”沈战棠气得破了音,十指几乎要捏碎了她薄薄的肩骨。 苏禧儿眯着水汪汪的眸子,抬手摩挲着男人五官俊俏的脸庞,“对不住对不住……来来,姐姐给你擦擦……” 沈战棠攫住她的下颌,沙哑着吼,“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老子是谁?!” “你是谁……你是男模!” 苏禧儿嘿嘿地傻笑,纤细的手顺着他的脸颊一路向下,掌心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一圈圈地揉磨,“模样不赖……胸肌真大! 多钱一宿?姐姐有钱……姐姐养你!” “你花的钱我给你的,你开的车也是我的,连你,都是卖给我的。养我?你也配?!” 沈战棠眸底映入的霓虹如燎烧的火焰,呼吸沉沉,“今晚,看我怎么罚你!” 兰博基尼引擎声震荡天地,眨眼间在暗夜中消失。 半小时后,酒店总统套房。 西装、领带、丝袜、高跟鞋……凌乱又羞耻地纠缠在一起。 沈战棠将苏禧儿丢在华丽的大床上,以最快的速度撕掉她脏污的红裙。 甚至连前戏都没有,就抬高她颤栗的长腿,占据了她…… * 姜时愿被叶聿送回家后,抱着马桶也吐了一回,草草洗了澡后,酣然入梦。 第二天,她被定好的闹钟吵醒。 起来时头痛欲裂,她煮了点粥喝下,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其实,昨晚苏禧儿虽然点了不少酒,但根本没有劝她喝,那一杯又一杯,都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多少,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 到底是五年她倾尽所有去维护的婚姻,这五年里,谢惊淮不仅是她的爱人,亦是她的亲人。她深谙谢家没几个人待见她,但她还是把那里当成她的家。 母亲走后,她就没有家了。 她隐忍、窝囊、装聋作哑,去忍受谢惊淮的轻视和冷漠,只是因为,她想有一个家。 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失去了。 她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说心里不难受,也是假话。 离约定好去办离婚手续还差半小时,姜时愿简单打扮了下自己,拎好包准备出门。 这时,手机铃声作响,是韩叙打来的。 “韩秘书,有事吗?” 韩叙态度仍和从前一样恭谨,仍当她是总裁夫人: “太太,是这样,今年是小少爷学校入学以来第一次组织的亲子活动日,还有一个小时活动就要开始了,您能来学校陪小少爷参加吗?” 姜时愿神情一愕,“亲子活动日?我没接到通知啊。” “应该是在家长群里通知的,您可能是没看到。” 姜时愿恍然,紧抿住唇。 在她决定离婚,并打算慢慢淡出儿子的生活后,她就把学校家长群屏蔽掉了,所以才漏了通知。 “韩秘书,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上午要和你们谢总去办离婚手续。” 韩叙苦口婆心地道:“太太,这次活动对于小少爷来说挺重要的,谢总日程繁忙脱不开身,如果您再不去,那是不是不太好? 别的孩子都有家长陪同,只有小少爷身边空无一人,孩子心里该多难过啊。” 姜时愿算是听明白了,即便没有亲子日活动,谢惊淮今天也不会跟她去领离婚证的。 向来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谢惊淮,偏偏在跟她离婚这件事上一拖再拖。 如果是碍于奶奶的病情,她也拿出应对的方法了,他没理由不答应。 他那么爱林芷歆,好不容易等到她提离婚,面子里子都有了,他应该急着娶白月光进门才对啊。 姜时愿想了想,反应过来—— 可能,谢惊淮原本是想加快和林芷歆修成正果的进度的,可他没有预料到,Nora会突然提出解约,导致谢氏股价大跌,内部震荡,连带他的声誉也受到了影响。 这时候,他再传出离婚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且林芷歆的风评也只会更急恶劣,他不能不为他的心上人打算。 “太太,拜托您去吧。现在学校里的家长孩子都卷得厉害,小少爷要在这方面落了下风,他在同学面前该抬不起头了,自尊心受了打击,也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啊。”韩叙又语重心长地劝。 明明还是个光棍,张口闭口都是育儿经。 比屌惊淮有爹味儿。 姜时愿低垂长睫,踌躇了半晌,淡淡启唇: “好,我去。” 第39章 谢君珩,谁是你的妈咪? 今天,学校大门外堪比车展,陆陆续续走进校园中的家长一个个都是衣饰丽都,精心打扮,卷生卷死。 姜时愿走进学校大门时,来往的家长纷纷向她侧目,露出轻蔑的眼神。 在一众光鲜亮丽的家长中,只有她身穿一套普通的运动装。 饶是她颜值再能打,在这些拜高踩低的势利眼家长眼中,这依然是寒酸的表现: “这是哪个孩子的家长?这也太寒碜了,她光着来也比穿成这样强吧?” “不见得是家长吧?没准儿是学校的工作人员呢?” “这里的老师都穿的是不带LOGO的大牌好吧?我看她八成是干保洁的吧?” 突然,有家长“呀”了一声: “她不就是之前网上那个传是谢总夫人的女人吗?!” “诶?还真是她!她怎么来学校了?难不成她真是……” “哈,开什么玩笑!她要是谢总夫人,那我就是总统夫人了!” 姜时愿不理会那些嘲讽,径直向举办活动的礼堂走去。 礼堂内。 学生们的家长几乎都到齐了,只有瞳瞳身边空无一人。 “谢君珩,你爹地妈咪怎么还不见人呀?该不会根本没人管你吧?”有几个小男孩走过来问。 “你不是说你这次要拿第一名吗?我看是倒数第一还差不多~!” 都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哪儿懂什么人情世故,基本都是谁强跟谁玩,自然不会因为瞳瞳是豪门少爷而嘴下留情。 瞳瞳小牙紧紧咬着,哼了一声,“倒数第一又怎样?你们有本事数学语文英语考全校第一哇!” 他知道,爸爸很忙,是肯定来不了的。 至于妈咪…… 自从上次离开奶奶家后,妈咪又好几天没回家,也没跟她联系了。 以前,妈咪一天要给他打好几个电话,现在没有了,刚开始他还很开心,久了就有点不习惯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主动联系妈咪的,他才不要先低头呢! 可是,万一真拿了倒第一怎么办?! 他从小被众星捧月,门门功课拿第一,他接受不了任何失败! “略略略~倒第一就是倒第一,找什么借口嘛!”熊孩子们朝他做鬼脸。 “噢噢噢~谢君珩是有人生没人管的野孩子咯~!” 瞳瞳一双小手紧紧握成拳,又羞又愤,急得小脸通红。 这时,姜时愿已走进礼堂中,周围家长的议论声又起: “快看那个女人!太奇怪了!” “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也不知道捯饬一下自己,孩子的脸不是脸啊?” “就是说啊,简直拉低了整个贵族学校的格调!” 曈曈听见七嘴八舌的议论,也循声望过去。 当看到姜时愿向自己走来时,他心头先是一跳,随即整张小脸暗沉了下去。 “谢君珩,那个穿得又丑又土的女人是你妈咪吗?”同学们问他。 曈曈眼神闪烁,“她……” 姜时愿茫然地环视四周,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她儿子小小的帅气的身影。 然而,此刻的曈曈却像被抓包了一样,心中慌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曈曈!”忽然,一声温柔的呼唤传来。 曈曈视线越过姜时愿,一眼就看到了乌黑长发及腰,穿着漂亮的白色长裙,姿态优美宛如仙女一般的歆歆小姨朝他走来。 完全,就是他心目中妈咪的样子! “你们瞧!那不是谢总的女朋友吗?!” “还真是美若天仙,浑身都在发光啊,一看就是家教很好,娇养出来的人间富贵花啊!” “谢总不是结婚了吗?那这位小姐岂不是……” “十有八。九早就离婚了,不然怎么一直不见那谢太太出来露脸呢?” 林芷歆水盈盈的眼眸噙着温婉的笑意,步履娉婷走到曈曈面前,完全视旁边的姜时愿为空气。 曈曈激动得几乎是跳进了林芷歆怀里。 “抱歉呀曈曈,我来晚了。”林芷歆揉着孩子的发顶,周身散发着母性光辉。 曈曈吸了吸鼻子,小脑瓜在她洁白的裙摆上蹭了蹭。 “曈曈。”姜时愿亦上前,轻唤了他一声。 “谢君珩,她们到底谁是你的妈咪啊?”同学看着眼前两个漂亮阿姨,挠了挠头。 “是呀,难不成你有两个妈咪吗?” 曈曈嫌弃地瞥了姜时愿一眼,攥住林芷歆的手默默走开了。 “啊,原来那个白裙子的阿姨才是曈曈的妈咪!我就说嘛,谢君珩的妈咪一定是有钱人!” 姜时愿怔松在原地,望着曈曈决然离开的背影,垂了垂睫。 谁说孩子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她想给曈曈这个权利。 在众人奚落的目光中,姜时愿转身离开了。 她完全可以当众公布自己的身份,可当着所有孩子的面,跟林芷歆撕逼,扯头花,搞丑陋的雌竞,她实在干不出来。 姜时愿刚走出礼堂,就隐约听见了孩子弱小可怜的啜泣声。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缓缓走过去,竟看到一个五官白皙清秀的小男孩独自坐在拐角的楼梯上,流了满脸的泪,正在偷偷哭泣。 姜时愿一时心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温柔地问: “小朋友,你怎么哭了?” “我的……汽车模型摔坏了……我修不好它……”男孩哭得都抽抽了,可见伤心。 “来,给阿姨看看。”姜时愿拿过来,借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观察着玩具的构造。 这个赛车玩具虽然看着有些旧了,但设计却很精巧,且有很多精密的零部件。她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只是她手里没有工具,没办法立刻给他修好。 “小朋友,你别哭了。如果你信得过阿姨,阿姨拿回家,帮你修好它,好不好?”姜时愿低头瞧着孩子可爱的小脸,闻声劝慰。 男孩眼圈红红,“真、真的能修好么?” 姜时愿露出自信的笑容,“相信我,一定能。” “谢……谢谢阿姨!谢谢阿姨!”男孩终于笑了,一遍遍地弯腰,朝她鞠躬。 姜时愿目光一凝,发现这个男孩确实有些和其他孩子不同,有些行为刻板。 她记得这是自闭症孩子的一种特征表现。 “你的爸爸妈妈呢?今天怎么没来陪你参加活动?”她抽出一张纸巾,为男孩轻轻拭泪。 “我没有妈妈……爸爸很忙,没有时间陪我参加。” 男孩吸了吸鼻子,朝姜时愿露出灿烂的笑容,像个小太阳,“我知道爸爸平时工作又要照顾我,很辛苦的,所以他不过来也没关系的。” 姜时愿满目怜惜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乖巧地回答:“我叫般般。” “斑斑?”姜时愿微怔。 怎么听着,像修勾的名字呢。 男孩嗫喏,揉捏着小手,“般般,一般的般……” “啊……”姜时愿恍然大悟。 般般,是麒麟的别称。可见他的父亲对他何其珍爱。 “般般,这名字可一点都不普通呢,很霸气啊。” 姜时愿垂眸看向孩子别在胸前的黄色名牌,上面的名字是—— 傅宴斯。 也很别致。 第40章 做你一天的监护人 “阿姨,您快去忙吧,我、我回教室了。”傅宴斯揉着眼睛站起身。 他刚要走,姜时愿突然一把捉住了他被眼泪泡得潮湿的小手,杏眸弯起温柔的形状: “傅宴斯小朋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一天的监护人,和你一起参加亲子活动吗?” 这是开学以来第一次举办大型活动,她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孩子,人生再留遗憾。 “阿姨……不、不会太麻烦您吗?”傅宴斯惊喜地瞪大眼睛,像两颗熠熠闪烁的晨星。 姜时愿恍惚想起,曾经曈曈每天也是用这样澄净的眼睛巴巴看着她,亲密地抱着她的腿,要亲亲,要抱抱。 后来,由于林芷歆越来越深地融入她和谢惊淮的婚姻生活,变着花样地讨曈曈开心,曈曈渐渐开始厌烦她,也不爱跟她亲近了。 这样的眼神、笑容,曈曈很久没有给过她了。 “不会,和你一起,我很愿意。” 姜时愿站起身与男孩并肩,一大一小的影子被明媚的阳光拉得颀长,“傅宴斯,合作愉快,我们都要加油喔!” …… 这次活动校方极其重视,校领导不仅悉数出席,且还邀请了市里教育部、宣传部的领导,活动前期筹备了不短的时间。 若能拔得头筹,不仅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且以后从这所贵族小学升入同系统的初中,这次活动取得的成绩,也会成为加分项! 这诱惑真是太大了! 搞得原本一个简单的丰富学生校园生活的活动,弄得明争暗斗,乌烟瘴气,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要在校方和领导面前露脸。 甚至听说,有的家长活动开始前几天还私下贿赂老师想要活动上的考题,结果被其他家长举报,不仅老师被停职处分,孩子也取消了活动资格。 真是想要露脸没成,反而把屁股露出来了。 此刻,领导们已陆续入场,活动就要开始了。 “哎呀,芷歆!你怎么来了啊?”姗姗来迟的谢悦汐撑着把蕾丝阳伞,领着胖嘟嘟的儿子过来跟林芷歆打招呼。 林芷歆盈盈一笑,拉着曈曈的小手,“今天曈曈亲子活动日,我来陪曈曈参加。” 当时,曈曈在她和姜时愿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姜时愿被这画面刺激得不轻,估计早就灰头土脸地逃走了。 她可以高枕无忧地和曈曈亲近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曈曈一定开心极了。” 谢悦汐特别乐得见林芷歆一点点抢走属于姜时愿的一切,自己的婚姻是把破伞,她就也要把别人的伞也撕烂才痛快,“咱们去主。席台那儿坐吧,那里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在这大毒日头底下站着干嘛?都晒黑了。” 她才不会参加这个蠢活动呢! 她家星星是堂堂谢家千金和位高权重的检察长的结合物,等以后小学毕业了,京市的名校还不是让他们扒拉着挑? 林芷歆婉拒,“不用了,我决定要和曈曈参加活动,我想帮他取得好名次。” 谢悦汐:“哈?你认真的?” “嗯。” 林芷歆轻抚孩子的脸颊,“曈曈,刚才跟我说,他不喜欢输的感觉,所以这次我想帮他赢。” 曈曈被她深深感动,搂紧了她的腰,“歆歆小姨你真好,你是天下第一最最好!” 谢悦汐心中惊异! 这曈曈随了她哥,也是天生的傲娇高冷,可一到林芷歆面前就变得又撒娇又卖萌的,好像换了个孩子。 她的眼光果然不错,林芷歆比姜时愿更适合当孩子的妈。 这一幕姜时愿看到就好了,估计会气得立刻停经! “你们快瞧,谢总来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众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谢惊淮在韩叙尾随下步入场地,旁边还有殷勤的校长和副校长。 毕竟在他们眼里,谢总就是尊玉面金佛,今年他刚给学校捐了500个W,他们可不得好好供着他。 “哎呀,我哥来了!” 谢悦汐忙好挽住林芷歆的胳膊,朝谢惊淮挥手,“哥,这边!我和芷歆在这儿呢!” 正和校长交谈的谢惊淮凤眸一顿,随即目不旁视,步履矜贵潇洒地走向林芷歆。 女家长们纷纷向林芷歆投去艳羡的目光。 都说后妈难当,可要是能给谢总的儿子当后妈,那不知多少女人会做梦笑醒。 “爸爸,你怎么来啦?!”瞳瞳仰头望着父亲,满目惊喜。 “上午的会议临时取消了,刚好腾出了时间。” 谢惊淮摸了摸儿子的发端,看向林芷歆的眼神明显有些惊讶,“芷歆,你怎么过来了?” 林芷歆双颊染上淡淡的绯红,声色婉柔:“我偶然听说今天瞳瞳学校有重要活动,我知道惊淮哥你很忙,所以想着过来看看,怕瞳瞳需要帮忙时身边没个照应。” 瞳瞳小心翼翼地问:“爸爸,我想和歆歆小姨一起参加活动,可以吗?” 男人颔首,“当然可以,你的小姨不是外人。” “谢谢爸爸,爸爸你真好!”瞳瞳欢笑着跳了起来。 在他看来没有比和爸爸还有歆歆小姨同时在一起更开心的事啦! “芷歆,你身体不太好,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活动,你不用非得参与。”谢惊淮看着她,声色温沉。 林芷歆轻轻摇头,“我身体没事的,主要是瞳曈很想参加,我不想让孩子失望,留下遗憾。” 瞳瞳动容,攥紧她的手,“歆歆小姨……” 谢惊淮不再多言,嗓音礽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若哪里不舒服,随时告诉我,不要勉强。” 千叮万嘱,足可见对他的心上人多么在意。 林芷歆心里暖暖的,红了小脸,“嗯,知道啦惊淮哥。” 谢惊淮凤眸暗涌愠色,环视四周。 那个女人,果然没来。 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活动日她都不放在心上,躲起来不见人,甚至前一天晚上还跟野男人喝大酒。 寡廉鲜耻,她简直枉为人母! 这时,两名老师下场再次核对参加比赛的人数。 “还有最后五分钟的报名时间,如果没有其他家长和学生报名,我们就要锁名单了……” 突然,一道清冽悦耳的声音响起,亦同时击中了谢惊淮的脊背: “等等,我们要报名!” 第41章 她成了别人的妈咪 周围的人都望过去,谢家“三口”和谢悦汐自然也被这声音吸引去了视线。 下一刻,他们神情骤然一僵—— 只见身穿天蓝色休闲运动装,扎着干净利落马尾辫的姜时愿,牵着一个容貌净秀漂亮的男孩子的手,落落大方地走到老师面前: “老师,我和我的……小搭档,我们要报名参赛。”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老师含笑问。 傅宴斯忙举起小手,“我、我叫傅宴斯!” “这位家长,请您报一下名字?” 姜时愿淡启绯唇,“姜时愿。” “哥,你看看这算怎么个事儿啊?姜时愿太不像话了吧?” 谢悦汐在谢惊淮身后吹耳边风,“放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上赶着给别的孩子当妈,还是当着你和曈曈的面,这曈曈看到给孩子心里得带来多大的创伤啊?她这样也配当我们谢家未来继承人的母亲? 你再瞧瞧芷歆,对曈曈视如己出,无微不至,不知道的还以为芷歆是亲妈呢,姜时愿连个后妈都不如!” “够了。” 谢惊淮锁紧姜时愿清丽明媚的面靥,寒声低斥,“以后,当着孩子们的面,别让我再听见这种话。 姜时愿没有做母亲的样子,你也没比她好哪儿去!” 谢悦汐忿忿扭过脸去,快把嘴唇咬烂了。 谢惊淮看到姜时愿对自己的儿子置之不理,反而看顾着别人家的小孩,怒意燎红了眼尖。 这是,他今晚不跟她去办离婚手续,这女人对他展开的阴暗报复吗? 很好,姜时愿! 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我一军?你别太荒谬!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曈曈,你看,是那个娘娘腔!” 星星舔着棒棒糖,挤眉弄眼地瞅着傅宴斯,“他怎么会跟舅妈在一起呢?舅妈看起来很喜欢他的样子呢?” 曈曈小拳头紧握,一瞬不瞬地盯着姜时愿,看到她牵着傅宴斯的手,还朝他露出那样温柔亲和的笑容。 他小小的身躯气得直颤。 以前,妈咪的笑容,只给过他和爸爸。 傅宴斯那个弱智窝囊废,他凭什么!他不配! 星星啧了一声,“以前你总跟我吹,说舅妈怎么疼你,什么没了你都活不下去,天天什么都不做就围着你转把你弄得好烦。 我现在看着,舅妈也不是很在乎你嘛~该不会……是舅舅和舅妈离婚了没告诉你吧?其实舅妈已经不是你妈咪了!” “你给我闭嘴!” 曈曈气得双目通红,一把抽掉星星嘴巴里含着的棒棒糖,狠狠丢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你——!”星星气得不行,也不敢反抗。 他知道以后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曈曈的,太奶奶、奶奶都更喜欢曈曈,他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曈曈稚嫩的小脸,笼上和年龄不符合的阴郁。 妈咪怎么可能跟爸爸离婚呢?不可能的! 妈咪爱惨了爸爸,就像寄生在爸爸身上的一朵卑微的小花,她绝没有勇气离开爸爸! “惊淮哥……” 林芷歆瞥了姜时愿一眼,轻轻拉了拉男人紧绷的手臂,“既然姐姐来了,我想了一下,我在……不合适。我还是先走吧。” 曈曈用力抱住她,“不要!歆歆小姨,你说好了要跟我一起比赛的,你不许走!” 林芷歆面露难色,“可是曈曈,你妈咪就在场呀……” “我不要她,我要歆歆小姨!”曈曈执拗着,不撒手。 谢惊淮从姜时愿身上敛回目光,声色沉沉: “留下吧,曈曈现在需要你。” 林芷歆纤睫颤了颤,“可我毕竟不是……” “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谢惊淮一声冷笑溢出咽喉,“你比某些身为人母,却不履行母亲职责,任性自私的人,要好太多了。” 林芷歆抱住曈曈,唇角幽暗地上扬。 报好了名,姜时愿牵着傅宴斯的小手站在队尾。 全程她和谢惊淮都无交流,比陌生人更陌生。 其实,姜时愿没想到今天谢惊淮会来。 过去,曈曈所有的一切养育任务都是她一手包办,所有棘手的问题都是她一人解决。谢惊淮从不会降贵纡尊地在学校露面,美美地躲在背后,当隐形父亲。 但这次,他却突然空降。 不用想也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林芷歆。 姜时愿凉凉垂眸。 真正的偏爱,就是这样一次次地放低自己的姿态,一次次地践踏自己的底线。 而她这五年来从谢惊淮身上得到的,只有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她太卑微了,卑微得想抽自己一嘴巴。 “姜、姜阿姨……”傅宴斯轻声唤她。 姜时愿低下头,声色温柔,“怎么了,般般?” “姜阿姨,您和我参加比赛,您的孩子会不会不高兴呢?”傅宴斯似乎觉察到了她情绪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的。” 姜时愿看定男孩清澈的眸子,声音轻轻的,几分涩然,“他身边有很多人爱着他,陪伴着他。他不差我一个。” 傅宴斯一脸迷惑。 那些人的爱,怎么能和母亲的爱相提并论呢? 他做梦都想得到的母爱,竟然会有人不以为然。 真的无法理解啊。 …… 这次亲子比赛,第一名不仅光荣,奖品也十分诱人—— 免费的亲子豪华南极游! 家长可以带着孩子坐大游轮,去看企鹅,海豹,巨型冰山,想想都美。 前几项比赛,皆在场馆内进行。 校长、市里领导及身为校董的谢惊淮在台上落坐。 台下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桌椅,空中挂着一个巨大的LED屏幕,准备随时播报小选手们的比赛情况。 气氛渐渐紧张起来,有点《最强大脑》那味儿了。 这时,谢惊淮注意到,校长左侧的位置是空着的。 “您左侧的人,是哪位?”他随口一问。 校长笑道:“啊,是咱们学校的另一位投资人,也是校董之一。光迹创投的大中华区总裁,弗雷德先生。” “哦?”谢惊淮眸光一顿。 光迹创投,是外资控股的资本集团,投资眼光毒辣,收购手段凶悍,这两年杀到国内,已经拿下了好几个极有发展前景的项目。 在商场上,和谢惊淮有过两次交手。 谢惊淮战绩是一胜一负。 投资到了谈判桌上,其实就是比谁屌大,为了争夺项目,谢氏没少砸钱进去,哪怕赢了一次,也并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光迹的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他没想到光迹的总裁竟然也会对教育行业感兴趣,看来,是想给自己立人设了。 第一项比拼——数字华容道。 这不仅仅是智力的激烈比拼,更要兼具手速与脑力的通力合作,但凡有一个方面跟不上,都是不行的。 瞳瞳和林芷歆坐在第一排,最醒目的位置。 “歆歆小姨,今天,我们一定要赢,要得第一,要把妈咪和傅宴斯那个笨蛋远远甩到后面!” 瞳瞳回头,望着坐在最后排的姜时愿和傅宴斯,眼底的胜负欲熊熊燃烧。 第42章 欲擒故纵?他才不会上当! 下一刻,瞳瞳看到—— 姜时愿从口袋里摸出了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掰下一块,含笑喂到傅宴斯口中,然后自己也掰下一块吃了。 他们相视一笑,宛如母子。 桌下,瞳瞳双手紧紧握住。 他蓦地想起来,以前,很多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花园里他和妈咪并肩坐在秋千椅上,他摆弄着妈咪给他做的小玩具,吃着妈咪剥好皮,喂到他嘴边的葡萄。 那段时光,其实也是快乐的。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就不喜欢和妈咪粘在一起了。 毕竟妈咪无趣,还总管着他。 歆歆小姨就不会,会带他玩手游,吃妈咪不让吃的东西,总是顺着他的意,哪个小孩不喜欢这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妈咪好像也看出来了他的心思,渐渐的,他们哪怕同时在家也很少说话,花园里的那张秋千椅,也旷了很久了。 再到现在,妈咪开始不爱回家了,在外面也不知道乱搞些什么。 难道,这是妈咪的新手段?叫什么……欲擒故纵? 她以为这样就能刺激到他,把他的心从歆歆小姨那里抢回来吗? 他才不会上她的当呢! 瞳瞳不屑地哼了一声,收回视线。 “瞳瞳,那个小男孩是谁?是你的同学吗?”林芷歆乜了一眼。 “嗯,是最近转到我们班的转校生。他可蠢了,老师一让他发言他就哆嗦,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上来。” 瞳瞳神情倨傲,眼底透着嫌弃,“听说,傅宴斯是因为脑子有病,在之前的学校天天被骂,呆不下去才转学的。 妈咪竟然跟那个傻瓜合作,她完蛋啦,等着让所有人看笑话吧!” 林芷歆捂着嘴笑起来。 原本她这次来,除了借机和瞳瞳亲近外,也是为了在谢惊淮心里留下一个关心孩子的好印象。 没想到,姜时愿又往她手里递了个踩她一脚的机会。 真是打瞌睡就来枕头呢。 “各位家长,各位同学,第一场比赛预备!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开始!” 哨声响起,大屏幕上的计时器飞速读秒。 所有家长和孩子立刻全神贯注地恢复华容道。 林芷歆能够上得了常青藤大学,又是理科高材生,华容道这种益智游戏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正当她想直接帮瞳瞳通关时,她猛地怔住—— 只见瞳瞳的手指在滑块上灵活跃动,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复原华容道,让她眼花缭乱! 林芷歆目瞪口呆! 这、这真是个五岁的孩子,能够达到的水平吗?简直不可思议! 台上,谢惊淮睨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微勾薄唇。 世人大多都有虚荣心,他也未能免俗。当然希望瞳瞳能名列前茅,一骑绝尘。 “歆歆小姨,我拼好了!你快按!” 岂料,瞳瞳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铃声,响彻在整个场地。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里,是那样的突出! “第一名,108号,姜时愿&傅宴斯!用时7.942秒!” 不到8秒! 全场震惊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最后一排的姜时愿和傅宴斯身上。 瞳瞳震惊地瞠目,猛地从椅子上站起,难以置信地盯着容色淡定的姜时愿。 怎么可能……木鱼一样的妈咪,和那个傻瓜竟然比他的速度还快?! 这不可能! “第二名,7号,林芷歆&谢君珩!用时9.435秒!” 林芷歆按得手指发麻,不甘地咬紧唇。 虽然,只比姜时愿他们慢了不到三秒,可高手之间的对决,一秒之差就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谁会关注第二名呢?风头都被第一名抢了去了! “姜阿姨!咱们是第一名!”傅宴斯激动地将双手举过头顶。 “不是咱们,是般般你,你是名副其实的No.1!”姜时愿开心地弯起星眸,与他击掌庆祝。 台上的谢惊淮看到结果,眉心紧拧。 他的儿子,竟然上来就输了?岂有此理。 这是亲子合作比赛,家长也参与其中。 谢惊淮打心底瞧不起姜时愿,他断然不信她能有这脑子。 那么,厉害的,就是那个叫傅宴斯的孩子了? 姜时愿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哎呀!那个第一名的孩子真是个天才儿童啊!比吉尼斯纪录也没慢多少啊!”校长不禁喟叹,把欣赏写在脸上。 领导们也纷纷称赞:“小小年纪脑力和动手能力就这么强,未来可期啊!” 突然,啪地一声—— 谢惊淮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撂。 校长、领导福至心灵:“哈哈!谢君珩小朋友能力也非常出众啊!虽然是第二名,但和第一名只有微弱差距,在我看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虽败犹荣,虽败犹荣啊!” “败?” 谢惊淮俊容泛起霜寒,似笑非笑,“比赛不是才刚开始吗?谁赢,谁输,还未必。” “是是是……”校长汗流浃背。 干脆别叫谢总了,叫谢卷吧! 华容道比赛结束,一百多组家长,直接淘汰掉了一半,堪比小学版“鱿鱼游戏”。 瞳瞳虽然轻松晋级,可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 “瞳瞳,是小姨按慢了,小姨下一场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林芷歆攥住他的手,柔声宽慰。 瞳瞳心里郁闷,但嘴上却舍不得埋怨林芷歆,只瓮声瓮气道: “没事的,我不怪你,下一场赢回来就好啦。” …… 第二场,是中式木质积木建构比赛,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搭建出稳定结构的建筑模型。 既要有动手能力,又要有空间感,难度不小。 休息的间隙,谢悦汐把林芷歆叫到无人的走廊拐角处。 “芷歆,下场比赛你可绝对不能再输啦。我哥这个人啊,最看重的就是谢家的面子。全学校都知道瞳瞳是我们谢家的孩子,如果你们再输,我哥的脸可就真挂不住了。”谢悦汐捏了捏她的肩,一脸严肃。 林芷歆叹了口气,反而拿的是与世无争的态度: “只是普通的学校比赛而已,何必看得那么重呢?我们只要尽力就好了。” “这是什么话?!你不争第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姜时愿那个贱人在我哥面前出尽风头吗?” 谢悦汐狭长的眼底泄出幽光,冷笑,“那个贱人摆明了是有备而来,想在我哥面前卖弄,找存在感。你可决不能给她一丝翻身的机会!” 第43章 限定妈咪 其实,林芷歆心里也这么想的。 以前的姜时愿就是一团随便打的棉花,多少次她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为了能留在谢家,留在惊淮哥身边,她愣是比忍者神龟都能忍。 后来,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有高人点播,变得和之前大不一样了。不仅开始化妆捯饬,还敢当着惊淮哥的面给她难堪了! 她这么一搞,倒还真有点奇效。 从前惊淮哥是从不把姜时愿当一回事的,现在,却似乎跟她的交流多了起来。 看来是真不能轻敌了。 “悦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感谢你替我着想。但我相信惊淮哥心里有我,这些年,我相信他不会轻易被人抢走的。” 然而,林芷歆偏要端着风轻云淡,岁月静好的样子,“今天我尽力就好了,如果姐姐获胜了,我也替她高兴。 让她赢一回又能怎样?我没有那么小气的。” “皇上”没急,谢悦汐这个“太监”先急了: “哎呀!傻歆歆,那可不行啊!你这不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吗!” 林芷歆低垂睫羽,看上去很软弱可欺。 “唉!算了,你就安心和曈曈比赛。姜时愿那边,我想办法!” 说完,谢悦汐脚踩尖锐的细高跟,沉不住气地走了。 林芷歆望着女人风风火火的背影,唇角阴暗勾起: “蠢货。” 像谢悦汐这种从小养尊处优,浅薄无知的豪门千金,想操控她的情绪,不要太容易。 这种腌臜小事,她何须亲自动手? 自然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给她当清道夫。 …… 谢惊淮等领导也移步多媒体教室,准备通过大屏幕观看赛况。 第二场比赛用的木质积木一份送达到参赛者手中,每个人都有一个小推车那么多。 接下来,是要用这些木条和一些钢隼,在规定的时间内拼接搭建出完整的建筑模型。 连说明书都没一个,完全靠动手能力和想象力。 与其说是考孩子,不如说是难为家长。 “姜阿姨,您、您会搭积木吗?”傅宴斯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 “嗯,还行。”姜时愿挺谦虚的。 “那您想好盖什么房子了吗?” 姜时愿纤细的手指摆弄着木条,脑中已有构思,气定神闲地笑了笑: “般般,你是怕阿姨输掉比赛吗?” “不是的,我不怕输的。输赢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傅宴斯摇了摇小脑瓜,真诚地与她对视,“能够和姜阿姨一起参加活动,我就很开心了。 等我回去,我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爸爸。我要告诉他,我有妈咪啦! 虽然只有一天期限,但是我会一直一直记得您,不会忘记的!” 姜时愿眼圈一热,鼻尖凝起强烈的酸涩感,让她不敢再和男孩对视,匆匆收回目光。 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说会一直记得她,把她当成限定的妈咪。 可她自己的亲儿子,却早已把她抛在脑后了,这么多天,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父子俩的心,都是捂不热的。 另一边,谢惊淮一直注视着大屏幕中,姜时愿和傅宴斯愉快的互动。 暗沉的凤眸,透着浓重的不悦。 “谢总。” 韩叙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您让我查的,那个孩子的背景,我查了。 他母亲的信息查不到,可能是过世了,也可能是离婚了。他的父亲叫傅沉舟,一直在M国从事金融相关行业。” “傅沉舟?姓傅?”谢惊淮墨眸微滞。 孩子又在京市第一贵族小学读书,这让他很难不想到在京市与谢氏集团分庭抗礼的傅氏集团。他们董事长傅礼贤跟他父亲年轻时颇有渊源,不但是大学校友,后来在商场上亦是屡屡交手,也是个风云人物。 傅家,除了长子傅翀,次女傅绫外,确实还有一个孩子。 听说,是私生子。 即便他的母亲后来上位,成了傅董续弦,他也从不带着这个儿子在公开场合露脸。只有十几年前,清明祭祖,记者拍到了一张那孩子的照片,也只是模糊的一个侧脸。 可是,他记得那人叫傅沉啊。并不叫傅沉舟。 不会是一个人吧。 “傅沉舟和太太,我没查出有什么关系。太太和这孩子怎么认识的,我也没查到……” “所以,你就是什么都没查到了?” 谢惊淮声色幽幽凉凉,“韩秘书你这次的季度奖,怕是也查不到了。” 韩叙欲哭无泪OS:谢惊淮!你丫是不是玩不起! 男人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大掌无声地蜷紧。 姜时愿,你对儿子的好,对我的好,看来都不是纯粹的。 眼见收益未达到预期,你就开始广泛撒网,迫不及待给自己找下家了。律师,金融男,谁赚钱跟谁玩? 呵,他们俩赚的那仨瓜俩枣,还不够谢家买擦腚纸的呢! 真是又蠢又瞎,鼠目寸光! “比赛正式开始!” 谢惊淮一声冷笑,好整以暇地做看戏姿态。 姜时愿,你很快就会知道—— 我是你人生中能够及其到的天花板。往后你再找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很快,你就会哭着回来,求我收留你。 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 林芷歆早早就在脑中构思好了模型,这把她不敢掉以轻心,和曈曈快速组装积木。 中途,她精心做的美甲还劈了一个,痛得她指尖发麻,却不敢耽搁进程。 曈曈到底是谢惊淮和姜时愿的孩子,他不止继承了父母的高颜值,还继承了他们的高智商,及姜时愿超强的动手能力。 在别的孩子和家长还没开始着手,他已经把地基都打好了。 “曈曈,你好厉害!”林芷歆拍手称赞,情绪价值拉满。 曈曈双手叉腰,正得意着,不经意往后方一乜,瞬间变了脸色! 他认为自己速度已经很快了,却没想到—— 姜时愿和傅宴斯那边,不仅搭好了地基,建筑外立面也筑起来了,初见规模! 傅宴斯给姜时愿递积木和钢隼,姜时愿有条不紊地搭建,面沉如水,手速如飞! 完全不似曈曈印象里,那个温吞、啰嗦、笨拙的模样。 干脆利落,甚至是赏心悦目! “怎么会……?!”曈曈僵住,连忙揉了揉眼睛。 林芷歆回头,目光暗了暗。 随即,她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四周一圈,然后继续镇定自若地搭积木。 就在姜时愿已经将一面墙搭好时,突然,她心脏猛地一揪。 一只篮球猝然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扑上去将傅宴斯搂入怀中,紧紧护在身下。 下一秒,哗啦一声—— 好不容易搭建的模型,被篮球砸塌,散落一地狼藉…… 第44章 这一次,她要赢! 刹那间,原本热闹的场馆,鸦雀无声。 所有人惊愕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姜时愿和傅宴斯身上。 场外,谢惊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薄唇微抿。 “般般,你有没有事?!”姜时愿紧张地看着傅宴斯。 傅宴斯轻轻摇头,“我没事……姜阿姨您呢?” “阿姨也没事。”姜时愿长吁了口气。 瞳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把傅宴斯抱在怀里安抚,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迅速染上猩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曾经,妈咪的怀抱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却被傅宴斯那个傻狗抢走了!可恶! 但,瞳瞳随了他父亲的性子,天生傲骨,绝不低头。 既然妈咪跟傅宴斯亲近,背叛了他,那他也不要妈咪了! 从此以后,他只要歆歆小姨! 虽然出现了意外状况,但比赛还在进行,时间飞速流逝。 “老师,这到底怎么回事?”姜时愿焦急地找到裁判老师。 老师一脸无奈,“刚才,有两个孩子跑进了场地,不小心把篮球丢了进来。等我们追出去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跑掉了。” 姜时愿黛眉紧蹙。 这么多参赛者,怎么就那么巧,那篮球不偏不倚,就砸毁了他们的参赛作品? 姜时愿压低声音,“老师,您看清那两个孩子的样貌了吗?” “额……其中一个孩子跑得飞快,我没看清,另一个只看到一个背影,是个肉墩墩的胖小子,后脑勺的小发型,还挺酷盖的。” 姜时愿眸色一凛。 捣鬼的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了。 神思回笼,她红唇冷冷扯动。 这不过是个校内的比赛,不争馒头不争地的,某些人竟然就开始上卑劣手段了。更可恶的是,还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枪使。 她替孩子有这样心术不正的母亲,而感到悲哀。 “老师,我们的作品已经搭建了三分之一了,现在被人毁掉,还要从头搭建,这样会浪费很多时间。” 姜时愿好声好气地恳求,“能否给我们这组多加一点时间,不用多,十分钟就好。” 老师无可奈何的摊手,“恐怕不行哦。其实每年都有不少突发状况,但由于参赛者很多,比赛进程时间紧凑,如果每个出现点问题的参赛者都要求加时间,那比赛整体节奏就会无法控制,场面也会变得混乱。 傅宴斯妈妈,我们这个活动每年都会有的,如果这次没有得奖,那可以明年再参加啊,不用这么紧张的。” 傅宴斯……妈妈? 站在姜时愿身后的傅宴斯闻言,眼眸亮晶晶的,心跳加速,小脸也红了起来。 满打满算,他才跟这位阿姨认识了不到两个小时,可他却觉得好像跟她相识了很久一样,让他觉得好亲切。 那边,林芷歆把话不露声色地听了去,唇角浮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果然不出她所料,谢大笨鹅出手了。 虽然方法拙劣,简单粗暴,但好在效果显著。 “姜阿姨,输掉也没关系的。” 傅宴斯小小年轻,反倒过来宽慰她个成年人,“能和您一起参加比赛,我就很开心啦。” 姜时愿深吸了口气,紧紧握住孩子的手。 讲真的,她有点红温了。 她这辈子,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家,输掉了父爱,还被抢走了老公和儿子。 连这么个游戏比赛,还要她输?凭什么! “般般,阿姨输够了。这一回,阿姨要赢。” 姜时愿回到位置上,重整旗鼓,再次专心投入地搭建积木,手速让人眼花缭乱! 一块接着一块不停歇,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根本不用思考。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连自己该干什么都忘了。 谢惊淮看到脸庞布满汗水,不停忙碌的姜时愿,面露几许鄙薄。 她如此用力过猛,不就是为了超越、碾压芷歆么。 但,这又如何? 哪怕积木搭的再好,也是哄孩子玩儿的功夫。 论才华,论能力,她永远都不如芷歆。 计时器归零,比赛结束。 最终,只有不到二十组晋级。 曈曈和林芷歆所搭建的积木模型,得到了评审组的一致好评,全场最高分! 就在曈曈神情倨傲地享受瞩目和掌声时,他余光轻蔑地扫向姜时愿的方向,随即一震—— 其他的对手,几乎都搭得七扭八歪,摇摇欲坠。 只有姜时愿和傅宴斯的作品,不但十分完整地屹立在那儿,且在规模上,分毫不逊色于他们的作品! “第二名,姜时愿&傅宴斯组!95分!恭喜二位!” 众人向姜时愿的方向投来惊异又佩服的目光。 下一秒,掌声响起。 从零零散散,渐渐响彻整个场馆。 “姜阿姨,好可惜,您没有得第一名。”傅宴斯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姜时愿磨出薄茧的指腹捏了捏他的小手,“你不是说,不在乎输赢吗?” 傅宴斯眸光熠熠,很深地看着她,“我不在乎输赢,但是我想让姜阿姨您赢。因为您很好很好……您值得!” 姜时愿瞬然红了芙颊。 般般模样又俊,嘴又甜,性格还好,长大了不知得是多少女孩的白月光。 场外,谢惊淮全程目睹姜时愿的操作,黑沉的凤眸闪过一丝讶异。 不可否认,今天的姜时愿,的确给了他一点惊喜,甚至她活泼灵动的样子,也不似往日的木讷少言。 男人指尖在沙发扶手上弹了弹,心底漾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但,也仅此而已了。 “其实,姜小姐那一组的作品,要比第一名那一组更好。”市领导对校长小声蛐蛐。 “是啊,而且他们中途还出了意外,竟然还能后来居上,拿第一更是实至名归。但是……” 校长瞥了谢惊淮一眼,悄咪咪耳语,“如果第二轮第一名还让他们拿,我是真怕谢总会上脸。他一不高兴,明年学校的投资就……” 男人没注意,但韩叙却听见了,心想要不咋说这人能当校长呢,看人真准啊。 他们总裁,就是这么小肚鸡肠,就是这么玩不起。 …… 晋级的家长和孩子们开开心心向户外场地走去。 “没想到,你妈咪这么厉害。”林芷歆笑得很勉强,心里埋怨谢悦汐真是又蠢又没用。 曈曈不忿地哼了一声,想到傅宴斯也杀入决赛圈了,十分不爽: “哼,妈咪她每天在家做家务,手就没闲着的时候。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岂不真成个废物了。” 林芷歆忧愁地蹙眉,“我就不如你母亲心灵手巧,抱歉曈曈,小姨拖累你了……” “歆歆小姨,你不要这么说!你比妈咪强百倍,你会的,妈咪这辈子也学不会!” 曈曈看着林芷歆的眼神近乎崇拜,“我爸爸也夸你呢,说你是名校高材生,人工智能方面做的也很出色,而且你游戏打的还好! 妈咪除了洗衣服做饭,她一无是处!” 林芷歆羞涩地问:“你爸爸……真的在你面前夸过我吗?” “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忽然,曈曈目光一顿。 姜时愿和傅宴斯手牵着手,正巧迎面走过来。 第45章 脏了就丢掉吧! “呼……好累。”林芷歆抬手擦汗。 “歆歆小姨,你低一点啦。”瞳瞳催促她,踮起足尖。 “嗯?”林芷歆顺从地委身。 瞳瞳从兜里掏出自己干净的蓝色格子手帕,悉心又温柔地为她擦拭额头的汗珠。 姜时愿神情一滞,牵着傅宴斯的素手,五指不由得收紧。 那块手帕,是她精心为瞳瞳挑选的,左下角还有他的名字,是她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以前每天晚上,她都会把手帕洗干净、消毒、烘干。第二天再亲手揣进孩子的衣服口袋里。 这块小小的手帕,倾注了姜时愿对儿子深切的爱意。 可是现在,曈曈却随意拿出来,给林芷歆擦汗。 且她的儿子明明知道,她不喜欢林芷歆。 林芷歆温柔漾笑,“谢谢你,曈曈。你的手帕脏了,小姨拿回去给你洗干净,再还给你,好不好?” “不用了,脏了丢掉就好啦。” 曈曈不以为然,一把夺过来,当着姜时愿的面,随手丢在旁边的垃圾桶中。 姜时愿眼前一阵恍惚,划过无数个她为儿子辛苦操劳的日夜。 一幕一幕划过,又一幕一幕破碎。 “姜阿姨,您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傅宴斯见她变了脸色,担忧地问。 “阿姨没事,我们走吧。” 姜时愿垂下眼帘,拉着傅宴斯转身离开。 曈曈瞥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屑地一声冷哼。 林芷歆笑容耐人寻味,“曈曈,你妈咪跟那个姓傅的小朋友关系真的很好啊,冷不防一瞧,我还以为他是你弟弟呢。” “哼!傅宴斯那个蠢猪当我的弟弟?他不配!” 曈曈嫌恶地撇嘴,“爸爸从小就告诉我,不让我跟傻子一起玩儿。妈咪却跟傻子在一起,那我也不要跟她在一起了!” 闻言,林芷歆笑而不语,只一味抚摸着他的发顶。 …… 最后一轮比赛,在室外体育场进行。 本轮比赛是算数跑步接力,仍然是由家长和孩子协力完成。 孩子先在出发点做出算术题,然后拿着题板跑二百米,由家长做第二道题,再拿着题板跑完剩下的二百米。第一个抵达终点的家长,即为获胜者。 由于男女体力悬殊,所以比赛男家长一组,女家长一组。本轮比赛结束后,再综合之前的成绩,评选出此次亲子活动的冠军。 “歆歆小姨,你放心好了,咱们一定能拿冠军!” 曈曈望了望坐在主。席台上的父亲,胸腔里燃起超强的胜负欲,满目自信,“我是我们学校的年纪第一名,数学是我的强项,没人能超过我!” 林芷歆拍手称赞,“曈曈好厉害呀。” “小姨,你也要加油喔,要快点跑喔!” “嗯,我会的。” 台上,贼心不死的谢悦汐见姜时愿这么难杀,心里憋气得很。 于是她又走到暗处,给秘书打去电话,咬牙切齿: “就没点儿办法,再给那个贱人使使绊子了?” 秘书:“请您放心,我已经把姜时愿的题换成了全场最难的了。” 谢悦汐幸灾乐祸地挑眉,“呵,你小子可以啊。你最好难死她,难得那个贱人满地找头才好!” 这边,林芷歆借口去了洗手间。 关上门后,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仰头吞服下去。 随即,她看着镜中,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的自己,阴恻恻地笑起来: “谁要赢这么一个破比赛啊,我要赢下的,是惊淮哥的心。” ……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最后一场比拼开始。 起点线上,曈曈恰好跟傅宴斯挨着,两个人脚下都扣放着题板。 傅宴斯乌黑的眼眸炯炯,目视前方,双手紧紧攥着拳。 他有生以来心中头一回产生了胜负欲,他想得第一。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姜阿姨。 “嗤,傻瓜。”曈曈瞥着他,冷嗤。 “我不是傻瓜。” 面对挑衅,傅宴斯竟一改往日胆怯懦弱的形象,微扬下颌,腰杆挺直,“而且我爸爸说过,以为别人愚蠢的人其实自己才是最愚蠢的。” “你——!” 曈曈咬紧了白牙,“你要不傻,难道会看不出来我跟你身边那个女人的关系吗?!” 傅宴斯怔忪住。 “跟你参加比赛的女人,是我的妈咪!” 曈曈怒火冲红了眼球,冷冷嘲讽,“你自己没妈咪吗?非要占用别人的,你脸皮怎么那么厚?” 姜阿姨……是谢君珩的妈咪? 难怪,姜阿姨会在看到谢君珩和别的阿姨亲近的时候,露出那样低落的神情了。 “我警告你,从今以后,离我妈咪原点,否则这所学校你也呆不了多久了!”谢君珩寒声警告,眼神冷厉。 完全不像个五岁的孩子,倒像极了谢惊淮。 傅宴斯清秀的小脸白了白,紧咬住唇,温软的声音,说出口的话直击谢君珩的灵魂: “其实你根本不在乎姜阿姨,你只是害怕,怕我抢走姜阿姨,对不对?” 谢君珩胸膛一震,“你说什么?” 傅宴斯痴痴望着站在阳光下,周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姜时愿,满目都是对母爱的向往: “我不会远离姜阿姨的,我很喜欢她。如果你不喜欢她,那我就让她来当我的妈咪。” 谢君珩小拳头都硬了,“你敢——!” 话音刚落,喇叭声响起,他满腹怒火,也只能快速进入准备状态: “各位同学,最后一场比赛预备,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开始!” 发令枪响,孩子们迅速弯腰拿起地上的题板和笔,立刻进入考试状态。 绿茵场的大屏幕上,也分屏幕展现出每个孩子的题目难度和答题进度。 这次校方出的数学题,每一道都是奥数水平。就是很多成年人都未必算得出来,对孩子而言更是大挑战。 校方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智力超群的孩子能在市领导面前露一手。 尤其是谢君珩,他的数学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这次不仅是给他发挥展示的空间,也是为了讨好校董谢惊淮。 果然,这一关不少孩子抓耳挠腮,根本解不出来。 而谢君珩却神情轻松地作答,下笔如行云流水。 谢惊淮墨色凤眸微眯,对儿子的表现,他明显是满意的。 “呀!傅宴斯竟然也答得这么顺畅,真是令人惊喜啊!”校长不禁喟叹。 谢惊淮定睛一瞧,果不其然,傅宴斯的答题速度也是惊人的快,半点不输曈曈。 “不止如此,傅宴斯小朋友的字也写得规矩周正,让人赏心悦目啊!”其他领导也纷纷称赞。 谢惊淮刀刻般的下颌线一紧。 曈曈的字,确实不如那个孩子。 谢董钟爱书法,谢惊淮从小耳濡目染,也习得一笔好字。但到了曈曈这辈,他公务繁忙没时间监督,加上奶奶过度溺爱,令这孩子变得心浮气躁,根本无法静心练字。 男人眼底升起几分躁郁。 说到底,这也是姜时愿身为母亲的失职。 连孩子的字她都教不明白,她还能干点什么? 她总想得到他的瞩目,总想比过芷歆,总想让他高看她一眼。 可是,她做到了吗?她够格吗? 此刻,赛况焦灼。 谢君珩和傅宴斯几乎是同时作答完毕,抱着题板,卯足了力气向前飞奔!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姜时愿看着朝自己奔跑的傅宴斯,莫名的心跳加速,眼眶逐渐湿热。 “般般!加油!”她向他呼喊。 傅宴斯咬紧牙关,然而他刚跑了没多远,忽觉心脏一阵绞痛,随即重重跌倒在地。 “般般!”姜时愿看在眼中,心脏狠狠一绞。 那感觉,就像摔在地上的,是她自己的儿子。 与此同时,好几个孩子已从他身侧跑了过去。 “哼,废物。”谢君珩心中冷笑,一马当先。 傅宴斯心脏仍在作痛! 但他还是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无视擦伤流血的膝盖和手臂,不顾一切地跑向姜时愿。 当他抵达,与姜时愿击掌时,已经好几个家长开始做题了。 原本是优势,现在竟然落后了不少! “般般,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姜时愿哪里还有心思做题,满目担忧。 “我……我没事,姜阿姨,您一定要赢……加油!” 说完,傅宴斯捂住心口,小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向场外。 姜时愿深吸了口气,弯腰拿起题板,迅速审题。 “哎呀!傅宴斯妈妈拿到的题也太难了吧!”场外观战家长议论不止。 “是啊!虽然是考家长,但这题你找个数学好的高中生,他都未必算得出来吧?!” 校长也纳闷儿道:“这的确是太难了,估计是老师工作失误拿错题了。” “但是比赛已经开始,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吗?” 谢惊淮微扬下颌,一声冷嗤,“左右都是题,她做哪道,结果都是一样。” 他认定了,姜时愿那个只知洗衣煮饭的家庭主妇,根本没这个脑子。 另一边,坐在看台的谢悦汐盯着大屏幕,唇角幸灾乐祸地上扬。 她正等着,姜时愿做不出来,老脸憋通红,丑态百出的那一刻! 第46章 她在阳光下,奋力奔跑 就在谢悦汐自鸣得意之时,全场突然爆发出惊呼—— “WOW!傅宴斯妈妈好厉害!” “是啊!这么难的题,她竟然想都没想就答了出来!她这脑子是人工智能吧?!” “人长得漂亮,智商又这么高。傅宴斯的爸爸好福气哦娶到这么优秀的女人!” 只见,大屏幕上,姜时愿下笔如神,飞快地解题,每一步都逻辑清晰,堪比标准答案! “姜阿姨好棒!”傅宴斯不顾伤痛,跳起来为姜时愿鼓掌。 远远站在一旁的谢君珩,错愕地盯着屏幕上母亲从容不迫的美靥,心尖被那些话缠绕,揪紧。 他快把牙齿咬碎了。 那明明是他的妈妈,可现在所有人都说那是傅宴斯的妈妈! 就像有人抢了他的所有物,他要气死了! 可是,他不能在这时候承认和姜时愿的关系,那样,歆歆小姨该多尴尬? 小姨对他那么好,他不能对不起小姨! 场外。 看着姜时愿丝滑解题,谢惊淮高大的身躯骤然前倾,漆黑的瞳深深一缩。 韩叙在侧忍不住小声夸,“谢总,今天的太太表现太亮眼了!可真是小母牛排队——一个牛逼接一个牛逼啊!” 谢惊淮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言。 “这题,数学老师来了都得想一会儿吧?太太就好像这题是她编的似的……” “这对她而言,很困难吗?” 闻言,谢惊淮一声冷笑,脊背又靠了回去,“姜时愿到底是京大的硕士生毕业生。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她读的几年书,完全就是在浪费教育资源。” 韩叙撇嘴OS:承认太太优秀就咋就这么难?真是八斤的鸭子七斤的嘴。 谢悦汐那边见状,也是六脸懵逼! “怎么可能……那个贱人不可能这么聪明的!” 她立刻打给秘书,怒斥,“我不是让你找最难的题给姜时愿了吗?你到底有没有按我的吩咐做事?!” 秘书惶恐万分,“我确实按您的吩咐找的……题在那摆着,您也能看到,已经很难了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嘲笑我看不懂数学题是不是?!”谢悦汐气得脚一跺,却忘了自己穿着超高跟,脚脖子一崴,疼得她“啊”地惨叫。 由于傅宴斯摔倒,使得谢君珩一组占尽先机。 林芷歆拿到的题虽然不如姜时愿那么地狱难度,但也不算简单。她到底也是常青藤S大高材生,轻松作答,随即抱着题板向终点线跑去。 瞳瞳激动得跳起来,呐喊助威: “歆歆小姨!加油!你是最棒的!” 这时,又有两三名家长完成了作答,紧咬在林芷歆身后,真可谓穷追不舍。 “天啊!她的速度好快!” 看台上再度发出阵阵惊呼! 只见,答完了题原本落后好几十米的姜时愿,裹在运动裤下的一双纤细长腿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飞快地向前奔跑。 不知不觉,竟然就追了上来! “靠!那个贱人是獾子吗?跑那么快……她赶着去投胎啊她!”谢悦汐揉着脚踝,气得骂骂咧咧。 谢惊淮直勾勾盯着屏幕中全力奔跑的姜时愿,深邃嶙峋的凤眸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璀璨的阳光,学校的操场,摇曳的马尾…… 在他眼中,那个低微到尘埃里的妻子,此刻白皙的脸庞泛着鲜活莹润的光泽,双颊染上健康的淡红色,朝气、蓬勃、充满生命力。 明明孩子都五岁了,可谢惊淮竟仍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少女感。 五年夫妻,这样的姜时愿,他竟前所未见。 就好像今天,是他们相识的第一天。 姜时愿追上了一个,两个,三个…… 就在她只差一步就要超越林芷歆的刹那,突然林芷歆“啊”地一声惊呼! 旋即狼狈地扑到在地,娇弱的身躯一滚,重重撞在了绿茵地旁的围挡上。 但,姜时愿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一味地向目标奋力奔跑。 “啊!歆歆小姨!”瞳瞳急得一脑门汗,看着都觉得疼。 谢惊淮紧盯着林芷歆痛苦的样子,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并沉声吩咐: “马上叫救护车,联系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为林小姐医治!” “是,谢总。”韩叙无奈叹气,只能应着。 与此同时,姜时愿率先冲破终点线。 飘带绕在她腰间,灿烂阳光下她额头的汗水每一颗都如钻石般晶莹。 …… “恭喜姜小姐和傅宴斯同学,获得我们本届亲子活动大赛冠军!” 早就等在终点的老师向姜时愿送上花束,傅宴斯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姜阿姨!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嗯,我们赢了。”姜时愿气喘吁吁地笑着。 她咬着牙,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小腹一阵强烈抽痛。 其实,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该做剧烈运动,十分伤身。 可是没办法,谁还没点胜负欲呢? 她一直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地活着。偶尔,她也想任性妄为一回。 “歆歆小姨!坚持住,我爸爸来了!” 这时,瞳瞳清脆的声音穿透了姜时愿的耳膜。 下一刻,她赫然看到—— 在全校师生的瞩目下,谢惊淮目不旁视地奔赴到林芷歆身边,单膝跪地,长臂捞起她细若无骨的腰肢,打横将她抱起。 瞳瞳心急如焚,“爸爸!快送小姨去医院吧!” “嗯。” 谢惊淮紧紧抱着林芷歆,将她圈在坚实的胸口,快步离开了体育场。 姜时愿背后的女老师们一个个都艳羡不已: “天啊!那位林小姐能被谢总这么呵护,真是太幸福了!” “这还是不是真爱?!你没看到谢总跑向她的时候有多心急!” “输了比赛又怎样?人家赢下的可是谢总的心,值了!” 姜时愿听着这些话,表情极为淡漠,置身事外。 谢惊淮的胸膛,她当妻子的都没枕过,他却随时为林芷歆敞开胸襟。 确实是真爱,包的。 …… 最后的领奖环节,姜时愿没再陪着傅宴斯,提前出来了。 毕竟,她并不是那孩子的母亲,哪怕她很喜欢他,也该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就像傅宴斯说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她也会记得很久很久。 姜时愿强忍住身体的不适,缓缓走出教学楼。 楼前正停着一辆救护车,躺在担架上的林芷歆小脸惨白,被医护人员往车上抬。 “惊淮哥……对不起……给你和瞳瞳添麻烦了……” 临上车前,林芷歆颤抖着轻轻捏住了谢惊淮的大掌,长睫挂着泪珠。 男人垂眸瞧她,任凭她握着他的手,并未躲闪: “没有,你别乱想。但是下次不要再勉强自己了,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是呀歆歆小姨,你不要自责。输了没关系的。”瞳瞳亦在旁宽慰。 林芷歆安心了,闭上眼,被抬上车。 姜时愿低垂睫羽,刚想不声不响地离开,谢悦汐尖利的声音陡然刺来: “姜时愿!芷歆是被你绊倒的是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险卑鄙啊!” 第47章 你从没有为我努力过! 此刻,救护车已经开走,留在原地的谢氏父子齐刷刷看向姜时愿。 面对泼脏水,姜时愿无动于衷。 “爸爸,真的是妈咪做的吗?妈咪她怎么可以为了赢,陷害歆歆小姨?她明知道小姨的身体不好的。”曈曈怒目瞪视着姜时愿。 谢惊淮目光沉沉,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姜时愿,你怎么没话了?你之前不是挺牙尖嘴利的吗?” 谢悦汐一声蔑笑,“被我说中了是吧?你的丑陋嘴脸被我揭穿了是吧?” 姜时愿美眸清冷无温,“我的教养让我不能说脏话,所以我对你,无话可说。” “哈……你少在这儿故作高深了,你刚跑过去,芷歆就摔倒了。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不是你使了绊子,还能有谁?!” 姜时愿声色淡漠,“谢二小姐,你能别这么大声吗,我怕狗。” “你——!”谢悦汐气得要原地炸裂。 “妈咪!” 曈曈表情严肃地走到她面前,“歆歆小姨摔倒,真的跟你没关系吗?” 姜时愿沉默地睨着他,忽然想到一句话: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 “妈咪,你就那么想帮傅宴斯赢吗?” 曈曈眼底燃起愤懑,语气怨怼,“你为别人的小孩那么努力,却对我不理不睬。 歆歆小姨身体那么差,为了我都拼尽全力。可是你呢?你什么时候为我这样拼命过? 妈咪,你不觉得愧疚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姜时愿脊背僵住,身体里冲向心房的血液不受控地冷却,近乎凝结。 她没有为儿子拼尽全力吗? 生曈曈时,她搭进去了半条命,腹部狭长狰狞的刀口隐隐作痛,折磨了她好几个月。 曈曈两岁时感染了肺y,高烧不退,她日夜守护在病房边,衣不解带,不眠不歇整整一个星期。 谢夫人怪她拖累了孙子,把她撵出了医院,在曈曈病好前不让他们相见。 那时,是她产后抑郁,最严重的的阶段。 数九寒冬,大雪纷飞。 她拖着病体,一步一塌陷,一阶一叩首地去普陀寺,为她的儿子烧香祈福。 皑皑白雪中,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双手合十,向神明祈愿: 我愿用自己的生命,换谢君珩此生无虞。 都说,孩子四岁前是没有记忆的,所以这些,曈曈都不记得。 而林芷歆就是从曈曈四岁开始,频繁出入谢家,逐渐渗透了他的生活,一点点替代了姜时愿在孩子心中的位置,覆盖了孩子脑中对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 姜时愿终于承认了,林芷歆城府极深,魔高一丈。 但,她懒得去争,去拉扯了。 整整五年,为了不爱他的丈夫,嫌弃她的儿子,她燃尽了自己,太累了,太苦了,够了。 “你说的对,我是个不称职的,让人失望的,不负责任的母亲。你说的,我都认。” 姜时愿深吸了口气,沉闷的胸口一起一落,神情漠然,“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曈曈猛地愕住,火气又涌了上来。 所以,妈咪这是默认了吗?! “姜时愿。” 谢惊淮阔步夺到她面前,眯着冷眸,“跟我去医院,看看芷歆。 你毕竟是她的姐姐。” “她不是没死吗?” 姜时愿轻扬绯唇,“她要死了,不用你说,我都去送她最后一程。” 男人眉宇微压,大掌骤然扣住她的皓腕,“你别当着孩子的面使性子,跟我去医院。” 姜时愿红了眼眶,用力拉扯,“爱谁去谁去,我不去!” “怎么?你心虚了?”谢惊淮薄唇靠近她的耳廓,声色冷沉。 姜时愿冷笑,“是,虚了,比你的肾都虚。” “姜时愿——!” 谢惊淮气结从心,刚要发作,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我能作证,姜阿姨是无辜的!” 姜时愿忙回眸,看到捧着奖杯的傅宴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在她面前驻足。 目光凛凛,小小的身体,却是守护的姿态。 “般般,你的伤怎么样?”姜时愿看着他的腿,关心地问。 “老师帮我包扎过了,没事了。” 傅宴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扬起小脸,递向谢惊淮,“您是谢君珩的爸爸吗?” 谢惊淮睨着他,“嗯。” “谢叔叔好,这里的视频,是我从别的家长手机里调出来的,另一个角度拍到的画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姜阿姨并没有绊倒那位阿姨,是那位阿姨自己摔倒的。”面对高大昂藏的男人,傅宴斯壮起胆子为姜时愿解释。 曈曈也立刻凑上去。 果然,画面中清楚拍了林芷歆摔倒的全过程,姜时愿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 谢惊淮俊容笼上起寒霜,掀眸,瞪着谢悦汐茫然的脸。 曈曈瞳孔一缩再缩,心尖也颤巍巍地抖了抖,却连看姜时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谢君珩,你妈妈是无辜的。你应该跟她道歉。”傅宴斯正色地看着曈曈。 姜时愿喉咙微哽,“般般……” “哼!”曈曈脸颊发烫,却别过脸,不肯认错。 傅宴斯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转而严肃地看向谢悦汐: “那,这位阿姨,您给姜阿姨认错道歉吧。” “哈?!我给她道歉?小孩你开什么玩笑!”谢悦汐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真想给这倒霉孩子脑门糊一巴掌。 傅宴斯不慌不忙,又调出一个视频,怼到她脸上: “这是您儿子谢逸霖搞破坏的视频,第二场比赛,是他在外面用篮球砸坏了姜阿姨搭的作品!” 谢悦汐错愕瞠目,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来抢手机。 岂料,姜时愿眼疾手快,立刻将傅宴斯拉到身后护住。 谢悦汐张牙舞爪,狼狈地扑了个空。 “姑姑,你怎么可以这样……”曈曈小脑袋一下子懵了! 一共三场比赛,他只第二轮拿了第一名。 然而,现在告诉他,他之所以拿了第一,是因为星星在背后捣乱了,他是通过不光彩的手段取胜的。 他自尊心那么强,怎么接受得了! 谢悦汐脸色比吃了翔都难看。 “谢悦汐,马上,给你嫂子道歉。” 此刻,谢惊淮的眼睛氤氲怒意,仿佛黑夜里起了沙尘暴,“快点,同一句话,别让我说第二次!” 谢悦汐恨恨地咬牙,嘴巴刚张开,姜时愿却先声夺人: “不用了。谢二小姐与其跟我道歉,不如去跟自己的儿子道歉吧。你对我不满,大可冲着我来。拿自己的儿子当枪使,让他小小年纪就卷入成年人肮脏的尔虞我诈之中,这行为,真的是个亲生母亲能干得出来的吗?” 说完,她牵着傅宴斯的小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曈曈望着妈妈的背影,胸口像堵了好大一团棉花,喘不上气来。 “谢悦汐,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活脱脱一个阴险狡诈的鼠辈!” 谢惊淮逼近亲妹妹,嗓音低沉慑人,“这么多年,你不喜欢姜时愿,瞧不起她,我都没有多说什么。但今天,你的做法实在太卑鄙了,太过分了!” 谢悦汐百口莫辩,“哥,我也是为了曈曈……” “别用曈曈当借口!” 谢惊淮凤眸泛起凛冽寒意,“我警告你,不要再找姜时愿麻烦。再有一次,我不会轻饶你!” “只是一个游戏比赛而已,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啊。” 谢悦汐委屈地嘟哝,“再说,哥你不是也一直都不喜欢姜时愿的么,这回怎么……” “我喜不喜欢她,是我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谢惊淮胸口憋闷得紧,沉沉呼出口浊气,“连声嫂子都不叫,你像什么样子!” …… 傅宴斯一直送姜时愿到校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 “般般,阿姨问你。那个监控视频,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姜时愿自然不信是孩子自己调出来的。 就算他去请求老师,老师八成也不会同意的。 “额……姜阿姨,我悄悄告诉你。” 说着,傅宴斯掂起脚尖,姜时愿弯下腰,侧耳倾听,“我有外援!” 她神情一顿,“是谁?” 傅宴斯憨憨地咧嘴,“是我爸爸。” 第48章 爸爸,给我找个妈妈吧 傍晚,到了放学的时间。 周围热热闹闹,傅宴斯背着小书包,捧着奖杯,孤零零走在后面。 “小少爷!” “邢叔叔!”傅宴斯雀跃地跑过去,牵住男人的大手。 “小少爷的光辉事迹,你爸爸已经都知道了,他这一路不住嘴地一直夸你呢。” 邢秘书俯下身,悄咪咪道,“不过,他不让我跟你说,他怕你骄傲。” 傅宴斯羞赧地挠头,“其实……我没做什么,如果不是姜阿姨,我也拿不到这个冠军。” “但是,你爸爸也批评你了。” 邢秘书倏然正色,“你的心脏好不容易这两年情况稳定了,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下次再不听话,你爸可就要打你屁股了,邢叔叔也帮不了你。” 傅宴斯乖乖点头,“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一大一小的身影穿梭在茂密的树影间,风吹树梢,沙沙作响。 远离学校大门的位置,一辆黑色保姆车,低调地停在路边。 车门徐徐敞开,露出男人交叠着的,黄金比例的长腿,不见褶皱的黑色裤管。 “爸爸!”傅宴斯迫不及待地唤他。 车门完全开了,展露面前的男人M形薄唇上挑,朝傅宴斯伸出骨节分明,极具力量感的大手。 傅沉舟桃花眸弯起,嗓音温柔暖沉: “般般,想爹地了没?” “爸爸!般般好想你!”傅宴斯跳起来扑进男人怀中,小脑瓜在他硬挺的胸口上蹭来蹭去。 看到这爱意满满的一幕,邢秘书笑容都慈祥了。 “叫声爹地听听。”男人尾音拖着,竟然反向撒娇。 傅宴斯却不依,“唔……爹地好奇怪,我还是喜欢叫爸爸。” 邢秘书一脸无语:啧,不就去港城出了趟差么,怎么回来就一股子TVB腔了? “好好好,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傅沉舟紧拥着儿子,眼底的宠溺浓稠欲坠。 保姆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车窗外清澈的河水在夕阳下浮光跃金,为父子二人同样俊俏的脸庞铸上一层柔软的金光。 这一路,傅宴斯双手在空中比比划划,激动地向爸爸讲述今天和姜时愿在一起时,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 待他说尽兴了,傅沉舟才温声启唇: “般般,爸爸送你的小赛车呢?落在学校了?” “我……不小心摔坏了,姜阿姨拿回去帮我修了,说修好了再还给我。”傅宴斯眼瞳闪了闪。 他没说实话。 其实,赛车是被谢逸霖踩坏的。 那小子说不是故意的,但他知道,他就是存心坏他。 不说,只是不想爸爸为他担心,他不想再转学了,他想快点融入新的环境。 但,傅沉舟什么人,神目如电,一眼看破儿子的小心思。 男人星眸幽幽一暗,刚要追问,傅宴斯忽然先开了口: “爸爸,给我找个妈妈吧。” 傅沉舟愣忪住。 “我想让姜阿姨当我妈妈,我好喜欢她!”傅宴斯期待地凝着父亲,满眼都是对母爱的渴望。 邢秘书简直惊呆了! 这是小少爷有生以来,头回表达自己的欲求。 “呵,你那位姜阿姨不但有孩子,而且还有老公。你要你爸我去挖墙角吗?你觉得这合适吗?”傅沉舟挑眉,轻掸裤腿,举止优雅清贵。 傅宴斯懵懂地挠挠头。 “没什么不合适的啊傅总。” 邢秘书边开车边瞄后视镜,“难得小少爷对您张回嘴,您考虑一下呗! 俗话说得好,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傅宴斯:“?” 傅沉舟舌尖顶了顶腮,“你再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我先一锄头凿你头上,看你倒不倒。” “……”邢言喉咙里像噎了块大饼。 傅宴斯觉得爸爸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于是不敢说话了,默默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剥开糖纸。 他刚想咬下去,却被男人一把夺过: “不是告诉你,要少吃糖吗。巧克力哪儿来的?” 傅宴斯老实交代,“是姜阿姨给的……姜阿姨也让我少吃糖,所以只给了这一块。” 男人潋滟霞光的桃花眸微眯,低头咬上去,将整块巧克力纳入口中: “姜阿姨给你的,就算了。以后别人给的东西,不许乱吃,记住了吗?” 傅宴斯乖乖答应,“记住了,爸爸。” …… 从学校回来,姜时愿腰酸背痛,草草冲了个澡便钻进了被窝。 晚上七点左右,她被手机铃声吵醒。 “禧儿……怎么啦?”姜时愿坐起身,揉着作痛的腹部。 “拾元,你跟谢渣渣离婚没?你不说你们今天上午领离婚证吗?”苏禧儿语气明显带着怒气。 姜时愿疲惫地扶额,“临时有点事,没离成……” “妈XX个蛋!这种烂屁眼的男人你还拖着干嘛?快马加鞭地跟他离啊!” 苏禧儿怒不可遏,“今天沈战棠让我去医院接他,我以为他看男科去了呢,没想到他是去看望林芷歆那个绿茶精去了! 我一进病房,你猜怎么着,我看到你那个死鬼老公和绿茶精正抱在一起!绿茶精都快要化在谢渣渣身上了!妈的,诸葛亮还特么草船借箭干嘛啊,林芷歆就够贱的了!” 姜时愿安静地听着,神情平静如冰封的湖面。 “沈战棠那个屌东西今天也是够抽象的,竟然让我当着绿茶精的面给谢惊淮道歉!我道他个首级啊!我直接说我想拉屎憋不住了,然后溜了!” 姜时愿挽唇,忍俊不禁,“我听过尿遁,还没听过屎遁呢,你也是怪有才的。” 苏禧儿气得快岔气了,“你啊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快离婚啊,绿帽子是什么时尚单品吗你非要戴一顶!” 姜时愿睫羽微颤,笑了笑。 心上插一刀,会疼。插一千刀,就麻木了。 就在这时,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姜时愿凝视屏幕,秀眉微蹙,竟是个陌生号码。 “禧儿,我这里来了个电话,我先接一下,等会儿回给你。” 她切断了苏禧儿的电话,转而接起了陌生号码来电: “你好,哪位?” “请问,是姜时愿小姐吗?” 那边,男人声线磁性贴耳,如清冽的冰块滑磨过水晶玻璃杯壁,亦撩过她的耳膜。 姜时愿顿了顿,回应,“是的,我是姜时愿。请问你是……” “我是傅宴斯的父亲,我叫傅沉舟。” 第49章 我可以答应帮你一个忙 姜时愿微微一怔。 只觉耳朵像被净化了,耳廓边缘仿佛有一阵微电流细细流淌而过。 从前,她觉得谢惊淮的嗓音是这世上最好听的男声,可以跟CV媲美,有一丝沙砾感的同时还自带混响。 但这个男人的声音,确是另一种别样的感觉,像冬雪初融,清冽的碎冰坠入深渊,幽幽飘荡在山谷之间,那种空灵回响。 “姜小姐,你在听吗?”傅沉舟声色温沉。 姜时愿忙从床上坐起来,神思回笼,“我在听,你好,傅先生。” “今天,谢谢你和我儿子共同完成了亲子活动,还得了第一名,他很高兴,我很久没见他那样笑过了。” “我没做什么,是般般足够优秀。” 姜时愿忽然诧异地问,“请问,傅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男人声音很淡,“从般般班主任那里。” “啊……” “姜小姐,我儿子回来跟我说,他最喜欢的玩具摔坏了,被你拿去修理了。” “是的。” 傅沉舟正色地道:“那个赛车玩具,不光是对我儿子很重要的东西,也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是舟舟妈妈送给他的礼物。” 姜时愿长睫翕动。 她想起那玩具看着确实有点旧了,但养护的很好,可见素日爱惜。 想来,般般很爱他的妈妈,傅先生也很爱他的妻子。 这世上幸福的一家三口,鹣鲽情深的夫妻,还是很多的。独独多她一个就会死一样。 “那个玩具的很多零部件,现在已经买不到了,而且结构精密,稍不留神可能会适得其反。” 傅沉舟声音听不出情绪,“姜小姐如果实在修不好,也不用勉强,我会派人拿回来找专业的人修理。” 闻言,姜时愿微蹙眉心。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让她觉得有点被冒犯到。 “傅先生,没有金刚钻我不会揽瓷器活。我既然答应帮般般修好,我就一定能修好,你无需担心。”她言语充满自信。 那边默了默,似乎有些勉强,“那,就拜托姜小姐了。” 虽然中间隔着般般,但两人到底陌生,姜时愿无意和他说太多,便道: “傅先生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这边还有事。” “还有,姜小姐。” 傅沉舟语带笑意,尾音上扬,几分倨傲,“这次你帮了我儿子,我很感激。所以日后,若遇到麻烦,我可以答应帮你一个忙。” 姜时愿目光凝住,“一个忙?” “对,一个,所以要谨慎使用。” 姜时愿:“……” 真服了,她只是诧异而已,搞得她好像嫌一个很少似的。 还有,这傅沉舟说话,怎么有股中二的味道呢? 他以为自己是谁?杨过啊? 就在姜时愿打算婉拒时,傅沉舟先她一步,低磁的嗓音在夜色中漾开: “不打扰你休息了姜小姐,晚安。” 说完,他干脆地挂断,根本不给姜时愿说话的机会。 * 翌日,姜时愿起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她洗漱后吃了点止痛药,又煮了点热乎面吃了,才好受一些。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给谢惊淮打个电话,再催促他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手机打通后,那边响了好久。 就在姜时愿都打算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接听,然而传来的却是林芷歆娇媚慵懒的声音: “喂,姐姐。” 一声“姐姐”,叫得姜时愿严重胃部不适,她深吸了口气,冷冷地问: “让谢惊淮接电话,我有事找他。” “呀,不巧呢,惊淮哥正在浴室洗澡呢。” 林芷歆打了个哈欠,“昨晚惊淮哥担心我的身体,守在我病房里,一夜都没怎么睡。这会儿才有空洗漱一下。 姐姐要是着急,等惊淮哥洗完,我让他给你回过去。” 姜时愿杏眸清冷无澜。 这样明里暗里的挑衅,五年来她已经司空见惯了。 起初,她疯过,也歇斯底里地哭过,现在就只剩一脸平静的死感。 昨晚,没准儿那狭窄的病床,吱吱呀呀响了一夜也说不定。 平时睡个觉颇为矫情的谢惊淮,为了心上人,怎么对付、将就,他都能忍。 姜时愿语调低平,“挺急的,你现在就进去,把电话给他听。” “你……说什么?”林芷歆愕住。 姜时愿不紧不慢地笑着,“害什么臊啊,他什么你没见过,我让你进去,顺便你们还能洗个鸳鸯浴,多刺激啊。” 林芷歆羞恼地咬唇,“我跟惊淮哥是灵魂的高度契合,可没你说的那么龌龊。” 姜时愿笑出了声,“灵魂契不契合不知道,他的SIZE肯定跟你契合。” 林芷歆气结住,一时没词儿了。 “让他快点给我回电话。”说完,姜时愿果断挂掉,再说下去,她怕自己干哕。 不一会儿,照顾谢老夫人的冯婶电话打了进来: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和大少爷晚上去老宅吃饭,她一个人住着寂寞,想留您二位在老宅过夜。” 姜时愿抿唇,神情几分涩然。 奶奶这次叫他们去老宅,也没说带上曈曈,她明白是为了撮合她和谢惊淮,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可是,早就没这必要了。 但姜时愿不想扫奶奶的兴,决定晚上陪老人家吃个饭就回,于是应道: “知道了,惊淮那边,麻烦冯婶您联系一下吧。” ……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时分。 整整一下午,谢惊淮都没给姜时愿回电话。 果然是沉浸在林芷歆的温柔乡,忘乎所以了。 姜时愿也没打算联系他,收拾妥当后独自开车,驶向老宅。 “奶奶,我来了。” 冯婶匆匆过来含笑迎她,“少夫人,老夫人在后花园喂鱼呢,我在厨房准备,您过去陪她吧。” “好。” 姜时愿颔首,径直向穿过客厅,向花园走去。 “奶奶?”她呼唤,却不见老人家回应。 她疑惑地走向池塘边,远远望去—— 老夫人正背对着她坐在池塘边的轮椅上,头耷拉着,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姜时愿担忧地叹了口气,此时正值深秋,傍晚的风已经很凉很硬了,很容易着风寒的。 她快步向奶奶走去。 下一秒,她惊恐地瞠目,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如坠冰窟! 只见老夫人身体轻飘飘地滑落,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整个人栽进了池塘中! “奶奶!” 姜时愿大声疾呼,飞奔上前,毫不犹豫地跳入冰冷的池水中! …… 救护车火速赶到,全身湿透的姜时愿已经为老夫人做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争取到了黄金抢救时间。 救护车内,姜时愿根本顾不得换衣服,和冯婶护送老夫人去医院。 “呜呜……少夫人,还好有您在……要不是有您……老夫人恐怕就……”冯婶捂脸哭泣,吓得面无血色。 “冯婶,别怕,奶奶会没事的。” 姜时愿冷得浑身打颤,一边安慰冯婶,一边哆嗦着掏出手机,打给谢惊淮。 然而,响了无数声,打了十几遍,那边却始终无人接听! 姜时愿急火攻心,气得额头滚烫,胸腔闷痛像被涡轮搅来搅去。 永远都是如此。 她需要他时,他永远不在! 第50章 想拿捏他?她够资格吗? 另一边—— 姜时愿给谢惊淮打电话的时候,男人正在医院,边批文件,边陪林芷歆吃晚饭。 “惊淮哥,你的手机一直在震,是不是要紧的电话呀。” 林芷歆声色轻柔地问,“不接……真的不要紧吗?” 谢惊淮垂眸,冷眼睨着屏幕上“姜时愿”的名字。 “没事,无关紧要。”他将手机扣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昨天,他以曈曈学校活动为理由,没有跟她去民政局办离婚。 今天催命一样打进来,能为什么?还不是催他离婚! 他的态度很明白了,绝不会离,她如此锲而不舍,就那么迫不及待去找那个姓叶的小开? 脚上泡自己走的,跟他结婚这条不归路是她选的。就算出轨,也得他出轨;就算离婚,也得他先提。 这场婚姻里,他是驾驭一切的上位者。 姜时愿想拿捏他? 她够资格吗。 …… 抵达医院后,老夫人被迅速推进抢救室。 姜时愿贴在单薄身躯上湿透的衣衫还在滴滴答答淌水,乌黑的秀发粘在苍白的脸颊旁,全身冷热交替,几乎要站立不稳。 但,她仍是寸步不离,双手合十抵在冻得透紫的唇瓣上,祈祷奶奶能脱离危险。 冯婶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跑过来,“少夫人!我已经给夫人打过电话了,她也联络上了大少爷,还有二小姐和二姑爷,他们都往医院这边赶呢!已经快到医院楼下了!” 闻言,姜时愿美眸幽沉下去,低声道: “冯婶,左右他们都要到了,我就先走了。” 冯婶惊讶,“少夫人,您为什么要走哇?您可是救下老夫人的大功臣!” 姜时愿深谙这功劳不是那么好领的,且她也不想面对谢氏母女,更不想面对谢惊淮,徒增麻烦: “不要说,是我救的奶奶。也不要提我来过医院。” 冯婶万分不解。 这些年,少夫人在谢家不受待见,除了老夫人疼她,没人把她放眼里。眼下这是多好的一个刷存在感的机会啊,还能让大少爷对她高看一眼,她为什么要隐瞒啊? 不过,近来,少夫人和大少爷的关系,确实变得越来越微妙了。 以前,只要一提大少爷,少夫人就会脸颊红成春桃,一双杏眸更是闪闪发光的,尽是绵绵情意。 可是现在…… 疏离、淡漠,甚至一听大少爷来,她就要躲得远远。 “少夫人,您还在生大少爷的气么?恕我直言,两口子过日子哪儿有舌头不碰牙的……” “奶奶这次突然晕倒,有可能是突发旧疾,也可能是脑梗之类的问题,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劳烦冯婶一会儿仔细询问一下医生奶奶的身体情况。我先走了。” 说完,姜时愿迅速离开,就像生怕会和谢家人撞面似的。 …… 折腾回到家,姜时愿身上的湿衣服都被冷风吹干了。 她强撑着洗了澡,蜷缩在被子里,却只觉眼前一片片的昏黑,头晕脑胀。 这样胡乱睡了一夜,早晨起来测体温,38度。 姜时愿吃了退烧药,又沉沉睡去。 梦里,她回到了母亲去世的那天,精神病院负一层冰冷的太平间,母亲睁着双眼躺在冷柜里,周身白雾缭绕,寒意渗透骨髓。 姜时愿哭得眼前一片模糊,握紧母亲布满薄茧的手,用尽全力想把她的手捂热。 姜不渝,真是个晦气的名字。您被这两个字,困了一辈子。 转而,她又来到母亲出殡的那天—— 灵堂之上,林成畴竟堂而皇之,带着情人柳念柔和私生女林芷歆前来吊唁。 母亲前脚刚走,这个凉薄虚伪的男人就迫不及待领新人进门,还要脏了母亲的轮回路! 他们欺负她是个没有倚仗的孩子,欺负母亲是个不能开口说话的死人。 那一刻,披麻戴孝的姜时愿僵站一旁,眼底猩红破碎,唇瓣咬得血肉模糊。 她望着他们一家三口笑着离开的背影,血染的唇颤栗着,含泪低唱,那生死离别的南音曲调: “离地府,出冥关 冥关缥缈路难行 吴健松流落阴司 盼你不用受难 游完十殿,带你早步超生 先游首殿,王秦广 举头看见,一道奈何桥……” 叮咚——叮咚—— 恍惚间,姜时愿被连续不断的门铃声唤醒。 她裹着绒毯,纤细的身子打着颤,像蹒跚的老人走到玄关前。 “阿愿?阿愿你在家吗?是师哥!” 姜时愿半阖红肿的眼眸,缓缓推开门,煞白的小脸上挂着的笑容,仿佛一碰即碎: “师哥,你怎么来了……” “我想找你一起吃个饭,给你打了十几遍电话你都没接。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家。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叶聿喘着粗气,额头急出一层汗。 “没事,我……” 下一刻,姜时愿顿觉眼前一黑,双腿发软,骤然跌向叶聿挺括的胸膛。 “阿愿!你怎么了?!”叶聿张开双臂,紧紧环抱住她颤栗不止的腰身。 他心口一悸,好烫! “你发烧了?!” 姜时愿四肢无力地摇晃着,任凭叶聿抱住,长睫挂着泪珠,颤巍巍的,欲坠不坠,柔弱又易碎。 叶聿心疼如绞,打横将她抱起,“再忍一会儿,师哥这就送你去医院!” …… 到了医院,叶聿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直接让姜时愿进了VIP诊疗部,以最快的速度抽血化验,打上了点滴。 “医生说,你高烧41度,要再耽搁到明天,那直接连火化的钱都省了。”叶聿长叹了口气,高挑颀长的身形站在姜时愿病床边,抬手为她调整点滴速度。 “师哥……谢谢你。”姜时愿垂了垂睫,小脸不见一丝血色。 “傻丫头,你烧糊涂啦?” 叶聿蹙眉失笑,指尖轻轻戳了戳她光洁的额,“我和你说过什么来着,你我之间,永远用不到谢字。” 姜时愿摸了摸额头,心中泛起晦涩的情绪。 她把叶聿当哥哥,但到底不是亲哥哥,这样的接触,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还有,医生还说……” 叶聿抿了抿唇,脸颊有点热,嗓音低哑,“你晕倒,也有可能是流产后没有养护好身子,引发的后遗症,她让我等你打完点滴,带你去妇科看看。 你别难为情,到时候你自己进去,我在外面等着你。” 医生敢大方地跟他讲这些,是把他默认成了姜时愿的老公,亦或男友了。 叶聿心尖颤了颤,神情故作淡定。 这样美好的误会,哪个暗恋中的男人不喜欢呢? 哪怕没名没分,官方不承认,他也暗自欢喜。 “嗯,好。”姜时愿点头,乖乖答应了。 打完了点滴,叶聿陪着她去了妇科。 他目送姜时愿进去,独自在外徘徊,等候,好似等爱妻做产检的新婚丈夫。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性感OL裙,扭动腰肢的女人走上楼梯,往妇科部方向去。 看到叶聿的刹那,她猛地一颤,顿住脚步。 第51章 姜小姐红杏出墙? “叶总?!”关娜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忙蹑手蹑脚地躲在柱子后,紧紧盯着叶聿挺拔如松柏的背影。 叶总一脸焦急地站在妇科门口干嘛? 他看病也该看男科啊? 难道……?! 关娜意识到了什么,心跳如擂鼓! 她病也不看了,就站在这儿生等着,看看是哪个贱女人不知死活,搞了她看上的男人! 就这么干站了半个钟头,腿都站麻了,关娜终于看到姜时愿一脸憔悴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妈的!果然是这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贱女人! 忽然,姜时愿身子虚弱地晃了晃,叶聿立刻脱下西装披在她肩上,长臂顺势温柔地揽上她的后腰。 那样的体贴,谨慎,呵护备至。 和平时在律所里不苟言笑的精英领袖形象,判如两人! 关娜眼底冒火,强烈的嫉妒让她面目扭曲,几乎要咬碎了牙齿。 “红杏出墙是吧?有人能收拾得了你这根歪枝!” 她探头探脑,偷拍了数张照片,还录了视频,将这些东西一股脑都发给了林芷歆。 这边。 林芷歆的车刚好停在老夫人所住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 她点开微信,一张张翻看着照片,哼着洋洋得意的小调。 清丽纯净的脸蛋上形成邪佞的笑意,如同在暗中吐着冰冷信子的美女蛇。 * 点滴打到了第三天,姜时愿身体恢复了一些,她执意拒绝了叶聿想要陪她的要求,独自打车来医院打针。 刚扎好,她便裹紧身上的毛衣外套,准备睡一小会儿。 却听见一阵冷硬的皮鞋脚步声,在她面前站住。 姜时愿疲惫地眯着眸子,视线从下自上游弋,最终顶格在男人面无表情,线条刚硬的面靥上。 她目光一顿,心口沉了沉。 是谢夫人的保镖兼特助,秦钊。 “秦特助,有什么事吗?”姜时愿手臂撑住椅子,坐端了还有些发冷的身子。 她没问秦钊是怎么找到她的,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夫人,谢夫人让我来接您,去见她。”秦钊淡漠地睨着她。 “现在?” “对,现在。” 姜时愿虚弱地喘了口气,额上一层细汗,“可以等我打完吗?” “老夫人也在,您就不要让二位长辈等太久了吧。” 明知道他没给什么好脸色,也知道去见谢夫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她实在担心奶奶。 于是强撑着精神,一把扯掉扎在手背的针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好,我跟你回去。” …… 秦钊开车,直接带姜时愿来到谢家老宅。 刚一进门,她就感觉气氛很不对劲,暗潮涌动。 老夫人膝上盖着绒毯坐在沙发上,虽然看起来已经无碍,但脸色还是很差,人也消瘦了不少。 这个年纪的老人家,病一场就是脱层皮。 姜时愿望着奶奶,眼底漫起酸涩,是真的心疼。 今天孩子们没出现,老夫人左侧坐着谢夫人,右侧坐着谢悦汐和久未露面的谢家女婿宋协文。 唯独不见谢惊淮。 姜时愿淡淡敛眸。 她不好奇他去了哪里,毕竟在她心里,她和谢惊淮已不是夫妻。 “阿愿,你来啦。”老夫人声线颤巍巍的,朝她露出和蔼的笑容。 姜时愿鼻尖一酸,“奶奶,我来晚了,您身体怎么样?” 老夫人噙着含温暖的笑,语带嗔怨,“好多了,没事啦。丫头,你怎么才来看我呀?奶奶很想你呐。” “呵……妈,您是有所不知,时愿现在正忙得很,哪儿有空来探望您老人家啊。”谢夫人红唇冷冷挂笑。 姜时愿心中疑惑,可眉目仍是清冷。 “听说嫂子在谢氏集团里工作,怎么还这么忙呢?” 宋协文揽着谢悦汐的肩,他总是副笑眯眯的样子,“惊淮贵为谢氏总裁,什么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怎么舍得这么劳累自己的媳妇啊。”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时愿已经从谢氏离职了。” 谢悦汐扭身,甩掉了丈夫的手,明显是用行动表达宋协文管姜时愿叫“嫂子”的不满,“时愿是心比天高,多少业界精英,名校高材生挤破了头都想进谢氏谋个差事做。 时愿倒是个另类,反倒亲手把金饭碗砸碎了。也不知道是太过清高,还是对我们谢家给的优待瞧不上眼呢。” 宋协文挑了下眉,退出群聊。 谢家是妥妥的阴盛阳衰,女人多的地方免不了是非不断,他都替谢惊淮头疼。 “什么?阿愿,你真的从谢氏辞职了?” 老夫人大吃一惊,“之前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谢夫人鄙薄冷嗤,“因为,姜小姐不甘寂寞,又攀上了新高枝,自然是对咱们谢家不屑一顾了。” “攀什么高枝?” 谢惊淮迈开长腿步入客厅中,五官英挺立体的容颜冷然冰质,永远给人强烈的疏离感,仿佛无人能近其身。 除了林芷歆。 而此刻,林芷歆就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好似寄生在了谢惊淮身上,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姜时愿见他们夫唱妇随般亲密,脊背僵直,淡淡收回视线。 难怪刚才,其他人都在,唯独谢惊淮不在。 原来,是去接他的心上人了。 “阿愿?”谢惊淮俊容一滞,躁郁的情绪泄出眼底。 姜时愿唇角泛起冷嘲。 他心里自然是怨她的,怨她不合时宜地这时候来,和他的心尖宠撞了个正着,让他左右为难。 时间管理大师,也有失误的时候。 “哥!芷歆!你们可算来啦,我们都等你们半天啦!”谢悦汐亲昵地跟他们打招呼。 就好像,林芷歆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大嫂。 “抱歉,我和惊淮哥去给奶奶买她老人家爱吃的点心,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林芷歆露出欣喜的表情,“姐姐,你来啦,咱们终于有机会一起聚聚,真是太好了。” “既然你们一家人都齐全了,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姜时愿无视掉林芷歆假情假意的殷勤,转身欲走。 谢惊淮脸色瞬间暗沉。 “你给我站住!” 谢夫人殷红指尖直指姜时愿不屈不折的脊背,“当着奶奶的面你还有没有点儿规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们谢家是什么地方?!” 姜时愿刚迈出一步,谢惊淮挺拔强悍的身躯一闪,巍然地挡在她面前,浓重的阴影笼罩着她。 “妈,您刚才说的攀高枝,是什么意思?”他不紧不慢地启唇,睨着姜时愿的眼神却如渊薮,要将她吞没。 “秦钊,拿出来!”谢夫人厉声。 秦钊恭谨地上前,把一个牛皮纸信封交付到她手中。 “妈,当初您执意要让这个丫头进门,我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身为儿媳我不敢忤逆您的决定。可今时今日,我不得不说一句,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说着,谢夫人抽出信封中的照片,狠狠地往茶几上一摔。 刹那间,照片四散,映入众人眼底。 “惊淮,如果不是你妈我留了个心眼,你还不知要被这乔张做致的女人骗到什么时候!” 第52章 跟他断了,我原谅你 姜时愿弯腰拾起一张照片,登时瞳孔颤抖着缩紧。 照片上是前几天,叶聿陪她去医院看病的场景。 偷拍的人居心叵测,把他们拍得举止暧昧,好似偷情。 愤怒的情绪将姜时愿胸腔中的血液冻成冰凌,扎穿肺腑,寒透骨髓。 她一恨,谢夫人竟然找人跟踪她,肆无忌惮地窥探她的私生活。 她二恨,谢夫人把她最珍视的师哥,卷进了这场狗血的家族伦理是非中,成了被谢夫人利用,诋毁、抨击她的棋子! 就在姜时愿红着杏眸,想把照片揉成一团时,忽觉掌心一空。 站在她身后的谢惊淮,硕健的长臂越过她的肩颈,猝然将她手中的照片抽走! 下一秒,姜时愿只觉虎口处隐隐作痛。 边缘锐利的照片如同刀刃,划破了她白皙的肌肤,鲜红的血珠泌出伤口。 “惊淮!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自以为单纯没有心眼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谢夫人气得往茶几上狠狠一拍,“她背着你跟别的男人在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她是把你的脸面丢在地上作践啊!” 谢悦汐双臂抱胸,阴阳怪气,“嗤,我可算明白姜小姐你为什么讨好卖乖,对我哥百依百顺了。 把我哥哄好了,好方便你出去跟野男人私会啊。” 林芷歆偷瞄着缄默的老夫人,唇角压着舒畅的笑意。 只见,老夫人微颤的手捏着一张照片,紧紧盯着,唇抿成线。 看来,这老太婆是对姜时愿起疑心了。一直疼爱、信任的孩子,竟然暗地里和别人男人苟且,背叛了她唯一的孙儿,想想都觉得失望透顶,血压飙升。 不知会不会一下子气到火葬场去呢? 姜时愿五指蜷曲,捏住掌心,一滴血坠落在地。 “呵……” 突然,身后的谢惊淮瞅着照片,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冷笑,带着刺骨的嘲讽。 冷得像冰锥刺中她的背心,要将她的胸腔剖开。 “奶奶,我时常听妈说,咱们谢家赫赫百年,世代簪缨,家族中的夫妻哪一对不是恩爱有加,忠贞不渝?” 谢悦汐啧声嘲弄,“万万没想到,咱们谢家这记录竟然被姜时愿这个伤风败俗,不守妇道的女人给打破了,还真是活久见呢。” 闻言,游离在外的宋协文暗自砸吧砸吧舌。 难怪恨不得天天把儿子挂在腰上的谢悦汐今天破天荒地没带星星来看奶奶,原来,是怕有孩子在跟前,耽误她发挥。 姜时愿本就病着,此刻怒火攻心,脊背漫开一片冷汗,又被陡然上升的体温逐渐烘干。 “阿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夫人难以置信地凝着姜时愿苍白的脸庞,闷咳了两声,“告诉奶奶,照片中的男人……到底是谁?” 姜时愿捏紧的掌心里濡湿一片。 她可以承受得住全天下人所有的指责、诋毁、猜忌。 偏偏面对奶奶的诘问,她喉咙里像贯穿了钉,又痛又涩。 她很清楚,就算她全身上下长满嘴解释,谢家人也不会信的。 既然如此,不如沉默,她不想师哥在这场所谓“捉奸”的泥淖中越陷越深。 谢惊淮冷冷盯着姜时愿僵硬的脊背,凤眸深黯阴晦,俊容寒如霜降。 老夫人心急如焚,“丫头……你说话啊!” “哎?这个男的……不就是鼎铭律所的老板,叶聿吗?!” 宋协文身为京市最高检的检察长,对律政界的人了如指掌,不禁冷嘲,“这位叶大状是出了名的巧舌如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的不少下属都在他那吃过亏,他曾经给个杀人犯做无罪辩护,最后死刑改判的无期!” 谢悦汐故作惊讶,“呀,那这么听着,这男的不是什么好鸟啊。” 宋协文一副替姜时愿着想的样子,语重心长,“大嫂,你怎么能跟这种利欲熏心的家伙扯上关系呢? 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保不齐接近你啊就是有利可图啊。” “谢阿姨,奶奶,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林芷歆温声开口,“我姐姐和我一起长大,我不相信她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而且照片有可能是错位呢?也不能完全证明,姐姐和叶律师的关系就不清不白呀。” 此刻,谢夫人正在气头上。 她不帮着说话还好,帮着开脱,反而是火上浇油!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芷歆,你实在是太单纯了。” 谢悦汐拽了拽老夫人的手臂,连撒娇带嗔怨,“奶奶,您看芷歆多善良啊,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还帮着姜时愿这个不检点的女人说话呢。 姜时愿连芷歆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当年您就该选芷歆做我的大嫂!” 老夫人不语,只不着痕迹地把手臂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惊淮!你倒是说句话啊!”谢夫人怒红了眼睛。 “姜时愿。” 谢惊淮冷冷盯着她,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强势,“不管怎样,你给我们谢家惹了麻烦,你也让奶奶和妈忧心了。 如果,你真是个孝顺的人,那就现在,马上,低头向奶奶和妈认个错。” “低头认错?” 姜时愿极淡的唇冷冷地绽开,喘出的鼻息都是滚烫的,“又没人跪着跟我说话,我为什么要低头?” 男人陡然瞠目,大掌握紧。 “姜时愿!你怎么说话呢你?太放肆了!”谢悦汐气得脸胀成猪肝色。 “至于认错,难道不是谢夫人您该跟我认错吗?” 姜时愿眉目清冷如霜,要么不吱声,一开口就见血,“监视、偷拍、将我的隐私拿到台面上来供你们大肆批判,您不觉得您的所作所为太卑劣了吗?您已经踩了法律的红线了。” “哈哈……好啊姜时愿,找了个干律师的情夫,跟我这里普起法来了?” 谢夫人气得阵阵发颤,“装了五年,你的狐狸尾巴终于是藏不住了! 惊淮,今天你必须处理了这个寡廉鲜耻的女人,你是谢家家主,你必须清理门户!” 林芷歆阴暗地勾唇。 今日之后,谢氏女主人的身份于她,就是囊中之物了。 姜时愿不辨,不怒,不争。 她甚至觉得,今天是个天赐良机——终于能和谢惊淮断得干干净净了。 这样他都不离婚的话,那她都瞧不起他。 “姜时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叶聿,你跟他断了。” 谢惊淮逼近到她面前,两人四目相交,喘息相闻,“你答应我,再不跟他见面,我就原谅你。” 第53章 持续怀疑,永无信任! 谢悦汐两口子吃惊得眼珠子都要脱窗了! 向来杀伐决断,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谢惊淮,面对出轨的妻子,非但没有重重惩治她,竟还要给她一次机会?! 这不妥妥的四大爷和嬛嬛吗?! 难不成,睡了五年,真的睡出了感情?! 林芷歆心口狠狠一刺,咬破了唇内软肉。谢夫人更是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呵……原谅我?” 姜时愿冷冷盯着谢惊淮深暗又凉薄的凤眸,她想起当年的一眼万年,今时今日,只觉自己可笑至极。 你婚内出轨,带着情人招摇过市,在我难产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却和林芷歆远赴国外,为她的身体尽心尽力,比丈夫更像一个丈夫。 一次又一次,我都在心里默默原谅你了。 而你现在,却反而大言不惭地说,要原谅我? 姜时愿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尖都红了起来。 男人眉宇拢紧,俨然是很反感她的笑。 “哥,你瞧见没有?这个贱人根本没把你放眼里啊!” 谢悦汐愤然起身,气得嗓音都劈了,“明明是她婚内出轨,出去勾三搭四给你戴绿帽子,又败坏咱们谢家的声誉。 拒不道歉不说,她竟然还笑得出来?她还有没有点儿羞耻心啊?!” “谢悦汐!你给我住口!” 老夫人勃然震怒,苍白的脸都被气出了血色,“阿愿是谢氏的总裁夫人,是你名正言顺的大嫂!你一口一个贱人你成何体统?你还有半点千金的教养吗?!” “奶奶,我——!”谢悦汐被噎够呛,想反驳,被宋协文硬按了下去。 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在姜时愿没嫁进来前,她是奶奶疼爱至极的掌上明珠。姜时愿来了,奶奶就哪哪儿都看她不顺眼,奶奶待她比亲孙女都亲! 这贱人,命中克她! “听见我的话了吗。”谢惊淮沉得压人,令姜时愿呼吸不畅。 “我和叶聿清清白白,且是多年挚友。让我因为这么几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就断了如此珍贵的友情,绝无可能。” 姜时愿看着他拙劣的表演,眼神冷冽,已无半分情意,“不过,如果你想因此跟我离婚,我会立刻配合你走完程序,不会有任何怨言。” 谢惊淮蛰伏在挺括西装下的胸膛剧烈起伏。 下一刻,姜时愿便看到男人冷感的唇瓣微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休——想——! 姜时愿呼吸一窒,像被捏住了咽喉。 “奶奶!您瞧瞧姜时愿的嘴脸,她真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谢悦汐气愤地咬牙,恨不得把姜时愿嚼碎。 老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急得唤了谢惊淮的小名: “淮哥儿,快带你媳妇上楼去!有什么事你们两口子关上门说!” 明显,还是维护姜时愿的态度! “是,奶奶。”谢惊淮一把攥住了姜时愿的细腕。 林芷歆盯着男人青筋鼓胀的大掌,从心尖酸到舌尖。 “呵……清清白白?我就知道你会狡辩,不见棺材不掉泪!” 谢夫人又拿出一张照片,像亮出杀手锏似的,发狠地拍在茶几上,“如果你跟这个姓叶的什么都没有,他为什么会陪你去看妇科?! 这么私密的事,你不找惊淮陪你去,反而让别的野男人陪着,你不是跟他有染是什么?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老妇人身子一震,“妇科?!阿愿,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谢悦汐瞥着姜时愿,嫌恶到了极点,“还能什么病?跟野男人苟且染上了脏病呗。” “姜时愿,你为什么要跟他去那种地方?!”谢惊淮凤眸紧锁着她,嗓音暗沉寒彻。 姜时愿煞白的脸色更是衬的双眸猩红如染血,卯足力气扭动吃痛的手腕: “跟你没关系,你放开我!” 如果说,刚才谢惊淮只是怀疑,此刻已然是信了七成,眼底戾气渐浓: “呵,你还真是每天都在震撼我的三观,刷新我的下限!”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谁在乎。”姜时愿确实不在乎了,她心如死灰。 甚至,一心想借坡下驴,跟他速断! 男人盛怒,眉骨狠跳,却没松开她。 林芷歆看着他们焦灼对峙,紧捏裙摆,心里急得冒火。 姜时愿的奸夫已经舞到惊淮哥脸上来了,她本以为以惊淮哥的脾气,会当众狠狠抽这贱人一巴掌。 可为什么,感觉两个人还在拉扯? 都到这份儿上了,惊淮哥还要这个脏女人干嘛? 快离婚啊! “惊淮,原本这是你们两口子之间的事,该是由你这个当丈夫的来做决断。我也是看在姜小姐给咱们谢家开枝散叶的份儿上,才想给她留点儿最后的体面,不想闹得太难看。” 谢夫人一声哂笑,精妙细画的眼睛透着阴鸷的谋算,“但,姜小姐你这不知悔改,偷了情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实在是看着让人发指! 我黎雪桦只有惊淮这一个儿子,从小我苦心栽培,千尊万贵地抚养他长大。我儿子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不是你可以这样玩弄、作践的!” 姜时愿此刻额头又烫起来,身子发虚,脊背却仍是秀直不折。 在谢夫人眼里,谢惊淮是金疙瘩,是高贵不可亵渎的天子。 她呢,只是一个生育工具,只是使尽办法想把她蹭掉的脚下泥。 “秦钊,把东西拿出来,给老夫人和大少爷瞧瞧。看看咱们谢家的大少奶奶,到底有多清白!” “是,夫人。” 站在暗处的秦钊似蝙蝠般又走上前,将一份文件递到谢惊淮面前,“大少爷,这是从少夫人就诊的京市一院调取出来的,少夫人的就医检查报告,请您过目。” 姜时愿愕然瞠目! 像心底深处被凿穿了一个窟窿,灌满了刀子般的寒风。 看到白纸黑字的刹那,谢惊淮深抽了口气,刀刃般的腮骨滚着肉,狠狠一绞。 “流产?姜时愿,你怀孕了?” 谢惊淮黑眸与她对峙,一字一重地质问,“孩子,是谁的?” 姜时愿勾唇,冷笑,明眸皓齿的漂亮,目光却锐利地扎在他眼底。 任何正常的丈夫,第一时间只会认为妻子的孩子是自己的。更何况他们并非无性婚姻,虽然房事不频繁,但也并非没有,加之老夫人催得紧,一心想让她给谢家再添子嗣。 所以,哪怕已经有了曈曈,他们每次过夫妻生活,谢惊淮也是从不做措施。 可面对所谓“证据”,这男人竟想都不想,就怀疑她怀了别人的种。 果然,他对她的人格—— 持续怀疑,永无信任! 第54章 下嫁吃屎,上嫁吞针 “流产?!”老夫人眼前一黑,瘦弱的身子重重颓下去。 就连始作俑者林芷歆都是一脸震惊,毕竟她只是提供了照片,这么私密的东西,她如何查得出来? 果然还得是谢夫人,手眼通天。 她微挑红唇。 自己只是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竟然让谢夫人挖出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姜时愿,你可真是够脏的! “嗤,还能是谁的?当然只能是那个姓叶的野种!” 谢悦汐拍抚着老夫人颤抖的脊背,眼神如阴鸷刀子,剐着姜时愿那张漂亮的让她妒忌的脸,“若怀的是我哥的血脉,姜时愿还不得尾巴翘上天,第一时间拿着孕检报告告知谢家所有人? 这藏着掖着,还让奸夫陪她去看妇科,答案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自打谢董病重,谢夫人就信了佛,多少怕犯口业。 但谢悦汐可不在乎,恶毒地去嘲讽,狠狠往姜时愿的痛楚上捅刀子: “哼,那野种死得好!姜时愿,这是你背叛我大哥应得的报应!” 姜时愿想起得知失去孩子后那一刻钻心刺骨的心痛,她身子颤了颤,额角的汗珠汇聚成一股,顺着她褪尽血色的脸庞滑落至下颌。 太恶毒了。 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死后,竟然还要被人诅咒! 就冲着这句话,姜时愿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谢悦汐! 谢惊淮俊容如千年寒冰,青筋虬结的大掌将流产诊断书一寸寸捏成废纸: “姜时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只调到了这么一份吗?就没再调出来点儿别的?”姜时愿气息不稳,不过是靠一口愤恨强撑着。 “还有别的?” 谢惊淮怒极反笑,嗓音闷重裹着冰寒,周身散发的狠戾恨不得将她绞碎,“姜时愿,你背叛我到这种地步,你还嫌不够? 你当真是寡廉鲜耻啊你,你就这么缺男人吗?什么品种的狗,你都睡得下去?!” “是啊,我跟狗睡了,我脏得不行,所以,快点离婚吧。” 姜时愿笑得明艳动人,眼神却是种要跟他鱼死网破的冷绝,“你看我恶心,我看你亦然,这么耗着没意思。 这五年,我姜时愿不欠你的,你也从未尽过丈夫的义务。最后一次,你痛快跟我离婚,不要耽误我去找下家。过往一切我都不会再计较了,咱们好聚好散。” 都说,下嫁吃屎。顶到天不过是吐一吐算了。 可是上嫁呢,如同吞针。 是要万箭穿心,肠穿肚烂的。 “姜时愿,你做出这种丑事,你还好意思要好聚好散?你觉得可能吗?” 谢惊淮掐得她白皙的手指变得紫胀,红着凤眸怒吼,“背叛我,代价是什么,你想过吗?你承担得起吗?!” “想过了,头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离吧。” 姜时愿轻飘飘地开口,“不离,我比死都难受。” 生曈曈的时候,她险些就死了。 往后的每一天,活着她都是赚的。她没什么可怕的。 “离!马上跟她离!” 谢夫人拍案而起,脸上严厉,心里却乐开了花,“她出轨在先,是她对不住你!谢家的财产,这女人休想分得一毛!” 林芷歆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她等了整整五年,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终于让她等到今天了! “老夫人!”就在这时,出门办事的冯婶急匆匆赶回来。 刚进客厅,见气氛剑拔弩张。她心如电转,立刻觉得情势不妙! “冒冒失失,没个规矩!”谢夫人迁怒于冯婶。 “阿兰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教训!”老夫人捂住胸口,瞪视着儿媳。 谢夫人脸一白,咬痛了牙齿。 “阿兰,怎么了?”老夫人虽然病中,但威仪不减。 “老夫人,老宅来客人了。”冯婶定了定神。 “是谁?” “是位西装革履的先生,他自报家门,说自己姓叶,叫……叶聿!” 不速之客,炸了谢家人一个始料不及! “师哥?!”姜时愿瞠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协文默默感慨:这兄弟,超勇啊! 见过女小三逼宫的,男小三逼宫还真是活久见。 “奸夫竟然杀上门来了,岂有此理!” 谢悦汐咬牙切齿,对老公不忠的怨怒全都宣泄在了叶聿身上,“哥,他这是骑到你脖子上来了,你可千万不能轻饶了他! 你就该找人套麻袋给他暴揍一顿!再挑断他的手筋脚筋,阉了他让他不能人道!” 宋协文到底是公检法的人,听不下去地皱眉。 他娶的这哪儿是老婆,这特么就是个夜叉! “马上,让他滚!”谢惊淮厉声低吼,俊容覆上一层骇人的阴霾。 这就完了?! 谢悦汐一脸“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的表情。 “师哥!”姜时愿满目焦灼,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岂料,下一秒就被男人狠狠桎梏住手臂,她痛得抽气,整个人都快被他扯碎了。 “你就那么想去见那个小白脸?嗯?” 男人低头,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布满细汗的额头,“你当我死了吗?!” “死了!” 姜时愿含恨瞪着他,“在我心里……你已经死了一百回了!” 谢惊淮脸色铁青如阎罗。 与此同时,他瞬间感到心脏深处隐隐震颤,一阵酸涩无声无息地漫开。 “阿兰,去请那位叶先生进来。”老夫人面色严肃地命令。 冯婶忙应,“是,老夫人!” “妈,您为什么要让他进老宅?” 谢夫人强压怒气,低眉顺眼地看着老夫人,“那种和有夫之妇苟且的下流货色,简直脏了咱们谢家的门楣……” “雪桦,我知道你的一片心,你都是为了我们谢家好。” 老夫人冷淡勾唇,“但,我到底还活着呢,这谢家,我说话还算数。” 谢夫人垂下眼睑,盖住通红的眼睛。 很快,叶聿在冯婶的引领下步入老宅客厅中。 姜时愿眼眶一热,绯唇颤着,“师哥,你怎么来了?” 叶聿见这场景,俨然是要把他最疼爱的阿愿放在火上烤的架势,顿时喉咙动了动,心痛如绞。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阿愿,她是他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 然而此刻的她,脸色煞白,一双杏眸似泣非泣,明显就是要哭出来了。 能把阿愿气成这样,谢家,欺人太甚! 叶聿闭了闭清冽的眸子,声色微颤: “各位,请原谅我不请自来。但我今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必须来这里,带阿愿离开。” 突然,他顿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谢惊淮眨眼间夺到他面前,铁一把的拳头虎虎生风地挥了上来! 下一刻,叶聿眼前昏黑,剧痛在脸颊旁炸开。 第55章 难不成你真对她有意思? “师哥!” 姜时愿嘶声惊呼,不顾一切地奔到叶聿身边,用尽力气将他搀扶住,“你怎么样?!” “呵……师哥没那么脆,这点儿小伤,顶得住。”叶聿朝她勾唇一笑,抬起手,指腹抹去唇角血迹。 谢家人,包括林芷歆在内,全都看傻了眼! 向来清贵矜傲,雅人深致的谢惊淮,从不曾如此大的戾气,亲自动手打过人。以他的滔天的权势,动动手指就能让叶聿那个小律所灰飞烟灭。 看来,他是愤怒到了极点了,动手的那一瞬,他脑中恐怕只剩原始野性。 “谢惊淮……你混蛋!”姜时愿朝谢惊淮大声咆哮。 谢惊淮看着曾经乖巧温顺的妻子,此刻却满眼猩红,为了这么个野男人恨不得扑上来给他撕了! “姜时愿,你给我过来!” 他用力抽着气,眼眶发酸,气噎喉堵,“我是你丈夫!是瞳瞳的父亲!他算什么东西,你竟然向着他?!” 曾经的姜时愿,温柔小意,满心满眼全都是他,无论他如何冷待她,她都心甘情愿追随臣服。 是什么,让她忽然性情大变,敢朝她呲牙亮爪子了? 姜时愿,这回,你真惹到我了。 我不仅不会让你称心如意,还会让你清楚看到—— 所有接近你的男人,都会变得不幸! “够了惊淮!” 老夫人被冯婶搀扶着,颤巍巍站起身,厉声控诉,“你爷爷从小培养你的绅士品格,你父亲苦心对你实施的精英教育,都让你喂了狗了吗?你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 谢悦汐不满地插嘴,“奶奶,我哥头顶都成呼伦贝尔大草原了,都是拜这个狗男人所赐!打他一拳都是便宜他了!” 老夫人忍无可忍,怒斥,“你要再多嘴,带着你男人马上从我这儿离开!” 谢悦汐臊红了脸,要换平时她早润了,但她实在是想把这场狗血大戏看完,她实在想亲眼目睹姜时愿被她哥嫌恶,和她的奸夫双双滚出谢家大门的那一刻。 叶聿轻轻推开姜时愿,兀自站稳,朝谢惊淮啐了口血沫子: “呵……阿愿的丈夫?谢惊淮,你觉得你配吗?” “我不配,也轮不到你。” 谢惊淮硬邦邦的胸腔起伏,额角青筋一抽一抽地跳动,“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个狗肉上不了桌的奸夫!” 叶聿冷谑勾唇,男人的侮辱,伤不到他分毫,他反而镇定从容地开口: “你们一口一个奸夫,认定了我和阿愿是不正当关系。你们知道污蔑、诽谤他人人格,且曝光他人隐私,最高可以判几年吗?” “哈哈哈!笑死人!你以为就你懂法啊?我老公可是最高检的检察长,他不比你懂?!” 谢悦汐这时挽住了宋协文的手臂,不屑冷笑,“再说,我们污蔑没污蔑姜时愿,你心里没数啊?” “好,说的好。” 叶聿从容不迫,冷冷眯眸,瞥着谢惊淮,“谢惊淮,既然你都认定了阿愿跟我有奸情,甚至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那你怎么还不跟她离婚?想在头顶上开牧场吗?” 谢惊淮呼出冷冽的鼻息,“离不离婚,是我跟姜时愿的事,跟你无关。” 叶聿似笑非笑,“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和阿愿是清白的,她没有背叛你。” 姜时愿瞪大眼眸,心尖陡然揪紧! 谢夫人气道:“惊淮,别听他信口开河,当律师的哪个不是满嘴跑火车,一句实话没有!” “你能证明?拿给我看。”谢惊淮逼近他一步,凤眸狐疑。 林芷歆咬紧牙关,一口恶气憋在胸腔里。 为什么,她感觉谢惊淮似乎还对姜时愿抱有希望? 难不成,他真的对她动心了? 叶聿眸色一沉,“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必须马上同意,跟阿愿离婚。” 谢惊淮薄唇成线,似在犹豫。 “选择还阿愿一个清白,还是继续守着这段毫无信任,千疮百孔的婚姻。你自己选。” “师哥,我们走,不要再跟他废话了。”姜时愿此刻只觉无比的窒息,她拽了拽叶聿,男人却岿然不动。 “证据,给我。”谢惊淮嗓音寒彻,向他勾了勾手。 已做出选择。 …… 夜幕降临,越界声色犬马。 VVIP包中,俊逸不凡的男人孑然一身坐在沙发上,一手接着电话,另一只白皙似玉,骨骼分明的大掌捏着水晶杯口,悠然摇曳。 “兄弟,谢谢你出手相助。”他岑薄的唇微动,抿了口酒。 电话那端的男人语气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私自调取病人病历和就诊记录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是有失职业操守的。我不干净了,你得为我负责!” 男人欲笑不笑,“负不了一点,我心有所属。” “卧槽卧槽卧槽!你难不成你真对那位姜小姐有意思?” 男人剑眉一挑,“不然呢,你以为我善?” “噫……你要是善,那我就是乐山大佛,阿弥陀佛。” 那边清了清嗓子,“呐,我这个人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你答应我的,我帮你办事,你们集团刚收购的那家科技公司,研发的人工智能手术摇臂,第一波投放使用的单位,必须是我们家的医院。” 男人笑开,摇曳酒杯,“好活,当赏。” “我呸!” …… 叶聿与谢惊淮对峙,眉目沉炽。 他出身虽不及眼前的男人高贵,但也是琼枝玉树般的人物,气质卓绝,并不落下风。 姜时愿眼睁睁看着叶聿的手探入西装里怀,抽出一份文件,重重摔在谢惊淮胸膛上: “你不是要证据吗,睁大你的狗眼,一字一字好好看清楚吧。狂妄自大,眼盲心瞎的家伙。” 谢惊淮接住,敛眸,翻开。 而直到此刻,他的眼神,仍是狐疑的。 姜时愿深谙他生性多疑,有时候跟自己的亲妈都会留个心眼,又何况是她。 他把所有的温柔,耐心,信任……统统都给了林芷歆,再分不出一丝,留给旁人。 “这是——?!”谢惊淮高大的身躯狠狠一震。 他用力闭了闭通红的眸子,想证实映入他眼底的每个字都是幻觉,是他看走了眼,全都是假的。 然而,真的不能更真。 这是一份京市一院出据的胎儿DNA鉴定报告,上面白纸黑字,灼烧着男人的眼球: 根据DNA分析比对,被鉴定人谢惊淮与鉴定人基因信息比对相似度为99.9%,确系为父子关系。 而这份鉴定书的日期,与姜时愿流产的日期—— 是同一天。 第56章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流掉的孩子……是我的?”谢惊淮呼吸发紧,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沙哑不堪。 谢家人错愕至极:“?!” 姜时愿本来都烧得几分迷糊的头脑瞬间清醒,全身血液仿佛都汇聚到了头顶。 剩下的四肢百骸,无一不是僵冷的。 叶聿怎么会有这份DNA鉴定报告? 他怎么知道她在流产当天,对胚胎进行了亲子鉴定? 退一万步,就算他知道,每一名患者的病例档案都是绝对保密的,他如何调得出来? “不然呢?” 叶聿扯动唇角,盯着男人的冷蔑目光,像在看着马戏团里演砸了的小丑,“你身为阿愿的丈夫,得知自己妻子怀孕、流产,第一反应不是坚定的相信她,站在她身边给她撑腰,而是联合那群居心不良的乌合之众,一起跳出来贬低她的人品,把她的尊严踩进泥巴里,对她残忍地进行公开处刑! 我他妈真想不明白,别人家的老公知道自己老婆怀孕都恨不得普天同庆,你可倒好,竟然会觉得孩子不是自己的。 谢总是不举还是弱精啊?对自己挺没自信啊。” 谢惊淮捏着鉴定书的手指骨节绷得泛白,眼底的猩红快要滴坠在纸张上,喉咙里灌满了铁锈味。 “你说……姜时愿怀的……是我们谢家的血脉?!”谢夫人脸色煞白。 林芷歆咬破了唇瓣,见情势不对,她不声不响地“隐身”,比狐狸都狡猾。 “阿愿……阿愿你过来,到奶奶身边来。”老夫人想到姜时愿默默受了那么多苦,心疼至极,眼眶湿润了。 老人家这么一唤,万般委屈涌上姜时愿心头,杏眸汪了起来。 她刚要从谢惊淮身边擦过,男人猛地擒住她的手腕,连声怒问: “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就那么信不过我吗?!” “我没告诉你吗?” 姜时愿目光晦暗,一寸寸抽出手腕,“那天,我独自在医院刮宫后,第一时间就打给了你,我很明确地告诉了你,我身体不舒服,我希望你能尽快回来。 你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谢惊淮心跳滞顿了一瞬,缓缓松开了她。 ——“姜时愿,你这样,有意思吗?” ——“你现在无理取闹的本事升级了,学会装病,苦肉计了?” 他想起来了,旋即全身如寒噤般一颤,却还是硬着语气: “你当时应该说清楚……” 姜时愿绯唇一哂,“说清楚又如何?像是你能改变什么一样。” 男人紧咬腮骨,彻底失语。 轻飘飘的话语,杀伤力却是兵不血刃。 林芷歆死死盯着姜时愿,心里七上八下。 她生怕姜时愿借着自己有助攻,又得到了老婆子的怜惜,当众把她流产日那天谢惊淮跟她在一起的事一股脑全宣泄出来,让她本就在老婆子面前不体面的形象更加岌岌可危。 真真应了那句:当了婊X,还想立牌坊。 然而,姜时愿似乎点到为止了,没有要告发她的意思。林芷歆这才暗松了口气。 谢惊淮的意识告诉他不想放开她,可他忽然就像被抽干了力气,大掌缓缓松开,眼睁睁看着她走到奶奶身边。 “奶奶,对不起……”姜时愿委身蹲在老夫人身畔,嗓音沙哑着道歉。 “愿丫头,你道什么歉啊,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奶奶平时对你关心太少,是奶奶对不住你啊。” 老夫人轻抚她的发顶,泪眼婆娑,愤懑地盯着谢惊淮僵白的俊容,“谢惊淮,我知道,当初我逼着你娶阿愿,你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你五年来如何冷落你的妻子,我老婆子虽然没跟你们住在一块儿,但我心里一清二楚。 我以为,顶破了天你不过是不喜欢阿愿,但好歹也是相敬如宾,对她该有最起码的尊重。如今看来,你以前都是演给我这老婆子看的!你可真是我们谢家的孝子贤孙!” 当着叶聿这个外人的面,老太太这样骂谢惊淮,谢夫人脸上挂不住了: “妈,惊淮他哪里就……” 老夫人怒斥,“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谢夫人红如温。 这大概是她当上谢氏“皇太后”以来,最受挫的一天。 “谢惊淮,我知道你揣的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想借机休了阿愿,好娶你惦记的林小姐进门吗?我奉劝你趁早断了这念想!” 老夫人将姜时愿单薄的身子护在怀中,威压慑人的目光紧盯着谢惊淮,又扫向林芷歆楚楚可人的脸蛋,“我们谢家的少夫人,以前是阿愿,现在是阿愿,以后也只能是阿愿。 林小姐,你这朵野花在外面开得再艳,也永远不可能摆在我孙儿的床头上。识时务的,就不要再对惊淮抱有幻想了,现在退步抽身,你还能给自己留些体面。你若再挑衅阿愿,不但你的名声不保,你们林家也会跟着你声名扫地,你好自为之!” 老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脏话粗口她爆不出来,但这也已经是撕破了脸,向林芷歆下最后通牒了。 “奶奶,我知道您疼阿愿,她流了孩子这件事,我有责任,但与芷歆无关。” 谢惊淮眸色暗沉,眉心躁郁地紧拧,“您有怒气,您只冲我一人来就好,不要迁怒芷歆。” 姜时愿垂着睫羽,遮住清冷无温的眸子。 谢惊淮在家中,不管是面对她,还是面对谢夫人和奶奶,他总是不辨情绪,惜字如金。 唯有林芷歆遇到麻烦时,他才会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才会紧张、焦急,才会话变得多起来。 “奶奶……我和惊淮哥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把惊淮哥当哥哥的……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林芷歆削肩轻轻颤动,两行清泪簌簌落下。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心脏绞痛。 她真想泼这小蹄子一脸黑狗血,让她现出狐狸精的原形! “哥哥?林小姐家里的辈分一向这么乱排的吗?” 叶聿冷冷盯着林芷歆满是泪的脸,“谢总不是你姐夫吗?什么时候成你哥哥了?” 林芷歆一噎,“我……” 叶聿继续质问,气势凌人,“谢总本就是隐婚,外界没有多少人清楚他和阿愿的关系。你这么出去哥哥哥哥地乱叫,你是心里不想承认什么,还是你想让外界的人误会什么?” 谢惊淮神情一滞,抿住薄唇。 林芷歆躲在男人挺拔的身后,完全是寻求庇护的样子。 “奶奶,您也别就这么轻易相信姜时愿!” 谢悦汐见不得姜时愿逆风翻盘,又瞪着眼睛跳了出来,“她明明流了产,却还能查出孩子是我哥的,说明她对胚胎进行了DNA鉴定! 她这么干不就是因为她自己出去乱搞,搞大了肚子,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想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死个明白嘛!” 话音落定,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宋协文别过头,捂住脸,给这蠢婆娘一比逗的心都有了。 她没有胸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没有脑呢?! 叶聿恨恨地瞪视着谢悦汐得意的样子,拳头硬如钢铁。 就在这时,老夫人颤巍巍站起来,猝不及防,抡起胳膊就扇了谢悦汐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 “啊——!”谢悦汐痛得叫了出来,脸颊瞬间红肿。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姜时愿。 要知道,老夫人可是家中为数不多的和善人,这么多年跟家里人几乎没怎么红过脸。此刻却为了卫护姜时愿,出手打了自己的亲孙女! “奶奶……您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外人……打我?”谢悦汐捂住脸,满眼的错愕。 “首先,阿愿不是外人,她是谢家的少夫人,是你的嫂子,也是和我最亲近的孩子。你并不比她高贵,你也没有资格批判她!” 老夫人严厉的语气,强大的气场,吓得谢悦汐哭都哭不出来了,“其次,我打你一巴掌算是轻的了,若你爷爷还在,一定会用最严厉的家法惩治你!” 谢悦汐哪里还待得下去,捂着脸哭着跑出去。宋协文没办法,就算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追出去哄。 谢夫人也要哭出来了,“妈!悦汐可是您的亲孙女,是您看着长大的啊!您怎么能……” 老夫人不为所动,摆明着要撑姜时愿到底: “我帮理,不帮亲。若我是个拎不清的母亲,我也教养不出谢长樾那样正直有担当的好儿子!” 谢长樾,是谢惊淮的父亲。 五年前突发脑梗,谢家倾尽全力,花费千万才留了谢董一条命,可人却昏迷了整整五年,未有苏醒迹象。 想起父亲,谢惊淮呼吸都像刀子在刮着脏腑,眉宇间笼上沉痛的情绪。 “阿愿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老婆子心知肚明。” 老夫人再度牵起姜时愿瘦削的手,紧紧握着,泪水蓄满眼窝,“当年,阿愿怀曈曈的时候,你执意要做亲子鉴定,我那时每日为了长樾的事以泪洗面,疲于应对家事,也就只能随着你去了。想必这件事,给阿愿留下了很深的心里阴影。 阿愿这样做,只是在以防万一。她心里当然想着这个万一最好永远不会发生,可是你们呢,一个个的自以为抓住了把柄,就叫嚣着扑上来恨不得把这可怜的女孩撕碎!这谢家有人性的,难不成都死绝了?!” 姜时愿别过头,用力闭了闭眼,屏住泪意。 “阿愿……”叶聿眼底通红,心痛得近乎窒息。 姜女士的掌上明珠,他一直一直仰望着的高岭之花,却被谢家的人蹂躏、践踏到了这种地步! 姜阿姨,您若在天有灵,一定要来梦里抱抱您的女儿。一定要让这些欺负阿愿的人付出代价! …… 一场在家族内部掀起的轩然大波,因为叶聿的出现得以平息。 姜时愿本是要当场跟叶聿走的,但老夫人强留她在老宅住两天,且奶奶表示只留她一人,谢惊淮不会留宿这里,姜时愿才勉为其难答应了。 姜时愿先是搀扶老夫人回房休息,胜似亲人的两个女人说了会儿体己话,她才轻轻从房间里退出来。 她揉了揉湿红的眼眸,刚走到二楼栏杆旁,就看到楼下刺眼的一幕。 谢惊淮宽大魁拔的脊背对着姜时愿,几乎把他面前身姿纤柔的林芷歆遮掩得彻彻底底。 只见,男人微微倾身,林芷歆自然而然地靠向他。 似乎,是额头抵在他心口上,委屈又伤心哭泣着。 第57章 不会跟她离婚 姜时愿敛眸,眉眼间清冷无澜,就这么悄然离开了。 楼下,林芷歆啜泣着向男人哭诉: “惊淮哥……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奶奶她……怎么可以那样看我?” “别哭了,奶奶只是太生气了,迁怒于你。她年纪大了,有些想法容易钻牛角尖,你不要跟长辈置气了。” 她想靠在谢惊淮胸膛上哭泣。 然而男人却在这时大掌轻轻抵住了她的肩,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与她的碰触: “更何况,这些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不是别人三两句话,就能抹杀得了的。” 原本这样的信任,林芷歆听着应该嘴巴笑歪的。 可是谢惊淮的胸膛却不给她靠了,她竟一时僵住,不甘的情绪在湿漉漉的眼底暗涌。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他们彼此之间,有时若有若无,暧昧不清的接触,他从来都不抗拒的。 刚才,怎么感觉他们不像从前那么亲近了呢?是不是她想多了? “惊淮哥,姐姐的事……你什么想法呢?”林芷歆抽抽搭搭地问。 谢惊淮垂敛墨色凤眸,“这次,她确实受了委屈。回去后,我会安慰她的。” 林芷歆略微点头,眸光闪了闪,“惊淮哥,你……会和姐姐离婚吗?” “不会。” 他不假思索,“我们谢家的男人,世世代代,夫妻之间的婚姻关系都是非常稳固,从一而终的,没有人离过婚,我不想成为那个例外。 更何况,集团之前因为高层卷入情色交易丑闻,Nora跟我们解约的事也尚未平息。这个时候,如果再传出离婚消息,股价会一蹶不振。我不想因为私人原因,影响集团利益。” 说来说去,还是不会离婚! “啊……那真是太好了呢。”林芷歆“喜极而泣”,这回是真哭了。 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让他们出了嫌隙,到头来竟是徒劳一场,还自己惹了一身腥! 她恨得咬碎牙齿!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谢惊淮对她,声音仍是温和。 “嗯……”林芷歆抹了把泪,乖巧地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老宅大门,忽然,谢惊淮脚步一顿。 林芷歆怔住,“惊淮哥?” “芷歆,以后在外,你还是该叫我姐夫,或者谢总。” 谢惊淮目视前方,声线低平,“你是我妻子的妹妹,称呼上不能乱才符合规矩。 而且你现在是谢氏集团研发部的总监,身份上,你是亲戚,但也是下属。总叫惊淮哥,也不合适。” 林芷歆喉咙像灌满了泥沙,缓了半晌,才涩声开口: “好……我知道了。” …… 入夜,老宅被幽朦的,丝绒般的深蓝色笼罩,一片静谧。 姜时愿又发起了低烧,喉咙更是像吞了刀片,血淋淋地疼着。 她吃了药,卧倒在床上,和叶聿打起电话: “师哥,DNA鉴定书,你是怎么弄到的?” “呼,我一猜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事。” 叶聿顿了顿,无奈地苦笑,“老实说,我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这份鉴定书,是有人匿名发在了我的邮箱里。” 姜时愿美眸微瞠,“匿名?” “是,不仅如此,那个人还让我立刻拿着这份鉴定书去谢家老宅找你,能够帮上你大忙。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及时赶到?我又没有未卜先知。” 姜时愿难以置信,半天缓不过神来。 最近她总隐约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隐秘在她身后,在默默地推她,助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但是,今天背后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为什么呢? “诶?给我发邮件的人,会不会是你那位闺蜜小姐?” 叶聿突发奇想,“我瞧着,她和沈家大少爷关系匪浅,会不会是她委托沈大少调出来的?若是沈家,倒是有这人脉。 完了她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姜时愿哭笑不得,“藏不了一点。禧儿就是个来月经的张飞,她见不得我这个‘哥哥’受一点委屈。 以她的性格,她不会背后捅咕,她只会提刀来见,见人就砍。” 叶聿嗓音清朗地笑起来。 “师哥,脸上的伤还疼吗?”姜时愿担忧地问。 “不疼,和你受过的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叶聿胸腔深处传来闷痛,声线发颤,“我情愿自己挨上一千拳,一万拳,我都不想阿愿你再受到一丝伤害。” 姜时愿从小就认识叶聿,一直把他当亲哥哥看待,根本没做他想,只轻轻地道: “师哥,你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得的。谢谢你……” 话音刚落,房门咔嚓一声开了。 姜时愿心尖一跳,忙结束了通话,翻身从床上坐起。 未等她起身,谢惊淮已迈开长腿,径直走到她面前。 男人气息沉沉,凤眸狭长微翘,低垂着,凝视着她白皙似玉的脸庞。 他这会儿没穿西装外套,宽厚健壮的上身只穿了挺括的白色衬衫,配灰色修身马甲。绑着黑色袖箍的双臂肌肉线条收敛克制,成熟的男人味呼之欲出。 姜时愿起身匆忙,真丝睡袍腰间绑带不知什么时候松懈开了,丝滑如水的绸缎从白腻惹眼的肩头滑落。 一字锁骨,清冷迷人。饱满的水滴,若隐若现。 就像很多男人观看AV时,都喜欢打码的。那种惹人遐想的裸露,才更容易产生冲动。 谢惊淮凤眸深暗,喉结在颈间缓缓滚动。 这具身子,没人比他更了解,是被他摸熟了的。 他蓦然想起—— 新婚那夜,他们彼此都是初尝云雨。 一个生涩得小腿抽紧,一个沉默不语,只知埋头苦干。 她害臊得紧,做的时候央求着他不要开灯。 幽幽暗暗中,他只能看到横陈在他面前的妻子玲珑秀致,连绵起伏的轮廓。甚至,第一次时,他都没怎么好意思伸手去摸。 最终,他们不圆满地圆了房。 如今,细细看来,他的妻子比他印象中,还要诱人,还要性感。 “你怎么来了?” 姜时愿立刻拢起睡袍,遮住胸前春光,“奶奶说了,今晚只留我一人在老宅过夜。你留下,不合适。” 到底五年夫妻,孩子都有了,她倒不至于跟个没开苞的少女一样惊惶。只是她已经打算离婚,在准前夫面前袒露,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谢惊淮抿了抿薄唇,直勾勾盯着她,“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姜时愿长睫一颤,攥皱衣襟的手骨指泛白。 这个凉薄的男人,也会关心除了林芷歆以外的其他女人吗?她是不信的。 他突如其来的关心,不过是碍于奶奶的威压,完成任务罢了。 好似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 多余,且毫无意义。 “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请你出去,我很累,要休息了。”姜时愿冷冷地撵人。 “姜时愿,我在问你话,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回答问题?” 被妻子的温柔滋养惯了的谢惊淮,显然是极其不满她的态度,沉声质问,“孩子,到底是怎么没了的?” “没了就没了,现在追究这些,有意义吗?” 姜时愿嘲弄地挽唇,“就算孩子没流,我也会打掉的。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 谢惊淮胸膛一鼓一塌,眸底发了红。 见他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姜时愿实在跟他耗不起,起身欲走,男人却突然长臂勾上她的后腰,低头夺去她的唇,猝然深吻下去。 “唔——!”姜时愿瞪大杏眸,奋力挣扎,捶打他的肩。 谢惊淮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浑身炙热的气息裹挟着她。 他向来心如止水,冷静克制。 可今晚,不知道怎么…… “呃!” 谢惊淮被咬了舌尖,吃痛了松开了她,“姜时愿,你属狗的吗?!” “别碰我!谢惊淮!” 姜时愿眼眶通红,步步后退,“我告诉过你了不许再碰我!你知不知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很恶心!” “恶心?” 谢惊淮被气笑了,“五年里,那些跟我睡在一起,被我压在身下的夜晚,你也觉得恶心吗?恶心你和我生儿子?” 他不信她对他没感觉! “生下孩子,不也是你play里的一环吗?”姜时愿想起谢悦汐的那些话,眼眶又酸又胀。 第58章 我为什么要道歉? 谢惊淮满目迷惑,“什么play,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姜时愿轻诮地嗤了一声,“以前,我只是以为你凉薄,如今看来,你还很虚伪。” 往日的委屈、苦楚、辛酸,她不会跟他吐露、宣泄。 她深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就是干不出像林芷歆那样,用柔弱和眼泪,博取男人的关注和怜惜。 更何况,那些不堪的过去,每提起一次,就像在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插上一刀。她不想再给自己带来二次伤害了。 “姜时愿,什么play?你把话给我讲清楚。”谢惊淮凤眸紧锁着她。 “你不走是吧?我走。” 今天一场风波,弄得姜时愿身心俱疲,再没一丝力气应对谢惊淮,只想熬过今晚。 往后能不见,就不见。 “姜时愿,你怀孕的事,是我疏忽,这个我认。” 谢惊淮下意识拽住了她的胳膊,修韧的五指收紧,“但今天的风波,难道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那个苏禧儿,虽然出身不好,没什么文化,脾气又臭得跟狗一样,但她到底是你的朋友,你怎么不找她陪你去医院?为什么偏是那个叶聿? 你这么做,不是明摆着会落人口实,让人误会吗?妈误会了你,也不是有意的,不是吗?” 以前,他对这个如同摆设般的妻子沉默寡言,冷淡处之,除了房事,他连她的手都懒得牵一下。 他始终觉得,姜时愿文化水平不高,无才无能,每天扎着围裙辗转在厨房和儿童房之间,生活在循规蹈矩,庸俗无聊的信息茧房里。 他和林芷歆聊的那些关于人工智能,亦或现代尖端科技,再到大宗交易,他从不屑跟姜时愿谈论半个字。他不想跟脑袋空空的女人浪费时间交流。 可自打她跟他闹离婚到现在,谢惊淮莫名的,就被她以前从未表现出来过的样子,勾去了注意力。 今天眼见她受了委屈,他心里也会有点不舒服。 见她衣衫凌乱,美眸噙着一丝幽怨的样子,他甚至喉咙干涩,想跟她发生点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以前对她,他从不会这样情不自禁。 “是啊,谢家人有什么错,错的是我这等凡人,卑微低级,自不量力,不该进你们谢家的门。”姜时愿杏眸红透,猛地抽离了自己的手臂。 呲啦一声—— 清脆的碎锦声响,像在他们两人之间,撕开了一道天堑鸿沟。 男人愕然盯着姜时愿裸露在外的雪白藕臂,眸色一深。 “你——!”姜时愿瞠眸,气得薄肩颤抖。 谢惊淮闷了半晌,只哑声说了句: “我不是故意的。” 姜时愿真是受够了他,脱下撕碎的睡袍,气愤地往地上一丢: “我会尽快安排办理离婚证的时间。你不要忘了,你当众许下的承诺!” 谢惊淮薄唇抿得泛白,“姜时愿,你离开我……” “离开你活不下去对吗?呵……那就让我看看,谢总你有多大的能耐,多强的手段,天大地大就容不下我一个姜时愿。” 姜时愿微扬下颌,乌黑美眸熠熠生辉,“最穷不过要饭,不死总会出头。 谢惊淮,离开你不是结束,离开你才是我人生真正的开始。” 说完,她迅速离开房间。 留谢惊淮僵立在原地,发狠地将手中还染着女人体温的绸缎攥紧在掌心。 另一边,姜时愿站在门口,用力地深呼吸,压抑着在胸口翻涌的情绪。 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误会她,猜疑她,和别人一起攻击她,殴打了她的朋友…… 到头来,一句道歉都没有。 姜时愿扯动苍白的唇,被自己的妄想气笑了: “谢惊淮,要你一句对不起,真是比登天都难。” …… 又是不欢而散。 谢惊淮发现,他和姜时愿已经没办法正常交流了。 两句话说不好,她就像一把AK47,朝他疯狂扫射。 谢惊淮心里亦有怨气,他把如今这混乱的局面归咎于——姜时愿不知死活地跟叶聿搅在一起。 就算他们之间没偷情,可男女之间,哪儿有纯友情? 同时男人,谢惊淮怎么看不透叶聿的歪心思?他不过是披着朋友的皮接近姜时愿,揣着的是想捷足先登的心! 他看着姜时愿的眼神,就没一刻是清白的! “大少爷?您怎么在老宅啊?” 谢惊淮站在客厅里出神,背后传来冯婶讶异的声音,“您该不会……是来找少夫人的吧? 我劝您还是回观澜苑去吧,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您实在不该留宿这里。明早被老夫人撞见,老夫人会很生气的,气大伤身啊。” “我只是想找姜时愿谈谈,我现在就要走了。”谢惊淮自然也明白,所以他没打算留下。 冯婶顿了顿,低声问:“那……您二位谈得如何?” 男人暗沉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冯婶是劝和不劝分的,于是急问:“大少爷,您跟少夫人好好道过歉没啊?”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谢惊淮心里压制住的火气,又冒了起来,“我说话是重了点,可看到那些暧昧的照片,眼见自己的妻子和别的野男人去看妇科,哪个当丈夫的还能镇定自若,熟视无睹? 我是什么窝囊废,大冤种吗?” “大少爷,在这件事上,您确实是错了,您从一开始就不该不信任少夫人。” 冯婶语重心长,“别人不了解少夫人,您是少夫人的丈夫,朝夕相伴,同床共枕,您还不了解她吗?” 谢惊淮薄唇一哂,“呵,我了解她吗?她有个关系那么亲密的男性朋友,我甚至是最近才知道,她可藏得够深的! 时候不早了,歇吧。” 他不想再说姜时愿的事,觉得丢人,抬步欲走。 “大少爷!” 冯婶心急如焚地叫住他,实在是瞒不下去了,“前几天老夫人突然昏迷落水,是少夫人救老夫人上来的!” 谢惊淮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是少夫人及时发现,跳进冰冷的水里给老夫人救起来的!她还对老夫人进行了急救,又全身湿透地把老夫人送去了医院,寸步不离地守在抢救室门口!” 冯婶想起姜时愿冻得浑身发抖,却坚持站在走廊里为老夫人祈祷的样子,心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小姑娘受了寒,对身体多不好啊! 我要知道少夫人刚刚流产了没多久……我好歹也得给她披条毯子,送杯热茶啊!我真是悔青肠子了我!” 谢惊淮神情空洞了一瞬,像是被什么坚硬之物撞击了灵魂。 几分怔松,几分无措。 “大少爷,少夫人是真的一片痴心对您。您要说她出轨,说她在外面有别的男人……打死我都不信!” * 姜时愿回去调理了三天,身体便康复了。 这几天光顾着生病,永恒科技的项目资料都没怎么看。学习的进度也落下了。 于是趁着今天天气好,姜时愿打车前往京大图书馆,想查阅一些关于人工智能方面的资料。 京大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是国内最早开设人工智能课程的专业,在整个国内AI界都得到了广泛认可,是人工智能研究的发源地之一。 姜时愿就是在这里读完了本科和硕士。 原本,她是被保送读博的,可那时为了能和谢惊淮结婚,她放弃了进修的宝贵机会,转而投身家庭,当一个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的妇人。 自然,家庭主妇没有不好,靠男人养也是本事。 但,以她的学识、能力、天赋,她明明有更宽广的舞台,明明可以让更多的人看见她。 全因那时,她爱惨了谢惊淮,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然后,她用五年的时间证明了一件事—— 脚上泡,全特么是自己走的。 搞学术这条路,跟婚姻这条路比起来,前者不要太好走了。 姜时愿用一根酒红色的头绳绑起马尾辫,戴上平时不会戴的银丝边眼镜,坐在落地窗旁的位置,全身心投入知识的海洋中。 “学姐?学姐?” 她把深埋书本中的小脸抬起来。 眼前坐着的是一个笑眯眯的男大,长得帅气,脸盘干净,笑容阳光,一看就知道特别招小姑娘喜欢。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姜时愿微眯眼眸,指尖推了下挺秀鼻梁上的眼镜。 男大支手托腮,直勾勾看着她,“学姐,可以加个微信吗?我观察你好半天了,我对灯发誓,你真的是我的理想型。 如果你没有异性朋友,我想当你异性朋友。如果你没有男朋友,那我想……” 嚯,现在的孩子都好直球啊。 姜时愿浅浅勾唇,笑着问:“同学,你建议我离异吗?” 男大傻了眼,“啊……?” “如果你不建议我离异带孩子,而且前夫还是个时不时会发疯的癫公,那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男大呆若木鸡。 如此绝色佳人,竟然……结婚了?还有娃了?! 他都怀疑她是不是为了拒绝他,在搞抽象!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唤她的名字: “姜时愿?” 第59章 我已经不和他在一起了 姜时愿掀眸,循声望去。 瞬间心尖猛地一揪,唇瓣微颤: “薛……薛教授。” 几步之遥,一名两鬓花白,风度翩翩的六旬老者定住脚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姜时愿。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真的是你?!” “是我。”姜时愿轻轻点头,礼貌又局促地起身。 曾经的师徒二人,四目相对,缄默无言,一切苦辣辛酸却酝酿其中。 忍了又忍,姜时愿却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 姜时愿跟着薛北望教授去了学校的花园里,边散步边叙旧。 薛教授是京大最知名的教授,亦是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泰斗级人物。京大在AI领域的开拓性地位,与薛教授的奠基性贡献可以说密不可分。 而在他的整个执教生涯中,只有两名学生是让他十分的满意,视他们如珍宝。 其中一个,就是姜时愿。 原本,薛教授对她寄予厚望。不成想,在她即将展开羽翼翱翔天际时,她却折断了自己的翅膀选择当一个家庭主妇。 也亲手撕碎了他为她勾勒的宏伟蓝图。 当年,薛教授大发雷霆,甚至以断绝师徒关系做威胁。 可姜时愿还是选择放弃科研,步入婚姻。 他能不怨吗,他是老,可他不是老和尚! “薛教授,这些年,您还好吗?”姜时愿低声问候,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薛北望哼了一声,“好不好的,闭上眼睛凑合活,睁开眼睛将就过。” 姜时愿:“……” 她听得出,老师对她仍然满腔怨愤。 她不怨老师恨她,她也恨自己,为了那注定没有结果的婚姻,辜负了太多人的期望,也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五年没半点儿消息,你今天怎么想着来京大了?” 薛北望故作恍然大悟状,“哦,对了,京大秋天的梧桐树落叶是特别的美,你是不是跟你老公带着孩子过来玩儿的啊?” 姜时愿垂下眼睫,笑得几分苦涩,几分尴尬。 她不知怎么回答,所以只能沉默以对。 “怎么了这是?我记得你以前在我科研所搞研究的时候,话挺多的啊,怎么没词儿了?” 薛北望发妻过世多年,膝下没个一儿半女,几乎把毕生都奉献给了研究事业,他想什么就说什么,从不顾及别人想法,“在婆家,天天被老婆婆立规矩啊?给你脑袋上戴金箍了?” 姜时愿十指交错,揉捏得泛红: “薛教授,我是一个人来的。我来只是想查点资料。” “查资料?呵,你可别……” 薛北望原本还想继续输出,忽然寻思过味儿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难不成,你老头噶了?” 姜时愿表情僵住,苦笑,“那倒没有。” 薛北望察觉到她神情异样,追问:“五年了,你五年来都悄无声息,你现在还跟那个小子过着呢吗?生孩子了吗?” 姜时愿默了默,轻描淡写地说: “我有孩子了,他五岁了。只是,我已经不和那位在一起了。” 薛北望怔住,“你离婚了?” “在准备走程序,不过,我和他之前已经名存实亡了,等离婚证办完,我们就正式解除关系了。” 师徒二人站在梧桐树下,彼此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你娃呐?跟谁?”薛北望语气听不出情绪。 但,姜时愿知道,老师是在关心她。 “归他爸。” “嗤,也好。你也不是那能带孩子的性格,你钻研起学术来,饭不吃觉不睡,你哪儿有那精神头照顾孩子?” 不知怎么,薛北望眼底翻涌起一丝喜色。 但,他还是板着脸,傲娇地瞥着她,“当年我就说过,你并不适合步入婚姻,你就适合跟我一样,搞学术,搞科研。为国家科技事业奋斗终生。” 姜时愿蹙眉失笑,“您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庸常的女人。” 只想要一个温馨的家庭,三餐四季,纸短情长。 如今看来,竟是遥不可及了。 “薛教授,当年的事,对不起。”姜时愿定住脚步,朝薛北望噙着泪,深鞠一躬。 “啧……我还没死呢,等我寿终正寝躺在棺材里的那天你再拜吧。” 薛北望抑着情绪,搀她起身,眼底一热,“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那以后就不要再失联了。” 姜时愿含泪点头。 五年来,她不止一次想联络薛教授,可是她不敢,她愧疚。 “还有——” 薛教授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以后,还是叫我老师。” “是,老师。”姜时愿揉了揉眼睛,笑逐颜开。 至此,师徒二人,解开了心结,冰释前嫌。 两个人往回走时,薛北望忍不住问:“离婚后有什么打算?想回到我的科研所来吗?” “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怀念在科研所的时光,我也很想跟您继续学习。但是老师,抱歉,我目前还没这个打算。” 姜时愿深吸了口气,心笃意定,“我打算,去永恒科技公司工作。” “永恒科技?你去,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薛北望替她觉得不值,“永恒十几年前的确很有发展前景,他们公司创始人兼董事长姜女士,是位出色的女性科技领袖,MIT博士和半导体专家。 她的存在,曾让永恒一度成为京市科技行业新秀。那时永恒科技,确实风光不二。 可自打姜女士走后,永恒无论是商业还是技术都呈现断崖式颓势,短短几年就被新公司替代,沦为三流企业。估计现在都要被人收购了,你去那种地方干嘛?搞慈善呐?” 闻言,姜时愿没有生气,反而欣慰地笑了: “谢谢老师您,对我母亲的高度评价。” 薛北望瞠目,万分震惊,“你说……姜女士,是你的母亲?!” 姜时愿骄傲又自豪地笑道:“是,姜不渝是我的母亲,我随母姓。” “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薛北望由衷地喟叹。 姜姓,并不是什么小众姓氏,更何况姜时愿随母姓,是以薛北望根本没有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如今看来,姜时愿是完美地继承了她母亲的才华。而且有很大的潜能,会超越她的母亲。 “正因为母亲的公司如今经营不善,所以我才想过去,重振永恒科技。无论怎样,都不能让母亲的心血付之东流。” 薛北望完全理解且尊重她的选择,但仍然很不甘心,语重心长地劝: “小姜,你是老师最得意的门生之一,老师还是由衷地希望,有一天和你能共同研究人工智能,科技报国。” 姜时愿避重就轻,笑得俏皮可人,“我是之一,看来您麾下还有高手啊。” “那是当然!说来也巧,他今天也来学校看望我了,我见到你时,刚跟他见过面。早知道你来,我引荐你们俩认识了。” 薛北望顺带手当起了月老,“诶,我那位学生不但天赋奇高,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他到现在还是单身! 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们交往试试看?你们俩结合生出来的孩子,那肯定也是天生搞科研的料!” “谢谢老师,我应该不会再婚了,别耽误了人家。” 姜时愿又好奇地问,“对了,那位叫什么名字啊?” “他……” “薛教授!” 这时,薛北望的助手匆匆跑过来,“谢氏集团的谢总过来拜访您来了。” 姜时愿心里咯噔一声,攥了攥手指。 薛北望不禁疑惑,“谢惊淮?这不是年终也不是岁尾的,他过来找我做什么?他自己过来的吗?” “不是,谢总还带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姓林。” 是林芷歆。 姜时愿容色一沉到底。 第60章 他们形影不离 “林小姐?” 薛北望忽然恍然,“哦,我想起来了,两个月前,我去参加海市的数字峰会时遇到了谢惊淮,伴在他身边的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想必就是这位林小姐了。” 助手点头,“是的教授,就是她。” 薛北望纳闷地摸了摸下巴,“啧,谢惊淮跟那位小姐怎么形影不离的?又是去峰会,又是来见我,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时愿呼吸窒碍,长睫低垂,投射出两片黯淡的影子。 海市的云顶数字峰会,是国内盛大的人工智能展览交流会之一,也是姜时愿一直都很向往的地方。 而峰会的入场券,更是一票难求。只有在商界、政界、学术界有名望、有社会地位,有科研成果的人,才有资格进入那里。 谢惊淮作为京城首富,当然得是座上宾。 但她没想到,连她的尊师都会出席的顶尖科技大会,他竟然也要让林芷歆陪同前往。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偏爱和宠溺了。而是深入骨髓的习惯、信任,想让她完完全全融入他,甚至恨不得让她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而云顶数字峰会的那几天,姜时愿一直都在谢氏的科研部埋头加班,被杨婧欺压,处理那些堆积如山,鸡零狗碎的工作。 谢惊淮怎么可能看到她的好呢? 她早就被五年无望的婚姻,蹉跎得伤痕累累,满身泥泞,他当然看不到啊。 “薛教授,您去忙吧,我不打扰您了。” 姜时愿眸光闪烁,“改天您若有时间,我想请您吃个饭。” 薛北望抬腕看了下表,“快要午休了,小姜,你不要走,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我……?!”姜时愿惶然,脸白一度,“老师,我就不去了吧。” “怎么啦?你社恐啊?谢惊淮就是有几个臭钱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要不是他爹跟我有些交情,我才懒得应付他呢。” 哪怕谢惊淮是顶级财阀,薛北望也完全不把他放眼里,“他也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见,怎么还踩着饭点儿来啊?他不知道我饿着肚子的时候会骂人的嘛!” 助手哭笑不得,“我们教授是天选干饭人,天塌下来都不能耽误他老人家吃饭!” 姜时愿莞尔一笑。 “你就跟我过去,我不会跟他说太久,更何况又有外人在,我能去见他都够意思了,还要我怎样?” 薛北望依依不舍地拉住姜时愿,“好不容易咱们师徒俩又相见,我不可能就让你这么走了,你高低得陪我吃了饭再走!” …… 姜时愿嘴上答应,但到了门口,她就变卦了。 薛教授无奈,“唉,行吧。那你在隔壁休息室等我。” “好的,老师。”姜时愿长吁了口气,推门而入,关上门。 这间休息室,是办公室的套间,两个房间仅一门之隔。 也就是说,办公室里的谈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几分钟后,谢惊淮和林芷歆走了进来。 “薛教授,突然来造访,实在抱歉。” 能让谢惊淮敬仰的人不多,薛北望算一个,所以姿态放得谦逊,“但您行踪不定,想见到您实在太难了。所以我只能突袭了。” 薛北望还没等开口,林芷歆便迫不及待走到他面前。 “薛教授,您好,上次在云顶峰会匆匆一见还没来得及和您好好交流。” 她嫣然巧笑,弯腰朝薛教授伸出手,“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芷歆,M国S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毕业。现在是谢氏集团研发部总监。” “哦,你好。坐吧。”薛北望淡声回应,竟然没有与她握手。 林芷歆神情尴尬地僵住,顿在半空的手都出汗了。 她跟在谢惊淮身边,出入各种顶级活动,精英聚会,只要有这个男人在,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阿谀奉承。 哪个敢让她林芷歆没脸? 但,薛北望却敢,一点面子都不给! 要不是有目的,她才不会跑这么远过来见这个脾气古怪的糟老头子呢。 “芷歆,坐下吧。”谢惊淮低沉着开口。 “好……”林芷歆悻悻地坐在男人身畔,两人挨得很近。 “惊淮,这位林小姐,是你女朋友吗?”薛教授也是够八卦的。 林芷歆脸颊染上娇羞的红晕。 “不是。” 男人薄唇微动,偏过头,凝视着林芷歆,“但,她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朋友。” 一门之隔,姜时愿默默喝了口水,纤细的五指缓缓捏紧水瓶。 “重要的朋友?” 薛北望眯了眯锐利的眼睛,盯着林芷歆的目光透着研判,“惊淮,我跟你父亲认识快三十年了,可以说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性子,我也了解一二。 我印象里,从来没有哪家的姑娘能近得了你的身。这位林小姐却能成为你最重要的人,这正是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没记错,你前几年似乎结婚了。” 男人坦然承认,“是,我结婚了。” “你和这位林小姐经常在一起,不怕你的妻子会不高兴吗?” 林芷歆红唇一抿。 这些年,她与谢惊淮出双入对,关系被无数人猜测,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却没有一个人敢说破,这个老头子,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薛教授,您想多了。我和芷歆是正常的友情,从没有越界半步。” 谢惊淮俊容深邃,淡漠,“我的妻子,不仅知道芷歆和我的关系,而且,她还是芷歆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如果她还是误会,那我也没办法。” 姜时愿脊背靠着门板,下意识地攥紧了瓶身。 一丝细响发出。 谢惊淮耳尖动了动,淡声问:“薛教授,您办公室里面还有其他客人在吗?” 姜时愿瞠眸,心脏骤然揪紧! “哦,是我的学生,我的得意门生。”薛北望语气柔和起来,满眼写着喜欢。 林芷歆不禁讶然。 这个老头在学术界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得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他的欣赏? 她都想见识一下了。 果然,谢惊淮也好奇心起,眉峰轻抬: “哦?能得到您青睐的学生,必定非同凡响。可否让他出来,请您为我们引荐一下?” 薛北望摆了摆手,“那倒不必了。我这个学生啊,哪儿哪儿都好,就一点,胆子小。没见过你这么大的一尊佛,你别把那孩子吓着。” 谢惊淮不免有点遗憾,“那就下次,有机会再认识一下吧。” 姜时愿攥紧了双手,唇角勾起,无声地冷嘲。 下次。 永远都不会再有下次了。 薛北望急着去吃饭,于是开门见山: “行了,言归正传。惊淮你突然造访,还带了你的朋友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林芷歆侧眸,深深凝着男人。 “今天我来,是有一个请求。” 而谢惊淮此刻也正巧默契地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他正色开口,“芷歆一直很崇拜您,敬仰您。她现在虽然学成回国,但一直没有停止学习,还在潜心研究人工智能技术。 她希望,能够拜在您门下,当您的学生。” 第61章 她是我最优秀的徒弟 薛北望显然有些错愕,“你……特意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 谢惊淮正色点头,“这次我专程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姜时愿垂在身侧的双手五指一寸寸攥起,几乎要把门板爪出深刻的痕迹,心里泛起阵阵疼痛。 她不敢相信,谢惊淮竟然为了林芷歆,能做到这个地步! 为了能让心上人得偿所愿,他情愿纡尊降贵,情愿放下骄傲来求人。 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吗? “芷歆在国外就发表过两篇在学术界引发不俗反响的关于人工智能方面的论文,回国后我也看到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和才能,不然我也不会聘请她,做我们研发部的总监。” 谢惊淮凤眸微弯,“但她还觉得自己有诸多不足,希望可以进一步提升自己的能力。 她在国外时就一直是您忠实的追随者,能够成为您的学生,可以说是她的夙愿。” 林芷歆眼神无比真诚,“是的,薛教授,若能成为您的学生,我就此生无憾了……” 说着,她将对于薛教授研究院所研究项目的一些看法和想法,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且她还真的言之有物。 薛北望缓缓点头,对这个漂亮精致的女孩,有了几分改观。 姜时愿看得出来,林芷歆为了拿下老师,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 而且,她深谙林芷歆并不是个花架子,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没准儿,老师真有可能会看在谢惊淮的面子上,收她当徒弟。 姜时愿呼吸渐重,一滴汗水泌出额角。 难道,林芷歆又要再一次,介入、破坏她的生活,对她进行残忍的掠夺吗? “林小姐,你的观点很新颖,而且看得出来,你有深入研究过我的论文,也听过我的讲座。” 眼见自己得到薛教授认可,林芷歆难抑激动,忙向男人投去喜悦的目光。 谢惊淮亦随之勾唇,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了。 “但,我已经有徒弟了,我的徒弟非常的优秀,只要她想,她就有能力成为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女性领袖。” 不成想,下一秒薛北望就浇了他们一头冷水,“而且我这个人啊,喜欢从一而终,不喜欢三心二意。我还是更喜欢在我的培养下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孩子,这样会让我很有成就感,而当老师有时候要的,就是这种成就感。 雪中送炭,远远比锦上添花来得更有价值不是吗?” 姜时愿双眸圆睁,心跳加速。 半场开香槟的两人神情皆是一僵。 “薛教授,您、您的那位徒弟,也是女生吗?”林芷歆嘴角的笑几乎凝固。 “是的。” 谢惊淮不禁追问,“是房间里的那位吗?” “没错。” 门内,姜时愿眼眶湿润,欣喜之余,她只觉得无颜面对恩师。 薛北望看在谢惊淮的面子上,没有明确拒绝,只敷衍道: “谢谢林小姐对我薛某人的欣赏,但收徒的事,还是先从长计议吧。” 林芷歆不甘地咬紧唇,对薛教授夸赞的那个女学生,她心里是极不服气的。 话到这个份上,再强求就不礼貌了,谢惊淮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们谢氏集团进来研发的两个AI项目,还请薛教授您有空能够去我们那莅临指导一下,给我们把把关。” 这个,薛北望倒是爽快答应:“好,有空我一定会去。” 然后,谢惊淮和林芷歆便起身告辞了,薛北望只是目送他们出门。 “惊淮哥……” 虽然上次谢惊淮点过林芷歆,但在私下,林芷歆还是这样称呼他,“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薛教授看不上我?” “没有,你做得很好,准备得也很充分。” 谢惊淮声色温和,尽是宽慰,“薛教授是性情中人,只对学术感兴趣,所有他的性格难以捉摸。 这次,你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虽然没有答应收你,但也没有明确拒绝。等他来集团指导的时候,我再想办法,让你们多交流一下。” “嗯,谢谢惊淮哥这样为我着想。”林芷歆凝着男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脉脉柔情。 “你曾经救过我的命,这点忙,不算什么。” 谢惊淮顿了顿,又道,“而且,你想当薛教授的徒弟,也是为了集团考虑。” “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强大……” 林芷歆羞赧地垂眸,娇柔的样子完全能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冲动,“如果,我像Nora一样是一个有号召力的金招牌就好了。” 谢氏集团新能源汽车换了设计师这件事,确实给谢惊淮带来的冲击不小。 所以,林芷歆才想到拜码头这个法子,毕竟她不懂设计,她只能在技术层面上给自己叠叠甲。 而且,如果能搭上薛北望,她就能有机会认识更多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大牛,还保不齐能够接触到薛教授研究所的“藏心”大数据模型。 “藏心”已经被政府看中了,有望成为国家重点项目,甚至成为国之利器,也就是时间问题。 林芷歆想,如果她能够参与到项目中,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与有荣焉。 就算不能,她跟随薛北望,没准儿能窥探到一点技术核心,到时候为己所用,岂不是美事一桩? “不要这样想,芷歆,你也很优秀。” 男人嗓音温沉,“在我看来,你不比Nora差。Nora只会设计,但你懂的是技术层面的东西,比她尖端很多。” 得到心上人的称赞,林芷歆小脸红红,心中狂喜。 想起Nora,谢惊淮只觉呼吸不畅,俊容泛起冰寒: “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Nora知道,离开谢氏,是她此生做过的,最错误的选择!” …… 他们走后,姜时愿陪着薛北望去食堂吃了饭。 “老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姜时愿踟蹰着开口。 薛北望一眼看穿,“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答应谢惊淮,收那位林小姐当徒弟?” “是。” 姜时愿点头,“老师,您一向是个惜才之人,且林芷歆也很有能力,学历也高,还有谢总引荐,我以为您会收下她。” “就因为是谢惊淮引荐的,我才不想收她。” 姜时愿愕住,“为什么……” “我收徒弟,有我自己的评判标准,不是谁随便塞给我什么人我就接受的。我既要看学识、能力,也要看人品。” 薛北望夹起块肉,放在姜时愿碗里,“我只能说,那位林小姐不合我的标准。还有一点,我有你一个小姜,胜过收十个徒弟。而且我年纪也大了,等‘藏心’成功研发出来,我就打算退居二线了,所以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了。” 姜时愿眼眶一热,心潮澎湃: “藏心,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藏心’大模型是我们共同研究的成果,就连这名字都是你起的。这军功章妥妥有你的一半。” 薛北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所以,我真的很希望小姜你能回来,我们再一起把‘藏心’做到最完美。” “谢谢您的盛情相邀,等我家里的事忙完,我会考虑的。” 姜时愿想起与老师和其他师兄师姐为了“藏心”奋斗的日夜,挥洒的汗水,耗尽的心血,原本冰封了的心脏又再度剧烈地悸动起来。 …… 和薛教授告别后,姜时愿心想谢惊淮和林芷歆应该早就走没影了,才安心地在校园里走。 “喂喂!你们快瞧!帅哥美女耶!” “天呀!是在拍韩剧吗?这画面跟电影海报一样,也太浪漫了吧!” 姜时愿听见兴奋的议论声,不禁循声望去—— 第62章 赛车,修好了吗? 暮色如蜜糖的梧桐树下,谢惊淮和林芷歆正并肩站在树下,欣赏着校园内的美景。 林芷歆开心地四处拍照,谢惊淮则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就像一个称职的男朋友,温柔耐心地守护着他的女孩。 林芷歆白裙翩翩,俯身捧起一捧梧桐叶,扬向空中。 看着落叶纷纷,男人凤眸弯起,薄唇上扬。 一片岁月静好的画面,她在闹,他在笑的既视感。 姜时愿杏眸愕然一缩! 她完全没有料到,谢惊淮和林芷歆竟然还没有离开! 从前的谢惊淮从不会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出现,不是在楼里,就是在车里,像个见光死的吸血鬼。 姜时愿身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法律上的爱人,却从不曾与他并肩走在阳光下。 为了林芷歆,他彻头彻尾地改变了。 果然,他的那些珍贵的第一次,只会留给得到他真心的女人。 “哎?!那不是谢氏集团的总裁,和他传闻中的那个女朋友吗?!” “还真是!谢总这种神仙人物竟然回来咱们学校?看来真是为了心上人走下神坛了!” 两个颜值出众,又像穿着情侣装的人,自然很容易被认出来。 尤其是谢惊淮,那张五官深镌英挺的脸,人虽然很狗,长得却可以用伟大形容。 目前为止,姜时愿没再见过哪个男人比他更英俊。 否则,也不会被这张脸,骗了这么多年。 嘀嘀嘀——! 突然,一阵连续刺耳的鸣笛声传来。 “小心!快让开!车失控了!” 司机一边头伸出车窗大喊,一边疯狂鸣笛! 众学生纷纷闪开,林芷歆惊惶地往谢惊淮身上贴。 男人凤眸一睁,大掌立刻握住了她的细腕,猛地一拉。 两个人的身子,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 然而,所有人都躲避了,只有姜时愿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姐姐!车来啦!快闪开啊!” 姜时愿身子一颤,顿时感到耳蜗深处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痛! 下一刻,她双耳嗡地一声,竟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啊!要撞到人啦!”众人惊呼! 林芷歆整个人蜷缩在谢惊淮胸口,而他听见喊声,下意识望过去—— 是姜时愿?! 她怎么会在这儿?! 只剩几步之遥,面包车就要撞上她了! 谢惊淮心脏被陡然揪起,他喉咙一阵滚动,却嗓子发堵,叫不出姜时愿的名字。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高大凌厉的身影骤然闪现。 强势、迅猛,如猎豹一般! 男人一把将姜时愿从危机边缘拉过来,旋即张开双臂把人紧紧搂入怀中,迅速回身! 整个雄壮的身躯包裹住了她,像巨大的海浪,彻底地吞没了她。 面包车近乎是擦着男人的后背飞速掠过,最终撞到不远处的树干上,才停下来。 “喔~!帅死了!” 众人欢呼,一场虚惊,无人受伤。 半晌,姜时愿的耳鸣逐渐消失了,周围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可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仍被男人搂在怀里。 “天啊……竟然、竟然是姐姐!” 林芷歆也看到了姜时愿,她小脸惨白,捂住胸口,就好像刚才险些被撞的人是她,“惊淮哥,姐姐怎么会在这儿?抱着她的男人……是谁呀?” 谢惊淮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抱着,脸色阴沉骇人,仿佛周围的秋意浓浓,瞬间进入数九寒冬。 就算是救人,也抱得时间太长了! “谢……谢谢你。”姜时愿惊魂甫定地离开了男人的胸怀。 随即,她回身,看到他的脸,她深深抽了口气。 男人身穿黑色风衣,衣摆轻轻摇曳,额前乌黑碎发亦随风拂动,充满着潇洒的、不羁的、野性的张力。 他肤色很白,如同初雪,她甚至担心他站在日头底下久了,会不会原地消融。 但,最让她移不开视线的,还是他的眼眸—— 那是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眸,褐色的双瞳如被春泉沁润过的琥珀,微弯眼眸时,眼底仿佛漾起了粼粼的涟漪。 这个男人,很帅。 是那种与谢惊淮截然不同,却能与他平分秋色的帅。 面对姜时愿的道谢,男人不言一语。 “刚才真是多亏了你,我知道只是说谢谢真的太单薄了,你救了我的命。” 姜时愿此刻还心有余悸,用力喘息,“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男人仍然看着她,不语。 “啊……你不会说话吗?” 姜时愿心里很不是滋味,立刻尝试和他用手语沟通。 见她纤细的手焦急地比划着,男人瞳孔一缩,显然很震惊。 但,他终于还是缄默,转身淡淡地离开了。 姜时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天生共情力强的她不免有点心酸。 多帅的男人啊,气质好,人又善。 可惜了,是个哑巴。 “惊淮哥,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姐姐?” 林芷歆一脸担忧,“刚才她差点没被车撞到,不会有什么事吧?” 男人高岸挺拔的后背把姜时愿挡得严严实实,两人到底还有什么互动,他们都看不到。 “能有什么事,她不是被人保护得很好吗?走吧。”谢惊淮冷冷甩下句话,迈开阔步离开。 就像,完全不认识姜时愿一样。 林芷歆亦步亦趋跟上他,清澈的眼神被阴鸷取代。 那个风衣男,真是多管闲事! 如果他不出现,那今天真是她人生中,最痛快的一天! …… 姜时愿回到家中,仍然心有余悸。 不是因为险些车祸,而是她竟然出现了,间接性的失聪! 当年,生下瞳瞳没多久,她就得了突发性耳聋,听力直线下降。虽然没到完全听不见,但也已经严重影响生活了。 而那段时间,谢惊淮在国外扩展业务,偶尔回家,除了看儿子,就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工作。 他们夫妻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更以让她方便照顾儿子为理由,两人很长时间没有同房。 那时的姜时愿,饱受抑郁症和失聪的双重折磨。 不止一次,她站在阳台上,有强烈的,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最终,是儿子清脆的哭声,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都说,为母则刚。 当了母亲,连死的资格似乎都没有了。 而这一切,谢惊淮直到现在都完全不知情,她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告诉他。 后来,经过坚持疗养,她的听力逐渐恢复。 她以为,她的耳朵不会再有问题了,怎么会突然这样?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令她神思回笼。 “你好,哪位?”姜时愿定住心神,接起。 那边,傅沉舟沉磁的声音传来: “姜小姐,你没存我的号码吗?” 姜时愿怔愣一瞬,老实回答,“啊……不好意思,没有存。” 需要存吗? 她和般般是朋友,不等于跟他爹也要有交集。不过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 那边,默了默,半晌,听不出情绪地开口: “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我儿子的赛车,姜小姐修好了吗?” 第63章 谢太太的位置,早晚是她的 姜时愿美眸轻眨,淡淡地道:“已经修好了。” 这段时间,她诸事缠身,除了身体状况不佳外,还要解决谢家带来的麻烦,熟悉永恒公司业务,恶补学术方面的知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挤出时间,为般般修好了赛车。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哪怕很微不足道的事,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要做到,还要尽善尽美。 “嗯,那就好。” 傅沉舟仍然情绪没什么起伏,“今天般般放学时,我会去学校接他。麻烦姜小姐到时候过来,把赛车交给般般吧。” 姜时愿微怔,“今天?” “姜小姐不方便吗?我听般般说,你的儿子谢君珩是他的同班同学。今天你也会去接儿子放学吧?” 姜时愿紧抿住唇瓣,一瞬缄默。 以前,她的确会风雨无阻,哪怕身体不适她也会坚持去幼儿园接儿子。 但自从和谢惊淮决意离婚后,她就屏蔽了家长群,也不再去接瞳瞳了。左右那孩子也不会想见她,他只想见他的歆歆小姨。 “好,那就到时候,学校门口见。” …… 见时间赶趟,姜时愿睡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赶往学校。 临近放学还有最后十分钟,此刻学校大门外聚满了来接娃的家长。 姜时愿安静地站在人群中,肤白貌美,气质纯然的她,哪怕不声不响也很引人瞩目。 “哎呀!这不是傅宴斯妈妈吗?!” 姜时愿心中一惊,刚想解释,就已经被围上了。 “上次的亲子比赛我们都在场,你们母子俩的表现真是太优秀,太亮眼了!” 两名从头到脚能买一套小户型的家长凑上来跟姜时愿套近乎,“我们家孩子回家一直不住嘴地夸赞你,说你是……” 另一名家长接茬,“天神下凡!” “对对对!天神下凡!” 说着,其中一名家长拿出名片,笑眯眯地递给她,“我是学校家长委员会的副会长,诚挚邀请你加入我们家长委员会。” 姜时愿垂眸看着名片,有些想笑。 这个家长委员会,里面的家长各个非富即贵,进去明着是为了孩子,暗着是为了里面的人脉、资源。 她觉得很荒唐,做谢君珩妈妈的时候,她无人问津。 为傅宴斯出了一次头,却天下皆知,还被人主动拉拢。看来,她好像也没有瞳瞳说的那么拿不出手。 “我们组织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啊!里面的家长个个都在京市有头有脸!” “是呀是呀!谢氏集团总裁的儿子谢君珩,他的妈妈林小姐就在我们这里!” 姜时愿眸光暗了暗,似笑非笑: “哦,是吗。我听说,那位林小姐和谢总好像不是夫妻关系吧。” “嗨,有什么区别?林小姐天天都来接谢小公子放学,谢太太的位置,早晚不都是她的?” 就在这时,放学的音乐响起。 大门打开,孩子们陆陆续续从里面跑出来,奔赴向自己的爸爸妈妈。 姜时愿刚想拒绝,解释自己并不是傅宴斯的母亲,只听见有人叫起来: “哎呀!是林小姐!” 紧接着,那两个刚刚还想拉拢姜时愿的家长,立马丢下她,迎向从劳斯莱斯上优雅迈下的林芷歆。 姜时愿一眼就认出,林芷歆乘的是谢惊淮的专属座驾,最高配置,整车防弹。 她从来没坐,林芷歆却可以随意使用。 不仅如此,今天林芷歆脖颈上还戴了谢惊淮送她的红宝石项链。 可见,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绝不是说说而已。是看得到,摸得着的。 “林小姐,您又来接谢小少爷放学啦?”家长们围绕着她,极尽谄媚。 林芷歆嫣然一笑,平易近人,“嗯,惊淮忙,我替他来接瞳瞳。” “哎呀!谢总真是信任您啊!” “你不是废话吗?林小姐是谢总心尖上的人,谢总不信任她信任谁?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听见林小姐您和谢总的好消息了吧?” 林芷歆浅笑不语。 她是懂怎么留悬念,怎么让人浮想联翩的。 林芷歆正心情愉悦呢,不经意瞥到了姜时愿,不禁眼神一凛。 前几天她都不见个鬼影子,今天怎么突然跑来接瞳瞳,刷存在感了? 难道,惊淮哥和她关系缓和了? 林芷歆心中懊恼,但转念一想—— 瞳瞳现在和她的关系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一天见不到她,饭都吃不香。 瞳瞳心里早已没了姜时愿的位置,这女人贱嗖嗖地跑过来,只会自取其辱! 另一边,孩子们陆陆续续往校门口走。 谢君珩和谢逸霖(星星)走在一起,屁股后面还有两个小跟班。小小年纪,已经学会拉帮结派。 “喂!呆鸟!” 谢逸霖将手中揉成屎色的橡皮泥,啪地一声掷在了前方的傅宴斯新买的书包上,就像粘了一坨屎。 引得谢君珩在内一群男生发声嘲笑! 傅宴斯背对着他们,脸色煞白,小手攥紧两根书包带。 这样的霸凌,每天都在发生,但他不想给爸爸添麻烦,只能咬牙隐忍。 “你今天是不是又一个人回家啊?你爸妈是不是离婚了?是不是谁都不想要你啊?” 谢逸霖鄙夷地瞅着傅宴斯,“哼,想想也是,你这么呆B,谁要你谁倒霉!” “诶?上次跟他参加比赛的那个漂亮阿姨,不是他妈咪吗?”突然有个孩子问。 想起姜阿姨,傅宴斯低落的小脸浮上一丝笑容。 一晃,好多天没见到姜阿姨了,他真的好想她…… “哼,怎么可能?” 谢君珩笑得冷蔑,甚至不像个孩子,“那个女人才不是他妈咪呢,他不配!” “啊?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我就是肯定,你管不着!” 谢逸霖吐了吐舌头,没敢吱声。 他知道,谢君珩不喜欢舅妈,从不会当众承认那是他的妈咪。 不过,上次比赛过后,他却觉得,舅妈其实挺厉害的,长得又好看。真不明白,谢君珩到底在嫌弃什么呢? 傅宴斯无视掉这些嘲讽,低着头快步走出大门。 他环视四周,竟然没有看到邢叔叔的身影,他一下子慌起来。 其他同学很快就被家长接走了,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单薄可怜。 “瞳瞳!”林芷歆翩翩走来,温柔地呼唤他。 “歆歆小姨!”瞳瞳雀跃着跑向她,开心地扑入她怀中。 “我定了你最爱的餐厅,咱们一会儿就过去。”林芷歆轻抚他的发顶。 瞳瞳眼睛发光,“真的啊!那爸爸回去吗?” “当然,咱们三个一起。” “哇!太好啦!” 突然,瞳瞳目光一顿,看到了就站在前方不远处,淡淡看着他的姜时愿。 是妈咪?! 她今天怎么来了?是来接他放学的? 瞳瞳皱眉,抿紧唇,表情明显是纠结和郁闷。 上次比赛,他误会了妈咪陷害歆歆小姨,其实是他不对。 但是,他不想道歉,更不想今天跟妈咪回去,这样他就不能跟歆歆小姨一起吃饭了。 怎么办呢?要过去跟妈咪打招呼吗? 瞳瞳还在踌躇,却见姜时愿一步步向他走来。 就在他决定无论怎样都要拒绝妈咪,和歆歆小姨去吃饭的时候,却见姜时愿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没有关心…… “般般!”姜时愿杏眸弯成新月,走向孤身一人的傅宴斯。 第64章 初见傅沉舟 瞳瞳眼瞳一震,猛地回身,愕然盯着姜时愿清丽的背影。 “姜阿姨!” 傅宴斯原本暗淡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开心地飞奔向姜时愿,双臂抬起,又胆怯地放下了。 受尽委屈的他,差点儿就要哭着拥抱姜阿姨了。 可是,他们毕竟才第二次见面,他害怕自己过度的热情,会吓到姜阿姨。 姜时愿已为人母,哪里看不出傅宴斯的心思。 她二话不说,弯下腰,轻轻抱了抱孩子软绵绵的身子。 “姜阿姨……”傅宴斯声音闷闷的,眼圈红了。 瞳瞳看在眼里,瞬间硬了小拳头!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妈咪拥抱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一直觉得妈咪太粘人,他不喜欢,可是眼见她抱了别的孩子,他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林芷歆也一阵错愕! 她本以为姜时愿是来接瞳瞳的,没想到,她竟还是为了那个小男孩! 他到底是谁的儿子?竟能让姜时愿不顾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对他百般照顾? 林芷歆目光阴暗了几分,好奇的同时,也在窃喜。 姜时愿,你就这么不知死活地作下去吧。 你走的每一步,都只是把惊淮哥和瞳瞳更近地推向我罢了! “般般,你怎么一个人呢?你爸爸没来接你吗?”姜时愿关心地询问。 傅宴斯挠了挠头,“不知道啊,爸爸只要有空就一定会来接我的。就算他没空,邢叔叔也一定会来接我的。” “邢叔叔?” “是我爸爸的秘书。” 姜时愿摸出手机,调出傅沉舟的号码,“要不要阿姨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傅宴斯慌忙摆着小手,“不要!爸爸没来,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我不想打扰到爸爸工作!” 姜时愿心下动容,抚摸孩子柔软的发顶。 傅宴斯眨巴着澄净乌亮的眼睛,“姜阿姨,我们去我爸爸常等我的地方去等他吧,他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好,阿姨送你过去。” 姜时愿立刻答应,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小手,准备离开。 “妈咪!”瞳瞳忍无可忍,愤怒地朝她大喊。 此刻,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不然他肯定不会这么干的。 林芷歆心提了起来,抓紧瞳瞳的手,生怕他被姜时愿抢走似的! 然而,姜时愿只是朝他淡而不厌地笑了笑,就这么拉着傅宴斯从他面前走过。 “瞳瞳,要不然……还是让你妈妈接你回去吧。毕竟她才是你的妈妈。” 林芷歆敛下睫羽,嘴上大度,神情却低落,“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来接你……让你妈妈不开心了,所以她才对那个姓傅的小朋友好,不理睬你。 都是小姨不好,要不然以后……小姨就不来了吧……” 瞳瞳再聪明,也终究是个五岁的孩子,他哪儿懂什么是“茶艺”。 他只知道,妈咪为了那个呆鸟不再关注他了! 他越想越气,但是让他放弃歆歆小姨,那也是万万不能! 说白了,就是既要,还要!都要! “歆歆小姨,我们跟上去!看看我妈咪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 姜时愿牵着傅宴斯的手,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在夕阳下,气氛温馨又美好。 这是她做梦都想做的事,自己的亲生儿子未能满足她的,她在别人家的孩子身上如愿了。 “般般,你的书包怎么了?”突然,她眸光一窒,注意到了他书包上的脏污。 傅宴斯慌忙遮掩,“没关系的姜阿姨,我擦擦就好啦。” 姜时愿心尖一颤,“你……被欺负了?” “没事哒!姜阿姨,拜托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他每天都很忙很累,我不想让他担心我。”傅宴斯越说声音越小,明显是心里委屈。 姜时愿鼻腔一酸,拿出纸巾,帮傅宴斯清理书包上的脏污。 像母亲一样体贴入微。 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却太过懂事,懂事得让她心疼。 亦让她想起了年少时,母亲去世,在林家饱受父亲薄待,柳氏母女欺负的过去。 “小少爷!”这时,邢秘书急匆匆跑过来。 “邢叔叔!”傅宴斯开心得蹦蹦跳跳。 “不好意思小少爷,让您久等了,路上堵车耽误了。”邢秘书松了口气,额头一层汗珠。 “没事哒,姜阿姨接到我了!” 傅宴斯笑得像个小太阳,还是舍不得松开姜时愿的手,“邢叔叔,这位就是上次帮我拿到比赛冠军的姜阿姨。 姜阿姨,这位就是我爸爸的秘书,邢叔叔!” 姜时愿点头,“你好,我叫姜时愿。” “姜小姐您好,我是傅总的秘书,我叫邢真。” 邢真恭敬地鞠躬,随即侧身做出“请”的动作,“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傅总正在车里等您,请您到车上聊几句。” 姜时愿犹豫了一下,跟着邢真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保姆车。 未等走到车门前,傅沉舟便率先从车上迈下,黑风衣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俊逸、潇洒,步履飒然。 姜时愿震惊地盯着他英俊如神祗,又异常白皙的面靥: “是、是你?!” “不知是世界太小,还是我跟姜小姐有缘,让我们能一天里,遇见两次。” 傅沉舟剑眉微挑,桃花眸深敛,“不过,恐怕要让姜小姐失望了,我口条挺利索的,不是个哑巴。” 姜时愿紧抿绯唇,芙颊难为情地滚上热意。 傅宴斯满目惊喜,“爸爸,你和姜阿姨见过面了?什么时候的事?!” 姜时愿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跟这男人比比划划打手语的样子,真想原地尿遁! 太……2B了。 “借此机会,好好认识一下吧。” 傅沉舟阔步上前,潋滟灿烂霞光的桃花眸微眯,向姜时愿绅士地伸出骨骼分明的大手,“我叫傅沉舟,是般般的父亲。 初次见面,幸会。” “幸会。”姜时愿落落大方地与他握手,不经意看到了他的腕表。 理查德米勒,全球限量。 实力,管窥一斑。 “这里风大,我怕般般着凉。不介意的话,我们上车说话。” 傅沉舟精致立体的五官本是疏离的,不食烟火的,却被灿烂的天光染上柔和的色泽,淡淡的金辉。 “也好。”姜时愿答应了。 刚上车,她就把手中的拎袋递给傅沉舟: “般般的玩具,我修好了。请傅先生过目。” 傅沉舟唇角勾着极淡的笑,抬手接过袋子,两人指尖不免触碰。 男人的手指,凉凉的,如雪似玉。 姜时愿莫名的有些不自在,又在车厢这样私密的空间,她忙收回手,端凝地坐着。 “辛苦了。”傅沉舟随意地放在一旁。 “你……不打开看看吗?” 傅沉舟长腿交叠,眉眼几分矜傲,“不必了,姜小姐如此喜欢般般,一定会悉心修复。我信得过你。” “哇!姜阿姨您真的帮我修好啦?好厉害!”傅宴斯高兴地拍手。 姜时愿笑了笑,欠起身,“孩子安全跟你汇合,东西也送到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等等。” 傅沉舟淡淡扬声,从容地转弄衬衫袖扣,“一会儿我和般般要去吃晚饭,姜小姐和我们一起,可以吗?” 第65章 妈咪在和野男人约会! 男人语气平平淡淡的,有几分随便的态度。 不等姜时愿回答,傅宴斯兴奋地拍起手: “好哎好哎!只要能跟姜阿姨在一起,干什么都开心!” 姜时愿刚要开口,傅宴斯又道,“爸爸你以后要多多跟姜阿姨在一起,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你和申叔叔是一对了!” “噗——!”童言无忌,坐在前排的邢真直接破功。 姜时愿眼瞳缩了缩,不动声色地吃着大瓜。 傅沉舟是“通讯录”?! 难怪之前亲子活动,般般的家长没露面呢,傅沉舟要是没空,般般身边再跑出来个爸爸,那岂不是要炸了庙了。 不过,如果他喜欢男人,那般般是怎么来的? 代孕?领养?还是……形婚?! 不行了,cpu干烧了,她还是太保守了。要是换成资深腐女禧儿,分分钟能脑补出一部爱恨情仇,离经叛道,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纯爱大戏。 傅沉舟眯起星眸,倒没有多生气,只是嗔怨: “般般,你今天有点淘气了。” 傅宴斯吐了吐小舌头,乖乖地不知声了。 “傅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吃饭我就不去了。”姜时愿果断婉拒,朝傅宴斯挥手告别。 “姜小姐几个小时前不是还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吗?” 傅沉舟唇角勾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淡淡的,几分慵懒,“我只想让姜小姐和我跟般般吃个便饭,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姜时愿身形一顿,这个理由,她拒绝不了了。 “而且,今天不是寻常的日子,是般般的生日。”傅沉舟继续叠甲。 这回姜时愿再拒绝就不是人了,只得答应: “那好,我去。” 傅宴斯开心得不行,手舞足蹈的样子,憨萌可爱。 傅沉舟宠溺的目光凝睇着儿子,抬起手,大掌轻覆在孩子的头顶上揉了揉。 “那个……还是叫上般般说的那位申先生吧,免得产生误会和麻烦。”姜时愿一副为人着想的样子。 傅沉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童言无忌,孩子的话你也信?” 姜时愿顿了顿,淡淡笑道:“如果连孩子的话都不信,这世上还有谁的话值得信呢。” “说得好。”男人勾唇,扬声,“邢真,开车。” 保姆车发动,驶离。 停靠在马路对面的白色宾利中,坐着瞳瞳和林芷歆,一直在监视着保姆车的动向。 “可恶!妈咪被那个臭男人拐走了!” 瞳瞳气呼呼地拍着座椅扶手,大喊大叫,“老陈!快点跟上那辆保姆车!快点快点!” “是!少爷!”司机老陈油门踩到底。 “瞳瞳,你有哮喘,别太生气,身体要紧。” 林芷歆想要轻拍瞳瞳起伏的脊背,却被他抬手猛地挡开,把她的手背都打红了: “我怎么能不生气!我的妈咪和傅宴斯的爸爸走了!我怎么能不生气?!那是我的妈咪!” 林芷歆揉着手背,咬紧下唇,眼底一丝愤恨的冷芒划过。 看来,瞳瞳心里还是有姜时愿的位置,那种孩子对母亲的占有欲,和惊淮哥对妻子的占有欲,是一样的。 这个贱人,真是难杀! …… 姜时愿本以为,以傅沉舟的实力,肯定会像谢惊淮一样,预定京市最顶级的餐厅,甚至会为了儿子,清走闲杂人等。 她万万没想到,傅沉舟给儿子庆生的饭店,竟然是麦当劳! 一楼靠窗的位置,挂满五颜六色的气球,装点成疯狂动物园的主题。 粉红姐姐为傅宴斯唱生日歌,还送上生日礼物胡克和朱迪的玩偶。傅宴斯笑得小脸红扑扑,开心又满足。 傅沉舟坐在儿子身边,喝着儿童套餐里的可乐,看着儿子笑意浓浓。 平凡,温馨,幸福。 是姜时愿渴望许久,却求而不得的快乐。 “姜阿姨,你怎么不吃呢?”傅宴斯咬着汉堡,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她。 心事浮沉,姜时愿眼底涩然,“阿姨不饿,般般吃吧。” 傅宴斯把满满一盒炸鸡端到她面前,“姜阿姨,你太瘦了,多吃一点长肉肉呀!” “谢谢般般。” 姜时愿没忍住开口,“不过,油炸食品还是得少吃,可乐对身体很不好,换成果汁吧。”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是作为母亲唠叨的毛病又犯了,看到不利于孩子健康的东西,她总要啰嗦几句。可是般般是别人的儿子,她这样多少有点儿讨人嫌了。 “谢谢姜阿姨提醒,姜阿姨不让我吃,我以后就不吃了。” 岂料,傅宴斯非但没生气,反而还很愉悦的样子,“姜阿姨你放心,爸爸把可乐给我换成橙汁了。” 姜时愿讶然,“我这么管你,你不觉得我啰嗦吗?” 傅宴斯认真地摇摇头,“不会呀。爸爸说了,被人管着是一种幸福呢。这说明我有人关心,有人疼,有人在乎我。” 姜时愿眼眶泛起湿热,冷清了太久的心又一次为这个孩子动容。 她的儿子,从来不会这样想的。 瞳瞳只会觉得她讨厌,烦人。他从来不认为这是母亲对他的爱,在他眼里,林芷歆对他的好才是爱。 姜时愿眨了眨返潮的眸子,敛住情绪,下意识看向傅沉舟。 男人却像没听见这话似的,呲溜呲溜地吸着可乐。 和他俊美精致的矜贵外表,形成一种反差萌。 “姜阿姨,你猜,我许下了什么愿望?”傅宴斯满目期待地问。 姜时愿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我许下的愿望是……” “般般。” 傅沉舟眯了眯桃花眸,摇晃着纸杯中的冰块,像摇曳威士忌杯一样优雅,“生日愿望,说出去,可就不灵了。” 傅宴斯忙双手捂住小嘴,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姜时愿。 而此时此刻,玻璃窗外—— 宾利车窗缓缓落下,瞳瞳望着姜时愿和傅宴斯一起吃汉堡炸鸡,有说有笑的样子,他小拳头狠狠握紧,骨节都在泛白。 妈咪平时唠唠叨叨的,炸鸡饮料根本不让他碰。 现在,却跟傅宴斯一起开开心心地吃麦当劳! 她怎么可以这么双标,这么偏心!太过分了! “原来,你妈妈是专程来给那个姓傅的小朋友过生日的。看来她很喜欢你的小同学啊。” 林芷歆故作惊讶,担心地问,“哎呀,会不会是你妈妈还在为你没有给她过生日的事生气,所以今天她才没有接你?” “她爱生气不生气,谁在乎啊!” 瞳瞳咬着白牙,满眼鄙夷,“哼,过生日就吃个麦当劳,真是穷酸!” 他嘴里嫌弃得要死,却从心底,到舌底,都在泛着酸苦味。 这时,姜时愿站起身,似乎要去洗手间。离开时她的脚被椅子腿绊了一下,身子不稳地往一侧倾倒,差一点就坐在了傅沉舟的大腿上。 好在,男人眼疾手快,结实的长臂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扶稳。 但两人的肢体接触,旁人看着,也是暧昧不清。 林芷歆目光一暗,后悔没用手机拍下! “岂有此理!他竟然敢碰我妈咪!” 瞳瞳忍无可忍,立刻拿起手机打给谢惊淮,电话刚接通他就嚷嚷起来,“爸爸!不好了不好了!” 那端,谢惊淮声音低沉,透着不悦: “谢君珩,不要这样大惊小怪地说话,我告诉过你,说话要冷静,从容,稳重。到底什么事?” 瞳瞳敛声屏气,“爸、爸爸,妈咪在和野男人吃饭,野男人还摸了妈咪的腰……” 那边一静,随即森冷异常的声音刺过来,像开了低音炮: “在哪儿?地址告诉我!” 瞳瞳扣了扣耳朵眼。 爸爸的嗓门……一点不比他小啊。 第66章 这位是我太太 因为姜时愿的加入,傅宴斯过了一个温馨的小生日。 虽然每年爸爸都会为他亲生,准备礼物,他都很快乐。可是今年的快乐,又与往年不同。 傅宴斯看看姜时愿,又看看傅沉舟,笑得合不拢嘴,他心中又默念了一遍生日愿望: 他希望爸爸的身边,有姜阿姨陪伴。 他更贪心的希望,以后每一个生日,都能跟姜阿姨一起过。 傅沉舟拿起桌上的毛绒玩偶,把小狐狸胡克递给儿子,将小兔子朱迪递到姜时愿面前: “姜小姐,送给你。” “啊……谢谢。” 姜时愿很喜欢这种小玩具,她没抵抗住诱惑,鬼使神差地接受了。 突然,傅宴斯笑嘻嘻地道:“爸爸,你像胡克!” “爸爸像胡克,那姜阿姨像什么呢?”男人弯眸。 “嗯……像朱迪!” 傅宴斯凝视着姜时愿的眼睛里泛着熠熠星光,“聪明,勇敢,又善良,和姜阿姨一模一样!” 傅沉舟淡淡瞥了姜时愿一眼,自顾自吃薯条,对孩子的话并不在意。 倒是姜时愿觉得这比喻有点怪怪的,但也只是不露声色。 就在这时,麦当劳大门猛地被推开,一阵寒风蹿入。 谢惊淮俊容森寒,阔步迈入。 整个气氛愉快的餐厅,像是被什么阴气沉沉的庞然大物入侵,欢笑声都瞬间被压抑。 “哇塞,看那个男人!帅得像个行走的雕塑!” “帅是帅,可是拉着一张臭脸像被人戴了绿帽子似的,有点儿太晦气了。” “就是说啊,我觉得他不如那边那个穿黑风衣的帅哥耐看。我都观察那边那桌好半天了,我长这么大就特么没见过颜值如此之高的一家三口!” 谢惊淮径直走向姜时愿那桌,听见议论声,他脸色阴戾得直接能当地府代言人。 姜时愿不经意掀眸,见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驻足,她心尖骤然揪紧。 “谢……谢叔叔。”傅宴斯认出了谢惊淮,突然有些慌了。 傅沉舟刚才在看手机,这会儿才注意到谢惊淮。 他鸦羽般的浓睫漫不经心地一掀: “竟然能在这里碰到谢总,真巧。” 姜时愿樱绯的唇紧抿,敛眸,对谢惊淮视而不见。 “你就是傅沉舟?”谢惊淮冷睨着他。 傅沉舟剑眉轻挑,“谢总认识我?” “呵……我认不认识你,不重要。傅先生你应该重新认识一下她。” 下一秒,谢惊淮俯下窄腰,大掌扣在姜时愿柔软的腰侧,几乎是把她抱了起来,紧搂她的身子入怀,“这位是我太太,我儿子谢君珩的母亲,姜时愿。” “你放开……”姜时愿小脸白了一度,用力忸怩,却没用。 “哦,所以谢总是想加入我们吗?” 面对谢惊淮当面宣示主权,傅沉舟却是笑意渐浓,让人更加怄火,“不过,只有儿童套餐,谢总介意吗?” 谢惊淮眼底的戾气,像一把冰冷的刀刃,要生生把傅沉舟当场劈开了似的。 “姜时愿,跟我回去!”他薄唇附在她耳畔,一字一沉。 姜时愿全身都在抗拒他的触碰,“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不想在大庭广众下闹得鸡飞狗跳,颜面尽失,就别强迫我。” 突然,一支甜筒冰淇淋凌空旋转,朝着傅宴斯飞了过来! 姜时愿瞳孔猛缩! 她想去护住傅宴斯,但身子被谢惊淮桎梏着,根本不能动弹! 好在,傅沉舟迅速起身,用宽阔的脊背挡住了傅宴斯。那支冰淇淋吧唧一声砸在了男人身上,奶油白染污了风衣,何其乍目。 “爸爸!”傅宴斯心疼极了,要哭出来了。 “傅宴斯!这是我的妈咪,不许你抢我妈咪!”谢君珩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他左手还拿着支冰淇淋,被林芷歆抢下来了。 谢惊淮眼轮匝肌狠狠一抽,“谢君珩,你在做什么?!” 林芷歆护住谢君珩,慌忙解释,“惊淮哥,是我没看好瞳瞳,你别生孩子的气。” “爸爸!我要教训这个跟我争妈咪的呆鸟!”谢君珩气得口不择言。 “呆鸟?你在说谁?”傅沉舟桃花眸骤然冷冽慑人,那压迫力令谢君珩一怵。 比他爸爸,还有过之,无不及。 “谢君珩,你太过分了!” 饶是姜时愿是个好脾气的,此刻也被激怒了,“马上向傅叔叔和般般道歉!” “我不道歉!错的是他们,我凭什么道歉?!” 谢君珩压抑了好几天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恨不得扑上去打傅宴斯,“傅宴斯,你不要脸霸占我妈咪就算了,你还带着你爸爸一起! 你就是个小偷!你爸爸的行为,就是个小三!” 闻言,傅沉舟轻抬眉峰,眼神意味不明。 姜时愿气得发抖,“谢君珩,你太过分了!” “到底是我过分,还是妈咪你过分?” 谢君珩想起她为傅宴斯庆生,还朝他露出连他都好久没见过的笑容,眼圈发红,气出了哭腔,“你都没有带我去吃过麦当劳,你却带他来吃!你不让我吃炸鸡,却给他吃! 你怎么能这么偏心眼?你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爱我!” 姜时愿全身发冷,就像一腔热血,付之东流。 瞳瞳出生后,谢夫人一直让她母乳喂养。可是她当时压力大,又患有抑郁症,日益消瘦,到后来一点奶都没有了。 于是有一天,她给瞳瞳喂了奶粉。 结果,佣人告状,被谢夫人知道后,二话不说冲进她的房间,盛怒之下扇了她一巴掌。 而这件事,谢惊淮当然也是不知道的。在那男人面前,谢夫人把自己人设立得很好。 当谢君珩的妈妈,注定是如履薄冰的一生。所以她才谨小慎微,精神衰弱了整整五年,才把孩子抚养长大。 严于律己,刻入了她的DNA里。 她做错了吗?显然是错了。 瞳瞳因此和她生分,厌弃了她,不就是对她唯唯诺诺,委曲求全的惩罚吗? “芷歆,把谢君珩带回车上去!”谢惊淮腮骨咬得鼓胀。 他不知道曾经软糯乖巧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骄纵放肆! 姜时愿果然管束不好孩子,可是她毕竟是曈曈的亲生母亲,她管不好,也得管到底。 “曈曈,别生气了,小姨带你去吃好吃的。”林芷歆搂着瞳瞳,心中得意地冷笑。 姜时愿竟然逼着曈曈给这对没头没脸的父子道歉,她脑子里是不是有泡啊。 她就不会那么拎不清,姜时愿不向着曈曈,她向着。这些表面功夫做到位,胜过姜时愿五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可是爸爸……” “出去!”谢惊淮低斥。 曈曈愤恨地攥着拳头,只能满心不甘地转过身。 “当小三又怎样?!” 傅宴斯突然红着眼睛冲他大喊,“如果我爸爸对姜阿姨好,如果他能让姜阿姨幸福。 那做小三又怎样?!你没觉得姜阿姨跟你们在一起一点都不开心吗?跟我们在一起,姜阿姨都会笑了!” 第67章 你们父子,无权干涉! 姜时愿美眸愕然一瞠,心脏扑棱着跳个不停。 般般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明显是三观不正的。 可是,她知道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口不择言,她怨不起来他。 曈曈脊背像被利箭刺穿,猛地顿住,气得小脸惨白,快要喘不上气! 不要脸!父子俩全都不要脸! “傅沉舟,不许这样无礼。”傅沉舟容色一沉。 傅宴斯垂下头,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谢总,我儿子也是因为喜欢姜小姐,所以才口无遮拦。” 傅沉舟眸色敛净,看向脸黑得能滴墨的谢惊淮,“不过,童言无忌,谢总应该不会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吧?” 孩子刚才的话,此刻仍在谢惊淮脑海中汹涌激荡,震得他的头都在隐隐作痛。 他有那么不堪吗? 要一个五岁的孩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何时受过这种羞辱?! 谢惊淮喘了口闷气,声色暗哑得不成样: “当然不会。” 傅沉舟没有给谢惊淮道歉,他憋闷得快炸了。 可他的儿子也弄脏了傅沉舟的衣服,算是扯平了。 但,谢惊淮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衣服能洗,那孩子带给他的羞辱感,却难以平复。 “傅先生,般般,抱歉,好好的生日……被我给毁了。”姜时愿眼底泛红,满心的愧疚。 傅宴斯揉着眼睛,嗓音软软的,“不怪你的,姜阿姨……” 姜时愿强抑着情绪,“傅先生,我先走了。” 傅沉舟颔首,“路上小心。” 小心个屁!他又不是什么杀妻碎尸的大变态! 谢惊淮眼底要冒出火来! 刚从麦当劳出来,姜时愿便飞快走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刚拉开车门,就被谢惊淮大掌狠狠地摁了回去,手臂肌肉绷得极紧,将她困于起伏的胸膛下。 “你要去哪儿?” “跟你没关系,让开。”姜时愿眼眶通红,用力拉车门。 男人摁着,五指贲张,“姜时愿,跟我回去。发生这种事,你该给曈曈一个解释!” “你真的要我解释吗?” 姜时愿眼神清冷,漠然,“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告诉谢君珩,我和你马上就要离婚了,以后我所有的行为,去哪儿,和谁在一起,你们父子二人,都无权干涉了。” 谢惊淮眉心皱出深深沟壑,呼吸不畅。 “离婚”二字,让他彻底失语。 跺一脚,整个京市晃三晃的顶级财阀,竟然被姜时愿一句“离婚”给震住了。 他到底怎么了? 这个女人,明明当初他是那么的看不上,瞧不起。 若是让沈战棠撞见,估计会包揽那小子一年的笑话。 司机不耐烦催促,“喂,走不走啦?” “走!” 趁男人怔松,姜时愿狠狠拉开车门上车,出租车绝尘而去。 只留谢惊淮僵在原地,被扑了一鼻子的冷灰。 姜时愿离开后,谢家座驾也离开了。 不一会儿,傅沉舟牵着儿子的小手,也从麦当劳里走出。邢真立刻迎上来,结果男人背在左肩上的书包。 “小少爷,生日快乐。”邢真送上祝福。 “谢谢邢叔叔!” 说着,傅宴斯踮起脚尖,把手里的儿童套餐递给邢真,“我请邢叔叔吃好吃哒。” 傅沉舟低眉漾笑,“你邢叔叔的体格,他一个人得吃三份。” 邢真无语子。 在他家少爷眼里,他就是个行走的饭桶。 父子俩上车,迈巴赫驶向傅沉舟的宅邸。 “般般,虽然你今天过生日,但爸爸还是要说一句。” 傅沉舟长腿交叠,身姿挺拔而松弛,泛着清辉的眼眸却沉酽,“今天,你不乖。 以后那种话,不要再当着姜阿姨的面说了。如果,你以后还想再见到她的话。” 傅宴斯吓到了,忙红着眼睛保证:“爸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了。” 傅沉舟略微点头,“嗯,知错能改,就是乖孩子。” “爸爸,你喜不喜欢姜阿姨呀?”傅宴斯忽然认真地问。 前排,邢真竖着耳朵听,还不忘瞄后视镜,视奸傅沉舟的微表情。 然而,男人却一声冷笑,“你小子是真想让你爸我去当小三啊,你不知道当小三出门会挨揍吗?” “那,爸爸不当小三,当姜阿姨的老公不就好了。” “嗤,你真敢想。” 傅沉舟听乐了,“更何况,你爸我过完生日就是三十一枝花,我什么样的找不到,为什么不能找个更年轻,更漂亮,还没结过婚的女人?” 傅宴斯急红了脸蛋,“年轻漂亮有什么用呀,善良才是最重要的呀!我想要爸爸被姜阿姨那样善良的女人爱着!” 邢真讶然。 他发现小少爷和别的孩子相比,他更成熟,认识问题也更深刻。 “般般,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傅沉舟无意继续谈论,话锋一转,眸色也沉下来,“你该想的,是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爸爸。 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傅宴斯心脏一抽,连忙摇头,“没有……” 男人眸光又深一寸,“谢君珩,他欺负你了吗?” “没有,爸爸……真的没有。” 傅沉舟顿了半晌,目视前方,“如果有人欺负你,记得,一定要跟爸爸讲。爸爸会给你出气的。” “知道了。”傅宴斯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拿定主意。 无论怎样,都不能告诉爸爸,自己被谢君珩带头孤立,被谢逸霖欺负的事。 通过学校这个小社会,他得知,谢君珩的爸爸,是京市很厉害的大人物,很有地位,很有钱。 他不想因为自己,让爸爸被谢君珩的爸爸针对,让爸爸为难。 …… 姜时愿回到家后,越想越郁闷,越愧疚。 她忍不住,给傅沉舟发了一条短信: 【傅先生,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我的儿子弄脏了你的衣服,想来怕是很难洗干净。 衣服多少钱可否告知?我想赔给你。】 不安地等了一会儿,突然手机传来提示—— 姜时愿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那里,有人加了她。 她点开,验证请求只有三个字——傅沉舟。 她骤然怔住。 但转念一想,加上他也好,这样也方便把钱转给他。 姜时愿刚加上傅沉舟,对话框中,男人的消息便立刻发了过来: 【不用了,没必要。】 第68章 妈咪在呢 姜时愿心里很迷惑。 既然没必要,那为什么不直接短信回呢,为什么非要加微信说呢? 该不会是想让她赔,又怕大男人开口要钱显得小气,所以加微信是在暗示她打钱吧? 害,明白了! 她情商可太高了! 于是她回:【傅先生你不用不好意思,一码是一码,我儿子做错事,身为他的母亲我负责是应该的。多少钱?】 【这样的衣服,我多得数不清,就算它不脏,我也很少会再穿第二次。 所以,真不用。】 姜时愿抿了抿唇。 她想起,谢惊淮也是这样,出席活动穿的高定,不小心裤脚沾了一丝灰尘,不管多贵的衣服,他都不会再碰。 其实她不喜欢这种行为,她也不懂在这些上流人士眼里,浪费怎么就等于高贵了。 所以,她注定和谢惊淮的圈子无法融合,因为他们三观不一致。 和傅沉舟,估计也一样。 就在姜时愿思忖间,傅沉舟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她随手点开,不禁会心一笑。 照片里,般般左手搂着胡可玩偶,右手拿着那辆玩具汽车,笑容明亮灿烂。 傅沉舟:【手艺不错。】 姜时愿:【多谢夸奖。】 傅沉舟:【谢谢姜阿姨。】 姜时愿:“……?” 傅沉舟:【般般说。】 姜时愿哭笑不得,说话大喘气是会让人误会的。 然后,傅沉舟就不回了。 姜时愿放下手机,拿起沙发上的小兔子朱迪,反复摩挲,怎么看怎么欢喜。 小时候,母亲对她教导严苛,除了督促她好好学习,就是让她做一些复杂的,精细的手工,还让她尝试复原拆得零七八碎的机械模型。 女孩子喜欢的那些娃娃玩偶,母亲是不会给她买的。 那时候,她一直渴望,却不曾拥有。如今长大了,有能力还童年债了,却过了最需要它们的年纪。 总归是遗憾的。 但她不怨母亲,她知道,母亲是在教她安身立命的本事。 姜时愿搂着小兔子,横卧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 翌日。 姜时愿起床后,洗漱,吃饭,然后向工作室走去,准备今天一整天都泡在里面,潜心钻研学术。 往工作室走的途中,她随手翻看着朋友圈。 突然,她指尖一顿—— 傅沉舟发了四张般般昨天过生日的照片,照片里只有男孩子活泼可爱的笑脸,他没有入镜。 姜时愿的脸亦没有,但,每张照片却都有她的影子。 不是她的手入画了,就是她的肩膀入画了。 总之,每一张都在暗示着,般般的身边不止有傅沉舟,还有一个女人。 而这则朋友圈下,是傅沉舟不知给谁的回复: 【你们想太多了,这不是般般的后妈。我现在仍是一个人。】 姜时愿瞬间了然,肯定是有谁,误会了她跟傅沉舟的关系。 他在留言下公开回应,这举动让姜时愿对他好感加分。 但,傅沉舟说他仍是一个人…… 说明,他根本没什么绯闻男友,他心中思念的,仍然是般般的妈妈。 姜时愿莫名的,有些羡慕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毕竟,在她的人生中,真爱就像鬼,听过,但从没见过。 当姜时愿忙完望向窗外时,夜幕已然降临。 她顿觉饥肠辘辘,起身刚想去厨房煮个面吃,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宁管家打来的。 手机连续断响了好几遍,姜时愿最终还是接了: “宁管家,有什么事吗?” 宁管家心急如焚,“少夫人,请您快回观澜苑一趟吧!小少爷病了!” 母子连心,姜时愿的心尖不受控地一紧,但她只是淡淡地问: “他怎么了?” “小少爷今早起来就嚷着不舒服,没去上学。到了晚上竟然发起烧来了,而且还嚷着胸口发闷,不停地咳嗽!” 姜时愿掌心攥了攥,声色低平成线: “是哮喘发作了,药在卧室床头第二个抽屉里,麻烦宁管家多费心了。” “少夫人,您不回来看看小少爷吗?” “不了。” 姜时愿把心一横,“你还是先联系他爸爸吧。而且我觉得,瞳瞳应该也不会很想见到我。” “少夫人,您这是什么话啊!难不成您是因为上次在老宅发生的不愉快,怨怼大少爷,而迁怒于小少爷吗?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稚子无辜啊!” 宁管家是真的担心瞳瞳,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阶级尊卑了,“再说了,哪儿有孩子不想见妈妈的?前两天我去小少爷房间照顾他,还听见他说梦话,喊妈妈呢!” 闻言,姜时愿脑中浮现出瞳瞳躺在床上,病容苍白,痛苦咳嗽的样子。 她呼吸窒碍,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柔软了几分。 “您要实在不想见大少爷,您就先过来守着小少爷,等大少爷回来了,您再走,也不迟啊!” …… 最终,姜时愿开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观澜苑。 她这个女主人,有阵子没回来了,突然出现反而吓了佣人们一跳。 “小少爷呢?”姜时愿轻喘着,显然来得匆忙。 佣人目光闪了闪,“在楼上卧室呢。” “宁管家呢?” “也在,正在照顾小少爷。” 姜时愿二话不说,拔腿就往楼上走,佣人却突然叫住她: “太太!” 她一顿,“怎么了?” 佣人露了怯,“没、没什么……” 姜时愿并未多想,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梯,轻车熟路地走向瞳瞳的房间。 儿童房的门,虚掩着,泄出一道淡黄色的光。 姜时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谢夫人焦急的声音,不禁瞳仁骤缩! “何医生,我孙儿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前阵子不都稳定了吗?这怎么又反复了?!” “小少爷是气息不畅,气血瘀滞导致的呼吸系统功能受到影响,诱发了哮喘。这孩子发烧的症状,估计也是从这上面来的。” “气息不畅,气血瘀滞?怎么会这样呢?”这个声音,是林芷歆的。 她竟然和谢夫人一起过来了,还快了姜时愿一步。 何医生:“多半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过度愤怒导致。有谁惹小少爷不高兴了吗?” 谢夫人怒不可遏,“谁这么不开眼,敢惹我唯一的孙儿!我绝不会轻放过他!” “谢阿姨,似乎是昨天……算了。”林芷歆欲言又止。 谢夫人急声催促,“昨天什么?你倒是说啊!” “昨天,瞳瞳因为放学姐姐没接他回家,而是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庆生日去了,瞳瞳因此生了好大的气,跟姐姐吵了起来。” 林芷歆又温声安抚,“不过我想,这里面应该有误会,姐姐不是那不心疼孩子的人。” 谢夫人咬牙切齿,“姜时愿……又是姜时愿!真不知我们谢家造了什么孽,竟撞上了这么个狐媚魇道,不知羞耻的女人!” 话音未落,烧得稀里糊涂的瞳瞳忽然难受地扭着身体,哭着哼唧起来: “妈咪……妈咪呀……妈咪抱抱我!” “瞳瞳别怕,妈咪在呢。” 林芷歆忙俯下身,将瞳瞳搂在怀里轻哄,“好好睡吧,妈咪守着你。” 第69章 终于撕破脸 姜时愿容色一滞。 “曈曈好可怜啊……谢阿姨,我好心疼曈曈!” 林芷歆哽咽着,潸然泪下,“我只恨自己不能替曈曈担下病痛,我真的好没用…… 老天爷要折磨就折磨我好了,就不能放过曈曈吗!” “芷歆,你的身体也不太好,你不要说这样晦气的话。” 谢夫人湿了眼眶,显然是为女人深深动容,轻拍她的肩,“惊淮他忙,全世界各地到处飞,偌大的家业他要独自挑大梁,难免力不从心。以后我们曈曈,还要麻烦你多多爱护,照顾呢。” 明明孩子有亲生母亲,她却非要把孩子托付给别的女人。 就好像,姜时愿在她眼里已经死了一样。 林芷歆指尖拭去眼尾泪珠,信誓旦旦地道:“谢阿姨,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曈曈视如己出,惊淮哥安心工作就好了。” 姜时愿沉敛着睫羽,心中并未起多大的波澜。 她早就麻木了。 这五年来,谢夫人各种嫌弃她,明目张胆地对林芷歆好,甚至当着谢惊淮的面夸林芷歆温婉贤惠,还说她更适合当谢家的儿媳妇。 每当这种时候,谢惊淮就装死,不是喝茶就是看手机,无动于衷。 那时,姜时愿以为他只是沉默寡言,只是懒得管,不作为。 如今看来,他是默认了。谢夫人就是他的嘴替。 “妈咪……妈咪……” 曈曈小嘴干裂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哇地一下子哭出来,紧紧抱住了她,“歆歆小姨!妈咪不要我了! 歆歆小姨别不要我!” 林芷歆连忙安慰,“小姨不会的,小姨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别怕。” 姜时愿瞳孔颤栗,往后撤了一步,将自己隐没在幽暗里。 是她不要他吗? 不是他口口声声说她是烦人精,讨狗嫌,想让他爸爸给他换个妈妈吗? 谢夫人气愤地开喷,根本不避讳有外人在场,人越多她就骂得越起劲儿: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出去和野男人鬼混!姜时愿她也配为人母?我看她连人都不配!作孽啊!” 门外,忙完的宁管家匆匆赶来,见姜时愿站在门口,欣喜地叫她: “少夫人,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去?” 房间内的谢夫人和林芷歆自然听见了,她们四目相对,眼神各有各的阴暗。 “好好照顾小少爷。” 姜时愿没进去,也没说别的,转身干脆地向楼下走去。 宁管家刚要叫住她,却见门猛地被推开,谢夫人携着一身戾气走出来,劈头盖脸地问: “姜时愿来了?她人呢?” 宁管家慌忙道:“少、少夫人下楼了……” “目无尊长,毫无教养的东西!”谢夫人嘴里怒骂着,手中捻着翡翠佛珠,气咻咻地下楼去了。 这时,宁管家才看到,房间里林芷歆竟然也在! 小少爷生病的事,她只告诉了少夫人和大少爷。 想来,应该是大少爷私下联络了林小姐,让林小姐来观澜苑照顾小少爷。然后林小姐又联系了谢夫人。 宁管家揪了揪头发,懊悔得很。 她是好心办了坏事啊! …… 姜时愿刚走到客厅,背后谢夫人尖锐的声音就刺中了她的背心: “你站住!” 姜时愿身形一顿,眸色清冷地转过来。 谢夫人这一嗓子,把观澜苑里所有的佣人都喊出来了,个个都隐匿在暗处,等着这场大热闹。 大少爷夫妻俩跟谢夫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时,谢夫人给少夫人立规矩,那是常有的事。 但,每次都是趁大少爷不在的时候。 他们私下聊天时都感慨,这嫁入豪门有什么好的,没娘家撑腰的女人,守着凉薄的丈夫,被婆婆呼来喝去,毫无尊严。 跟长期卖淫有什么区别? 也有区别。 少夫人的“春”只卖给大少爷,而且还是自愿的。 “姜时愿,生而不养,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谢夫人几步夺到她面前,愤然质问,“听芷歆说,你去学校接别人家的孩子放学,却对曈曈不管不问。你知道把曈曈气成什么样了吗? 曈曈昨晚伤心地哭了整整一宿,今天病得起不来床了,哮喘也复发了。这就是你这个当亲生母亲干得好事!” “我从来没有不管他,是他不希望我管。与其做一个面目可憎的母亲,我愿意成全他,给那孩子自由。”姜时愿眼神如枯井无波。 她真的看淡了,也累了。 就算不是林芷歆,是什么李芷歆王芷歆……谁当谢君珩的妈妈,她都不会在意了。 “呵,我知道了。” 谢夫人眼睛微眯,嘴角勾起讥诮,“你按的什么心,你以为我瞧不出来吗?你还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想找机会报复惊淮,报复我么? 我是误会了你,但你跟外面的男人勾勾搭搭,不知检点,也是事实!你见不得惊淮跟芷歆关系走得近,就想出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想用曈曈来拿捏惊淮。为了让惊淮不好过,你甚至往孩子心窝里捅刀子……虎毒还不食子,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佣人们朝姜时愿侧目,眼神复杂,狐疑。 “嗤,也是了。你除了母凭子贵,你还哪里比得上芷歆呢?” 见姜时愿不语,谢夫人自以为占了上风,出言更是尖利歹毒,“芷歆比你讨惊淮喜欢,比你孝顺长辈,更比你学历高,有才干,能帮得上谢家,她比你强百倍!要不是你运气好,怀了惊淮的骨肉,你以为你少夫人的位子坐得稳?你以为惊淮能容你这么久? 无德无能,技不如人,你就得认。拿孩子当枪使,你妈怎么教养出你这么个作风下作的女儿?!” 本就铁了心要离开了,这个阴阳人说什么,姜时愿都可以不理会。 可她这个挨千刀的,竟然敢攀扯她的母亲! 姜时愿杏眸瞬然猩红,两团怒火在眼底燃烧跳跃,反而笑了起来: “呵,您要这么喜欢林芷歆,当初怎么不坚持一下,让谢惊淮纳她进门啊? 瞧您说话这么臭,像马桶堵了三天没冲下去一样,想必是肠子悔青了反上来的味儿吧?” 第70章 谁不来,谁是狗 所有人目瞪口呆,安静如鸡。 敢公然跟谢家的皇太后叫板,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木头桩子一样愣的少夫人吗?! “你……你说什么?!”谢夫人错愕得眼珠快冒出来,僵白的脸渐渐涌上猪肝色。 “还是,您找妙天大师算了一卦,发现林芷歆和您儿子八字不合啊?” 姜时愿嗤地一声笑了,笑他们,也笑自己,“不过您算来算去,也是枉费心机。娶我进门,也没能让谢董从昏迷中苏醒。 看来,妙天大师就是个神棍罢了,当初还不如直接娶了林芷歆,您儿子抱得美人归,您也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不是皆大欢喜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姜时愿清冷锐利的脸庞上,一个个心惊胆战,为她捏了把冷汗! 谢先生,是谢家的大忌,更是谢夫人心上一道狰狞的伤痕。 平时谢家佣人,不慎提及、冒犯,轻则撵出谢家,重则在整个京市都待不下去! 姜时愿敢往谢夫人心窝上捅刀子,她怕不是疯了! “姜时愿……你这个小贱人……你狐狸尾巴终于是藏不住了!”谢夫人向来雍容高贵,此刻可以说是要歇斯底里了! “五年来,我隐忍着您,不愿跟您计较,您真当我没脾气,好欺负是吗?” 姜时愿淡绯的唇轻诮地上扬,“不是我怕了你们谢家,我只是不愿拉低自己的层次。” 我连谢惊淮都不在乎了。 你又算哪头烂蒜? 这时,听见争吵声的林芷歆和宁管家匆匆赶过来。 见这剑拔弩张的焦灼场面,一个心焦如焚,一个则站在暗影中,露出阴仄得意的冷笑。 “天杀的贱人!你母亲没能力教好你,那我来替她教训你!” 谢夫人怒瞪双眼,满身戾气地抡起手臂,就往姜时愿脸上扇过去! 下一秒,啪地一声—— 姜时愿快准狠地擒住谢夫人的腕子,随即猛地一搡! “啊呀——!”谢夫人往后趔趄了两步,一屁股摔倒在地,翡翠佛珠划出了老远。 当着所有佣人的面,她狼狈至极,当家夫人的脸面被姜时愿摔得稀巴烂碎! “谢阿姨!您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林芷歆率先冲出来跑到谢夫人身边,一边搀扶谢夫人,一边愤懑地谴责姜时愿,“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怎么可以对谢阿姨动手呢? 谢阿姨不仅是惊淮哥的母亲,也是你的!你这样做,就一点不顾及惊淮哥的感受吗?!” 姜时愿睨着她们“母女情深”的样子,眼底没有一丝情绪,甚至透出浓浓的戏谑: “她是谢惊淮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婆婆和母亲,从来不是一回事。” “你们在干什么?” 她话音未落,谢惊淮英挺魁拔的身形,携着深秋凛凉迈入客厅。 林芷歆小脸急白了,“惊淮哥!你终于回来了,谢阿姨摔倒了!咱们快带她去医院吧!” “好好的,为什么会摔倒?”男人锋利眉宇深锁,大步流星走到谢夫人身边,单手就把人提了起来。 “还不是你娶的这个‘好媳妇’治的我?!” 谢夫人屁股也痛腰也痛,恨得睚眦目裂,“她把曈曈气出了病,哮喘也复发了!我不过教训她两句,她竟然就朝我伸爪子了!简直是倒反天罡!” 林芷歆咬了咬唇,深深汲气,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惊淮哥,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从来不喜欢管闲事,尤其是别人的家事。但今天姐姐确实是做错了,我亲眼看到……姐姐推搡了谢阿姨。” 谢惊淮薄唇紧抿,瞥向姜时愿波澜不兴的脸,俊容抑着一层凛冽寒霜。 林芷歆语调泫然,“谢阿姨虽然看着年轻,但也是有点年纪的人了,摔了一下表面看着不打紧,但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惊淮哥,还是赶快送谢阿姨去医院吧!” 姜时愿不愿面对谢惊淮,转身就要离开。 “姜时愿!” 谢惊淮大踏步追上她,一把将她的人拽住,嗓音沙哑不堪,“发生这种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合理解释?” “谢总不瞎吧,你不都看到了吗,还需要我解释什么?” 姜时愿蓄足力气,发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我嘴里可没什么好话给你们,你确定要听?” 谢惊淮胸腔鼓胀,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最起码,你该跟妈好好说话,你该跟她道个歉。她毕竟是你的长辈。” 谢夫人、林芷歆:“?!” 谢惊淮对姜时愿,从来都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今天怎么感觉他怎么变得不一样了? 还有,道个歉就完了?亏大发了! “呵,长辈?” 姜时愿瞅着突然“性侵大便”的谢惊淮,非但没动容,反而笑得更冷谑、绝情,又明艳动人,“我是你妻子的时候,她是我长辈。 我都不跟你过了,她还算我哪门子的长辈?你的面子,她的面子,加在一起不过是我左脚和右脚的鞋垫子罢了。” “姜时愿,你得寸进尺是吗?!”谢惊淮凤眸卷起浓重的戾气,头疾都要发作了。 谢夫人更是气得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众人OS:少夫人当真女中豪杰,这阵仗堪比三英战吕布啊! “谢惊淮,你这么爱听人道歉,不如雇一队人天天给你道歉吧。只要钱到位,跪着磕头叫爹都行。” 姜时愿目不旁视,走向华灯掩映大门,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我预约了下周一办离婚证,谁不来,谁是狗。” 眼见女人飒然离去,谢惊淮刚要追上去,背后传来谢夫人痛苦的呻吟: “让那个贱人滚!啊啊啊……我的腰要断了啊!” …… 谢夫人被谢惊淮和林芷歆送往医院,拍了片子,什么事都没有。 只做了一下按摩,敷了药膏便回来了。毕竟曈曈还病着,身边不能离开人。 “惊淮哥,今晚我就留宿在这里,帮你照顾曈曈吧。” 林芷歆眼圈红红的,柔声软语,“姐姐不在,谢阿姨又要卧床静养,你又要忙工作,曈曈身边一个靠谱的人都有……我实在不放心。 而且你也知道的,那孩子……很依赖我。” 谢惊淮凤眸深如墨,容色微顿。 林芷歆对他而言,既是救命恩人,又是重要的工作伙伴。虽然过去的五年,她自由出入谢家,但也从来没有在这里留宿过一次。 谢惊淮不喜欢姜时愿,但那到底是他的妻子,最起码的尊重要有。留别的女人在家中过夜,还是欠妥。 但,今晚特殊。 谢惊淮垂敛眼眸,略微点头,“好,麻烦你了。我让宁管家收拾出一间房间给你。” 林芷歆忙道:“不用麻烦了,今晚我就住在曈曈房间,搂着他睡就好。孩子晚上起来,我也能及时照应。” “嗯,也好。” 林芷歆满心欢喜,这是天赐良机! 今夜过后,她和惊淮哥及曈曈的关系,又会有质的飞跃了。 “对了,惊淮哥。” 林芷歆踟蹰了一下,故作忧虑地问,“昨天,那个跟姐姐坐在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呀?你查过了没有? 我看着他们关系很亲近,很要好的样子,甚至还……” “你怎么看出来他们亲近,要好的?就因为,他们一起给孩子过生日?”谢惊淮一字一咬牙,脸庞笼上浓重的雾霾。 林芷歆被他的眼神吓到,不禁心慌,“不是……我也是,我也是怕传出去,对惊淮哥你有影响,我也是怕姐姐会被人骗……” “那种下流货色,还不配让我劳神费心。” 冷冷丢下去话,谢惊淮拔开长腿,眉目幽寒地离开。 林芷歆望着男人的背影,隐隐觉得,他对姜时愿有点不一样了。 危机感,在心底阴暗滋生。 第71章 离不离,我说了算! 谢惊淮看过孩子,心中烦闷至极,独自走到阳台处,吹着冷风,抽着烟。 他脑中跟放幻灯片似的,在叶聿和傅沉舟之间反复横跳。 最终,定格在傅沉舟的脸上。 他出身高贵,顾盼自雄,能让他产生危机感的男人,几乎没有。 可昨天,当他看到姜时愿和傅沉舟父子有说有笑地在一起,那温馨和睦的画面,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也让他隐隐不安。 “姜时愿,你这个滥情的女人!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庆生……” 谢惊淮凤眸薄戾,徒手把燃着的烟蒂掐灭在掌心,“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从小到大,他从未感受过这种温情。 他没有的东西,别的男人,凭什么拥有? 忽然,谢惊淮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诶诶,今天啊,我可是有点儿被少夫人帅到了。” “真是……少夫人这属于是低开疯走啊。以前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没想到发起脾气来真是惊天动地,连夫人她都敢上手。看样子,是真不打算跟大少爷过了!” “唉,能嫁到谢家这样的煊赫豪门,又生下了继承人,以后好日子在后头呢。我真不明白少夫人有什么过不下去的。 只要给我钱,大少爷娶二房我都给她伺候月子!” 谢惊淮听着两个佣人的窃窃私语,深以为然地点头。 想嫁他谢惊淮的女人,能从这里排出京市。他让姜时愿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让她跨越了阶级,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就算找,也该找个跟他旗鼓相当的。 傅沉舟和叶聿,那两个算什么屌东西,给他们谢家当马凳都不配! “没感情提钱行,可问题是,少夫人曾经很爱大少爷啊。” 曾经。 谢惊淮呼吸一滞,下意识捏紧掌心的烟蒂。 “少夫人给大少爷照顾得无微不至,把家安排得妥妥当当。你要说光为了钱,那我是不信的。少夫人对大少爷的感情,都在那细枝末节的地方,不过大少爷心里要是没少夫人,那少夫人就是孔雀开屏他该看不着也看不着。” “那我也觉得不至于闹成那样,你瞧少夫人把夫人给气的,一个吃斋念佛的人,都要动手了。” 闻言,另一个佣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你以为这是夫人头回动手打少夫人吗?” 谢惊淮骤然瞳孔一震。 这句话,对他而言,就像在他面前,打开了一只潘多拉盒子。 “少夫人生下小少爷后奶水就不充足,但夫人却强迫她母乳喂养。有一回少夫人偷偷喂了小少爷奶粉,被一个脏心烂肺的告了状。夫人直接冲进少夫人房间,扇了她一个大耳光! 老响了,当时我站在门外,刚好听见了!” 谢惊淮高大的身躯打了个晃,只觉有一道惊雷,朝他迎面狠狠地劈过来。 “这泼天的富贵啊,要命不够硬,内心不够强大,那泼到你头上的就不知道是狗血还是大粪啦。” …… 冷月如钩。 谢惊淮步履冷沉地在阒然幽静的走廊里箭步如飞。 最终,他在谢夫人房间门前驻足。 他刚要敲门,房门突然开了。 秦钊幽暗的房间里走出来,迎面撞上谢惊淮,他猛地一怔,随即微微躬身: “大少爷,您有什么事吗?” 谢惊淮胸膛一起一落,“我找母亲,有话要说。” “抱歉,大少爷,夫人要睡了……” “要睡,就是还没睡了?让我进去。” 秦钊眼神一暗,“抱歉。夫人很累,要歇息了。” “呵,你以夫人为尊,但是不是忘了,这个谢家谁是家主了?” 谢惊淮强悍的手臂一搪,“让开!” 咣地一声,秦钊后背猝然撞在门板上,直接把门撞开了。 “妈。”谢惊淮俊容阴沉,破门而入。 谢夫人果然还没睡,这会儿腰也跟没事人一样了,正穿着酒红色真丝睡袍,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脖颈上涂抹护肤品。 她保养得宜,不笑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是个五十几岁的人,也就四十出头。 秦钊追进来,垂下头,“夫人,抱歉,我……” “没关系。” 谢夫人一边悠闲地擦护手霜,一边慵懒地问,“惊淮,这么晚不睡,来找我有什么急事要说吗?” 谢惊淮看着母亲,眼神隐忍,却暗中漫开一片红: “五年前,您打过姜时愿?” 秦钊愕住,晦涩的目光看向同样脸色僵住的谢夫人。 谢夫人怔了半晌,本来她都忘了,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眉心一拧: “你听谁说的?”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在身侧蜷起,一根根淡蓝色的青筋鼓胀着: “您不用知道这个,您只需要回答我,您是不是打过姜时愿?” “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关心这些的,今儿个怎么突然转性了?” 谢夫人看着镜中自己油亮细腻的脸庞,满意地勾唇,“我是打过她,可那又怎样呢?谁让她不顾我大孙子的死活? 瞳瞳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是你的独苗,她竟然那样随意喂养,我不给她点儿教训让她永远记住自己的愚蠢,她能长记性吗?” 男人薄唇冷冷抽动,“这就是您动手打人的理由吗?” “惊淮,你怎么回事?” 谢夫人回过头讶异地打量他,“你喜欢的人,不是芷歆吗?姜时愿怎样你不是从来都不在乎吗?你突然对我这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是几个意思? 你别告诉我,五年里她像条狗一样倒贴着你的时候,你嗤之以鼻。现在她要跟你离婚了,你反而放不下,舍不得了。” 女人一声蔑笑,“咱们谢家的男人,可以是情种,但绝不能是贱种。你可别给我和你爸丢脸。” “这不是您可以动手打姜时愿的理由!” 谢惊淮向来冷峻深沉,此刻几乎吼了出来,“我再不喜欢姜时愿,她也跟我在一张结婚证上,是我的妻子,是谢君珩的母亲! 您打她,就是在打我的脸!” 谢夫人不可理喻地瞅着他盛怒的样子: “你是你,她是她,怎么能混为一谈?” “夫妻一体!” “那也要看跟谁,跟芷歆,她会辅佐你,会滋养你,会让你的人生更上一层楼。姜时愿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能给你带来什么?看见她我都觉得晦气。” 谢夫人一下一下梳着长发,“她以为给谢家添了男丁,就能在谢家耀武扬威了?我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狐狸尾巴还不得翘上天? 她啊,不过是我给谢家选的一个代孕工具罢了。要不是她八字跟你合,你以为我会同意她进门吗?” 谢夫人言辞极尽歹毒,以此泄愤。 “什么八字?”谢惊淮脑中嗡地一声, “当年,妙天师父说你俩八字能冲去你父亲的煞气,说你父亲是煞气缠身才会昏迷不醒,结果现在看来,妙天师父是失算了。” 谢夫人目露鄙夷,“不然,你以为我会同意这门婚事吗? 她现在吵吵着离婚,正合我意!整好给别人家的千金小姐腾地儿了。” “够了!” 谢惊淮凤眸猩红,大掌抄起梳妆台上一瓶香水,狠狠摔在地上,“我既然娶了姜时愿,她就是我的女人,我的所有物!离不离,我说了算,要不要她,我说了算! 任何人,包括您,都没有资格动她!” 谢夫人气结,“谢惊淮,你——!” “这是我第一次告诫您,也是最后一次。” 谢惊淮转过身,深黯的眸底涌起森森寒意,“不许再招惹姜时愿,再有下次,我会用我的方式,解决问题!” 说完,他迈开阔步,摔门而去。 空气,凝结着压抑的气氛。 “夫人,您看这……”秦钊拧眉。 “五年不闻不问,现在突然发神经,比他那个活死人爹还要可笑。” 谢夫人又看向镜子,慢条斯理地梳头,“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这婚,离定了。” * 回去后姜时愿睡了个饱满的觉。 第二天清晨,她接到了宁管家的电话: “少夫人,小少爷烧退了,哮喘也暂时稳定了。” “那就好。”姜时愿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把锅里的煎蛋翻了个。 宁管家思虑再三,还是说了:“少夫人,昨晚……林小姐留宿在了观澜苑,晚上在小少爷房间住的,两人昨晚一起睡的,今早又一起吃的饭。小少爷现在一刻都不能离开林小姐了,少夫人,您说这……” “有人喜欢他,愿意照顾他,是好事。” 一颗油星迸溅到姜时愿手背上,她也不觉得疼,“更何况,你们大少爷迟早要迎她进门的,林芷歆和瞳瞳提前培养感情,也是应该的。” “少夫人,您真的要跟大少爷离婚?小少爷您也不管了?!” 姜时愿挽唇,明明满心伤痕,说出口的话却风轻云淡: “也许,在你们看来,我是个没良心的,冷血的女人。但其实,我只是不愿意再继续捂一颗永远捂不热的心,我只是不想再吃亏了。” 宁管家唉了一声,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叶聿的电话打了进来。 第72章 她一句话,他记一辈子 姜时愿这边和宁管家结束了通话,把叶聿的电话切了进来。 “师哥,这么早联系我,不忙吗?”她笑问。 叶聿朗朗笑道:“忙也不会忘了联系你,咱不是那没人情味儿的屌东西。” 他口中的屌东西,除了屌惊淮外,再无第二。 “阿愿,你那丧门前夫这两天骚扰你了吗?”叶聿语气透着忧忡。 毕竟,在他眼里,谢惊淮跟他接触过的那些刑事案件凶手的心理状态也差不多少。 姜时愿想起昨晚的对峙,只淡淡吐了几个字: “正常交流。” “他如果再骚扰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婚内X骚扰也是可刑的。” 叶聿嗓音微哑,情深义重,“我虽然只是个律师,但我有我的方式,保护我最重要的阿愿妹妹。” 他是孤儿,当年若无姜时愿母亲的接济,他的未来将一片黑暗。 姜女士不在了,姜时愿就是他唯一的,最宝贵的亲人。 “谢谢师哥。但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管你要糖葫芦吃的小丫头了,我能护好自己。”姜时愿向来独立自强,从不愿依附他人。 她有时候想,也许就是因为她不会撒娇,不会示弱,不会在男人面前流泪,所以谢惊淮才会对她提不起一丝兴趣,反而对掌握一切撩汉技能的林芷歆情有独钟。 但,她也就想想而已,她是不会改的。 她是一个有棱有角的大画框,这一幅画不匹配,那就再换一幅就是了。 想让她磨平棱角,变成迎合谢惊淮的形状,以后永远都不可能了。 “阿愿,中午有空吗?S。WORLD商都新开了一家评分很高的米其林餐厅,师哥带你去打.打牙祭!” 姜时愿本来对去高级餐厅吃饭兴趣不大,但她一听是百货商都的餐厅,心思就活络了。 “师哥,你多高?多重?肩多宽?” “啊……?” 叶聿怔松住,还是回答她,“我185,体重145。150上下浮动,肩宽47。” “好,中午餐厅见。” “?”叶聿六脸懵逼。 他见过酒吧卡颜值岁数的,还没见过吃饭卡身高体重的,太卷了吧。 …… 中午,姜时愿如约而至,和叶聿在商都门前碰头。 “阿愿!”叶聿清润的眸弯起,挥了挥手。 他今天穿了纯白老钱风商务休闲装,高挑韧健的身形沐浴着璀璨的阳光,周身散发着温暖的光辉,迫不及待地走向姜时愿。 路过的女孩们纷纷向男人投去倾慕的目光。 叶聿清爽、干净、斯文楚楚,可静可动。 职业关系他常年应酬,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却没有让他变得油滑市侩,在他的眉眼间,仍有那种清澈,周正,邻家大哥哥的既视感。 “师哥。”姜时愿冲他笑靥嫣然。 女孩们荡漾的春心,终于是扎脖了…… 他女朋友太美了,简单的着装,甚至都没怎么化妆,却仍然如一块无暇白玉,细腻的脸庞透着桃花般的淡绯色,盈盈秋水般的眸,澄净,灵气,见之忘俗。 原来人家已有天仙配了,散了散了…… 叶聿一手拿着只冰淇淋,将左手草莓味道的递给她,温柔地笑开: “快吃吧,一会儿就要化了。” “这家……很难排的。”姜时愿忙接过来。 她知道这家网红冰淇淋,一直想吃,却因为排队望而却步。 “排一会儿,没什么。” 叶聿笑眼温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暴露了他在日头底下排了好久,“重要的是阿聿哥哥一直记得,妹妹喜欢吃甜的。” “谢谢师哥。”姜时愿鼻尖凝起酸涩,舔了一口,凉凉的,甜甜的。 成年后,她为了避嫌,不再叫他“阿聿哥哥”了。 可她不知,她哪怕结了婚,生了娃,看起来那么坚强、独立、成熟。 在叶聿眼里,她却永远是十多年前,那个可爱稚嫩的小姑娘。 ——“阿聿哥哥,一定记得带糖葫芦给我啊!” 她一句话,他能记一辈子。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冰淇淋,又去餐厅饱餐一顿,姜时愿带着叶聿来到一楼奢侈品男装区域。 那天,她留意了傅沉舟风衣的牌子,是某顶奢大牌的。 她拉着叶聿来,是觉得他们俩身材大差不差,叶聿能穿,傅沉舟肯定也OK。 “阿愿,你不会要给屌惊淮买衣服吧?!卧槽你能不能有点儿骨气啊你!”叶聿一把拉住姜时愿,气岔气了快。 “师哥,你想哪儿去啦?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还给前夫买衣服。要买我也只能给他买寿衣。” 姜时愿哭笑不得,“是曈曈那天,弄脏了同学家长的衣服,我想买一件一样的,赔给他。” 以前,她不是没送过谢惊淮衣服,包括领带、领针、袖扣…… 因为爱他,她心里总惦记着他,有好东西,总想着他。 然而,她送的东西,谢惊淮从来不碰。 却每天用着林芷歆送的签字笔,重要场合系林芷歆送的领带。 姜时愿不知那些钝刀子磨破血肉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她只知道,她再不会为他费神,操心了。 叶聿长吁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吓得我差点儿没肠梗阻。” 进入精品店,姜时愿找了半天没找到同款,便叫来店员,描述了黑风衣的款式。 “女士,那件风衣是我们品牌的VIP特供款式,要年消费五百万以上的VIP客户才有资格购买。不过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姜时愿惊愕,“五百万?!” 那傅沉舟每年在服装上的消费,并不比谢惊淮低啊。 他们俩到底是买衣服,还是镀金身啊?! 服务员笑眯眯地看着眼前郎才女貌的一对:“女士,您可以为您先生挑挑别的款式呢?” 叶聿深深瞥了一眼身畔的姜时愿,心脏一阵强烈的悸动。 姜时愿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不是夫妻。” 明知她会澄清,但叶聿心里,仍然免不了一丝怅然失落。 姜时愿只好挑了件全店最贵的风衣,让叶聿去试衣间帮忙试穿。 这时,精品店外—— 身为沈氏集团总裁的沈战棠与一众集团高层来S。WORLD视察,路过店门口时,他脚步猛地一顿。 身后一行人差点儿没成多米诺骨牌倒下去。 沈战棠望着挑选男装的姜时愿,立刻避开人,掏出手机打给谢惊淮。 这边,谢惊淮正坐在研发部,和林芷歆一起验收研发进度。 不止他们二人,研发部的科研人员、集团高管也都在场。 全程,谢惊淮端坐在会议桌顶端,修长的腿优雅地交叉,沉默地听着林芷歆对升级的芯片侃侃而谈,指点江山。 林芷歆指出了许多产品存在的问题,哪怕身边坐着的,是集团手握生杀的掌权者,她也毫不露怯。 不像下属,倒像是谢氏名正言顺的老板娘了。 研发部的人私下都议论,觉得林总监妥妥就是谢家钦定的总裁夫人了! 谢总安排她来研发部,就是为了给她抬身价。以后谢总管理,林总监攻技术,两人雌雄宝剑,岂不是所向披靡啊? 手机震个不停,谢惊淮实在烦躁,接了起来,嗓音沉沉: “没完没了,你有病?” “你有药啊?” 沈战棠回怼一句,转而轻佻地勾唇,“你猜,我碰着谁了?” “挂了。” “行行行……不卖关子了。我在我家商场视察,碰见你老婆姜时愿了。” 谢惊淮凤眸一凝,不轻不重地启唇: “她又不是不能见光的鬼,看到就看到了,有必要为这个联系我吗?” 第73章 区区一根烂黄瓜 见谢惊淮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林芷歆原本正滔滔不绝地讲着,注意力分散,一下子就卡壳了。 “阿淮你真是驭妻有道,你老婆正在逛男装,给你选衣服呢。挑得那个仔细哟~翻来翻去都快翻烂啦。” 沈战棠尾音促狭地上扬,“怎么驯的啊,教教哥们儿呗?” 姜时愿,在给他选衣服? 谢惊淮喉结一滚,堪堪划过挺括的白衬衫领口,身子不由得前倾。 “她一个人?”他低哑着问。 “咋,你还不信啊?” 沈战棠啧了一声,“那天我见你们闹得挺僵,我以为这位姜小姐是多有骨气的一个人,敢跟你硬刚。如今看来,还不就是唯唯诺诺的舔狗一枚么。 她怕得罪你,巴巴跑出去给你挑礼物,这是想法设法地想讨好你,巩固她谢总夫人的位置啊。” 谢惊淮凤眸深暗,林芷歆后面讲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默了几秒,他薄唇冷淡,几分不屑: “我差她一件衣服吗?与其在这种没用的事上下功夫,不如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让自己配得上谢太太的身份。” “害,你身边的女人,有芷歆一个有能力的就够了。” 沈战棠毫不掩饰对姜时愿的轻蔑,“姜时愿说穿了,就是用来给你们谢家开枝散叶的,她还要什么能力啊,有生育能力不就行了吗!” 闻言,谢惊淮眉宇深拧,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对姜时愿如何,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别人,哪怕是他最好的朋友沈战棠,都没资格对姜时愿评头论足。 可是,他却忘了。 是他先对自己的妻子冷蔑轻视,才让别人觉得姜时愿是什么很贱的东西,路过的阿猫阿狗都能啐两口,踩两脚。 突然,沈战棠惊叫一声,“卧槽!坏!阿淮,高能预警!” 谢惊淮躁郁,“你又抽什么邪风?” “姜时愿……是跟个男的一块儿来的!合着她不是给你挑衣服,是给他挑的!这特么不是小丑了么这不!” 沈战棠震愕地看着姜时愿站在叶聿面前,两人四目相交,姜时愿宛如体贴的娇妻,为他整理黑风衣的领口,“这个男的怎么那么眼熟呢…… 卧槽!他不就是上次在酒吧跟你老婆在一起的那个小白脸吗?!” “叶、聿?”谢惊凤眸阴沉,一字一咬牙。 坐在他身边的林芷歆清楚地听见了这个名字,深谙他这通电话,只可能和姜时愿有关。 她紧抿红唇,心里憋闷。 为了能在今天的高层会议上展示出最好的状态,她点灯熬油地准备了大半个月,了解产品研发进度,背数据,做笔记……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谢惊淮的认可和称赞。 结果,谢惊淮却当着她的面,和别人谈论姜时愿! 从小被宠到大的她,哪儿受得了这样的忽视,偏又只能装聋作哑! “傻X,那孙子呲个大牙花在那儿傻乐呢!” 沈战棠好死不死,还给他转播实况,“跟特么没穿过衣服似的,笑个der啊他!” 嘭地一声——! 谢惊淮下颌线收紧,大掌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空气凝固,众人噤若寒蝉。 “今天先到这儿,散会!” 音落,他不再理会任何人,箭步如风,离开了会议室。 高层们为难地看向林芷歆,“林总监,谢总这是……” 林芷歆敛住情绪,温柔地勾唇,“谢总最近太累,昨晚一宿都没睡好。没事,咱们继续把会开完吧。” 众人醍(吃)醐(了)灌(大)顶(瓜)。 昨晚,林总监铁定是给谢总侍寝了。 不然谢总没睡好这么私密的事儿,她怎么可能知道? …… 最终,姜时愿买下了一件比较相似的黑色风衣。 虽然跟傅沉舟那件没法比,但也是普通人里面的天花板级别了。 为了感谢叶聿帮她试衣服,她又在店里挑选了一套价格不菲的西装,当场送给了他。 叶聿本想自己付钱,不忍让姜时愿破费,却被她抢先刷了卡。 这一刻,他只觉POS机里吐出来的不是票据,而是幸福的泡泡。 “哎呀,女士,您对您男朋友是真好呀!” 服务员开了大单,笑得合不拢嘴,认定了他们就是一对,“先生您瞧您女朋友多疼您啊,您可得一辈子对人家好呀!” 叶聿高挑的个子,安静地站在姜时愿身后,低低的,温柔地笑着: 我会的。 姜时愿实在是懒得澄清了,只无奈地笑了笑,和叶聿双双走出店门。 “开车了吗?”叶聿绅士地从她手中拿过袋子,帮她拎着。 “没开。” “接下来去哪儿?师哥送你。” 姜时愿弯眸,“那就麻烦师哥了。”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就赫然看到—— 染了一头高调白金发的沈战棠,单手抄兜,姿态闲散地迎面走过来,拦住了他们的路。 叶聿眸光一暗,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沈家大少,是京市圈子里出了名的混不吝浪荡子,风评极差。听说他除了生他的,他生的,其他女人,他都生冷不忌。 好好一个总裁,天天打扮的像个男团。 足可见,沈家对他,何等骄纵。 “姜小姐,巧啊。” 沈战棠上下一打量姜时愿,戏谑地勾唇,“早知道你带朋友来这儿购物,就提前告诉我一声啊,大事儿办不了,给你几张代金券还是不在话下的。省点儿是点儿啊。” “沈先生,你有什么事吗?”叶聿面沉如水,上前一步,是卫护姜时愿的姿态。 沈战棠唇角仍勾着笑,眼底却一丝笑意都没有: “姜小姐是没长嘴怎么着,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叶聿怒火冲红了眼睛,拳头硬了起来。 他刚要发作,姜时愿在这时冷冷地开口: “你前摇太长了,有话直说,我们赶时间。” 沈战棠眯了眯眸,舌尖划过齿列。 他家阿淮被这女人戴了绿帽子,他必须帮好兄弟当场真实下这对狗男女! “姜小姐,我真是纳闷儿,你都已经是雄狮的女人了,怎么还能看得上一条野狗?” 沈战棠笑得歹里歹气,“守着阿淮那么优秀的男人,还要出来打野食。姜小姐,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行为是不是太不地道了点儿?” 其实,他嘴巴很阴毒。 他是看在谢惊淮的面子上,格外嘴下开恩了。 “谢惊淮,区区一根烂黄瓜而已,你们个个当他是个宝,是眼睛有毛病,还是没见过什么好人啊。” 姜时愿轻嗤一声,美眸冷冽,“既然你这么欣赏他,那你跟他过去吧,睡他和林芷歆中间。” 第74章 有人心心念念盼着她 First blood! 沈战棠唇角猛地一抽,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从前他以为,能将他一军的人,还没出生呢。 没想到,都特么长这么大了! 叶聿显然被如此犀利的阿愿妹妹惊艳到了,他唇角微微弯曲,满眼都是对她的倾慕与欣赏。 离了屌惊淮,阿愿是梅开二度,枯木逢春。 结婚,只会让人少走弯路,直达报应。 “师哥,咱们走吧。”姜时愿无视掉红如温的沈战棠,带着叶聿就要离开。 “姜小姐,我看睡在阿淮和芷歆之间的人,应该是你吧?” 沈战棠鄙薄地乜着她,“人家本来是两情相悦,蜜里调油,你非要横插一脚。是你先不知死活地要嫁给阿淮,现在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苦吃,你有什么脸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指责阿淮呢? 在你嫁给他的那一刻,你不就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了吗?” 姜时愿垂敛睫羽,震颤的心脏像被扔进了冰冷的海水中,浮浮沉沉。 是她不知死活吗? 是。 她不止不知死活地嫁给了谢惊淮,她还不知死活地给他生孩子,不知死活地救了他的命。 可即便靠近这个男人,让她变得不幸,她问自己,重来一次,她还会在那个暴风雨夜,不顾一切地挽救他的命吗? 答案是:会。 但,若时光能倒流,她绝不会再嫁给他了。 沈战棠见她沉默,觉得戳种了她的软肋,笑得轻蔑恣意: “依我看,阿淮已经够仁义的了,能跟你生孩子,还能跟你将就这么久。要换我,去母留子,跟我不爱的人,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呵,土狗打饱嗝,沈先生是屎吃多了吧?不会说人话就把嘴闭上。”叶聿盯着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像要把他囫囵个劈开一样狠厉。 Double kill! 沈战棠破如防,“你他妈说谁是狗?!” “现在不是万恶的旧社会吧?谁也没把枪口顶在屌惊淮脑袋上,逼着他娶阿愿吧?” 叶聿冷谑挑唇,“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么爱林芷歆,他当初就该排除万难娶自己心中所爱才对。 明明是屌惊淮瞻前顾后,懦弱无能,却把脏水泼在一个女孩子身上。不觉得太卑劣,太无耻了吗?” 沈战棠气得瞠目欲裂,可叶聿的话偏偏让他无法反驳。 他也想不明白,阿淮对林芷歆那么上心,两人亲密无间,出双入对。为什么当年阿淮不娶她呢?就因为谢老夫人反对?他不像是耳根子那么软的人啊? 等会儿!这货刚才管阿淮叫什么? 屌……艹!他一定要告御状! 这孙子亡荡了! 天凉叶破! “回去告诉姓谢的,我们阿愿不是没人要,不是非他不可。” 叶聿深深凝睇着姜时愿白皙温软的侧颜,眼圈一红,“有的是男人,心心念念地翘首期盼着呢。他不稀罕的,在别人眼里,是无价之宝。” 姜时愿美眸微瞠。 虽然知道师哥是在给她撑场面,但,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沈战棠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气愤填胸,刚想打给谢惊淮,心有灵犀般男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今晚九点,老地方见。” …… 叶聿开车载着姜时愿,驶向掬月苑。 见她默然望向窗外,叶聿怕她生闷气,于是温声安慰: “阿愿,沈战棠就是屌惊淮养的狗,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咬。你别生气。” 姜时愿一笑置之,“我没事,师哥。我打狂犬疫苗了。” 叶聿放了心,朗然笑开,“那就好。” 两人又安静了半晌,他不禁叹了口气:“你闺蜜,那位苏小姐,似乎跟沈战棠不是上下属那么简单,恐怕是极为亲密的关系。” 姜时愿眸光幽幽,轻咬下唇。 叶聿没有用“男女朋友”来形容禧儿和沈战棠的关系,就是说,他认定禧儿只是沈战棠不见光的情人。 毕竟,一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沈家继承人,一个只是无父无母,没有根基背景,给富家少爷做肉盾的女保镖。 别说叶聿,就是她也不认为,他们之间有真感情。 不过是各取所需,一时兴起。 “阿愿,我觉得有机会你该提醒苏小姐一下,你和谢惊淮离婚,跟他身边的朋友又是针锋相对,苏小姐要还跟沈战棠走那么近,岂不是让你为难,尴尬?” “师哥,谢谢你的善意提醒。” 姜时愿顿了顿,沉定地道,“可是禧儿喜欢谁,选择谁,是她的自由。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没错,但我无权干涉她的人生。 她只要开心就好。” 叶聿握着方向盘的十指紧了紧,觉得自己好狭隘。 姜时愿的心胸如辽阔的海,大爱,包容,深沉。她的境界,他比不上。 虽然,他很喜欢阿愿。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阿愿身边,值得比他优秀百倍、千倍的男人。 “对了,师哥。” “嗯?” “我送你的衣服,你别有压力,该穿穿。” 姜时愿眉眼柔和如暖阳,丝丝缕缕,绕在他心尖上,“那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如果你留着不穿,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了。” 想起从前,姜女士不止一次送叶聿衣服,他勤俭惯了,舍不得穿,珍藏在箱子底下。 等过了一年半载翻出来,早就被老鼠虫子磕成了透视装。 想起那时自己的贫穷寒酸,叶聿自嘲地苦笑,眼底涩然: “嗯,师哥知道了。” …… 晚上九点整,劳斯莱斯停在京市顶尖会所,人间悦门前。 韩叙率先下车,恭谨地打开后排车门—— 谢惊淮笔直矜贵的长腿迈下车,双手系着西装中扣,俊容冷冷沉沉。 “惊淮哥……”车厢内,林芷歆眼波盈盈地望着谢惊淮,轻轻咬唇。 她今晚穿了及地晚礼服长裙,超高跟,下车不是很方便。 男人神情一顿,随即自然而然地向她伸出手。 林芷歆笑逐颜开,纤细的手搭在他温热的掌心,在他的牵引下款款迈下豪车。 周围的人,纷纷向他们投来羡艳的目光。 好一对天造地设的俊男靓女! “惊淮哥,谢谢你。”林芷歆眨了眨长睫。 “没事。” 谢惊淮刚要松开手,林芷歆忽然身子一颤,捂住了胸口。 “芷歆,你怎么了?”他忙揽住她的后腰,稳稳扶住她。 林芷歆顺势靠在他怀里,虚弱地挽唇,“有点头晕……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没事的。” 谢惊淮目光深沉,严肃,“不舒服,及时告诉我,我让韩秘书送你回去。” “阿淮!” 听见呼唤,谢惊淮和林芷歆双双循声望去。 前方,沈战棠迎面朝他们快步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位身穿一字肩红裙,高挑明艳的大美人。 是沈大少爷养的“带刺玫瑰”,苏禧儿。 第75章 做我情人,你不配 林芷歆看到苏禧儿,原本笑容满面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以为今晚聚会,就她一只独秀呢,没想到沈战棠还带了乱七八糟的女人过来。偏偏这个女人还颜值身材全都不输她。 她向来好强,攀比心重,这会儿心里相当不舒服,又只能强颜欢笑。 突然,林芷歆撞上苏禧儿黑亮如星子的眼睛。 此刻,这个美艳的女人正目光凶狠地盯着她,就像有只猛兽藏在她眼底,伺机就要飞扑过来,把她撕成肉片! “哟,芷歆也来啦。”沈战棠笑得春风满面。 其实,今晚原本订的就是谢惊淮和沈战棠两个人的兄弟局,但约定时林芷歆就在谢惊淮身边,于是她就提出了想要加入他们。 谢惊淮考虑到她最近忙着研发部的事,下班后又要照顾瞳瞳,他不忍拒绝,便带着她一道来了。 沈战棠是谢林的CP党,今天和姜时愿一战后,他更加坚定要挺他们到底,于是对待林芷歆态度热络得像对待亲嫂子: “阿淮你和芷歆是真好啊,这么多年常伴在你身边的除了芷歆,我就没见过其他女人。兄dei,够长情的啊你。” 林芷歆红了脸颊,羞答答地睇着男人英挺的侧颜。 这话,不能更直白了。 她心脏突突直跳,既紧张,又期待着男人的回答。 “芷歆和我相识多年,她心地善良,能力也强。” 谢惊淮顿了一下,神情淡然,理所应当的感觉,“而且,我也习惯了。” 林芷歆抿起红唇,笑如娇花。 苏禧儿狠狠咬牙,目光像嗜血的刀子扎在这对狗男女脸上。 习惯?习惯什么? 习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她侧过头,呸了一口:男人不检点,出门烂屁眼! “喂,你不认识谢总吗?不知道叫个人吗?”沈战棠冷冷乜着站在他后方的苏禧儿,语气充斥不悦。 苏禧儿咬破了唇内软肉,不情不愿: “谢总。” “苏小姐,又见面了。” 谢惊淮凤眸微眯,声色凉凉,“看来,苏小姐因为我妻子的事,仍对我意见不小。” 林芷歆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意思?这个女人不仅和谢惊淮有交集,且还是姜时愿的朋友?! 苏禧儿美靥冷若冰霜,完全不给他好脸子。 “嗤,她还配耍上个脾气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沈战棠收回视线,冷蔑地微扬下颌。 面对男人的嘲讽,苏禧儿睫羽轻颤,无动于衷。 她没上过大学,高中一毕业就进了保镖公司,先是给明星当保镖,机缘巧合下,她认识了沈战棠。 而那时,刚好是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她被男人骗,被恶势力盯上,外婆又身患重病,需要一大笔治疗费用。 重重压力,步步紧逼,她差一步就坠入万丈深渊。 而就是在那时,沈战棠如神明般降临在她面前,拉她出泥潭,聘请最好的医生给她奶奶治病。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奶奶在手术室进行手术,仅一墙之隔的病房里,她哭红了眼睛,垂着头站在沈战棠面前,说只要能报答他,她做什么都愿意。 ——“把衣服脱了。” 沈战棠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慢条斯理的目光,快要把她摸透了。 苏禧儿单薄的身子哆嗦着,一点一点,脱掉了运动外套。 ——“脱光。”他碾灭烟蒂,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苏禧儿认命地紧闭双眸…… 那天在病房里,沈战棠夺去了她的第一次。 她在狭窄的病床上颠簸着,摇晃的白炽灯灼疼了她的眼,泪水顺着眼尾,止不住地流。 男人强势的气息,不断地侵入她,吞噬她,甚至要嚼碎了她…… ——“以后,你跟着我吧。” 事后,沈战棠背对着她,叼着烟,扣上皮带扣。 ——“我不做情人……” 苏禧儿光洁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一头黑缎般的秀发垂下床沿,趁着白净的小脸,柔美又易碎。 ——“嗤,做我的情人,你还不配。” 男人深吸过肺,情热过后,对她只剩高高在上的冷漠,“我派人查过,你在保镖公司,身手能排前三。 到我身边来,做我的保镖。” 他要她到他身边去,她就这样去了。 她没得选,也心甘情愿。 林芷歆打量着苏禧儿低眉顺眼的样子,满目鄙薄,心里阵阵冷笑。 原来这个女人连沈战棠的情人都没混上,就是一个低微的下属罢了。 贱人的朋友,果然也是贱人,还真是物以类聚。 沈战棠领着谢惊淮和林芷歆往订好的包厢走去,苏禧儿面无表情跟在他们身后。 “哎呀!”突然,林芷歆脚步一滞。 扑通一声,她左腕上,瞳瞳送给她的水晶手串掉进了喷泉水池里。 “怎么了?”谢惊淮亦驻足,回眸看着她。 “惊淮哥,不好了!” 林芷歆眼圈通红,急得不知所措,“刚才我一甩手,瞳瞳送我的水晶手串从我手腕上滑脱了出去,掉进喷泉水池里了!” 沈战棠不以为意,“害,水晶手串而已,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宝石,丢了就丢了。让阿淮再给你买个翡翠的。” 闻言,苏禧儿憎恶地蹙眉。 “那是瞳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在我心里是无价之宝,是我最爱惜的首饰!” 林芷歆小脸煞白,快要哭出来了,“不行……我得下去把手串捡回来!” 说罢,她拎起裙摆,作势就要下水。 谢惊淮一把拽住林芷歆的手臂,凤眸一沉: “芷歆,你身体不好,别冲动。” “可是……那是瞳瞳送我的礼物,我很宝贝的,决不能就这么没了!” 林芷歆双眼湿漉漉地看着男人,“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吃胖一点……手串就不会滑出去了。” 谢惊淮声色温沉,“不怪你。” “是啊芷歆,你身体太虚,要是跳进去冻个好歹,阿淮心里该多难受。” 沈战棠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苏禧儿脸上,随口吩咐,“苏乞儿,你下去,帮林小姐找。” “我?”苏禧儿容色一僵。 沈战棠冷嗤,眉目清贵凉薄,“不是你,还能是我啊?” 林芷歆唇角阴暗地上扬。 “再叫一个男保镖过来吧。”谢惊淮嗓音淡淡,却出乎意料地有向着苏禧儿的意味。 林芷歆抿唇,心中不爽。 “不,就她,够用。” 沈战棠似笑不笑,“如果她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她也没资格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保镖。” 话音未落,苏禧儿干脆利落地转身,脱下高跟鞋,二话不说便跳入池水中。 刹那间,水花四溅,引来周围人的瞩目。 沈战棠站得最近,溅了他满身满脸,湿哒哒的,好不狼狈! 男人气得眼皮直跳,“苏乞儿!你——!” 然而,苏禧儿整个身子已没入冰冷的水中,渐渐走远。 林芷歆难为情地开口,“沈少,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因为我的事这样麻烦苏小姐……” “没事儿,这种时候不用她,还什么时候用她?” 说完,沈战棠看都不再看苏禧儿一眼,揽着谢惊淮的肩往会所里走。 全然不在乎,水中的她已经冻得脸色发白,唇瓣透紫。 虽然池水不深,但环境幽暗,苏禧儿还是搜寻了一会儿才把手串捞了上来。 她垂眸瞧着掌心的水晶串珠,想起林绿茶说,这是瞳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愤懑之余,只有对姜时愿无尽的心疼。 自己的亲儿子,给丈夫的情人送礼物,她的拾元要是知道了,想必会心如刀绞吧…… 就在她怔愣出神时,头顶上方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苏小姐?” 第76章 她都是装的! 苏禧儿扬起湿哒哒的脸庞,对上男人清澈的眸子,骤然一愕: “叶……叶先生?!” “我离得老远觉得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叶聿见她全身湿透,半截腰身浸泡在冷水中,不禁讶异,“苏小姐,你怎么在水里呆着?是失足掉下去的吗?” “我……”苏禧儿长睫颤了颤。 叶聿失笑打趣,“不会是在这儿玩水游泳吧?” 苏禧儿一脸无语,“在叶先生眼里,我这么喜欢玩儿抽象吗?” “抽象不至于,你充其量也就是个酒后表演艺术家吧。” 两人默了默,随即都笑了起来。 叶聿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不再细问,只单膝蹲在池边,绅士地向她伸出手: “需要帮忙吗?” “谢谢。”苏禧儿搭上他的手。 叶聿没怎么费力气,就把她从水中抽离上岸,女人一身红色晚礼服全然湿透,紧致地裹住曼妙的纤腰,像极了刚刚幻化成人形的美人鱼。 “苏小姐,你稍等我一下。”叶聿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苏禧儿冷得上下牙打战,却很听话的乖乖留在原地。 不一会儿,叶聿跑回到她面前,手中多了挑宽大的浴巾。 “快擦干吧,小心着凉。”他将浴巾塞在她怀中。 苏禧儿不是个柔弱的女人,此刻,却莫名的鼻尖一酸: “谢谢你……叶先生,劳你费心了。” “苏小姐见外了,你是阿愿最好的朋友,你需要帮忙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叶聿温润的眸弯起,“不过我没想到,那天晚上你醉成那样,竟然还能记得我是谁。” “哈哈……我对帅哥过目不忘,对懂法的帅哥,那更是印象深刻。” 毕竟,苏禧儿见过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法盲。 沈战棠那厮更是天天搞“刑为艺术”,没准儿哪天就在阴沟里翻船了。 见苏禧儿冷得直哆嗦,叶聿于心不忍地道: “我是这里的会员,在这儿有专属的房间,不过我一次都没去住过。苏小姐你要是不嫌弃,去我的房间换衣服吧。报我的名字和房间号就可以。” “不用了叶先生,谢谢你的好意。”苏禧儿婉言谢绝。 要让沈战棠知道,她去别的男人屋里换衣服,他会提十九米长大刀过来,把叶聿给削成人棍。 倒不是沈战棠有多在乎她,只是单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而已。 和谢渣渣一路货色,全都是护食的公狗。 不过两条狗还是有点差别: 谢惊淮像绝育的公狗,沈战棠像发情期的公狗。 …… VIP包厢内。 谢惊淮与沈战棠喝着罗曼尼康帝,林芷歆在旁作陪,她不能喝酒,所以谢惊淮体贴地给她换了新鲜果汁。 谢惊淮原本这次约沈战棠出来,是想向他打听更多今天他邂逅姜时愿和叶聿的细节。 可碍于林芷歆在旁,他只能阴沉着脸喝闷酒,少言寡语。 “惊淮哥,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林芷歆娇躯柔柔地凑到男人身畔,言行举止那样的自然,胸口的事业线却半掩半露。 刻意得不露痕迹,恰到好处。 然而,谢惊淮却无心观赏眼前春色,眉眼间阴翳丛生: “没事。” “我知道阿淮为什么事儿不开心,还不是姜时愿和叶聿吗!”沈战棠气得把酒杯往桌上一撂,滔滔不绝开始讲起白天的遭遇,像个长舌怨妇。 谢惊淮听着,眉心越锁越紧。 “妈的,明明是她做错了事,还一副理直气壮,你欠她千八百万似的,她哪儿来的自信?!” 沈战棠气得两腮咬肌都大了,“更特么可恶的是,她竟然还说,要我睡你俩中间! 我为啥要睡你俩中间?凭我跟阿淮你的交情,我特么就不配有个单间儿吗?!” “……”林芷歆像看傻X一样看着白毛男人。 这个沈少,顶着个灯笼一样的脑袋,是怎么继承偌大家业的? “沈战棠,你嘴巴和屁股是按反了吗?”谢惊淮眉骨狠跳,捏着高脚杯的手指骨骼泛白。 沈战棠撇了撇嘴,气不过地嘟哝,“阿淮,这种女人你还留着她干嘛啊?她但凡有一点能比得上芷歆我都不会劝你离。她要把你当一回事儿,她能今天大庭广众的跟别的野男人逛街吗? 你再反观芷歆,这么多年心里眼里就你一个!姜时愿拿什么跟芷歆比?一个是凤凰,一个家禽,根本没有可比性!” 谢惊淮凤眸染红,胸口重重一沉: “够了,别在我面前提她,我不想听。” “沈少,这中间……是不是有点儿误会呢?” 林芷歆起身为沈战棠倒酒,嗓音娇软,“我和姐姐一起长大的,姐姐这个人平时挺温和的,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芷歆,我看你是对温和这俩字有点儿误解,你才是真温和,她?都特么装的!” 沈战棠黄汤下肚,嘴像个破车,“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姜时愿能骗得了阿淮,当然也能骗得了你。 再说芷歆你哪儿是跟她一块儿长大的,你不是十来岁才到林家吗?她之前什么人你哪儿清楚啊?” 闻言,林芷歆笑意凝固在眼尾。 她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提她是后进林家这件事。 虽然在外,林成畴标榜的从来都是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可外人谁不知道,她就是林家的私生女! 谢家老婆子当年横扒拉竖挡着不让她进谢家的门,多少也是因为她见不得光的出身。 哪怕,这么多年来,林成畴为了抬高她的身份费尽心思,又是打压、冷落姜时愿,又是让她们母女俩认祖归宗,给足母亲林董夫人的体面,又是给她所有最好的资源,带她出入上流,认识人脉…… 可林芷歆仍然觉得,心里不是那么踏实。 所以沈战棠的话,还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 “还有啊阿淮,叶聿还说你……”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沈战棠的秘书急匆匆走到他面前: “沈总,苏小姐她……” “她怎么了?不是淹死在水池里了吧?”沈战棠抽出支烟叼在唇间,黑白分明的眸子戏谑地眯起。 “不是,您先瞧瞧这个。”秘书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沈战棠指尖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一瞥—— 视频画面中,是叶聿拉苏禧儿出水的全过程。 明明,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可落在沈战棠眼里,就像一颗灼烧的火星,瞬间把他这块白磷给点燃了! “妈的!狗杂种!”沈战棠猛地起身,手上寸劲儿,把高脚杯捏碎了。 偷了谢惊淮的家也就算了,连他的后院都敢偷? 活腻歪了! “你又怎么了?”谢惊淮瞥着他炸毛的样子,面如平潮。 沈战棠齿关紧扣,“叶聿,现在他人就在这家会所!” 听见这个名字,谢惊淮跟应激了一样,高大的身躯霍然站起,将沈战棠和林芷歆甩在身后,夺门而出。 林芷歆急切呼唤,“惊淮哥,你去哪儿啊?!” “嗤,还能去哪儿。暴揍男小三呗!”沈战棠歪了歪头,指尖扣住领带,往下一拽,迈开长腿跟了出去。 第77章 别妄想不属于你的女人 苏禧儿没有备用的衣服换,沈战棠也不会在乎她感不感冒,所以她只能裹着叶聿给的浴巾,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休息。 其实这么多年,在沈战棠身边,她早习惯了。 他遇到危险时,她要第一个冲上去跟别人拼命。 平时还要cos性感女秘书、出席活动的女伴,家里的佣人。 和暖床的情人…… 不管刮风下雨,来月经还是发高烧,只要沈战棠指哪儿,她就要打哪儿。 她不恨不怨,毕竟那男人救过她,也救下了她外婆的命。 她欠他的,她该还。而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了。 “苏小姐。” 苏禧儿神思回笼,却看到面前有一杯冒热气的牛奶。 “喝一点吧,暖和暖和身子。”叶聿站在她面前,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玻璃杯壁,像温柔的兄长一样看着她。 “谢谢……”苏禧儿接过杯子,暖意涌入掌心,传遍全身。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声音打破和谐的氛围: “苏乞儿!” 苏禧儿心尖一紧,立刻站起身,肩上的浴巾滑落。 此刻,沈战棠正站在前方不远处,幽幽暗暗光影里,他左耳钻石耳钉闪烁奢华的冷光,漆黑的眸子似蒙上一层寒冰浓雾。 那张俊俏邪肆的脸泛着几不可察的笑,可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笑容该有的温暖。 “过来。”沈战棠双手抄兜,朝她扬了扬下颌。 苏禧儿身子一颤,却没动。 男人眉宇阴沉,唇角微勾: “别让我说第二次。” 苏禧儿长睫轻眨,将手中牛奶放回远处,一步步走回到沈战棠面前。 她还未站稳,沈战棠便一把攥住她的皓腕,强势地将她拉入怀中,大掌紧扣在她腰侧,上下摩挲着。 像在向叶聿昭示着,这是他的所有物。 “怎么还越来越不听话了呢,嗯?”沈战棠微哑的嗓音,蛊惑般地磨着她的耳廓。 苏禧儿早已习惯了男人的放肆,但当着叶聿的面,她却面红耳赤,觉得难堪。 只因,她不想让拾元的朋友,看到她这个样子…… 她不想给拾元丢人。 “林小姐的手串,你捡到了吗?”沈战棠挺峭的鼻尖贴着她的脸颊,懒洋洋地问。 苏禧儿脊背一僵,“找到了。” 沈战棠捏了把她腰间的软肉,齿关紧紧扣着,“找到了,怎么不拿回来还给林小姐?让人家好等。” 叶聿紧盯着苏禧儿如死水般的脸,眉心揪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泡在池水里,为什么会那样狼狈。 就在这时,冷硬低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高大雄姿,闯入众人视野。 而他身后,林芷歆化身大佬的小女人,亦步亦趋地尾随着,如一朵娇柔温软的小白花。 沈战棠揽着苏禧儿的腰肢,闪到一旁,眼神促狭地瞅着叶聿,等着看一出好戏。 谢惊淮气场太过强大,他一出现,顿时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叶聿冷冷瞥了男人一眼,转身欲走。 “叶大状,留步。”谢惊淮倏然沉声。 叶聿脚步一滞,眸光凛凉,“谢总,有何贵干?” 谢惊淮左手插在西裤兜中,右手摇曳着红酒杯,五官立体昭彰的脸上毫无表情,走到叶聿面前。 两人对峙,一步之遥。 谢惊淮眼睫低垂,扫视着叶聿身上布料考究,剪裁得体的深棕色西装。 挺括、平整、纤尘不染。 他俊脸无温,凤眸骤然眯紧,瞳孔深处涌上几分薄戾。 “呵,你这套衣服不错。” 叶聿神色冷冽,“你眼光也不错。” “只可惜,以你的出身、气质,哪怕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谢惊淮一声寒笑,“这么好的衣服,给你,暴殄天物了。” 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自叶聿的左肩开始,由上自下,将整杯红酒全都浇在了他的西装上。 众人错愕! “谢惊淮!”叶聿瞳孔震颤,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苏禧儿眼见叶聿遭此羞辱,她怒极气极,身形往前一倾,却被沈战棠死死搂住。 “你要干什么?” 沈战棠咬着牙笑,“再动一下,我打断你的腿,信不信?” “你们太过分了!”苏禧儿盯紧他戏谑的眸子,攥起拳头。 “过分吗?” 沈战棠混不吝地笑开,“你们女人搞女小三不都扒光了按地上揍吗?阿淮只是泼了他一杯酒而已,怎么过分了? 要换我,我特么打得这狗日的大小便失禁,亲妈都不认得!” 林芷歆亦是无比惊愕,但转而,她又暗暗偷笑。 看到了吗,姜时愿就是只瘟鸡,所有跟她沾边的男人都会一身晦气! 她真不明白,像叶聿这样的青年才俊,年薪千万的顶尖精英,怎么会看上姜时愿那样一无是处,窝窝囊囊的女人? 这样优秀的男人,本该是她的裙下之臣才对。 虽然她已经自负是“雄狮的女人”了,但眼见姜时愿身边不乏英俊和优秀的男士,她还是倍感妒忌。 就像她曾经,和母亲苟活在阴湿的角落,母亲每天都在嫉妒姜时愿的母亲。而她每天都在嫉妒姜时愿豪门大小姐的身份一样。 整杯酒倒完,谢惊淮大掌一松,昂贵的玻璃杯坠落,在叶聿足下摔得四分五裂。 “妄想不属于你的人,结果就像这件西装一样。哪怕你穿上身了又如何?” 男人倨傲地勾唇,仿佛视他为刍狗,“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怎么穿上的,怎么脱下来。” “帅~”沈战棠轻吹了个口哨,心情舒畅。 虽然姜时愿不是什么好货,但以这个叶聿的档次,还不配跟京市第一贵公子抢女人。 苏禧儿看着叶聿僵站在愿意,一动不动,她拳头硬得似铁,眼底恨得通红! 谢渣渣真是欺人太甚了! 可她被沈战棠掣肘、桎梏,一点忙都帮不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在谢惊淮这个顶级财阀面前,叶聿就要吃了这个哑巴亏的时候。 叶聿骤然瞪起赤红的眼眸,青筋盘错的大掌凶狠地揪住他整洁的衣领。 “谢惊淮……你这个癫狗!” 下一刻,周围的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只见叶聿挥起胳膊,朝谢惊淮的左脸就是生猛的一拳! 林芷歆惊惶地捂住嘴巴。 “阿淮!”沈战棠大惊失色,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本以为,叶聿与谢惊淮身份相差悬殊,哪怕吃了亏也只能无能狂怒。 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敢动手?! 真TMD有种! 苏禧儿激动得差点儿没喊出来,她就知道拾元的朋友没有孬货! 谢惊淮挺拔的身躯狠狠一晃,眼前刹那昏黑。 叶聿赤目欲裂,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你羞辱我,我不会在意。但你弄脏了阿愿送我的礼物……我一定会跟你拼命!” 谢惊淮昂扬着紧绷的下颌,缓缓抬起手,优雅地抹去唇角的血迹。 旋即,他猛地抡起拳头,用更重的力道回敬了叶聿一拳! 两个体面的男人撕碎了文明布,大庭广众之下就互殴了起来。 谢惊淮私下练过搏击和散打,叶聿跟他动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沈少,你快找保镖过来拉架啊!”林芷歆惊慌失措,都快哭出来了。 “用不着,这孙子打不过阿淮,而且借这个机会,阿淮还能好好出口恶气呢。” 沈战棠唇角浮上一丝邪异的笑,“我输数五个数,这孙子必倒。五、四、三、二 一——” 最后一个数,尾音都快拖没气了,叶聿终于被谢惊淮重拳击倒。 沈战棠松了口气,差点儿打脸。 然而,此刻的谢惊淮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彻底杀红了眼,骑在叶聿身上,沙包般的拳头高高举起。 苏禧儿心脏跳得快蹿出喉咙! 谢惊淮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失了智了,再这么打下去,会出大事的! “谢惊淮!你住手!” 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令谢惊淮理智苏醒。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寸寸回头—— 姜时愿猝然出现在了会所中,像一道冲破乌云的乍现天光,飞奔向他。 “阿愿!”苏禧儿惊喜地叫了出来。 谢惊淮喘着粗气,看着眼前奋力奔跑的女人,他不受控的,心跳漏了一拍。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姜时愿便凶狠地推搡了他一把。 他怔忪着,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跌坐在地。 “惊淮哥!” 林芷歆连忙跑上前,想要搀扶男人起身,却被他冷冷挡开: “不用,我自己来。” 林芷歆尴尬地站在旁边,看着他单手撑地利落地站起来,就像在他身上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反观倒在地上的叶聿,身上的新西装皱皱巴巴,血迹斑斑,清隽的面靥青一块紫一块,已经没眼看了。 “师哥!你怎么样?!”姜时愿见叶聿上成这样,心如刀绞。 “没事……师哥没事……”叶聿竭力挤出一丝笑容,却痛得连呼吸都疼。 可见,刚才,谢惊淮真是下了死手。 “谢惊淮……我今天才算是真正地看清了你。” 姜时愿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护住叶聿,愤恨地盯着谢惊淮,就好像他们是仇人,是天敌,“你的所作所为,真是太卑劣,太令人不齿了!” 第78章 今晚发生的,只是开始 “我、卑、劣?” 谢惊淮死死盯着姜时愿写满盛怒的美靥,一字一咬牙,“姜时愿,你护犊子也该有个限度! 是他先动手打的我,我也受伤了难道你没看到吗?这里所有人都能给我作证!” “呵……谢总在京市只手遮天,这里有谁敢不给你作证吗?”姜时愿目光冷冽地瞅着谢惊淮。 谢惊淮气得紧握的双拳嘎巴作响,整个人像个处于爆炸边缘的火药桶。 她对他,一丝信任都没有。 那尖锐的眼神,似风霜刀剑,往日的温婉柔情也荡然无存。 她把这一切,都无条件地给了叶聿。可分明以前坐享这一切的人,是他! “就算是师哥先动的手,我也坚信,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一定是你挑衅在先,欺人太甚!”姜时愿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浓浓怨怒。 “阿愿……”叶聿声线微颤。 能够得到她的信任,挨了一顿打算得了什么?死也值得! “你简直眼盲心瞎!” 谢惊淮看着叶聿像个绿茶婊一样靠在自己妻子怀里,冲上去把他捅死的心都有了,“他算个什么东西,你竟然第一时间去看他,而不是我……你到底能不能分清主次?能不能分清孰重孰轻?!” 众人面面相觑。 像谢总这样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大佬,此刻却被一个女人搞得差点儿心态崩了。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路? 难不成,是谢总那个隐婚妻子?不会吧。 听说那个女人早就跟谢总离婚了,且出身卑微。她敢这么着跟谢总叫板吗? 姜时愿冷冷挽唇,是打心底觉得可笑,“我跟你有关系吗?我为什么要向着你?” 谢惊淮薄唇艰涩地张了张。 他目光横扫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似乎都在等着他给一个答案——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还有一个孩子,可众目睽睽下,谢惊淮却对这段婚姻,羞于启齿。 他在羞耻什么,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惊淮哥!” 林芷歆拎起裙摆,轻喘着跑到谢惊淮身边,焦急又担心地道,“你受伤了,还是快点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男人下颌线冷硬,“不用。” “就算不用,也不好再在这儿呆着了。” 林芷歆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闹成这样,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传出去总归不好。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她倒不是真的担心闹大。 她只是怕,谢惊淮会受不了姜时愿激他,忍不住公开两人的夫妻关系。那小三的骂名岂不是又要让她背了? “阿淮,今晚被这个姓叶的孙子搞得太晦气了,咱们改天再聚。” 沈战棠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我让秘书善后,我和芷歆先送你去医院。 来日方长,姓叶的倒霉的日子,在后头呢。” 苏禧儿听了这话,怒火在肺腑间燃烧。 这也是为什么,她感激沈战棠,甚至可以一次次跟他上床,却永远无法喜欢上他的原因。 她毫不犹豫地飞奔向姜时愿,帮着她一起把受伤的叶聿搀扶起来。 “苏乞儿,给我回来!”沈战棠盯着她,厉声命令。 苏禧儿抿白了唇瓣,却一动不动。 “禧儿,这里发生的事,师哥都跟我说了。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姜时愿冷冷逼视着沈战棠,“今晚禧儿不会跟你回去,她必须跟我走。” 沈战棠腮骨磨了磨,可这女人到底是谢惊淮的妻子,他还是没法奈她如何。 苏禧儿愕然注视着叶聿,喉咙一涩。 他很善良,不仅怕她着凉,还想方设法地照顾她,拉她出火坑。 可她是出不去的了。 接受沈战棠的恩惠,委身于他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跌入万丈渊薮,一坠再坠。 这时韩叙迅速跑了过来,见谢惊淮脸上挂了彩,心急如焚: “谢总,车备好了,医院那边也打好招呼了。” 谢惊淮凤眸微眯,阴冷慑人的目光刮在叶聿脸上,迈开长腿就要离开。 “谢惊淮!给我师哥道歉!”姜时愿红着眼睛,愤然怒吼。 “道歉?姜时愿,你在跟我讲笑话吗?” 谢惊淮冷谑扯唇,“你仗着什么,敢跟我说这话?” 林芷歆挽上男人的臂弯,轻蔑地笑着,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我非但不会跟他道歉,我还会让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仅仅只是开始。” 姜时愿呼吸一窒,愤恨要刺出她猩红的眼眶。 “哎呀,对了,我的手串……”林芷歆忽然想起,蹙紧眉心。 苏禧儿死死攥着掌心的水晶。 姜时愿眼神一暗,从她掌心夺过手串,一步步走到林芷歆面前。 她面无表情地摊开掌心。 林芷歆得意地勾唇,刚想接过,姜时愿却猛地一甩手,将手串丢入喷水池中。 众人纷纷震惊! “你——!”林芷歆白了脸,气结。 谢惊淮震怒,“姜时愿!你别太过分了!” “这就过分了?那你可太没见识了。” 下一秒,姜时愿狠狠推了林芷歆一把,“下去吧你!” 随着一声惊呼,林芷歆一头栽入池水中,水花四溅,胳膊腿在水里不停地扑棱。 众人:“卧槽!好凶残!” “惊……惊淮哥……救……我!”林芷歆在水里浮浮沉沉,鲤鱼在她头顶上跳来跳去。 场面十分滑稽。 “救你妈啊!” 苏禧儿忍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爆粗,“小孩儿进去都淹不死,你连小孩儿都不如!” 见惯了大场面的沈战棠,此刻已经彻底傻眼。 阿淮不是说他老婆是个没脾气的人吗? 这是没脾气?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姜时愿站在池边,冷冷睨着在池水中惺惺作态的林芷歆。 突然,谢惊淮箭步上前,硬邦邦的肩把姜时愿撞了个趔趄,她只觉骨头生疼。 下一瞬,男人毫不犹豫跳入池中。 他弯腰将林芷歆柔弱无骨的身子从水里捞出,打横抱起,冷峻的俊容透着担忧,一步步走回池边。 全程,都不再看姜时愿一眼,满眼只有在他怀中颤栗的女人。 “惊淮哥……我好难受……”林芷歆蜷在他胸口,小脸褪尽血色。 “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谢惊淮也湿透了,却不忍放下林芷歆,就这么紧紧抱着。 众人直呼:又相信真爱了! 姜时愿长睫颤了颤,笑得苍凉。 谢惊淮抱着林芷歆,从她身边擦过的刹那,冷冷开口: “姜时愿,如今的你,简直就是个泼妇。” 第79章 你难道没为他拼过命吗? 姜时愿垂在身侧的十指寸寸蜷紧,眼眶一胀。 五年全身心的付出,牺牲掉自己的生活和未来,换来的,就是这个男人一句冰冷的—— “泼妇”。 她倒没有多伤心,更多的,是为荒废的五年生命而感到深深的不值。 “谢惊淮。” 男人脚步一顿,不看她。 “以后,看好你养的女人,等她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告诉她别动我身边的人。” 姜时愿嗓音寒凉彻骨,“下次,她再敢放肆,我一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 叶聿被姜时愿和苏禧儿火速送到医院治疗。 一番检查后,医生说好在叶聿年轻,身子骨也硬实,要是换个年龄大点儿的,这种外伤的力道,肋骨轻轻松松断成两节。 “妈的!谢渣渣手太黑了,纯纯畜生养的,狗都不如!” 苏禧儿气得用最恶毒的话骂谢惊淮,但根本不解气,“那水连腰都没到,那个贱人在里面扑腾个什么劲儿?跟只翻壳的王八一样! 偏偏谢惊淮就吃死了这套!瞧瞧他那紧张的样子,简直让我想吐! 早知道有这么一出,第一次下水的时候我在里面尿一泡好了,让那绿茶精里里外外骚个彻底!” “那岂不是便宜了她,让她白泡了回温泉?”叶聿浑身都疼,也不忘参与吐槽。 “噗嗤!拾元你这师哥也太幽默了,嘴巴比我都损!我喜欢!”苏禧儿爽朗地笑着,被逗得前仰后合。 姜时愿笑得无奈,“幽默是真的幽默,嘴损起来也是真的够恶毒。” 叶聿好奇地注视着苏禧儿。 只觉此刻的苏小姐,和在沈战棠身边的那个美艳女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说呢。 在姜时愿面前,她鲜活明艳,有血有肉。哪怕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也乐观向上,一点不内耗。 然而,在沈战棠面前,她就像个泥胎木偶,满脸都是淡淡的死感。 看来,与狼共舞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真是想不明白啊……谢渣渣到底喜欢林绿茶什么!” 苏禧儿只手叉腰,气得胃疼,“论样貌身材,林绿茶比不过我家拾元,论才华,她那两下子在拾元面前根本不够看,简直就是姜门弄丑! 为什么谢惊淮就是看不到拾元的好,这么多年了,就这一个情人他也不腻歪。要换我们沈大官人,早给她忘西伯利亚去了。林绿茶是不是给谢惊淮下蛊了?” 叶聿眉心深锁,胸口像压着块石头一样不舒服。 “谢惊淮这个人,说好听了,是有恩必报,重情重义。说难听点,就是死轴死脑筋。认定的事,就要一条道走到黑。” 姜时愿脑中浮现出六年前的那个雨夜,她孤零零躺在病床上,为昏迷中的谢惊淮输血的画面。 “六年前,谢惊淮在高速路上发生了严重的车祸,是林芷歆把自己的半条命搭了进去,才把谢惊淮救活了。 她虽然满心困惑,但她已经把谢惊淮放下了,也就不想追究了,“所以,林芷歆于他而言,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想来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玄学原因,加上奶奶不喜欢林芷歆,五年前他们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说到底,是我耽误他了。” 苏禧儿气得恨不得去捂她的嘴,“呸呸呸!拾元你怎么能看低自己?是他耽误了你!是他辜负了你!” “林芷歆救过谢惊淮的命又怎样?难道你就没为他拼过命吗?!” 叶聿太替姜时愿委屈,忍无可忍,终于把挤压在心里太久的秘密说了出来,“当年你为了生下那块叉烧……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了,你差点儿没死在产房里!” “师哥!你别说了!”姜时愿心底酸涩翻涌,红着眼喝止。 苏禧儿全身一震,脸色瞬间刷白,“什么意思?什么死在产房……拾元,当初你不是告诉我你只是胎位不太正吗?怎么会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 姜时愿低垂着眼睫,沉默不语。 “是难产。” 叶聿支撑着靠在床头,心脏阵阵抽痛,“当时……阿愿在产房待产,没有一个娘家人守在身边。谢家把产房围得风雨不透,我想去探望,却连那条走廊都不能靠近。 现在想来,谢家这么做,是怕一旦出事,好即刻封锁消息。若到危机关头,以谢惊淮他妈那个老妖婆的尿性,她铁定会牺牲掉阿愿……舍大保小。” “混蛋……畜生!”苏禧儿扑进姜时愿怀里,双肩颤动不止,自责地哭了出来。 她生产前后那几天,苏禧儿跟着沈战棠,在国外执行任务时不甚中枪,躺在病床上昏迷了半个月才好。 后来,姜时愿不提,她也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么可怕的事。 “好啦,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姜时愿哄着她,拍抚着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多少辛酸,根本说不清。 叶聿恨得睚眦目裂,“是阿愿命大,挺过来了,要是挺不过来,真不知要趁了多少人的心愿!” 苏禧儿泪流不止,“你为谢家付出那么多,谢惊淮竟然还这样对你?他是狼心狗肺吗?!” “当时他出差了,在国外。这件事,他并不知道。” 姜时愿神色透着时过境迁的淡漠,“如今,眼看着就要离婚了,我也不想翻这旧账。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当没发生过? 她可以这么说,但苏禧儿却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我也不认为,谢惊淮知道这件事,内心会有多大的波动。” 姜时愿温柔地为苏禧儿擦去脸颊的泪水,“五年了,若他的心能捂热,早就热了。跟他计较这些,只会显得我很惨,很可悲。” …… 凌晨时分,苏禧儿被沈战棠的电话叫走了。 叶聿疼得根本睡不着,恰好姜时愿也是熬惯了夜的人,就坐在病床旁跟他聊天。 “听禧儿说,你跟谢惊淮大打出手,是因为他弄脏了我送你的西装。” 姜时愿忧忡地蹙起眉心,“师哥,那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你怎么能这么不理智?你先对谢惊淮动手,就是落了下风。以谢惊淮的狗脾气,他抓住你的把柄就一定会往死搞你。 你是精英律师,但谢氏集团的法务部也不是花架子,他会狠狠报复你的!” “在你看来,那只是一件衣服,但在我眼中……那是你的心意。” 叶聿闷咳了几声,深深看着她,眼底一片风暴,“身为律师,没有人比我更懂法律。但我说过,只要是与你有关,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今晚我若忍气吞声,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孬种!我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哥哥……守着你,护着你?!” 第80章 流产的原因查到了 姜时愿看着叶聿焦急得泛红的脸,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应他。 “阿愿,也许我说这话,很偏激,很传统……但你终究是个女孩子,又和谢惊淮闹得那么僵,你身边不能没个男人照顾你。” 叶聿紧张得额头一层薄汗,脖筋隐隐跳动,呼吸也变得重了,“我想照顾你……我想做那个,能给你撑腰的男人!” 姜时愿倏然怔忪住,时间分秒流逝。 而此刻,叶聿的心跳也在读秒。 他母胎solo近三十年,常年像个守着清规戒律的和尚一样不近女色,甚至自己身边的秘书、助手,他也从不用女人。 这么多年,哪怕姜时愿早已结婚生子,他还是对她念念不忘,根本接受不了别人的求爱。 他以为,他会守住这心事一辈子,不成想,今晚就这样吐露了出来,他心跳快得要爆炸了! “师哥,离婚并不意味着我的人生就会陷入黑暗,现在是法治社会了,而且我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谢家没那么容易给我使绊子。” 姜时愿浅淡勾唇,显然是没听懂叶聿的表白,“而且,我也不需要男人给我撑腰。过去的五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我一个人完全可以。” 叶聿喉结艰涩地一滚,千言万语烂在了肚子里。 “今晚的事,我觉得谢惊淮不会善罢甘休。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花花大轿万人抬,你对他动手,可以说是让他蒙受了奇耻大辱。” 姜时愿严肃看定他的眼睛,“日后,若谢惊淮找你麻烦,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别一个人硬抗。我们一起想办法。” * 谢惊淮将林芷歆安排在了医院的VVIP顶奢病房,专门看护、餐食、住院费,加一起费用高达20万/天。 这里另一处常年封闭的区域,住着的是谢氏集团董事长,谢惊淮的父亲。 护士们眼见谢惊淮进了林芷歆的病房,大半宿都没出来,就像看到两个人入了洞房一样,背后蛐蛐不断: “给林小姐安排在天价病房休养,谢总是真宠林小姐啊!可惜谢先生还昏迷不醒,不然就能见见新儿媳妇了。” “谢总是什么身份,竟然寸步不离守着林小姐,不要太爱了吧!” “今晚过后,保不齐啊,俩人孩子都有了吧!” 突然,有个护士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 “我五年前被调到这里来,接到的第一个工作,就是谢总太太生产时帮着打下手。那时谢太太难产,九死一生,谢总全程没在身边陪伴,就她一个人艰难地把孩子生了下来。说实话,真的挺可怜的…… 那时谢太太生孩子,谢家都没给她特殊待遇,给她安排的只是普通病房。这位林小姐什么毛病都没有,却被谢总安置在顶尖配置的病房里……别说谢太太了,我一个旁观的看着,都觉得愤懑,替谢太太不平。” “有什么不平的,没听过句话吗,不被爱的才是小三!谢总心有所属,怎么可能善待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呢?到现在都没离婚已经是给足她面子了。” …… 林芷歆经过全面检查后,主治医生表示只是呛了几口水,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谢惊淮悬着的心,才落到实处。 然而当晚,林芷歆却一直嚷着心脏不舒服,拉着谢惊淮的手不让他走: “惊淮哥……我心脏好难受……求求你……留下来陪着我,好不好?” 自从五年前,林芷歆为了抢救谢惊淮输血过量引发了脏器功能障碍后,她的身体就经常出现各种问题。 谢惊淮带着她方便世界各地名医,都找不到根治的方法。 他对她始终觉得亏欠,所以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全力满足。 “我不走,你睡吧。”谢惊淮坐在床沿,凤眸深沉。 “惊淮哥,答应我……不要责怪姐姐,好不好?” 林芷歆眼圈红红,嗓音虚弱得跟留临终遗言似的,“姐姐推我,是因为她怀疑我欺负了苏小姐。 我们毕竟是亲姐妹,等我过后跟她解释清楚就好了……” 男人沉默地听着,俊容冷如寒霜。 “亲姐妹个蛋啊!” 沈战棠俊秀的眉眼笼上浓重的躁郁,推门而入时刚好听见了这句,“芷歆你太善良了,你跟人家心连心,人家跟你使脑筋。她明知道你身体不好,还要推你下水,这特么跟蓄意谋杀有什么不同?! 阿淮,姜时愿这当众撒泼,欺负芷歆柔弱,又让你在人前丢脸,这事儿你得为芷歆做主,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惊淮想起姜时愿紧张叶聿的样子,紧握的拳骨节泛白,嗓音裹着森寒: “这件事,我会处理。不会让芷歆白受欺负。” “我要是你,我特么天一亮就得跟她离婚,再跟她多过一天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沈战棠咬牙切齿,“当着自己老公的面去关心照顾别的野男人,她特么怎么想的?你还没死呢,喘着气呢!” 谢惊淮神情阴沉得像压着滚滚天雷,“叶聿,我不会轻纵了他。” 沈战棠邪气挑眉,“你要想给芷歆出气,就该从叶聿入手。你就往死了搞他,这样你舒服了,姜时愿不舒服了,一箭双雕。” 谢惊淮不言,寒光掠眸。 沈战棠不耐烦地抬腕看表,又拿起手机给苏禧儿打了第N+1遍电话。 之前几次,是通了没接。 这回,竟然直接关机! “艹!好你个苏乞儿,敢关机?看回来老子怎么收拾你!” 沈战棠嘴上MMP,心里却有一点不踏实。 苏禧儿二十岁时跟了他,六年来,没有一天晚上手机是关机的。时时刻刻,只要他想找她,就一定能找到她。 沈战棠锁紧眉心,给秘书发去消息: 【去查,苏禧儿现在是不是跟谢总太太在一起。尽快给我准信儿!】 …… 第二天上午,谢惊淮去集团开了个会,便匆匆赶回医院。 他没有立刻去见林芷歆,而是去看望了足足昏迷了六年之久的父亲。 谢长樾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两鬓斑白,眼窝和脸颊凹陷。虽然常年打着高昂的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但不食五谷杂粮,人还是瘦脱了相。 “爸,儿子又来看您了。” 谢惊淮坐在床边,握紧父亲干枯的手,凤眸通红,“您又清减了许多,不过,还是风采不减当年。 您还是京市大佬里,颜值最高的男人。” 昨晚,他也来过了。其实每个月他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一陪父亲,跟他讲讲集团里发生的大事小情,讲讲他怎么跟商场上那群老狐狸斗智斗勇。 “爸,有一件事,我想告诉您。姜时愿要跟我离婚。” 谢惊淮眼神幽暗,含着薄怒,“原本,我是打算就这几天,带她来看看您。她嫁到谢家五年,还没有正式跟您见一面。 可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我觉得,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谢长樾自然是给不了他任何回答。 “昨晚,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不选择姜时愿,而是随便娶个别的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我真是自找麻烦……” 谢惊淮看过父亲,回到林芷歆病房门口。 “谢总。”韩叙深鞠一躬,显然已等候他多时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谢惊淮神情冷淡着问。 “这几天,您让我顺着杨婧这条线去查吴经理,果然发现他们夫妻俩是一丘之貉。杨婧私下搞情色交易,服务的那些人都跟吴晖有密切关系。” 韩叙眉宇低沉,“不仅如此,吴晖还利用职务之便,和他老婆贪污了研发部的项目资金,具体数目还在调查中,不过事发有一段时间了,想必那些贪污款已经被吴晖洗白,转入海外账户,查起来十分困难了。” “呵,他们这对獐头鼠目的夫妻,进了谢氏这个大粮仓,还真是把他们喂得肚满肠肥啊。” 谢惊淮薄唇勾起森冷的弧度,齿关淡淡抛出句话,“贪心不足蛇吞象,他有命贪,不知道有没有命花呢。” 韩叙气愤不已,“这要不是太太把杨婧的脏事捅了出来,咱们还未必能把吴晖这只大耗子揪出来呢。” 男人目光淡漠无波,岔开话题,“今晚我还会留在医院,你去给我准备一套新西装送过来。没什么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韩叙忙叫住他,“谢总,还有一件事。” 谢惊淮一顿,“什么?” 韩叙看定他冷漠的眉眼,深深呼吸: “我昨天去研发部调查取证的时候,还顺便查到了,太太流产的真正原因。” 第81章 你对你的妻子,一无所知! 谢惊淮脊骨一僵,脸上仍是冷冷淡淡: “什么原因?” 这时,沈战棠也刚好过来,手里还拎着给林芷歆带的慰问品。 韩叙看了看沈战棠,欲言又止。 男人语调凉凉,并不在意,“沈少不是外人,直说吧。” “是……” 韩叙声色低沉,透着遗憾的意味,“太太之所以会流产,是因为,她就是一个多月前,研发部发生电火灾,第一个冲进去及时抢救下芯片的那个人。” “你说什么?”谢惊淮凤眸猛瞠,呼吸窒在胸襟。 沈战棠怔住,显然也很吃惊。 这件事他也听说了,但他万万没想到—— 那个挽救谢氏集团利益于水火,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竟然是姜时愿! 韩叙神情难掩低落,“太太救下芯片后,被浓烟呛得昏迷过去。送去医院时她的手臂有大面积的擦伤,孩子就是那个时候没有的。” 谢惊淮高大的身躯颤了颤,掌心渗出一片冷汗。 他恍然想起,那次瞳瞳哮喘入院,他远远看到姜时愿和林芷歆在走廊里说话。 林芷歆拉了她的手臂,她突然脸色煞白,应激了似地把林芷歆推开。 那时,离她手上过去还没几天,她手臂的伤一定很疼,否则不会反应那么大。 他又想起,姜时愿给他打电话,说自己不舒服,让他回来那天。 他正陪着瞳瞳和林芷歆,在国外欣赏音乐剧。 所以,在他消遣时光的时候,他的妻子正独自一人躺在医院里,承受着失去孩子和火灾阴影带来的双重痛苦吗? 谢惊淮闭了闭红了的眼睛,垂在身侧的大掌牢握,微颤。 “说来,也是我办事不力。当时您没让我细查,我也就偷懒没有查下去。” 韩叙低下头,愧疚得喉咙发紧,“如果当时……我能较真一点,把事情做得细致一点,我就能早些告知您太太的情况,您就能多关心太太一些,那天夫人质问太太的事,也会不会发生了。” “不是……阿淮,我有点儿乱呢。” 沈战棠扶着额头,“你的老婆,在你手底下做事?在研发部?我印象里她不是除了奶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妇人吗?她竟然还能进研发部?” “她何止是无知妇人,她还是个自以为是,不知死活的蠢女人!” 谢惊淮凤眸狠戾,声音冷硬似铁,“谁让她逞强?谁稀罕她做这些?研发部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她往前冲?显着她了吗?!” 韩叙愕住,他是真没想到,谢总会这样看待太太。 太太明明是抢救集团财产的大功臣啊! “她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对我们的孩子不负责。这就是她任性妄为该付出的代价!” 谢惊淮喘着粗气,怒不可遏。 似乎,只有这样,把心中的愧疚转化成愤怒,再以姜时愿为发泄口,宣泄出去。 那种揪心的憋闷,才能稍稍纾解。 “阿淮,节哀顺变吧。” 沈战棠拍了拍他硬邦邦的肩,叹了口气,“但其实仔细一想啊,这也不是啥坏事儿。左右你们都要离婚了,这节骨眼她再怀了你的种,那岂不是徒增麻烦么。 她再借着自己怀孕,扼你一大笔,分你半副身家,那可就不值当了。” “下次,记得找个储物柜,把你这张臭嘴存上。否则,别来见我。”谢惊淮紧扣齿列,逼出一个个沙哑的字。 沈战棠摸了摸后脖颈,“干嘛对我这么凶,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么。” 这时,他的秘书急匆匆赶回来复命: “沈、沈总,不好了!苏小姐不见了!” 沈战棠心尖一抽,厉声质问,“那么大个活人,什么叫不见了?她昨晚没跟谢太太在一起吗?!” 秘书汗流浃背,“没有……我后来联系了谢太太,她说昨天夜里苏小姐就跟她分开了。她现在也在帮着咱们联系呢。” 沈战棠的心情,从怨怒变成了隐隐的忧忡。 一整夜,她没跟姜时愿在一起,不接电话不开机。以前就算玩儿得再野,她也不会如此反常。 沈战棠想起平时他威风八面,嚣张跋扈,本就势大,又跟谢惊淮称兄道弟,在京市横着走。 苏禧儿,该不会是被哪个仇家盯上,给绑了意图报复他,把人卖缅北去了吧?! 正暗忖着,秘书突然叫起来: “沈总!苏小姐回来了!” 沈战棠阴沉着脸,忙望向走廊另一边—— 只见苏禧儿已脱掉了他为她买的昂贵红色晚礼服,换上了日常工作时穿的黑西装制服,一步一滞地走到他们面前。 “昨晚,你去哪儿了?”沈战棠一把捉住她的皓腕,将她猛地拉倒自己胸腔。 他眸光阴沉慑人,碍于谢惊淮在场,他没当场责罚她。 苏禧儿一声冷笑,狠狠甩开了沈战棠的手,力道重得把他个大男人闪了个趔趄。 下一秒,她瞪起猩红的眸子,卯足了力气抽了谢惊淮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震彻整条走廊! 谢惊淮身躯晃了晃,侧过的脸颊登时肿胀,指印鲜红! 韩叙惊慌失措,“谢总!” “苏禧儿!你他妈疯了?!” 沈战棠从身后紧紧抱住她的腰肢,鼻尖碰到她雪白的颈子,一股刺鼻酒气蹿入鼻息,“你昨晚一夜未归,是出去喝大酒了? 艹,你喝酒旷工还打老子的兄弟,你是不是活腻了?!” “对!我活腻了!你有本事杀了我吧!”苏禧儿吼得撕心裂肺,赤目欲裂。 沈战棠脊柱一僵,怔松地盯着她泣血了般的眼眸。 他知道她其实一身反骨,野性难驯。他甚至时常因为能够驯服这样一匹野马而自鸣得意。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她发起脾气来是这个惊天动地的样子,仿佛要跟所有人同归于尽一样,豁出性命一般! 谢惊淮凤眸阴暗骇人,他痛得薄唇抽动,缓缓抬起手,指腹狠狠抹去唇角血迹: “沈战棠,你还能不能管好你养的狗。要我替你管束吗?” 有几个护士往这边探头探脑,韩叙忙去驱赶。 “付秘书,把人给我带走!关十天禁闭!”沈战棠下颌线紧绷,气得声音发颤。 可付秘书哪里控制得了这个受过特训的女保镖,苏禧儿手臂一搪就把他推出老远。 “谢惊淮……你根本不是个人!你就他妈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畜生!” 苏禧儿冲到男人面前,脖颈青筋暴起,“我知道你不爱拾元,可你既然选择和拾元结婚,她就是你的妻子!我不指望你能对她多好,可你最起码要把她当个人看,要给她最基本的尊重! 婚姻到最后,凭的是责任和良心。谢惊淮,你扪心自问,你对拾元负责了吗?你有良心吗?!” “看来,我昨晚在医院陪芷歆,她意见不小,没少跟你抱怨。” 谢惊淮从胸口抽出方巾,擦拭掉指尖血迹,随即往地上一丢,眉眼极尽冷傲,“你说我没良心,她就有吗? 她明知道芷歆身体不好,还把人往水里推。她这么干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 “说得也是,芷歆可是阿淮的救命恩人。阿淮陪陪她怎么了?她既然这么在乎阿淮,这么爱吃飞醋,她就该老老实实做她的谢太太。” 沈战棠满目不屑,“是她先对不起阿淮,和叶聿不清不楚,她现在耍这一出算什么?既要还要吗?” 这时,病房门开,医生走出来对谢惊淮道: “谢总,林小姐醒了,还是觉得心脏有点不舒服,请您进去看看她。” “知道了。” 谢惊淮紧抿被血染得殷红唇,转身刚要进去,苏禧儿沙哑着响起: “呵……谢惊淮,你对你的妻子,根本一无所知!” 第82章 她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 谢惊淮一声冷嗤,看都懒得看苏禧儿一眼。 沈战棠笑得轻诮,“阿淮不了解她?孩子都五岁了,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谢惊淮,你只知道林芷歆救过你的命,可你怕是到现在都不知……” 苏禧儿愤怒地咆哮,恨意化作刀刃,快要刺出通红的眼眶,“拾元为了生下曈曈,差点儿没死在产房里!” 空气,霎时凝固,气压降至极点。 韩叙全然呆住了,而向来吊儿郎当的沈战棠,此刻也笑不出来了。 “什么叫……差点儿死在产房里?”瞬间,谢惊淮脑中一片空白,瞬也不瞬地紧盯着苏禧儿。 苏禧儿冷嘲,“嗤,你就是个大傻X。”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差点儿死在产房里?!” 谢惊淮瞳孔暗到极致,他大掌猛地揪住苏禧儿的制服领子,手背盘错的青筋像要爆开,“你说!” 眼见苏禧儿身子都要被带离地面了,沈战棠一颗心蹿上嗓子眼。 他忙上前,摁住谢惊淮蛰伏在西装下坚硬如铁的手臂,嗓音哑了几分: “阿淮,你冷静一点,先放开她,让她把话讲清楚!” 可是,男人的手就像钉死在了苏禧儿身上,根本拽不开。 “五年前,拾元滞产,又大出血,情况危机,时刻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 苏禧儿喉咙哽咽,眼泪没忍住,崩坏了般落下,“生孩子,是多少女人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可拾元身边却空无一人!她母亲早逝,那个父亲娶了后妈就成了后爹,根本不把拾元当一回事,眼里只有林芷歆那个私生女!难道拾元就不是他亲生的吗?! 在拾元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们伟大的谢总,她法律上的丈夫,你当时人在什么鬼地方?你敢讲出来吗?你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谢惊淮眼神震愕,凝滞,像一枪开在了他胸口上,打得他猝不及防,神形俱散。 他脱力地撒开了苏禧儿,却指尖发麻,手不停颤。 姜时愿生产时,他在陪林芷歆在瑞士看医生。然后林芷歆说想去坐缆车,看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他也毫不犹豫地应予。 他记得,在上山前,他打过电话给母亲,询问过姜时愿的情况。 得到的回答是: 母子平安。 “怎么、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别说谢惊淮,韩叙也大受冲击,彻底蒙了,不死心地问,“当时谢总给夫人打过电话问过太太的情况,夫人说母子平安。谢总还联系了太太的主治医生,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啊!” 苏禧儿怒极反笑,“呵……你们是猪脑子吗?犯人都能串供,那个老刁婆子就不能跟医生通气吗?!” 沈战棠俩眼一黑。 敢管谢夫人叫老刁婆,还是当着谢惊淮的面,放眼全世界就她一位了吧? 谢惊淮面色煞白,他用力撑着的凤眸,染着猩红,染着荒诞的错愕。 当年,明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母亲不讲实话? 只淡淡告诉他一句“母子平安”? 他爱不爱姜时愿,另当别论。 可姜时愿到底是为他生了孩子的女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母亲就算再看不上,也不该在这么重要的事上为难她,苛待她! 苏禧儿哭得像个孩子,“我要知道拾元当时是那样的情况,我当年就是爬也要爬到她身边去!那么重要的时刻……她身边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她心里……该多难受啊!” 韩叙硬着头皮,“苏小姐,你不要把谢总想得太坏,当年他也是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太太她……” “放屁!要不是他,拾元的人生本该一片光明,是他谢惊淮差一点就把拾元给毁了!” 苏禧儿被泪水浸湿的手指,狠狠戳着谢惊淮的起伏的胸膛,“我家拾元结的难不成是冥婚吗?她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不在! 现在,拾元好不容易身边有人疼她,有人宠着她,你又气不过出来找麻烦!你是不是看见拾元过的好你浑身难受啊?!” 谢惊淮蜷紧发麻的手指,只觉所有的血液汇集向胸腔,冲撞着五脏六腑。 他对姜时愿,确实漠不关心。 可看到叶聿对她关怀备至,他的心里也确实不舒服。 甚至病态地希望,姜时愿身边空无一人,一辈子像一朵柔弱的菟丝花,只能依赖他,攀附她。 “我亏欠她,跟她婚内出轨,是两回事!” 谢惊淮沙哑地抛下句话,大步流星迈入林芷歆的病房中,用力摔了上了门。 仿佛他再耽搁一刹,就会有什么情绪瞒不住,暴露出来。 “妈的!谢惊淮你这个大畜生!唔——!” 苏禧儿话音未落,沈战棠便从背后搂紧了她,左臂箍着她的腰,右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硬生生拖入安全通道里。 幽暗中,苏禧儿还在男人怀中疯狂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直到,沈战棠扼住她的脖颈,将她摁在冷硬的墙壁上,凶狠又狂野地吻住她的唇…… 他们舌尖缠着舌尖,鞋尖顶着鞋尖。 苏禧儿被窒息的吻折磨得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贴着墙往下滑,又被男人握着腰提起来。 去承受他暴烈,又粘稠的吻。 沈战棠眼见女人眼底猩红褪去,慢慢的,浮上情潮。他不禁戏谑地勾唇。 这丫头,确实不听话。 但他有的是法子,让她臣服,将她掌控。 …… 林芷歆醒来后,在病房里隐约听见了外面的争吵。 但病房膈应太好了,她听不太清,只能听见苏禧儿似乎是在骂谢惊淮。 为的,还不是姜时愿那个贱女人。 林芷歆心里得意冷笑,这个粗鄙像女流氓一样的闺蜜,只会成为姜时愿的减分项。 惊淮哥对她憎恶,只会更深。 谢惊淮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芷歆吃过了午饭,随即从床边站起身: “芷歆,下午集团有重要会议,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林芷歆不舍地凝着他,“惊淮哥,晚上过来好不好?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很不安……” “我通知了你母亲,她晚上会过来陪你。” 闻言,林芷歆满眼失望,不甘地攥紧被单。 就在谢惊淮转过身,准备离开时,他心不在焉,脚下被椅子腿绊到,险些跌倒在地。 “惊淮哥,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林芷歆见他脸色明显不对,关切地问。 谢惊淮脑中一团乱麻,用力喘了口气,“我没事,你休息吧。” 第83章 心不会垮,只会越来越硬 叶聿没有伤筋动骨,所以只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回家休养了。 师哥父母早亡,京市没有亲人,姜时愿担起妹妹的责任,三天里风雨无阻地去给他送午饭晚饭,每一样都是她亲手做的。 而且,她心里也愧怍。 说到底,叶聿被谢惊淮针对,还是因为她。 那套新衣服被谢惊淮糟蹋了,姜时愿怕师哥心里不舒服,又买了一套更高级的,找跑腿送去了他的律所。 而手头这套黑风衣,她也该找个机会送给傅沉舟了。 这天晚上,姜时愿正在工作室潜心研究薛教授给她发来的最新“藏心”大数据模型。 她只要一搞学术就会忘记一切,全身心沉浸,桌上的手机响了好几遍她才听见。 是她的儿子,曈曈打来的电话。 姜时愿摘下银框眼镜,踌躇了一下,还是接起来了: “曈曈,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孩童稚嫩的声音刺过来,声调尖锐,扎痛了姜时愿的耳膜。 她眉心蹙紧。 这孩子,连句“妈咪”都没叫,劈头盖脸过来就是莫名其妙的质问。 她曾经教导给他的温柔,涵养,礼貌,他全都就饭吃了。她甚至觉得电话里的孩子很陌生。 “我怎么了?”姜时愿声色淡凉。 那边,瞳瞳听见她理直气壮的语气,更气得大喊大叫: “我送给歆歆小姨的生日礼物,那条水晶手串,你为什么要扔掉?!那是我送给歆歆小姨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处置?!” 林芷歆把大的玩弄于鼓掌之间也就算了,连小的她也不放过。 “原来,是为了这个。” 姜时愿重新戴上眼镜,似笑非笑,“那你想怎样呢,报警抓我吗?” 瞳瞳气得语塞:“你……!” “扔了都扔了,也没别的办法。要么,你让你爸爸找人去捡,要么你再给她做一条不就行了吗。” 面对妈咪不以为意的怠慢态度,瞳瞳心里怄火,胸口堵得要命。 以前,每次他给妈咪打电话,三声之内她一定会接,而且对他永远都亲亲热热的。 现在,不但打了好几遍她才接,接起来态度还这么差! 她不是应该像以前一样,见他生气不停地向他道歉,哄他开心吗?! 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冷冰冰的,像个后妈! “哼,我知道你为什么扔掉我送给歆歆小姨的生日礼物了,因为你嫉妒,你嫉妒我送小姨礼物,没有送你,你的心眼怎么那么小!” 瞳瞳心里气不过,用尖酸刻薄的语言攻击自己的母亲,“如果你对歆歆小姨好,我也会送你的,可你偏不,还总是欺负她! 你越是这样,我越不会送你的!” “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忙了。”姜时愿神情毫无波动。 向来耐心十足的她,甚至语气透出一丝不耐烦。 “我会送给歆歆小姨更好更贵的礼物弥补她的!”瞳瞳冲着她大吼,然后立刻挂断。 姜时愿看着黑掉的屏幕,心中失落的感觉,竟然可以忽略不计了。 原来,被伤的次数太多,心不会垮,反而会越来越硬。 …… 林芷歆已经在医院住了快一周了,花了谢惊淮百万的住院费。 其实她什么事儿都没有,早就能出院了。 但她还是在这里多耗了三天,造成一种她身体受到了很大冲击的假象。 这样才会引得谢惊淮对她更加怜惜,对姜时愿的怨怒也会更深。 “妈,我看今天,惊淮哥也是不会来的了……干脆我今晚就出院好了。”林芷歆靠在床头,喝着柳念柔给她煲的汤,表情悻悻然。 柳念柔问她,“这几天,谢总都没来看你吗?” 林芷歆郁闷地摇头,“只打了一次电话过来询问我的情况。” “歆歆,谢总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感觉你们的关系没以前那么亲近了?” 柳念柔面露忧色,“这次你被姜时愿那个小贱人害成这样,要换以前,谢总肯定寸步不离地陪着你,守着你。 这次怎么连人都不出现了?你们吵架啦?” “我哪儿敢跟他吵架啊,您说您当时之所以能拿下爸爸,是因为您够温柔,够能忍,会示弱,慢慢把爸爸的心泡软了。” 林芷歆撇了撇嘴,“我可是一步一个脚印跟着您走的。” 柳念柔一脸迷惑,“那是怎么搞的呢?” “三天前,我隐约听见,惊淮哥跟姜时愿的闺蜜在门外大吵了一架。吵完后,惊淮哥的情绪就不太对劲,魂不守舍的。当天他就把我一个人晾在医院自己走了。” “姜时愿的闺蜜?这又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臭丫头。” 柳念柔眉心皱紧,“他们吵什么啊?” 林芷歆揉了揉太阳穴,“具体的,我听不太清,我只隐约听见了什么……滞产……母子平安……好像说的,是姜时愿当年生孩子的事。” 柳念柔瞳仁阴鸷地一缩。 林芷歆语气轻蔑又不屑,“真搞不明白,都过去五年了现在还提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有什么意思呢?她不会以为说这些,惊淮哥就会心疼那个贱人吧?真是异想天开。 不过话说回来,姜时愿当初生下瞳瞳那么难吗?我以为挺顺利的呢。 呵,老天爷还真是不开眼,当年她要是就那么死了该多好。我和惊淮哥在一起就不会有任何阻碍,还能白捡一个聪明儿子。” 柳念柔沉默半晌,冷笑着开口,眼神一片阴暗: “她可不就差点儿死在产房里了么,只是我没想到,那小贱人的命竟然那么大。” 气氛,波谲云诡,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林芷歆身子猛地前倾,眼睛瞪得滚圆: “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姜时愿难产,是您在背后动了手脚?!” …… 另一边—— 京市国际会展中心,正在举办一场名流云集的慈善画展。 画展是由谢夫人黎雪桦女士牵头筹备的,每年一次,每次筹集的慈善款都会通过谢氏集团的“长樾基金”捐助给贫困家庭中身患绝症的孩子们。 而谢夫人也靠此善举,每年稳坐京市的妇女联会会长,上流豪门贵妇之首。 此刻,谢夫人正春风得意,和贵妇们品尝着高级甜点和美酒,享受中众星捧月的美妙感觉。 突然,宴会厅的大门猛地敞开,一阵寒气骤然涌入。 谢夫人拢了拢披肩,不悦地朝门口望去—— 竟看到谢惊淮在韩叙的尾随下,猝然步入众人视野。 男人冷峻的英挺脸庞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夫人,盯得她脊背发凉。 第84章 姜时愿根本配不上你 “哎呀,谢夫人,您儿子来看您了!肯定是来庆祝您这次的画展成功举办的!” 见谢惊淮出现,贵妇们眼睛都亮了,纷纷开始捧谢夫人臭脚,“您儿子可真是天子骄子,京市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啊!” “就说是啊,您儿子这么英俊优秀,您让他这么早结婚是真舍得啊!要是我肯定舍不得,我得多挑挑,孩子也得多看看,男人年纪大点儿反而吃香呢,显得成熟稳重,照样有女人趋之若鹜!” 众贵妇纷纷赞同。 谢夫人瞥着站在不远处周身寒气森森的谢惊淮,不紧不慢地笑道,“你这话是说到我心坎里了,实不相瞒,我到现在后悔让我儿子结婚太早。” “哎呀,您看不中这个儿媳妇,大不了让他们离嘛,下一个更乖嘛!” “就是啊,男人离婚有什么大不了,女人离婚才是扒层皮呢。就像那超市打折的水果,有过孩子那就是烂水果,打折都没有人要咯。 哎?等等,谢总还没离婚吗?我们都以为他早离了呢……” 谢惊淮逼视着谢夫人,阴沉着脸孔走到众贵妇面前: “聚会到此结束,诸位可以散了。” 贵妇们愕住,面面相觑。 这不才开始么,怎么就结束了? 谢夫人笑容瞬间凝固,“惊淮,你这是干什么,客人们都在呢。” 谢惊淮嗓音低沉,抑着情绪: “我有话,跟您谈。” 谢夫人明显也来了脾气,冷着脸,“有什么话,等聚会结束了再谈吧!” 谢惊淮凤眸涌上浓重的戾气,自带混响的声音震得头顶的水晶吊灯都晃了晃: “五年前,姜时愿生产时经历了什么,你非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吗?” 谢夫人瞬间僵住,手一抖,红茶溢出杯口,洒在了她高定的旗袍上。 贵妇们不敢作声,默默吃瓜。 “各位,不好意思,请移步去展馆欣赏画作吧。”秦钊立刻上前,把她们都请了出去。 “惊淮,你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过来,还搞砸了我的聚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谢夫人气愤地质问。 “五年前,您为什么要说谎?”沉炽的愤怒从谢惊淮猩红的眼底漫出。 他上了三天的火,声音完全是嘶哑的,“姜时愿生曈曈的时候,她明明是难产,曈曈的生日差一点就成了她的忌日。 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母子平安?” 闻言,谢夫人突然就不恼了,反而悠然靠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捻起翡翠佛珠: “那个小贱人跟你说的?她不是铁了心要跟你离婚吗?黑不提白不提偏偏这个节骨眼提,看来她是想打你身家的主意,分我们谢家的财产,保不齐,还为打抚养权官司做铺垫呢。” 韩叙站在谢惊淮身后的暗影中,愤懑地咬牙。 如此尖酸刻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的狭隘的人,她怎么能信佛呢?这也太割裂了! 谢夫人继续嘲讽,“呵,她姜时愿别以为给谢家生了儿子,又拿这件事出来给你施压,她在离婚的时候就能捞到好处。 她是谢家的少夫人时,谢家的光她能沾上。她好日子过够了想跟外面的小开双宿双飞,那谢家的财产,她想都不要想。她一毛钱也拿不到!” “我不要听这些,我只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惊淮英俊的脸上铁青一片,冲她大吼。 谢夫人怔松住,气得胀红了脸。 她的亲生儿子,从小到大都没跟她红过脸,说一句重话。 此刻,竟然为了姜时愿那个贱丫头,质问她,冲她大吼大叫。 简直魔怔了,癫狂了!姜时愿夺了他的舍吗?!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不过是想让你别太担心她,好好陪芷歆在国外看病。毕竟人家芷歆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救了你,就等于救了我,救了整个谢家。她值得你尽全力报答她。” 谢夫人佛珠捻得飞快,眼神冷漠寡情,“至于姜时愿,她当时左右也顺利生下曈曈了,也脱离了危险期,我有什么必要把整个过程说给你听呢。 你是被逼无奈娶的她,又不爱她,告诉你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分别?你一时半刻也不可能赶回来,就算能赶回来,你又能做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您眼里,姜时愿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谢惊淮脑颅嗡嗡作响,疼得快要炸裂开,说出口的每句话都是破音,“我是不爱姜时愿,但她的命就不是命?林芷歆的命就比她高贵吗?! 即使我娶她非我所愿,但她既然是我的妻子,她就不是您可以随便怠慢,欺负,糊弄的女人!” 偌大的房间,空气里全是谢惊淮的回声。 “嗤……哈哈……!” 谢夫人指尖佛珠一顿,突然放声大笑,“惊淮,你现在在干什么?扮演痴情种吗? 难不成你真对她动心了?然而五年了,你什么时候顾过她?你现在在意起来,不知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吗?” 动心? 谢惊淮心口一窒。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爱上姜时愿那样庸常无趣,又脾气滂臭的女人。 在这场婚姻里,他自认为是上位者,下位者才动心,他不允许自己处于下风,处于劣势。 谢夫人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姜时愿和林芷歆,在同一天遇到危险,你会先救谁?” 谢惊淮僵立在原地,半晌,沉默。 “其实,谁的命更贵重,五年前你就给出答案了。你现在跑过来质问我,不过是气我瞒你,骗你。姜时愿跟你对线,给你怼得哑口无言,你心里气不过,所以跑来冲我撒气。” 谢夫人嗤笑,摇了摇头,“惊淮,你真是没必要为了那样一个不堪的女人,伤了我们母子的和气。 抓紧跟她离婚吧,姜时愿根本配不上你。” …… “妈!真是您做的?!”林芷歆难以置信地瞠目。 下一秒,被柳念柔猛地捂住了嘴巴,急道: “你小声点儿!这件事要让别人知道,就全完了!” 林芷歆紧抿着嘴,惊出一身冷汗! 她也不傻,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如果当年,母亲陷害姜时愿难产,差点儿一尸两命的事暴露出去,那他们整个林家都会被颠覆。 母亲会被谢家清算,她也不可能再和惊淮哥在一起了! “我找人,买通了医院的一个女护士,让她在给姜时愿打的催产针里做了手脚。” 柳念柔阴恻恻地咬牙,“只是我没想到,姜时愿的命竟然这么硬,非但没弄死她,还让她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心里这个恨啊!” 林芷歆心里也恨! 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最后却以失败告终,太让人郁闷了。 大的小的,哪怕弄死一个也行啊! 柳念柔自我安慰,“不过,我听说姜时愿的儿子有严重的哮喘?哼,保不齐跟她难产有脱不开的关系,我也不算是白出一回手了。” “妈,您找的人是谁啊,靠不靠谱啊?可别哪天东窗事发,那就完蛋了!”林芷歆脑中神经绷紧。 虽然已经过去五年了,但这件事突然被翻了出来,她还是怕谢惊淮会去暗中调查。 “你妈我办事,你放心。我没有亲自动手,而且我找的人,绝对靠谱,绝对不会背叛我。” 柳念柔思忖了一下,压低声音,“不过女儿,你现在得打起精神来了。妈总觉得,谢总得知这件事后,没准儿会对姜时愿另眼相看,对她的感情也会起变化。” 第85章 我绝不会离婚! 林芷歆目光阴冷,抿得唇瓣没了血色。 她常伴在谢惊淮身边,她觉得除了她没跟他睡在一起,水乳交融,她就是最了解他的女人。 那天,无论她怎么挽留,谢惊淮还是不愿意留下来陪她的时候,她就感觉他对她,有点不同了。 五年前,谢惊淮明知姜时愿的预产期就在那周,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带她前往瑞士。 那种强烈的宠爱,现在正在一点点降温。 她心里怎么可能不急呢。 “歆歆,你可不能小瞧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亏欠和怜悯,若能利用得恰到好处,她就能紧紧拿捏住男人的心,甚至让男人牵肠挂肚,一辈子都放不下她。” 柳念柔双手扳住林芷歆的肩,用力摇了摇,“咱们得想点儿办法,必须让他们彻底离婚,再没有复合的可能才行!” “可是,感情这种是又岂是我能操控得了的?” 林芷歆眼神一暗,杀意暗藏,“依我看,还不如让姜时愿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劳永逸,以后都高枕无忧!” 柳念柔心脏猛地一抽,牙关要得酸疼。 说实话,除掉姜时愿,这是下下策。 且看得出,谢惊淮是对歆歆很有好感的。 更何况,他眼看着就要跟姜时愿离婚了,铤而走险,委实没有必要。 她手上沾过血,她自然不希望她的女儿走她走过的路。 她希望女儿风风光光的,没有后顾之忧的,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 …… 谢惊淮与谢夫人之间,几步之遥。 却仿佛隔着一条鸿沟,难以逾越。 “无论我对姜时愿感情怎样,都不是您隐瞒真相的理由。您近来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无法容忍。” 谢惊淮凤眸压着浓重怒意,目光震慑,“我来时,已经跟市里领导打过招呼,您劳苦功高了这么多年,今年的京市妇女联会会长的位置,就让别人坐吧。” “你说什么?!” 谢夫人拍桌而起,厉声呵斥,“谢惊淮……你敢?!” 男人冷冷勾唇,“父亲不在,我是家主。谢家、谢氏,都为我是瞻,我为什么不敢?” 谢夫人气得五脏六肺都在抽搐搅动。 京市妇女联会会长那点微薄年薪虽然都不够她买一件旗袍,但却是多少名门贵妇,高官夫人觊觎的职位。 做会长不仅能满足她的虚荣心,还是连接她和官场的纽带。现在谢惊淮要剥夺了她的职位,无疑等于是动了她的蛋糕,攮了她的喉咙! “谢惊淮……你是不是疯了?!为了那么个无能卑贱的烂女人,你竟然往自己的亲生母亲身上捅刀子!你——” 谢惊淮面无表情,强硬打断,“不光是今年的,明年,后年,永远……会长的位置,都不会再是您的。”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谢夫人跌坐回沙发上,紧紧捂住胸口,气得快吐血了,“原本,我以为我自己的儿子会是个例外……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你对得起我对你近三十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吗?!” 秦钊见谢夫人大受打击,忍不住上前求情: “大少爷!会长位置夫人苦心深耕多年,耗尽心血才得以有今天亮眼的成绩,而且夫人当这个会长也不光是为了自己,她也是为了给您笼络人脉,为了整个谢氏! 希望您不要这样苛责夫人,当年的事她也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 谢惊淮一字一咬地笑了出来,从韩叙手中夺过一份资料,狠狠地抽在秦钊脸上,话是对谢夫人说的,“当年,如果我没记错,姜时愿待产之前,我叮嘱过让您好好照顾她,善待她。您就是这么替我照顾的?!” 锋利的纸张,将秦钊的脸颊划出血痕,他却一动都不敢动。 “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当年您给姜时愿住最差的病房,找经验不足的妇产科医生,还全程禁止她的朋友们来探望!您到底按的什么心?” 谢惊淮西装袖管中肌肉紧绷,手背青筋暴突,“难不成,您是想借此机会,让姜时愿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产房里吗?” 严厉的态度,简直就像警察在审问犯人! 谢夫人带着哭腔控诉,“谢惊淮……我是你的母亲,不是杀人犯!您怎么能这样想我?! 就为了那个姜时愿?!” “对,就为了那个姜时愿。” 谢惊淮凤眸骤然一睁,“您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她是我的妻子!我爱不爱她,都不是您能动她的理由!” 谢夫人错愕,呆呆僵坐着。 “您应该庆幸,姜时愿好好活到现在,是真的母子平安。否则,我绝不会是,让您提前退休,这么简单。” 男人转过身,大步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蓦地一顿,“还有,您把心放在肚子里。 我,绝对不可能,和姜时愿离婚。” 谢惊淮和韩叙离开,华丽的房间归于沉寂。 “可恶!” 此刻,只有秦钊在场,谢夫人完全不顾贵妇的体面,猛地将茶几掀翻,昂贵的高档茶具摔碎在地,一片狼藉。 “夫人!小心伤到!”秦钊忙从背后将气发了疯的谢夫人抱住。 谢夫人浑身发颤,“阿钊……为什么……他们不是没感情吗?为什么?!” 秦钊收紧手臂,“到底是五年夫妻。日久生情,也有可能。” “呵……我和长樾,结婚快三十年,我为他生儿育女都没培养起来的感情,他和姜时愿五年就有感情了?” 谢夫人任凭秦钊抱着,眼底满是怨毒,“真是……可恨至极!” * 和谢君珩通过电话后,姜时愿决定第二天放学时却学校门口等傅宴斯,把新风衣拿给孩子,让他代为转交给傅沉舟。 午后时分,她刚躺下准备午睡时,床头的手机响了。 见是陌生号码,姜时愿一阵迷惑,但还是接起: “你好,哪位?” “是傅宴斯同学的家长吗?”那边传来男人严肃的声音。 姜时愿骤然一怔,忙从床上坐起来。 她眸光飞闪,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而是焦急地问: “傅宴斯在学校出什么事了吗?” “那看来您是了。” 男人语气有些强硬,“我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您的儿子傅宴斯在学校殴打、霸凌同学,给人家孩子打伤了。麻烦您火速来学校一趟。” 第86章 我是傅宴斯的监护人 接到电话的姜时愿,开着叶聿送她的跑车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学校。 她急匆匆赶到校长室。 刚进门,就看到傅宴斯孤零零站在靠墙的角落,耷拉着小脑袋,双手揉捏得发红。 而沙发上,坐着一对母女,孩子嗷嗷大哭,女人一脸凶相,怒不可遏: “张校长!傅宴斯把我儿子打得眼睛充血,头上肿了这么大个包!您必须得给我们做主!” 姜时愿眼神骤然一暗。 是谢悦汐和她的儿子谢逸霖。 “我儿子这么老实巴交的孩子,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我和他爸都没打过他,竟然被这小孽障欺负成这样!” 谢悦汐把哭唧唧的儿子搂在怀里,恶狠狠盯着傅宴斯,像是要吃孩子的厉鬼,“傅宴斯这种品德败坏的孩子就是害群之马,张校长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傅宴斯眼中蓄满了泪,嗫喏,“我不是小孽障……” 谢悦汐尖锐的指尖指着孩子,“小畜生,你还敢顶嘴?!马上让你家长滚过来!” “你是母驴投胎吗?喊什么喊。” 姜时愿美眸凛冽地瞅着她,走进校长室,“还有,说话这么难听你的舌头是大肠结吗?当着孩子的面,我劝你积点口德。” 张校长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漂亮出众的女人。 上次的亲子竞赛,她帮着孩子勇夺第一的场面,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姜时愿?你来这儿干什么?!”谢悦汐满脸诧异,连还口都忘了。 怎么关于傅宴斯的事,哪哪儿都有她呢? 喝酱油耍酒疯——她闲的啊?! “张校长,我就是傅宴斯的监护人。”姜时愿无视谢悦汐,神情严肃地看向张校长。 “姜阿姨!” 见到姜时愿的刹那,傅宴斯再也克制不住了,哭着跑过来扑进她怀中,哭得成了个小泪人。 “好孩子,别怕,姜阿姨在呢。”姜时愿紧紧拥住他,温柔抚慰。 “姜阿姨……对不起……”傅宴斯哭得抽噎,除了道歉,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阿姨知道,没事。” 姜时愿明白孩子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出了这种事,他离开叫傅沉舟过来,而非是非亲非故的自己。但傅宴斯却选择把她叫来,一是出于对她绝对的信任,二是,这件事他不想让傅沉舟知道,怕爸爸担心。 “姜时愿,你给别人当妈有瘾啊?” 谢悦汐冷蔑地瞅着他们母子情深的样子,真想拍下来给她哥发过去,让他好好开开眼,“我儿子跟这个姓傅的小畜生起冲突,关你哪门子的事?!” “般般,告诉姜阿姨,到底怎么回事?”姜时愿蹲下身来,安抚着孩子的情绪。 “姜阿姨……是我把谢逸霖打了……” 傅宴斯啜泣着,洁白的牙咬紧,“可是……他该打!” “哇!妈妈我眼睛疼!妈妈我是不是要瞎了?!”谢逸霖见傅宴斯一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又开始撒泼耍驴,嚎啕大哭。 “好孩子,不哭不哭,妈妈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谢悦汐睚眦目裂地盯着姜时愿清冷的脸,“姜时愿,我不管你跟这小畜生的爹是什么关系,既然你愿意当这个便宜妈,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 傅宴斯给我儿子打成这样,他决不能再在这所学校呆下去了!现在学校家长群里这件事已经传开了,所有家长都联合签名,要求傅宴斯即刻退学! 不止如此,他父亲还得出面,带着他这个倒霉儿子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星星道歉!” 姜时愿杏眸无波,看着这个癫婆拿她当许愿池许愿。 “至于医药费,那仨瓜俩枣我就给他爸省了。我们家不在乎这点小钱,我只要霸凌我儿子的小畜生付出代价,给我儿子出这口恶气!” 谢悦汐怒声催促,“张校长,既然傅宴斯的监护人都来了,你快点下决定吧!别耽误了我带我儿子去医院就医!” 她一口一个“小畜生”地羞辱傅宴斯,敢如此嚣张,是因为她来前已经派人查了傅宴斯父亲的底。 那个叫傅沉舟的,就是个混金融圈的打工仔。 除了有个在华尔街干过的简历外,无权无势,跟她位高权重的老公相比,就是个不值一提的虫豸! 就算有权有势又如何?她背后还有谢家,她亲哥哥可是这所学校的校董。 敢欺负她谢悦汐的儿子,他要让这个小畜生社死,在京市无学可上! 张校长沉吟了片刻,无奈地看着姜时愿: “姜小姐,你也看到了,傅宴斯的确动手打了人,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错误。这件事现在在学校产生了不良影响,如果我不严肃处理,以后还有不知道多少孩子,会纷纷效仿,会产生更多的纠纷。 所以,我只能秉公处理,请你联系傅宴斯的父亲来学校一趟,尽快办理一下退学手续。” 谢悦汐提醒,“还有公开道歉!” 张校长:“对,还有公开道歉。” “道歉,不可能。退学,更不可能。”姜时愿抱住傅宴斯,态度斩钉截铁。 谢悦汐吊着眼睛怒吼,“你说什么?!” “我相信般般的为人,要不是你儿子屡次霸凌这孩子,欺人太甚,他也绝不会打你儿子。” 姜时愿攥紧孩子冰冷的小手,心笃意定,“般般只是对霸凌者做出反击,我不觉得他有错。该道歉的,是你儿子,谢逸霖。” 傅宴斯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无比依恋着她。 这一刻,他把姜时愿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从不曾在傅沉舟面前表露的委屈和脆弱,当着姜时愿的面,他卸下了伪装,彻底地袒露了出来。 更让人心疼了。 谢悦汐气炸了肺,“姜时愿!你少在这儿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了!我儿子他那么乖那么懂事,怎么可能是霸凌者?!” “般般,不要怕,大胆地把你的遭遇说出来。” 姜时愿温暖又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傅宴斯,用衣袖给他擦鼻涕眼泪,“无论发生什么,姜阿姨都给你撑腰。” 傅宴斯吸了吸鼻子,正要开口,敲门声响起,校长室的门再度被推开—— 林芷歆牵着瞳瞳的手走了进来。 “芷歆,你怎么来了?!”谢悦汐露出惊喜神色。 林芷歆看到姜时愿,却没有惊讶,可见早就收到了消息: “我们听说星星出了事,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 我们? 姜时愿眉心一凝,紧接着,熟悉的皮鞋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她回眸,眼神骤冷—— 只见随林芷歆身后走进来的,英挺又冷峻的男人,正是谢惊淮。 第87章 谢惊淮,你虚伪又卑鄙! 与姜时愿目光相交的瞬间,谢惊淮容色骤然一僵,垂在身侧的大掌猛地蜷起。 为什么她会在这儿? 难道,又是为了傅沉舟的儿子? 谢君珩见姜时愿在场,条件反射地想要开口叫她“妈咪”。 然而,就在她转过来的刹那,他愕然看到她竟然把傅宴斯抱在怀里! 谢君珩咬紧牙,把林芷歆的手攥得更紧。 这声“妈咪”,他叫不出!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林芷歆故作惊讶地看着姜时愿。 “哥,你来得正好!” 谢悦汐拉扯着儿子走到谢惊淮面前,急得要哭了,“你瞧瞧星星被傅宴斯打成什么样了!眼睛就像个血窟窿一样!要是星星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谢逸霖哭爹抹泪,“舅舅……呜呜……我头疼、眼睛疼!我会不会瞎啊!” 林芷歆眼圈泛红,心疼得不行,“天啊!星星怎么被打成了这样,好可怜的孩子。” 谢惊淮垂睫,睨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小外甥,嗓音凉淡: “被打了,为什么不反击?就站在那儿挨揍吗?” 姜时愿牙关咬紧,男人的话无疑是给她心里的火,又添上一把干柴! 谢逸霖哭得鼻涕过河,“我、我还手了,可是没打过……” 谢君珩一声冷哼,“真是废物。” “哥,星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多乖的孩子啊,怎么会打架?更不可能欺负别人,他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儿!” 谢悦汐带着哭腔,怒瞪着姜时愿,“可是姜时愿她却含血喷人,颠倒黑白,说星星才是那个施暴者,这怎么可能?! 我要傅宴斯的家长过来解释,结果姜时愿竟然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真是太可笑了,难不成她是傅宴斯的亲妈吗?一再偏袒,她跟那个叫傅沉舟的到底什么关系?!” 一句话,让傅沉舟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原本钉在姜时愿身上的沉炽视线,冷冷地收敛。 听着谢悦汐向谢惊淮告状,张校长有点儿懵了。 这个姜时愿,不是傅宴斯的妈妈,但又似乎跟谢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怎么说,城里人的关系挺乱的。 “张校长,你之前的处理结果是什么?”谢惊淮冷然诘问。 “啊?” 张校长神思回笼,“傅宴斯同学承认了自己打了您的外甥,谢小姐的诉求是让傅宴斯退学,让他们父子俩在全校师生面前道歉……” 男人薄唇微动,轻描淡写,“这个诉求,不过分,合情合理。就这么办吧。” 瞬间,姜时愿全身的气血直蹿上脑,冲得眼眸猩红! 谢君珩瞥着蜷缩在姜时愿怀中的傅宴斯,他一声冷笑,心中的不爽被得意取代了。 最起码,他以后再也不会在学校里看到这个抢他妈咪的碍眼傻瓜了! “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星星了!” 谢悦汐变如脸,喜上眉梢,“星星,快谢谢舅舅!” 谢逸霖抽噎,“妈妈……我眼睛疼!” “真是没用!一点礼貌都不懂!”谢悦汐气得暗自掐了儿子胳膊一下,熊孩子哭得更惨了。 林芷歆面露担忧,“悦汐,别的都是次要的,先把星星送去医院治疗要紧,耽搁了就不好了!” 谢惊淮嗓音低沉,“芷歆说的不错,现在就去医院吧。” “谁也不许走!”姜时愿愤然怒吼。 众人骤然一顿。 姜时愿怨愤地盯着男人阴沉的面孔,抱紧怀中的孩子: “谢惊淮,我以前只是觉得你虚伪,现在看来,你还很卑鄙啊。” “你说什么?”谢惊淮眸色一凛。 的确,他才刚为了她,和母亲红了脸,大吵了一架。 她曾为了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拼了命生下儿子。他心里怜惜她,甚至也产生了一丝后知后觉的愧疚。 但,这不等于她可以一再挑战他的底线,一次次地不分亲疏,偏袒外人。 一次次对他视而不见,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谢惊淮,你敢说你这么做,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姜时愿红着眼笑了,笑得嘲弄,“你真的仅仅只是为了给你外甥出气吗?你敢发誓,你不是在利用孩子之间的争执,泄自己的私愤吗?” 谢惊淮墨瞳一颤,咬住腮骨,“姜时愿,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揣得什么龌龊心思,你自己心知肚明。”姜时愿眼底是看透了他的清冷。 突然,傅宴斯瘦小的身子在她怀中抽搐起来,额头布满了虚汗: “姜阿姨,我疼……” 姜时愿心中惊惶,“般般,告诉姜阿姨你哪里痛?!” 傅宴斯靠在她怀中,颤得厉害,“背……后背痛……” “不要怕,让姜阿姨看看!”姜时愿呼吸凝滞,颤抖着掀开孩子的上衣。 当傅宴斯的脊背袒露的一刹,众人震愕! 孩子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肉上,布满了一道道狰狞的红色痕迹,像是用鞭子抽的,有的肿胀发紫,有的甚至泌出了血迹! 从肩膀,到腰际,几乎没有一处好肉了,令人目不忍睹! 姜时愿眼眶一涨,没忍住泪水泌出眼尾。 张校长看不下去了,心疼地问:“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弄的?谁打了你?!” “是……谢逸霖……” 傅宴斯哆嗦着,浑身发烫,“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反击的……姜阿姨,校长先生,请您们相信我……我没有欺负他……” 姜时愿喉咙哽得几乎窒息! 她双手悬在半空,想抱他,又怕碰痛了他。 “般般……”姜时愿忽然就落了泪,那种心痛的感觉,就像傅宴斯就是她的亲生骨肉。 谢惊淮凤眸猛瞠,怒瞪着哭成猪头的谢逸霖,厉声质问: “这些,是你做的?!” “舅舅!我没有我没有!” 谢逸霖惊慌失措,不断地否认,“我没有打他!他黑我!他说谎!” “就是啊哥!星星怎么可能这么残忍呢?” 谢悦汐无脑站儿子的边,言语恶毒,“这小子说不定是自己在哪儿摔成这样的,保不齐是他不听话,被他爸揍成这样的,反而赖在星星头上。 听说他爸从来不在学校露脸,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出面解决,可见人品也不怎么样。上梁不正下梁歪!” “坏女人!不许……不许你说我爸爸!”傅宴斯冲她怒吼,歇斯底里。 谢惊淮眉宇深深一拧,正对两个孩子的话研判着,办公室的门敲响,教务处老师匆忙走进来: “张校长,监控取回来了。” 张校长焦急地问:“这两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老师欲言又止,眼神闪烁。 “看到什么,实话实说。”谢惊淮眉目沉沉。 男人气场威慑,老师哪儿敢隐瞒,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谢总,张校长,傅宴斯同学身上的伤……确实是谢逸霖同学拿树枝抽的,而且是谢逸霖先动的手。” 谢惊淮脸色一寸寸黑沉下去。 谢君珩目光一暗,瞥向吓傻了的表弟。 姜时愿眼泪滑落,神情却冷若寒霜。 “傅宴斯刚开始没反抗,真是打得狠了,才不得已反击的。这些,监控都拍下来了,二位看看就知道了。”说着,老师把手机递到谢惊淮眼皮底下。 “你简直胡说……”谢悦汐夺过手机,下一秒,就呆若木鸡。 她儿子结结实实,清清楚楚地给傅宴斯打了,边打边骂边笑,十足一个丧心病狂的小恶魔! 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了! “谢悦汐,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谢惊淮勃然震怒,压制的怒火眼底迸射而出,“他这简直就是在犯罪!” 谢悦汐百口莫辩,慌了神,“只是……孩子之间闹着玩儿的,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哪儿有说的那么严重。” “闹着玩儿?” 姜时愿眯起冷冽美眸,走到她面前,抡起纤细的手臂,狠狠抽了她一嘴巴! 众人倒抽寒气! 谢惊淮愕住,谢君珩亦然。 印象里,他妈咪就是个没脾气的软柿子,窝里窝外都横不起来的那种。 这是,他头回见到妈咪发火,又美,又狠,又飒。 只可惜,却是为了给那个傻子出头。他心里暗暗恨着,把林芷歆的手都握红了。 “啊——!” 谢悦汐被打了个趔趄,痛得切齿,“姜时愿!你敢打我?!” “谢二小姐急什么。” 姜时愿绯唇勾笑,笑得令她不寒而栗,“我也跟你闹着玩儿呢。” 第88章 傅沉舟,掉马 “啊啊啊!贱人!” 谢悦汐又惊又怒,气得当着兄长的面撒起泼来,毫无半点官太太的仪态,“我爸妈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你竟然敢打我?!姑奶奶我跟你拼了!” 她作势就要冲上去打姜时愿,却被谢惊淮像拎小鸡仔一样,一把拽住,厉声怒斥: “别发疯了!你还觉得不够丢人吗?!” 谢悦汐泣不成声,“哥!这个贱人打了我!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谢惊淮凤眸间笼起一片阴翳。 “哎呀,悦汐的脸肿得好厉害,快找个冰袋什么的冰敷一下吧。” 林芷歆安抚着谢悦汐,蹙眉幽怨地看着神色凛然的姜时愿,“姐姐,星星固然有错,但说到底这是孩子之间的事,你怎么可以动手打悦汐呢? 更何况,他们只是五六岁的孩子,小小的年纪,玩起来没个轻重,这是常有的事。你要上纲上线,那咱们就坐下来好好商量,打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听听,多么的识大体,多么的冠冕堂皇! 姜时愿眼眶仍红着,一声嗤笑,“打人,是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能出气啊。” “姜时愿,你一定把事情弄到这个境地吗?”谢惊淮眯起狭眸,噙着薄戾。 “非要!” 姜时愿捏了捏发麻的掌心,“我今天如果忍气吞声,以后般般在学校只会继续被霸凌,被羞辱! 我要让谢悦汐知道,般般身边,还有我给他撑腰,她要再敢胡来,下次就不是一个巴掌能解决的事了!” “你为这孩子撑腰?你以什么身份?” 谢惊淮一步步逼近她,黑眸间压着汹涌的情绪,嗓音低得,只有她一人听得见,“他的后妈,还是,傅沉舟的情人?” 姜时愿咬紧贝齿,“你……!” “张校长,你再给这孩子的父亲打电话,就说我请他即刻来学校一趟。” 谢惊淮矜傲地微扬下颌,戏谑地睨着姜时愿,“我倒要当面问问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躲着不见人,却单单让这位姜小姐过来解决。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时愿心尖一揪,十指暗暗蜷曲。 她倒不是心虚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和傅沉舟清清白白,根本不在乎谢惊淮自己脏看什么都脏的意淫。 但是,她此刻和谢家人闹成这样,傅沉舟这时候过来,岂不是撞上枪口,卷入了他们的纷争中? 她不怕得罪谢惊淮,更不怕狗仗人势的谢悦汐。 可傅沉舟不一样。 听般般说,他爸爸只是做金融行业的,普通打工人。 如何能与树大根深,呼风唤雨的谢家抗衡? 她会害惨了他! “不……不行……不要叫爸爸过来……”傅宴斯声音虚弱,急得小脸布满细汗。 “对!让那个姓傅的滚过来!” 谢悦汐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我倒要好好认识一下那个缩头乌龟!当父母也是门槛越来越低了,什么烂人都能生孩子!” 话音未落,敞开的门外,响起有条不紊的敲门声。 姜时愿率先掀眸,望向门口,澄净的瞳仁骤然一缩—— 敲门的男人,容色锐气,身姿挺拔,赫然就是傅沉舟的秘书,邢真。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烂人来迟了。” 谢悦汐吓得跳了起来,心脏一抽抽。 邢真恭谨地侧身让开。 下一秒,一道英挺昂然,凌厉桀骜的身影,款款迈入校长室中。 毫不逊色于谢惊淮的高岸、魁拔,亦有令人不敢逼视的威慑、气场。 谢惊淮舌尖顶了顶上颚,冷冷转眸,恰与傅沉舟幽深的目光相撞。 瞬间,暗潮汹涌,电光石火! 姜时愿怔忪地凝视着傅沉舟五官俊逸的脸庞。 俗话说得好:男人俏,一身皂。 今天的傅沉舟,身穿肃黑西装,内里黑衬衫领口微敞,露出清冽的一双形状漂亮的锁骨。 锐利,冷感,漫不经心的魅惑。 极致的黑,衬着他赛雪的肤色,明明连块腹肌都没露,却莫名的,让姜时愿脑中浮现出了“性感”二字。 她与谢惊淮五年夫妻,自然不知多少次坦诚相见。那男人的身材也是宽肩窄腰,腹肌横滚,一等一的好。 却缺少一种风情,过度的精致、克制,令她无法与“欲”这个字联想到一起。 但,这种感觉,她忽然就从傅沉舟身上找到了。 她慌忙摇了摇头,嘲自己真是够荒唐…… “爸爸!”傅宴斯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他张开双臂朝父亲跑过去,可是他身上太疼了,没跑两步,小小的身体猝然向前栽倒下去。 “般般!小心!”姜时愿惊出冷汗,跑过去想抱住孩子下坠的身体。 只差一步之遥,却见傅沉舟猛地上前,身躯一俯,长臂掠过般般的后腰。 旋即,他将孩子搂入怀中,紧紧搂着,像要融入血肉一般深切: “般般,抱歉……爸爸来晚了。” “没有……是我的错……” 傅宴斯埋头在男人胸口,弱弱地啜泣,“是我给爸爸添麻烦了,是我让爸爸担心了……” 傅沉舟眉宇紧锁,眼尖血丝,幽暗地漫开。 谢君珩站在谢惊淮身后,望着傅宴斯被自己的爸爸那样紧地拥抱着,仿佛要过肺了一般, 他内心深处,涌上深深的妒忌。 他的爸爸,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甚至连一个浅浅的拥抱都没有。 他故作成熟的小大人,嘴上说着他才不要肉麻的亲亲抱抱,其实心里却无比的渴望。 以前,妈咪还会这样抱他。现在,妈咪把她的拥抱,也给傅宴斯了。 他们三个,像极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他反而成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外人。 谢君珩妒火烧红了眼睛,气恼地别过头。 “般般受了严重的皮外伤,似乎还有点发烧。” 姜时愿走到傅沉舟面前,愧疚着,轻轻启唇,“傅先生,我没能处理好般般的事,真的很抱歉。” 傅沉舟看了她一眼,复又敛眸,“不怪你。” 姜时愿紧咬下唇,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谢悦汐怔愣地盯着傅沉舟俊美无俦的脸,跟被摄魂了似的,无法移开视线。 她哥的颜值,是她从小吹到大的,她一直觉得比他哥还帅的男人,还没生出来呢。 但,这一想法,在看到傅沉舟的刹那,完全被打破了。 “谢小姐,我就是傅宴斯那个缩头乌龟的父亲。” 傅沉舟将儿子小心翼翼交给邢真,身姿矜贵冷傲,眼风一扫,“现在,我来了,你可以不用朝姜小姐犬吠了。” 谢悦汐被这目光蛰了一下,心底隐隐一怵。 “来时路上,我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了解了,视频,我也看了。” 傅沉舟神情冷峻,泛着血丝的桃花眸转向张校长,“张校长,我的儿子,长期忍受着谢小姐儿子的霸凌,他忍无可忍,选择反击,这行为得算正当防卫吧?” 张校长顿了顿,点头,“是是……” “他的儿子,是先施暴的霸凌者,把我儿子打得遍体鳞伤,导致我的孩子已经不止身体出了问题,心灵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傅沉舟修韧的十指寸寸蜷曲,“我的诉求,很简单。我要谢小姐的儿子立刻退学,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我儿子鞠躬道歉。 这,不难吧。” “啊?这……”张校长犹豫了。 这可太难了! 谢家在京市权势滔天,谢逸霖的母亲是谢家二小姐,父亲可是市检察院检察长,他舅舅还是谢氏集团的掌舵人。 这简直就是小土皇帝,他哪儿惹得起啊! “让我儿子退学?你长得……帅就能想美事儿啊?!” 谢悦汐对着这张神颜,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只能改了口,“我哥可是这所学校的校董,每年给这里捐的钱,是你这种臭打工的一辈子够不着的天文数字! 我儿子绝不可能退学,你别异想天开了!” 姜时愿担心的事,来了。 她最怕的,就是谢悦汐这个伥鬼妹妹拿谢惊淮当筹码,傅沉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校董?嗤,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值得拿来显摆。” 傅沉舟单手插兜,唇角掀起一丝冷笑,转身走到谢惊淮面前,“谢总,重新认识一下。光迹创投总裁,傅沉舟。 不巧,我也是这所学校的校董之一。” 第89章 这个男人,阴险狡诈! 谢惊淮薄唇紧绷着下敛,冷冷注视着男人似蒙了一层凛凉薄雾的眼睛。 光迹,无疑是他职业生涯里,最强劲的对手。 可打死他都想不到,他首次与光迹那位神秘总裁会晤,竟是在学校的校长室! 且,卷入他们纷争中的,还有他的妻子! 谢惊淮顿觉呼吸不畅。 婚姻亦是他经营的项目之一。项目他都当仁不让,妻子,他傅沉舟想都别想! “光迹?!”林芷歆和谢悦汐错愕至极! 林家也是开公司的,时常需要竞标,拉融资,怎么可能没听过大名鼎鼎的光迹。 即便是谢悦汐这个官太太,也从哥哥和老公嘴里不止一次听过光迹创投。听说这几年进入国内市场的资本大鳄,能与谢氏比肩,拿下不少极有前景的项目。 而且,他们光迹的大本营,在M国。 也就是说,谢氏这条地头强龙,也未必压得住他! 姜时愿震惊地盯着傅沉舟凛冽桀骜,如山峦起伏的侧颜。 心跳瞬然一顿。 她早该想到的,一年花几百个W置办行头,怎么可能是普通打工仔?只是领着儿子吃麦当劳的傅沉舟,和她印象里的商业大佬有太大反差,一时蒙蔽了她的眼睛。 这段时间,姜时愿不是在钻研学术,就是在暗中了解永恒科技近年来的经营状况。 她了解到,永恒的人工智能医疗项目,心脑血管介入手术机器人第二轮融资就不止一次找过光迹创投,都被他们的总裁,也就是傅沉舟拒绝了。 导致这个项目进入停滞状态,错过了发展的最好时机。 姜时愿将落在傅沉舟脸上的目光淡淡收敛。 她觉得很遗憾,毕竟手术机器人是她母亲生前看中的研发项目之一,如果可以成功融资,投入生产,造福医疗业,母亲的在天之灵也能感到一丝欣慰吧。 而这时,傅沉舟星眸微动,漫不经意转向姜时愿。 毫无交集。 他淡漠地收回视线。 “您、您就是光迹创投的总裁?一直给我们学校捐款的那位?!” 张校长紧张得都有点口吃了,“可、可是光迹的总裁,不是叫弗雷德吗?” 傅沉舟呵了一声,“谁还没个英文名了吗?” 张校长汗流浃背,立刻万分殷勤,“哎呀傅总!久仰久仰!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莫怪、莫怪!” 谢惊淮和傅沉舟,就是两位活财神。 他哪个也开罪不起! “我这个人,就事论事,只要谢小姐你儿子乖乖退学,并公开道歉,你刚才骂我骂得那么脏,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傅沉舟并不看谢悦汐,但那威慑力仍能震颤她的脏腑,“孩子的事就拿孩子说事,我不上升到家长的高度。毕竟,成人的世界,更复杂,诡谲,残酷,不是吗?” 这威胁,听着隐晦,实则赤裸。 林芷歆低眉隐匿下去。 刚才她还各种向着谢悦汐说话,此刻立刻跟谢悦汐划清界限,作壁上观了。 之前,她父亲还说以后有机会,要搭上光迹。她可不敢给傅沉舟上眼药。 “退学……凭什么!” 谢悦汐气势明显弱了不少,但仍不肯让步,“我儿子也被打伤了啊,这是互殴!我儿子退学,你儿子也跑不了!” 傅沉舟剑眉几分躁意,“张校长,您做决断吧。” 张校长掏出帕子,疯狂擦汗。 怎么办? 不然,他退学吧! “道歉,可以。” 谢惊淮目光沉沉,“你儿子后续所有的治疗费用,聘请专家教授的费用,我们谢家也负责到底。 但,退学,不行。” 姜时愿与傅沉舟,双双眉心一拧。 谢惊淮神色倨傲,仍是高高在上的态度,“我外甥可以换班,和你儿子规避开,以后再无交集。这是我们谢家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让步? 明明是霸凌者,被男人轻描淡写几个字,塑造成了被逼无奈的弱势群体。 姜时愿愤懑地瞪视着谢惊淮。 明明还是那么英俊不凡,此刻,她却觉得他有些丑陋了。 谢悦汐搂着儿子,见哥哥给她撑腰,她腰杆又硬气了。 傅沉舟微眯寒眸,“谢总说服我恐怕不够,你怕是得说服全年级的家长,他们容得下你外甥才行。” 话音刚落,教导主任又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校长!不好了!学校正厅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谢逸霖同学欺负其他学生的视频片段!一直在循环播放,我们想关,根本关不了啊!” 张校长傻了眼,“什么?!” 谢惊淮瞳孔一涨! 他是真想不到,傅沉舟做事,竟然如此阴险狡诈!连小孩都要利用! 与此同时,谢悦汐和林芷歆的手机,接二连三地遭到消息轰炸。 她们打开家长群,只见里面有人开始往群里疯狂地发谢逸霖欺负同学的监控视频片段。 不止有傅宴斯,被欺负的孩子,多达十几人! 姜时愿也还在里面,但是她早就把群屏蔽了。 此刻拿出来翻看,里面全都是对谢悦汐儿子的强烈谴责: 【这是孩子吗?这妥妥就是个恶魔!退学!必须让他退学!】 【@逸霖妈妈,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竟然这样欺负我家宝贝,我倾家荡产也要告你!】 【一家告不倒,咱们大家联合起来向校方请愿,必须告死她!】 【这种混账孩子,从小身体里就有罪恶因子,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好鸟!】 【听说他爸是检察长,知法懂法,怎么养出这么畜生的儿子?!】 【妈的,估计他老子也有问题!兔子尾巴,随根儿!】 谢悦汐眼前昏黑,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疼着。 她是官太太,别的,她都不以为然,可最怕的,就是引起社会舆论。 怕影响了她老公的仕途。 “张校长,这样的问题孩子,您还打算强留吗?” 傅沉舟眉宇威压,“您不怕砸了百年学校的金招牌,不怕明年连生都招不进来吗?” “唉……谢总,谢小姐,事已至此,就按傅总的诉求来吧!” 张校长还没糊涂到为了钱不要口碑的地步,最终,他把心一横,“谢小姐,最晚明天,我给您走完您儿子的退学手续。 至于公开道歉,您看您和孩子什么时候方便……” “哇——!” 谢逸霖眼见自己大祸临头,嚎啕大哭,一屁股坐地上就开始撒泼,“我不要退学!我不要!” 说着,他突然直指向谢君珩,“他也动手了!他也打傅宴斯了!他还给傅宴斯起了一堆外号呢!我都是被他坑的! 凭什么只罚我一个?凭什么不惩罚他?!” 众人愕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谢君珩身上。 谢君珩浑身一震,面红耳赤,大喊: “我才没打人!都是你一个人打的!你别污蔑我!” “是你让我打傅宴斯的!你太坏了!让我动手,自己藏起来,你太坏了!” 谢君珩怒吼,裤管里的小腿却在发抖,“我没有!你撒谎!” 两个孩子,疯狂互咬。 姜时愿盯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张只有说谎时才会泛红的脸。 全身奔腾的热血凝固,瞬间冷透,寸寸成冰。 “谢君珩,你真的做了吗?你也动手打人了?!”谢惊淮难以置信地瞪着儿子,嗓音裹着浓重怒意。 谢君珩也快哭出来了,“我没有爸爸!请您一定要信我!” “惊淮哥,曈曈我可以给他担保,他是非常乖巧懂事的,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林芷歆忙站出来维护。 “呜呜……歆歆小姨!”谢君珩扑进林芷歆怀里,吓得哆嗦。 谢悦汐听了这话,心里特别不爽,可又无从反驳。 “般般,爸爸问你。” 傅沉舟弯下腰,轻抚儿子的发顶,声色暗哑,“谢君珩,动手伤你了吗?” 傅宴斯咬住唇,半晌,摇了摇头: “没有……” 傅沉舟桃花眸底,布满血丝,“好。” 谢君珩听见傅宴斯并没有当场指认他,他虚脱了般松了口气。 但,姜时愿仍然紧紧盯着他,心脏像被揉成了一团,不安感遍布全身。 …… 最终处理结果,谢逸霖两日内办完退学手续。 并在一周内回到学校,和谢悦汐一起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傅宴斯及所有被霸凌的孩子们道歉,以平息众怒。 从学校离开时,还尚未放学,但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要找校长理论,为孩子出气的家长。 谢悦汐和儿子成了过街老鼠,只能让校方开后门,灰溜溜地跑了。 后门外,还停着一辆宾利,一辆劳斯莱斯。 姜时愿看着林芷歆拎着曈曈上了谢惊淮的防弹劳斯莱斯。 足可见,只要在外面,男人就会时时刻刻护着他的心尖宠,护着他的儿子。连自己的安危,都可置之度外。 “姜时愿,跟我回去,我有话跟你说。”谢惊淮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睨着她,遮天蔽日的。 姜时愿全身都透出抵触,冷冷别过头,“让开,我不想听。” 男人眉心躁郁,“姜……” 一声刺耳鸣笛传来,打断了他。 下一刻,黑色迈巴赫在他们面前停驻,车窗落下,露出傅沉舟白皙俊朗的一张惊艳浓颜: “姜小姐,般般说,他希望你可以陪他去医院,他想让你守在他身边。可以吗?” “好。” 姜时愿毫不犹豫,推开谢惊淮,走向傅沉舟。 邢真恭敬地为她开车门,她迅速上车,坐在孩子身边。 宛如一家三口般,自然,和谐。 “姜时愿,我是真的有话跟你说,你下来,跟我回去!”谢惊淮喉咙发紧。 他蜷紧的拳,青筋凸起,勃发,蓄着不甘。 然而,姜时愿却罔若未闻,车窗徐徐上升,她漂亮清丽的脸庞没入黑暗。 豪车绝尘而去。 第90章 天下第一最最好的男人 傅沉舟聘请全院一流的外科教授,将傅宴斯安置在了环境最好的病房中。 由于一些外伤感染,加上精神压力过大,傅宴斯才发起了烧来。 但医院治疗水平一流,处理好了伤口,打了破伤风针和消炎药后,晚间傅宴斯的伤也渐渐退了。 全程,姜时愿寸步不离守在病床边,眼眶湿润,心疼如绞。 傅沉舟双臂交错抱胸,高岸的身躯斜倚门框伫立着,就这样静默地看着姜时愿给儿子盖被子,换药,喂水…… 温柔又悉心,视如己出。 男人冷感疏淡的眸色深暗,往后一退,轻轻带上房门。 “姜阿姨……对不起……我又给你添了大.麻烦……” 傅宴斯小嘴巴干得起了皮,可见小家伙上了不小的火,“我害得你和谢叔叔关系更差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般般,你没有做错。以后遇到麻烦,如果找不到你爸爸,就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姜时愿怕他打针刺激了血管,搓热了掌心,捂在他手腕处,“至于那个谢叔叔,不用管他。姜阿姨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想。” 傅宴斯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姜阿姨,你和谢叔叔……是离婚了吗?” 姜时愿刹那怔住,踟蹰启唇,“还没有。” “那……既然还没离婚,为什么在学校的时候,谢叔叔看上去就像不认识您一样?” 傅宴斯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那个林阿姨吗?我发现,每次有谢叔叔在的地方,她都在。” “般般,你还小,大人的事,你不懂。”姜时愿尴尬至极,只能这样敷衍着。 “姜阿姨,我不小啦,我五岁啦,懂得可多了。” 傅宴斯忽然鹿眸点亮,“姜阿姨,您觉得……我爸爸怎么样?” 姜时愿蹙眉,哭笑不得,“般般,你别拿阿姨寻开心了。” “没有啊,我很认真地问您呢。” 提起傅沉舟,傅宴斯瞬间化作小小推销员,励志要把孤寡老父卖出去,“我爸爸是我见过的,天下第一最最好的男人,第二好的是邢叔叔! 可是邢叔叔人闷闷的,你们不太适合,还是我爸爸适合您。我爸爸可幽默了,邢叔叔说听爸爸说话有时候会笑得满地找头。姜阿姨你跟我爸爸在一起,一定、一定会比跟谢叔叔在一起开心。 最起码,爸爸对喜欢的人绝对是一心一意的,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姜时愿见孩子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不禁安心,轻笑着问: “你怎么肯定你爸爸对喜欢的人是一心一意的?” “他到现在还留着妈妈送他的汽车玩具,每天都会仔细擦好几遍。” 姜时愿美眸恍然,“就是之前我帮你修的那个,对吗?” “嗯嗯!我第一眼看到就好喜欢,我本来以为,我喜欢爸爸一定会送给我的,结果……” 傅宴斯难为情地红了小脸,“打、打脸了。” 姜时愿讶异地问:“怎么说?” “刚开始,爸爸不愿意给我,是我缠了他好久,求好久他才让给我的。可见他有多喜欢妈妈送他的礼物呀!” 姜时愿不禁失笑,“那很爱了。” 她想起曾经的自己,曈曈要什么,她给什么。 把他惯得任性凉薄,没有同理心,是她作为母亲的失格。 可是,般般却被他的父母教得很好。 足可见,傅沉舟的妻子,是位很优秀的女士。 同为母亲,她远远比不上。 “还有呀,姜阿姨,我悄悄告诉您……” 傅宴斯招了招手,姜时愿羽睫轻眨,探过身去,侧耳倾听,“我爸爸呀,他到现在还留着妈妈戴过的头绳,缠在左腕上,连洗澡的时候都舍不得摘下来呢。 爸爸说,每当看到这根头绳,他就会想起妈妈。您说,爸爸还不够专一,还不算好男人吗?” 闻言,姜时愿喉咙微哽,胸腔里闷闷的,泛起一丝丝酸楚。 在第二个孩子没失去之前,哪怕五年冷婚,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有一天谢惊淮能够眷顾她一回,偏袒她一次,为她动心一瞬。 可她最后等来的,只有对他心如死灰。 姜时愿如今一头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其实是和谢惊淮订婚后,一点点留起来的。 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多一些女人味,和谢惊淮拍婚纱照时,能和他般配一点。 五年前,好不容易留起长发的她,独自坐在影楼化妆间,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 最终,只等来谢惊淮的一通冰冷的电话: ——“芷歆旧疾复发,我现在正陪她在医院治疗,抽不开身。婚纱照推迟吧。” “般般,其实,谢叔叔也是个专一的人。”姜时愿缓缓抬起手,轻抚男孩柔软的脸蛋,敛净了眼底的情绪。 只是,他爱的人,不是我而已。 …… 这边,观澜苑—— 谢惊淮携着满身森冷怒意,拽着曈曈的小胳膊,在佣人们的注目下将儿子近乎野蛮地拖拽上楼。 “呜呜呜!爸爸!我好痛……爸爸!”曈曈踉跄着,哭喊着。 男人却阴沉着俊容,罔若未闻。 曈曈吓坏了,脸色煞白! 他知道,爸爸越是沉默,就说明他越生气! “歆歆小姨!救我……救我!” “惊淮哥!你冷静一点!孩子还小,你别伤到了他!” 林芷歆亦步亦趋地追赶,急得嗓子眼里要冒火,“而且,曈曈到底是谢家的小少爷,你就算要教育他,也该避开那些佣人,你要顾着点儿他的体面和尊严啊!” “体面?尊严?” 谢惊淮猛地一顿,满是戾气的眼神,令林芷歆心脏一揪,“他在学校,惹是生非的时候,他想过自己是谢家少爷了吗? 想过他一言一行代表谢家,想过给我这个父亲留体面了吗?!” 林芷歆慌得不敢讲话了,只能低眉顺眼,跟个婢女似的,尾随着父子二人来到儿童房。 谢惊淮长臂一挥,曈曈整个人重重跌进床上,虽然不疼,也震荡得他头晕脑胀,想吐。 “呜呜呜……爸爸……” 谢惊淮居高临下,凤眸凶悍,“我数三个数,给我憋回去。一——” 曈曈吓得立马敛声屏气,憋得胀红了脸,眼泪无声地流。 “现在,除了你小姨,没有外人在场,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如实回答。” 谢惊淮逼近,庞大的阴影里,曈曈显得渺小可怜,“你到底,有没有打傅宴斯?想清楚,再开口!” 第91章 谢君珩被打 曈曈满目惊恐,体似筛糠,却还是死鸭子嘴硬: “我、我没有……” 男人额角青筋直跳,“你再说一次。” “我没有……都是谢逸霖……啊!” 紧接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 谢惊淮凤眸猩红,勃然暴怒,也不知哪个深明大义的佣人落了根鸡毛掸子在床头,他伸手抄起来,就往儿子身上狠狠一抽! “爸爸!痛!痛死我了!” 曈曈从小被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哪里受过这罪,痛的从床上滚到地上,哭天喊地。 林芷歆脸色一白,瞬间吓蒙了! 她在谢惊淮身边这么久,还是头回见他发这么大的火,简直天崩地裂! 熊孩子灵机一动,就能让一个情绪稳定的男人秒变“超雄”。 “疼?你还有脸喊疼吗?!” 谢惊淮抡起胳膊,又抽了一棍,鸡毛都飞上了天,“你用树枝打傅宴斯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别人会不会疼? 小小年纪就仗势欺人,撒谎成性!我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谢家的脸全让你丢尽了!” 曈曈继承了姜时愿的倔脾气,和谢惊淮金刚钻一样的嘴,死不承认,“我没有我没有就是没有!要不然你打死我吧!” “惊淮哥!不要啊!” 林芷歆惊呼着飞扑过去,将曈曈紧紧搂在怀里,与此同时又一棍刚好抽打在她背上,痛得她闷哼一声,浑身颤栗。 “歆歆小姨!” 曈曈心疼得不行,从来没为自己母亲说过一句话的他,竟然壮着胆子给林芷歆出头,“爸爸!歆歆小姨对您那么好……您怎么能忍心打她?!” 谢惊淮呼出口浊气,“芷歆,你让开,我今天必须好好管教这个逆子!” “惊淮哥!我不相信曈曈会做这种事,而且孩子本就体弱,你下手这么狠会把他打坏了的!他可是谢家未来的继承人……是你唯一的孩子啊!” 林芷歆死搂着曈曈不撒手,泪流不止,像极了古早琼瑶剧被虐待的女主,“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两个毫无血缘的人抱头痛哭,母子情深,母慈子孝。 “你以为你躲避摄像头干坏事,把谢逸霖当枪使,你的恶行就藏得滴水不漏了?” 谢惊淮随手把鸡毛掸子一扔,从西装里怀中掏出手机,调出视频,丢都他们面前,“你把谢逸霖当傻子耍,殊不知,他的心眼可一点不比你少。你的所作所为,都被他偷偷拍下来了!” 曈曈看着手机上播放的视频,正是自己朝傅宴斯动手的画面。 他边打,边怒骂,“你就是个没妈咪疼的野种!” 傅宴斯蜷缩着身体,“我不是野种!我有妈妈!” “你有妈咪你霸占我的妈咪!你跟我争,跟我抢!打死你啊坏东西!” 曈曈万万没想到,自己躲过了摄像头,却没算到谢逸霖会偷拍他! 他胀红了小脸,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被人算计了的羞耻。 林芷歆听见两个孩子的争吵,她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她以为曈曈只是单纯瞅那个孩子不顺眼才打他,没想到,起因竟是为了姜时愿。 她挖空心思地讨曈曈欢心,填满他的生活,越俎代庖,可到头来,这孩子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贱人! 血缘亲情,真是难断! “我打了他又怎样?!谁让他跟我抢妈咪!” 曈曈哭得声嘶力竭,一双圆润的小脚蹬来踹去,“那是我的妈咪!为什么要陪她参加比赛?为什么要陪他吃麦当当!妈咪都没有陪我做的事……他却通通都得到了!凭什么?!” 谢惊淮身躯一震,喘着粗气,往后趔趄了半步。 “其实……您打我……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曈曈声音颤抖,断断续续,“您只是气我,在傅宴斯爸爸面前让您下不来台罢了! 您看到妈咪和傅宴斯的爸爸在一起,您生气,您觉得丢脸,所以您打我,拿我撒气!” 谢惊淮低吼,“谢君珩,你给我住口!” “您不是很厉害吗?您把妈咪从傅宴斯爸爸身边抢回来啊!” 谢惊淮全身气血乱窜,冲撞着脏腑,撞得他头痛欲裂,眼前昏黑: “我和你妈咪怎样,都不是你可以动手打别人的理由!再有一次这种事发生,你别怪我不顾父子情分!” 曈曈哭着在地上打滚,“哇——!我要去奶奶那儿住!我不要和爸爸在一起!爸爸体罚我!爸爸家庭暴力!” 林芷歆慌忙抱着他安抚,“好孩子不要怕,小姨在呢,小姨会保护你的!” …… 谢惊淮眉目阴沉,携着一身冲天的戾气来到书房。 韩叙忙恭敬地为他倒了杯清水,知道他喜欢冷的,又加了几块冰,想给他降降火气: “谢总,二小姐电话打到了我这里,她说您得空给她回个电话,她有话跟你说。” 谢惊淮猛灌了一大口水,把冰块嚼得粉碎,“她还能为着什么找我,无非是为了她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逆子。 你过后替我回她,让她的儿子乖乖退学,道歉,不要再生事端。如果,她还想让她男人仕途顺利的话。” 韩叙正色点头。 他知道,谢总是怕二小姐错了主意,想不通拉小少爷下水,把那段视频曝出去。 如此威压之下,二小姐必定不敢声张,只能忍气吞声了。 毕竟,小少爷作为未来谢氏的继承人,是不可以有任何污点的。 “谢君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戾恣睢,这真是我的儿子吗?!” 谢惊淮狠狠拉扯着领带,松懈了领口,却仍觉憋闷至极,“以前,我忙于公事,没有时间教导他,把他全权托付给姜时愿教养。 她却把孩子教得如此狂悖,无法无天!这就是她过度溺爱的结果!她已经快把孩子毁了!” 韩叙深吸了口气,拧紧了眉,“谢总,我冒死也要替太太辩解两句。 太太是疼小少爷,可绝对没有过度溺爱,她每天都会教导孩子做人的道理,而且您记不记得,小少爷以前虽然有点娇气,却乖巧懂事,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 谢惊淮一把扯下领带,解开领口两颗纽扣,“那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还能基因突变吗?” 韩叙顿了顿,低声道:“自从,林小姐自由出入谢家,融入小少爷的生活,疏远了太太开始,小少爷就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 男人凤眸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芷歆教坏了曈曈?” “这个……我不敢胡乱揣测。但我能看到的,是林小姐确实太过溺爱小少爷了,有些事,其实不适合五岁的孩子做,可林小姐为了哄小少爷开心,也都纵容、默许。 孩子还小,其实更需要严加管束,疼爱可以,但要让他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根基打好,以后才会成为一个根正苗红,堂堂正正的人。” 见韩叙滔滔不绝,谢惊淮薄唇扯出嘲弄,“育儿经一套一套的,你打了快三十年光棍了,还在这儿教别人怎么教育孩子?你挺荒谬啊。” 韩叙不禁苦笑,“这些我哪儿懂啊,这都是无意间听太太说起的。” 谢惊淮呼吸微滞,一时语塞。 他从来不觉得,带孩子,教育孩子,是什么难事。他觉得远远比征战商场,开疆扩土,要容易太多太多。 但今天,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乏。 他曾经亲自下工地视察,出差、奔波、开会,他都不觉得累。 可眼见孩子做出这样糟糕的行径,他身体都像掏空了一样,要散架了。 而就是这样的日子,姜时愿默默过了五年。 她所做一切,他浑然不知,漠不关心。于是,就以为她没有负责,她没有担起母亲的责任。 “芷歆确实过度溺爱曈曈了,但那是因为她太善良了,又不懂拒绝。” 谢惊淮拿起桌上的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唇间,手指此刻还在发颤,怎么都点不燃,“我相识她多年,且她是高知,拿全额奖学金毕业的博士生,最起码的是非观念,她难道还没有吗? 但你说的对,以后,曈曈是该严加看管了,不然,会后悔莫及。” 韩叙眉心紧锁,不甘心地道:“可是,孩子的成长阶段,不能没有母亲陪伴。谢总,您还是想想办法,让太太回到您和小少爷身边吧。” 想起今天,姜时愿毫不犹豫地上了傅沉舟的车,让他吃了一肚子尾气。 还有曈曈那一声声扎他心的质问。 谢惊淮深眸涌上浓重的寒雾,拿起手机,拨通了姜时愿的电话。 结果,传来的,只有冰冷的关机语音。 想起曾经,每天都会主动打电话联系他,永远温柔热忱的妻子。 他眼尖爬上血丝,心脏像被只大掌紧攥着,闷涨得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 * 翌日,清晨。 姜时愿睁开惺忪睡眼。 昨夜傅宴斯又烧了起来,她衣不解带,一直守在病床边,后面实在太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会儿醒来,她只觉全身酸疼,跟被揍了一顿似的。 “唔……”姜时愿抹了抹唇边口水,挺直腰身,双臂上引,伸了个懒腰。 沙沙细响,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垂眸细看,骤然怔住。 掉落在地的,是一件宽大的黑色西装,她一眼就认出,是傅沉舟的。 所以,是昨夜傅沉舟来过,给她……披上了衣服? 果然是个体贴细心的男人,也难怪般般会把他爸爸夸上天。 忽然,姜时愿看到衣领处,有一圈圈白色的印子。 她瞬间臊了红脸,用力擦了擦。 唉。 一件风衣刚赔完,这又要赔一件西装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第92章 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 “姜小姐,您竟然这么早就醒了?” 推门而入的邢真见姜时愿并没睡着,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知道……” 姜时愿忙站起身,笑了笑,“没事。” 邢真目光探过去,轻声问:“小少爷醒了吗?” 她轻声答:“还在睡着。” “烧退了吗?” 她弯腰,抚摸孩子的额头,“嗯,退了。不过有没有好转,还要看晚上的情况。” “姜小姐,真是太辛苦您了。” 邢真将拎在手中的精致餐盒放茶几上,轻手轻脚地打开,将一样样餐食摆好,“傅总怕医院的早餐不合您胃口,特意找月满西楼的师傅为您做了一份早餐,您快尝尝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月满西楼…… 姜时愿只觉一缕酸楚漫上心尖。 母亲原本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初中时因姥爷工作调动,举家才迁移到京市生活。但骨子里还是保留着港城人的生活及饮食习惯。 姜时愿的口味,也随了母亲,喜欢甜香清淡的食物。母亲说京市做港城菜最正宗的地方,就是月满西楼。 以前,母亲一有空就会带她去饱餐一顿,好好解解馋。 自从母亲过世后,她一次没有再去过,只怕触景生情。 “谢谢傅总。”她轻浅勾唇。 “姜小姐客气了,该是傅总好好谢谢您才对。” 姜时愿走到茶几前,目光扫过一样样精致的餐食,美眸微瞠: “这些菜……都是你们傅总点的?” 邢真:“是的。不合您口味吗?” “没有没有……”不是不合,是太合了! 就像按照她的喜好定制的菜单一样,每一道都是她和母亲从前去月满西楼时会点的! 真的,太巧了。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就好像傅沉舟跟她,认识了好多年一样…… 吃过了早餐,傅宴斯竟然还没睡醒,可见这孩子早已是身心俱疲。 “邢秘书,替我谢谢你们傅总的款待。般般的事暂时也算解决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姜时愿刚准备告辞,邢真忙拦住了她: “姜小姐,请留步!” 她面露疑惑。 “今天,傅总有个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处理,实在无法抽身,他想麻烦您……再帮他照顾小少爷一天,就一天!” “这……”姜时愿有些为难。 她的确非常喜爱般般,但她跟傅沉舟还处于很陌生的阶段,贸然就跑到人家家里,还要呆一整天。 太冒昧了,太唐突了,太…… “小少爷情况好转很多了,在医院住着傅总怕他不舒服,所以要接他出院。” 邢真无可奈何地摊手,“可是在家里,小少爷病着,没个妥帖的人照顾,他又不放心。所以只能麻烦您,帮他盯一天。之后,必有重谢。” 姜时愿听着,觉得傅沉舟这人,事儿事儿的。 体贴细心的人,多少伴随点儿矫情吧。 “谢就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姜时愿望着病床上孩子苍白的睡颜,轻叹了口气,“好,那就按傅总说的来吧。” …… 今天上午,谢悦汐在秘书的陪同下,去学校给倒霉儿子办退学手续。 她特意赶着上午老师最忙,学生都上课的时候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办完,灰头土脸地润出校园。 儿子这件事,让他们母子在这所学校里颜面扫地,多遇见一个人,她都会当场社死。 结果,谢悦汐刚从后门溜出来,迎面一个烂柿子就砸了过来: “让你儿子欺负我女儿!死去吧你!” “夫人小心!”秘书立刻挡在谢悦汐面前。 烂柿子在他面门上炸开,跟泼了狗血似的。 谢悦汐松了口气,以为逃过一劫,结果刚一转身,一颗臭鸡蛋就砸在了她额头上,熏的她当场没哕出来! “就你的儿子是宝贝吗?我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宝贝!” “我们已经联合抵制你儿子了!我们要让你儿子在京市没学可上!” “你儿子是危险分子,以后我们要让别人家的孩子看见他绕道走!” 回到家后,谢悦汐把整套衣服全扔了,在浴室洗了一小时的澡,喷了小半瓶的香水,却还是能问道那股屎一样的臭鸡蛋味儿。 “夫人,先生出差回来了,请您下楼说话。” 谢悦汐神经紧绷着,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客厅。 “协文,你回来啦,一路辛苦了!”她满脸堆笑,上前亲自帮丈夫拿衣服。 “你——!” 宋协文怒气冲冲,忽地一顿,往后闪了闪,“你身上怎么有股屎味儿?你掉厕所里了?” 谢悦汐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哪儿可能的事!” “我记得,你这个人以前最爱干净,怎么现在反而不注重个人卫生了?”宋协文瞥着她,嫌弃都写在了脸上。 听了这话,谢悦汐心中涩然。 她跟宋协文结婚六年了,每天她相夫教子,为了他能官运亨通,她费心费力,上下打点。最后这个男人唯一能记住她的优点,就一个——爱干净。 但现在,似乎就连这唯一的优点,也没了。 宋协文手机往茶几上一扔,一声冷笑,“星星的事儿,来龙去脉我已经搞清楚了。 他霸凌同学,被学校给开了,还被十几个家长联合抵制,在校长室当着你哥你嫂子还有校长的面儿,你和你的好大儿真是长脸得很啊。” 谢悦汐气恼地拧眉,“什么叫我的儿子?星星难道不是你儿子吗?” 宋协文皮笑肉不笑,“你可快别抬举我了,你儿子是姓谢的,我这个姓宋的怎么配当他的爹啊。” 谢悦汐知道,他仍在因为当年母亲执意让星星姓谢这件事耿耿于怀。 儿子姓谢不姓宋,就像在时刻提醒他,提醒所有人—— 他是个入赘的。 “哎呀,好啦协文~” 谢悦汐上前揽住他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哄,“不就是退学吗?有什么了不起?以我和你的身份地位还愁没学校要他吗?再不济我们可以把儿子送出国啊,这世上还有钱摆不平的事儿吗?” “妇人愚见!你天天除了花钱真是什么都想不明白!” 宋协文厌烦地甩开她,“打几个孩子,这事儿本身没什么大不了,可这讨债的好死不死,竟然打的是光迹创投总裁的儿子! 你知不知道,他手底下捏的两个项目,将和政府有密切合作,他和乔市长私下走得有多近你知道吗?不止乔市长,还有不少京市官员都跟他私交匪浅! 昨天晚上,我接到了乔市长的电话,他明里暗里地敲打我,给我吓的差点儿没散了黄!你儿子真是个坑爹的玩意!” 谢悦汐浑身一怵,焦虑地咬着酒红色的指甲。 她都没敢说,她把傅沉舟一顿臭骂这事儿,她怕宋协文当场吓嘎过去。 宋协文神情烦躁,“以后,除了你妈,你和你娘家的人少来往,让星星没事儿也没跟谢君珩混在一起!” 谢悦汐眼梢一吊,“这怎么行?!那是我亲哥,谢君珩是未来谢氏的继承人,我怎么能不拉拢,巴结?!” “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你的儿子,不过是人家太子爷的垫脚石而已!” 宋协文气得咬牙切齿,“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打傅总儿子,谢君珩也动手了,可最后挨罚、丢脸的人却只有星星! 为什么?因为谢君珩把星星当枪使,当猴耍!人家都没拿你儿子当人看,你却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倒贴,不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吗?!” “瞳瞳……星星……”谢悦汐口中喃喃,眼眶猩红。 凭什么,谢君珩是天上众星环绕的太阳,而她的儿子,就只是不起眼的星星! 谢悦汐捏紧了拳头,眼神透出阴鸷的不甘。 …… 姜时愿跟随邢真和傅宴斯来到傅沉舟的别墅。 一座白墙绿瓦的四层别墅,坐落在层层叠叠的绿荫之后,静谧幽深,有种与世隔绝的安宁祥和。 姜时愿第一眼看到这里,就打心里喜欢。 安顿好孩子,上过药后,邢真就离开了。 一整个下午,姜时愿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傅宴斯,毕竟是做了母亲的人,这点事,她手到擒来。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吃过晚饭,傅宴斯又沉沉睡去。 姜时愿这才站起身,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往自己的房间走,想冲个澡清爽一下。 她走到门口,按住把柄,下压,推门而入。 下一秒,她瞳孔骤缩,僵怔在原地。 第93章 姜小姐,好看吗? 客厅里,傅沉舟背对着门的方向,正用毛巾随意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灯光柔和明亮,落在一大片白皙惹眼的细腻肌理上,颈侧几滴水珠掠过肩胛,舒展间顺着山峦起伏的脊背一路向下流淌,汇聚成一股,滑入堪堪围在腰际的浴巾里。 这片肌,冷玉冰质,又像上好的,昂贵的瓷。 可贲张的肌肉线条,却又给人一种野性的,刚毅的男人味,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浓郁的性张力。 在姜时愿这个科技至上的大脑里,所有男人都可以用机器来形容—— 谢惊淮是高度自制,精密运转的瑞士表机芯。 而傅沉舟,就是个高能荷尔蒙发射站。 姜时愿自认为不是个色女,她长这么大都没点过男模。 可是……傅沉舟这身材,也太引人犯罪了! 姜时愿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地观摩,呼吸不知不觉,重了几分。 虽然偷窥不对,但不小心看到没罪! 这黄金比例,堪比游戏建模。真是美人如玉,活色生香! “姜小姐,好看吗?” 傅沉舟背对着她,嗓音微哑,闷着一丝笑意,“姜小姐想看,可以大.大方方看,几块肉而已,我个大男人,也不会吃亏。 身材被欣赏,我还觉得情绪价值拉满了呢。” 被当场抓包,姜时愿臊得脸颊发烫,磕磕巴巴的,“不、不好意思,我进错房间了,我这就走!” 她转身刚要开溜,男人倏然叫住她: “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姜时愿紧紧闭上眼睛,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想到自己都是妇女了,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像个未经世事的清纯少女一样,也太矫情了。 于是,她深深汲气,转过身,直面半裸的傅沉舟。 “般般今天白天还好吗?”傅沉舟侧过身的一刹,姜时愿注意到了他左腕处。 果然如般般所言,箍着根暗红色的头绳,衬得他白得泛冷光的肤色,鲜亮晃眼。 姜时愿收敛了目光,“白天般般精神状态挺好的,晚上也正常吃饭了,只是睡前我给他量了体温,还是有点低烧。” “般般身体从小就虚弱,还有心脏方面的问题,所以哪怕是发烧感冒,他痊愈得也比其他孩子要慢一些。” 傅沉舟拿起茶几上的钢带腕表,戴在骨骼分明的腕子上,刚好遮住了红头绳,“劳姜小姐费心。” “没有,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最重要的,是孩子能快快好起来。” 姜时愿眸光在他腕表上顿了半晌,轻声问,“傅先生,你吃饭了吗?” 他淡声,“忙了一天,还没。” “我给般般做饭时,多给你和邢秘书做出来的一些,我去热热给你们吃吧。” 傅沉舟桃花眸微眯,“不用麻烦姜小姐,让邢真去做就好。” “邢秘书也累一天了,让他休息吧,我来。” 姜时愿刚要离开房间,忽然想起男人的黑西装,羞赧地轻眨着眸,“傅先生,你的西装……我不小心弄脏了,实在抱歉。 我知道你不会穿脏过的衣服,过后,我会赔你一件新的。” “无妨,一件衣服,不打紧。” 傅沉舟侧颜立体昭彰,欲笑不笑,瞥着她,“可见,姜小姐昨晚在医院,睡得不错。” 姜时愿表情僵滞住,嘭地一下,又红了脸。 所以,昨夜,她愚蠢的睡相被傅沉舟看到了吗? 苍了个天! 她现在真的很想逃离地球!谁懂! 见姜时愿像脱兔似地撒丫子跑了,傅沉舟欲笑不笑,呼吸沉了沉,这才缓缓转过身。 “傅总。”不巧,邢真在这时敲门而入。 傅沉舟墨瞳一缩,想穿上睡袍,也来不及了。 锁骨至胸口,泛起大片的红晕,浓稠的欲色,好似春夜情潮。 “这……傅总,您脖子和胸口怎么红了?是不是我给您洗澡水放得太烫啦?” 邢真忙上前,“来来,我给您瞧瞧,不行我给您上点儿药……” 男人星眸一睁,额角青筋跳了跳: “多管闲事,出去!” 晚餐席间,圆餐桌上坐着主仆二人。 傅沉舟虽然平时看着散漫随性,一派风流不羁的样子,但骨子里是贵公子的涵养,食不言,寝不语。 可邢真就没他这么能沉住气了,叭叭个不停: “傅总,姜小姐这一来了您家,家里这烟火气可足了,您身边没个女人是不行。 还有啊,您说您都多久晚上没吃上一口热乎饭啦?这家常小菜,不比外面那馆子强百套?外面的吃多了容易得幽门螺旋杆菌……” 傅沉舟拿公筷加起块鸡翅,迅速塞进他嘴巴里,“我得不得不知道,我看你嘴里是弯曲杆菌超标了。 如果吃饭堵不上你的嘴,那你就只能吃屎了。” 邢真嚼着鸡翅,弱弱地嘟囔,“适才相戏尔,您瞧瞧您,怎么还开不起玩笑了……” 傅沉舟端坐,眉目正色,“姜小姐尚未离婚,且已为人母。她又对般般很好,你不该拿她取笑,这对她很不尊重。” “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一定注意。” 邢真不死心,又小心翼翼地问,“不过说真的,傅总,您觉得姜小姐怎么样?您对她有没有,哪怕一丝……异样的感觉?” “我不缺人给我做饭,也不需要女人给我生孩子,般般的新保姆我也找完了。” 傅沉舟低垂鸦羽般的睫,嗓音淡漠,“我和姜小姐以后,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这……好吧。”邢真叹息抱憾。 连姜小姐这么漂亮,这么善良的女人都虏获不了傅总的心。 难不成他要上天娶九天玄女啊?! …… 姜时愿回到房间里,满脑子都是傅沉舟那副白玉雕塑般的身子。 她当时有点儿想拍下来,给禧儿发过去。 这不比那些男模香吗?看起来还干干净净的…… 深夜,姜时愿思前想后,觉得留宿在这儿还是不妥。 于是她走出房间,想先去看看般般,然后跟傅沉舟打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她走到傅宴斯的儿童房门口,刚要进门,却看到房门虚掩着,从门缝里泄出幽幽的光线。 姜时愿疑惑着,悄悄望进去,看到傅沉舟正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掌覆在儿子的额头上,试探着温度。 “爸爸,姜阿姨走了吗?”傅宴斯醒了,嗓音软糯。 傅沉舟勾唇,声色温和,“还没,今晚姜阿姨不走,留在家陪着你。” 傅宴斯笑容浮了满脸,“太好啦……我好喜欢姜阿姨。” 姜时愿轻轻抿唇。 “般般,有一件事,爸爸要认真地问你。” 傅沉舟眸光深沉地忖了片刻,声线暗哑地开口,“谢君珩,到底有没有动手打过你?” 第94章 她是个失败的母亲 姜时愿心脏一瞬骤停,紧紧盯着父子二人,扒在门框边的纤细手指,根根骨节泛白。 傅宴斯清秀的眉紧锁,支支吾吾,“爸爸……我……”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只需要跟爸爸说实话。” 傅沉舟眼眸泛着柔光,耐心地引导着,“爸爸和你说过,勇敢的人,从不会说谎。人最宝贵的品格,就是诚实。” 傅宴斯咬住唇,一双白嫩的小手攥紧了被子。 傅沉舟并没有催促,逼问,而是静静地等他开口。 “爸爸……”傅宴斯眼眶一红,“谢君珩……也打了我。” 僵站在门外的姜时愿,脸上褪尽了血色,身子一阵惊颤! 她张了张嘴,五指攥紧了衣襟,像溺水者般几乎无法呼吸。 她是要跟谢家,跟他们父子割席了,可谢君珩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含辛茹苦地教他知识,教他做人。 可到头来,他却变成了这副让她无法辨认的冷酷模样! 这对作为母亲的她而言,无疑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傅沉舟大掌包裹住儿子的小手,眼尖爬上血色,抑着情绪的嗓音更加沙哑,“般般,那你为什么只反击了谢逸霖,却没有反击谢君珩呢?” 傅宴斯默了默,眼神黯下来,“因为我知道,他为什么打我。他觉得我抢走了他的妈妈,他气不过,所以打了我…… 可是,爸爸,我真的不懂。谢君珩如果真的那么在乎他的妈妈,他为什么要跟那位姓林的阿姨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理姜阿姨呢?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很伤姜阿姨的心吗……” 姜时愿垂下头,酸楚顺着鼻腔倒灌。 傅沉舟抚摸儿子软软的脸颊,眼神幽沉,亦亦布满疼惜,“爸爸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管怎样,都不是他动手打你的理由。 错了就是错了,你不需要为他找任何理由。” 傅宴斯抿唇:“……” “般般,昨天在校长室,你没有当众指认谢君珩,是不是因为,他是姜阿姨的儿子? 你不想让姜阿姨生气,难过,是吗?” “是……”男孩被看穿了心思,羞赧地低下头。 可这样的体贴,却像一根利刺,贯穿了姜时愿颤栗的胸膛。 “般般,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傅沉舟深深地凝视着他,一字一重,“咱们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但如果惹到了你,你也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更凶狠的力量反击回去。 不要怕,你以后只需要大胆地往前冲就好。你的身后,永远有爸爸挺你。” “谢谢爸爸!” 傅宴斯扑进男人怀中,吸了吸鼻子,踌躇着开口,“爸爸,您的话我记住了,但也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傅沉舟轻吻他的额头,“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好不好?谢逸霖已经退学了,我想以后,谢君珩也不会再惹我了。” “好,爸爸答应你。” 男人深吸了口气,竭力控制着内心汹涌的情绪,“般般,既然你知道谢君珩是因为姜阿姨针对你,你以后还会跟姜阿姨接触吗?” 傅宴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严肃地道: “如果他以后,好好和姜阿姨相处,离林阿姨远一点,我就不会再打扰姜阿姨了。 但如果,他对姜阿姨不好,那我就要对姜阿姨好,不要让姜阿姨难过。我才不管他是谁呢!” 傅沉舟漂亮的星眸微弯,抚摸他的发顶,夸了句: “明辨是非,深明大义,是爸的好儿子。” 从儿童房出来,关上门。 傅沉舟眼尾的笑意,骤然敛净,阴寒欲雪。 邢真冷着脸走到他身后,“傅总,谢惊淮的外甥已经退学了,下周那个女人会带着她晦气的完蛋儿子,给您和小少爷公开道歉。拖泥带水的,不过是想等风波平息后再露脸罢了。” “嗯,到时候,般般不要露脸,转播就行。” 傅沉舟眼底划过厉芒,“他们这对祸害母子,只是两只趴在谢家身上吸血的水蛭,根本不配再见我儿子。” 邢真用力点头,转而低声:“傅总,谢惊淮父子,您打算怎么办?” “般般放过了他儿子,这一回,我不会再追究。至于谢惊淮……” 傅沉舟瞳色漆黑冷寂,“光迹现在要在京市开疆扩土,还愁没有机会,子债父偿吗?” 邢真离开后,傅沉舟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倏然,他脚步一滞。 不远处的阳台上,姜时愿单薄的身形孤零零地迎风而立,低着头,双肩瑟瑟地颤栗着。 傅沉舟双手插在西裤兜里,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就在这时,啪地一声脆响—— 姜时愿猝然抬手,狠很抽了自己一巴掌。 “姜小姐,你干什么?!” 傅沉舟心中一惊,三步并两步冲到姜时愿面前,一把攥住她的腕子,紧扣在掌心。 姜时愿怔松住,长睫一眨一颤,眼底汪了起来,“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没能教好我的孩子,让他伤害了你的儿子……” 傅沉舟眸色一深,女人眼中破碎的泪光映入他的瞳孔,像一条条跃动的银色小鱼。 他喉结微动:“不怪你。” “对不起……” 男人语气沉了几分,“我说了,不怪你。” “般般受的罪,我会好好补偿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姜时愿愧疚地垂睫,根本不敢看他,“总之……对不起。” 深秋凛凉的风拂面而过,将她的眼泪吹散在寂静的夜色里。 “如果觉得愧疚,那就听我的。” 傅沉舟左手控着她颤抖的右手,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出方干净的蓝色帕子,递给她,“以后,每天都要微笑,要开心。姜阿姨开心了,般般就会觉得很快乐。” 姜时愿接过帕子,捂住眼睛,她那么坚强个人,此刻当着傅沉舟的面,却哭得止不住: “我是……这世界上最失败的母亲。” 从前,她在网上看到有个孩子问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我被霸凌更让您心痛,还是我成为霸凌者更让您心痛。 如今亲身经历,她只是觉得,心痛之余,还有一种心中的信仰之柱,轰然坍塌的痛苦与无望。 “但在般般眼中,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姜阿姨。” 傅沉舟略微倾身,靠近她,低哑的声音好听得不像话,“我这个人,向来自私,只在乎自己,和我儿子的感受。 只要我的孩子觉得你好,你就是好。你说没用,别人说,更没用。” …… 这一夜,姜时愿最终还是住在了傅沉舟家中,不为别的,只想多陪陪孩子。 翌日。 她早早起身去附近早市买了新鲜食材,回来后就转圜在厨房和洗衣房之间,为父子俩准备早点的同时,还把傅宴斯堆起来的衣物都洗干净了。 就像在这里,跟他们父子俩过上日子了似的。 姜时愿正忙碌着,听见楼梯上传来了慢条斯理的脚步声。 她回眸,看到傅沉舟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 男人穿着深蓝色丝绸睡袍,同色系的丝质松垮睡裤,衣襟大敞着,凹凸的锁骨和壁垒分明的紧实肌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袒露。 居家,慵懒,暗欲,性感。 像乙女游戏里那伤风败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攻略对象。 姜时愿呼吸一滞,手里端着的一锅粥差点儿没泼出来。 第95章 拾元点男模?! “当心。” 傅沉舟原本慵懒色眼神骤然一凝,迈开长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姜时愿面前,将盛满海鲜粥的锅子从她手里接过来。 两人指尖不经意触碰,姜时愿忙提醒:“当心烫!” 傅沉舟蹙紧眉心,立刻将锅放在桌子上,双手捏住耳朵,差点儿没跳脚。 “我都说了,很烫的。”姜时愿不禁失笑。 傅沉舟仍捏着耳朵,腰臀倚靠在操作台上,明明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少年意气。 “没事,你没烫到就好。”他声色如常,几分慵懒。 男人两条深沟人鱼线,流畅的线条延伸入松散睡裤里,似露非露,半遮半掩。 有种漫不经心的欲,随性恣意的魅。 姜时愿知道,再看下去可是不礼貌了,于是她忙背过身继续准备。 虽然,傅沉舟是在自己家里,chill一点很正常。 但他也太不拿她当外人了! “早餐还得差一点,傅先生可以再睡一会儿。”姜时愿动作麻利,一看就是常做家务的女人。 “这些,邢真会做,姜小姐你多余费心。”傅沉舟双臂抱胸,歪头瞧着她。 “我没有赖床的习惯,而且我喜欢吃自己做的早餐,吃不惯外面的。”姜时愿随口敷衍着。 其实,她是因为瞳瞳打了般般的事,内心过意不去,所以想尽办法想多做一点,补偿一点。 傅沉舟似笑非笑,“哦?看来昨天早晨,我买的早点不合姜小姐口味啊。” 姜时愿叹了口气,整个无语住。 真是没理硬挑。 这傅总想必在工作上,也是龟毛得很。 傅沉舟见她眼底两片乌青,深谙她昨晚想必心事重重,彻夜未眠。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悄然离开厨房。 刚走到客厅,姜时愿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傅沉舟走过去,睨了屏幕一眼,随即俯身拿起,自然而然地贴在耳畔: “喂,你好。” 那边,苏禧儿听见这道磁性的声音,整个人过电般一麻,忙不迭又看了眼手机屏幕。 是拾元的电话,她没拨错啊。 卧槽,什么情况啊?! 难不成……拾元回谢家的观澜苑住了?和谢惊淮那个屌东西和好了? 等会儿,声音不对啊! 谢惊淮的声音,是憋着暴雨的闷雷,轰隆哐啷哐啷哐的。 这个男人的声音,清越贴耳,沁人心脾,听了耳朵都要被受精了那种。 “哇靠!男模?!” 苏禧儿是一根直肠通大脑的性格,瞬间脱口而出,“你是我姐们儿点的男模吗?” 毕竟,过去的五年里,姜时愿的人生中只有谢惊淮一个男人,而叶师哥的声音她也听过,这显然不是。 所以,逼得她只能往风俗行业上想了。 保不齐,拾元眼看着就要跟谢渣渣断了,突然想开了,放飞自我想体会一把当代武则天的感觉,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 傅沉舟微怔,随即一声嗤笑,“我很贵的,你朋友怕是点不起。” 苏禧儿不屑,“哟~你挺有性格啊,可姐姐我什么都没有就钱多。你开个价,我替我姐妹儿买你了!” 这时,穿着围裙的姜时愿听见动静匆匆跑过来,见傅沉舟接听了她的电话,她脊梁一僵。 “抱歉,姜小姐。” 傅沉舟容色淡淡,将手机递给她,“你的手机震个不停,我怕耽误了你的要紧事,就帮你接了。” “没关系。” 姜时愿垂了垂眼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接过来,“喂,禧儿……” “我的宝,你出息了啊!” 苏禧儿兴奋得惊声尖叫,“红豆生南国,拾元点男模!” 姜时愿忙捂住嘴,嗔怨,“禧儿——!” “说错了说错了,拾元赛超模好了吧?” 傅沉舟慢悠悠地走开了。 姜时愿坐在沙发上,心急地解释,“禧儿,你别瞎想,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他是个谁呀~?”苏禧儿拖着调子,八卦得很。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现在不方便,等过后我再告诉你。” 姜时愿张望了一眼,低声问,“什么事这么早打给我?” “昨天晚上,我无意间从沈大官人他妈嘴里听到,谢家那个老刁婆,主动辞去了京市妇女联会会长的位置。” 姜时愿杏眸微瞠。 京市妇女联会会长这个职务,谢夫人向来看重,亦是她对外炫耀的资本,和连接官场的脐带。 “她那么看重,怎么会突然辞职?” “我爬墙根儿听了一耳朵,好像不是她主动辞的,是谢渣渣逼她以身体状况不佳为由辞职的。” 苏禧儿一声冷笑,“你是不知道沈夫人得知这消息后的嘴脸,就好像会长位置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可见这豪门圈子里哪儿有真情意,全特么虚情假意。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谢惊淮逼她?为什么?” 姜时愿心如电转,倏地喉咙发紧,“你是不是去找谢惊淮,说了什么?!” 苏禧儿噎住,“我……” “你把我难产那件事告诉他了,是不是?!” “是,是我告诉他的。我特么不能让我最好的姐妹独自忍受苦楚,白白遭一次罪!” 苏禧儿忿忿不平,“就算你们要离婚了,就算他对你没什么感情,我也要骂那畜生一通,给你好好出口恶气,让他癞蛤蟆糊脚面,不咬他也得膈应他一回!” “禧儿,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真的没必要。” 姜时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已经决意和谢惊淮断了,往日恩怨,我都不想计较。这时候你去他面前提这个,不会唤醒他的愧疚,反而只会让我显得更加卑微可怜。 以那个男人多疑狭隘的性格,他没准儿还会以为,你去跟他讲那些,是我暗示你过去的,是我拿捏他的新花样呢。” “可是不说我真的会原地去世!” 苏禧儿思忖着开口,“而且我感觉,谢惊淮似乎人性未泯啊,不然他干嘛要找他妈的麻烦,刀子往他亲妈喉咙管上攮?犯不着玩儿这么大吧? 他因为你的事,不惜得罪他妈,又死拖着不肯离婚……卧槽!他不会是你一提离婚,他后知后觉发现喜欢上你了吧?十八般武艺他非得耍贱是吧?!” “不可能的。他的心里,始终,永远只容得下林芷歆一人。五年夫妻,他要喜欢我,早喜欢了。我为他生下谢君珩时,都没打动他一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撼动得了他的铁石心肠。” 姜时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就算,他对我心生了一丝怜悯,亦或是想减轻自己的愧疚才惩罚了他妈。 可那也不过是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对现在的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96章 恋爱脑晚期 姜时愿做完丰盛的早餐后就离开了别墅,并没有留下跟他们父子俩一起吃饭。 她还是和傅沉舟保持距离,哪怕对方是不少女人想要钓的钻石王老五。 “姜阿姨做饭好香,有妈妈的味道!”傅宴斯食指大动,香得快吐泡泡了。 傅沉舟修韧的手指握住汤匙,舀一勺粥,斯斯文文地送到唇边,“你连你妈妈的面都没见过,就吃出妈妈的味道了?” 傅宴斯笑眯眯,“虽然没见过,但是我想妈妈的味道也就是这样了吧?” 男人垂睫,“专心吃饭。” “要是能经常吃到姜阿姨做的饭该多好!” “脑瓜不大,想得挺多。她又不是你亲妈,凭什么对你那么好?” 男人轻佻剑眉,为儿子添了点粥,“爸爸告诉过你什么来着?人呐,知足常乐。” 傅宴斯心里小小的郁闷,但还是听话地点头: “唔……我知道了爸爸。” 父子俩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傅沉舟漫不经心地问起: “前天在医院,爸爸走后,你和姜阿姨都聊什么了?” “唔……秘密,不能告诉爸爸。”傅宴斯小嘴巴塞得鼓鼓的。 “哟呵?你们俩还联盟了。” 傅沉舟撇了撇嘴,不死心,“全是秘密吗?就没点儿你老父亲能听的内容?爸爸可以付费。” “有的。” 傅宴斯顿了顿,凝视着父亲漂亮又幽深的眼眸,“我说谢君珩爸爸不好,可姜阿姨却说,谢叔叔是个专一的人。 我好替姜阿姨着急,谢叔叔对她一点都不好,可是姜阿姨好像还是很喜欢谢叔叔呢。” 傅沉舟一声冷嗤,“呵,恋爱脑晚期。” 傅宴斯没听清,“爸爸,您说什么?” 男人弯眸,大掌揉了揉孩子的发顶: “我说,你姜阿姨她善。” …… 午后,谢氏集团。 谢惊淮刚开完高层会议,林芷歆就来办公室找他了,顶着的是汇报工作的名义。 通常情况下,没有谢惊淮的应允,任何人都不能不请自来。 但,在这男人所谓的规矩和底线面前,林芷歆永远是那个例外。 “惊淮哥,这是我最新研究出的芯片模型数据测试报告。” 林芷歆一身紧身包臀纯白色OL风职业装,温温柔柔地站在谢惊淮面前,递上报告书,“结果显示,它的部件、系统、整车三级测试结果都要高于之前的版本,下一步就可以正式进行路测了。” 其实,她并不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天天跟吊丧似的,太素。 可是母亲总跟她说,女人俏,一身孝。 哪怕你一屁股坐打印机上就能出简历,只要你穿得温婉柔顺,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让男人产生冲动。 而她和谢惊淮之间,只差这一瞬间的冲动,也就成了。 谢惊淮接过报告书一页页仔细翻看,薄唇欣慰地上扬: “芷歆,成果不错,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研发部有你坐镇,我很放心。” “只要能为惊淮哥排忧解难,再苦再累我也觉得值得。”林芷歆嘴儿像抹了蜜一样甜,心里却不太舒服。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也要顾着点儿身体,不要太过操劳了。” 谢惊淮只对实验结果感兴趣,却没有抬头多看她一眼。 可她转念一想,这男人每次见到姜时愿时,眼里只有轻蔑和嫌弃,相较之下,惊淮哥看着她时眼里尽是欣赏。 思绪至此,林芷歆又舒坦了。 “我听韩叙说,你之前开会,把前一版本的芯片模型全盘否定了,是吗?” 谢惊淮眉心拧紧,“之前的版本,有那么不堪吗?” “性能和算法都太老旧了,我刚在M国留学的时候确实流行那种数据模型,但现在早就已经被市场淘汰了。” 林芷歆严肃地摇头,眼神自信又倨傲,“我们谢氏集团推出的新能源汽车,必须得是国内市场最顶尖的性能,最先进的技术,不然怎么能对得起惊淮哥给我们研发部一年上百亿的资金支持呢?” “芷歆,多亏有你。” 谢惊淮愤懑地一拍桌,“杨婧拿着巨额年薪,结果就给我搞出这么个东西,研发部在她手上差点儿毁了!” 林芷歆眼神幽暗,压住止不住勾起的唇角。 她撒谎了。 芯片1.0版本,非但不是废物,反而是拥有非常精密的算法,和迄今为止她所见的国内新能源汽车里,几乎无人能够比肩的超高性能。 只要再稍作完善,一经上市,绝对能够掀起巨大的浪潮! 林芷歆刚看到1.0时就被惊艳到了,内心分外焦灼不安。 她以为杨婧只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没想到她还真有点儿东西,谢氏果然不养闲人。 还好,这个能人被姜时愿给弄进去了,阴差阳错地帮她铲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只可惜,这件事,她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让谢惊淮知道。不然要让这男人知道,姜时愿为了给一个小姑娘出头,而折损了他手底下一员大将。 恐怕,谢惊淮连掐死姜时愿的心都有了。 这时,敲门声传来,谢惊淮应后,韩叙走了进来: “谢总,啊……林小姐也在啊。” 林芷歆含笑点头,拿的是谢总夫人的款儿。 韩叙踌躇,“谢总,既然您跟林小姐还有事谈,那我过后再来吧……” 谢惊淮合上手中报告书,“不必,芷歆不是外人,你但说无妨。” 林芷歆羞涩地咬唇,心里美滋滋的。 可见,谢惊淮对她,是绝对的信任,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替代。 “那……好吧。” 韩叙走上前,先汇报了第一件事,“吴晖的处理结果已经通知了集团上下,他职务被罢免,贪污的公款被追回了一千多万,且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把这件事散播了出去,现在整个京市圈子里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在京市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而且我听说,他最近在卖车卖房卖股票,填补贪污的窟窿,可以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他不想牢底坐穿,肯定要倾家荡产地还债。” 谢惊淮俊容毫无波动,声音透出冷谑,“这是溜上主人餐桌上偷喝香槟的老鼠,应付的代价。我已经格外开恩了。” 韩叙点头,“确实,便宜他了。” 林芷歆默默听着,脊背发凉。 她知道谢惊淮在商场上纵横捭阖,在管理上杀伐决断。 但这是她头一回,亲眼目睹他处置下属,光是听着,都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还有什么事?” “还有……” 韩叙瞄了林芷歆一眼,低声道,“您让我去调查太太的下落,我查到了。” 谢惊淮冷冷地问:“她人在哪儿?在掬月苑吗?” “没有,太太她……昨晚宿在了光迹创投的傅总宅邸中,呆到今早才离开。” 第97章 他要公开这段婚姻 谢惊淮下颌线绷紧,俊容阴沉如晦,浓重的戾气在眼底翻涌着。 “你的意思是……我姐姐昨晚和光迹的傅总住在了一起?!” 林芷歆轻蹙着眉心,一副为谢惊淮抱不平的样子,“她这……也太不顾及惊淮哥的感受了。之前她一再惹惊淮哥不高兴,又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气犯了病,晾在那儿好几天不管,转头却去陪别的孩子过生日,给别人孩子当妈。这些,惊淮哥看在五年夫妻的情分上,都隐忍了。” 谢惊淮薄唇下敛,放在桌上的大掌一点点攥起。 林芷歆继续吟唱:“可这一次,她竟然不顾自己已婚的身份,和傅沉舟住在了一起?她这是精神肉体双出轨啊!但凡有一点自尊心的男人,谁能忍得了她这样天天在外面招花惹草,朝秦暮楚?真是太过分了!” 她说这些话,只是为了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让谢惊淮和姜时愿彻底断了。 其实,她心中更多的,是对姜时愿阴暗的妒忌。 姜时愿一个死了亲妈,不受亲爹待见,又不是高知女性的浅薄女人,巴结讨好老太婆侥幸嫁入豪门也就算了,竟然暗地里还勾搭上了金牌律师叶聿,甚至为了她不惜跟惊淮哥大打出手,不怕被事后报复,这就已经够让她酸的了。 现在,连傅沉舟这样的大佬,也被她蛊惑住了! 她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这些年,追求她的男人也不少,但各个都是俗不可耐,质量低下,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她真不明白,一个生过孩子一身奶味儿的家庭妇女,有什么魅力能得到这些优秀男士的垂青?! “虽然昨晚太太去了傅总家,但我想应该是为着傅总儿子被同学打伤的事,身边怕是没有妥帖的人照顾。太太心眼好,心疼那孩子,所以选择留下照顾也是很有可能的。” 韩叙不卑不亢,冷飕飕地瞥着林芷歆,“别墅那么大,住一个房也不等于就睡一张床,精神肉体双出轨这种话有些捕风捉影了吧? 而且,据我对太太的了解,我们太太五年来一颗心都是扑在谢总身上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从不是那寡廉鲜耻,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他不满林芷歆太久了,可惜,谢总却拿她当个宝,他敢怒不敢言。 以前,林芷歆碍于太太有儿子傍身,和谢总又在婚姻存续期,她只敢暗戳戳搞事情,表面却是慈眉善目,岁月静好的样子。 现在,眼看着太太和谢总在闹离婚,她终于露出了她的獠牙,开始明着朝太太放冷箭,泼脏水了。 林芷歆阴恻恻地咬牙,刚要开口,谢惊淮嗓音冷彻,先声夺人: “她到底是真的干净,还是藏得太深,这个,有待商榷吧?” 韩叙:“……” 谢惊淮克制着深吸了口气,下颌角锋利得蜇人,“她自己的孩子都没照顾明白,跑去对傅沉舟的孩子嘘寒问暖,她这个母亲当的,真是刷新了我的下限。” 林芷歆得意地挑了下唇,用上位者的姿态轻蔑地睨着韩叙。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事吗?”男人捏住酸胀的眉心。 “有。”韩叙了垂睫,“刚才,太太给我打电话了。” 谢惊淮凤眸一掀,身躯前倾,“她说什么?” “太太说,让您不要忘了,周一和她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呵,她够急的啊。” 谢惊淮一股浊气滞在胸腔,眉骨狠跳,“赶着去和叶聿私会,还是和傅沉舟同居?” 现在,那女人有什么事竟然让秘书传达,连通电话都给他打了,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个人,要么,就让他从未拥有。 既然有了,他就要将一切牢牢把握。只许得,不许失! “惊淮哥,其实以前,我是真心不希望你们离婚的。” 林芷歆摇摇头,一副温婉柔顺,替他着想的样子,“毕竟瞳瞳还小,我不希望他在破碎的家庭长大,我希望孩子能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可是近来,你难道没感觉到,姐姐对瞳瞳越来越冷淡,越来越不上心了吗?她这完全就是要放弃瞳瞳的意思啊! 既然如此,我觉得再僵持着也没意义,到头来受伤的只有孩子。惊淮哥,既然姐姐执意要跟你离婚……我看要不然就……” 谢惊淮倏地薄唇冷勾,厉芒略眸,“想离开我,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她姜时愿做梦!” 林芷歆瞳孔一震,如遭雷殛! “我不仅不会跟她离婚,我还会公开这段婚姻,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谢惊淮的女人。” 谢惊淮眯眸,笑意冷谑,“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傅沉舟还敢不敢打姜时愿的主意。 除非,他想背负小三的骂名,想让他儿子以后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韩叙听了这话,忍不住面露喜色,瞥向林芷歆。 果不其然,女人的表情,像便秘一样扭曲,像吃屎了一样难看! “今晚,继续派人守在傅沉舟家附近,如果姜时愿今晚还去,第一时间告诉我!” …… 入夜,迈巴赫停在别墅门前。 邢真率先下车,恭敬地打开后车门,西装楚楚的傅沉舟利落迈下,长睫投下阴影,情绪深敛。 两人刚要进门,傅沉舟脚步一滞,回乜,“对面树丛里,有人埋伏,监视。” 邢真倒抽了口凉气,不敢回头,“您怎么知道?!” “因为他已经在那儿,蹲了两天了。” 傅沉舟淡淡收回视线,“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头一天,我忍了。但他今晚还在,显然是拿我当傻子,那我就忍不了了。” 邢真目光一凛,“您稍等。” 旋即,他转身,矫健的身影迅速冲进浓浓夜色。 短短几分钟后,邢真拎着一个鼻青脸肿男人的脖领子,像丧家犬一样提到傅沉舟面前,往地上一丢: “傅总,人抓来了。” 男人被揍得眼睛肿得像蛤蟆,口眼歪斜,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他也是有点身手的人,可是刚才,他甚至连邢真的脸都没看清,就被打成了猪头。 恐怖如斯! “说,你是谁派来的?”邢真睨着他,声色阴寒。 “我……我……” 男人心思突然活络,立刻梗着脖子,“我是谢氏集团,谢惊淮,谢总的人! 啊呀——!” 话刚说完,傅沉舟微弯星眸,猛地抬起长腿,一脚踹在男人的面门上! 直接把他踹飞到台阶下,门牙掉了两颗,从下巴到额头印上了意大利手工高定的LOGO。 “你……你竟然敢动我……我是谢总的人!” 傅沉舟睨着他,乐了,“你多余说那一句,你要不说,还挨不了这一脚。” 男人傻掉。 真是,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花无百日红,人与狗不同。” 傅沉舟桃花眸邪气斐然,“回去告诉你们谢总,我这个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直接跟我说,别跟我扯这套,幼稚。” 到家后,傅沉舟先去儿童房看看般般,又从新保姆那里了解了一下儿子的情况。 “对了,傅先生。我今天从冰箱的一个保鲜箱里看到了十几包配好的药膳烫包,上面还用便签详细标注了熬煮的方法,一看就是给小少爷留的。” 保姆忍不住好奇地问,“是您之前请的保姆做的吗?还是……您的女朋友?” 傅沉舟怔愣一瞬,嗓音微沉,“我没有女朋友。既然有这个,那你就每天给小少爷熬煮吧。” 说完,他扯松领带,向卧室走去。 “傅总!” 邢真追了上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我在玄关处发现了这个,是一件崭新的黑色风衣,吊牌都没摘呢。 我想这应该是姜小姐买给您的,怕您不收,所以偷偷放在那儿的。姜小姐真是有心啊!” 傅沉舟面无表情,拎着风衣回到卧室,关紧了门。 他双手拎起风衣,借着幽幽月光细细端详,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随即,他潇洒地一甩,利落地穿上身。 傅沉舟:“……” 肩窄了,袖子短了,捉襟见肘。 “呵,你真是对我的身材一无所知。” 傅沉舟摇了摇头,脱下衣服,“不过,这次你见过了,下次,应该不会买错了。” 他转身,打开衣柜。 将这件不合身的新风衣,挂在了那件旧风衣的旁边。 第98章 叶聿被做局了! 转眼,周一,如期而至。 姜时愿开车前往民政局。 自上次之后,这期间她再没联系过谢惊淮方面一回,信息都没发一个。 那次当着谢家人的面,她已经把话说很明白了。 今天,谢惊淮应该会来的,除非,他想当狗。 半小时后,黑色法拉利停在民政局门前。此刻距离决定时间,只剩十分钟。 十分钟后,姜时愿将恢复自由身,彻底从谢氏父子二人的生活中抽离,不出意外,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然而,已经过了约定时间,谢惊淮竟然还没到。 难不成,屌惊淮真想当狗? 姜时愿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分秒流逝,胸腔堵着口气,无比沉闷。 谢惊淮当狗,也是狗王,到处撒尿占地盘那种。 姜时愿不可能再为这个男人浪费宝贵的时间,她咬着牙,拿起手机刚要打给谢惊淮。 一条微博热搜消息,刺入她眼底: #知名律师叶聿涉嫌聚众淫乱# 紧接着,又一条推送蹿上屏幕: 【@平安京市:昨日晚间,经东区群众举报,京市西岸酒店总统套房中有人聚众淫乱,吸毒。经警方调查,举报属实。 现已将涉案两男三女拘留,其中一人确定系鼎铭律师事务所负责人兼知名律师叶聿。】 姜时愿眼前骤然昏黑! 每一个字都像飞沙走石,噼里啪啦砸在她身上,砸得脑壳嗡嗡震响! 她立刻打给叶聿,那边传来的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师哥几乎是从不关机的,姜时愿只觉寒意遍布四肢百骸! 师哥从小看着她长大,是母亲最珍视的孩子之一,为人善良,品行端方,打死她都不信师兄能干出这种事! 师哥铁定是被人做局了!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叶聿的丑闻被曝了出来,这不太符合新闻曝光的规律,毕竟这个时间段看微博的人并不多。 为什么幕后黑手,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谢惊淮?!”姜时愿瞳孔惊震! 这个时间,刚好是她和谢惊淮约定前来办离婚手续的时间。丑闻曝出来了,但谢惊淮的人却没出现。 搞人还要搞出点仪式感,这很符合屌惊淮狂傲恣睢,视万物为刍狗那病态心理! 思绪至此,姜时愿再次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打给了韩叙。 “太太。”韩叙接得很快。 姜时愿压抑的怒意,翻涌在眸底: “韩秘书,已经到了办离婚手续的时间了,你们谢总怎么还没出现?他是死了吗?” 韩叙苦笑,“谢总健在。” 姜时愿手指蜷曲入掌心,气得声线发颤,“那就快点让他滚过来办离婚证,我没有耐心跟他耗,更没时间给他浪费!” “太太,其实您不给我打,我也会给您打的。” 姜时愿眉心蹙紧,“什么意思?” “半小时后,谢总会议结束,您可以来集团找谢总。您们毕竟还是夫妻,有什么话您当面跟他讲吧。” …… 姜时愿驾驶叶聿送她的法拉利,气势如虹,迅速闪现到谢氏集团。 这次,韩叙在正门口等候她,并引领她乘坐总裁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期间,路过的职员们纷纷朝姜时愿侧目,震惊不已,议论如沸: “哎我……你们看见没有?韩秘书对那位姜小姐毕恭毕敬的呢,比对待林小姐还要殷勤周到!” “这么快就改口了?之前不还叫姜三儿吗?” “那是我不知道她能宫斗成功啊!这明白着已经上位,可以赐大姓钮祜禄了!” “谢总的专属电梯,除了谢总,就只有林小姐能乘坐。这个女人竟然也可以,手腕当真不简单!” 姜时愿进入办公室时,谢惊淮正背对着她,面朝落地窗外的京市繁华,怡然自得地喝着咖啡。 背影英挺阔朗,高大昂藏,仿佛眼前那一片冰冷无情的钢铁森林。 从前,在姜时愿的睡梦里,谢惊淮就是此时此刻,俊美如神祗般的模样。 那时她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与他并肩,依偎,站在这里,共享人世繁华。 现在,她只想穿越回去,狠狠抽自己两巴掌,把自己早一点打醒。 “来了。” 谢惊淮声色几分慵懒,几分戏谑,并不看她,“乘坐总裁专属电梯的感觉,如何,谢太太?” “恶心至极。” 姜时愿齿关紧扣,浊气闷在胸腔,“还有,注意你的称呼,我不是谢太太。” “一天不领证离婚,你一天都是谢太太。” 谢惊淮这时才慢悠悠转过身,低垂长睫,将咖啡杯往桌上一撂,“曈曈生病,都不见你如此着急。今天却突然火烧眉毛一样跑来见我。 姜时愿,你觉不觉得自己很荒诞,很可笑?” “你以为,我愿意来见你?你是比叶聿心肠好,还是比傅沉舟长得帅?” 谢惊淮薄唇抽搐,喉间像贯穿了一根利刺。 “我来见你,只是为了求证一件事。” 姜时愿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凛冽,锋利,“我师哥的事,背后,有没有你的影子? 是不是你找人,给他做了局,陷害污蔑他?” “嗤,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阴险狡诈,叶聿就真的高风亮节?” 谢惊淮垂眸抬腕,随意地转弄袖扣,“他这种金牌律师,接触的都是高端客户,沉浸声色犬马,酒池肉林,不是稀松平常吗。” 姜时愿不假思索,“别人也许可能,但我师哥绝对不会!” 男人指尖一顿,凤眸暗沉。 “今天办离婚,你没有出现,却在几乎同一时间立刻曝出了师哥被抓的消息。谢惊淮,难道这不是你逼我来见你的手段吗?这不是你对师哥的报复吗? 谢惊淮,你敢发誓,这件事跟你无关吗?!” “发誓?没这个必要。” 谢惊淮往皮椅上一坐,长腿优雅地交叠,“我摊牌了,姜时愿,你猜的不错。” 姜时愿瞠目,怒火攻心,“谢惊淮,你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混蛋!烂狗!” 男人眼瞳如一滩化不开的浓墨,薄唇勾起: “上次,叶聿敢当众对我动手,难道我不该让他知道,惹到我的代价是什么吗?” 第99章 坑蒙拐骗偷,阴损怂奸坏! 其实,谢惊淮心里是憋了口闷气,因为他看出来了,叶聿对姜时愿动了真心。 退一万步,他甚至可以强迫自己接受姜时愿在婚姻中开小差,和叶聿只是玩玩儿。 对他这种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人而言,这已经是开天辟地的宽容,姜时愿都该对他三跪九叩,感恩戴德。 可与那样相比,他也无法容忍,他们之间存在真感情。 谢惊淮攥了攥手指,大掌青筋盘错,在愤怒之余,还有一丝恐慌。 他在恐慌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但,他开不了口。 “所以,你就找人,陷害师哥……用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 姜时愿笑得鲜眉亮眼的漂亮,却无比嘲讽,“呵,我知道你是怎么把买卖做这么大的了,我还以为被外人吹上天的谢总,能有多大的能耐。 原来,不过是靠的坑蒙拐骗偷,阴损怂奸坏!” “姜时愿,你够了!”谢惊淮凤眸冷厉,气得血管劈啪作响。 姜时愿一字一沉,“谢惊淮,把我师哥放了。” 男人胸腔起落,眼神阴寒幽深。 曾经的姜时愿,对他说话的态度,总是唯唯诺诺,温柔得像筷子夹豆腐。 现在,却是针锋相对,短兵相接,不见到血她誓不罢休。 “可以。” 谢惊淮齿关冷冷抛出句话,那语气,施舍一般,“下周的铂锐拍卖会,你以谢总太太的身份,跟我出席。” 姜时愿拧紧黛眉,“这种事,你怎么不找林芷歆?” 谢惊淮眸色沉酽,俊容却散淡不经,“芷歆为了集团新研发的新能源汽车,昼夜不歇,殚精竭虑,她这段时间独挑大梁,太辛苦了。 我给她放了几天假,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不舍这种事再麻烦她出面。 而且,跟我出席这种场合,不也是你谢太太的职责之一吗?” 姜时愿只觉一阵灼烧感,蹿上肺腑。 她想起自己蹉跎的五年,谢惊淮从没有给她放过一天假,也从没有体谅过她兼顾家庭和事业的辛苦。 相反,他甚至一度嘲笑她,去研发部工作,就是不自量力,像她这样“没什么真才实学”“身无长处”的女人,就该老实在家带孩子。 明明可以靠男人吃饭,偏要凹“事业型女性”人设,不是东施效颦,没苦硬吃,是什么? 在他眼里,她的辛苦从不是辛苦,林芷歆的才是。 “这次拍卖会上,有一样拍品,宋代汝窑瓷杯,奶奶很喜欢。你若真像你说的那么有孝心,想报答奶奶对你的好,你就该跟我共同出席。” 见姜时愿不说话,谢惊淮以为自己占尽了上风,薄唇勾起一声轻诮,“你若同意,我48小时内可以将叶聿取保候审。等拍卖会后,他不会再有麻烦。 否则,就光凭藏毒这一项罪名,你师哥足以身败名裂。知名律师知法犯法,又深陷囹圄,往后国内律政界,他是别想再混下去了。” 男人眼尾勾着冷蔑,“叶聿出身低微不堪,能爬上如今的高度,想必已经费尽了力气,用尽了手段。 你也不希望,你师哥的人生,一蹶不振吧?” “好……我答应你。”姜时愿没有犹豫,声音抑着愤恨,轻轻颤栗。 她怎么会爱过这样烂的人。 她怎么能瞎成这个样子?她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眼盲心瞎!害惨了自己最珍视的亲人! “你走吧,我一会儿还要出席一个人工智能科技大会。” 参加智zhang大会吧你! 谢惊淮随手拿起桌上文件,面无表情地翻阅,“如果你还觉得你是个母亲,这几天你就回去,看看曈曈。 你再不出现,曈曈都快成别人的儿子了。” “那不正是他希望的吗?” 姜时愿笑了出来,几分沙哑,“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想必是你们父子,人生中最自在,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姜时愿,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不讨我喜欢吗?” 谢惊淮声音幽冷,“就是你总是妄自菲薄,瞧不起自己,你身上丝毫没有谢太太该有的自信和贵气。 你不自爱,如何能让别人爱你?” 话音刚落,哗地一声—— 姜时愿拿起桌上的黑咖啡,猝不及防,泼了谢惊淮满身满脸的狼狈! “姜时愿!你想死吗——?!”谢惊淮猛地起身,怒火冲红了眼,几乎咆哮出来。 “谁稀罕你的喜欢,别在这儿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 姜时愿不紧不慢地将咖啡杯放回远处,“不是开水,实在可惜。” 说完,她转身,清丽倔强的背影,扬长而去。 谢惊淮脊背僵硬,气得脸色煞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谢总!”韩叙大惊失色地跑进来,拿起纸巾为他擦拭。 男人烦躁地挡开,“叫人换套新的过来。” 韩叙立刻打电话安排。 他知道,这绝对是太太泼的,为的,是给叶聿出气。 虽然谢总被搞得如此狼狈,但他一点都不同情他。 如果,当初在太太全身心爱着他的时候,他能把给林芷歆的关爱哪怕分一点点给太太,太太也不会决绝地跟他离婚。 “谢总,太太是不是误会您了?” 韩叙帮着谢惊淮脱衣服,心急地问,“您那天和沈少喝酒,酒过三巡,不过说了点儿气话。谁能料到沈少这么冲动,竟然就暗地里找人做局,算计了叶律师,还搞得这么狠? 说到底,这件事……” 谢惊淮眉目幽沉,摇了摇头,“叶聿这件事,确实因我而起,我从不是推脱责任不认账的人。而且我跟阿战多年兄弟,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 “可是这样,太太只会更……”韩叙无奈叹了口气。 沈少与谢总二十多年的挚友,为了谢总,命都豁得出去。可有时候做事太过鲁莽,甚至无法无天。 没准儿哪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谢惊淮下颌线绷紧,躁郁地拧眉,不愿听韩叙说下去,“等到拍卖会那天,我会公开和姜时愿的关系,到时候她想离婚,只会难上加难。” …… 凌晨时分,夜深露重。 姜时愿原本想一个人等叶聿出来,可苏禧儿哪里放心得下她这么晚独自在外面。 于是,晚上和沈战棠翻云覆雨一番后,她在男人红酒里下了安眠药,趁他熟睡,偷偷溜了出来。 谢惊淮算守信用,姜时愿同意陪同他参加拍卖会后,叶聿在24小时候就被保释了出来。 “师哥!” 见叶聿从警察局大门走出,姜时愿和苏禧儿立刻迎了上去。 “阿愿!”叶聿清隽的下颌长出一层淡青色的胡茬,原本黯然的眸色恢复往日神采。 见到苏禧儿也来了,他骤然一顿,温和地勾唇,“苏小姐,你也来了。” “来来来……我先给师哥做法!” 苏禧儿左手拿着瓶水,右手执着根柳条,沾了水往叶聿身上掸,“都说出狱的人一身晦气,洒洒水等于是洗去污垢,改头换面,又是一朵白莲花!” 姜时愿蹙眉失笑,“禧儿,师哥只是被拘留了一天,不是蹲号子去了,你是不是有点儿夸张了?” 叶聿亦笑开,“我知道苏小姐是为了我好,不过白莲花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词儿。” 见姜时愿穿得单薄站在风里,叶聿心口一涩,忙脱下西装要披在她肩上。 “不用师哥,你穿着,我不冷。”姜时愿婉然拒绝。 叶聿脸颊浮上羞赧的耻意,缩回手去,“也是,这两天都没换衣服,在里面又蹲了一天一宿,太臭了。” “嗯,确实。” 苏禧儿倾身,小巧的鼻尖在叶聿肩上嗅了嗅,心直口快,“有股隔夜的馊饭味儿。” 叶聿苦笑。 苏禧儿笑嘻嘻地找补,“哎呀,总比体育生穿了一礼拜没洗腌入味的臭袜子强。” 姜时愿、叶聿:“…………” …… 苏禧儿开车,姜时愿和叶聿坐在后排,轿车驶向叶家。 路上,叶聿向姜时愿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前天,我被一个重要的客户约到那家酒店总统套房谈工作,干我们这行陪客户喝几杯在所难免。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一直都不赖,可那晚不知怎么搞的,喝了几杯就觉得天旋地转,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都不知道。” 姜时愿眉心一沉。 师哥的酒量,那是千杯不倒随流水。这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 “等我再醒来,是凌晨的时候。我躺在床上,两侧各躺一个女人,一丝不挂……”说到这儿,叶聿温雅的脸庞红得像火烧。 这些细节,他原可以不说。 可面对姜时愿,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坦白,恨不得把心都剖给她看。 苏禧儿吹了个口哨,调侃,“一男战两女,师哥雄风昂扬啊~” 姜时愿看得挺淡,相较于险些面临牢狱之灾,和俩女人滚床单都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 “好在师哥是男人,不然可吃了大亏了。” 叶聿生怕他家阿愿误会,凝着她的目光似灼,脱口而出: “阿愿,你信我,那天晚上我和她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第100章 她内心的纠结 姜时愿美眸微怔,不解地与叶聿对视。 其实,就算真有什么,他也没必要跟她解释。他既不是她男朋友,也不是她喜欢的人,她真的不在意。 倒是苏禧儿好奇地追问:“师哥,那天你都那样了,你怎么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 叶聿垂了垂眼睑,放在大腿上的修长双手握成拳,“我一喝多,就不行。” 姜时愿,苏禧儿:“…………” 空气,突然安静。 这么私密的事儿师哥都能跟她们讲?师哥这人能处! 姜时愿咬紧牙关,“谢惊淮真是阴险卑鄙的小人!为了报复你,他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想得出来!” 叶聿深深凝视着她泛红的小脸,“阿愿,你觉得,我被陷害,幕后指使是屌惊淮?” “除了他,还能有谁?” 叶聿眸色深沉,锐利,“我出事后,小齐帮我去查了那个客户的背景资料,结果是,那个人跟谢惊淮,并无往来。” 姜时愿愕住,“并无往来?!” “也就是说,陷害我的人,不是谢惊淮。” 叶聿一声冷笑,“虽然我非常憎恶这个狗男人,但他若想坑我一手,他应该也会正面开战,不会暗地里使阴招。参考他过往战绩,这不像他的作风。” 苏禧儿瞥了眼后视镜,“AUV,师哥你怎么还帮谢渣渣说话?高风亮节啊~” 叶聿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脸颊发热,嗓音涩哑了几分: “倒也不是,我是职业病。法律从业者,总是忍不住客观理性地看待问题。” 姜时愿眼底情绪复杂,“师哥,那你查到的,可能暗算你的人是谁?” “是……”叶聿欲言又止。 耐人寻味的目光,瞥向前排的苏禧儿。 幽暗中,姜时愿瞳仁猛地一缩。 叶聿看着苏禧儿,就说明幕后黑手,和禧儿有关。 那就只有——沈战棠。 姜时愿想起今天在谢氏时和谢惊淮的对峙,紧抿住唇瓣,内心百感交集。 她错怪了他。 可谢惊淮为什么面对她的愤怒和质问,却不解释,反而将错就错? 难道,就是为了以此为要挟,逼着她陪他去拍卖会? 过去的五年,谢惊淮从来没有带着她出席过一次公开场合,只要需要女伴陪同,那个人永远都是林芷歆。若偶有几次林芷歆身体抱恙不能出席,他宁愿孤身前往,也不会带她一起。 正因如此,五年来外界都以为谢惊淮仍是未婚状态。而他跟林芷歆才子佳人一段佳话,才会在国内流传那么久,抖音微博里都不知道传多少版本了,说他们俩是当代的顺治和董鄂妃。 一个跳楼,一个都得跟着跳那种。 这一次,谢惊淮竟然脑袋抽风,不带林芷歆,改带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他得了犬瘟,就是他在憋着什么坏。 而此刻,苏禧儿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布满薄茧的手指发颤,牢牢握住方向盘。 叶聿好奇地问:“阿愿,小齐帮我办保释都没成功,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时愿淡淡一笑,“只要师哥你平安出来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至于沈战棠。 如果那男人只是谢惊淮的朋友,来日她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去。可偏偏他又是禧儿的…… 姜时愿内心陷入深深的纠结。 * 转天,叶聿取保候审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虽然他名誉受创,风评受害,但最起码保释给了他一点喘息的空间,不至于到彻底身败名裂的地步。 这天晚上,关娜以叙旧的名义,约林芷歆在一家隐蔽的酒吧见面。 林芷歆如约而至,但姗姗来迟。 “乌烟瘴气,太不入流,以后还是少约在这种地方。”林芷歆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戴着墨镜,像个生怕被人认出来的女明星。 关娜笑吟吟为她倒了杯酒,“是是是……我们林小姐现在何止是林家大小姐,还是谢总的心尖宠,身份尊贵无匹,能来见我是我祖坟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 她舌灿莲花,为的就是让林芷歆以后上位,能对她多多照顾。 要不然这样目中无人,又小肚鸡肠的小婊砸,她脑袋有泡啊跟她当朋友! “我看新闻,你男神出事了,你们律所现在还行吗?”林芷歆抿了口酒,嫌弃地皱眉。 她被谢惊淮娇养了五年,穿的是巴黎时装周走秀款,出国看病坐的是谢惊淮的私人飞机,吃的是国宴大厨的手艺,喝的是罗曼尼康帝和拉菲。 她早已觉得自己跨越了阶级。 关娜请她喝的这东西,在她看来跟尿没差别。 “唉,别提这个了,真他妈闹挺!” 关娜猛地灌了口酒,“现在律师被社会舆论攻击,各种负面、唱衰,我手里刚有眉目的几个案子的委托人临时变卦,都去找了对家事务所的律师,害得我最起码少赚了几十万!” 林芷歆轻蔑扯唇,“几十万而已,也至于这么激动?” “现在大环境都什么样了,能有活接不错了。” 关娜一脸殷勤地拍马屁,“我哪儿能跟歆歆你比啊,背靠大树好乘凉。” “呵,你还真是小瞧我。惊淮哥是喜欢我不假,但我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能在事业上对惊淮哥有所助益。所以惊淮哥才对我格外青睐、欣赏、偏爱。” 林芷歆神情倨傲,摇晃酒杯,“你以为我是姜时愿那个除了奶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妇人吗?” “说的是呢,那个姜时愿,就是个到处犯贱勾搭男人的骚狐狸!” 关娜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下周的铂锐拍卖会,听说规模是近十年来最大的一次,竞拍品也是最昂贵,品类最多的一次,各界精英大佬都会出席。 谢总想必,一定会带你去吧?” “年年如此,这都是不用想的事。” 话音刚落,林芷歆的手机震动,母亲柳念柔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妈,怎么了?”她懒洋洋地接起。 “女儿,你和谢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柳念柔火急火燎地问。 林芷歆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韩秘书带了许多你喜欢吃的点心,还有一个爱马仕包来到咱们家,我说你睡着了不便下来,帮你遮掩过去了。 韩秘书说,谢总托他带话给你,下周的拍卖会你不用跟他一起去了,让你好好休息。这是什么意思?往年这些重要的场合,不都你陪在谢总身边吗?” 第101章 决不能让她出现! 林芷歆脸色骤然白了几个度,咬破了唇内软肉。 关娜看在眼里,还以为她心脏病犯了呢,比川剧变脸还离谱。 林芷歆拿着手机去走廊里继续接听:“惊淮哥不找我,那他找了谁陪同?” “姜时愿那个小贱人!” 柳念柔咬疼了后槽牙,“而且韩秘书还一口一个我们太太,我听着他们半点没有要离婚的样子,反而还比以前更亲近了呢?!” 林芷歆心里咯噔一声,“妈,惊淮哥真的要带姜时愿去?” “韩秘书是谢总养的忠犬,他说的话还能有错?!” 柳念柔急得嗓子都劈了,“歆歆,往年这样大型的公开场合,谢总必是找你陪同无疑,为什么这回会换成姜时愿?! 他们不是在闹离婚吗?那次在谢家老宅,当着老夫人面姜时愿和谢夫人母女撕破了脸,你不都看到了吗?为什么谢总还像没这回事儿一样,反而还把冷落了五年的老婆推到台前来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上次,我去谢氏集团找惊淮哥,他当着我的面说,他不会和姜时愿离婚,而且会公开和她的夫妻关系。” 林芷歆小脸清秀可人,眼神却阴鸷如蛇蝎,那种割裂感令人毛骨悚然,“呵……原来,是想用这种方法,带她去拍卖会上露脸。” “不行啊女儿!绝对不能让谢总带那个小贱人去拍卖会!那场拍卖会国内极具影响力,各路大佬都会出席,如果让姜时愿露了脸,公开了她谢太太的身份,你立马就会被喷成筛子,被人戳碎脊梁骨的!” 柳念柔都快出哭腔了,“就算日后他们离婚,你也会身上有污点,到时候难保谢家老婆子不会抓住这个把柄,不让你进门!” 柳念柔就是纯纯的老三儿上位,她是吃够了三儿的苦,不愿女儿重蹈覆辙。 当年林成畴领着她们母女俩去祭拜姜时愿的母亲时,一度被媒体诟病,嘲讽,说她们连死人都不放过。还有人往她们母女俩身上扔臭鸡蛋,被林成畴给挡了。 那时候,好在互联网不发达,大家都是私下谈论,过不了多久,新鲜劲儿过了,也就不在意了。 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而且会翻来覆去地被人挖出来提及,跟反复鞭尸似的,那岂不是跟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差不多了? 林芷歆眉心紧锁,在走廊里踱来踱去。 蓦地,她脚步一顿,目光森深: “姜时愿,决不能出现在拍卖会现场!” 柳念柔心急如焚,“其实,你妈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女儿,你挡得了这一次,你能挡得住下回吗? 谢总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就说明他有心维护和姜时愿的关系了。他一直不肯离婚,女儿你以后该怎么办啊?青春是女人最重要的本钱啊!” “那就要做一个精妙一点的局了。” 林芷歆眼神阴冷,透出邪佞的意味,“动手一次,就要让利益最大化。要用这一次机会,彻底击垮姜时愿,粉碎他们的婚姻。” “歆歆,你……打算怎么做?” “妈,您之前不是跟我说,您有一个非常靠得住的人吗?让他为我所用一次,他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柳念柔自信爆棚,“咱们母女一体,我要他做,他一定会答应。” “那好。” 林芷歆心生一计,眯起眼睛,“我要他出面,替我去联系一个人。” “谁呀?” “前谢氏集团的市场部总经理,吴晖。” …… 和母亲通完电话后,林芷歆淡定从容地回到关娜面前。 “什么事儿啊去了这么久?”关娜喝得脸都有点儿红了。 “没什么,我妈她更年期,到了晚上睡不着觉,就爱打电话骚扰我。” 林芷歆一改先前的傲慢,突然前倨后恭起来,“来来,娜娜,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咱们痛快喝一晚,不醉不归。” 关娜忙与她碰杯,“歆歆,我记得你身体一直不大好,不宜饮酒啊?这么喝,真的没关系吗?” 林芷歆神情一顿,随即露出甜蜜的笑容,“我一直在吃惊淮哥给我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进口药,吃过药后现在身体情况好一些了,少量饮酒没关系的。 主要是,这么多年来,我身边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我很珍惜你。为了你,我的健康可以放在第二位。” 说完,她一饮而尽,闷咳了好几声。 关娜本就喝得有点上头,听了林芷歆这话她心里更加飘飘然,忙拍抚她颤抖的脊背: “歆歆,听你这么说我好开心,我也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否则我前几次能给你那么多情报吗?” 林芷歆捂住胸口,眼眶湿润,楚楚可怜: “娜娜,我还有一件小事,想要麻烦你,你能帮帮我吗?” “当然!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不遗余力!” 林芷歆眸光一暗,“你可不可以给我搞到一份……姜时愿举报杨婧的证据?” 关娜愕住,“啊?可这个案子,是叶总亲自接手的。关于姜时愿那个贱人的一切,他都放在自己办公室抽屉里保管,不许外人插手……” “实不相瞒,这是惊淮哥托我办的事。虽然杨婧已经进去了,但是她的事波及了她的老公,影响了谢氏集团的利益。兹事体大,且和姜时愿有关,所以惊淮哥想捏一份证据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关娜一听是谢惊淮想要,瞬间来了精神,打一切顾虑: “那行,包在我身上!” 林芷歆亲密地搂住她的胳膊,“娜娜~你对我真好!” 关娜一脸谄媚,“以后,还劳我们未来的谢总夫人在谢总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要是我能有幸在谢氏集团工作,日后一定会感谢你们两口子的大恩大德!” 林芷歆心底暗骂了一句“大傻春”,声音却甜到齁: “那是一定的,把心放肚子里吧。” …… 深夜,檀湖别院。 这里有一栋四层独栋别墅,地处最隐蔽幽静的位置,写着沈战棠的名字,但拥有者却是苏禧儿。 此刻,苏禧儿穿了一身薄如蝉翼的性感酒红色真丝睡裙,裸露着一双修韧秀致的藕臂,和一大片莹白似玉,肌理线条紧致的脊背。 与姜时愿完美无瑕的细腻不同,她的后背上有一道道刀疤,还有一条狭长的鞭痕。 几分破碎的,苦涩的,沧桑的味道。 虽然伤口早已愈合,但每一道伤疤留下的疼,她却到现在都记得。 其中,这道鞭痕,是四年前沈战棠投资的项目暴雷,他贿赂政府官员,害得沈董被检方传唤。那次,沈董大发雷霆,不惜动了家法。 沾了水的皮鞭,赶上她手脖子粗细,高高扬起抽下来的一刹,她义无反顾地冲上前,扑在沈战棠身上,生生挨下了这一鞭子。 瞬间,她细嫩的肌肤,皮开肉绽,血迹透出衬衫。 换别的女人,早疼晕过去了。可她是沈战棠的贴身保镖,她要倒了,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些战损,都是她跟随在沈战棠身边的这几年,为了保护他而遗留下来的。 苏禧儿出身卑微,生来命苦,却偏生了一张明艳贵气,比千金更千金的脸蛋。以至于沈战棠每次带她出去,别人都以为她是他的联姻对象。 然而,每每被误会,男人只是瞥着她,一声冷嘲: “联姻?太抬举她了,若放古代,她充其量只是……我的通房大丫鬟。” 这句话一出,他的那些朋友看待她的目光,再无半点尊重,只剩下猥琐的、赤裸的男性凝视。 今天,沈战棠去隔壁森城谈项目合作,免不了要喝酒应酬。 刚才通过电话,飞机已经落地,过不了多久,他人就该到了。她得在他到之前把醒酒汤准备好。 苏禧儿专心致志地熬汤,在这栋别墅里,她的身心完全是放松的。 以至于,她根本没察觉,男人已悄然走到她身后。 他长臂环住了她的纤腰,猛地往怀里一拢。 彼此身躯,一个温软,一个滚烫,紧紧贴合,像要过了肺。 “呃……”苏禧儿一颤,轻哼。 全身被强势的男人味裹挟着,沈战棠下颌抵在她肩胛上,淡淡的胡茬蹭着她,嗓音含糊不清: “真香……” “香吗?” 苏禧儿长睫抖了抖,微微歪头,有一丝闪躲的意味,落在男人眼里,却是欲拒还迎,更添诱惑,“你都喝五年了,同一个口味,我熬都要熬吐了,你还没有喝吐吗?” “谁说汤了。” 沈战棠眸底泛起水雾,低喘着,咬上她的肩胛,“我说你……真香。” 第102章 勒死他的心都有了 苏禧儿裸露至腰际的脊背轻颤,紧绷,芙颊不知是被热气蒸的,还是被蚀骨的情欲撩拨的,一片红晕,春潮荡漾。 和湿润眼底的冷淡,判若两人。 沈战棠喝了不少,醺醺然,有些粗暴地将她的肩往下摁。 她闷哼一声,小腹硌在大理石台沿,冷如冰的触感,与背后的灼似火形成强烈反差,更加刺激着神经。 男人的吻,烫如烙印,从她颤栗的肩头开始,一路向下,吻遍她背上每一道伤痕。 尤其薄唇游弋在那道鞭痕处时,他会格外的温柔、细致,一遍一遍,简直不像她认识的沈战棠。 沈战棠眼尖通红,越吻,呼吸越沉,越动情。 下一刻,苏禧儿身子一凉,挂在清冷肩头的吊带,瞬间滑落至足下…… “这里,客厅,还是……楼上?嗯?”沈战棠咬住她红透的耳垂,揉磨她的身子,嗓音哑得不像话。 苏禧儿尾椎蹿上麻酥酥的感觉,游走遍全身,她喘息着,微扬着头: “你喝多了,醒酒汤还没好……” “做一做,醒得更快。” 沈战棠将她发软的娇躯猛地转过来,拉着几乎不着一缕的她入怀,捧起她的小脸,吻得凶猛、粘稠、缠绵。 就好像,他想疯了她,爱惨了她一样。 苏禧儿颤得厉害,双手攀上他的肩,任他索取,她例行公事般地迎合着。 却亦是万般妩媚,极致诱惑。 沈战棠一路狂野地吻着她,摸着她,领带、西装、衬衫、腰带……从厨房延绵到客厅。 根本等不到回卧室,他在客厅昂贵的手工地毯上,便迫不及待地与她结合了。 眼前的水晶吊灯,一晃一晃,光怪陆离。 苏禧儿只觉自己像在巨浪中颠沛沉浮,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拍打着她,裹挟着她,冲撞着她…… 沈战棠正值血气方刚,需求极大的年纪,一次根本不够。 回到卧室,又是两回,大汗淋漓。 凌晨,沈战棠搂着她汗涔涔的身子,沉沉睡去。 但,苏禧儿却睡不着,她躁郁地蹙着眉心,从男人怀中抽出身子。 苏禧儿盯着放在床头的手机充电线,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想起沈战棠背着她,对拾元朋友下的毒手。 这一刻,她勒死他的心都有了。 …… 翌日,清晨。 沈战棠慵懒地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摸索着身旁的床铺。 竟然,空的,毫无往日温存。 他心脏一缩,瞬间清醒了大半,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每一寸裸露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苏乞儿!你人呢?!” 忽然,他隐隐闻到了薄荷烟味儿。 循着味道望过去,他这才看到—— 苏禧儿正穿着丝绸吊带裙坐在沙发上,一双修长漂亮的美腿交叠搭在茶几边沿,指尖夹着细长香烟,吞云吐雾。 有点野性,有点飒,贵气的脸蛋,女大佬的气场。 可惜,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沈战棠玩味地眯了眯锐气的眸子,翻身下床,走到苏禧儿面前。 苏禧儿听见脚步声,转眸,却见他一丝不挂,完美的薄肌,壁垒分明,从头到脚没有一丝赘肉。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臭流氓”,忙别过脸去。 “啧,装什么纯,你们可都是深入了解过无数次的老朋友了。” 沈战棠语透轻诮,一把将她叼在唇间的烟夺过来,碾灭在烟缸里,“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不喜欢我身边的女人抽烟,你难道不知道?” 苏禧儿吐出最后一口烟圈,眼神无波: “十八就会了,我只是不当你面抽而已。” 沈战棠眉骨一跳,冷笑,“那你装得挺好,怎么不继续装了?” “因为我只是个保镖,顶大天是你泄欲的工具。” 苏禧儿脸色褪去情潮,只剩清冷,淡漠,“就像那地上的安全套一样,上了床,我让你爽。下了床,我只有保护你的义务,没有讨你喜欢的义务。” 男人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怨气,眼眸森森一眯,俯身,指腹捏住她小巧的下颌,粗暴地上抬: “苏乞儿,莫名其妙你跟我甩什么脸子?嗯?” 四目相撞,苏禧儿看着他灿若星子的眼睛,心脏闷重地一悸,又沉了下去。 “拾元的好朋友,叶律师被人陷害,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对吗?”她冷冷地问。 沈战棠瞳孔微缩,逼近她的脸,“谁告诉你的?”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你不已经有答案了吗?不然你问我干什么。” 沈战棠冷谑嗤笑,指腹用力,捏疼了她,“苏乞儿,你脑子有病啊?为了区区一个姓叶的,你胆敢跑来质问我?你仗着什么敢这么干? 是我做的,又如何?姓叶的不要B脸勾搭阿淮老婆,还特么当着那么多人面儿打阿淮的脸,打人不打脸,他特么一点儿江湖规矩都不懂。 他既然不懂规矩,那我就得找人,给他立立规矩。让他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碰一下,都得死。” 的确,苏禧儿知道,这些年沈战棠身边是流水的女朋友,铁打的谢惊淮。 女朋友,他都能玩儿完了让给别人,可谁敢动他兄弟,他是会两肋插刀,跟人玩儿命的。 也正因这种江湖义气,不计后果的性格,这些年沈战棠在京市,树敌无数。 不然,苏禧儿也不会每次跟他出远门,都精神紧张,提心吊胆。 “我告诉你,这次我下手算轻的了。” 沈战棠歹歹地勾唇,桀骜又猖獗,“以我的性格,我会让那个姓叶的烂在监狱里,让里面道上的朋友轮流好好招待招待他。” “叶律师是拾元最珍视的人,拾元视他如同亲哥哥!” 苏禧儿用力别过脸,气得浑身都颤,“你也应该知道,我和拾元,就像你和谢惊淮。你不许有人挑战谢惊淮,我也不能容忍,有人伤害拾元,哪怕是伤害她身边的人也不行! 我情愿你过去打他一顿,也好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给他下药,往他身上藏毒!” 太脏了,太歹毒了! 沈战棠微怔,倏地眼神暗沉,审视着她: “苏乞儿,你不对劲啊。叶聿是姜时愿的朋友,你才跟他见过一面而已,八杆子打不着,你竟然为了那么一个玩意,跑过来跟我叫板? 怎么,你看上那个小白脸了?想跟你的好姐妹两女共侍一男啊?” 苏禧儿强抑着扇他一巴掌的冲动,霍然起身: “沈战棠,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你骂我,我认了,但你骂拾元,我不会……” “不会怎样?” 沈战棠长臂勾过她的后腰,往怀里一拢,冷冽的唇划过她的耳廓,“到头来,还不是乖乖躺在床上,任我X吗。” 苏禧儿噙着猩红的泪,闭上眼睛。 巨大的屈辱感,灭顶而来,仿佛要将她彻底吞没。 她欠沈战棠的人情债,重如泰山,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什么时候能还完……到底什么时候能还完?! 这时,门外传来秘书的声音: “沈总,您起了吗?上午还有个重要会议,您该准备一下了。” “知道了。” 沈战棠箍在她腰间的大掌一路往上,最终顿在她后颈,他低下头,用力一摁,吻了上去。 几乎要炸开她肺里的空气。 她缺氧,喘得好急。 半晌,他放过了她,喘息连连,银丝粘腻。 “从这一刻开始,我不许你再提叶聿这个人。不听话的后果,很严重哟。” 沈战棠拍了拍她的脸颊,转身走向浴室。 苏禧儿望着落地镜中,雪白肌肤上布满欺辱的自己,红了眼圈,攥紧拳头。 第103章 害你至此的人,是姜时愿 “啊呀——!” 金碧辉煌的奥城赌场,五十万赌局包厢的大门敞开,曾经风光的谢氏集团市场部经理吴晖此刻鼻青脸肿,像个沙包一样被保镖丢了出来,痛得满地打滚。 “我们老板告诉你,这个月要是还不上两百万的赌债,他会卸了你的手脚。下个月再还不上,你就等着被卖到缅北,五脏六肺按斤称吧!走!” 两名保镖离走前还各踹了吴晖一脚。 路过的宾客,全都像看落水狗一样看他的笑话。 吴晖老腰疼得不行,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绝望得欲哭无泪。 别说两百万,他现在兜比脸都干净,两百块都拿不出来! 而且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估计等不到下个月,他就要饿死了! “谢惊淮……这么多年我为了谢氏四处奔走,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哇……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太狠毒啦!”吴晖边哭边骂谢惊淮,妥妥一个拔屌无情的冷血资本家! 但,他也就敢背后骂骂而已了。 报仇?别TM做梦了。 那简直是粪坑里点灯——找死啊! 突然,一只非常干净、修长的手,伸到他眼前,温和地笑问: “吴先生,需要帮忙吗?” 吴晖愣愣盯着面前这个戴着白色口罩的男人,“你、你认识我?” “是的,而且,我是专程过来找您的。” 白口罩笑容随和,很快就能跟人拉近距离那种,“您还没吃东西吧,要不介意,我请您吃个便饭怎么样?” …… 赌场楼下的餐厅,白口罩点了大闸蟹、澳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丰盛得像断头饭一样。 吴晖吃得像公猪上食,满手满嘴的油腻。 白口罩显然有点洁癖,嫌恶地皱了皱眉。 终于吃完,吴晖肚子胀得往后一仰,打了个响亮的嗝: “哥们儿,多谢招待啊!” 白口罩笑了笑,“吴先生客气了。” “不过,您是谁啊,我们之前认识吗?”吴晖这才想起来问他的身份。 “我是一个想给吴先生指点迷津的人。毕竟如果您再不想想办法,以后的人生,怕是会相当凄惨。” “可是哥们儿,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被谢惊淮封杀了,走投无路了啊!” 吴晖垂头丧气,猛灌了口酒,“我得罪的人,不亚于天王老子,他能留我一条命都不错了!那些追债的,加一起都没谢惊淮吓人啊!你在他身边呆几天就知道了!” 白口罩默了默,忽然话锋一转,“其实,害你至此的人,不是谢惊淮。” 吴晖怔住,“那是谁?” “姜时愿。” “姜时愿?!” 吴晖脑子像驴拉磨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从乱七八糟的头绪中,像掏箱底一样掏出了这个名字,“就是、就是谢氏集团研发部的那个离职的小员工?!” 白口罩笑道:“是的。” 吴晖表情僵住,像是走了有一会儿了,半晌笑了出来: “不是……哥儿们,你别闹了!那个姜时愿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卡拉米,你说他害我?怎么可能!” “她不是小卡拉米。” 白口罩笑意渐浓,“她就是谢惊淮那个结婚五年,却从没有带她抛头露面过的妻子。” “你说……什么?姜时愿……是谢总夫人?!”吴晖脸色煞白,像被惊雷劈中! 白口罩拿出手机,将一张结婚证照片展示在他面前: “如假包换。至于姜时愿为什么会在谢氏研发部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员工,这个,恐怕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了。 您的妻子杨婧女士,在研发部做总监时,没少给姜时愿小鞋穿,这个您心里很清楚。于是姜时愿便逮着了机会,抓住了您妻子的把柄,把她送进了监狱,为自己铲除了一个眼中钉。” “你、你说……我老婆的事儿,也跟姜时愿有关?!”吴晖吃得太饱,脑子明显转不动了。 白口罩从公文包里不慌不忙地抽出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份文件,是姜时愿找知名律师叶聿,举报你妻子的备案证据。不然你以为,凭那个实习生小姑娘,她有胆量这么干吗?背后,必然有人撑腰。” 吴晖死死盯着文件,气得浑身打哆嗦! 姜时愿那一身寒酸样儿,连林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及,竟然会是谢总的太太! 不是他眼拙啊,就是再给他眼珠子上贴俩眼睛他也看不出来啊! 白口罩继续说:“姜时愿把您妻子送进去,导致谢惊淮暗中调查了你们夫妻二人,后来您身上发生的事,我就不说了。 他之所以这样对您,保不齐是姜时愿给他吹了枕边风,谢总一怒之下,就还得您落到这步田地。您说,姜时愿不是罪魁祸首,谁是呢?” “可是,谢惊淮的心上人……不是林芷歆吗?!” “但姜时愿到底是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了儿子,他要不拿出点态度出来,也说不过去吧。” 吴晖恨得睚眦目裂,“马XX壁的……姜时愿,你敢算计我们两口子……我特么要弄死你!” 可是,他都自身难保,又能有什么办法? 白口罩凑近他一点,“俗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我有一个法子,就看您敢不敢做了。” 吴晖忙问:“什么办法?!” “你收买一个人,绑架姜时愿,以她为人质,向谢惊淮索要赎金。谢惊淮富可敌国,要个一个亿两个亿,对他而言,只是掸掸身上的灰尘。” 白口罩眯起笑眼,“而且,借这次绑架的机会,您也可以好好在姜时愿身上泄一泄私愤。 左右,您也走投无路了,不如孤注一掷,没准儿单车变摩托了呢?” 吴晖眼珠子转得飞快,显然,他被说动了。 横竖也要被黑社会追杀,不如放手一搏! “哥们儿,可是我现在囊中羞涩啊……” “给您备好了。” 白口罩又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里面,有五十万,您拿去用吧。祝您成功。” 吴晖接过,喜得合不拢嘴,转而他好奇地看着他: “您……为什么要帮我?” 白口罩眼神神秘莫测,“等您事成了,我自然会告诉您,为什么。” * 上次霸凌事件,瞳瞳挨了谢惊淮一顿胖揍,大病一场,痊愈后除了上学就是放学回家,看书、写作业,连最喜欢的击剑、马术都不去练了,整个人都恹恹的。 对谢惊淮,也更加畏惧。 如此一来,瞳瞳竟然有一点点,想念妈咪在的时候。 毕竟妈咪不会打骂他,而且妈咪在家时家里的气氛挺好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虽然,那时他看到妈咪常在他面前转悠,还觉得烦躁。 现在,他有些想念妈咪做的饭,妈咪给她讲睡前故事,妈咪和他一起完成作业的时光了…… 傍晚时分,谢惊淮回到观澜苑。 见瞳瞳无精打采地坐在客厅里拼乐高,原本圆润的小脸瘦了一圈。 谢惊淮抿了下薄唇,走到儿子身边坐下,温声问: “瞳瞳,今天感觉如何?” “好多了,谢谢爸爸关心。”瞳瞳老老实实回答,都不敢看谢惊淮的眼睛。 这时,宁管家走进来:“大少爷,小少爷今晚没怎么吃东西,您既然回来了,就让小少爷陪着您再吃点吧。” 男人俊眉一拧,“怎么不好好吃饭?” “歆歆小姨给我做的……不怎么好吃。” 瞳瞳小脸闷闷的,“她的厨艺,和妈咪比差老远了。还是妈咪做饭好吃。” “你歆歆小姨来过?她人呢?” “我让她回去了。” 谢惊淮容色透着不悦,“歆歆小姨好心给你做饭,接你放学,你怎么能不留她在家里吃晚饭?太没礼貌了。” “天天都见……早晨见晚上见的,偶尔不见一次又没什么。” 瞳瞳嘟哝着,扬起脸看着男人,眸光闪闪,“爸爸,我好久没见妈咪了,我想妈咪做的饭菜了,她的手艺比歆歆小姨好多了。 还有哇,妈咪每次和我拼乐高,都拼得好快。歆歆小姨慢吞吞的,我都等不耐烦了。 爸爸,妈咪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最终还是没说那句“我想妈咪”了。 他羞于启齿。 谢惊淮目光一顿,呼吸沉沉。 脑海中浮现的,是周末拍卖会上,姜时愿盛装出席,挽着他的手臂,夫妻二人在公众前首都公开亮相的画面。 他薄唇自信地上扬,大掌揉了揉儿子的发顶: “快了,你妈咪很快就会回来,给你做饭,陪你拼乐高了。” …… 另一边,掬月苑。 姜时愿正在客厅里学习金融方面的知识,突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她想,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她呢。 不是林芷歆,那就是谢惊淮,跑不了这对公母。 正看得入神,门铃响了。 第104章 别太得寸进尺了 姜时愿走到玄关前,打开可视通话,不禁一怔: “韩秘书?” “太太,谢总托我带样东西给您,麻烦您开门接一下。”门外,韩叙双手端着一个精致的白色大盒子,对待她的态度仍如往昔一样恭谨。 姜时愿虽然厌烦谢惊淮,但是对韩叙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她在谢家的五年,韩叙是少有的真心把她当少夫人看待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曾经,为了让她和谢惊淮的感情能够升温,韩秘书暗里做了不少努力。 但,根本没用。 谢惊淮就像林芷歆的信徒,他虔诚,专一,忠实,眼里容不下别的女人。 姜时愿打开了门,声色淡淡的,“这是什么?” 韩叙笑容满面,“后天,您就要和谢总出席拍卖会了,这件晚礼服,是谢总按您的身材,亲自为您挑选的。” 姜时愿冷眼瞅着,不仅没有半分喜悦,甚至觉得,谢惊淮的行为很膈应人。 “另外,还有一套祖母绿钻石珠宝,谢总昨天在英国拍卖会拍下,全球仅此一套,还在运送回来的路上。珠宝一到,我就会立刻给您送来。” 韩叙面露喜色,搞得姜时愿好像那被打入冷宫,又一朝复宠的贵妃,“到时候您穿上这套礼服,戴上千万级珠宝,和谢总首度公开亮相,一定能艳冠群芳,羡煞旁人!” 姜时愿唇瓣微动,勾着嘲弄的冷笑。 五年里,男人从不与她同框,不带她出席任何场合。她这个所谓的富豪太太,搞到离婚这天,都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礼服,为她打造的珠宝。 现在,离婚在即,她不想要了,他却巴巴地都送到她面前来了。 这是做戏要做全套的意思吗? 韩叙本以为,太太会最起码把东西拿进屋里,等他走了后再好好试,好好看。 不成想,姜时愿竟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盒子。 纯洁的白色绸缎,精湛的手工,顶尖的质感。 “我从来都不喜欢白色,你们谢总不知道吗?” 姜时愿杏眸清冷无温,把裙子拎了起来,“林芷歆喜欢白色,不是我。” 韩叙表情僵住:“……” “还有。” 姜时愿目光像冰刃,划过华美的绸缎,“这衣服三围,明显比我小了一圈,是林芷歆的尺码,不是我的。” 韩叙汗流浃背! “我跟谢惊淮是陌路夫妻,但谢惊淮和林小姐是胜似夫妻。他买衣服的时候,惯性按心上人的尺码买,也合情合理。” 下一秒,姜时愿潇洒地扬手,将百万礼服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韩羡大惊失色,慌了神,“太太!您这是……” “我从来都不是任人打扮的洋娃娃。我答应你们谢总出席,已经给足他面子了,还想让我按他的喜好,未免太得寸进尺了。” 姜时愿深呼吸,声音沉下来,“辛苦韩秘书特意跑来一趟,请回吧。” 韩叙心急,“可是太太……” “姜小姐。”又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 “邢秘书?”姜时愿看着迎面走来的邢真,面露讶色。 今晚是怎么了?够热闹的。 韩叙神情骤然冷却。 邢真无视掉韩叙,先彬彬有礼地鞠躬,随即把手中的袋子奉上: “姜小姐,上次您送我们傅总的风衣,傅总穿了,像量体裁衣一样合身,他很喜欢,让我来谢谢您。” 姜时愿莞尔勾唇,“他能穿就好,我只怕不合身。” 太太和傅沉舟已经关系走这么近了吗?竟然还给傅沉舟买衣服?! 曾经,那些只给谢总一个人的好,太太都渐渐地给了别人。 韩叙心慌得一批。 他感觉太太对谢总的爱意,就像攥在掌心的沙砾,哪怕死死攥住,也挡不住地从指缝间慢慢流逝了。 “为了表达对您的感谢,傅总也给您选了套衣服。日常可以穿,您别有压力。”邢真不经意瞥了垃圾桶一眼,欲笑不笑。 姜时愿片刻踟蹰,抿了下唇,还是将袋子接过来: “替我谢谢傅总。” 由于孩子的事,她总觉得自己欠傅沉舟的。她不好意思拒绝。 但,这可快把韩叙急疯了,气炸了! 他其实脾气一直挺好的,可是眼见太太如此差别对待,他觉得自己像只在篝火里跳脚的水豚! 姜时愿没多说什么,转身回到家中。 邢真圆满完成任务,用“优势在我”的眼神瞥了韩叙一眼,刚欲离开,韩叙咬牙开口: “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做事儿却是狗肉上不了饭桌。” 邢真面色一沉,拳头一握,邦邦硬。 韩叙冷谑挑眉,“插足别人婚姻,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儿。” “那什么体面?” 邢真乐出了声,“明明有老婆有孩子,却和别的野女人哥哥妹妹,出双入对就体面啦?” 艹!一击绝杀! 韩叙瞬间像被点了哑穴,气得胀红了脸,拂袖而去。 邢真一声冷嗤,“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谢惊淮捞,身边的人,更捞。” …… 韩叙没把事办成,垂头丧气地回到谢惊淮面前复命。 “你说什么?姜时愿没收?” 谢惊淮啪地一声将文件往桌上一摔,凤眸卷起薄戾,“我特意为她选的,她看都没看一眼吗?” “看了……那也没收。”韩叙只觉头皮发麻。 他都没敢把太太将衣服丢垃圾桶的事儿说出来,他怕总裁气出脑梗。 谢惊淮英挺的俊容阴冷得骇人,“呵,这算什么,在我面前立清高人设吗?她不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在我眼里会很特别吧?” “太太一直不喜欢这些奢华的东西,过去的五年一向如此啊。” 韩叙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低声嘟囔,“您只是从来没对太太上过心,没在意过罢了。” “行了,我跟她夫妻两人的事,你个外人懂什么?” 谢惊淮心里一股无名躁火蹿了上来,脖颈像头倔驴一样梗着,“我真是后悔对她费这个心,她根本不配!” 韩叙唉了一声:又来了又来了。 “她不喜欢,有人喜欢。” 谢惊淮深敛了眸底,某种晦涩不甘的情绪,“明天,找个时间,给林小姐送去。” 韩叙嘴角难压,“是,知道了。” 让林芷歆穿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衣服,就像把垃圾丢进垃圾桶里,不要太适配好吧! …… 姜时愿拎着邢真送来的袋子,回到楼上卧室。 她打开盒子,瞳仁收缩,心念微动—— 竟然,是一套高级定制的女士西服套装,纯黑的颜色,缎面材质。 考究、极简、随性、舒适…… 帅气又优雅,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姜时愿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向来对穿衣服没什么要求的她,却迫不及待地把西装换在身上。 镜中的自己,像一位气场全开,英姿飒爽的女总裁! 姜时愿抬起手,捂住心房处,那颗勃勃跳动的心脏,浑身的血都仿佛热了起来。 忽然,她看到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忙俯身拾起。 上面的字迹,筋骨遒劲,力度饱满,一笔一划的,郑重又工整: 【致姜小姐: 魅力女人,一身牛劲。未来加油,我看好你。】 落款:傅沉舟】 姜时愿神情一怔,捂住淡绯色的唇,笑得停不下来。 第105章 拍卖会,她没出现! 时光倏尔,转眼就到了周末。 万众瞩目,群英云集的铂锐拍卖会,将于晚上七点整,在京市国际会展中心举行。 早在拍卖会开幕的前一个月,各大媒体平台就已提前预热,提前一个星期就有网红探官,可以说前期的宣传相当到位。 今晚,京市,必定财阀、名流、巨星云集! 虽然答应了谢惊淮晚上要陪同他出席活动,但一整个白天,姜时愿都不慌不忙按自己的节奏生活,完全不放在心上。 傍晚,姜时愿陪叶聿去警局报道。 叶聿虽然被保释了,但每天还要去警察局汇报汇总,可以说仍是戴罪之身,没有完全恢复自由。 “阿愿,谢谢你特意跑过来一趟。太麻烦,太折腾你了。”两人从警局出来,叶聿看着宠爱的妹妹,心里很不是滋味。 姜时愿轻轻摇头,眼神黯然几分,“师哥,这件事,到底因我而起,我不可能坐视不理,我会尽全力帮你解决麻烦。” “阿愿,不怪你!” 叶聿心口一刺,眼尖红了,“我特么早就想打屌惊淮这个孙子了,我出了口恶气,一点儿都不后悔!” 小齐在背后唉声叹气,“您被那厮打得好几天下不来床,律所都要被人搞黄了,您这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叶聿眉宇一轩,厉喝,“小齐,再说一句有的没的,明天我就给你转律所,你别跟着我了!” 小齐求饶,“补药啊叶总!叶总您在我心中就是律师界唯一真神!除了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小齐,你放心好了,鼎铭黄不了。” 姜时愿眼神温和而笃定,“你们叶总的麻烦,很快就会结束。今晚过后,他就会恢复清白之身。” 小齐:“姜小姐,您怎么这么肯定?” 叶聿思维敏捷,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凝着姜时愿平静的脸: “阿愿,我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好好的,千万不要为了我费心,更不要为我去找谢惊淮,还有沈战棠!” 小齐:“对对对!宁死不当亡国奴!” 叶聿扶额,真恨不得把袜子脱了塞这孩子嘴里! 姜时愿声色仍是温温柔柔的,“放心吧,师哥,我有分寸。”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 叶聿提出要和姜时愿一起吃晚饭,被她婉拒: “师哥,我还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下次吧。” “那我送你回去……” “我开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叶聿心里不舍,却也不好强留,“那你到家,给师哥发个微信。” “嗯,会的。” 姜时愿和他们告别完,就匆匆离开了。 叶聿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心中隐隐不安。 小齐眼见叶聿快成了块“望妻石”,忍不住开口: “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聿目视前方,瞬也不瞬,“那就别讲。” 小齐就讲:“您在职场上,说一不二,霸气侧漏。怎么一到姜小姐面前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点儿魄力都没有。” 叶聿抿白了唇,眼底一片涩然。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您得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霸道定人妻!您能不能直球点儿,微臣看着好急好急!” “急就去厕所,别在这儿叽里呱啦说一堆屁话。” 叶聿眸光一颤,嗓音微哑,“我是阿愿的哥哥,我对她更多的,是亲情。 而且,喜欢不一定非要拥有。我能像现在这样,时常能够见到她,照顾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 眼见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姜时愿没有回家,而是独自开车前往拍卖会现场。 她没有装造,身上仍穿着简单的运动装,压根儿不把这场活动放在眼里。 说实话,她有点期待。 当谢惊淮看到她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当着众名流的面,他该如何介绍她,称呼她。 大概率,是会装傻装瞎装不认识。 当活体空气这种事,五年来,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回了,经验丰富。 黑色法拉利在夜路上疾驰。 前方,空荡荡的十字路口,绿灯闪烁。 为了少等一个灯,姜时愿一脚油门踩到底,在黄灯的最后一秒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她顿觉一道刺目、冰冷的白光,从侧面晃了过来。 姜时愿蹙眉,下意识侧眸—— 下一秒,她呼吸一滞,冷汗浸透了脊背! 她骨节泛白的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想要调转,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一辆面包车像一条疯狗,直朝她冲撞过来! 砰——! 一声巨响,震彻如黑海般的天际。 四周挡风玻璃全部炸裂,姜时愿顿觉眼前昏黑,震得脏腑俱颤,天旋地转。 刹那剧痛后,她彻底失去了知觉。 …… 晚七点整。 国际会展中心外,一条延绵的红毯两侧聚满了记者和看热闹的群众,还有不少明星粉丝。 盛大隆重的场面,堪比戛纳。 巨星名流们陆陆续续进场了。 然而,俊美无伦,西装楚楚的谢惊淮却仍坐在自己的劳斯莱斯座驾中。 他频频抬腕看表,阴郁沉沉的目光时不时向车窗外张望: “姜时愿,她又在耍什么狗脾气,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韩叙眼见就要入场了,也有些心急,“谢总,要不您给太太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哪儿了吧?” 谢惊淮微眯狭眸,薄唇冷峭,“我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搞得我很急着见她一样。” “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故……” “现在才七点,又不是三更半夜,她那么大个人,能有什么事?” 谢惊淮抬手紧了紧领口的温莎结,瞳孔暗沉,“再等最后五分钟,不来,我自己进去。 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既然她不珍惜,那就别怪她那个晦气的师哥命不好。 我还以为,他们之间情比金坚呢,原来,不过如此。” 此刻,男人心中情绪错杂,漆黑的玻璃窗映照着他英挺冷峻的脸庞。 姜时愿答应了他,却又不来,兴许是她放弃捞叶聿了。 可转念一想,难道她宁可放弃叶聿,也不愿与他并肩,以夫妻的名义站在公众前吗? 思绪至此,谢惊淮又觉呼吸不畅。 暗藏在搏动的心脏之中,柔软的血肉之下,有一根血管无声地闷爆了。 咚咚咚—— 劳斯莱斯的车窗被敲响。 谢惊淮神思回笼,冷冷掀眸。 看着站在车外身姿窈窕曼妙,长发及腰的漂亮女人,他神情一顿,随即立刻打开车门: “芷歆?你怎么在这儿?” 第106章 他仍然没有戴婚戒 “我是陪父母来的,今晚有一样拍品,我父亲非常喜欢,希望可以斩获囊中呢。” 站在男人面前的林芷歆,窈窕纤细的娇躯轻裹着他原本送给姜时愿的白色晚礼服。 她清秀可人的小脸上特意画了楚楚动人的小鹿妆,长睫轻轻一眨,如泣如诉的,仿佛繁星欲坠。 “这衣服穿你身上,很不错。”谢惊淮淡淡打量了她一眼,岑薄的唇微挑。 “真的吗惊淮哥?!” 林芷歆笑容如春花明媚,眼眸柔情似水,眼巴巴地看着男人,“之前你问了我的身高体重,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有惊喜要送给我。 果不其然,被我猜中了。礼服我好喜欢,谢谢你惊淮哥!” 谢惊淮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左手小指的尾戒,“你喜欢就好。” 林芷歆的乖觉,让他舒心,满意。 不像姜时愿,倒反天罡,一身反骨,给他添堵! 他实在不明白。 姜时愿难道看不出来,他在跟她缓和关系,在改变,在让步了吗?这世上能让他谢惊淮主动求和的,恐怕也只有她姜时愿了。 可她既然敢如此挑衅他,那他也没必要为了这个不通人性的女人,一再纡尊了。 机会,他给过了。 是她弃之如履,怪不得他。 听了林芷歆的话,韩叙真是欲哭无泪! 总裁竟然拿林芷歆的身材当样板,给太太买衣服! 他这是左右脑互博了吗?怎么能有如此逆天的想法?! 同床共枕五年的夫妻,连自己妻子身材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他真是深深替太太不值啊。 这跟一只猪睡了五年,有啥区别! “哎?惊淮哥,姐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呢?” 林芷歆朝车内瞄了一眼,“我听韩秘书说,你今天不是要跟姐姐一起来,首度在公众前亮相的吗? 爸爸这次听说姐姐也要来,他还很开心呢,说一家人很久没见到面,姐姐结了婚也不怎么回娘家看望他,借这次机会正好可以见见姐姐呢。” 韩叙愤懑地咬住牙齿,只觉林芷歆的话无比刺耳。 但,谢惊淮却不以为然,声色淡漠如冰: “她临时有事,不来了。” “临时有事?什么事能有惊淮哥的事重要?” 林芷歆嗔怨地轻拢着眉心,“姐姐之前有空跟傅总的儿子参加亲自活动,还有空给人家儿子过生日,怎么惊淮哥你邀请她出席这么重要的活动,她反倒有事了呢?” 这话,就是在暗戳戳地在说: 姜时愿故意在放他的鸽子,对他根本没半点尊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惊淮眉眼涌上厉色,“姜时愿的确不如你分轻重,识大体,不然这些年,我也不会让你代替她跟我出席活动。 就是因为,我想到了,她什么事都办不好,只会给我添麻烦。” 林芷歆柔柔一笑,“有心者事竟成,只要心思在一个人身上,有什么事是做不好的呢。” 闻言,男人锐利的下颌线,又紧绷了几分。 林芷歆见自己在车外面站半晌了,谢惊淮也没有邀请她上车,于是便主动出击: “惊淮哥,既然姐姐没来,你身边又没有女伴,那我可以陪同你一起入场吗?这样的场合,难免需要应酬,总归是我比较有经验。” 谢惊淮不假思索,点头,“好。” 韩叙瞄着后视镜里,林芷歆坐在总裁身边,靠得那样近,他气得咬痛了牙龈。 天知道,他有多希望太太能在今晚出现。 就算她不想和谢总同框,那以正宫的身份亮相,灭了这狐狸精的妖风,出口恶气也好啊! 上了车,借着幽暗光影,林芷歆留意到,谢惊淮的左手无名指一如既往地没戴婚戒。 仍然只佩戴了,雕刻有谢氏家族图腾,彰显他家主身份的尾戒。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蔑,悬着的心也落了定。 这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愿意戴婚戒,哪怕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一如既往。 兴许,上回是那个韩秘书在她母亲面前故意添油加醋,说什么谢总要带着那贱人公开亮相,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谢惊淮若真要姜时愿以谢太太身份示人,怎么可能不戴婚戒? 保不齐,惊淮哥这次带她过来,是谢家老婆子在背后逼迫他这么做的。 想到了这一层,林芷歆心里算彻底舒坦了,她趁谢惊淮不注意,拿出手机,偷偷给柳念柔发了一条消息: 【妈,姜时愿那个贱人没出现。】 【歆歆,妈妈办事向来妥帖,挡在你面前的障碍,妈一定会全部为你扫平!】 【谢谢妈,您真疼我。】 【对了女儿,你在哪里啊?刚才你爸还到处找你呢。】 林芷歆唇角阴暗又得意地勾起: 【我在惊淮哥车上,今晚我依然是惊淮哥身边无可替代的女人。】 【哎呀哎呀!真是妈妈的好女儿!一会儿我告诉你爸一声,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这是少有的在公开场合未来老丈人见姑爷子,他得拿捏好分寸!】 就在这时,男人低磁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芷歆,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啊,没什么。” 林芷歆忙掩住屏幕,笑眼盈盈,“是我妈,找不到我了,问我在哪里。” “嗯。” 林芷歆抿了下红唇,声音低落了几分,“对了惊淮哥,如果姐姐知道我跟你一同出席,一定会很不开心吧?” “不开心?她有资格不开心吗?不用理会她。” 谢惊淮脖颈后仰,闭目轻歇,“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 林芷歆挽着谢惊淮的手臂在众人面前亮相,优雅地走上红毯,两人瞬间被映入白昼的闪光灯吞噬。 男人一身肃雅的黑,林芷歆一身矜贵的白,俊男美女,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人惊叹连连! 【能配站在谢总身边的人,也就只有林小姐了!】 【这话没毛病,比她漂亮的没她学历高,比她学历高的没她漂亮。你说老天爷咋这么不公平,让一个女人集才华、美貌和谢总的宠爱于一身?】 【就说是啊!这世界上多我一个美女会死嘛?!】 林芷歆耳边赞美不断,身边伴着梦寐以求的男人,她只觉整个人像脚踩着云朵,整个人漂浮在空中,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 拍卖会还有半小时左右才开始,贵宾们齐聚在宴会厅。 “谢总!林小姐!”众人纷纷上前来敬酒,像是来参加这对新人的婚礼。 本来他们都是奔着谢惊淮来的,可眼见林芷歆在谢总心中分量这么重,他们对待这个年轻姑娘的态度也热情起来。 就像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未来的谢太太。 不然,以林家的门楣,云图东方科技的实力,还不值得他们如此巴结。 “阿淮,芷歆!” 沈战棠左手抄兜,右手摇曳着杯中红酒走到他们面前,“兄弟,等你好久了,我寻思你要不来,今晚但凡看得上眼的宝贝,可就都是我的了!” 林芷歆抱歉地笑了笑,“都是我不好,耽误了惊淮哥入场的时间。” “哈哈,我就知道!除了芷歆妹妹,谁能打乱我们谢总的节奏啊。” 沈战棠意味深长地瞅着他们,“果然啊,在阿淮眼里,芷歆妹妹永远都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谢惊淮端起逝者送上来的红酒杯,淡淡启唇: “芷歆对我而言,自然是特别的人。” 他指的,自然是林芷歆是他救命恩人的事。 这人情债,值得他用一辈子还了。 林芷歆轻柔垂眸,一副男人身边贤惠小女人的样子,不胜娇羞。 就在林芷歆享受着众星捧月、偏爱和美酒的时刻。 谁也不知道,一个北郊的废弃烂尾楼,阴暗潮湿,老鼠爬行的地下室中。 伤痕累累的姜时愿被绑住手脚,躺在脏兮兮的地上,额头的伤口还在冒着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破碎的脸庞缓缓流淌…… 第107章 她被绑架,他和白月光公开! 姜时愿的嘴巴被一块破布塞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的睫毛上还凝结着血块,头痛欲裂,视线一片模糊。 然而,即便身处绝望与险恶中,她仍然意志顽强,水晶般的瞳仁炯然明亮,一边奋力挣扎,一边不停地观察周遭情况。 虽然光线不足,但姜时愿还是隐约看得出来,这里的构造,很像一座废弃的工厂。 不止如此,她还看到了,角落里有几个散落的,废弃的零部件。 姜时愿像蚯蚓一样蠕动,慢慢爬到那些零件旁边。 虽然她的手脚被牢牢捆绑,但她的十根手指还能活动。光线不足,她什么都看不清,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摸索到一个零件。 这个东西…… 她小时候跟在母亲身边,什么机械零部件都接触过,她很快就断定,这是老式印刷机上的一个轴承。 姜时愿满额虚汗,痛的得快炸裂的大脑飞速转动,蓦地双眸一瞠: “北郊亿力印刷厂?!” 突然,地下室沉重的铁门传来咔嚓一声—— 回音幽幽荡荡,像从地狱传来。 有人进来了。 …… 另一边,乐曲悠扬,充满欢声笑语的宴会厅中。 林芷歆伴在谢惊淮身边,手拿香槟,与过来敬酒的宾客谈笑风生。 俨然拿的是谢太太的范儿。 比她强的,她笑脸相迎。 不如她的,她傲慢,矜持,如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享受着这些马屁精的阿谀奉承。 “呵,你瞧瞧那些男人围着她转的舔狗样子,跟没见过女人似的。这林小姐是有几分姿色,可也不是天仙美人,他们可够掉价的!”周围有贵妇看林芷歆不顺眼了。 “林芷歆之所以如此得意,还不是因为她有谢总宠着嘛!你看离开了谢总,谁还会多看她一眼。” “她不是标榜自己是高知高智女性吗?好像听说上学的时候,成绩相当不错?” “到头来还不就是个小三吗,读了那么多书还没学会怎么做人我看她读狗肚子里去了。 听说她妈就是小三上位,母女俩还真是一脉相承。” “我也听说,这位林小姐不是名正言顺的林家千金,林家大小姐另有其人。那位千金小姐为人低调不喜张扬,所以从不抛头露面。” “瞧瞧人家,这才叫贵气呢!林芷歆这野路子来的根本没得比!” “还没完成阶级跨越呢,就已经迫不及待向下俯视了。嗤,可够逗笑的。” 风言风语,传到了林芷歆耳朵里。 她并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娇艳,更欢愉。 今晚过后,姜时愿将彻底跌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别说离婚了,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 从此以后,她便可以高枕无忧地把惊淮哥占为己有了! “林小姐是S大的高材生,现在是我们谢氏研发部的总监,最新款的JS系列车型就是由她操刀研发的。” 谢惊淮向来寒暄的宾客大方介绍介绍林芷歆,看着她目光颇为欣赏,“不止如此,林小姐如今在人工智能方面也有了一定的成就,之后也会参与到更多谢氏集团的项目研发之中,提供技术支持。” “林小姐不仅人美,还才气纵横,当真难得!” 沈战棠替谢惊淮觉得自豪,越看他们越觉得般配: “谁说不是,我们谢总这是得到个千年难遇的宝贝,胜过千军万马啊!” 林芷歆眸光闪闪地凝睇着谢惊淮,“其实我也没有多厉害,主要是谢总愿意给我发挥的舞台,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他对我的照顾。” 这时,有人笑问:“看二位的样子,怕是好事将近了?什么时候喝二位的喜酒啊?” 谢惊淮倏地凤眸一沉,唇角浅笑骤然敛净。 见大佬不言语,几人面面相觑,尬住了。 沈战棠战术喝酒,完全没有要替他们解释的意思。 有什么可解释的,横竖阿淮和姜时愿都是要离婚的,早晚阿淮都要娶芷歆过门的。 预热一下,也没什么吧? “谢总!” 云图东方科技董事长林成畴携爱人柳念柔这时走了过来。 “爸爸,妈妈!”林芷歆笑容灿烂,脚步轻盈地迎上去。 谢惊淮略微颔首,“林董。” 林成畴笑容干涩了几分。 谢惊淮一次都没管他叫过一声“爸”。 林成畴知道,谢惊淮就是瞧不上他,觉得管他叫“爸”丢人。 到底是愿丫头没用,笼络不住谢总的心。 不过好在,他的“甜心”争气,后来居上,得到了谢总的倾心和偏宠,连带着来林家的次数都多了。 虽然姜时愿也是他的亲女儿,他却打心底希望她和谢总能离婚,给歆歆一个机会。 这样,林家就有望了,他做正儿八经的“国丈”。 林成畴红光满面,和谢总交流了一会儿。 期间他频频提及林芷歆,把这个宝贝女儿一顿夸,却绝口不提姜时愿。 默契的是,全程,谢惊淮也没提。 就像姜时愿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爸,妈,时间差不多了,我和惊淮先进去了。”林芷歆再度回到男人身畔。 谢惊淮声色温和,“林董,林夫人,失陪。” 说完,两人与沈战棠向内场走去。 “哎呀!恭喜,恭喜林董啊!” 周围宾客眼见林家和谢总关系如此亲近,女儿又深受谢总宠爱,纷纷上前道喜,“我们可是一直很看好云图东方科技的项目的,日后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合作啊!” “一定,一定!”林成畴与他们碰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笑得合不拢嘴。 进入拍卖会场落坐后,谢惊淮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 随即,他发了个信息,把韩叙召了进来。 “谢总,您有何吩咐?”韩叙俯身恭听。 “今晚,光迹的傅沉舟过来了吗?” “没有,傅总并未到场。” 这么隆重盛大的拍卖会,京市乃至国内多少大佬都赶来了,如今在京市风生水起的光迹竟然悄无声息? 傅沉舟没来,姜时愿也没来。 够巧的啊。 谢惊淮暗忖着,大掌蜷起,周身散发着冷肃之气,比那千年的冰窖还要冷上几分。 第108章 她是谢惊淮的女人 韩叙顿了顿,踌躇着开口,“谢总,我刚才尝试联系太太,但太太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有点儿奇怪啊……” 林芷歆眼底闪过阴鸷的寒芒,用余光留意着身旁男人的神色。 “打不通而已,哪里奇怪?” 谢惊淮声色低沉,几分冷嘲,几分薄怒,“或许,她正忙着给别人家的孩子当后妈呢。你别坏了她的好事。” 闻言,林芷歆悬着的心落到实处,阴暗地勾唇。 韩叙一脸郁闷。 五年夫妻,太太是怎么爱着他的,他不可能看不到吧? 仅仅只是和其他男人正常社交,他就将太太如此妖魔化,将她想成水性杨花的女人,抹杀掉了太太五年来对他所有的爱和努力。 韩叙突然就觉得,失望又泄气。 在此之前,他是坚定的官配CP党,打心底不希望太太和谢总离婚。 可现在,他却想把民政局搬太太家里去,晚离一分钟都是对太太的不尊重! …… 地下室门外昏黄的光线,让姜时愿的视线逐渐恢复。 她用尽力气挣扎着坐起来,一点一点蹭到阴暗潮湿的角落。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瘦高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全身散发着阴险凶悍的气息,一步步逼近到她面前。 姜时愿虽然极力克制,但仍然止不住颤抖。 “你这个娘们儿,命挺硬啊。我特么油门儿踩狠了,以为当场把你撞死了呢,没想到你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男人俯身一把狠狠薅掉塞在姜时愿嘴巴里的破布,污浊的气味散去,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幽暗破败里,她白皙如瓷的脸庞仍然如夜明珠般润泽夺目,一双漂亮惊艳的杏眸潋滟着水汽,楚楚动人。被血染红的唇瓣轻颤,引人采撷。 男人细细赏玩,不禁色心大动。 “你……是谁?” 姜时愿见男人是外地口音,肯定是跟自己没交集的人,八成是受人指使,于是追问,“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是谁?我特么傻啊我告诉你。”男人蹲下身,抬手就要捏姜时愿布满细汗的小脸。 姜时愿心底涌上强烈的厌恶,慌乱躲闪。 男人恼怒,抡起胳膊狠抽了她一巴掌,破口大骂: “妈的!臭娘们儿!老子摸你是TM抬举你!再乱动,老子艹烂你信不信?!” 姜时愿盯紧男人凶神恶煞的眼睛,巨大的惊恐传遍四肢百骸。 背后雇佣他的人,是林芷歆吗? 可五年中林芷歆都没有任何动作,如今她态度决绝地要跟谢惊淮离婚,且也已与谢夫人撕破了脸,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不是自找麻烦? 难道……是谢夫人? 但,以谢夫人的势力,若真想搞她,手底下有的是得力干将,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不专业的混混出手?这不像她的做派。 姜时愿没有哭,没有求饶,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没用。反而可能会刺激到这个眼底全是兽欲的男人,让自己受到更沉痛的伤害。 她现在思考的,是如何与绑匪交涉,如何从这地狱里逃脱出去。 “你既然绑架了我,你肯定知道……我的身份了?”姜时愿忍住痛楚,语气很平静。 “老子管你是谁?老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绑了你再说,老子管得了那么多!” 姜时愿一听,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她深深呼吸,眸色沉定,不卑不亢地启唇: “你背后的人,指使你绑架我,是因为他足够谨慎,给自己留足了退路。如果我有个好歹,大祸临头时第一个被砸死的人就是你。 而他则能完美隐匿,全身而退。” 姜时愿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底气十足! 男人瞬间被震慑住了。 雇佣他的老板,给了他二十万让他绑架这个女人,并敲诈勒索她的老公。事成之后,老板会再给他打一百万。 一百万啊,够他回村儿修个三层小洋楼,娶俩媳妇的了! “我知道,背后的人……一定是许诺了你很大的好处。” 姜时愿深深呼吸,眸色沉定,“他给你多少?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五倍,十倍,甚至更多。” 男人眼中充斥着贪欲,就在他盘算着十倍是多少钱的时候,手机在裤兜里发出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忙离开地下室,去外面接电话。 “喂,老板。” “那个女人你把她控制住了吧?她还老实吗?”吴晖声音阴冷地问。 “扇一巴掌,老实了。” 男人顿了顿,忍不住问,“老板,这娘们儿她男人是谁啊?” 吴晖警惕,“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啥,就是好奇啊。您让我管她老公扼钱,你总得告诉我点儿那边的情况,我也好提前设计设计不是?” “我都设计好了,你照本念词儿就行。不过提前告诉你也无妨。” 吴晖笑得阴邪,“她老公,是谢惊淮。” 男人猛地一震,“哪、哪个谢惊淮?!” “呵,这京市,还有第二个谢惊淮吗?当然是谢氏集团总裁了。” 男人心脏蹿到嗓子眼儿,手机差点儿没掉地上,脸都吓抽抽了: “老板!谢惊淮的老婆您都敢绑?您特么要坑死我啊?!” 他是缺钱,也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勾当。可那也没胆子大到,敢去触谢氏集团总裁的霉头! “啧,谢惊淮的女人身上又没按雷达摄像头的,你慌什么。” 吴晖语气十分轻松,“你别怕,我已经为你打点好了一切。只要钱一到手,你就搭上前往T国的货船跑路,到了地方有人安排你。 你也知道谢惊淮有多富,我敲他两个亿,咱们两个对半分,你到时候就可以尽享荣华富贵了。 可若你现在打了退堂鼓,白忙乎一场什么都没得到不说,你这一路难免不会暴露行踪,到时候谢惊淮寻着蛛丝马迹查着你了……嘿嘿,那你就是刚拿到手的那二十万,都不一定有命花了。” 男人听出了威胁的意味,只能硬着头皮干到底。 “而且,你这一趟,财色双收,赚大发了啊。” 吴晖低低笑着,像个奸佞的恶鬼,“玩儿谢惊淮的女人,这种美事儿你就是做梦都不敢梦吧?” …… 这边,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样样珍贵的天价藏品被送上台前,宋代瓷器,明代字画,清代古董…… 大佬们争相举牌,将自己心仪的宝贝买回家。沈战棠很快就拍到了两样,豪掷将近一个小目标。 可谢惊淮却始终按兵不动。 他今晚唯一想拍的,只有奶奶想要的宋代古瓷。其他的,他兴致缺缺。 其实,是因为他满腹心事,脑中翻来覆去地想着姜时愿,此刻,是不是和傅沉舟厮混在一起。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根本静不下心。 “惊淮哥。”林芷歆轻轻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 “嗯?”他回神,侧眸看她。 林芷歆翻动册子,温声笑道:“我看一会儿,有一支明代翡翠发簪,雕得巧夺天工,听说是明朝皇帝与皇后大婚时,皇帝送给结发妻子的新婚礼物。 三分冷,七分柔,纯净剔透,真是太美了。” “是吗。”谢惊淮心不在焉。 林芷歆抿了抿红唇,柔声软语,“惊淮哥,你最近不是在和姐姐闹别扭吗?既然你都主动跟她缓和关系了,何不再把这支簪子拍回去,送给姐姐。 我想,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到时候自然会回家来,不会再跟你闹脾气了。” “她要闹,就让她闹,不用管她。” 谢惊淮目光收敛,嗓音低沉,“你很喜欢?” “当然啊,这么美的簪子,哪里有女人不爱呢。” 男人不假思索,“好,那我送你。” 第109章 还存在第三个人! “惊淮哥,你真的要拍给我吗?真的是给我的吗?!”林芷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一遍遍反复向男人确认。 这些年,她陪在谢惊淮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每一年他都会为她准备精致昂贵的生日礼物,每一样拿出来,都能让无数女人羡慕得眼睛发酸。 可是,这支簪子意义却非比寻常。 一来,这是明代古董,价值连城,过往五年来谢惊淮送她的礼物加一起,恐怕也没它贵重; 二来,这支簪子是皇帝与皇后大婚的定情之物,在今晚这样正式又隆重的场合,谢惊淮为她拍下,传出去外界只会认为—— 谢惊淮在借物向她表白,昭告全世界,她是他最在乎,最爱的女人! “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变过。”谢惊淮声音淡淡,容色冷沉。 “谢谢你,惊淮哥!” 林芷歆克制着内心激动的情绪,偷偷拿出手机,给柳念柔发去消息: 【妈,今晚惊淮哥要给我拍那支簪子!】 【真的吗?!我的乖乖!谢总是真宠你,真疼你啊!妈妈为你感到骄傲、自豪!】 【您现在可以联系一下相熟的YXH,让他提前准备好稿子。等惊淮哥为我拍下簪子,您就可以让他立刻把消息发出去。 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才是惊淮哥的此生挚爱!从未改变过!】 【好孩子!妈没白精心栽培你一场,有志气啊!】 几秒后,柳念柔又发了一句: 【歆歆,妈告诉你一件事。十五分钟后,拍卖会现场的信号会被屏蔽,只能接收WIFI信号,可以发信息,但是不能接打电话了。】 林芷歆神情一顿,回头朝柳念柔的方向望了一眼: 【为什么?】 【以免有人给谢总打电话,坏了我女儿的好事。这是你那位叔叔的主意,他办事很有分寸,就是告诉你一声,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 这会儿大家都关注拍卖,没人会注意到这点小事,再说现在人都发微信,谁老打电话啊?不会有人当回事儿的。】 林芷歆幽幽地笑了,心中的得意与欢喜溢于言表。 今晚,她对平时只知讨父亲欢心和花钱的母亲,真是刮目相看了。 …… 被吴晖安抚好后,男人回到地下室,脸上又浮现出那歹里歹气的模样,之前的顾虑与恐慌荡然无存。 姜时愿自然也看出来了,心脏骤然一沉。 看来,背后指使他的人,有点能耐,且铁了心要让她付出代价! 那她再怎么跟他讲条件,估计也没用了! “小娘们儿,我现在给你一条活路。” 美色当前,但男人显然对钱更感兴趣,从怀中掏出了姜时愿的手机,凶狠地盯着她,“告诉我手机密码,快点!” 姜时愿小脸全都是虚汗,只能如实回答,“12……25……” 她的手机密码,还是儿子瞳瞳的生日。 她现在早已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了,所以也就没急着改。 男人解锁,把手机在掌心掂量着,“你可是谢惊淮的老婆,如今老婆被人绑架了,我管他要个五个亿,十个亿,这点儿小钱儿对他那种大财阀而言,没啥难度吧?” 姜时愿脸上褪去血色,长睫错愕地颤抖着。 这个绑匪,竟然不是单纯的想要折磨她,而是要拿她当肉票,管谢惊淮索要赎金? 所以说,他绑架她,打一开始,就是奔着钱来的? 那,就表明—— 除了林芷歆和谢夫人之外,跟她有仇怨的,还存在第三个人! 是谁?! “我奉劝你,还是尽快把我放了吧,这比你管他要赎金靠谱。” 姜时愿强自定住心神,仍在努力和绑匪交涉,想要威慑住他,“我跟他五年夫妻,算是了解他的人。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从他手里讨到便宜。 你管他要赎金,在你们交涉过程中,他会以最快的速度锁定你的位置,给你祖宗八辈儿查得底儿掉,速度甚至可能快过警方。 你当真要钱不要命,想要跟他碰一碰吗?” 男人颇为不屑,“嗤,管他多大的人物,只要把他老婆孩子捏手里,老子就不信他敢跟我硬碰硬!” 姜时愿低垂睫羽,破碎的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浅笑。 绑架老婆孩子,对别的男可能惯用。 这人并不知道,她空有妻子的名分,却不是谢惊淮在乎的人。他想飞黄腾达,应该绑林芷歆才对。 但,这话,她现在肯定不能说。 稍有不慎,可能会激怒绑匪,对自己怒下毒手。 而且,打给谢惊淮管他要赎金,对她而言是好事。 让她快要熄灭的希望,又死灰复燃了一丝。 虽然谢惊淮不爱她,但他们现在仍是夫妻。就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名声,他也会立刻想办法营救她,绝不会坐视不管。 …… 这边,谢惊淮以九千万,压倒性的出价,将奶奶钟意的宋代汝窑瓷收入囊中。 台上的拍卖师笑得合不拢嘴,台下的宾客们掌声不断。 沈战棠悠然翘着二郎腿,啧啧摇头:“我真搞不懂,这俩连个花纹都没有的破杯子竟然这么值钱?比我拍的三个古董加一起都贵,我不理解。” “以前,我说你傻,这话不对。” 谢惊淮凤眸半阖,嫌弃地瞥着他,“原来,你不止傻,你还瞎。” 沈战棠撇了撇嘴,“我又不捣腾这玩意,不懂问问你嘛。你看你,又急!”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林芷歆声音如清风般轻轻吹入男人的耳蜗,“天下名窑,汝窑为魁。可见奶奶是真的很识货,很有品味呢。” 谢惊淮偏过头,注视着林芷歆的目光多了几分惊艳。 沈战棠亦是对她赞不绝口,“啧啧,瞧瞧!这世上除了我们芷歆妹妹还有谁懂我们阿淮啊? 阿淮你离开谁也不能离开芷歆,你要好好珍惜她,不然你得后悔一辈子!” 谢惊淮没反驳,冷然启唇,“你的嘴是碎纸机吗?废话还能更多点儿吗?” “沈少,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林芷歆一脸娇羞,双颊红扑扑的。 听母亲的话果然不错,想搞定一个男人,你不但要渗入他的家庭,还要获得他朋友们的支持,这样就离彻底拿下他不远了。 接下来的拍品,就是那支林芷歆心心念念的翡翠簪了。 台上,灼目的镁光灯下,那支通体玻璃种的簪子比画册上的图片更加耀眼夺目,清冷如天边的白月光,美得令人惊叹! 台下的贵妇们眼睛都看直了,一个个蠢蠢欲动。 看来,竞争力不小。 “明代皇室专供,玻璃种翡翠簪,底价一千万,现在开始竞拍!” 拍卖师话音刚落,就有人迫不及待举牌: “一千五百万!” “两千万!” “三千万!” “四千万!” 眨眼之间,竞拍价飙升至四千万! 可以说,是今晚叫价速度最快的拍品! “种水是不错,但是四千万……这也太冤大头了。”林成畴费解地摇头。 翡翠是昂贵,但这支簪子也不是帝王绿,个头又不大,若为它的故事背景买单,实在太不值当了。 “成哥,你可别这么说!” 柳念柔忙拉了拉他的衣角,压低声音,“今晚,要拍下这支簪子的,可是谢总!” 林成畴神情一愕,“谢总要拍?难道他要……” 柳念柔神秘兮兮地附在他耳边,“当然,是送给咱们的宝贝歆歆了。” 林成畴大喜过望,看那支簪子怎么看怎么喜欢了。 “六千万!”这时,谢惊淮气定神闲地举牌。 直接加了两千万!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汇聚在了男人身上。 林芷歆崇拜地凝视着他,心脏在胸腔里兴奋地悸动着,热血沸腾! 拍卖师也很亢奋,高喊:“六千万第一次!六千万第二次!六千万……” 下一秒,就要落锤定音的刹那,场外出价区域,突然有人举牌。 “等等!有贵宾场外出价!” 拍卖师看向举牌的工作人员,“Eric,你那里出价多少?” 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 拍卖师激动得双目放光,高声道: “场外有贵宾,出价八千万!” 第110章 明争暗夺 “八千万?!”全场哗然! 这个出价,显然已经大.大超越了物品本身的价值!就算它是明代宫制的文物,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这位场外的大佬,到底是什么来头,敢和谢氏叫板! “呵,有点儿意思啊。” 沈战棠唇角勾起一丝戏谑,瞥着谢惊淮冷酷嶙峋的俊脸,“阿淮,我要是你,这东西我就是买到手砸了,我也决不能让那孙子拍了去。” 林芷歆忧忡地凝着男人,轻轻地道:“惊淮哥,算了……六千万已经很贵了,八千万更是已经大.大超出了它本身的价值。我不想你花冤枉钱。” 沈战棠眉宇一挑,“瞧瞧,我们芷歆妹妹这是替她惊淮哥哥省钱呢,是个贤惠的妙人儿啊。” 林芷歆抿住唇,娇嫩的脸蛋透出羞涩的粉红色。 “我说了送给你,就一定会送给你。” 谢惊淮凤眸划过胜券在握的锐芒,优雅地举牌,“九千万!” 众人:“WOW!” 不愧是京市第一贵公子,拔根寒毛下来都比别人腰粗! 拍卖师笑得合不拢嘴,紧紧盯着谢惊淮淡漠从容的脸: “谢先生出价九千万!还能再高一点吗?!” 今晚,截止到目前,单个的拍品九千万是最高价。在座的不是接受不了这个价格,而是接受不了九千万买一根这么细,还不是帝王绿的簪子。 “惊淮哥,真的谢谢你,为了我……”林芷歆眼中含情脉脉。 谢惊淮薄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蔑。 没有一丝被女人崇拜的满足感,只有满满的,想要把竞争者完全碾压的胜负欲! 见场外大佬陷入沉默,拍卖师不死心,激情开麦: “Eric,问一问场外那位贵宾还要加价吗?还要加一口吗?不加的话,那这件藏品就……” 突然,工作人员再次打了手势! 拍卖师激动万分,“场外贵宾出价一亿两千万!” 此言一出,整个会场彻底沸腾! 甚至,DOU和微博直播间中,围观的网友们也开启疯狂的刷屏模式: 【3C!刚才这大佬直接加两千万,这把直接三千万,硬核狠人啊!】 【人家几千万花得跟特么几块钱似的!我现在花10块钱都恨不得掰11瓣儿花!】 【家里的印钞机都冒火星子了吧?!】 【虽然谢惊淮有权有势长得帅,但我觉得场外这位大佬明显更胜一筹! 因为他够有钱,够神秘!符合我对富豪大佬的一切幻想。真正牛逼的人是不可能抛头露面的!】 “卧槽,真TM能装逼!”沈战棠眯眸,舌尖划过齿列。 谢惊淮收敛方才从容的仪态,面沉如墨,握着号码牌的大掌缓而有力地蜷紧。 此时此刻,另一边—— 机场VIP候机室中,傅氏父子一大一小坐在舒适的沙发里,傅宴斯坐在男人修长弯曲的双腿之间,背靠着父亲宽大魁拔的身躯,更衬得他小小可爱一只,傅沉舟恍若英挺的庞然大物。 男人长臂将孩子环抱在胸前,一双白皙修韧的大掌,在般般眼皮底下灵活地摆弄着一只魔方。 短短两秒,被打乱的魔方就被傅沉舟瞬间复原! “哇!爸爸好厉害!爸爸会魔法!”傅宴斯双眼发光,小手都拍红了。 “不是什么魔法,很简单的。” 傅沉舟再次把魔方打乱,眨眼间,再度复原,“爸爸慢慢教你。” “爸爸,我真心觉得,除了姜阿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阿姨能配得上你。” 傅宴斯深切看着英俊高大的父亲,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姜阿姨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一点都不比爸爸你差。” 傅沉舟浅淡勾唇,“哦,是吗?” “爸爸要是娶了姜阿姨,您们给我生的弟弟妹妹,一定是天才小孩!肯定会比谢君珩还聪明!” “般般,你永远要记得,聪明对一个人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善良,正直,这些才是。” 男人桃花眸深沉,大掌抚摸孩子的头,温柔地叮嘱,“记住了吗?” 傅宴斯点头,“嗯,记住了。” “再说,爸爸不觉得谢君珩有多聪明。” 傅沉舟漫不经心地启唇,眉目戏谑,“他随他爸更多一点。” “傅总。”邢真拿着手机走过来,“您的出价,我已经报过去了。” 傅沉舟把儿子抱坐在大腿上,颠了颠,满目宠溺: “谢惊淮往上叫了吗?” “叫了,咬得挺死。” 邢真一脸不爽,附在男人耳畔,“外界已经有消息放出来了,谢惊淮之所以锲而不舍,是因为那支簪子是他姘头的心头好。 所以他说什么都不肯放手,看来是要跟您死磕到底了。” “哦?挺巧啊,那支簪子也是我的心头好。” 傅沉舟欲笑不笑,“再加,看看他的弹性。等到时机差不多,就……” 说着,他比了个“点天灯”的手势。 在拍卖会上,这就是买不离手,上不封顶,All in的意思。 “傅总,不愧是您!瑞思拜!”邢真竖起大拇指,斗志熊熊燃烧。 …… 姜时愿五年来基本没有社交,手机通讯录里也没几个人的电话,那男人划拉几下就翻完了。 “谢惊淮手机号多少?快点儿说!” 男人显然越来越没耐心,一脚踹在姜时愿单薄的肩头,将她踹倒在地,本就受了脑震荡的头又重重磕在地上。 这一刻,她浑身都疼,头脑昏沉。 连自己在哪儿都快忘了,却能将谢惊淮的手机号准确无误地背出来。 她是不爱他了。 可想要将一个令她刻骨铭心,爱了好久好久的人从血肉中完全剔除,却也并非一朝一夕。 男人带上变声器,激动得手都哆嗦了,输入好几遍才把电话号码输对。 他狠狠地按下通话键,只觉自己马上就要一夜暴富,过上穷奢极侈的日子了! 嘟——嘟—— 那端响了两声,电话打了过去。 然而此刻,谢惊淮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争夺拍品上,根本没注意到怀中手机在震动。 更雪上加霜的是,两声后,那头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男人又打了好几遍,全都打不通! “艹!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登时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盯着姜时愿茫然的脸,“为什么响了两声,谢惊淮的手机就打不通?!” 姜时愿身子一颤,满目愕然。 此时此刻,谢惊淮一定是在参加拍卖会,现场信号充足,没有理由打不通。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看到了她打进来,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甚至,怕她再“骚扰”,索性关机! “妈的,臭biao子!你竟然敢耍老子!” 男人眼见计划生变,气急败坏,抬起腿又狠狠踹了姜时愿一脚。 第111章 傅先生,救我! “唔——!” 这一脚,刚好踹中了姜时愿的小腹! 她痛的五脏六腑拧成一团,躬起的身子剧烈痉挛,随即一口恶血吐了出来。 这一刻,她的内心,无疑是绝望的。 她人生前半生的风风雨雨,都是谢惊淮带来的,一身的伤痛,都是为谢惊淮留下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时死时盖的土,也会是谢惊淮“亲手”给她盖上的。 “喂!老板!” 男人一时没了主意,立刻打给吴晖请他示下,“这个满嘴跑火车的臭娘们儿她真是谢惊淮的老婆吗?为什么我拿她手机给谢惊淮打电话他不接啊?” “谢惊淮在拍卖会现场呢,可能没听着,你多打几次试试。” 地下室静得落针可闻,是以姜时愿隐约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有一丝……耳熟。 她紧闭双眼,陷入冥想。 “我打啦!我按得手指头都要抽筋了,那边响了两声后就再也打不通了!” 男人气急败坏地跺脚,“老板,您是不是绑错人了?这娘们儿兴许根本不是谢惊淮的老婆呢? 备不住谢惊淮以为她的手机号是垃圾电话,直接给拉黑了呢?您是不是让人给骗了?!” 吴晖斩钉截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就是谢惊淮的老婆,这点毋庸置疑!” “行吧,那老板,现在联系不上谢惊淮,怎么办啊?” “继续打,拿你的另一部手机打,以免到时候那边报警,把你盯上。” “那万一也不好使呢?” “那就明天继续。” 吴晖不怀好意地阴笑,“今晚,你也辛苦了,先歇歇吧。那个女人有点儿姿色,春宵苦短,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男人睨着倒在地上,虚弱又破碎的女人,肤白胜雪,冰肌玉骨,五官更是精致至极。 肮脏的欲望与邪念,在他眼底如细菌般滋生。 “好好享受吧,你能搞谢惊淮女人的机会,这辈子就这一回了。” 说完,吴晖阴恻恻地冷笑,结束通话。 …… 翡翠簪已经被叫到了一亿七千万! 两个大佬之间,顶级拉扯,暗潮汹涌。 拍卖会现场,谢惊淮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互联网上,直播间里,网友们却对那位场外大佬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都在猜测着他的身份。 【这俩大佬明显就是杠上了啊,在京市敢跟谢氏公开叫板的,掰掰手指头也没两个吧?】 【铂锐会对贵宾的身份严格保密,但问题是他财力雄厚,能与谢氏抗衡,这太牛逼了!】 【在咱们京市,有这实力的,似乎也只有傅氏了吧?】 【但以傅家人高调的尿性,他们肯定要公开亮相,光明正大地把谢氏的风头抢过来,怎么甘心居于幕后?】 【有道理!所以这位大佬到底是何方神圣?!】 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京市机场这边,傅沉舟的私人飞机已准备就绪。 他在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挤出几天时间,今晚他将带着儿子,飞往南极度假。 傅沉舟身穿着姜时愿送给他的黑色风衣,单臂抱着儿子,步伐沉稳地走上云梯,进入机舱。 在飞机还有十分钟就要起飞的时候,傅宴斯突然看向男人: “爸爸,我可以给姜阿姨打个电话吗?” 傅沉舟眸色微怔,“怎么了?” 傅宴斯晃荡着双腿,“唔……这次南极豪华游轮旅行,是姜阿姨帮我争取到的。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有和爸爸您一起出去玩的机会。” 闻言,傅沉舟桃花眸一黯,不禁心酸。 这两年,他为了光迹能够迅速在京市站稳脚跟,瓜分市场,争夺项目,他每天活得跟打仗似的,确实对儿子疏于陪伴和关心。不然也不会对般般在学校被霸凌的事,如此后知后觉。 姜时愿,帮他守护了孩子的同时,也给了他们父子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 确实是立了一功。 “我想给姜阿姨打个电话,好好谢谢她。” “打吧。” 傅沉舟清亮的桃花眸弯起温柔的形状,“我的般般真是位善良的小绅士,爸爸有你,是爸爸的福气。” …… “不……不要!” 刺啦一声恐怖的脆响,穿透地狱般的幽暗,亦仿佛穿透了姜时愿暴露在冰冷空气中雪白细嫩的胸膛! 男人脏兮兮的大掌一把撕碎了她的上衣,简洁干净的内衣,包裹着形状饱满漂亮的胸部。 对任何男人而言,都是令人兽性大发,血脉贲张的视觉冲击! “艹……看着干巴瘦跟豆苗菜似的,没想到还挺特么有料。” 男人舔着油腻的嘴唇,笑得淫邪,“谢惊淮不愧是大财阀,妈的吃的是好!” 又见她小腹上有剖腹产的刀口,不禁惊叹,“生过孩子了身材还跟小姑娘似的,大财阀的女人果然是极品!” 姜时愿不堪地别过脸,屈辱的泪水不受控地涌出,万千悲凉与愤恨化作千军万马,对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再一次进行残酷的战争践踏! 她贝齿死死抵住舌头,眼底一片凄厉猩红。 若到了最后的关头,她宁可咬舌自尽,也绝不会活着让人作践、欺辱! 就在这时,姜时愿的手机响了起来,吓得男人心脏直突突。 难道,是谢惊淮回电话过来了? “妈蛋的,老子裤子都脱一半儿了,偏偏这个时候……” 男人烦躁地提上裤子站起身,看着手机屏幕,一脸迷惑。 来电者不是谢惊淮,而是“般般”两个字。 “般般,这特么谁啊?” 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邪恶地笑了出来,“呵,这明显是孩子的小名儿啊,八成,是你儿子吧?” 姜时愿心脏狂跳不止,她咬破了唇内软肉,就这么恨恨地盯着他瞅,却什么都没说。 那凶狠的眼神,像极了被困在囚笼中拼死保护自己幼崽的母狮子,更加坚定了男人的判断。 “要不说该着我发财呢,联系不上你老公,联系上你儿子也是一样。” 男人恶毒地咧着嘴,按下免提键。 空气一丝丝地凝结,变得无比窒闷。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沉默了两秒后,傅宴斯稚嫩的声音响起: “喂?姜阿姨……” “傅先生!”姜时愿突然嘶声大喊。 男人猛地一震,完全没料到她敢这么干! 姜时愿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最后的机会! 她颀长细白的脖颈青筋贲张,满目猩红,歇斯底里: “北郊亿力印刷厂!傅沉舟!救我!” 第112章 谢惊淮胜出 “艹XX妈的!臭biao子!你他妈竟然敢骗老子!” 男人勃然大怒,气得暴跳如雷,连电话都忘了挂断,夺上前朝着姜时愿的胸口又是一脚,“你敢耍老子,老子今晚一定要艹烂你!再把你剁吧了喂狗!” 那些歹毒不堪的话语,傅宴斯听见了。 坐在旁边的傅沉舟,亦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那句—— “傅沉舟,救我!” 凄厉的呼唤,汹涌的痛苦,如滔天巨浪,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膛,令他蛰伏在挺括黑风衣下强悍的身躯猛地一颤。 “姜阿姨!姜阿姨!” 傅宴斯焦急地大喊,可却黑屏了,通话中断了! 下一秒,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停地摇晃着父亲僵硬的手臂: “爸爸!姜阿姨怎么了?!姜、姜阿姨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由于情绪起伏过激,傅宴斯捂住闷痛的心口,小脸骤然煞白。 “邢真!药!”傅沉舟墨眸一瞠,搂般般入怀。 邢真立刻从身上取出常年备着的缓解心绞痛的药物,喂小少爷服下,但孩子的脸色却仍然很苍白。 “爸爸……不要管我……去救姜阿姨……快去!”傅宴斯小手推着男人硬邦邦的胸膛,哭得止不住。 男人眸光寒彻,宛如利刃出鞘,“邢真,姜小姐出事了。” 邢真猛地一怵,“什么?!” 傅沉舟深深汲气,隐忍之下,他声色沙哑微颤: “旅行计划取消,你派妥帖的人送小少爷回家,和我立刻前往北郊亿力印刷厂!” …… 翡翠簪叫价到了两亿整! 虽说,铂锐拍卖行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这个天价的拍品,但那也是物有所值。 这支簪子,显然是溢价得太过夸张了,已经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拍卖,而是两位大佬之间实力的较量。 “两亿两千万!”谢惊淮再度举牌,胸腔里闷着一口浊气。 今晚,他要不把这东西拍到手,他会觉得自己蒙受了莫大的屈辱,他未来一个月估计连觉都睡不好。 网友们全当乐子看,都开始在两方身上押注了: 【十包辣条!谢总胜!】 【二十包!场外大佬胜!】 【场外大佬要赢了,直播间的每人给我打十块钱红包!说到做到!】 林芷歆面色平静,却心焦如焚! 稿子都编完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今晚她要拿不下簪子,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Eric,贵宾还要再加一口吗?”拍卖师笑容满面地问。 现在这个数,拍卖行已经是赚飞了,他现在看着两位大佬,就是两位玉尊金佛。 包括谢惊淮在内,所有人屏住呼吸。 就在大家都以为,场外大佬会再往上叫的时候,工作人员突然耸了耸肩,比了个结束的手势。 “场外贵宾不再加价了是吗?好的!” 场面再度哗然。 看来,这场暗中较量,还是谢总赢了。对方还是略逊一筹啊。 拍卖会拿起小锤,“两亿两千万第一次!两亿两千万第二次!两亿两千万第三次! 成交!恭喜谢氏集团谢惊淮先生!这件珍贵的藏品属于您了!” “惊淮哥!你赢了!你拿下它了!”林芷歆激动得热泪盈眶。 “恭喜啊!恭喜谢总!” “谢总实力雄厚,真是让我们望尘莫及啊!” 周围的人纷纷来祝贺,谢惊淮薄唇只牵起一丝轻描淡写的笑,似乎并不觉得花两亿是多了不得的事。 “呵,场外那个人,我都怀疑他打一开始就没实心想买。” 沈战棠一声冷嗤,又阴谋论,“我看他就是故意把价抬高,然后看时候差不多再放弃竞拍,让阿淮你花冤大头钱。” “两亿就冤大头了?沈氏的势力,不过如此。” 谢惊淮语气很淡,透出一丝优胜者的倨傲,“世上一切的东西,只要我想要,再贵我都不觉得贵。但我不想要的,再便宜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沈战棠笑得玩味,轻挑了下眉峰,“哟,这话我听着,有点儿玄外之音的意思啊。 那阿淮在你心中,谁是千金不换,谁又是你看都不乐意看一眼的人啊?” 谢惊淮眉心一顿,刚要开口,又一位熟人凑上来道喜: “谢总豪掷两亿拍下那支簪子,想必是要拿回家送给自己的太太吧?” 那人知道谢惊淮结婚了,而且孩子都有了。 但,他并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的婚姻状况,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样贵重的文物首饰,他只会不惜任何代价地买回去,送给自己的太太。 更何况,簪子放在古代可是定情之物,寓意结发夫妻。可不好随便送给别的女人…… “不。” 谢惊淮语气不以为然,“我是送给林小姐的。” “啊?啊……哈哈,谢总真是看重林小姐啊。”熟人嘴上迎合,心里咋舌。 两亿啊,眼睛都不眨就给小情人花出去了? 要不怎么说是“糟糠之妻”呢,这老婆在谢惊淮眼中,是啥也不是啊! “惊淮哥,真的太让你破费了……我不知道拍下来要这么贵,我好后悔说自己喜欢……”林芷歆眼圈红红,快要喜极而泣了。 就好像,她已经被谢惊淮求婚了。 “没什么。” 男人冷峻的眉目几许温沉,“芷歆,如果没有你,我活不到现在,整个谢氏也会大厦倾覆。 这点礼物,与你的救命之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闻言,林芷歆心尖一紧,唇角笑意微僵。 她在心虚。 当年,救下谢惊淮性命的人,并不是她。 她只是陪着母亲去医院复查,偶然机会撞见了正在被抢救的谢惊淮。然后移花接木,冒领了功劳。 后来,她才得知,真正救下谢惊淮性命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将谢惊淮送到医院,为他输过血后就离开了。那段时间,她和母亲每天都心惊胆战,生怕自己抢功的事会暴露。 结果,眨眼过去了快六年,那个真正的救命恩人一直都没出现,她们这才放下了心。 保不齐,已经在什么犄角旮旯,悄无声息地死了呢。 此刻,谢惊淮才得空,从怀中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姜时愿的未接来电。 男人凤眸一凝,刚想回拨过去,沈战棠好死不死在这时把脸凑过来: “你那放你鸽子的老婆给你打电话了嘿,她是不是看直播,看你豪掷两亿的壮举被你帅到了,后悔没跟你一起来所以联系你了?” 谢惊淮垂眸,冷冷盯着屏幕。 半晌,他将手机揣了回去,薄唇扬起冷嘲: “机会,我给过她了。她不珍惜,怪不了别人。” …… 姜时愿准确无误地喊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让男人惊掉了下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男人气得面孔扭曲,薅住姜时愿的头发,迫使她仰头看着他凶狠的眼睛,“你一路都在昏迷,我还把你眼睛蒙上了,你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哪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说!” “呵……蠢货,你完了……” 姜时愿渗血的唇轻勾,笑容如同凛冽刺骨的寒风中毅然绽放的红梅,破碎又艳丽,“你已经暴露了……现在把我放了……离开京市,是你唯一的活路…… 不然,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艹!贱人!我TM小瞧你了!” 男人惊怒交加下他浑身哆嗦,立刻给吴晖打去电话,“老板!怎么办?我的位置泄露出去了!” 吴晖震愕,怒问:“泄露给谁了?!” “叫特么什么来着……对!傅沉舟!这人您认识不?” “傅沉舟?没听过!” 吴晖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天灵盖都要冒火,“先别管那么多了,既然暴露了,就马上把那个女人带离那里,转移到别处!” “那、那赎金还要不要?” “先别考虑钱的问题,保命要紧!没准儿那个姓傅的已经报警了!” “艹!臭biao子!我要剐了她!”男人气得抓狂! “先把人转移。” 吴晖顿了顿,把心一横,“必要时,就把人撕票!总之决不能让这个女人,活着回去!” 第113章 她会不会已经…… 深秋的夜,寂寥,凛冽,肃杀。 迈巴赫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赶到北郊亿力印刷厂,一个干净利落的甩尾,尘土飞扬,稳稳停顿在厂房外。 傅沉舟开门下车,寒风吹得他黑风衣猎猎作响,乌黑的短发在风中张扬,白昼般夺目的俊颜看不出任何表情。 邢真紧紧盯着男人凌厉清冽的侧颜,没有情绪,却令他不寒而栗。 傅总是这样的。 越愤怒,越寡言,越平静。 大海在酝酿风暴时,亦是这样,不动声色。 这时,傅沉舟的手下纷纷赶到,比警察出警都快,将整个废弃厂房围得铁桶一般。 众人把整个楼翻了个底朝天,就差直接推平了,却根本找不到姜时愿的影子。 “傅总!找过了,没有!” “外围区域也没有!” “抱歉,傅总,人没找到,请您责罚!” 每听见一声“没有”,傅沉舟的心就往下沉一寸,眼神冷一分。 “傅总!” 邢真飞奔至男人面前,满头大汗,“我在地下室,发现了一些血迹,还有捆绑的绳索。 那血……应该是姜小姐的!她会不会已经……” “不会。” 傅沉舟寒声打断,仿佛生怕他一语成谶,“如果是你所想的那样,你现在发现的,就不会只是姜时愿的血了。 位置暴露,绑匪应该是把她转移走了。” 邢真急得五内如焚,“为什么有人要绑架姜小姐啊?姜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有仇家?!” “未必是奔着她来的。” 傅沉舟目光凛寒如刀刃,“迟一分,就多一分凶险,必须马上锁定绑匪位置。” 邢真立马响应,“好,我马上报警!” “报警太慢了,用暗网追踪。” 音落,傅沉舟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傅先生,您有何吩咐?”那边男人态度恭谨。 “给我黑入京市交通监控,替我找一个人。” 男人气势慑人,雷霆之势,“我最多,只给你十分钟!” …… 京市会展中心这边,铂锐拍卖会圆满结束。 由于谢惊淮贡献了高光时刻,让这次拍卖会热度哪怕结束了仍然居高不下。 而微博热搜也是精彩纷呈: #谢惊淮送林芷歆两亿礼物定情# #谢惊淮与林芷歆公开恋情# 谢惊淮盯着微博上乱七八糟的热搜词条,眼底涌上怒意: “把这些热搜,全都撤掉!” 韩叙怄火又无奈,“我已经让公关部去办了,但是即便撤掉热搜,也拦不住那些网友们的八卦。 而且,已经有营销号曝出您是为了林小姐豪掷千金了,而且把您和林小姐的关系……说的很暧昧。阅读量快要破百万了。” 谢惊淮俊眉一轩,“什么营销号?封掉!” “封掉他一家没用啊,其他媒体也都纷纷转发了。” 韩叙一个头俩大,“而且,他文章里写的都是陈述事实,并没有编撰和造谣,您师出无名啊!” 以前,对于这些他和林芷歆的八卦绯闻,他不在乎、不上心。 他始终秉承着清者自清的处事作风,他自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他自己明白和芷歆是清白的就好。 可这一次,明显太过火了。 铺天盖地的新闻、热搜、照片,将他和林芷歆塑造成一对佳偶,林芷歆成了他的此生挚爱。 越传越邪乎,越描越黑。 “惊淮哥!”林芷歆和林氏夫妇满面笑容地走到他面前。 谢惊淮只得暂时敛下烦躁情绪,淡淡勾唇: “芷歆。” “谢总,谢谢你为歆歆拍下了那么贵重的礼物,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感谢你啊!” 柳念柔笑得很殷勤,满面红光,“芷歆能得您照顾,是我们林家的福气啊!” 林成畴瞥了爱妻一眼,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在他心中,娇妻哪哪儿都好,温柔小意,乖巧懂事,又烧了一手好菜,还总是满目崇拜地仰望着他,满足了他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和自尊心,比姜时愿的母亲那是强太多了。 但唯独一点,举止投足总有种拿不上台面的小家子气。 以前她胆怯、自卑,他觉得这是风情,还激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想尽办法要娶她进门,给她名分。 现在,她早就是名正言顺的林董夫人了,可还是缺少一种贵妇气质,尤其在谢惊淮面前,跪舔的意味有点太明显了,远远不如歆歆矜贵大方。 这一点,委实不如姜时愿的母亲,出身的寒微,刻在了骨子里。 谢惊淮眉眼淡漠,“林夫人言重了,芷歆喜欢,我就送了,并没有多贵重。” “谢董平日已经对歆歆非常照顾了,这么厚的礼,我们林家若收了,恐是会让外人说闲话的。” 不成想,林成畴却婉拒了谢惊淮的大礼,一脸为难,“我女儿还没成家,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不断,谢总想必也有耳闻吧?歆歆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做父亲的,得多替她打算一些,望谢总理解。” 林芷歆原本还很不高兴,转念一想,就懂了父亲的意思。 他这是以退为进,既不会让人看轻,又能借机试探谢惊淮对她的态度。 韩叙心中忿然。 林芷歆是你最疼爱的女儿,那太太算什么?都是亲生骨肉,怎么能偏心成这样! “您放心,芷歆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不会让外人传芷歆的闲话的,她的名誉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谢惊淮凤眸深沉无波,“至于礼物,既然我说送给芷歆了,就一定要送,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就多些谢总了。”话到这份上,林成畴只能收下。 林芷歆嗓音娇柔,“惊淮哥,现在时间还不算晚,我们家预备了酒席,过去坐一坐吧。” “不用了。” 谢惊淮莫名的胸口沉闷,又觉得这样拒绝失礼,于是补了句,“今晚我还有事,改天一定。” 说完,他与韩叙先行离开。 “成哥你瞧瞧,我就说吧?谢总心里都是咱们的歆歆!” 柳念柔嗔怨着,胳膊肘戳了戳男人的肋骨,“当初,你就不该让小愿嫁到谢家去,谢总心里既没有她,又瞧不上她,害得你不被谢总尊重,又白白浪费了歆歆五年青春。 这次,咱们得夫妻一条心,全力以赴让歆歆嫁给谢总。歆歆若做了谢太太,咱们公司就离上市不远了!” 林成畴深以为然地点头。 …… 谢惊淮刚回到观澜苑,还没等喘口气,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进来。 他从不接陌生电话,所以第一遍,他没接。 可对方却锲而不舍,他扯了把领带,沉着脸接起: “喂,哪位?” “谢惊淮,是我,叶聿!” 谢惊淮骤然一怔,随即冷笑:“叶大状伤养好了吗?给我打电话,是医药费不够了吗?” “阿愿在你家里吗?”叶聿没空跟他打嘴炮,开门见山地问。 男人瞬间不悦,“你问我太太的行踪,合适吗?” “我现在没工夫跟你狗扯羊皮,我就问你,阿愿现在到底跟没跟你在一起?!” 谢惊淮瞬然心脏一揪,但声色仍是冷淡: “没有。” “我现在就在她家门口,她车不在,家里灯也没开,显然不在家。” 叶聿那边风声很大,似乎是在外面,语气无比焦急,“我给她打了无数次电话,全都关机,根本打不通!阿愿失联了!” 第114章 姜时愿,破了这个例 谢惊淮陡然一惊,高大的身躯猛地离开沙发靠背: “你说什么?失联?” “阿愿从来都没有关机的习惯,哪怕是深夜她也会开机,且不会静音!” 叶聿站在寒风里,望着姜时愿家漆黑的窗子,满腹的担忧快把他的心脏挤爆了,“她曾经跟我说过,她的儿子身体不好,几乎每个夜晚她都睡得不安稳,害怕孩子夜里不舒服叫人,别人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 所以她睡眠很浅,很容易被惊醒,我打这么多遍她不可能听不见!” 谢惊淮俊容幽沉如寒潭,可心中却漾起晦涩的情绪。 他记起来了,姜时愿确实是觉轻的人。 曾经,不知多少次,他深夜应酬,或和沈战棠他们喝多了,醉醺醺地回到家,常是深更半夜。 而姜时愿没有一次不是亲自来迎她,搀扶他上楼,帮他脱鞋更衣,喂他喝温热的醒酒汤。 五年来,这些周到、体贴、细心,他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偶尔留意到,也只觉得她是为了讨好他,没有一点身为少夫人的尊严,甚至觉得不齿。 “而且,我们分开的时候,我叮嘱过她,到家后给我发消息!她消息也没法,电话也关机,她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呵,原来如此。” 谢惊淮一声冷笑,如浓墨的眼底涌上戾气,毫无半分情愫,“她没跟傅沉舟在一起,而是跟你在一起,所以才没来跟我参加拍卖会?” 叶聿震愕,“跟你参加拍卖会?所以,阿愿拒绝跟我一起吃饭,是因为她要去见你?!” 谢惊淮脊背一僵,太阳穴突突地跳。 所以,姜时愿原本是打算来跟他出席拍卖会的了?可为什么却没有出现? 他呼吸一窒,不敢往坏处想,哑声开口: “姜时愿,并没有失联,拍卖会中途她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但当时我没听见,没有接到。” “那就更不对劲了不是吗?她没有按时出现,中途又给你打电话,之后又关机……” 叶聿紧闭通红的双眸,攥紧的拳头颤得厉害: “此时此刻,我才算真的看明白。阿愿在你心里,根本没有一丝分量。” 男人容色一凛,“你说什么?” “如果是林芷歆失联了,你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地跟我扯闲篇儿吗?你早就让你手下的人倾巢出动,满世界去找你的心尖宠了!” 谢惊淮眉骨狠跳,受不了这种渣男指责,“我只是告诉你情况,我有说不去找她了吗?她毕竟是曈曈的母亲!” “呵……也是,你巴不得阿愿有个好歹,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抬林小姐进门了。” 谢惊淮愤然怒吼,“叶聿!” “我现在报警,成年人失联未超过48小时,警方也不会管的。” 叶聿眼底布着细红的血丝,撕裂一般,“谢惊淮,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你还有点儿良知,希望你能竭尽全力找到阿愿。 这一次,我恳求你!” …… 男人开着车,以作死的时速向码头驶去。 吴晖在那里给他安排了一艘渔船,今晚他可以和人质藏匿在那里,然后再找合适机会进行勒索。 实在拿不到钱,就把人质撕票,绑上石头,投入海里,这可是天然的乱葬岗。 突然,男人留意到,后视镜中,数量黑色轿车对他穷追不舍! “艹!条子?!”男人大骂,狠踩油门。 可他的破车,性能太差,如何比得上那辆顶级迈巴赫。 眨眼之间,迈巴赫迎头追上,通体漆黑的车身,如暗夜黑豹,露出尖锐凶狠的爪牙,仿佛要将他连车带人,撕成碎片! 男人顿时寻思过味儿来,不对啊! 条子开得起迈巴赫吗?! 豪车中,傅沉舟面如沉水,骨节分明的双手牢握方向盘,关节泛白,青筋凸起,蓄满了狂野与凶悍的力量。 仿佛他抓住的,不是方向盘,而是那绑匪的脖子。 刺啦一声,磨穿耳膜的尖锐声响,震彻黑夜! 迈巴赫侧身猛地撞击向绑匪的车,车胎、车门,火花四溅! “卧槽!疯子!”男人吓得魂都飞了!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傅沉舟一张俊朗白皙的容颜,唇角勾着邪肆的笑,眼神却像凝了冰,淬了毒。 男人吓得体似筛糠,魂不附体! 眼前,明明是那样一个玉面郎君,男人却只觉他恐怖得像个玉面罗刹,是来索他的魂,夺他的命! 下一秒,迈巴赫猛地蹿到轿车前方,旋即一个华丽炫目的漂移,两辆车瞬间车头相向! “啊啊啊!完啦!”男人无论是打方向盘,还是踩刹车,都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后,追逐停止,空气凝固。 绑匪车头彻底报废,挡风玻璃全碎,前机盖掀起,冒出滚滚白烟。 “姜时愿!”傅沉舟迅速下车,素来波澜不惊的星眸中,多了一丝焦灼。 车厢内,不见人。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跑到车尾,咬牙掀开后备箱—— 蜷曲在里面的女人,缩成可怜的一小团,身上衣衫不整,素白的脸上布满伤痕,柔软的唇沾染着斑驳血迹。 此刻,她仿佛零落在泥泞中的白玫瑰,凄丽、破碎,已是奄奄一息。 “姜时愿!”傅沉舟再度唤她的名字,声音被怒火灼得嘶哑。 姜时愿用力抬了一下眼皮,似乎是看清了来救她的人是谁,又安心地阖上了。 傅沉舟解开捆绑她的绳子,原本细腻的肌肤,被勒得血肉模糊。 他瞳孔间骇浪暗涌,来不及多想,打横将她抱起,拢在黑风衣里,免她受寒风侵袭: “挺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姜时愿靠在他起落的胸膛上,唇瓣轻动,“傅先生……对不起……” “姜阿姨,你挺搞笑的。” 傅沉舟步伐一顿,垂眸,敛住情绪,“这世道虽乱,却也不该让一个被害者说抱歉。省点力气,睡会儿吧。” 姜时愿乖乖闭上眼睛,泌出眼尾的泪珠,一滴又一滴,渗透他的衣襟,融入他的胸膛。 傅沉舟容色冷冽,心口却轻轻一颤。 除了儿子,还从未有第二个人,能激起傅沉舟的保护欲。 姜时愿,破了这个例。 “傅总!姜小姐怎么样?!”邢真气喘吁吁带着手下赶来。 他自负车技不俗,但在主人面前,也就是开碰碰车的水平。 “好消息,人还活着。”傅沉舟想起姜时愿破碎的衣服,眼底漫上猩红。 邢真恨得紧咬牙关。 除了还活着,想必姜小姐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屈辱。 邢真怒吼,“我他妈要剁了这个狗日的!” “不急。” 傅沉舟先把姜时愿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一辆车的后座上,脱下风衣,裹住她衣不蔽体的身子。 随即,他径直走向迈巴赫,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抽出一支高尔夫球杆。 他特意挑了根推杆,这个,打人最疼了。 第115章 你,碰她了吗? 傅沉舟就是这样的。 有仇,能当场报的,那绝对不能隔夜。 此刻,那个绑匪已被手下像拖死狗一样拖到傅沉舟面前。 “饶、饶了我吧……我也受人指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男人浑身觳觫,吓得快尿裤子了。 “消灾?” 傅沉舟冷睨着他,活泛了下双肩,整个人散漫不羁,“你替别人消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将大难临头了。” 男人欲哭无泪,心里把吴晖骂得祖坟冒烟! 早知道,这个女人如此聪明,且背后还有护花使者给她撑腰,这活儿他死都不会接! “什么人都敢惹,什么活都敢接!” 邢真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姜小姐可是谢惊淮的妻子,谢氏集团总裁夫人,你动她,你怎么想的?我特么真想给圆明园打个电话,告诉人家猪首在你脖子上顶着呢!” 男人忙把责任往吴晖身上推,“指、指使我的人说,谢惊淮连电话都不接,这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她老婆的死活……” 傅沉舟宽厚的大掌,青筋根根分明,握紧球杆。 绑匪之前给谢惊淮打过电话,但是,他没有接。 他那时在做什么? 在为了他的白月光林小姐,于拍卖会上豪掷千金,享受着瞩目与吹捧,佳人在侧,春风得意。 而他的发妻,却惨遭祸害,几乎丧命。 “呵……”傅沉舟仰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不禁笑出了声。 笑得男人头皮发麻,连连给他磕头: “大佬!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您!求您饶我一条狗命吧!” “我只问你一句话。” 傅沉舟仍望着天际,不见喜怒,“你,碰她了吗?” “没没没……没有!那么尊贵的人,我哪儿敢啊!” 男人满头大汗,极力否认,“我、我就是拉扯了她两下,吓唬吓唬她……我真的没碰她!” “好。”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骇人的闷响。 下一秒,邢真骤然瞠目,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 傅沉舟将染血的高尔夫杆往地上随手一丢,邢真立刻掏出雪白的丝帕双手递给他。 他接过,一根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擦拭。 如同优雅,矜贵,暴戾恣睢的英俊恶魔。 邢真看着地上头破血流的男人,有点忧忡: “傅总,您这一棍子下去,他不死也得半身不遂啊。您这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我已经很仁慈了。” 傅沉舟语气轻描淡写,檀黑的眸又冷又沉,“不然,这一杆下去,溅出来的就不止是血了。 …… 手机关机,没有定位,没有任何线索。 饶是谢惊淮权势滔天,想在偌大的京市,茫茫人海中把姜时愿找出来,又谈何容易。 这边,拍卖会一结束,沈战棠连老宅都没回,就独自开车,来到檀湖别院。 卧室里,苏禧儿盘着一双修长美腿,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边看泰国腐剧,边吃薯片喝啤酒,一脸花痴姨母笑。 她非常享受一个人的自在时光。 不用跟在沈战棠身边,不用跟他上床的时候,她觉得空气都是甜甜的。 “有这么好看吗,嗯。” 苏禧儿感到男人熟悉的炙热气息喷洒在她颈间,她身子颤了颤,下意识仰起头,粉嫩的唇瓣猝然被结结实实地封住。 然后,免不了一番唇舌缠绵,津液交融…… “唔……”苏禧儿身子敏感地轻颤,纤腰一点点弯过去,被男人扶住,上抬。 吻得深入,忘情,粘湿。 沈战棠尽兴了,离开了她,她才得以喘息,脑袋晕乎乎的。 “嘴里什么味儿。”他皱起了眉。 苏禧儿老实回答,“薯片……” “螺蛳粉味儿薯片?” 沈战棠瞅着沙发上的零食袋,满眼的嫌弃,“苏乞儿,你怎么不直接吃屎呢?这东西比屎都恶心。” 苏禧儿声音发哑,“恶心吗?你刚才吃得不是挺香吗。” “嗤,你嘴巴挺厉害的。” 沈战棠站在沙发后,掌心托着她的下颌,指腹在她被自己润泽过的唇瓣上摩挲,“我以为,你这张小嘴,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厉害。” 苏禧儿咬住唇内软肉,觉得很不堪。 沈战棠今晚心情不错,难得和她闲谈,吐槽她看的剧: “这两个打啵的爷们儿,一个脸像鞋拔子,一个眼睛像青口贝,你看他们,都不如看我和谢惊淮。不比他们颜值高多了。” “天天看,看够了。” 苏禧儿有点困顿了,闭了闭眼睛,“除非你被谢惊淮压,那还有点儿看头。” 沈战棠急了眼,“艹!老子才是攻,总攻!” 苏禧儿挽了下唇。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连这点事都要计较,想必沈战棠和谢惊淮一起上厕所时都要比谁呲得远。 “听说你这次在拍卖会上买下了不少好东西,怎么没去沈董那里复命?” 苏禧儿长睫闪了闪,“你好几天没回去了,沈董和沈夫人会有意见的。” 男人扯唇,“呵,撵我走?” 她垂下眼睑,“没……” 沈战棠一个利落地翻身,跨过沙发,坐在苏禧儿身边,长臂勾上她的后腰,猛地将她桎梏在怀里: “我从不把老宅当家,我反倒觉得,这里才有家的感觉。” 苏禧儿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心念一动。 “在这里,我不用守着那些破规矩,不用看我父亲的脸色。” 沈战棠邪肆地笑着,大掌一下一下抚摸她如缎的乌发,“我想干嘛就干嘛,想跟哪个女人上床,就跟哪个女人上床。 还有你,贴身伺候着,我觉得皇帝也不过如此了。这么舒心顺意,我当然不乐意回去了。” 苏禧儿的心脏,又往下塌了一寸。 她以为,檀湖别院算是她的家,虽然沈战棠常来这里和她睡觉,但大多的时候,她有完全支配这里的权利。 厨房的锅碗瓢盆,客厅里的摆件,卧室的床品……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她尽力让这里有家的感觉。 而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归属感,让沈战棠三言两语给毁了。 看来,她仅仅只是这里的租客,等沈战棠对她失去了兴趣,这里就会住进别的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 也好。 她早晚是要离开沈战棠的,的确不该跟他,除了肉体之外,有更多的情感牵扯。 神思游离间,苏禧儿顿觉手腕一阵清凉。 她低头,定睛细看,不禁凝滞了呼吸。 第116章 今晚,我们好好来一次 沈战棠从西装里怀中,抽出一条晶莹剔透的紫罗兰串珠,一圈一圈,缠绕在苏禧儿纤细的皓腕间。 趁着她莹白的肤色,越发的亮眼夺目,仿佛天生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写着她的名字。 沈战棠握住她的腕子,指腹在她凸起的圆润腕骨上漫不经心地打着圈,暧昧,又撩拨。 这一副雪肤冰肌,媚骨天成,也是他离不开她的原因之一。 “这是……给我的?”苏禧儿美眸一瞠。 “废话。” 沈战棠玩味地瞧着她,“喜欢吗?” 心跳乱了一拍。 她跟着沈战棠的这些年,住着他豪宅,开着他的跑车,穿着他逼着她穿的,各种华丽又露骨的礼服。 却从来没有收到一份,真正属于她的礼物。 当然,她从未对沈战棠有过多少期盼,只是在收到礼物的一刹,她还是没出息的,觉得有一点开心。 她是穷过来的人,她总是做不到像姜时愿那样清高,只为爱情,只为学术,其他的,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是紫水晶吗?”苏禧儿轻轻地问。 “啧,都跟我这么久了,怎么连珠宝都分不清?你骨子里的穷酸味儿是不是泡八四消毒水里也洗不掉了?” 沈战棠嘴上肆意嘲讽,却攥着她的手腕,把人往怀里一拉,搂紧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这是缅甸天然紫罗兰翡翠,上面配的蛋面是正阳绿的,还镶嵌了钻石。你可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苏禧儿垂落的羽睫,像蝴蝶的翅,轻轻震颤。 她怎么能认不出这是翡翠? 她只是不敢相信,这男人真的会给她买这样昂贵的珠宝。 沈战棠漂亮的唇形,贴在她染红的耳廓,上下轻蹭,声色发狠,“铂锐拍卖会上拍来的,好好戴着,弄丢了它,我弄你。” 苏禧儿一抖,声色克制着,“你怎么……不给你妈,要不然,给你妹也行。” “我妈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她恨不得把慈禧太后的墓撅了,什么东西都得要最尖的货,这种水头,她瞧不上眼。” 沈战棠随性地敞着长腿,提及亲妹妹,他满眼的宠溺,“我倒是给我妹看了,她不喜欢紫色,说戴着老气,管我要Graff,说她圈子里的小姐妹都戴这个牌子,没人戴翡翠。好赖不分,你说扯不扯?” 苏禧儿静默。 “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上次的事儿,跟我耍性子。床上跟条死鱼一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沈战棠修长的大掌在她腰侧捏了一把,又将她鬓旁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别装,我知道你喜欢它,喜欢,就收着,但别再跟我闹脾气了,嗯?” 苏禧儿脊梁一僵,只觉腕间的珠子冷得刺骨。 沈战棠在她身上赋予的所有,从不会无缘无故,总是伴随着目的。 “今晚,我们好好做一次。” 沈战棠唇抵着她的耳垂,又一寸寸滑至她白皙的颈子,浓稠的情与欲交织,细细地吻着她,“像从前一样,热情一点儿,嗯?” 苏禧儿无力地垂眸,任他吻着,摸着,闷重的情绪堵在胸口,她哪怕回应,也是敷衍。 就在沈战棠准备一举占据时,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艹……”男人烦躁地爆了句粗,拿起来一看,神情微变。 苏禧儿不经意瞄到了屏幕,是谢惊淮的电话。 沈战棠立刻抽身,避开她,去走廊里接听: “阿淮,怎么了?” “阿战,帮我。”谢惊淮声音闷哑,焦灼。 这样的阿淮,沈战棠上次见,还是谢董出事的时候。 他瞬间紧张起来,“帮,什么都帮,你快说怎么了?” 谢惊淮一字一沉,“姜时愿失踪了。” “啊?!” 沈战棠忙回头,望了门的方向一眼,压低声音,“你确定?那么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没了?” “现在,还不清楚,我已经调动所有谢氏的手下,在京市范围内搜索,机场、火车站、码头,也找人去搜了,还没有任何消息。” 谢惊淮强自压抑着,微颤的声音,却暴露了他紧绷的情绪,“阿战,我想从你那里调一部分人,帮我一起找,人多,更有效率。” “没问题,我这就派人支援!” 沈战棠顿了顿,出言宽慰,“阿淮,别担心,保不齐她就是去哪儿一个人散散心,手机没电了,凡事别忘坏处想。 再说,退一万步,谁敢对她不利?她可是谢总夫人。” “谢总夫人?” 谢惊淮声音窒闷,裹挟着浓重的戾气,“除了你,我,这一小圈子的几个人,还有谁知道?” 沈战棠愕住,失语。 “不过,但愿她安然无恙。我不想曈曈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说完,谢惊淮兀自挂断。 好兄弟难得请他帮忙,沈战棠一秒不敢耽搁,立刻叫来秘书: “谢总老婆失踪了,调所有沈氏的警卫,跟着去找。” “是,沈总!” 沈战棠眸色冷冽,“记住,对苏禧儿保密,她跟谢太太好得穿一条裤子,她知道了,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秘书正色点头,“明白!” 沈战棠没知会苏禧儿一声,便带着秘书匆匆离开檀湖别院。 苏禧儿站在二楼窗口,望着豪车渐行渐远的尾灯,心中莫名的不安。 她找到别墅里一名沈战棠的贴身保镖,急声问: “沈总突然离开,是出什么事了吗?” 保镖神情耐人寻味,“沈氏那边有点事要沈总出面处理,问题不大。苏小姐你早点儿休息吧。” 闻言,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攀上苏禧儿的心尖。 若是公务,沈战棠不可能不带着她。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沈战棠是有意瞒着她! 苏禧儿越想越心慌,忙拿起手机,拨打姜时愿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的心尖骤然揪紧。 …… “什么?小愿失踪了?!怎么可能!” 林成畴已经脱光了钻进了柳念柔给他暖好的被窝里,愣是被秘书这个惊天消息给炸了出来。 “千真万确啊林董!” 秘书隔着门汇报,“现在谢总联合沈总,快把整个京市翻过来了,到处寻找大小姐,圈子里不少人都听说了! 谢总已经往警察局赶了,看来事情很严重啊!” 柳念柔翻身坐在床边,拢起被男人解开的衣襟,心里气恼,神情却担忧得紧,“成哥,小愿怎么会失踪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哎呀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了!” 林成畴立刻下床,脱下睡衣,急声吩咐,“快去给我准备衣服,你跟我一起去警局一趟!” “小愿独居这么久了,一年到头也不给家里打一通电话,好好的怎么就能失踪呢?” 扰了他们两口子的温存,柳念柔怨气浮了一脸,“我看,没准儿是小愿今晚看了新闻,看到谢总给我们歆歆拍了上亿的珠宝,她心里气不过耍脾气玩儿起了失踪,为的不就是挑拨谢总和歆歆的关系么。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偏偏会在今晚失踪呢?成哥,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林成畴脚步一顿,心里也犯起了疑。 小愿这个丫头,现在真这么有手段了吗? 她和谢总这段婚姻,早就是强弩之末了,生了儿子都不见谢总对她有什么改变,反而对歆歆更加宠爱,更加亲近。 今晚的拍卖会,难不成刺激到了她,所以她才想出这么一招,想逼谢总一把? 呵,这丫头真是糊涂。 一个男人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别说装始终,你就是装绑架也赢不回他的心。 就像他,不爱姜不渝,只爱柳念柔,是一样的。在他看来,姜时愿只是在走他母亲的老路。 林成畴对柳念柔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不管真假,这节骨眼我得跟着去警局瞧瞧!我到底是小愿的父亲,我不出面不成样子!” 柳念柔不情不愿地为他更衣。 心里,却泛起一丝阴笑。 林氏夫妇穿戴整齐,刚从卧室出来,就看到林芷歆站在走廊里,眼圈微红: “爸,妈,姐姐的事我听说了……我也跟你们一道去吧。姐姐找不到,我很担心,也无心睡眠了。” 林成畴心下动容,“好孩子,你真的很善良。小愿有你这样的好妹妹,是她的福气啊。” “爸,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和姐夫走得太近?” 林芷歆泫然欲泣,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今晚……姐夫动了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找到姐姐。 可见……姐姐在姐夫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柳念柔忙安慰,“歆歆,你别胡思乱想!从始至终谢总最疼的人,最在乎的人都是你!” “歆歆,你得理解谢总,小愿毕竟是他的妻子,又是曈曈的母亲,他不找才不对吧?” 林成畴也跟着宽慰,“若他那样凉薄,无动于衷,一点情面都不讲,那这样的男人,你也不敢托付终身,不是吗?” 第117章 姜时愿,你还真是爱惨了他 京市一院,ICU病房。 姜时愿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乌发铺满洁白的枕,戴着透明的氧气罩,更衬得她的苍白的脸小小的,好像都不足巴掌大。 极致的易碎感,脆弱,可怜,仿佛风一吹就散。 傅沉舟高大昂藏的身躯,直挺挺站在病房外,透过窗子,望着姜时愿。 男人星眸漆黑,深得像海,寂得像夜,看不透,参不透。 “沉舟。” 一只干净的手拍了拍傅沉舟的肩,他才回过神,目光一阵恍惚,“阿悯。” “这得看得多入神啊,我叫了你八百声你都没听见。” 眼前的男人,身穿白大褂,高挑清贵,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清朗的眉眼,斯文楚楚。 与傅沉舟站在一起,一黑一白,极致的视觉冲击,分外养眼。 他是京市一院院长的小儿子,申悯,也是傅沉舟最好的朋友。 “皇上”身边标配的“太医”。 “姜小姐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申悯左手插兜,右手将诊断报告递给男人,“她身上多处外伤,肋骨有裂缝,再狠点儿,立马断,也不知那畜生是下了多狠的手。” 傅沉舟面无表情,“继续。” “妇科医生检查过,她的确没有被侵犯的痕迹,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由于她被绑匪藏在后备箱中,严重缺氧,导致脏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今晚得密切观察。闹不好……以后会留下后遗症。” “闹不好?” 听见这三个字,傅沉舟冷冷扯唇,“十八岁就能给人做开膛手术的天才医生,站在这儿告诉我说,闹不好?” 申悯皱起眉心,“我是挺天才的,但我作为医生,我得严谨啊。” 男人冷嘲,“是怕治不好,打脸吧。” 申悯忍不住骂人,“擦,你嘴巴怎么这么歹毒啊?这边建议你去小日子啊,无差别毒死一个当地人!” 傅沉舟长睫微颤,神色凌冽孤傲,“只要她能痊愈,条件,你随便开。” 申悯眯了眯眼睛,狮子大开口,“那再给我们申家盖两家医院。” “行。”没想到,傅沉舟喯儿都不打,立刻答应。 “我去,你是真爱她啊。” 申悯倒吸了口凉气,“认识你这么多年,如今才发现,原来你喜欢人妻……” 傅沉舟容色淡淡,“是我儿子很喜欢她。” 申悯瞥着他,摇头,“要不怎么说是父子呢,一个惦记别人老婆,一个喜欢别人的妈,都挺重口。” “别鬼扯了。治疗方案,有了吗?”男人不再跟他打嘴炮,声音沉下来。 “有是有,但若强行用药,我实在怕姜小姐目前的身体状况,会撑不住。” 傅沉舟眉宇笼上疑惑,“她身体,有旧疾?” “我调取了她这些年所有的就诊记录,及病历。她曾经,有过一次大规模献血。” “献血?” “那次献血,对她身体损伤很重。在我看来,简直就是闷声作大死。” 申悯叹了口气,“献血这种事,听上去稀松平常,实则不是所有人的身体都适合献血。她后来又遭遇难产,再度亏虚了一次,两次身体上的伤害,亏透了底子,让她到现在都没有补回来。 可我搞不明白,她那次为什么要几乎透支自己去献血吗?她是不想活了,还是要救什么人啊?” 傅沉舟眉目沉敛着,悲喜不辨: “献血时间,是什么时候?” “六年前。” 六年前…… 男人眯起深黯的星眸,一幅又一幅黑白画面在他眼前闪回。 最终,定格。 “呵……姜时愿,你还真是爱惨了他。”他沉吟,阳刚的下颌线,似冰山的棱角。 申悯云里雾里,“你说啥?” “尽全力治好她,看在我们二十年友谊的情分上。”傅沉舟大掌拍在他肩头,沉甸甸的。 申悯微怔,随即佯装嗔怒,“跟我提兄弟情,你搞得我那俩医院都不好意思要了,你个老狗贼!” …… 谢氏和沈氏的手下,对整个京市展开地毯式的搜查,规模不比警方抓通缉犯小。 沈家虽然没像傅氏,是靠黑白两道通吃起家的,沈战棠却也在道上积累了些人脉,他立刻发动所有道上兄弟去搜寻,并承诺百万赏金。 沉睡的夜幕下,暗潮汹涌。 谢惊淮亲自来到警局,沈战棠和韩叙跟随。局长出差了,警队大队长亲自接待。 他们前脚刚进门,后脚林氏一家三口就追了过来。 “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帮我们找到女儿啊!” 柳念柔一进门就施展演技,哭得相当苦情,“她妈死的早……虽然不是我亲生,但这么多年我一直将她视如己出! 如果那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林成畴忙搀扶着她,温声劝慰,“柔儿,你冷静点儿,小愿她没准儿只是闹情绪跑去哪儿散心去了,不会有事的!” “是啊,妈,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林芷歆拍抚着柳念柔。 沈战棠看着这对加起来一百来岁的夫妻,黏黏糊糊的,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韩叙站在谢惊淮身后,目光阴沉地盯着惺惺作态的柳念柔。 他觉得吊诡。 太太目前只是失联,且还没超过24小时,他查过今晚所有的铁路、航班、高速信息,证实太太连京市都未曾离开。谁也不能保证太太是不是真的遇到了危险。 可为什么林夫人一来就像哭丧一样,像是认定了—— 太太就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可能有去无回了。 “惊淮哥……姐姐有消息了吗?”林芷歆噙着泪走到男人面前。 谢惊淮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似乎刚刚哭过,冰冷的眸色温和了几分: “还没有。” “怎么办……我好担心她。”林芷歆捂住了嘴,眼泪说来就来。 韩叙冷眼旁观,让这两面三刀的狐狸精膈应得胃里直翻腾。 “芷歆妹妹,你别哭了,身体要紧。” 沈战棠不愧是谢惊淮的好朋友,凑一对盲兄瞎弟,温声安抚,“我和阿淮已经全力派人去找了,一定能把你姐找到,放心吧。” “那就好……希望姐姐能平安回来。”林芷歆轻轻啜泣,心里想的,恰恰相反。 姜时愿那个贱人到现在都没消息,是不是说明,她和母亲的计谋已经得逞。 从此以后,她便能独占谢惊淮,高枕无忧了? 谢惊淮胸腔闷着口浊气,眼神浓暗幽沉,“陈队长,我要报失踪。今晚,请务必动员尽可能多的警力,帮我找到人。” 陈队长一脸为难,“谢总,不是我们不想帮,而是我们警方办案要遵循程序。成年人失联超过48小时我们才能……” “失联的人,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 咣地一声——! 谢惊淮绷紧的铁拳猛地捶向嵌在墙壁里的消防栓上,镜面应声碎裂,他凤眸灼透猩红: “若她真有好歹,你担待得起,还是你们佟局担待得起?!” 第118章 不是丈夫,而是鳏夫! 男人的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滔天的愤怒。 就好像,姜时愿是他的心,他的命,他的此生挚爱! “阿淮……”沈战棠怔愣地盯着谢惊淮胀红的脸。 他从来没见过冷面阎罗般的阿淮对哪个女人情绪这么激动过,哪怕是对他最疼爱的林小姐,他心里再紧张,也能克制住情绪。 这次,为了个姜时愿,他竟然这么绷不住? 难不成…… 林氏夫妇双双震慑住,柳念柔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林芷歆看着谢惊淮那样紧张姜时愿,紧抿红唇,精致的美甲潜入掌心。 似乎,惊淮哥开始对那个贱人越来越在乎了。 只可惜,晚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今晚过后,你不再是丈夫,而是鳏夫! 陈队长不禁心慌,汗流浃背地道:“谢总,您冷静一点,我立刻联系佟局,让他直接跟您联系!您稍等!” 陈队长一溜烟离开,这么一尊脚一跺京市晃三晃的大人物,他实在不敢有一丝怠慢。 “啊……惊淮哥,你的手流血了!” 林芷歆见男人青筋贲张的大掌,骨节处布满血迹,心疼地走到他面前。 刚想牵起他的手,韩叙却抢先一步,从怀中掏出干净的白手帕,蹲下身为总裁包扎。 “不劳林小姐费心,我学过急救,我来处理吧。”韩叙冷瞥了她一眼。 林芷歆僵住,眼底划过一丝怨毒。 “惊淮,你别自己吓自己。” 林成畴揽着娇妻的腰上前,为了拉近距离,他叫了谢惊淮的名字,拿了几分老丈人的款儿,“现在人消失还没超过48小时,小愿可能就是跟她那个好姐妹出去玩儿了,手机刚好没电了而已。 我记得,她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苏什么……” “我知道那个丫头,好像叫什么苏禧儿!” 柳念柔长舌妇瘾又犯了,忍不住吟唱,“我记得那丫头上学时就是问题少女,滥交泡吧还堕过胎,天天粘着小愿,就跟个伥鬼似的!” 她大放厥词,完全没察觉到,一双眼睛,正冷飕飕地盯着她。 “我好心提醒小愿很多次,不要再跟那个姓苏的丫头往来,她就是不听我的劝!也对……我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一直跟我隔着,我好言相劝,保不齐她还以为我是害她呢。”柳念柔啜泣着,一脸无可奈何。 林成畴附和:“惊淮,你给那位苏小姐打个电话试试,没准儿小愿跟她在一起呢。” “呵,那不可能。” 沈战棠唇角噙着一丝笑,眼神却阴森森地瞅着柳念柔,戾气汹涌,“苏禧儿是我女人,我来之前还搂着她看电视呢,她怎么可能跟谢太太在一起?” 林成畴怨怼地瞅着自己老婆,气她嘴巴太碎,得罪了沈氏集团的太子爷! 柳念柔吓得在丈夫怀里颤了颤,根本不敢看沈战棠,脸僵得像充了劣质硅胶,这回真成“胶妻”了。 林芷歆胸腔怄火,恨得咬破了唇。 这兄弟俩一个一个,今晚都不太正常! 而沈战棠不知道的是—— 檀湖别院这边,苏禧儿打通了姜时愿的电话,但接起的人,却是傅沉舟。 得知姐妹出事,她几乎要哭了出来,心急如焚地走出别墅大门,却立马被两名保镖拦住。 苏禧儿恨恨地咬牙。 她竟然,被沈战棠监管了! 保镖挺客气:“不好意思,苏小姐。沈总特意吩咐,在他回来之前,您不能离开别墅半步。” 但苏禧儿可不客气,眸若寒星: “让开!” “苏小姐,您别让我们为难……啊!” 话音未落,一声接着一声惨叫。 两名保镖躺在地上,苏禧儿脚步飞快,在夜色中消失。 “林董,我跟姜时愿夫妻一场,我都没办法对她的失踪视而不见。” 谢惊淮目光凌厉,盯着林成畴,起落的胸膛快要压不住脾气,“您是姜时愿的亲生父亲,我真的很想知道,您是怎么做到如此从容淡定,好像无事发生?” 这时,急三火四赶来的叶聿刚好进门,又刚好听见了谢惊淮的话。 他不禁神情顿住,随即,一声冷笑。 屌惊淮,你这个假模假样的装货! 整整五年,你对阿愿冷暴力,一次次辜负她的真心。 现在,当着一群人的面,你倒装起好丈夫来了,真让人作呕! 林成畴老脸憋得通红,赶忙狡辩,“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可能不关心小愿呢……” “谢总!佟局已经批准,一定全力帮您找回您的太太!” 陈队长匆匆赶回,人还没站稳,手机就响了。 他接听,脸色大变,盯着谢惊淮。 男人嗓音沙哑,忙问:“是有我太太的下落了吗?” 陈队长神情凝重,“谢总,分局的同事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是今晚在临安街十字路口那里,发现了一辆撞报废了的黑色法拉利。” 黑色……法拉利?! 叶聿高挑的身躯狠狠一晃,人走灯灭了般,眼前昏黑! “经调查,那辆法拉利的所有者,就是您的妻子……姜小姐。” “你说什么?”谢惊淮耳畔嗡地一声,太阳穴疼得像扎穿了一根锥。 “姜小姐……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车祸,生死未卜……” 韩叙一颗提着的心沉了底,沈战棠惊愕地半张着嘴,失了语。 他的确讨厌、看不起姜时愿。 可他仅仅只是希望她和阿淮离婚,从未真盼着她出事过! “什么叫……生死未卜?!” 谢惊淮瞪着通红的凤眸,一把揪住了陈队长的衣领! 堂堂京圈贵公子,此刻已经失控、失态,“我太太怎么就生死未卜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芷歆整个人阴暗地站在那儿,嫉妒得快要面目全非。 这一把,姜时愿要不死,都对不起她看了一整晚的“夫妻情深”! “谢总,请您冷静!我们虽然发现了您太太的车,但车里和附近都找遍了,包括京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医院,都没有收治您太太的记录!” 陈队长见过无数恶人,却被眼前的男人震住,倍感压力,“最起码,证明一件事,您太太还活着!” “那我太太,她人在哪儿?!” 谢惊淮眼底怒火灼烧,每个字都快要被他咬碎了,“找不到她,你们全都别干了!” “绑架!劫持!” 众目睽睽下,叶聿大步流星走进来,满眼痛苦的红丝,“车在,人不在,阿愿有极大的可能被歹徒绑架了! 有人,要找她寻仇!” 柳念柔立刻低下头,心中有鬼的她眼珠子提溜溜地转。 谢惊淮瞳孔重重一震。 心脏不受控地,从最隐秘的深处,传来一丝细密的痛楚。 …… 苏禧儿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来到傅沉舟给她发的定位位置。 并不是姜时愿所在的医院,而是环山道半山腰上,一处幽静隐蔽的私人别墅。 她不是没来过环山,可从来没有留意到,这里竟然还有一栋雅致的四层洋楼! 苏禧儿的跑车停在院子里,刚下车,邢真便朝她走过来: “您好,苏小姐。傅总在里面等您,我接您进去。” “拾元怎么样了?!”苏禧儿双眼红肿,她开了一路,哭了一路。 “姜小姐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目前已度过了危险期。请您放心。”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苏禧儿双手合十,喜极而泣,却不解地问,“你们老板为什么让我来这儿?我要去见拾元,我要守在她身边!” “不急,眼下有件事,更急。” 邢真俊眉压眼,目光幽暗莫测,“我们傅总知道您是姜小姐最好的朋友,所以找您过来,亲自为姜小姐报仇。” 第119章 他有点烧 “害我姐妹的人,就在里面吗?”苏禧儿眼眶猩红。 邢真引领她往前走,“在。” “拾元……是你们傅总救下的吗?” “是。” “恩公!大恩不言谢啊!” 苏禧儿感激万分,抱起了拳,有点滑稽的可爱,“拾元是我至亲至爱的人,傅总救了她的命就等于救了我的命。 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他日你们傅总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快跟我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 邢真神情一顿,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如果苏小姐真想报答傅总,那就请将今晚来见傅总,及姜小姐的近况,暂时对谢惊淮和沈战棠保密。 姜小姐现在最需要的,是治疗和休养。傅总不想不相干的人,打扰到姜小姐。” “明白,我懂。” 苏禧儿美眸幽沉,“就算你们傅总不嘱咐,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的。 谢惊淮根本不配当拾元的丈夫,甚至不配为人!” 情绪上涌,她眼眶又湿润了,“拾元今晚险些丧命,她出事的时候……谢惊淮在哪儿?!他在满面春风地挽着林婊参加那个狗屎拍卖会!真是个衣冠禽兽纯畜生!” 邢真不插嘴,安静地听她骂谢惊淮。 怎么说,有点暗爽。 苏禧儿气得要炸了,继续输出:“我真特么怀疑,谢孽畜是不是林成畴的亲生儿子!他所作所为和当年的拾元父亲一毛一样!” 邢真虽然好奇,但没有深问,毕竟那是姜小姐不堪回首的往事,亦是她的隐私。 “我请问一下,你们傅总怎么会救下拾元呢?我不记得拾元的朋友里,有位姓傅的先生啊。”苏禧儿不禁好奇。 姜时愿朋友圈干净单纯,除了叶聿,她再没男性朋友。 邢真一脸骄傲,“我们傅总是见义勇为,义薄云天,豪气干云。” 苏禧儿脑洞大开。 她想起以前收到过一条垃圾短信:电棍,迷药,职业催债,帮人了仇…… “啊啊!你老板……不会是道上大哥吧?!” 邢真无语,轻嗤一声,“呵,我们傅总,道上大佬见了,都得叫一声爷。” 苏禧儿惊讶地瞠目。 这么狠? 不会是吹牛波一吧? …… 当苏禧儿进入别墅复古、华丽又阴霾的地下室时,整个人猛地一震! 一个男人被扒得只剩一条内裤蔽体,像条半死不活的金枪鱼倒挂在半空中,额头上凹进去个丑陋的坑,满脸是血,辨不出人样了。 此刻,坐在暗红色丝绒沙发上的傅沉舟,穿着黑衬衫黑西裤,长腿慵懒地敞开,左手捏着威士忌杯轻摇,右手骨感冷白的手指,一颗颗解开领口扣子,露出一片白玉般的肌肤,及刀锋般冷硬的锁骨。 他额头一层细汗,像刚冲过凉,松弛,舒爽,畅快。 还有点烧(骚)。 苏禧儿看怔了神,吞了吞口水。 她以为沈战棠已经够邪魅狂狷的了,和眼前这个男人一比,纯得就跟个第一天出台的雏鸭似的。 “你好,苏小姐。” 男人优雅地起身,款款走到她面前,没有与她握手,“初次见面,我就是傅沉舟。” 因为他的手,刚才沾过血污。 “傅总,幸会。”苏禧儿神思回笼,细细瞧着男人。 真TM帅啊,帅得与京圈第一贵公子谢惊淮难分伯仲,甚至更添引人犯罪的魅惑。 有一刹,她只觉相比叶聿,傅沉舟和她家拾元更般配。 主要是,如果拾元能和这种方方面面都不输谢惊淮的男人在一起,估计能把谢渣渣给气成蛤蟆! “我请你来的目的,我的秘书想必已都跟你说清楚了。” 傅沉舟单手抄兜,眯起眸子,乜了茶几一眼,“鞭子、刀、甩棍,工具齐全,要用着不称手,缺什么,和我秘书说。 尽情宣泄吧,随你开心。” “饶命啊……大佬……饶命啊……我能说的都说了……”男人痛哭求饶,倒挂了太久,脑袋胀成了猪头。 苏禧儿美眸狠戾,拳头作响: “能打死吗?” 男人从容勾唇,“可以,我帮你分尸。” 邢真抖了三抖。 这特么,确定不是俩屠夫吗?! …… 这一夜,谢氏与沈氏的手下,加上警方,三方势力,几乎要将整个京市颠覆。 谢惊淮怕惊动奶奶和瞳瞳,全面封锁了消息。可直到天明,却仍然没有寻到姜时愿的踪影。 林成畴以娇妻身体不好为由,和柳念柔先回去了。林芷歆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却仍然守在谢惊淮身边。 一来,她和姜时愿姐妹一场,这种时刻她得拿出关心姐姐的态度,立好自己真善美的人设。 二来,她要盯着惊淮哥和警方这边的情况,若真查到姜时愿失踪的线索,她好随机应变。 务必,要把自己,从这场恶毒的阴谋里,摘得干干净净! 谢惊淮站在警局休息室的窗前,一支接着一支抽烟,眼底一片乌青,浓白的烟雾遮住了他阴郁落拓的脸。 林芷歆端着水杯走过来,柔声劝道:“惊淮哥,你都站在这儿好久了……喝点水,去休息一会儿吧。” 谢惊淮凤眸深黯,烟烧到了手指都没察觉: “不用。” “这么苦等着怎么行呢?会熬坏身子的……”说着,林芷歆伸手触碰男人硬邦邦的臂膀。 “我说了,不用!” 谢惊淮瞪起布满血丝的眼眸,懊恼地甩手,闪了林芷歆一个狼狈的大趔趄。 “啊——!” 林芷歆跌倒在地,水泼了自己一身,后腰撞到了茶几,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惊淮哥……我的腰好痛……” 谢惊淮猛然回神,忙上前,俯身搀扶她,“抱歉,芷歆,弄疼你了。” 这一晚,他精神高度紧绷,五脏六腑被担忧的情绪挤压着,裹挟着。 他想静静,所以林芷歆一上来打扰,他就有点失控了。 “没关系的……可是惊淮哥,我站不起来了……”林芷歆噙着泪,咬住唇,是真疼得不行。 谢惊淮喘出口浊气,打横将她抱起。 林芷歆攥紧男人的衣襟,只觉他胸膛一鼓一鼓的,闷重的情绪。 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谢惊淮担心她,害怕她受伤。被这样抱着,她烦闷的心情纾解了不少。 就在这时,陈队长破门而入。 见到如此暧昧的场景,他头皮发麻,刚要回避,男人沉声开口: “有我妻子的消息了吗?” 随即,他将林芷歆柔软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沙发上,衬衫衣襟处隐隐有女人的粉泪,一圈一圈,分外香艳。 陈队长非礼勿视,心里有点儿犯膈应。 这谢总之前在众人面前大发雷霆,又是砸玻璃又是最后通牒的,原来都是作秀,只为给自己立个有情有义的人设。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他老婆死活,这还在警局呢,就这样把持不住。 真渣啊,比嚼碎的甘蔗杆儿都渣! “查过监控了,可以确定,您的太太确实被一个穿黑衣服戴口罩的男人劫持走了。男人掳走您太太后,开车往北郊方向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们还在追查。” 谢惊淮紧揪的眉心舒展了几分。 “谢总,冒昧地问一下,您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或是商场上有什么仇家没有?我们现在需要调查清楚绑匪的绑架动机,才能顺藤摸瓜,查到是谁下的黑手。” 林芷歆不动声色,心脏却扑棱扑棱地狂跳。 第120章 姜时愿,我在 谢惊淮俊眉骤然一沉。 仇家,不可能没有。 自从父亲病发,成为植物人后,他仓促接手当时内忧外患的谢氏集团,为了稳定局势,他这五年来殚精竭虑,大刀阔斧地改革,开了不少人,商场上强取豪夺,也得罪了不少人。 这也是为什么,婚后,他会对姜时愿那样冷暴力。原本就是没有感情的婚姻,加之为了守住江山他几乎燃尽了自己,再没有一丝精力去维系夫妻关系。 他甚至一度希望,姜时愿可以知难而退,跟他离婚,别让他来当这个恶人。 可真到她跟他提离婚的时候,他竟然极度的气愤,不甘,郁闷,不愿放手。 他一想到,只要离婚,姜时愿转头就会成为“叶太太”“傅太太”,他就一股闷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 “有仇家,但外界几乎无人知晓我和她的关系。” 谢惊淮神思回笼,嗓音闷哑,“我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不让她在公众前露脸,也是为了护着她,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林芷歆指尖快要划破了沙发皮子。 他不公开婚姻,是为了保护姜时愿不被仇家报复? 那五年来,他带着她招摇过市,出双入对,这算什么?拿她当幌子,当靶子吗? 他就没考虑过,她也有可能被恶人盯上吗?! “您说,外人都不知道您跟您太太的关系?那这搜查范围就小了啊!” 陈队长心里见了点亮,“劫持您太太的人,只有可能是熟悉您二位关系的人。只要从您身边的人一个个排查,很快就能抓到幕后黑手!” 男人眉眼冷得压抑,“我身边的人?” 林芷歆脸色瞬间僵白,心脏快跳出喉咙! 好在,她平时也脸色不好,否则真是把心虚写在了脸上。 “知道我们关系的人,只有我家里人,沈家人,和她娘家的人。” 谢惊淮思忖着。 头一个想到的,竟是自己的母亲。 毕竟不久前,他们母子二人才大吵一架,他剥夺了母亲最看重的会长身份。难道是母亲为了泄愤,报复,迁怒于姜时愿? 可姜时愿到底是曈曈的妈妈,若真是她,是不是做得太过了?这几乎是要赶尽杀绝的程度。 母亲,是不喜欢姜时愿,但他不认为母亲会对姜时愿做这种事,远远没到如此程度。 那,到底是谁? 他一时想不出来。 “林小姐。” 陈队长犀利的目光,突然转向心神不定的林芷歆,“请问昨晚,您在什么地方?都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 闻言,谢惊淮眉宇不悦地紧拧。 林芷歆瞳孔一涨,忙捂住胸口,声线颤抖: “陈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害死了我姐姐吗?!” “您别紧张,我这也是例行公事,所有跟姜小姐有关系的人我都会问到,这是办案流程。” 陈队长似笑非笑,“更何况,姜小姐只是失踪了,并不一定就已经遇害了。我觉得您啊,还是得把事儿往好处想。” “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我,我们是从小长大的姐妹,我怎么可能害她?”林芷歆噙着泪的眼睛可怜又无辜,可天知道她此刻心里有多恐慌! 刚才,她不小心说姜时愿死了,保不齐这个狗警察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陈警官,你无需怀疑芷歆,她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和她一起出席了铂锐拍卖会。” 谢惊淮出言为林芷歆说话,目光沉定,是无条件的偏袒与信任,“虽然芷歆和我太太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害过我太太。 我可以为她担保,这件事,与她绝无关系。” 林芷歆闷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颊有了些许血色,“惊淮哥……谢谢你信我。” 陈警官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既然二位一直在一起,那我就明白了。 现在歹徒劫持了您太太,一来是为了报复,二来也可能是为了勒索。” 谢惊淮眸色一暗,“勒索?” “我办案多年,这种绑架,80%以上都伴随敲诈勒索,索要高额赎金。加之您身份特殊,这种可能性就更大了。” 林芷歆眼底划过阴鸷。 那岂不是就说明,姜时愿那个贱人可能到现在还活着?! 一拖再拖,夜长梦多! 就在这时,又一名警员匆匆赶来: “陈队,谢太太的通话记录出来了,证实昨晚九点整,谢太太确实给谢总打过一通电话,时长有十几秒,但被谢总挂断了。 电话打出的位置,是北郊亿力印刷厂附近!” 谢惊淮震愕瞠目! 他起伏的胸腔瞬间像注满了彻骨的冰水,又冷又僵,憋闷发胀。 陈队长凝重点头,“那奔着我的猜测去了,应该是当时谢太太已被控制,歹徒用她的手机给谢总你打去电话,为的,就是索要赎金。 但这么重要的电话,您怎么给挂了呢?” “我没有挂断,我当时在拍卖会上,没有注意。” 谢惊淮面孔苍白,颤声诘问,“既然一次没接,他应该打第二次,可他没再打过来,这是为什么?!” 陈队长神情愈发凝重,“也许,还会再打,也许,不会再打了。 时间拖得越久,您太太的处境就越凶险。且您昨晚大动阵仗搜寻您太太的下落,很可能打草惊蛇了。 如果歹徒再次打电话过来,您太太兴许还有生还的希望。若今天一天歹徒再没动静……您太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谢惊淮高大的身躯一震,额角青筋凸起,鼓胀,整个人瞬间像魂丟了似的,向来炯然的凤眸,只剩空洞。 林芷歆咬紧唇,明明眼看着就要将这个男人完全占有。 可看着他失神的样子,心中胜利的喜悦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 天蒙蒙亮时,沈战棠才像全身散了架般,容色倦怠地进入檀湖别院。 “沈总!不好了!” 何秘书火烧眉毛地跑过来,身后跟着那两名守门的保镖,左胳膊都脱臼了,还一瘸一拐,跟丧尸似的,都伤的不轻。 “怎么了?”沈战棠意识到了什么,瞬间脸色沉到极致。 “苏、苏小姐跑了!” 两名保镖吓破了胆,直接给沈战棠跪下了,“是我们看管不周……请您责罚!” “跑了?!” 沈战棠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像有人按住了他的头,往大钟上狠狠撞了一下,“废物!连个女人都打不过,要你们有个屌用?!” 何秘书汗流浃背。 苏小姐那是女人吗,那是雅典娜好吧?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沈战棠气得浑身发颤,拿起手机,打给苏禧儿。 不出意外,关机! “苏乞儿……我艹你大爷!”沈战棠一声怒吼,熬了一宿的眼睛更是红得快要流出血来。 他还巴巴地帮别人找老婆了,竟不知自己家后院已经失火! 何秘书连忙宽慰,“沈总,您要往好了想。最起码苏小姐不是被掳走的,是自己跑出去的……” “给我找!” 阴寒的声音逼出男人的齿缝,“找不到人,我把你们右胳膊也给卸了!” * 整整两天,苏禧儿都衣不解带地守在姜时愿病床边,几乎没吃东西,更不要提睡眠。 钢铁般坚强的女孩,每日以泪洗面,眼睛红肿得快要睁不开了。 到了第三天,傅沉舟怕她熬垮了身子,命邢真强把她拖到休息室去休息了。 幽深寂静的夜晚,月光洒落窗棂,夜风拂过,树影婆娑。 傅沉舟守在姜时愿床畔,和儿子通视频电话: “爸爸,姜阿姨怎么样了?我好担心她。” 男人淡笑,“好多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别太担心。” 傅宴斯凑近摄像头,“爸爸,你的眼睛好红呀,是因为担心姜阿姨没睡好吗?” 傅沉舟微怔,漫不经心,“灯光晃的,你看错了。” “爸爸,我可以看看姜阿姨吗?我好想她……”傅宴斯心疼地红了眼圈。 人性是有趣的东西,明明毫无血缘,可就是这样的爱,这样的依恋。 傅沉舟凝视着姜时愿惨白,虚弱,却仍然清丽动人的睡颜,嗓音放得很轻: “等你姜阿姨痊愈了吧。她现在病着,没化妆,不好看。” 傅宴斯眨了眨慧黠的大眼睛,“唔……既然爸爸不给看,那就算了。” 男人挑眉。 什么叫他不给看,搞得他好像很抠一人似的。 “爸爸,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你要病倒了,就没人给姜阿姨撑腰了……” 傅沉舟:“…………” 好家伙,这还没娶媳妇呢,就把爹给忘了。 这个小坏蛋,一颗心,全扑在他姜阿姨身上了。 结束了通话,傅沉舟坐在那儿,瞧着姜时愿,静静地出神。 “傅先生……” 忽然,昏迷中的姜时愿唇瓣颤栗着,口中低喃,“傅沉舟……救救我……” 她纤细的五指绷得骨节泛白,颤抖着抬起。 “别怕,我在。” 傅沉舟星眸深缩,身躯前倾,下意识地一把攥住了她冰凉的手,牢牢握着,“姜时愿,听见了吗?我在。” “傅沉舟……傅沉舟……” 突然,姜时愿蓦然睁开布满血丝的杏眸,随即全身痉挛,猛一弯腰。 一口恶血,吐了傅沉舟满身! “姜时愿!” 第121章 最好此生再也不见 瞬间,傅沉舟只觉胸口一热,洁白挺括的衬衫被鲜血染得猩红! “姜时愿……你别吓我!”傅沉舟扶住她起伏的身子,另一只手按响床头电铃。 很快,申悯率领两名医护人员赶到,把傅沉舟推出门外,对姜时愿进行急救。 “傅总!您、您没事吧?!”邢真急冲冲跑过来,见男人浑身是血,差点没吓破了胆。 “不是我的血。”傅沉舟双手顿在半空,盯着紧闭的门,茫然失措。 邢真瞳孔涨开,随即连声安慰,“傅总请您安心,姜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的!” 傅沉舟幽深的眸底暗火涌动,他牵起干涩的唇,嗓音黯哑: “幕后指使,查到了吗?” “那个狗日的说他跟他雇主都是通过电话联系,他也没见过雇主样貌。不过我查了他们的交易记录,那个人汇款所在地是在澳城。” 傅沉舟眼神阴骇,“手机通话记录查了吗?” “查了,那个人打出电话的位置也是澳城,且最终定位,是在澳城最大的那家赌场附近。” “能否查到当天出入赌场所有客人的名单?” “这……恐怕很难,赌场是完全开放性质,每日游客络绎不绝,且澳城不是咱们的地盘,涉足太深,怕会招来麻烦。” 邢真话音刚落,病房门开,申悯喘了口气走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怎么样?”傅沉舟立刻上前。 “没事没事……药物排异反应,血吐出来就没事儿了。” 申悯怒不可遏,“妈的,那个狗东西真是该死!好好个姑娘糟践成了这样!” 傅沉舟垂睫,“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申悯眯了眯眼睛,调侃,“哟,这才几分钟没见就迫不及待了?小别胜新婚啊~” 傅沉舟轻诮勾唇,“是不是因为医者不能自医,所以这么多年你胡言乱语的大病才没治好?” 申悯咬牙,“你嘴巴真特么是老字号鹤顶红啊,太特么毒了!” “我急着见她,是想了解更多她被绑架时发生的具体细节,以便我把幕后指使者揪出来。” 傅沉舟捏住眉心,几分倦色,“她本来就受了脑震荡,我怕再耽搁两天,她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行行行……想去就去,谁乐意听你那破理由。” 申悯瞬间变得严肃,“只是姜小姐现在还很虚弱,你速战速决,别太让她受累。” 傅沉舟走进病房,手背过身,轻轻关上门。 此刻的姜时愿,安静地平躺在床上,单薄又脆弱,像一张轻飘飘的白纸。 “傅先生……”姜时愿声音细细弱弱的,身子挣扎了一下,却坐不起来。 “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傅沉舟大步夺到床边,温热的大掌轻抵着她的肩头,“安心休养吧,你的朋友苏小姐就在隔壁休息,这几天,她一直都寸步不离地陪着你。” 姜时愿凝着泪珠的长睫一眨一颤,好似初春新芽露枝头。 白皙,细嫩,柔弱,惹人疼惜。 傅沉舟垂眸,俯下身,筋骨凸起的手拽着被子往上拉,帮她盖好。 姜时愿失血的唇瓣轻抿。 不愧是当爹又当妈的男人,比寻常男人更添细心,体贴。 这些特质,她永远不可能在谢惊淮身上看到。 “那个混蛋……绳之以法了吗?”姜时愿眼眶通红,呼吸有些吃力。 傅沉舟惊艳的桃花眸,此刻深沉莫测: “我办事,你放心。” 其实,他没有。 那夜,审讯完后,苏禧儿把那个狗杂碎一顿暴揍,肋八扇断了好几根。 不过,强如苏小姐,下手还是不够狠。 后来他又补了几刀,挑断了男人的手脚筋,以后,他就是个残废了。 “姜小姐,你应该很清楚,那个绑匪只是个受人摆布的棋子,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傅沉舟睨着她,目光如炬,“我知道你很疲惫,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力回想一下,你被绑架的过程中,有没有关于幕后黑手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姜时愿闭紧双眸,脑中闪现过一幕幕她被殴打、羞辱的恐怖画面,整个人痉挛般发抖,呼吸越来越急促: “那个人……似乎很了解谢惊淮,他知道……我和他是夫妻。” 傅沉舟眉目低沉,“还有吗?” “还有……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姜时愿脑中竭力运转,光洁的额泌出一层薄汗。 突然,她骤然睁眼,像溺水了般大口大口地呼吸: “是……是他?!” 傅沉舟追问:“谁?” “吴……晖……!” 男人眯起黑白分明的眸,他听过这个人。 “他是……谢惊淮曾经的下属……谢氏集团市场部总经理……” 姜时愿十指攥紧被单,呼吸粗重,“她的妻子……杨婧,曾任谢氏研发部的总监……我在离职前举报了她,她现在正在狱中服刑。 唇亡齿寒……杨婧出事,连累了吴晖,听说他没多久,也被谢惊淮开了,且劣迹传遍了京市,没有一家公司……肯要他,他过得应该非常艰难……” 傅沉舟:“所以,就想到绑架你,勒索谢惊淮,好一夜暴富,顺便还能恶心谢惊淮一手?” 姜时愿闭了闭眼睛,同意他的说法。 傅沉舟微挑眉梢,不置可否。 听着,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但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姜小姐,我听说,你丈夫谢惊淮正在满世界地找你,且已经报警了。” 傅沉舟眼尾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他心里还是有你,挺在乎你。 需要我帮你知会他一声吗?” “不……” 姜时愿闭目摇头,“我是死是活,都跟他没一点关系…… 我只想远离他,越远越好……最好此生再也不见。” 傅沉舟看着她,笑了笑: “行,帮你保密。” “谢谢……” 人生,真是充满了戏剧性的唏嘘。 谢惊淮,你曾是我哪怕耗尽整个生命,都想牢牢抓住的人。 然而现在,我却一心只想放手,放过自己,还你自由身。 第122章 “姜阿姨”“傅叔叔” 整整三天,姜时愿音信全无。 警方仍在全力搜索,谢氏手眼通天,也未发现谢太太的下落。 只因他们调查方向错了。 他们一直以为姜时愿仍在歹徒手中被控制着,却不知她早已获救,人一直在京市一院最好的病房休养着。 傅沉舟让申悯篡改了姜时愿的病历入档,即便谢惊淮查到医院,也想不到自己的太太被安置在这里。 其实,只要谢惊淮对外公开姜时愿的身份,广泛征集线索,很容易就会得到太太的下落。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仍然全程保密,不肯公开姜时愿就是他妻子的事实。 韩叙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正在聆听集团财报,脸色阴沉如墨的总裁,愤懑不已。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他都不肯公开和太太的关系吗? 难道,在总裁眼里,林芷歆就那样的不可亵渎,她的狗屁清誉,比太太的性命都重要吗? 会议结束,所有高层离开,只有谢惊淮僵坐在原位,布满汗水的大掌紧紧攥着手机,骨节泛白。 三天过去了,他头疼如凌迟,每分每秒地折磨他。 他整个人被烟味腌透,如同行走的尼古丁,透着凛冽,消沉,苦涩的味道。 “谢总,您下午还要会见国外客人,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吧,您天天不睡觉身子熬不住。”韩叙走过来,低声劝道。 谢惊淮熬得舌底发苦,手指撑着酸胀的太阳穴,“三天了,绑匪为什么还没打电话过来?” “陈警官他们还在全力追查太太的下落,您要相信警方。” 韩叙只能宽慰,“绑匪费了那么大力气绑架了太太,不勒索些钱财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打电话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就有太太的下落了。” “钱,不是问题,只怕……”谢惊淮喉咙发紧,没再说下去。 韩叙顿了顿,“谢总,我觉得您还是……” 话刚开口,男人手机作响,儿子曈曈打了电话进来。 谢惊淮呼出口浊气,接起: “曈曈。” 那边传来游乐场欢快的音乐,曈曈声音稚嫩又雀跃: “爸爸,歆歆小姨陪我在游乐场玩儿呢,好开心啊!我给您发了好多照片,还有视频,快看看呀!” 谢惊淮眉心紧攒,骤沉。 从前,林芷歆也经常带曈曈出去玩儿,那时,他只觉理所应当,甚至觉得林芷歆能让孩子开心,弥补他不能时常陪伴曈曈的遗憾,他心里很受用,很感谢她。 可眼下,她的亲姐姐生死未卜,她怎么还有心情陪孩子玩儿呢? “惊淮哥。” 林芷歆把电话接过来,声色软绵绵的,让人舍不得冲她发脾气,“曈曈嚷着要来游乐园,说你天天不回家,姐姐也不在,很久没人陪他了…… 孩子委屈地哭了,我实在不忍心,还是带他出来了。惊淮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很巧妙地拿孩子当挡箭牌。 “没有,玩完早点儿回去就好。”谢惊淮压制了情绪,声线一如既往温和。 “嗯,我会的。” “爸爸!晚上你可不可以定那家咱们常去的高级餐厅?” 曈曈又接过电话,开心得没心没肺,“我们和歆歆小姨一起去吃好不好?” 谢惊淮俊容霎时沉下来,声色冷寒,“曈曈,你这么多天没见到你妈妈了,你就没有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她吗?” 曈曈沉默:“……” “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她吗?她是你妈!”这一刻,压抑了太久的谢惊淮,几乎快压不住情绪。 “可是爸爸,妈咪也好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呀。” 曈曈不觉害怕,反而委屈地抱怨,“我生病的时候,她回来看过我一次吗?她陪傅宴斯过生日,吃炸鸡的时候,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男人喉间一哽。 “妈咪早就不在乎我了,我为什么要在乎她?她生下我,却不把我放在心上,她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妈咪?” 曈曈越说越生气,“如果不是歆歆小姨陪我,我早就得玉玉症了!” 结束了通话,谢惊淮太阳穴更疼了。 他心里怄火,灼烧,窒闷,可姜时愿出事的事,他不能让孩子知道。 曈曈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在意,其实他深谙没有孩子不爱妈妈。 他怕曈曈遭不住打击,哮喘复发,再伤了身子。所以,得先瞒着。 瞒一天,是一天。 前脚挂了儿子的电话,后脚奶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谢惊淮沉闷地喘了口气,拉扯了把领带,装作若无其事接起: “奶奶。” 老夫人含笑,“惊淮,今晚和阿愿带着曈曈,一起来老宅吃饭吧。” 谢惊淮眉宇拢起阴霾。 “你母亲最近斋戒礼佛,我得吃肉,所以没叫她。但你妹妹一家过来,我有段时间没见两个重孙了,我想见见孩子们。” 谢惊淮自知推不掉,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好,我晚上过去。” …… 医院。 “呜呜呜……拾元!你要吓死我了!” 苏禧儿搂着姜时愿痛哭流涕,“你要有个好歹,那我就得追你而去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打住。” 姜时愿捂住她的小嘴,不禁开起了玩笑,“我要真死了……你不用殉葬,你给我烧点儿人工智能学术资料,再烧个电脑下去……我就含笑九泉了。” 苏禧儿气鼓鼓,“好啊!在你心里,我还没个电脑重要!” 姜时愿轻笑,心口一暖,抬手轻抚她如黑缎般的秀发。 “拾元,这次,真的是多亏了那位傅总……” 苏禧儿双眸明澈,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尤其重点讲了她和傅沉舟如何收拾那个狗杂种,帮她出气,为她报仇的事。 姜时愿愕然,澄净的瞳深缩。 这些,傅沉舟不曾对她说一个字,她完全不知道! 可如此一来,也证实了一点—— 傅沉舟没有将那个绑匪绳之以法,而是,动了私刑。 人应该还在他手里捏着。 “拾元,这位威武如二郎神的傅总,到底何方神圣啊?你给我说说呗。”苏禧儿满眼的好奇。 姜时愿回神,有力气和她开玩笑了,“你不都说了吗,杨戬。” “拾元,你真讨厌!” 姐妹俩说笑着,敲门声响起。 应后,傅沉舟高岸挺拔的身影步入,携了一阵凛凉,身后跟着邢真,手上拎着精致的餐盒。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来见姜时愿,是怕过了寒气给她。 “姜阿姨,今天感觉怎么样?”傅沉舟歪着头,唇角上翘,几分风流韵味。 姜时愿望着他,弯起杏眸,“多谢傅叔叔关心,挺好的。” 男人的唇形饱满,弧度精致,不薄,不厚,淡绯的色泽,说不出的性感。 薄唇,薄情,所以,傅沉舟必定不会如谢惊淮那般。 否则,他也不会对过世妻子那样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傅叔叔? 傅沉舟玩味地挑了下眉峰。 苏禧儿不自觉咧嘴,笑得像个姨母,自己都没察觉。 邢真亦是躲在男人背后,强压嘴角。 叔叔阿姨,配一脸啊! “医院伙食不行,我带了餐食,二位一起吃吧。” 傅沉舟话音刚落,苏禧儿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着屏幕,脸上笑容凝固。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苏禧儿窘迫地笑了笑,匆匆离开病房。 姜时愿看出了禧儿神情异样,不禁忧忡。 她的禧儿是天生的乐天派,作天作地的母猴子。能瞬间搅乱她情绪的人,除了沈战棠,不会再有第二个。 走廊尽头,无人处。 苏禧儿垂眸盯着手中震颤不止的手机,踌躇半晌才接起: “沈总……” “呵,你还活着啊。” 沈战棠语气染着令人骇然的森冷,“天还没冷,土还没冻,我以为你找个什么地方,把自己埋了呢。” 第123章 体贴的神仙哥哥 苏禧儿抿白了唇。 前几天,姜时愿一直昏迷不醒,她寸步不离守着,怕沈战棠来扰,手机一直关机。 直到今天,拾元情况稳定,她才敢把手机打开。 见她沉默,沈战棠滔天的怒火更是难绷,狠狠咬牙,声线发颤: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苏禧儿咬唇:“……” 沈战棠怒吼,“苏乞儿,说话!” “檀湖别院太闷了,我出去随便走走。”她随口搪塞。 拿沈战棠当小日子糊弄。 “随便走走?随便走走这么多天?你走西伯利亚看长毛象去了吗?!” 沈战棠咬牙切齿,把这女人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了,“你现在,在哪儿?” “在外面。” “苏乞儿,你跟我这儿废话文学呢吗?” 沈战棠狠抽了口气,忽然笑得恶劣,“呵,怎么,你是觉得你外婆做完了手术,这些年病情也稳定了,翅膀硬了,想摆脱我了?” 苏禧儿娇躯惊颤! 除了姜时愿,外婆,是她最大的软肋! “你外婆,最近还好吗?” 沈战棠笑声阴沉邪肆,“很久没见她老人家,怪惦记的,要不要我登门拜访一下?” 苏禧儿立刻老实,发丝勾着汗水,粘腻在清瘦的脸庞: “沈总,抱歉……我马上回去。” 与沈战棠通话后,苏禧儿回到病房,故作轻松地又陪姜时愿呆了十来分钟,她强颜欢笑,眼神中却心事重重。 “禧儿,怎么啦?” 姜时愿捏了捏她拔凉的手,附在她耳边,“和他……吵架了?” “没事儿,他那狗闻了都摇头的脾气,我早习惯了。” 苏禧儿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她,鼻尖一酸,“拾元,你好好养伤,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她不敢给承诺,她怕自己这次回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见天见地见她最好的朋友。 姜时愿笑容灿烂,“我会的,放心好了。” “嘿,我先走一步啦,拜拜神仙哥哥~”苏禧儿朝站在窗前,背光而立的傅沉舟挥了挥手,一阵风似地离开了。 “神仙哥哥?” 傅沉舟双臂交错抱胸,剑眉矜傲一挑,“看来,你朋友对我的颜值评价很高啊,有眼光。” 姜时愿靠在床头,望向男人英挺如神祗般的身形,周身镶了一圈粲然夺目的光晕。 “神仙,未必都是帅的。” 她垂眸,轻声打趣,“钟馗也是神仙。” “也对。” 傅沉舟不气不恼,笑意渐浓,“姜阿姨最近这么倒霉,得空我给你张我的照片,你贴家里,能辟邪消灾。” 姜时愿:“……” 算了,她说不过他。 傅沉舟将餐盒里的菜一样样摆在姜时愿面前的小桌上,四菜一汤,两样小点心,色香味俱全。 姜时愿美眸讶然,“这些是……” “你喜欢的,月满西楼。”傅沉舟声色低磁,帮她摆好筷子。 姜时愿口腔里全是药的苦味,本来没什么胃口,听他一说,她到恢复了一点食欲。 她想先喝口汤,可手腕血迹斑斑,还是很疼。 就是拿勺子这样简单的事,她都暂时做不了。 突然,男人宽厚的大掌探过来,忽然轻轻捏住了她的手,指腹薄薄的茧,擦过她细腻的肌理。 随即,他从她掌心里把勺子拿过来,舀了勺汤,送到她唇边: “张嘴。” 姜时愿怔住,莫名的脸颊发烫,乖乖地张开嘴,将勺子纳入口中。 “唔……”她呜咽一声。 他塞得也太……深喉了! 傅沉舟不是没照顾过人,般般就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可面对姜时愿,他动作不免有点紧绷,没掌握好分寸。 女人的唇瓣,蹭过他粗粝的手指,温软似绵,攀上指尖,绕上心尖。 朦胧的,若有若无的欲。 “咳咳咳……”姜时愿没憋住,咳嗽起来。 “抱歉,我弄太深了。”傅沉舟顿住,喉结轻轻一滚。 姜时愿咳红了脸,摇头,“没事……” 守在门口的邢真,瞬间面红耳热。 这是不花钱能听的吗?! “月满西楼的菜我都吃过,这汤味道有点不同……换厨师了吗?”姜时愿回味着口腔里鲜香的味道,不禁好奇。 傅沉舟垂睫,又舀了一勺,“不好喝吗?” 姜时愿乖乖回应,“没有,也很好喝。” 男人目光扫过她滋润得透红的唇,嗓音几分闷哑,“那就够了,你管是哪个厨子做的呢。张嘴。” 邢真靠在墙根,捂嘴偷笑。 想必,那个新来的厨子,姓傅吧? …… 傍晚时分,谢惊淮带着曈曈来到老宅见老夫人。 谢悦汐两口子也带着孩子来了,当着大人们的面,曈曈和星星握手言和,但只有两个孩子自己心里清楚,他们两兄弟关系是不可能和好如初了。 不见姜时愿,老夫人忙问:“诶?惊淮,你媳妇呢?” 谢惊淮喉咙发紧,淡声开口,“她说她身体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您,等身体养好了再来看您。” 老夫人把姜时愿当亲孙女疼,担忧得很: “阿愿那孩子身体本来就单薄,又生了病,你该早点儿告诉我,咱们这饭可以改天吃。你该多去陪陪你媳妇,多照顾她一些才是。” “嗯。”谢惊淮应了一声,心不在焉。 谢悦汐恨透了姜时愿,逮着一丝机会都要阴阳: “奶奶,您真多余替我嫂子操心,人家身边有的是人抢着照顾她,不缺我哥一个。” 男人眉心如弓般绷紧。 “行了你,孩子们还在,你少说两句吧!”宋协文在老婆耳边咬牙提醒。 “哼,你说反了吧。” 老夫人一声冷笑,“不缺人照顾的,是你大哥吧?外面有个免费保姆都照顾他们爷俩五年了,这事儿,人尽皆知了吧?” 谢惊淮听不得这话,寒声启唇,“奶奶,您没必要说这话。” “这些年阿愿是怎样无微不至,全心全意对你大哥的,只要不瞎都能看到吧?你说谁我都信,编排阿愿,我一万个不信。”老夫人百分百信任姜时愿,完全是个大粉头。 谢悦汐梗着脖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早晚您会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有道是日久见人心,您深信不疑,只是因为日子还不够久。” “行了,去餐厅吃饭吧。”谢惊淮心烦意乱,不想听她们掰扯这个。 一顿饭,吃得十分沉闷,大人们不说话,孩子们也僵持着,不言语。 饭后,冯婶带着曈曈和星星去后花园玩,两人各自哼了一声,一左一右背道而驰。 曈曈:“嗤,叛徒。” 星星:“哼!缩头乌龟!” 客厅中,晚辈们陪着老夫人喝茶。 忽然,谢悦汐眯起眼睛,笑吟吟地看向面沉如水的谢惊淮: “哥,前些天你在铂锐拍卖会上,真是大杀四方啊。两亿的明代翡翠簪,你说拍就拍,直接冲上热搜,网上的人都感慨,豪门出情种呢。” 第124章 你简直混账至极! 谢惊淮俊容寡漠。 “簪子?什么簪子值两亿?” 老夫人费解地蹙眉,“翡翠多什么,说到底就是石头嘛。你爷爷从我们结婚到老,送我的金玉翡翠好几箱子,都在库房里扔着呢,其中不乏明清古玩,哪个也不值两亿啊。” 奶奶与爷爷年轻时也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奶奶是曲艺世家出身,家中最不受重视的小女儿,却出落得芙蓉如面柳如眉,风流灵巧,才貌双全。 爷爷与奶奶初遇,是在京圈有人的一场婚礼上,爷爷是男傧相,奶奶是女傧相,两人不经意四目相对,便缘定三生。 那时,谢家老爷子不满奶奶出身,说奶奶是下九流,戏子无义,休想攀高枝。 为娶奶奶,爷爷跪祠堂,绝食,疯魔,呕血……折腾了半条命进去,谢老爷子终于不情不愿地应了。 三书六礼,凤冠霞帔,抱着奶奶,堂堂正正进谢家的门。 奶奶是爷爷心尖尖上的肉,别说金银珠宝,就是命,爷爷都给她。 所以,奶奶眼里容不下林芷歆。 经历过太深厚,太纯粹的感情,她见不得自己眼皮底下有脏东西。 “本来啊,是没有这么贵的,架不住我哥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谢悦汐阴阳怪气,“有人跟哥哥竞争,三千万三千万地往上加,哥哥为了拍到东西,最后直接点了天灯。 奶奶,您是没看见啊,场内场外都沸腾了。这京市,只要是我哥看上,谁也争不过他。” 宋协文头皮一紧,紧着给她递眼色,她熟视无睹。 “哦?!” 老夫人只觉是自己的混蛋孙儿开窍了,面露喜色,“惊淮,你拍下那支簪子,是为了送给阿愿吗?” 毕竟,阿愿才流产不久,臭小子心地不坏,对媳妇有愧,是必然的。 谢惊淮沉着面孔,菲薄的唇紧抿着。 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时,谢悦汐先声夺人: “当然不是啦奶奶,我哥一掷千金拍下簪子,自然是为了送给芷歆了。” 老夫人震惊瞠目,“什么?!” “悦汐,你废话太多了。”谢惊淮眼神透出薄戾。 他从不觉得拍个两亿的簪子,送林芷歆这事有什么问题。 但谢悦汐明知道,奶奶不喜欢芷歆,她偏要当着奶奶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岂不是把芷歆架在火上烤? 她嘴巴实在太碎了! 啪地一声——! 老夫人勃然震怒,将手中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瓷杯碎片四溅,茶水更是扬了谢惊淮满身,整洁挺括的西装,瞬间狼狈。 男人霍然起身,“奶奶,您——!” “谢惊淮!你简直混账至极!” 老夫人瘦削的身子打着哆嗦,“你自己家园子都没浇水,跑去喂别人家的鸡!你是脑子出五服了还是猪油蒙了心?! 若你爷爷还在,必定家法伺候,打得你皮开肉绽下不来地!” “芷歆难得开一次口,我满足她一次,有何不可?” 谢惊淮掸着身上的水,凤眸涌上躁郁,“当年如果没有芷歆救我,您早就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不要说尽享天伦! 这些年,芷歆从未主动管我要过任何,这次她头回张嘴,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呵……她不张嘴,是因为她根本不用张这个嘴,你就屁颠屁颠把所有好东西都搜罗来送到她嘴里!” 老夫人颤得止不住,“她对谢家少夫人的位置处心积虑,虎视眈眈,瞅准了这次拍卖会关注度极高,所以她才开口管你要!也算准了你会千方百计满足她,这就着了她的道,中了她的计! 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她才是你最疼爱的人,是板上钉钉的谢家少夫人!” “奶奶,您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谢惊淮眉宇深锁,不可理喻,“您不喜欢芷歆,但也没必要这样妖魔化她。区区一根簪子而已……” “区区,一根簪子?” 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来,怒红了眼,“如果是旁的东西,我就当你是肉包子喂了狗,也懒得跟你计较。可偏偏是一支簪子! 你知不知道,簪子代表什么?那是夫妻之间的定情信物!” 谢惊淮脸色骤然一僵。 他当时,满脑子都在生姜时愿的气。 林芷歆喜欢,他不假思索地给了,浑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放在古代,男人送心仪的女人簪子,那是私定终身,那是要跟她白头偕老一辈子的意思!林芷歆管你要簪子,是因为她深谙其中含义,她分明就是故意为之!只有你傻透了腔,被她哄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干了多大一个壮举!” 谢悦汐这时又跳了出来,“奶奶,您也想得太多了。芷歆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高知女性,她怎么知道这么古老的典故?您真是错怪了她。 再说,就算哥哥送了芷歆簪子又如何?芷歆本来就是哥哥最在乎的女人啊,送的也没毛病。” 宋协文扶额,只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觉得自己娶的,根本不是个女人,而是一桶汽油! “最在乎的女人?” 老夫人气得喘息都变得困难,愤懑质问,“那阿愿和你在一个户口本上的阿愿,为你相夫教子,含辛茹苦的阿愿……又算什么? 你为林家丫头怒花两亿的时候,送她定情信物的时候,你想过自己是有家室的男人吗?哪怕一丁点……你考虑过阿愿的感受吗?! 阿愿是高贵的林家千金,不是外面随便勾搭有妇之夫的贱女人生下的贱丫头!你再瞧不起她,她也永远比林芷歆高贵!而你,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欺负阿愿,从不是因为你是什么狗屁谢家家主,而是因为阿愿她深深地爱着你! 若有一天,阿愿不爱你了,你特么是个屁!” 客厅里,静默如坟。 谢悦汐和宋协文双双傻了眼,向来矜贵威仪的奶奶,印象里,似乎还是第一次爆了粗口。 太霸气了,太有压迫力了,不是开玩笑的。 谢惊淮俊容褪尽了血色,垂在身侧的大掌僵硬地,一寸寸蜷起。 在奶奶面前,他对姜时愿遭遇不测的事,只字不提。 奶奶如此喜欢姜时愿,他怕老人家会禁不住打击…… “今晚,阿愿没跟着你来,多半是已经对你失望透顶了。” 老夫人无力地坐下,怨怒地盯着他,“你最好想办法弥补你可耻的错误,若阿愿真跟你离了婚,不要你了,你从此也不再是我的孙子!” …… 一场家庭聚餐,又把老夫人气个够呛,在冯婶的搀扶下兀自拂袖而去。 宋协文忍不住埋怨,“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积点儿德?把老太太气成那样,你就心里舒坦了啊?” “我做错什么了?我哪句话是造谣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谢悦汐双臂抱胸,翻了个白眼,“奶奶再不愿意接受现实也没用,我哥的心上人,就是芷歆。她老人家再怎么撮合也是白搭。” 突然,一道森寒阴沉的声音,直刺她的背心: “谁告诉你,我的心上人,是林芷歆的?” 第125章 你爱上姜时愿了吗?! 谢悦汐忙转过身,用力挤出笑容: “哥,我还能说谁啊,当然是芷歆妹妹了。” 谢惊淮忽然看向宋协文,冷然开口: “协文,你到底能不能管住你老婆这张破嘴了?” 谢悦汐心中一怵。 宋协文笑得像哭,“我……我……” “你管不了,那就我替你管。” 话音刚落,谢惊淮抬起手,指腹猝然捏住了谢悦汐嘴边的肉。 力道重得骇人,像是要把她整块的脸皮都生生扯下来! “哥……疼!”谢悦汐咧着嘴,痛得飙泪。 小时候,作为长兄的谢惊淮也时常捏一捏她的脸蛋,那时他动作很轻柔,完全是哥哥对妹妹开玩笑,满眼的宠溺。 然而,此时此刻,男人眼底没有半分温情,浓重的墨眸间满是戾气,仿佛要结成冰碴。 宋协文看着谢惊淮晦暗不清的凤眸,心脏直抽抽: “哈哈……惊淮,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嘛!今晚悦汐确实多嘴了,以后在长辈面前我提醒她,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说了!” 谢惊淮下颌角绷着,骤然收手。 谢悦汐被晃了个趔趄,脸颊登时又红又肿,火辣辣的疼,和被扇了一巴掌没两样,甚至更屈辱。 “我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林芷歆。” 谢惊淮从怀中抽出丝帕,拢眉,迅速擦去指尖沾上的浮粉,将帕子往地上一丢,“下次,你再胡言乱语,我会让你这没记性的嘴,好好长长记性。” 说完,男人长腿迈开。 “哥,你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谢悦汐捂住抽搐的嘴角,恨恨盯着他高大英挺的背影,“这些年来,你和芷歆的恋情传得满城风雨,从来不见你澄清过一句。所有人都认为,你和芷歆才是一对,现在怎么突然……” “以为的,就是事实吗?” 谢惊淮嗓音阴沉,裹着寒霜,“我不言语,只是因为我不屑。我为什么要为根本没有的事去跟一群不相干的人解释?他们配吗?” 谢悦汐咬牙切齿,“你不爱芷歆,难不成……还能爱上姜时愿吗?!” 男人凤眸深了几分,胸腔一鼓,一胀: “那更不可能。”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懂吗?” 说完,谢惊淮大步流星地走出老宅大门。 谢悦汐狠狠啐了一口,“呸!什么夫妻一体,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大猪蹄子,姜时愿充其量只是你那不值钱的阑尾而已!” 宋协文拧眉思忖。 他隐约觉得,谢惊淮对姜时愿的态度,和以前不同了。 但好像,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 白天,苏禧儿心惊胆战地回到檀湖别院,却不成想,沈战棠并不在。 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不关心,自己在浴室里泡了个舒服的澡,点了好几份喜欢的外卖,又看了韩剧,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哭累了,她到头睡在沙发上,一觉睡到深夜时分。 期间,她接连做噩梦。 可怕的是,那些接二连三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并非是梦,而是她一路走来经历的伤痛,受过的欺辱。 拾元老是说她乐观。 那是因为,她若不逼着自己笑出来,她早就抑郁了,够死一万次了。 突然,苏禧儿感到颈间一凛。 身为职业保镖,她常年精神紧绷,对外界异常格外敏锐。 她猛然睁眼,手比脑反应快,双手擒拿住面前男人的肩,旋即猛地翻身,将男人骑在沙发上,死死锁喉! 身位交换,苏禧儿瞬间看清了他胀红的脸,呼吸一滞: “沈……沈总?!” “你特么……快……放手!”极度窒息下,沈战棠大张着嘴,已经快昏厥了。 苏禧儿慌忙收手,可她人还胯坐在男人精壮的腰腹上,忘了下来。 下一秒,沈战棠趁她失神,又翻过身,将她骑在身下。 他左手扣住她的一双细腕钉在头顶,右手报复般地掐住了她白净的脖子,五指渐渐收力,眼底浓重的戾气快要滴到苏禧儿苍白的脸上。 “苏乞儿,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沈战棠浑身散发着凶狠的气息,见她脸色逐渐变红,眼神却半分告饶、屈服的意味,他气红了眼,“死丫头……老子干脆弄死你算了!一了百了! 不然天天心里揣着个事儿,喝不好睡不好……哪哪儿都不舒服!” 苏禧儿如死水般漠然的眸,瞳仁忽然一颤。 为什么,离开了她,他会寝食难安? 难道,在他这个狼心似铁,风流成性,不懂真心为何物的人身上,对她会有例外吗?睡了她这么久,她为他卖命这么久,他心里会对她有一点不同吗? 突然,苏禧儿不经意看到—— 沈战棠堪堪蹭着喉结的领口处,赫然是一枚女人香艳的红唇印。 到底,要多激情,多缠绵,才会吻在这里。 苏禧儿轻诮地勾唇,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 心中那一丝幻想,此刻看上去是那么的可笑、可悲。 “竟然敢关机,竟然敢失联?!苏乞儿,我是看在你这身子老子睡得还挺爽的份儿上,留你一条贱命!换别人,我挑断她的手脚筋!” 沈战棠发了狠,指骨加重了力道。 苏禧儿难捱地呜咽一声,纤细的脖颈扬起。 “这几天,你去他妈哪儿了?说!”沈战棠额角一根青筋狠跳。 她噙着泪,声音断断续续,“没去哪儿……出去……散散心……” “你再说一遍!”男人怒吼。 “既然不信……那就……掐死我吧……”面对沈战棠,苏禧儿早已身心俱疲,连敷衍都懒得做了。 眼见再使劲儿就真要掐死了她,沈战棠终于放开,气得手不停颤。 看着痛咳不止,满眼是泪的女人,他黑眸紧盯着她,忽然阴沉沉地开口: “姜时愿失踪的事儿,你是不是知道了?” 苏禧儿心脏骤然一顿,垂下睫,“不知道。” “嗤,苏乞儿,你装也给我装得像点儿,坟头烧报纸,你糊弄鬼呢?” 沈战棠指腹攫住她的下颌,粗暴地上抬,“你要刚知道这件事,你能是现在这个表情?你特么早就把房顶都掀飞了!” 苏禧儿咬唇。 沈战棠眯起危险的眸子,倾身凑近,拇指摩挲着她轻颤的唇,“你突然发疯了一样跑出去,是为了去找姜时愿对吗? 怎么样,找到了吗?” 第126章 抱你 苏禧儿避开男人幽邃如渊薮的眼眸,声如蚊呐: “没有,连你和谢惊淮都没找到,我单枪匹马,怎么找得到。” “真的?”男人眼神一暗。 她声音涩然,“真的。” “苏乞儿,你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撒谎,和背叛。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沈战棠指尖探入她口中,狠狠抵住她湿热柔软的舌,几分情欲,几分压迫,“我再问你一次,你知不知姜时愿的下落?” “你再问我一万次,我的回答也是一样。我不知道。” 苏禧儿决心死扛到底,别开脸,舌尖发麻,“您和堂堂谢总,千军万马都找不到的人,我怎么可能找到? 我也真是奇了怪了,手眼通天的京市第一财阀,平时吹得如何牛逼,到了裉节上连自己老婆在哪儿都不清楚。 真是一百斤的大寿桃,废物点心一个。” “区区保镖,伺候人的玩意,你也配评价我兄弟?你够资格吗?”沈战棠大掌攀上她的后颈,五指穿入她的发丝,狠狠揪住,逼迫她仰头看着自己。 女人湿润的眼底,几缕红丝,美得破碎。 沈战棠心尖微动。 暴涨的怒气,渐渐褪去了些许,松开了她。 他没告诉苏禧儿,姜时愿是被绑架了,并不是在玩儿消失。 若她此刻知道内情,想必不会像此刻这样冷静,所以他得瞒着,不然今晚怕是无法睡个好觉了。 “如果姜时愿联系你了,告诉我,阿淮正在满世界地找她。”沈战棠从沙发上站起,离开她柔韧的身子。 “你放心,就算拾元联系我,我也绝不会告诉谢惊淮她在哪里。” 苏禧儿明眸微弯,笑得气死人,“有些缘分,一旦错过了,真该谢天谢地。” “废话真特么多。” 下一秒,沈战棠嗓音森寒,“何秘书!” 守候在门口的何秘书立刻响应,走了进来,“沈总,您有何吩咐?” 男人居高临下,冷冷审视,“从这一刻开始,苏禧儿不能离开檀湖别院半步,手机没收。” 苏禧儿瞠目,怒气上涌。 “再敢跑出去。” 沈战棠身形一俯,修长的手攥住她的脚踝,眸底阴湿,暗沉,狠厉,“我一定把你腿打折,养在床上,天天弄你。” …… 谢惊淮带曈曈回观澜苑。 路上,他心绪复杂地望向车窗外,物欲横流的夜霓虹映照在他冷峻嶙峋的脸上,却更衬得他沉寂,阴郁,说不出的消沉味道。 曈曈很少见英姿勃发的父亲情绪这么低迷,好奇地问: “爸爸,您怎么啦?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男人声色低沉,“没有。” “是不是因为您跟奶奶吵架了?好大的声音,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曈曈哪壶不开提哪壶,“奶奶生气您的气,是不是因为您送了歆歆小姨贵重的礼物?” 谢惊淮凤眸微沉,“你是怎么知道的?” “好多人都知道了啊,都上热搜了,歆歆小姨自己的微博都发了呢,您瞧!” 说着,曈曈将手机递给父亲。 谢惊淮低垂眼睑,瞅着屏幕上林芷歆发的微博,眼神骤然冷却。 上面写着: 【温润如玉添柔意,雅韵从容自展妍。心之所安,情意绵长,值得用一生好好收藏。】 并配了一张坐在窗前,背影倩丽的照片。 林芷歆向来喜欢散着头发,走黑长直路线,这次却破天荒地挽起了一个饱满的,整洁的发髻,上面插着的,赫然是他送的那支仅此一只的翡翠簪。 谢惊淮目光一阵恍惚。 他忽然想起,姜时愿一直都很喜欢盘发,或者绑马尾。 她似乎每天都很忙的样子,素面朝天,且发髻也是松松散散的,常用筷子或孩子的铅笔,随意地插在发髻上。 有种自然,纯粹,随性的美感。 只是那时,他完全不懂欣赏,觉得她就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没有半点谢太太的气质。 下方,评论如沸: 【卧槽!林芷歆头上戴的不就是前几天铂瑞拍卖会上谢惊淮拍下的那支两亿的簪子吗?!原来谢惊淮是为了送她!】 【两亿就这么戴头上了?这松弛感真是太绝了!】 【对于谢惊淮那样的顶级财阀而言,这都是小钱,关键是这簪子的寓意。谢惊淮这么干不就等于和林芷歆确定关系了吗?】 【两亿珠宝戴在别的女人头上,求谢太太心里阴影面积。】 【估计谢太太没了吧,天天看着老公跟别的女人秀恩爱,乳腺增生卵巢囊肿不得个遍呐?早就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啦!】 谢惊淮沉默地刷着评论,手指快捏碎了屏幕。 “奶奶也真是的,太小气了。” 曈曈提他的歆歆小姨抱不平,“歆歆小姨对爸爸你多好啊,对我也好好。妈咪不理我的这段日子,都是歆歆小姨照顾我,我生病,也都是歆歆小姨守着我。 而且我听说,小姨也帮了爸爸您不少忙吧?爸爸送一个礼物给小姨是天经地义的,奶奶为什么要生气?明显就是偏心妈咪,欺负小姨嘛……” “够了!” 谢惊淮厉声打断,“无论你对你妈有多不满,她始终是你的母亲,你是谁的儿子你心里没数吗?” 曈曈低下头,忿忿地嘟哝,“爸爸,其实相比妈咪,您更想和歆歆小姨在一起,是不是?” 男人猛地扭头,怒声,“谁跟你说的?” “谁也没跟我说,我自己看出来的。” 谢惊淮大掌暗中蜷紧。 “爸爸,如果您想和妈咪离婚,我会支持您的,而且我会选择跟着您。” 曈曈眼神透着不合年龄的冷漠,“既然您对妈咪没感情,就不要勉强在一起了,不然您每天过得多难受啊。” “谢君珩,你听着。” 谢惊淮深深汲气,逐字逐句,“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妈妈离婚的。谢家的男人,既然选择了就要从一而终。等你长大了,也是一样。” * 姜时愿虽然伤得很重,但在傅沉舟的照顾,和申悯的努力治疗下,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又过了两天,她可以自己吃饭了,上厕所了。 只是下床走路,还是有点困难。 今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姜时愿吃过午饭,靠在床头认真地看学术资料。 她可以十天不玩手机,但若一天不看书,她就浑身难受。 病房门开,傅沉舟迈开长腿,步伐轻缓地走进来,高大昂藏的身形,走起路来却像一只优雅的公猫,生怕打扰到姜时愿的阅读时光。 她一直看,他静默地伫立,一直等。 足足等了半小时,姜时愿抬起酸痛的肩颈,这才发现傅沉舟正站在她面前,容色浅淡地看着她。 “傅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怔忪住。 傅沉舟漫不经心,“刚刚。” 姜时愿放下手中的书,“抱歉,我完全没察觉……” “无妨。” 傅沉舟语气平淡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姜时愿无奈苦笑,“挺好的,就是有点憋闷,想出去走走,身子又使不上劲。” “也无妨。” 傅沉舟一步步走到床边,身躯微倾,朝她张开紧实的双臂,“抱你去。” 第127章 偶尔也要任性一次 抱、抱……?! 姜时愿心脏一悸,羞臊了的娇嫩脸庞,宛如一朵怦然绽放的粉红玫瑰。 傅沉舟淡定,从容,“不然呢,你要自己走?” “不麻烦傅先生了,我可以……” 姜时愿紧抿樱色的唇,手臂撑住床沿,翻身下床。 足尖如蜻蜓点水,刚点上地面,她柔若无骨的身子颤巍巍打了个晃,猝然跌进男人宽阔坚实的胸膛。 “呃!”姜时愿微喘,白净纤细的手恰好按在他胸肌上。 “嗯……”男人蹙眉,呼吸倏然闷沉。 喷洒在她泛红的耳垂上,是蓬勃的,浓郁的张力,包裹着她,侵袭着她。 姜时愿长睫飞闪,莫名的头有点晕乎乎的,如坠云端。 有晕车的,晕船的,晕血的。 难不成,她晕荷尔蒙吗…… “姜阿姨,你不中用啊。” 下一秒,不等姜时愿反应,傅沉舟长臂勾上她的纤腰,打横将她抱起。 “我、我自己可以!”姜时愿从来没被男人这样抱着过,她心慌意乱,在他怀里忸怩着。 男人桃花眸微眯,一瞬松开了手。 “啊!”姜时愿吓得惊呼,紧闭双眼,牢牢攥住了他的衣襟。 傅沉舟下一刻又稳稳抱住了她,似乎这样捉弄她,对他而言是件很好玩的事,“姜阿姨,别想入非非,你又不是我的新娘子,我抱着你做什么? 轮椅在门口,我抱你到轮椅上坐着。” “那……麻烦傅先生了。”姜时愿轻柔的颤了颤,不再抗拒了。 男人坚硬似铁的胸腔,气息均匀,一起一落,像海浪一样推着她。 “比我想象中沉啊。”他低喃,气息微烫。 姜时愿还晕着呢,没听清,“什么……” 傅沉舟欲笑不笑,“看来最近饭菜挺合口味,姜阿姨长了点肉。” 姜时愿羞臊,红着脸,没处躲。 “胖点儿挺好。” 她声音低低的,“抗揍是么?” 傅沉舟一声嗤笑,眸色幽沉,“才被打成那样,没够?” 那晚,地下室中恐怖的画面,再次侵入姜时愿的脑海。 她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平复着痛苦的情绪。 傅沉舟分明感觉到她在颤栗,那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不禁心口一滞,哑声启唇: “抱歉,我嘴欠了。” “没关系,给我一点时间……慢慢就会好的。”姜时愿声色细弱,平静地回应他。 傅沉舟目视前方,抱着她的双手收紧。 …… 医院花园里,到处可见家属陪伴着病人,或散步聊天,或做复健。 如今,已是初冬时节了。 姜时愿裹着厚实的羽绒服坐在轮椅上,双膝上盖着厚实的绒毯,被傅沉舟推着,沿花园的人工湖缓缓前行。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她仰起脸,沐浴暖意,舒服地眯起眼睛。 不经意间,她留意到,对面树下长椅上,依偎着一堆年轻的恋人。 女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靠在男孩怀中更显娇小,男孩边讲笑话逗她笑,边剥橘子,掰下一瓣橘肉,喂到女孩嘴里。 姜时愿一瞬不瞬,遥遥望着,心里几分艳羡,几分心酸。 她从未有过这样温馨的,幸福的体验。 自从剩下曈曈后,五年里,她大病小灾的也接连不断,可哪一次都是她自己去医院,自己硬扛过去的,谢惊淮不曾照顾她一次,陪过她一回。 也许,这样的场景,在林芷歆身上时有发生。 毕竟,她的事,再大都是小题大做。 林芷歆的事,再小,都重如泰山。 忽然,姜时愿目光一顿—— 身后的傅沉舟,手臂越过她的肩,将一个圆润的橘子递到她眼前。 姜时愿眨了眨美眸,“哪里来的?” 傅沉舟睨着她,“买的,还能是种的啊?” 姜时愿:“……” 她想起,般般吹嘘他爸爸是个幽默的人。 幽默没看出来,治低血压倒是把好手。 “谢谢。”姜时愿拨开橘子,塞一块在嘴里。 饱满的汁水,甘甜的味道。 她心情好了不少。 傅沉舟宽大的脊背一俯,仿佛能将姜时愿纤柔的身子整个包裹住,长臂穿过她颈侧,伸手掰了块橘子,自己吃了。 站在不远处的邢真看着,只觉他们像一对老夫老妻,相处的又舒服,又自然。 傅沉舟慢条斯理地嚼着,“就在今天上午,有人去警察局自首,说他是污蔑、陷害叶律师的罪魁祸首,现在已经被警方控制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网络。叶律师的名誉,马上就能恢复了。” 姜时愿神情愕住,“怎么突然就……” “是谢惊淮。” 傅沉舟弯了一下唇,“他到现在,还在全力搜寻你的下落,想必你被劫持的事,他心中深感愧疚。为了补偿你,他拉你朋友出火坑,心里也能得到一点安慰吧。” “如果不是因为他,师哥也不会遭此一劫。” 姜时愿眼神一片冷冽,“他和他的朋友,欺人太甚,将无辜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以为这样做,就等于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吗?师哥这段时间被千夫指,万人唾,风评受害,费尽心血成立的律所也险些毁于一旦。这些损失,他谢惊淮拿什么弥补? 我不会感激他的,更不可能原谅他。” 傅沉舟低敛鸦羽般的长睫,缄默不语。 就在这时,两名护士站在离他们不远处,说笑聊天: “哎呀,你的这支簪子好漂亮啊!翡翠的吗?” “翡翠?我哪儿有那财力啊,这是仿的。原版是铂锐拍卖会上那支两亿的明代古董。” “啊啊!我知道了,是不是谢惊淮送林芷歆的那支定情信物?!” 姜时愿眸底一片幽暗。 “对的对的!林小姐在微博上发完就火了,现在仿品某宝卖疯了都,咱们普通人啊,买个假的过过瘾就得了,这世上独一份的偏爱啊,只能是林小姐的!” 傅沉舟推着她,“往前走走吧。” “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对不对?” 姜时愿自嘲地笑开,却心如止水,她早已不会再对谢惊淮和林芷歆的痴缠黯然神伤,“谢惊淮明明不爱我,我却对他死缠烂打,还为他生下孩子,以为这样,就能焐热他的心。 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还成了人家恩爱的背景板,一个可悲的笑话。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我五年才看清楚,也是够SB的了。” “你从前应该很爱他,爱一个人没有错。” 傅沉舟沉默半晌,嗓音低沉,“人这一辈子,不能总做对的选择,偶尔也要任性一次,做一次喜欢的选择。” 姜时愿心脏像被一支穿心箭射中,剧烈地壮硕。 曾经,她爱惨了谢惊淮。 比谢惊淮所知的,更爱他。 她其实远没有看着那样豁达、乐观、坚强。决定离婚后,很多个夜里,她辗转难眠,都在纠结、内耗。 然而,傅沉舟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点醒了她。 之前,她无数次孤独地舔舐伤口,心疼自己,如今,彻底释然了。 傅沉舟见她神色纾解,继续鸡汤: “选错了就选错了,不要一遍一遍地后悔,别欺负当时的自己。当时你一个人站在雾里也很迷茫,就算重新来过,你还是会选这条路,其实人生不论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傅先生平时,郭德纲的相声,没少听。” 姜时愿越听越想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安慰。” 傅沉舟眯起星眸,刚要开口,邢真匆匆走过来: “傅总,借一步说话。” “稍等我一下。”傅沉舟倾身,附在她耳畔。 沉磁的嗓音,令姜时愿全身像过了电一般,裹在羽绒服里的身子一颤。 傅沉舟和邢真走到树下。 “什么事?” 邢真眼神一暗,“傅总,那个吴晖,找到了。” 第128章 谢惊淮,从不是她的天地 傅沉舟背对着姜时愿的方向,天生情种的桃花眸,此刻深沉如化不开的墨,坠不到底的渊。 “在哪儿?” “还真让您猜中了,他狗改不了吃屎,东躲西。藏好几天,又在澳城露头了。” 傅沉舟歪了歪头,活络了下肩颈,“你没让他们动吧?” 邢真压低声音,“没您的命令,他们只敢监视,不敢抓人。” 姜时愿拢了拢羽绒服,望着傅沉舟挺拔的背影。 猿臂蜂腰,黄金比例,蛰伏在黑色西裤下的一双长腿紧实有力。 每一处,都近乎完美,好看至极。 她垂了垂睫。 跳脱出那场灾难般的婚姻,她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不是只有谢惊淮一枝独秀,而是满园春色。 曾经的她,为爱摒弃一切,画地为牢,觉得谢惊淮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地。 其实,谢惊淮从不是她的天地。 而是她的监狱。 “今晚,你们可以行动了。” 傅沉舟语调慵懒,眼神却冷得阴骇,“一会儿,准备好私人飞机。” “您要亲自过去吗?” “亲自过去。” 邢真满目讶然。 吴晖这种狗杂碎,何须傅总亲自出面?他就可以过去轻松给他料理了。 这不大炮轰蚊子么。 “我到之前,告诉手下的人,先别动他。” 傅沉舟捏了捏手指,清脆作响,“留给我处置。” 邢真正色点头,“是,傅总。” …… 傍晚时分,谢惊淮刚签完最后一份文件,韩叙便急匆匆走进来汇报情况: “谢总,陈队长刚联系了我,说有了新线索!” 男人晦暗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快说。” “警方通过交通监控照下来的车牌号,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开的黑色轿车。” 韩叙神情有些激动,更多是焦急,“轿车是在高速路旁的林子里发现的,发现时车内空无一人,但警方却在车厢里采集到了犯罪嫌疑人的指纹,以及几缕长发,经过DNA鉴定,是太太的头发无疑!” 谢惊淮心脏重重一震,瞪大狭眸,“姜时愿找到了吗?!” 韩叙叹气,摇头,“目前……还没找到。” 男人心又沉下去,“那绑匪呢?” “怪就怪在这里,现在警方那边明确了绑匪的身份,也可以确定他人没出省,就在京市境内,可就是哪哪儿都找不到人。” 韩叙眉头紧锁,“更奇怪的是,那绑匪把车弃在半路,车里所有的东西他都没带走,他作案的凶器,还有他的证件,一些现金,都在车上。 那感觉就好像……那个绑匪本人也被人给绑了一样!” 谢惊淮凝神沉思,大脑不断地转着,却理不清头绪。 “另外,在绑匪的车内,还有淋淋漓漓的一些血迹。但那些血迹经化验,不是太太的,大概率是绑匪自己的。 真的谢总,这一切都太古怪了。难不成绑架太太的……还有第三方势力吗?” 难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是敌,他这么做岂非多此一举? 若是友,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见他把姜时愿送回来? “谢总,我冒死说一句,您真的不能再犹豫,拖延下去了!” 韩叙走到男人面前,眼眶泛红,焦急地恳求,“您必须马上让警方他们公开太太的样貌信息,公开您和太太的婚姻关系! 只有这样,您才能有望找到太太,现在还有什么比太太的性命更重要的啊?!” 字字如灼,灼着谢惊淮的心。 韩叙紧紧盯着男人,等着他回应,一秒,两秒……等来的却只有令人失望至极的沉默。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 是林芷歆来电。 谢惊淮黑眸盯着屏幕,停顿半晌,并没有急着接听。 韩叙眼中划过一丝讶异。 以前,只要是林小姐打来的电话,哪怕谢总正在开会,他也会叫停会议,只为接林小姐的电话。 若是平常,那更是不耽搁一秒。 今天,却显然没那么迫切了。 怎么回事?转基因了? 但最终,谢惊淮还是选择接起,声色如常: “芷歆。” “谢总!不好啦!” 对面传来柳念柔泫然欲泣的声音,“歆歆她病又犯了,现在正在急救室急救!我和她爸都要急死了,请您来医院一趟行吗?!” 谢惊淮一愕,霍然起身,“好好的,怎么会发病?” 柳念柔泣不成声,“前两天……歆歆发了一条微博,不过是分享一下生活,原本没什么……结果却被不坏好意的水军盯上,骂她是不知廉耻的小三! 歆歆心里难受,这两天都没敢看手机,彻夜失眠。今天上班,她无意间听见了同事说她的闲话,她原本就因为她姐姐的事日夜悬心,现在又被人这样羞辱……她实在顶不住压力,在办公室晕倒了!” 谢惊淮凤眸深沉,一把扯过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大步流星往外走: “我马上过去。” 韩叙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恨水不成冰地快要咬碎了牙齿,却也只能无奈地跟随。 …… 谢惊淮赶到医院时,林芷歆已出了急救室,转到普通VIP病房。 “惊淮,我女儿哭得不行,你快进去看看她吧,我真是怕她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坏了。”林成畴视林芷歆为掌上明珠,此刻心疼溢于言表。 “好。”谢惊淮推门而入。 林芷歆躺在病床上,乌发铺满枕,柔美脆弱。 “惊淮哥,你来了……” 她眼圈红红,挣扎着想起身,被男人按住肩,立刻制止: “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要乱动,静养吧。” 林芷歆噙着泪,闷咳起来。 谢惊淮拍抚她的脊背,帮她顺气,手法熟练,一看就是经常这样做。 “你发病的事,我听你母亲说了。是谁以讹传讹,告诉我,我必定严肃处理。” “不用了,惊淮哥……” 林芷歆捂住胸口,摇摇头,“是我太脆弱了,最近因为姐姐的事寝食难安……身体没能承受住压力,又给你添麻烦了。 至于那两位同事,我不想追究他们责任了。我才来研发部不久,不想给别人留下我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印象……” “芷歆,你不用这样耗着自己,你身体会扛不住。” 谢惊淮眼底乌青,俊容笼上阴翳,“更何况,你姐未必就有生命危险,我刚从警方那里得到的线索,现在已经确定了绑匪的身份,有了她的下落,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了。我们都要乐观一点。” “有……线索了?”林芷歆瞠目,心头一惊。 第129章 他爱上姜时愿了? “是。” 谢惊淮目光沉沉,声音几许晦涩,“警方在高速公路旁的树林里,找到了绑匪作案的车辆和工具,也确定了绑匪的身份。” 林芷歆心跳如擂鼓,猛地攥紧了被单。 “但遗憾的是,至今没有找到绑匪和你姐姐的踪影。” “惊淮哥,你说……姐姐她还活着吗?” 林芷歆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些许,露出哀然的神色,“不是我不盼着姐姐好……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姐姐仍然一点信儿都没有。 若对方想索要赎金,也该有所行动了吧?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姐姐会不会已经……” “不会!” 谢惊淮语气冷硬地打断,明显是听不得这样丧气的话,“绑匪不是奔着姜时愿去的,是奔着我来的,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亦或索要赎金。否则他绑架姜时愿,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在未达成目的之前,我想,姜时愿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时间仍然很紧迫,多拖一分钟,就多一分凶险。” 见曾经对姜时愿不闻不问的男人,突然对自己那嗤之以鼻的妻子如此担忧。 林芷歆胸腔闷得厉害,像被一大箩筐又酸又苦的梅子塞得满满当当。 她又红了眼眶,泪水打转。 谢惊淮看着她委屈至极的样子,自觉刚才语气确实太重,于是平复了下情绪,“抱歉,芷歆,我不是在吼你,我只是……” “惊淮哥,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姐姐,是关心则乱……姐姐毕竟是你的妻子,是瞳瞳的妈妈。是我太冒昧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你不高兴了。” 一滴泪珠泌出林芷歆的眼尾,强撑出一丝温柔的笑,“经此一事,我看得出,惊淮哥你心里是真的有姐姐的。 不管之前如何,现在……你是真的很爱姐姐。” 爱? 他……爱上姜时愿了? 那个他曾经最厌烦,最不屑,最瞧不上眼的女人? 怎么可能! 谢惊淮攥了攥手指,凤眸瞬间化作幽暗覆雪的枯井,“你想多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姜时愿是瞳瞳的母亲,且他既然做了我的妻子,我就希望她能得以善终。” 林芷歆轻眨着眼,泪凝于睫,“惊淮哥,事到如今,我觉得……你还是公开和姐姐的关系吧。姐姐的身份彻底公开,找到她的几率又能高一些…… 你不用在意我会不会被舆论攻击,没关系的,只要能找到姐姐,多大的风雨我都扛得住……咳咳咳……” 话没说完,林芷歆又剧烈咳嗽起来。 “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 谢惊淮俊眉一拢,轻拍她耸动着脊背,“之前大规模搜寻,想必已经打草惊蛇,这几天绑匪才不敢有所动作。若再曝出我和她的婚姻关系,很可能会惹怒绑匪,对姜时愿不利。 而且,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我不想你再受舆论波及。” 闻言,林芷歆紧绷的心情有所纾解,但还是提着,悬着,落不到实处。 谢惊淮留在医院,一直到陪她吃过了晚饭,才准备离开。 林芷歆恋恋不舍,目送男人走到门口。 突然,谢惊淮脚步一顿,踟蹰着转身: “芷歆。” 林芷歆眨了眨清澈无辜的眼眸,“怎么了?惊淮哥?” 男人喉头微滞,最终只道:“没什么,你好好休息,研发部那边的事,等你养好身体再说,不用太过焦虑。” 林芷歆眼神柔情脉脉,“嗯……惊淮哥路上注意安全。” 谢惊淮刚一走,林芷歆边阴沉着脸叫母亲马上过来。 柳念柔左顾右盼,做贼似地走进病房,紧紧关上门,语气很担忧: “女儿,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有?” “妈,您找的到底是什么人?做事拖泥带水,太不干净了!” 林芷歆怨怒地咬牙,“惊淮哥说,警方已经确认了那个绑匪的身份,还找到了他的车!但暂时还没发现姜时愿那个贱人的尸体,但有可能……她还活着!” 柳念柔心头一惊,脸都白了! “为什么不立刻把姜时愿做掉?为什么要留活口?” 林芷歆气得锤床,和刚才在谢惊淮面前那个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判若两人,“他竟然还妄想能从惊淮哥手里要到赎金?他知不知道这么干会给我带来麻烦的?!” “好女儿,你冷静点儿,当心身子!”柳念柔慌忙拍抚她颤抖的脊背。 林芷歆恨红了眼,“左右糊弄人的把戏,有什么可担心的!”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疯了你!” 柳念柔猛地捂住林芷歆的嘴,心跳到嗓子眼,“你装病的事,要是传到谢惊淮耳朵里,那咱们娘俩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功亏一篑了! 不止你再也别想嫁进谢家当少奶,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谢总也会彻底抛弃你,憎恶你! 你冒领了别人的功劳,顶替了救命恩人的身份已是不可原谅,你又装病骗了他这么多年……他要是知道了,岂能善罢甘休?连咱们整个林家都得被连根拔起!” 林芷歆狠狠一怵,寒意遍布全身。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年她既然选择走上这条接近谢惊淮的捷径,就必须一条路走到黑,且步步为营! 林芷歆扶住滚烫的额头,“抱歉妈,我刚才头脑一热就……以后我会慎之又慎,您放心吧。” “孩子,你放宽心。即便姜时愿能活着回来,她也早就被人嚯嚯了,折腾大半条命进去,人不人,鬼不鬼的。谢总之前都不待见她,如今更不可能爱上一个疯子!” 柳念柔牢牢握住女儿的手,眼底阴鸷漫开,一声冷笑,“即便她侥幸逃过一劫,当她活着回来,看到谢总为你拍下上亿定情信物的消息传得铺天盖地,再联想到如今惨淡的自己。 你觉得,她和谢总的婚姻,还有可能继续下去吗?再多过一天,都是自取其辱!” 林芷歆容色稍霁,“呵,说得也是。” …… 无边夜色笼罩,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澳城。 不为人知的某废弃别墅地下室,吴晖头顶个碗大的包,从昏迷中醒来。 他环顾四周,阴暗、潮湿、灰败、绝望…… 如同那晚,囚禁姜时愿的地方。 “谁……谁绑了我?!” 吴晖只觉毛骨悚然,像只鹌鹑蜷缩在角落里打哆嗦,“老、老板,你出来……咱们谈谈行不行?! 我知道,我欠了不少赌债……但你放心!我马上就有钱平账了!等我这边钱到手……我给你双倍都不在话下!我要胡诌我他妈出门被车撞死,生XX没屁眼儿! 老板!你行行好……再宽容我两天吧!” 就在前天,焦急等待赎金到账的吴晖,收到了雇佣的那个男人发来的消息。 他说,现在谢惊淮和警方正在整个京市搜寻姜时愿的下落,他正带着人质东躲西。藏,等安全后就立刻管谢惊淮索要赎金。 吴晖不疑有他,坚定地认为,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亿万富翁了,所以才敢如此夸下海口。 突然,哐当一声骇人的闷响,地下室的门开。 吴晖体似筛糠,望过去—— 门框中央,出现一道高大魁岸的黑色剪影,笔挺而凌厉,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强势,凶悍,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森森气息。 吴晖脑中嗡地一震,冷汗炸开。 谢惊淮?! 不,不是谢惊淮,虽然这个人跟他身材很像,但气质完全不同。 谢惊淮举止投足如同天潢贵胄,而眼前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的气场,似鬼魅,似恶魔。 邪性得很! “你……你是谁?” 吴晖蒙登了,战战兢兢,“我跟你没仇没怨……你绑我干什么?!” 男人歪了歪头,单手抄兜走向他。 渐渐的,白皙,精致,锐利的五官,映入他惊惶的瞳孔。 “没怨没仇吗?你哪儿来的自信。” 傅沉舟唇角却勾着散淡不经的笑,从黑风衣里怀中摸出手机,调出张照片,“你瞧瞧,熟不熟?” 屏幕白光照亮了吴晖恐惧到扭曲的脸! 他看清了照片中倒在地上的男人,一张脸血肉模糊,正是他雇佣的那个男人! “他、他……他是谁?”吴晖吓到磕巴,却死不承认。 “看来,得上点儿大记忆恢复术了。” 傅沉舟笑意敛净,深眸漫开血色,好似地狱阎罗。 他青筋凸张的大掌猛地揪住吴晖的头发,将他肥硕的身躯整个从地上提拎起来。 吴晖痛得大叫,只觉整张头皮都要被生生扯下!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下一秒,痛苦的哀嚎震荡在地下室中。 傅沉舟面无表情地将他的脸摁在斑驳的墙壁上,从左到右,狠狠地蹭过去。 墙上,霎时留下一道惨烈的血痕,阵阵腥气,恐怖至极! 第130章 他超在意的好吗! “啊——!” 歇斯底里的惨叫后,地下室归于死寂。 守在门外的邢真,高挑韧健的身形,微微一抖。 十年前,他曾是京市地下最大帮派里最牛逼的双花红棍,刀尖舔血过来的人,却也偶尔会被傅沉舟的冷血暴戾,惊出一层薄汗。 如此蝼蚁,傅总竟亲自动手。 可见,他很看重姜小姐。 邢真眯了眯眼睛。 还说不在意? 傅总,您超在意的好吗! 地下室内,阴森冰冷,血腥弥漫。 “再问你一遍,这个人,你认识吗?” 傅沉舟居高临下地睨着被刮掉脸皮,像在开始腐烂一般的吴晖,冷冽的眼神,视如刍狗。 “认……认识……”吴晖跪在男人面前,全身是血,已老实。 傅沉舟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血迹,“你雇他绑架姜时愿的当晚,他就已经被我逮住了。” 吴晖狠狠打了个怵,自知大难临头。 也就是说,之后跟他沟通的人,是眼前这个男人。而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坐着马上就要变身亿万富豪的春秋大梦! 他可真傻X啊! “他、他现在……” 傅沉舟唇角牵起一丝笑,“死了。” “老板!大佬!求求您……饶我一条狗命吧!” 吴晖已不人不鬼,又被高利贷追杀,被谢惊淮封杀,混到这步田地,竟仍然贪生怕死,给傅沉舟疯狂磕头,“我……我也不是真有心害姜小姐!我也是被谢惊淮逼的,实在走投无路!” “你被谢惊淮逼的,你找谢惊淮算账去,你就算枪顶在他头上,我都懒得瞅一眼。” 傅沉舟双手插兜,抬起长腿,不染纤尘的皮鞋鞋尖往他下巴上蹬了一脚,“可你柿子净挑软的捏,欺负女人,那我就得治治你了。” 吴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连自己的老公都不把她当回事儿的姜时愿,她的情人却为了给她报仇,杀到澳城来把他揪住,把他折磨得半死。 这么深情、有势力的男人,竟然只能做姜时愿的姘头。 那小蹄子……有点儿道行!他只能认栽了! 吴晖死到临头,仍然狡辩,“大佬!绑架姜小姐真不是我本意,我也是受小人唆使!被人给坑了!” 傅沉舟深眸一凛,“谁?” 他以为,找到吴晖,这件事就到头了,不成想,还有“意外之喜”。 “我……我不知道……” 吴晖沮丧地瘫坐在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被那个男的当枪使了,“我跟他,是在赌场遇见的……他穿的人模狗样,戴了个白色的大口罩,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请我吃了顿大餐……不仅告诉了我姜时愿是谢惊淮的老婆,还劝我绑架姜小姐敲谢惊淮一笔钱解燃眉之急……不止如此,他还给了我钱,让我雇人动手……” “还真是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啊。” 傅沉舟低垂长睫,随意地摘下左腕钢带腕表,攥住,刚好卡在泛白的骨节处,“无缘无故有人请你胡吃海塞,不是掺了砒霜,就是上路饭。” 白皙如玉骨的手腕上,一条暗红色的头绳,如缠绕的情丝,分外惹眼。 吴晖连连磕头,“大佬!我发誓我没有想伤害姜小姐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点儿钱而已!是那个丧心病狂的臭小子!是他伤害了姜小姐!” 傅沉舟冷冷掀眸,“你动手到现在,那个男人,中途联系你了吗?” “没……” “钱,是怎么给你的?有转账记录吗?” 吴晖头都要插地里了,“没有……他给我拿的,是现金……” 傅沉舟星眸幽暗地眯起,他分明意识到—— 这是一个局,背后始作俑者,很机敏,不仅能洞察人性,反侦察能力也很强。 不一定是对手,但,是个麻烦。 “你要活路,好,我给你一条。” 傅沉舟淡漠开口,“去自首。” “……”吴晖吓得面无血色,但仍然在犹豫。 “牢底坐穿,和死我手里,你选。” 吴晖望着眼前如阎王般恐怖的男人,只能咬牙点头。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自首能从轻发落,进去还能躲高利贷,出来了又是一条好汉! 下一刻,地下室中又是一声惨叫。 大门敞开,傅沉舟俊容阴沉地走出来,牢握在指骨处的腕表淋淋沥沥,还在滴血。 邢真忙问:“傅总,如何?” “他背后,有人指点。” 邢真大惊失色,“谁?!” “得查。所以暂时还不能回京市。” 傅沉舟将血迹斑斑的腕表递给邢真,目光冷如薄刃,“赌场当天的监控,那个人和吴晖吃过饭的餐厅里的监控,都查。 幕后黑手,在拿吴晖当枪使,他的目标,是姜时愿。 这个人,很了解姜时愿的背景,且巧妙地加以利用,刺激吴晖对她动手。所以,极大可能是认识姜时愿,亦或她身边的人。并非警方所调查的,谢惊淮的仇家。” “明白,我立刻去办!” 邢真为傅沉舟擦干净了手表,双手恭敬递还,“傅总,这个杂碎,您打算如何处理?” 傅沉舟眼神无波,“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他去警局自首。” 邢真愤懑,“啊?那特么太便宜这狗东西了!” “谁告诉你,进监狱只是结束?” 男人邪肆勾唇,玩味一笑,“进去,只是开始。” * 那天,傅沉舟来医院看望过姜时愿后,一连三天,都没再出现。 姜时愿倒也不甚在意,只静静地看书,养病,她很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只是,苏禧儿也没有再来看过她,且更奇怪的,是她连一通电话也没打来过。 今天,姜时愿打过去,对面是关机状态。 她心里忧忡起来。 丢,是不可能丢的。能打过禧儿这个“金刚芭比”的人,放眼京市也没几个。 唯一的可能,是苏禧儿又被沈战棠给缠住了。 毕竟,那个男人,对禧儿满目鄙薄,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但却又要让禧儿与他寸步不离。 若没有一丝喜欢,何来如此病态的占有欲? 可若有一丝喜欢,怎么舍得让她从事这样危险的工作? 姜时愿轻叹了口气,吃力地翻身下床。 现在她能走动走动了,但走太远还不行,肋骨的伤喘大劲儿了会疼。 姜时愿去简单洗漱了一下,一点点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 每一年姜时愿都会去看望母亲,除一下墓前杂草,擦擦母亲的照片,和母亲说说话。 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姜时愿犹记得,婚后第一年,母亲忌日在即,她提前半个月请身为丈夫的谢惊淮与自己同去,却被男人淡漠地拒绝: ——“我有国外出差的行程,要见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明年吧。” 第二年。 ——“云城有个项目要跟进,下次吧。” 第三年。 ——“芷歆昨晚一直在抢救,今天才度过危险期,我要留院观察一下她的情况。 下次,一定。” 自那以后,姜时愿再没跟他提过,关于母亲的一切。 哪怕她曾经对谢惊淮的爱再深,也受不得那一次次,仿佛把她满怀期盼的心,摔得七零八落的失望。 后来,姜时愿也想通了。 谢惊淮都不曾把她当妻子看待,又怎么会拿她的母亲当回事呢。 在他心里,林芷歆才是他的爱人。 而柳念柔,才配他叫一声“妈”。 姜时愿忍住隐隐作痛的伤处,刚要开门,门却先她一步被推开。 第131章 你的心头肉不见了! 姜时愿骤然一怔,盯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清隽男人,几分心虚: “申医生……” “姜小姐,你不好好在床上养伤,怎么下地乱溜达起来了?” 申悯上下打量了穿戴整齐的姜时愿一眼,不禁拧紧清朗的眉,“你穿这么立正,不是要出去吧?!” 姜时愿抿了抿唇,“在病房里呆得有些闷了,出去走走。” “不行,绝对不行!” 申悯头摇成拨浪鼓,“你现在身体情况未达出院标准,但凡再出点儿什么事,我如何跟傅爷交代?” 那诚惶诚恐的表情,把“傅爷”换成“皇上”,更应景。 姜时愿气息虚浮,语气温和地商量,“申医生,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我出去转转,不会耽搁太久,很快就会回来……” “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申悯目光一沉,“现在,谢惊淮和警方都在到处找你,你要被警察找到也就罢了,要被谢惊淮找到,他不得闹死你啊?你还想不想有安生日子了?” 姜时愿美眸一缩,轻颤的睫微微低垂: “也是,谢谢申医生的提醒。” 申悯看着她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写满失落,眼眸澄净乖软,不禁有点心里不是滋味。 多好个姑娘,布偶猫似的,谢惊淮真是光屁股看天——有眼无珠。 不过,也亏了姓谢的是个睁眼瞎,才让他最好的兄弟借此良缘。 有机会,他一定要当面对谢惊淮说一句:“谢谢啊!” 申悯被她可怜巴巴的小表情搞得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让步: “你要实在闷得慌,就等傅爷回来,让他陪着你,这样我才能放心让你出去。” 姜时愿杏眸轻眨,点了点头,“好,那就等傅先生回来再说吧。给申医生你添麻烦了。” 申悯给她简单做了下检查,就离开了病房。 查完房,他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一名护士就火烧眉毛地跑进来: “申、申医生!不好了!A681病房的患者不见了!” “什么?!”申悯大惊失色,眼前一黑。 …… 另一边,京市国际机场。 傅沉舟的私人飞机平稳落地。 “傅总,到京市了。”邢真附在男人耳畔,低声唤醒了他。 傅沉舟睁开惺忪睡眼,如笼上一层迷雾般的桃花眸布满了血丝。 邢真看在眼里,不免心疼。 这几天在澳城,为了追查幕后黑手的下落,傅总一天只睡那么两三个小时,有时甚至彻夜不歇,真是太拼了。 傅总这对姜小姐可以说是燃尽了,谢惊淮那个屌东西论能力,论人品都无法跟傅总相提并论。 邢真心想,但凡谢惊淮对姜小姐,学得傅总三分,姜小姐都不至于跟她闹到今日境地。 “澳城那边,有消息了吗?”傅沉舟活泛了下僵硬的脖颈。 “还没有……” 邢真无奈摇头,“咱们的人翻遍了澳城赌场的监控,那个男人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密,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而且他似乎是澳城本地人,对那里的道路和监控都非常熟悉。 他和吴晖分开后,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乘坐末班公交离开。下车后又巧妙地避开了附近监控摄像头,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那片区域消失。老登可真特么够阴的!” 傅沉舟闭目轻歇,捏了捏眉心。 “咱们已经疏通了所有在澳城的人脉,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力,都没能再找到关于那个口罩男的任何线索。若再深入追查,恐怕会惊动澳城官方,那就麻烦了。” “他绝不是澳城人。” 傅沉舟星眸微睁,眼底浮上森森寒意,“吴晖后来提到过,那个人是标准的京市口音,他就是京市人。极有可能,是特意奔着吴晖来的。” 邢真神情恍然,转而又扼腕,“可惜,吴晖那个狗玩意没记住那家伙一点儿面目特征!” 傅沉舟冷抬唇角,“但他却记住了,那个人有洁癖,手指修剪得极干净,且拇指和无名指关节处有明显的老茧。” “我真服了!” 邢真气得想骂娘,“狗东西人长什么样没记住,偏偏那人手上哪儿有老茧却记得门儿清。他特么手控啊他?!” “那是因为,那人在吴晖面前点钱了,他一直盯着那人的手看,所以才会记得比较清楚。” 邢真挠头,“可是傅总,有这些特征又能说明什么?” 傅沉舟手指撑住太阳穴,目光锐利如鹰隼: “洁癖,是他的职业病。拇指和无名指有老茧,说明他曾经时常需要持精密的刀具,亦或特殊器材。” “洁癖……刀具……难不成,他是医生?!”邢真眼睛一亮,瞬间开悟! “孺子可教也。” 傅沉舟唇线微微上勾,“不过,这只是推断,不是确凿证据。但可以在京市的医疗系统中,多留意一下。”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背后大鱼,不会轻易露头。 这件事,解决,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傅沉舟的手机作响,他看了眼屏幕,立刻接起: “阿悯,怎么了?” 申悯急得化身尖叫鸭,“我的裤子我的鞋我的姑奶我的爷!你的心头肉姜小姐不见了!” 傅沉舟俊容波澜不兴,眸色却暗涌,一字一沉: “什么叫,不见了?” “这丫头实在太鸡贼了,她纯纯就是个演子!” 申悯急得嗓子冒烟,“我查房的时候,刚好撞见她想出去,被我拦住了。她表面乖乖应承,实则阳奉阴违,我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脚底抹油溜了! 跟我这儿玩上瞒天过海,金蝉脱壳,欲擒故纵了,她是不是要疯啊她!” 男人握着手机的大掌,寸寸收紧。 申小公子嗓门忒大,旁边的邢真亦听得一清二楚,心跟着提起来。 傅沉舟再度合眼,用力摁着鼓胀的太阳穴。 突然,他猛地睁眼,身躯骤然前倾: “我知道了,先挂了!” 见傅沉舟和申小公子结束了通话,邢真忙问: “傅总,姜小姐这些天一直乖乖呆在医院里,今天怎么突然就……” 男人抬腕看表,喃喃自语着,“是我的问题,怪我。” “什么?” “没什么。” 傅沉舟深深呼吸,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走吧,去个地方。” 第132章 母亲忌日,他陪伴她 似乎,每逢清明时节,亦或悼念追思逝者的日子,天空总是灰蒙蒙,雾沉沉的,压抑又哀伤。 今天,也不例外。 息园公墓。 如今已快入初冬,哪怕是白天石板地也仍然凉得像冰。 姜时愿还在病中,其实最怕就是过了寒气,但她却毫不在意,弯下双膝跪在母亲的墓前,献上纯洁的白菊,双手灵活地清理着墓碑附近的杂草。 “妈妈,女儿来看您了。” 姜时愿乖巧地跪在墓碑前,倾身用干净的丝帕温柔地擦拭着母亲的黑白照片,仿佛在擦着母亲饱经风霜的脸,“您想女儿了没?” 照片中的姜不渝,未施脂粉,戴着知性的细框眼镜,虽然谈不上多惊艳的漂亮,却也是清秀标致的模样,而且五官很高级,不落俗气。 母亲在世时,最烦拍照,也不喜欢伴着林成畴出席无聊的应酬,见肤浅粗鄙的商人。 就是作为遗像的这一张,也是姜时愿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母亲把自己短暂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科研,奉献给了林成畴的事业。熬枯了容颜,耗干了心血,最终却被那个狼心狗肺,自私凉薄的男人狠狠辜负,又一脚踹开,不得善终。 姜时愿抚摸母亲的脸颊,唇角漾起苦涩: “妈妈,您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从一而终。” 所以十岁那年,我参加学校的合唱比赛时,第一眼见到谢惊淮,就在心里默默喜欢上了他。” 那时的姜时愿站在合唱队伍最不起眼的末端,穿着统一发的不合身的裙子,还未长开的婴儿肥的白嫩小脸抹得通红,像年画上抱鲤鱼的福娃。 而端坐在台下,穿着学院笔挺制服的少年谢惊淮,却已是骨相周正,挺拔俊朗,意气风发。 自卑,是一早就在心里种下的。 爱,也是。 “可如今的我,无法再和谢惊淮继续下去了。” 姜时愿眸光几许黯然,“都说,信者得爱,爱是唯一。可是因为谢惊淮,我再也不信这世上有爱了。 爱他,我用尽了力气。以后,我应该不会再爱了,也不会再渴望婚姻了……” 忽然,一阵清凉的风拂面而来,轻抚姜时愿的面颊,撩起她鬓旁一缕青丝。 就好像,冥冥之中,母亲在回应她,安慰她一样。 “妈妈……是您吗?” 姜时愿瞬间泪水蓄满了眼眶,“是您……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渐渐,风止,无痕。 “您要是想我……就请常来梦里,看看我。” 姜时愿又陪着母亲坐了一会儿,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她手臂撑住地面,摇摇晃晃着站起来,顿觉眼前昏黑,身子一颤,虚弱地倒下去。 下一刻,她落入一个温热,坚实,如港湾般的怀抱中。 “唔……” 姜时愿娇躯绵软,晕得很,任男人近乎霸道地搂着,强悍的手臂环绕在她腰际。 哪怕隔着羽绒服,她亦能感觉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恰好覆在了她伤痛处,暖暖的,有点舒服。 “你太不听话了。”傅沉舟低头瞧她,喘出一团白雾,在她脸颊旁散开。 潮热的气息,哄得她小脸粉透。 “对不起……” 姜时愿无力地靠在男人怀中,目光却清冷,又哀然,“可就算是这样,我今天也要来……就是你也拦不住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拦你了?” 傅沉舟声色温沉,微哑,“你直接告诉我,我不会不让你来,相反,我还会陪着你。” 姜时愿心尖一动,扬起脸来看着男人漂亮的桃花眸,好似一对粲然的天星,融入浩瀚的银河。 “你现在的处境,加上你的身体情况,都不宜外出。阿悯拦你,并没错。” 傅沉舟仍未松开她,轻叹了口气,妥协了似的,“但,若是这样重要的日子,哪怕天上下刀子,我也会送你过来。” 姜时愿羽睫微颤,心窝最深处,一丝暖流涌动。 傅沉舟将今天称作“重要的日子”,给了她很深的尊重。 可谢惊淮呢。 她是他的妻,可似乎在那个男人眼中,任何人,任何事,都比她重要。 人啊,就怕比。 越比,谢惊淮越拟人。 “傅总。”这时,邢真推着轮椅走过来,手中还捧着一束白玫瑰。 姜时愿讶然盯着花束。 傅沉舟抱她坐在轮椅上,将新鲜欲滴的白玫瑰捧在怀中,“来得匆忙,也不知阿姨喜欢什么花。只希望,不是她讨厌的就好。” “我妈妈只要是花,都很喜欢……等等。” 姜时愿仰望着面前高大英朗的男人,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这座墓园里睡的,是我的母亲?” 傅沉舟目光怔忪,似笑非笑,“有什么奇怪,只要我想,这墓园里所有的鬼我都了如指掌。” 姜时愿:“……” 邢真:“…………” 傅沉舟自觉失言,抿了抿唇。 刚要开口道歉,姜时愿却捂住嘴,噗嗤一声笑开: “傅先生彰显实力的方式挺别致的,没见过在这种地方炫耀人脉的。难不成,你是阎王转世吗?” 傅沉舟微顿,唇角漾开柔和的笑纹。 邢真OS:呵,还用转世?他就是阎王爷在人间的肉身法相! 傅沉舟走到姜母墓碑前,俯身献花,随即又深深鞠躬,做足了礼数。 姜时愿目不转睛地望着男人挺拔周正的背影,鼻腔一酸,眼底又汪了起来。 祭拜完姜母,傅沉舟推着她,缓缓往前走。 “刚才,我留意到,阿姨墓前长了一些新草。”男人低声。 姜时愿眼睫轻眨,“有什么说法么?” 傅沉舟目视前方,“坟前草木繁茂,来世必大富大贵,车马成群。” “谢谢,借你吉言。”姜时愿弯起的眸,亮若晨星。 邢真凝视着神情肃然的傅总。 刚才祭拜姜女士,他注意到傅总的眼眶似乎悄然红了。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 …… 今日清晨,谢惊淮早早起身,穿戴整齐,并吩咐宁管家叫小少爷起床。 曈曈全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在宁管家的伺候下才洗漱完毕,穿好衣服。 “小少爷,您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困成这样?”宁管家看着孩子的黑眼圈,关心地问。 “唔……和歆歆小姨打游戏来着,睡得晚了点儿。”说着,曈曈打了个大哈欠。 宁管家担心地劝说,“小少爷,您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熬夜可不行啊!” “哎呀好啦好啦!宁婶你好啰嗦,和妈咪一样啰嗦!” 曈曈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我又不是天天熬夜,偶尔多玩一会儿又怎样?” “可是……” “宁婶,我昨晚和歆歆小姨打游戏的事,你不许告诉爸爸。” 曈曈一副小大人的倨傲表情,“倒不是我怕爸爸训我,我主要是怕会连累歆歆小姨,不想毁坏小姨在爸爸心中美好的形象。” “……”宁管家听这话,心里说不上来的别扭。 太太不在的这段日子,那林小姐把小少爷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偏偏小少爷又被她哄得上头。 在太太面前一身反骨,却在林小姐面前百依百顺。 这孩子,真是太扎人心了。 曈曈走进餐厅,“爸爸!” “怎么这么慢?” 谢惊淮不抬眼,修长的手指翻阅财经杂志,“太没时间观念了。” 曈曈一时心虚,忙转移话题:“爸爸,今天咱们要去哪儿呀?” 男人俊容冷肃,“去普陀寺,为你爷爷祈福。” “喔……” 见是和爷爷有关的事,曈曈不敢怠慢,乖乖地坐下准备吃饭。 一样样精致的早点上桌,是父子来较为偏爱的中式早点。 结婚前,谢惊淮是只吃西式的。 娶了姜时愿后,她每天天没亮就起来为他准备中式早茶,变着花样地做,味道都很好。慢慢的,就改变了他的口味。 谢惊淮垂眸,面色沉闷,没有胃口。 姜时愿仍下落不明,这些天他虽然照常工作,回家,实则每一个夜晚,他都寝食难安。 他是不爱她。 但不等于,他希望她有事。 这时,一名佣人走进来: “谢先生,林小姐来了。” 第133章 他们亲如母子,他不爽了 “爸爸!歆歆小姨来啦!”曈曈瞬间开心,都有些坐不住了。 宁管家板着面孔。 你猜她为什么不笑。 她特么都要烦死了,三天两头来,一来她就得当贵客招待着,打秋风都没她来得频! “嗯。” 谢惊淮容色如常,顿了顿,吩咐宁管家,“去迎一下林小姐。” 宁管家满心不情愿,也只得应着:“是,大少爷。” “惊淮哥。”林芷歆走进餐厅,朝男人柔柔一笑。 谢惊淮凤眸平静地看着她,颔首。 很自然的相处。 就好像,她本就是这观澜苑的主人。 “歆歆小姨!” 曈曈立刻跳下椅子,跑到林芷歆面前,亲密地一把抱住她的细腰,“呜呜……我好想你啊!” 林芷歆轻抚孩子的发顶,“曈曈,小姨也好想你啊。” 曈曈嘟着嘴撒娇,“歆歆小姨,你最近怎么都不来家里了?我还以为你跟我爸爸吵架了呢。” 谢惊淮眉宇一轩,“谢君珩,你太没规矩了!” 曈曈见父亲急了,觉得自己说中了,嗔怨地看着男人: “爸爸,您明知道歆歆小姨身体不好,您怎么还忍心生她的气?万一气坏了小姨,您又该着急了。” 谢惊淮眉心拧成结。 “曈曈,你误会你爸爸了。” 林芷歆俯下身,捧起孩子的小圆脸,吻了吻他的额头,“小姨和你爸爸没生气,好得很。前段时间我没来,是因为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别胡思乱想。” 被美女小姨亲亲了,曈曈羞涩得很,小脸红透: “那、那小姨,你现在好了吗?” “好了。有你这样关心小姨,小姨能不好么。” 谢惊淮看着他们亲密如母子,胸腔莫名一阵闷胀。 印象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曈曈和姜时愿有这样亲密的互动了。 他是看不上姜时愿,在家中对她不耐烦,冷漠,都是稀松平常。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曈曈也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开始不理睬他的母亲,甚至厌烦、无视。 男人暗中蜷紧了拳。 谢君珩,怎么能这样? 他们夫妻相处,冷淡是因为没有爱情根基,勉强的婚姻,处处不如意。 可姜时愿是他的亲生母亲!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有什么资格轻视姜时愿? 谢惊淮强压住上涌的怨气,语气低沉,“芷歆,你不在好好修养身子,怎么过来了?” 林芷歆声色娇柔,“惊淮哥,我听阿姨说,今天你们一家人要和奶奶去普陀寺上香,为谢先生祈福。” 男人点头,“是。” “我跟阿姨说,我也想过去,为谢先生祝祷。阿姨很高兴,让我来找你,跟你和曈曈一起过去。” 谢惊淮深眸沉沉,沉默不语。 “惊淮哥……你是不是,怕被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不想我跟你们去?” 林芷歆长睫微颤,委屈地垂眸,“我知道,现在的我,对你而言,就是个麻烦。 你不想我跟着你,那就算了……” “一起去吧。”谢惊淮看着她憔悴的面靥,终是不忍拒绝。 林芷歆眸光闪烁,心中得意地笑着。 她就知道,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任何要求,这个男人就没有不答应的。 “耶!歆歆小姨也能一起去了,太好啦!”曈曈拉着她的手,兴高采烈。 原本无聊沉闷的行程,因为林芷歆的加入,他都开始期待起来了。 …… 普陀寺。 香艳缭绕,梵音袅袅。 来时路上,姜时愿也好奇地问傅沉舟是怎么知道她在息园的。 得到的,还是那句嚣张的废话文学: “只要是我想找到的人,无论是山高水远,还是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他。” 而傅沉舟也得知,姜时愿每年去墓园祭拜完母亲,都会来普陀寺上香,今年亦不例外。 普陀寺大门外,有一段又一段石板台阶,轮椅是上不去的。 傅沉舟精窄的腰腹下沉,刚想打横抱起姜时愿,却被她轻声拒绝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样太不尊重,也不够虔诚,我自己走上去。” 傅沉舟墨眸微深,“你可以吗?” 姜时愿轻轻挽唇,“可以。” “那好。”傅沉舟没再坚持,而是向她伸出右手。 姜时愿刚搭上他温燥的掌心,他便骤然收拢五指,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抿紧唇,以男人的手为支点,站起身来。 傅沉舟感受到掌心沉甸甸的分量,星眸微眯。 这是一种,无声的信任。 姜时愿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四周清幽,石板地发出的声响格外清晰。 傅沉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凝着她倔强的背影,似无声无息的守护。 这时,迎面走下来一位手捻佛珠的布衣老僧,瞥见姜时愿时,骤然一怔: “姜施主,是您吗?” 姜时愿抬眸,面露喜色,“怀空大师!” 入庙宇里这一路,姜时愿与怀空大师聊得很不错,似乎格外熟络。 趁着姜时愿进去上香,傅沉舟站在门外,与怀空大师攀谈: “大师,您和姜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啊……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怀空望着姜时愿单薄秀直的背影,目光陷入回忆,“那是三年前的深冬,满城白雪皑皑,我出门办事,刚好碰见姜施主孤零零一个人,跪在寺外石阶上,一阶一叩首地踽踽前行。 乍一望过去,她整个人都快被大雪掩埋了,几乎要看不见她。” 傅沉舟星眸微瞠,“她为什么要这样?” “那年,姜施主的儿子病重,她跟我说她见不到孩子,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为孩子祈福,祈求神明庇佑。” 怀空不禁喟叹,“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傅沉舟眸色沉敛,“见不到孩子,是什么意思?” “这个,姜施主没说。” 怀空大师神色忧忡,“但我记得,那年我见到姜施主的时候,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十分堪忧。我那时建议她去医院看看,不知她后来去了没有。” 傅沉舟垂睫,默然不语,虚攥了攥拳。 “敢问施主,您是姜施主的……” 男人容色浅淡,“熟人。” 怀空大师眯眼:“哦……” 佛前的姜时愿,高举香火,闭上双眼,将心中所愿念了一遍又一遍。 缭绕烟雾,庭院枯叶,他望着她孤单的背影,说不出的萧索,苍凉,攀上心尖。 不知道满室慈悲的神佛,有没有谁,真的应过她一次。 傅沉舟凝着她,拿起了手机。 “哎呀,施主,不好意思,佛门净地,禁止拍照。”怀空含笑摆手,还指了指旁边的指示牌。 “我知道,我不照佛像,不照观音。” 傅沉舟双手合十,弯唇一笑,“求大师通融。” 第134章 忌日,相遇 另一边。 一辆又一辆黑色豪车,首尾相连,整齐划一地停在普陀寺门外。 气势汹涌浩荡,引人纷纷侧目。 保镖恭敬地打开车门,先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谢夫人快步走过来,搀扶着谢老夫人下车。 “妈,您慢着点儿。” 这时,谢悦汐两口子拎着儿子星星也走过来,向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略微点头,疑惑地问:“怎么不见惊淮两口子?” 谢悦汐冷哼一声,不语。 “妈,惊淮他们在来的路上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这时,一辆顶级劳斯莱斯不疾不徐地朝这边驶来,谢夫人笑着一指,“您瞧,惊淮他们这不就到了吗。” 劳斯莱斯在谢家人面前挺稳,车门打开,谢惊淮率先下车,衣着冷峻工整,微扬骨相优越的下颌,双手优雅地系上西装中扣。 紧接着,长孙曈曈跳下车来,笑容满面地跑到老夫人和谢夫人面前: “太奶奶!奶奶!你们好!” “曈曈好啊。”谢夫人抱大孙儿在怀里,稀罕得了不得。 老夫人也摸了摸曈曈的小脸,满目宠溺与慈爱。 将谢悦汐一家三口晾在一旁,眼里只有曈曈,完全没有星星。 谢悦汐笑容凝固在眼尾,老公宋协文更是笑得像哭。 他是个赘婿,依附谢家,谢家人各个不拿他当盘菜,他忍了。 可他儿子不也算谢家血脉,谢家的外孙子吗?谢家如此厚此薄彼,岂不是故意给他难堪?! 就在这时,谢惊淮又朝车内绅士地伸出手。 随即,一只柔荑般的纤纤玉手,轻轻搭在男人掌心。 林芷歆拎着纯白的裙摆,矜持地迈下车来,单薄的肩上披着谢惊淮宽大的黑色大衣,更衬得她整个人娇娇弱弱,惹人垂怜。 “哎呀!是芷歆妹妹!”谢悦汐生怕别人眼瞎,嗓音拔得老高。 谢夫人看着谢惊淮和林芷歆双双走过来,耐人寻味地瞥向老夫人。 果然,老夫人面色一沉到底。 “奶奶,夫人。”林芷歆盈盈一笑,乖巧地鞠躬,颇有贵族千金的风采。 但不管她怎么装,怎么演,在老夫人眼里也永远是阴湿的墙根底下,一撮肮脏恶臭的狗尿苔! “惊淮,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同你媳妇一起出现,反而带着不相干的人过来,你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一声冷笑,分毫不留情面,“你是故意膈应我,点我的眼吗?” 林芷歆身子一颤,委屈地垂睫。 谢惊淮棱角分明的脸变得暗沉,面对奶奶,他只能耐着性子: “奶奶,您想多了。芷歆过来,也是好意。” “她要有这份心,在家跪地上吃斋念佛磕几个响头也是一样,有什么必要巴巴跟着过来?” 老夫人哂笑眯眸,审视着如同小白花般的林芷歆,“呵,这里人来人往的,林小姐和我孙儿出双入对,又是与整个谢家一同出行,这要传出去,外界又势必又要叫你一声‘谢太太’了。 可任外面传得如何邪乎,逼真,假的,永远是假的,它真不了。” 谢惊淮凤眸涌上不悦,“奶奶。” “奶奶,您误会我了……” 林芷歆心急着解释,抽进了几口寒气,闷咳了两声,更显得可怜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为谢先生尽一份心力。 您不喜欢……我走就是了。” “不要啊!歆歆小姨,你不要走!” 曈曈慌忙拉住林芷歆的手,一刻都舍不得撒开,“太奶奶,我知道您不喜欢歆歆小姨,可是歆歆小姨真的对我好好!请您不要赶她走,不要欺负她好不好?” 老夫人双目怒瞠,一股火蹿上来,“曈曈,你放开她,到太奶奶身边来!” 曈曈揪紧眉心,反倒把林芷歆的手攥得更紧了。 老夫人咬紧牙关,气得心脏疼。 这个林家丫头,城府太深,太有心机了! 她不单拿捏住了惊淮,还虏获了曈曈的心,牢牢把持着父子俩,慢慢蚕食掉孩子对阿愿这个亲生母亲的依赖,渐渐鸠占鹊巢,越俎代庖! 就算她拿出长辈的身份压制,又能镇这小妖孽到几时? 她这身体已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早晚有撒手人寰的一天,到时候她的阿愿怎么办?不得被这个贱人欺负死?! “妈,您老是对芷歆有成见,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您捧在手心里的孙媳妇,她人又在哪儿呢?” 谢夫人冷笑,出来唱白脸,“上次您叫孩子们去老宅吃饭,她不来。今天来为长樾祈福,她人又不见。我这个婆婆在姜小姐面前还得低三下四成什么样?还得我亲自下帖子去请她过来吗? 您如此看重她,她又是怎么做的?重要场合不露面,曈曈前阵子病着在家那么长时间,她也不闻不问。她都没有把自己当成谢家一员,您又何必这样惦记着她?” “惊淮,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厉声质问,“阿愿为什么不和你过来?你又干什么混账事儿了你?!” 谢惊淮喉头一涩,薄唇紧抿。 他不能道出姜时愿现在的情况,奶奶近来身体不适,他不能让老人家再受打击。 “她临时有事,过不来了。您莫怪。” 老夫人又急又气,脸都红了,“上次也有事,这次也有事!阿愿最近到底在忙乎什么啊?她是不是把我这个老家伙忘了?!” “奶奶,您消消气,当心身子。” 谢悦汐摩挲着奶奶的脊背,看似安抚,实则煽风点火,“有道是,日久见人心。上次我就给您打过预防针了,可是您被她哄得团团转,您不信您亲孙女啊。 姜小姐到底如何,您慢慢就知道了。” …… 姜时愿为母亲祈愿后,又去拜了观音,依然深深叩拜,无比虔诚。 而傅沉舟仍然安静地站在外面守候她。 见她拜完了,他修长的腿迈过门槛,大步走到她身边,搀扶住她虚弱的身子。 “没落下谁没拜吧?这回完事了?”傅沉舟低眉瞧她,天生含情的桃花眸噙着一丝笑。 “嗯。” 姜时愿扬起脸,与他对视,弯眸若新月,“刚才,我是为傅先生你祈福。” “为我?拜观音?” 男人微怔,闷笑调侃,“姜阿姨是为我求子吗?我已经有一个了。” “不是啊,我是为你求平安。” 姜时愿不禁失笑,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巧的平安符,递到他面前,“这是我为你求的护身符。” 傅沉舟低垂鸦羽般的睫,注视着女人的掌心,墨眸一深。 “感谢你上次及时赶到,救了我的命,这段时间又对我颇为照顾,我也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姜时愿语气很真诚,充满感激,不会让人有一丝多余的想法,“这个护身符,怀空大师给开过光了。你随身佩戴,可保平安。小小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当然,要不好使,可不能退换了哦。” 傅沉舟瞬也不瞬地看着那小小的护身符,檀黑的瞳仁,泛起一丝微澜。 姜时愿垂下柔软的睫,“也是……不是所有人都信神明,是我唐突了。” 她刚想收回,傅沉舟却猝然紧紧捉住了她的手。 “我要。” 男人唇角上翘,缓而有力地掰开她微蜷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抓,握紧了平安符,“东西虽小,难得是姜小姐有这份心。 笑纳了。” 姜时愿呼吸微顿,只觉被他碰过的掌心,仍然留有一丝痒意,传遍指尖末梢。 “天冷了,我送你回去。” 不等她回神,傅沉舟长臂骤然揽上她的腰肢,将她拦腰抱起,长腿迈出高门槛。 “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佛门净地,姜时愿芙颊一红,浑身不自在。 傅沉舟罔若未闻,径直往前走。 突然,他脚步一驻。 姜时愿看着男人紧绷如刀刻的下颌线,倏然觉察出气氛不对,侧眸望过去。 下一秒,她瞳孔猛缩,全身血液逆流。 台阶下,几步之遥—— 谢惊淮、老夫人、曈曈和谢家人,整整齐齐站在她面前,周遭空气如同凝固了般,令人无比窒息。 第135章 我是死是活,和你没关系 空气中涌动着一点即爆的焦灼,剑拔弩张的气息,如潮汹涌,灭顶而来。 林芷歆死死盯着看上去毫发无损的姜时愿,眼底划过浓重的阴鸷。 姜时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庭主妇,她怎么可能从绑匪手中逃脱,还没受到一点伤害?! 难道……是傅沉舟救了她? 这怎么可能?! 惊淮哥翻遍整个京市都找不到姜时愿,他是怎么找到的?他能耐难不成比惊淮哥还大吗?! 眼见傅沉舟像蚌壳护着珍珠一般,紧紧抱着姜时愿,恨意与妒火灼红了林芷歆的眼。 她和母亲处心积虑,运筹帷幄,自以为精妙的布局,到头来,是忙乎了个寂寞! “姜……时……愿?” 谢惊淮错愕地盯紧眼前被傅沉舟牢牢抱在怀中的女人,他布满血丝的凤眸用力眨了数次,确定自己没在做梦,确定自己不是连夜失眠,出现了幻觉。 垂在身侧的大掌,手背血管盘错着,膨胀着,快要爆开了一般。 曈曈此刻还牵着林芷歆的手,表情也僵住: “妈咪,你怎么会……” 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妈咪,竟然被傅宴斯的爸爸公主抱,而且还是当着他们一大家子的面。 他乌黑的眼睛气得通红,心中所有复杂的情绪,瞬间全部被愤怒吞噬! 当着爸爸的面,妈咪怎么能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 她太不知羞了! 亏了他偶尔还会默默担心,妈咪独自住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坏人。 如今看来,他真是多余!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林芷歆敛净眼底阴鸷,声色柔和,“你没和姐夫一起来为谢叔叔祈福,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傅先生,放我下来吧。”姜时愿深深呼吸,幽暗的杏眸如静止的湖水,并无多少波澜。 “嗯。” 傅沉舟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人放下,低声附在她耳畔,“别硬撑,坐轮椅。” 姜时愿轻轻摇头,“没事。” 她固执,坚强,倔强不服输,更不屑用卖惨的方式,博取他们的同情和关注。 她早就不拿自己当谢家的人了,任他们把她想成什么妖魔鬼怪,她根本不在乎。 “阿愿啊!” 老夫人失声唤她,饱含着思念和记挂,“你这孩子,这么多天都不出现,跑哪里去了啊?!” 姜时愿鼻腔一酸,“奶奶……” “姜时愿,你可真有本事啊,每见到你一次,你都能刷新我们的下限,震碎我们的三观。” 谢悦汐见姜时愿和傅沉舟亲密得像偷情,她简直惊喜若狂,一副“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的汹汹架势,“奶奶,您之前还说我污蔑姜时愿,您瞧瞧姜时愿背着您,背着我哥,都干了什么好事! 您把她一个外人当亲孙女儿宠着,把爷爷给的传家宝都给了她,无条件地信任她。可是她又在干什么? 今天咱们谢家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晾着您,瞒着我哥玩消失,原来是跑出来跟野男人鬼混!她对我哥是虚情假意,对您是逢场作戏。我和妈一早就看透了她的嘴脸,只有您还被蒙在鼓里,被她哄骗。 现在,证据就在眼前,您还不信我的话吗?” 老夫人张开干涩的唇,颤声问:“阿愿,你和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谢夫人满目鄙夷,“都抱在一起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傅沉舟垂眸瞧着她,桃花眸幽邃,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面对奶奶的质问,姜时愿呼吸发紧,“我和傅先生……” 话音未落,谢惊淮迈开长腿,高大的身躯几步夺到她面前,俊容沉如黑雾,酝酿着凶猛的海啸。 姜时愿盯着男人猩红的凤眸,瞳孔一颤。 结婚五年,她从不曾见这个男人对她有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刻,周身散发的怒火,恨不得将她燃尽。 “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 盛怒冲红了谢惊淮的眼,他喉咙胀得生疼,快要咬碎了牙齿,“去哪儿了?回答我!” 怒吼声,响彻整个幽寂的庙宇。 他向来矜贵自持,这里又是佛门净地不得喧哗。可他面对看上去安然无恙,和傅沉舟搂搂抱抱的姜时愿,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些。 谢家的人诧异,面面相觑。 谢惊淮把姜时愿出事的消息瞒得滴水不漏,他们根本想不到,前几天姜时愿经历了怎样的危机与凶险。 在他们看来,姜时愿只是个和情人私会,被丈夫当场捉奸的荡妇! “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 姜时愿语气轻描淡写,看向傅沉舟,“傅先生,我们走吧。” 傅沉舟温声,“好。” 她身形刚动,又被男人猛地拦住,眉眼烁着森寒,“这几天,你一直跟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在一起吗?!” 姜时愿美眸怒瞠,“谢惊淮,你嘴巴放尊重点儿,傅先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笑死人了。” 当着孩子的面,谢悦汐也毫不避讳地嘲讽,“如果你这个都叫朋友,那天底下就没奸夫淫妇了。” 老夫人厉声怒斥,“满口污言秽语,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谢悦汐不服气地嘀咕,“我这哪儿是污言秽语,我这是陈述事实。 奶奶,我知道您很信任姜时愿,很喜欢她。但您接受现实吧,她骨子里就是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狐狸精。” 老夫人合上眼睛,心脏一阵抽痛。 傅沉舟幽幽瞥了谢悦汐一眼,又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姜时愿,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谢惊淮宽阔的肩气得发抖,情绪在爆发的边缘,“我快把整个京市翻遍了,彻夜不歇地寻找你的下落……我以为你死了! 你既然没事,为什么不联系我?你把我谢惊淮当傻子耍……用这种手段报复我,你觉得很爽是吗?!” 姜时愿冷冷瞅着他焦灼的眼眸,笑红了眼睛。 她没联系他吗? 在她被虐待,被绑架的当下,她第一时间打给了他,甚至还幻想着,这个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的男人,最起码,在生死关头,会心软一次,救救她。 结果,等来的,只有寒彻骨髓的绝望。 “傅先生,我们走吧。”姜时愿将所有的委屈和控诉闷咽下去。 和一个没有心的人,有什么可说的呢。 没必要了。 傅沉舟凝睇着她,只说:“好。” 仿佛她提出任何要求,想做任何事,他都顺着她,依着她。 “姜时愿,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解释,你休想离开这里!”谢惊淮嗓音沙哑得厉害,踩碎了脚下枯叶。 “爸爸!让她走!” 曈曈小脸怒红,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最讨厌最讨厌傅宴斯了! 她和傅宴斯的爸爸在一起,她不要您了!您还管她干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 握着曈曈手的林芷歆,唇角一抽,阴暗得意的笑难绷。 姜时愿望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站在普陀寺中,她曾经为他跪求神佛保佑,为他求平安符,点长明灯的画面,一片一片在眼前浮现。 又如缥缈的香灰,瞬间烟消云散。 曈曈直指着她苍白的脸,恨恨地喊:“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是我的妈咪了!” 第136章 冷血至此,薄情至此 “曈曈……你在说什么?!” 老夫人气得喘息不止,浑身打着哆嗦,“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是生你养你的人!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的母亲说话?! 就算所有人都跟她作对,都不向着她……你也要站在她身边啊!” “我不要!” 曈曈气愤地别过脸,就像姜时愿是什么脏东西,他不想再多看一眼,“她一点都不爱爸爸,也不爱我!这样的妈咪我宁可不要! 她远远不如歆歆小姨对我好,我要歆歆小姨当我的妈妈!” “谢君珩,你放肆!”老夫人颤声怒吼,胸口起伏。 曈曈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太奶奶跟自己发过脾气,下意识往林芷歆怀里躲。 “曈曈,不要怕,小姨在呢。”林芷歆柔声安慰。 “妈,我觉得曈曈的选择一点都没错。” 始终缄默的谢夫人在这时冷冷开腔,“姜时愿偷人都偷到眼皮子底下了,都不要脸到这个份儿上,我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还要护着她。您难道一点儿都不为惊淮的脸面着想吗?” 老夫人瞳孔一缩,暗淡地垂眸,“雪桦,你是信佛的人,在佛门清修的地方说这种话,你觉得合适吗?” 谢夫人在婆婆面前,向来收敛锋芒,温温吞吞,这会儿却梗着脖子,扬着下颌: “我是不想再看您任人唯亲,不分亲疏。今天您再不做个决断,别说我,孩子们的心也都寒了。” 老夫人气极,心口狠狠一绞,“雪桦,你——!” 姜时愿望着奶奶明显带着病气的面容,心口重重一刺,喉咙哽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知道,奶奶不是她一个人的奶奶,是谢家的主心骨,大家长。哪怕她再怎么喜欢她,却也不能不顾谢惊淮的感受,不能不顾谢家其他人的利益。 这位仿佛站在谢氏暴风眼中央的老人,已经用尽全力护着她了。 她一直很感恩,哪怕这一次奶奶无法再袒护她,她也不会有一丝怨言。 “跟我走!”谢惊淮眼眶红得像要滴血,伸手去拉姜时愿。 姜时愿厌恶地蹙眉,慌忙躲闪。 这时,傅沉舟修韧的大掌猛地擒住了谢惊淮的手腕,手背青筋贲张,五指寸寸收力。 谢惊淮狭眸骤然一沉。 傅沉舟却优雅勾唇,笑得分外好看。 谢惊淮咬住牙关,想把手抽出来,却根本动弹不得! 甚至,他的腕子,已隐隐作痛。 两个男人,如同两大武林高手,四目相对,看似波澜不兴,实则暗潮汹涌,电光石火。 “你什么意思?”谢惊淮嗓音森寒。 傅沉舟笑意渐浓,“谢总没看出来吗?姜小姐不想跟你走。”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那我不管,我只知道,她不想跟你走。” 傅沉舟倏地靠近他愤怒的脸,用只有他们彼此才听得见的声音,“谢总,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这副生拉硬拽,毫无风度的样子,真的有点丑陋了。” 音落,他突然撒手,闪了谢惊淮一个趔趄! 谢惊淮腮骨一搓,看到自己左腕,赫然一圈红痕。 前所未有的劣势,狼狈。 “都说尽兴了吗?那我也说两句?”傅沉舟扬声,似笑非笑。 但那冷锐的,威慑的压迫感,却令人无法忽视他说的每个字。 傅沉舟高岸的身躯挡着姜时愿,眼底的笑意渐消,染上凌厉的冰霜: “谢总,你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我不知道。但姜小姐这段日子是怎么挺过来的,你知道吗?” 谢惊淮神情阴冷,鄙薄,“傅总跟我太太走得得这么近,你肯定一清二楚了。” “当然。” 傅沉舟星眸间血丝密布,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网住的是他隐秘却翻涌的情绪,“因为是我,把她从绑匪手里救下来的。” 谢惊淮喉咙一霎哽住。 众人震惊万分,不可置信地盯着姜时愿平静的脸。 “傅先生,你说什么?” 老夫人瞬间脸色煞白,“阿愿她……被绑架了?!” 傅沉舟严肃地坦白,不遮不掩,不藏不掖,谁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要所有人知道真相: “是的,谢老夫人,姜小姐被绑架了。就在您的孙子和林小姐一同出席拍卖会的那天晚上。” 姜时愿望着男人如山如峰的背影,唇瓣微颤,想制止,但她知道傅沉舟不可能听她的。 她倒不是畏惧旁的,她只是怕这消息太过冲击,奶奶听了会一时无法接受。 果不其然。 老夫人脑中嗡地一声,五内的血霎时全倒流入颅内,几乎站立不住。 她紧紧盯着谢惊淮渐冻般僵硬,逐字逐句地质问: “惊淮……你一早就知道,阿愿出了事,对不对?” 谢惊淮咬紧齿关,眉宇越拧越紧。 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脑子却转得飞快,一下子全串起来了: “上回老宅聚餐,你说阿愿有事不能前来,其实是因为她出了事,你跟我撒了大慌……对不对?!” 谢惊淮嗓音压得变了调,“我是怕您担心,伤神伤身。” “怕我伤身?我看你是根本没管你媳妇的死活!” 老夫人眼泪不设防地飚了出来,愤懑控诉,“你是巴不得她出事,好高枕无忧,肆无忌惮地出去放浪快活! 谢惊淮……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你怎么能冷血至此,薄情至此啊?!” “奶奶,我……”谢惊淮喉咙发涩。 他薄唇刚启,傅沉舟便先他一步,声色深沉: “那天夜里,姜小姐在去拍卖会场的路上,被绑匪制造了严重的车祸,所驾驶的车辆侧翻,几乎报废。尔后,绑匪将昏迷中的她带去北郊亿力印刷厂囚禁,并对她进行残忍的施暴,肋骨两处骨折裂痕,身上多处外伤,伴随较为严重的脑震荡。 那个绑匪,甚至还企图对姜小姐……” 姜时愿闭上眼睛,一把拉扯住男人的西装衣角。 谢惊淮眼睛发红,像有一颗生锈的钉从他太阳穴钉进去了似的,痛意传遍四肢百骸。 分不清,是头痛,还是心痛。 “期间,绑匪为了索要赎金,打电话给你,你没有接听。” 傅沉舟的眸,像风雨如晦的天,“姜小姐失联的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做复健。她每晚会被伤痛疼醒,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直到今天,她仍行动不便,需要依靠轮椅。 你只知她不联系你,却不知她正在经历抽筋拔骨的痛楚。你只看到了我抱着她,却不知她站在这里,都已力尽筋疲。 姜小姐这些天,就是这样度过的。谢总,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第137章 想要就拿,不服就干 谢惊淮倒抽了口寒气,呼吸变得凝重,血液冲撞揪紧的肺腑。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安静站在傅沉舟背后的姜时愿,她那样的淡定,平和,一如往常。根本无法令人相信,她曾受尽折磨,九死一生。 姜时愿避开男人灼透的眼神。 其实,傅沉舟当众道出这些,并非她心中所愿。 她甚至就想这样,悄无声息地隐没,不想让自己在谢惊淮心中产生一丝分量,让他怀有一丝愧怍。 和谢惊淮相关的一切,拉扯,纠葛,牵绊……她统统都不想。 整个寺院,如冷风过境,压抑,静寂。 刚才还仿佛被千夫指,万人唾,恨不得在姜时愿身上钉上荡妇标签的小丑,这会儿安静如鸡,一声不吭了。 林芷歆咬破了唇内软肉,低垂着睫,遮住几乎要泄出眼底的怨毒。 姜时愿,论美貌,论才华,论如今的地位,我半点不比你差! 可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走运? 五年前,老婆子力挺你,送你这个一无是处的蠢女人坐上谢家少夫人的位置。五年后,我眼看着就要彻底搞垮你了,竟然半路又杀出来个傅沉舟,能量还如此之大! 你这个蠢得像猪,又根本帮不到惊淮哥任何的女人,你凭什么一路都有贵人相助?! 呵,贱人,走着瞧吧。 人不可能永远这么走运! “阿愿!我的阿愿啊!” 老夫人心疼得眼底蓄满了泪,颤颤巍巍地走向姜时愿。 “奶奶!”姜时愿眼眶一热,想去迎奶奶,却忘了自己还虚弱得很,身子猛地一晃。 “当心。”傅沉舟气息微沉,长臂迅速勾住她的纤腰。 当着谢惊淮的面,他毫不避讳,气场强势。 谢惊淮紧咬后槽牙,胸腔里一股闷涩、酸胀的情绪,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攥了攥拳,不懂这是什么心情。 活了快三十年,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 老夫人踉跄着走到姜时愿面前,枯瘦的双手紧紧捧着她冰凉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孩子……你受委屈了……” 姜时愿眼圈红红,摇头,“没有,奶奶,都过去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啦。” “妈咪……真的……被绑架了吗?”曈曈乌黑的眼睛撑得滚圆,心尖一抖。 想起自己刚才对妈咪大喊大叫,他就觉得脸颊发烫,没有勇气面对妈咪。 “绑架?天底下哪儿有这么荒唐鬼扯的事?!” 谢悦汐又想兴风作浪,“奶奶,哥,你们别被这个男人三言两语给骗了,他不过是替姜时愿说话,顺便给自己洗白而已。 你们瞧瞧姜时愿的气色,哪儿有半分重伤的样子?芷歆妹妹才是病人该有的面色呢!” 林芷歆表情一僵,想去捂死她! 这个敏感的时刻,匿下来才是明智之举,谢悦汐这个大笨鹅自己跳出来找骂不说,还把她拉下水,真是纯纯的猪队友! 老夫人怒瞪着谢夫人,“雪桦,你可真是为我们谢家养出了一双有情有义的好儿女啊!” 谢夫人脸色一白,死死攥着佛珠。 老夫人紧攥着姜时愿的手,“大的无情无义,小的是非不分!若长樾还清醒着,见你如此教养孩子,你看他休不休你就完了!” 谢夫人快要把佛珠捏碎,羞愤欲死。 “让你别再掺和你大哥两口子的事,非要跳出来刷存在感,这回好了吧,自己惹一身腥,还让妈没了体面,你满意了?”宋协文忍不住低声冷嘲。 讲真的,见她们母女吃了瘪,他心里还挺爽。 谢悦汐快咬碎了牙齿,把姜时愿千刀万剐了的心都有了! 谢惊淮胸口闷着股浊气,声音沙哑,“奶奶,妈养育我和悦汐,也属实不易,无论怎样,您都不该当着小辈们的面,给她难堪。” 老妇人全当他在放屁,只感激地看向傅沉舟: “傅先生,你是阿愿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恩人,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傅沉舟瞥着姜时愿,眸光加深,“老夫人客气了,只要姜小姐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姜时愿微怔,莫名的,脸颊有点热。 老夫人含泪点头,只觉眼前这个后生,人品,模样,哪哪儿她看着都满意。虽然是头一回见面,却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比她这个不长进的孙子强百套! 甚至阿愿和傅先生站在一起,CP感要比跟他儿子站一块更强。 天气很凉,老夫人怕姜时愿身体扛不住,拉着她去车里说话。 傅沉舟面容一如往常的喜怒不辨,刚要从谢惊淮肩头擦过,男人的大掌骤然拽住了他,嗓音发紧: “傅沉舟,谈谈。” 谢惊淮直接将人带进庙宇内,命保镖守在门外,在他和傅沉舟没聊完前,僧人、香客,谁也不许入内。 青灯古佛,杳杳钟声。 如此涤荡心灵的氛围,却压不住谢惊淮满身的戾气。 “谢总有话直说吧,我还要带姜小姐回医院,她治疗的时间要到了。”傅沉舟桃花眸低敛,慵懒地翻腕看表。 谢惊淮俊眉冷冷一压,庙内烛火在他漆黑的瞳孔间跳动,明明灭灭: “姜时愿不和我联系,是你从中作梗吧?你以为你救下她,你就能成功挑拨我和她的夫妻关系了? 趁早断了你不切实际的幻想。” “姜小姐是成年人了,我又不是她监护人,有什么资格控制她的自由,干涉她的选择?” 傅沉舟戏谑勾唇,耸了耸肩,“所以,是她自己不想联系你的。跟我无关。” “你敢发誓,你对我妻子,没半点觊觎?”谢惊淮胸腔憋闷地起落。 “……”傅沉舟眯了眯眸子。 谢惊淮红了眼,急了,“你果然图谋不轨!” “谢总,你不觉得自己很荒唐,很抽象吗?” 傅沉舟唇角扬起嘲弄的弧度,“以前的你,不屑一顾。现在的你,又争又抢。 既然如此放不下姜小姐,为什么当初不好好珍惜,这么贱的吗?” 这个傅沉舟,给脸不要脸! “姜时愿,本就是我的妻子,我有必要争抢吗。” 谢惊淮蜷紧拳头,血管劈啪作响,眼底森寒,“倒是傅总,成天惦记着别人的老婆,你站在这佛门净地,面对满座神明,就不怕天打雷劈?” “嗯,说的挺好。” 傅沉舟唇角一挑,桀骜不羁,“只可惜,我不信佛。我信道。 我们道家的人,宗旨是从不内耗,想要就拿,不服就干。所以谢总,你吓不着我。” 谢惊淮咬痛了齿关,“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那你这回见到了。” 傅沉舟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早知你跟我说的是这些,我根本不会答应你。简直是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说完,他转身欲走。 “你当真对我妻子动情了?”谢惊淮几分不甘,几分忌惮,这个男人让他猜不透,摸不透。 他恨这种模棱两可,无法掌握的感觉。 “我喜不喜欢姜小姐,另当别论。” 傅沉舟驻足,没转身,“倒是谢总你,又不爱姜小姐,何必如此纠缠,死不撒手?” 两个男人的对话,隐隐透出刺探的意味。 谢惊淮喉咙像被火燎过,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不爱?” “嗤,你那也叫爱?” 傅沉舟冷谑地笑了,“爱一个人,就不该对别人感兴趣,就不该多看别人一眼,更不该对别人有一丝一毫的偏心。” 谢惊淮呼吸一滞。 “但凡占一样,那就是不爱。” 厚重的木门被傅沉舟潇洒地推开,他刚要迈出去,忽然一顿,冷冷回乜: “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今天,是姜小姐母亲的忌日。” 瞬间,谢惊淮如同中了一枪,僵立原地,胸口发麻。 第138章 非离不可 当谢惊淮目光空茫,心神不宁地从普陀寺大门走出来时,姜时愿早已和傅沉舟离开了。 他太阳穴突突跳着,脑中不断地回想着傅沉舟的话: “今天,是姜时愿母亲的忌日。” 谢惊淮眉心深深凹陷。 他终于想起来了。 早晨,有一瞬间他隐约觉得今天有什么事,可林芷歆突然造访,岔过去了。 他脚步滞重,每迈一步,往昔被他忽略的一幕幕,在眼前清晰浮现: ——“惊淮,我母亲这个月忌日,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有事啊……好,那你忙,没关系的。” ——“今年也不行吗?没事……集团公务要紧。我一个人去就好。” 之后,她不再提了。 他本就没放在心上,后来,更是浑然忘光。 谢惊淮闭了闭熬得通红的凤眸,拉扯乱了温莎结,却仍觉呼吸不畅。 此刻,谢氏的女眷们带着孩子们先都走了,只留两辆豪车停在门外,一辆是谢惊淮的防弹劳斯莱斯,一辆是老夫人的座驾。 韩叙匆匆赶来,满头大汗,“谢总,太太和傅沉舟走了,我已经查到,太太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京市一院!” “京市……一院?” 谢惊淮怒火攻心,嗓子瞬间哑了,“这么多天,姜时愿的人就在眼皮底下,离谢氏集团大厦直线距离就十几公里,你们竟然找不到人?是在逗我玩儿呢吗?!” 韩叙整个人都麻了,连忙解释,“谢总,全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医院我们都找过了,之所以没找到太太,是因为她以假信息录入医疗系统,用的是假名假身份,咱们总不能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找啊!” “一群饭桶!废物!” 韩叙委屈地撇嘴:要不是您掖着藏着和太太的关系,太太八百年前就找到了! 谢惊淮喉咙里涌上铁锈味,气得快要吐血了! 姜时愿,区区妇人,弱质女子,哪儿有这本事。 都是傅沉舟的手笔,太贼了! “另外,就在刚才,陈警官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吴晖去警局自首了。” 男人心脏一紧,“什么意思?是吴晖,绑架了姜时愿?” “是的。” 韩叙深吸了口气,声音裹着愤恨,“吴晖全都招了,他说是因为被您逼的走投无路,又在澳城赌场欠了一屁股债被债主追杀,实在没办法,才想到绑架太太,企图管您索要赎金还债。” 谢惊淮额角一根青筋抽动,心中疑窦重重。 他和姜时愿,是隐婚,集团上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吴晖如何得知? 阴谋的意味,暗中涌动。 “吴晖是幕后主使,那对姜时愿实施绑架的人呢?抓到了吗?” “说起这个,简直吊诡!陈警官说,今天一早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警局门前,往门口丢下一口麻袋就离开了。他们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大活人,不过已经遍体鳞伤,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韩叙的表情,几分惊异,几分兴奋,“经过身份核实,那个男人就是那辆抛在野外的轿车的主人,也就是警方一直在寻找的,绑架太太的犯罪嫌疑人!您说奇是不奇?!” “奇个鬼!” 谢惊淮眼神冷得慑人,“这件事,是谁做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必然,又是傅沉舟。 韩叙无奈地垂头叹气。 这个傅总不仅救太太于危难,又找到幕后黑手将其绳之以法,帮太太出了口恶气。 别说太太,他都想跟傅总处大象了。 韩叙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感觉,这一次,很有可能谢总真的要失去太太了…… “惊淮。” 这时,车窗落下,老夫人面色阴郁,冷冷吩咐,“随我回老宅。” 谢惊淮薄唇抿得泛白。 …… 回医院的路上,姜时愿忍不住问: “傅先生,谢惊淮跟你说什么了?” 傅沉舟当着她的面审批重要文件,一点都不避着她: “好奇?” 姜时愿轻轻摇头,“倒也不是,我是怕他找你麻烦。” 傅沉舟垂睫,欲笑不笑,“他打不过我。” “万一他出言不逊呢?羞辱了你……” “他也骂不过我,我舌头是尖刀,唾沫是砒霜。” “……”厉害了。 她也觉得,屌惊淮在他面前,应该讨不到什么便宜,渐渐放了心。 “这回,你们会直接离婚吗?”傅沉舟笔走游龙地签署文件,漫不经心地问。 姜时愿挽唇,笑得有些无奈,“这话,傅先生不该问我。” 她的立场,一直很坚定。 非离不可。 “在普陀寺和谢惊淮对话时,我隐约有种感觉。” 傅沉舟始终垂眸,“他心里,并非没有你的位置,甚至对你,也并非没有感情。 否则,他不会翻遍整个京市搜寻你,更不会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时,绷不住情绪,大发雷霆。” “傅先生,你养过狗吗?”姜时愿忽然问。 傅沉舟一顿。 “狗每得到一个新玩具,都是几天的新鲜过了,就丢到一边,不理不睬。可当你过去碰它的玩具时,他便会立刻蹿出来,对你嘶吼,和你争夺。” 姜时愿眼眸晦黯无光,“谢惊淮与狗同理,是因为喜欢我吗?不。 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的所有物,被别人惦记。他只是护食,犬类本能作祟罢了。” 傅沉舟低笑一声,侧眸瞧她,“姜小姐是觉得,我在惦记你吗?” 姜时愿回过神,蓦地红透了脸: “我……就是打个比喻,不贴切,傅先生不要误会。” 她结过婚,生过孩子,性格无趣,又不修边幅,模样也就一般人,不是什么天仙。 傅沉舟这样卓尔不群,英俊不凡的男人,怎么可能觊觎她? 她已经不信爱情了,更不做这梦。 “比喻得挺好,下次别比喻了。” 傅沉舟淡淡收回视线,看着前方,“我不和狗抢骨头。” 姜时愿:“…………” 第139章 冥顽不灵 回到谢家老宅后,老夫人直接把谢惊淮带去了楼上爷爷的书房。 书房里,仍然保持着爷爷在世时的样子,连茶几上的茶盏,书案上置在笔架上墨迹干涸的毛笔,爷爷脱下随意搭在椅背上的长衫……一切的一切,全都没动过分毫。 谢惊淮不禁环顾书房,当他看到放在书架一排排爷爷和奶奶的合影,看到挂在墙上巨大的全家福,上面是被爷爷抱在怀中童年的自己,以及站在爷爷身畔,气宇轩昂的父亲时,他目光微润,内心更是一恸。 照片中的奶奶,姿容端丽,体态微丰。自爷爷过世后,她便日益消瘦,健康状况也大不如前。 那是相思成疾。 谢家,惯出痴情种。 谢惊淮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薄情寡幸的人。 哪怕他当年是碍于奶奶给的压力跟姜时愿结婚,对她毫无感情,却也跟她有了孩子,吃穿用度上也没亏过她。 他更从未想过离婚。 哪怕不爱,他想着既然跟她结婚了,那就要从一而终,这是谢家男人的传统。 思绪至此,谢惊淮心中的愧怍没那么重,腰杆亦挺得笔直,一派坦荡磊落。 “奶奶,我……” 啪地一声脆响! 老夫人瞪起猩红的眸子,狠狠扇了谢惊淮一巴掌,打得他头侧过去,脸颊赫然一片触目红印! “这一巴掌,是打你对我瞒而不报!把你奶奶我当老年痴呆糊弄!” 啪——! 老夫人又扇了他一巴掌,谢惊淮咬牙抗住,神情从错愕变得暗如阴霾: “这一巴掌,是打你没心没肺,薄情寡义!” 老夫人气得颤栗不止,“阿愿生死未卜,你却跟林家那小蹄子出双入对,送她那么贵重的礼物,还带着她来给你父亲祈福,你是真不怕遭天谴啊,你到底还有没有点儿良心啊?! 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根本不配当我的孙儿,当长樾的儿子!” 别的,谢惊淮都忍了。 可这最后一句,却深深刺痛了他,他瞬然红了眼: “奶奶,我瞒着您,是担心您的身体,怕受不了刺激。这段日子,我没有一天睡好过,一直都在联合警方追查姜时愿的下落,对她,我已经竭尽全力,仁至义尽了!” “你——!”老夫人气得心口一绞。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权衡,都是在为他人着想。我不求您理解我,但我问心无愧!” 谢惊淮想起姜时愿被傅沉舟公主抱的画面,两人对视的眼神仿佛能拉丝。 他一股怨怒蹿上来,像灌了最烈的酒,灼着喉咙,“反倒是她,这些天一直和傅沉舟在一起,她可曾联系过我一次?可曾顾及过我的感受?” “大言不惭,冥顽不灵!” 老夫人有种不管再扇他几巴掌都打不醒他的无力感,呼吸不畅,“阿愿是在赶往拍卖会,陪你出席活动的路上遭人算计的! 你的媳妇没在约定时间出现,你不慌不忙,不闻不问,扭头就和林芷歆在公众前亮相,纵容她霸占着本该属于阿愿的位置耀武扬威。一日夫妻百日恩,作为人夫你怎么能凉薄到这种地步?!” 谢惊淮脊椎一僵,他一时失语,像嘴巴里含了一口血。 “那个时候,但凡……你给阿愿打一通电话,问问她人在哪里,为什么没来,你但凡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关心,事情都不可能恶化到那种地步!” 老夫人哆嗦的手直指谢惊淮僵白的脸,“你还有脸说人家傅先生?如果不是傅先生,你早已是鳏夫,曈曈早就没了母亲了! 呵……也对,就算阿愿死了你们父子俩又岂会在乎?一个恨不得马上给自己换个妈,一个恨不得马上把林家那小贱人扶正当填房!” 谢惊淮咬凸了腮骨,五脏六腑越绞越紧。 他想起那天,当姜时愿没出现时,他不假思索地认为是她中途反悔,临阵脱逃,从来没想过她是真的遇到了危险。 甚至,他不得不承认,在拍卖会上他为林芷歆豪掷千金,多少也有点报复姜时愿的意思。 可如果,一开始他知道事情是这样,他怎么会…… “阿愿是万众挑一,至纯至善的好女孩,是咱们谢家的福星,你能娶到她,是你爷爷和你父亲为你积攒的福报。” 老夫人一字一重,“你若把阿愿弄丢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谢惊淮声色低沉,“奶奶,我从未想过,跟姜时愿离婚。” “离不离婚这种事,是你不想就能不想的吗?你有眼无珠,以为阿愿离了你就没人要了?殊不知有的是人能接你的盘,外面有的是优秀的男士,排着队想对我的阿愿好! 那位傅先生就是个例子!” 提及傅沉舟,谢惊淮心里相当的憋闷,愤恨。 他不觉得姜时愿是什么有魅力的女性,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容貌确实出众,肤色细腻白皙,身材也近乎完美。 他承认自己可以接受和姜时愿的无爱婚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很满意她的身子,是一个被窝里睡熟了的,模样他也怎么看怎么舒服。 林芷歆虽然在灵魂层面跟他很契合,但若让他跟她结婚,过亲密生活,他还是接受不了。 老夫人下最后通牒,“你要对阿愿心里还有一丝愧疚,想要弥补,那就给我马上跟林家丫头断了,不许再让曈曈跟她见面!你再执迷不悟,早晚整个谢家都会被她给毁了!” “不行。” 谢惊淮几乎不假思索,语气果决,“芷歆是我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她。” 老夫人快要吐血,“你——!” “更何况,现在人工智能的大浪潮已经来了,各个集团都在招兵买马听说傅氏已经招揽了两名颇有能力的人工智能科研人员,正在研究服务型机器人和无人驾驶汽车,一旦他们捷足先登,并和政府合作,对谢氏就是巨大的威胁。” 谢惊淮目光沉沉,满脑子都是他描绘的谢氏宏伟蓝图,“芷歆在人工智能方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刚进研发部就对之前的芯片进行了全面升级,成果喜人。 如今谢氏正值用人之际,我不可能因为私人婚姻问题,耽误了谢氏的前途。所以,抱歉奶奶,恕我不能从命。” “你……你简直就是个……” 话音未落,老夫人便心脏剧烈作痛,随即眼前昏黑,身子下坠。 “奶奶!” …… 转天。 姜时愿吃过饭,小憩了一会儿,正准备看书,一道稚嫩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阿姨!” 随即,傅沉舟牵着儿子傅宴斯的小手走进病房中,小家伙怀里还捧了一束新鲜娇艳的粉色康乃馨。 “般般来啦!”姜时愿看到孩子可爱的小脸,笑逐颜开。 “姜阿姨,花花送给您,每一支都是我精心挑选的,都是开的最美!” 傅宴斯跑到病床前,将鲜花送入姜时愿怀中,小嘴像抹了蜜,甜到齁,“不过,花再美也不如姜阿姨美!” 姜时愿抿唇,笑得羞涩如少女,“谢谢般般,花很美,我很喜欢。” 康乃馨有祝病人早日康复的意思。 而傅宴斯选择康乃馨,却有另一层深意—— 他好想好想,让姜阿姨当自己的妈妈。 第140章 你捡到宝了! “刚我问过阿悯,你的身体好很多了,再住几天,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傅沉舟看定姜时愿温软柔和的眉眼,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切记要静养,别像农村的鸡一样,到处溜达。” “……”姜时愿一脸无语。 挺帅个男人,为什么非要开口说话呢。 “傅先生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还有闲情逸致去田间地头散步吗?”姜时愿微微一笑,有精神头跟他对呛了,可见恢复的确实不错。 傅沉舟剑眉一挑,刚要开口,儿子般般抢先一步: “我爸爸经常去乡下亲自买老母鸡呢,他还自己跳进鸡圈里抓鸡呢!” 姜时愿讶然凝着傅沉舟几分慌乱的俊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傅沉舟抓鸡?出画面了,有点抽象。 男人声色一沉,“般般——” “姜阿姨前天喝的老母鸡汤,就是爸爸亲手为您煲的!”傅宴斯小嘴继续叭叭,好不容易见到姜阿姨,他可得好好给爸爸上大分。 姜时愿:“?!” 傅沉舟桃花眸一眯,气息微沉,“般般,再胡说,我回去把你屁股打成两瓣。” “爸爸,您就是不打我,我屁股也是两瓣的。” 傅宴斯乌亮的眸子眨巴眨巴,“再说我没有撒谎呀,老母鸡汤就是爸爸您煲的,我也有喝,超棒的! 您时常告诉我,撒谎的孩子才会被打屁股,我说实话为什么要被打屁股呢?” 童言无忌,且句句大实话。 傅沉舟何许人也,面如平潮,心如止水,却被儿子搞得表情有点儿难绷。 姜时愿凝视着男人有些僵住的俊逸容颜,轻轻抿唇,心绪复杂。 原来,这段日子来傅沉舟给她带过来的餐食,竟都是他亲手做的。 却骗她,说是出自月满西楼,搞得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病太重,味觉都出了问题……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男人给女人做菜有什么丢人的么,霸总脸皮还挺薄的。 但,说真的,她心中还是很感动的。 毕竟,五年婚姻里,她一直在谢家扮演厨娘和保姆的角色,这个“少夫人”的身份,不过徒有其表。 曾经,她为谢惊淮父子日夜操劳,谢夫人又给她立规矩,刚出月子,下了床,就进厨房。 经常忙乎完一家子的晚餐,她发丝浸透油烟味,一身疲惫,看着精致的菜肴,却全无胃口。甚至一度在得了抑郁症的同时,又伴随轻度的厌食。 让本就对她诸多不满的谢夫人,更是看她不顺眼,搜肠刮肚地挖苦: “瘦得像个骷髅,搞得好像我们谢家亏了你似的!” 而谢惊淮,连她发烧时都不曾为她倒杯水,让他下厨房,更是白日做梦。 他是谢氏的家主,天之骄子,下厨这种掉价的事,他岂会染指。 “行了行了,都是我做的,珍珠港是我炸的,慈禧是我杀的,圆明园是我烧的。行了吧?”傅沉舟终于沉不住气了,只能摊牌。 姜时愿蹙眉失笑。 好好的,怎么就急了? 傅沉舟抬起大掌握在儿子后颈上,咬牙捏了捏: “还不是你小子嘴巴巨馋,我左右也要天天变着花样地给你弄吃的,顺带手给你姜阿姨做出来一份,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唔……没有人说奇怪啊,难道爸爸觉得很奇怪吗?” 傅宴斯眯起眸子,“爸爸,好舒服呀,再用力捏捏。” 傅沉舟脸有点黑。 他感觉,他给姜时愿做饭这事,也被自己越描越黑了。 他现在想拎起这小子的脖颈子,像拎小狗崽子一样,把他丢西伯利亚骑长毛象去。 “姜阿姨,今晚不要在医院里呆着了,来家里,让爸爸给您做饭吃!”傅宴斯满眼的期盼,一双小手在姜时愿纤细的胳膊上轻轻地捏,给他心爱的姜阿姨做按摩。 小孩子的手,软软的,暖暖的。 小小的力气,却撼动了姜时愿的心房。 “太突然了,我什么都没准备。”傅沉舟神情淡淡的。 “您今早不还让邢叔叔……” 男人重重闷咳一声,用力扯唇,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傅宴斯终于乖乖收声了。 用行动证明:笑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警告。 “我过去,会不会太麻烦了?”姜时愿很不好意思。 “不会的不会的!姜阿姨来嘛,我给姜阿姨推轮椅!”傅宴斯按摩得更卖力了。 “来吧。” 傅沉舟淡淡睨她,眼眸亮如潭底的黑宝石,“般般没有朋友,我们家也从来没有邀请过客人,你是头一个。 我这个人呢,向来爱惯儿子,既然般般开口了,姜小姐就别推辞了。” 般般哪里像被溺爱长大的孩子,他被傅沉舟教育得很好。 姜时愿不免想起了曈曈。 她也曾下定决心好好教导孩子,用心良苦。可常年缺席的父亲,奶奶的溺爱,林芷歆的骄纵,一步一坎,一点点蚕食掉了她的心血,让她的努力功亏一篑。 到头来,她得到的,只有亲生儿子的憎恶,和抛弃。 她是头一回当母亲,可想来,也是最后一回了。 “好,那……就麻烦傅先生了。”姜时愿轻轻应下。 …… 谢老夫人当着谢惊淮的面心脏病发作,被送到医院抢救了一整夜,才脱离了生命危险。 谢惊淮在ICU门口枯坐了一整夜,韩叙在旁陪着,忽悠一下子睡了过去,又猛地惊醒,发现男人仍然如山岳般孤坐,纹丝未动。 唯有眼底布满的血丝,下颌乌青的胡茬,暴露了他已身心俱疲。 “谢总。” 韩叙忙用袖口擦了擦口水,“老夫人已经度过危险期,您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我继续在这儿守着,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奶奶病重,你让我回去休息?” 谢惊淮阖上通红的凤眸,“我是孝,不是哄堂大笑。” 韩叙:“……” 这时,主治医生走了过来,十分惊讶: “谢总,您难道……一夜未眠?” 男人嗓音沙哑,“嗯。” “哎,真是大孝子啊!” 医生不禁喟叹,“我行医这些年,见过在患者病房里争遗产的,见过在走廊里算计着怎么不尽养老义务的……像您这样真心实意对老人家好的,真是凤毛麟角了。” 谢惊淮放在膝上的大掌蜷起。 他自负坦荡磊落,人品端方,但听医生这样夸赞他,他却前所未有的有些心虚。 “张医生,我奶奶她……” “检查结果刚才出来了,情况不容乐观。” 张医生无奈叹气,“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底子又薄,这个岁数就是该好好将养着,切勿受气、动怒、有剧烈情绪起伏才好。 我说句不中听的,谢总您别恼,老夫人心脏病挺重的,前两年一直都是您太太陪着老人家过来,忙前忙后。” “我太太……”谢惊淮喉头一滞。 “您太太真是顶好的姑娘啊,她的孝顺不是嘴上说说,是实打实办实事儿。而且她虽然身为豪门贵妇,但身上却半点有钱人的臭毛病都没有,踏实本分,不骄不躁。” 张医生不住嘴,跟夸自己亲闺女似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前年冬天,您在外出差,老夫人犯了心脏病来我们医院救治。 来的时候刚巧电梯检修轮椅上不去,您太太二话不说,把老夫人背起来,一口气爬了三层楼。到地方时,她腿都软了,但还是强撑着照顾老夫人。 谢总,您娶了这位小姐,真是捡着宝啦!您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啊!” 谢惊淮瞳仁深深收缩,整个人像被钉在了椅子上,眼神空茫,闷涩酸胀的情绪,在胸腔里反复翻搅。 第141章 我不要你们离婚! 谢惊淮一直在医院呆到下午,才拖着倦极的身躯回到观澜苑。 本就彻夜未眠,心力交瘁,张医生的话,更是让他整个人像抽空了似的,提不起精神。 像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悄无声息地遗失了般,胸口某处,又空又冷。 谢惊淮刚进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宁管家就匆匆迎上来: “大少爷,您快上去瞧瞧小少爷吧!可不得了了!” 谢惊淮神情一凝,“怎么?曈曈病了吗?” “不是,是受了伤!” “怎么回事?” “今天小少爷和表少爷一起去夫人那玩儿,因为一些事……发生了口角,两个孩子大打出手,我好不容易才给他们拉开的。小少爷眼睛都被打肿了,脸也被挠坏了!” 宁管家心疼得不行,“表少爷这下手也忒黑了,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都是孩子,能有什么仇恨,你想太多了。” 谢惊淮捏紧眉心,“他们为什么打架?” “因为表少爷嘲笑小少爷,说您和太太肯定是要离婚了,还说小少爷马上就是没妈妈的孩子了。” 宁管家唉了一声,语气有怨怒,“表少爷论智商,论出身,论样貌,哪一样能比得过小少爷?这让他逮着机会,肯定要好好羞辱小少爷一番。 一个孩子哪儿有这么复杂的心思,都是跟着家长耳濡目染来的。” “行了!” 谢惊淮烦躁地蹙眉,“不背后议论谢氏家族成员,是谢家的规矩,难道你都忘了?” “呜呜呜……爸爸!” 这时,曈曈哭啼啼跑过来,紧紧抱住了男人,“你不要和妈咪离婚……我不要你们离婚!” 闻言,谢惊淮心口微颤,冷峻的面靥刚有几分缓和。 曈曈又一句话冷冷刺来,“如果你们离婚了……我会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我会被谢逸霖笑话死的! 我是您的儿子,我是谢氏未来的继承人!我不许别人笑话我!” 谢惊淮俊容愕住,“你不想我和你妈妈离婚,仅仅只是……怕丢脸?” “不然呢?” 曈曈吸了吸鼻子,理直气壮,“妈咪不关心我,连通电话都没有,还天天跟傅宴斯的爸爸搞在一起,一点都不在乎爸爸您的感受……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才不要她当我的妈妈呢,丢脸死了!” “搞?谢君珩,你哪儿学来的这个词?!” 谢惊淮怒火上涌,“你怎么能用这么恶劣、粗鄙的字眼说你的亲生母亲!” 曈曈吓怔住,瞬间就有点喘不上气。 宁管家忙帮孩子解围,“想必都是表少爷带的,也不知二小姐他们两口子在家都教孩子些什么,表少爷猫大的年纪,竟然都会说脏话了!” “以后,除了家宴,非必要,你少和谢逸霖来往。” 谢惊淮咬紧齿关,冷冷逼出一个个愤怒的字眼,“还有,你母亲生了你,养了你,你就该对她报以尊重的态度! 下次,我若从你嘴里再听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谢君珩,你就收拾收拾滚去你奶奶那,永远都别回来了!” 曈曈猛地一怵,低垂着头,眼底却有不服。 …… 林家别墅。 “可恶!那个贱人竟然还活着!而且看起来一点儿事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卧室地面一片狼藉,人前柔柔弱弱的林芷歆此刻却一身牛劲儿,把屋里能砸的都砸了,还给茶几好一顿“桌面清理”。 “歆歆!没事没事……莫气莫气啊!” 柳念柔忙上前抱住气得浑身哆嗦的林芷歆,眼神划过阴狠,“人不可能永远都这么走运,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叔叔他总有办法!” 林芷歆喘着粗气,面露质疑,“妈,你委托办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你怎么那么信任他?他真的可信吗?” 柳念柔阴沉着脸色,“他和妈相识于微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除了他,妈谁也不信。” 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她只能透露这么多,说多,隐患多。 在她看来,歆歆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才好。 那她一辈子都是林家堂堂正正的千金,永远都能压姜不渝那个黄脸婆的女儿一头! “您把握好分寸就好,但是妈,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 林芷歆眼神透着股狠劲儿,“您利用他为咱们做事,最好给自己留好退路,千万不能让他把咱们拉下水。 现在警方已经逮捕了吴晖和他雇的绑匪,若他们把您的朋友供出来,顺藤摸瓜,难保不会把您牵扯进去。若查到您头上,就会把我也卷进去。上回那个姓陈的警察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若让他掌握了一丝线索,他会把咱们查个底儿朝天的,那我在惊淮哥心里的形象就……” 柳念柔语气决然,“歆歆你不要慌,咱们绝不会有事。若有万一,妈也绝不会拖累你!” 闻言,林芷歆眉心纾解几分,但心里仍然咽不下这口气。 “小姐,太太。”门外传来佣人的声音。 林芷歆没好气,“什么事?!” “谢总来了,就在门外,请您过去见他,他有话跟您说。” “惊淮哥来了?!”林芷歆一扫阴霾,欣喜若狂。 “好孩子,别胡思乱想,你瞧瞧,谢总大晚上的亲自过来找你,可见他多惦记你多宠你啊。” 柳念柔为林芷歆理了理头发,“快去吧,好女儿,谢家少夫人的位置,注定是你的。” 林芷歆换了身漂亮的衣服,欢欢喜喜地下楼了。 柳念柔独自站在房间里,表情覆上阴霾。 突然,手机发出震动。 当她看到屏幕上未存的号码,她浑身一震,慌忙锁好门,关好窗,跑进浴室里才敢接起。 “你疯了!这个时间打过来!” 柳念柔急红了眼,声音压得极低,“今晚林成畴不在,我又刚好在女儿房间里,不然你岂不是要把我坑死了?你可从来不是做事这么冲动的人啊!” “阿柔,对不起。” 那边,传来男人愧怍的声音,亦温柔得一塌糊涂,“本来我布局得很好,那个姓姜的丫头必死无疑。 可没想到,她背后还有傅沉舟给她撑腰,那个男人,能量很大,方方面面都不逊色于谢惊淮。” 柳念柔恨恨咬牙,“本以为,谢惊淮不爱她,又厌烦透了她,那丫头可以任人宰割了,真是百密一疏啊!” 男人温声安慰,“阿柔,来日方长,眼下让他们离婚,让歆歆嫁进谢家,比什么都重要。” “能有什么办法,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阿柔……” 男人踟蹰了下,低声,“这么多年,林成畴对你们母女俩还好吗?” “对我好不好无所谓,主要是他对歆歆没得说,吃穿用度都是千金的水准,都是姜时愿做梦都不敢想的。”柳念柔手指卷着发丝,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那就好。” 男人顿了顿,沙哑着开口,“阿柔,最近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见见歆歆?” “不行,现在绝对不行!” 男人恳求,“我就远远看看她,看看她就好……我不会打扰她的。” 柳念柔仍然不松口,只不耐烦地敷衍:“等等的,有机会再说吧!” …… 夜冷如霜。 黑色布加迪庭在林家宅院中,谢惊淮高大的身躯倚靠着车门伫立,凛冽的风掠过他憔悴的面孔,他在冷风里用手捂住火苗,点燃香烟,深深过肺。 他很少抽烟,但心烦意乱的时候,却会抽个不停。 “惊淮哥!” 林芷歆身穿洁白的连衣裙,削肩披着昂贵的米色羊绒披肩,为了见他,她特意盘了发髻,戴上了他送的翡翠簪。两鬓青丝随着盈盈脚步,轻轻拂动,风情摇曳。 看似不经意,实则处处都精心设计。 “芷歆。”谢惊淮淡淡勾唇。 见她走过来,他深谙她身体不好,于是立刻将烟蒂碾灭在前机盖上。 “外面风多冷呀,别在这里站着,来家里喝一杯热茶吧。”林芷歆声色温柔,自然而然地拉住男人结实的手臂。 然,他纹丝未动,只目不转睛凝视着她。 “惊淮哥,你怎么啦?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林芷歆自负今晚的自己格外动人,男人看直了眼,不禁脸红心跳,“我脸上有什么吗?” “芷歆。” 谢惊淮沉下呼吸,“你我相识多年,我知道你是至情至性,一心都在钻研学术的人,对奢华的身外之物,一直不感兴趣。” 不慕名利,云淡风轻,这是林芷歆在男人面前立的人设。 她一头雾水,“是……是呀惊淮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呀。” “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好,但是芷歆,抱歉。” 男人喉咙微胀,声音涩哑,“上次,拍卖会上我送你的簪子,你能不能还给我?” 第142章 她对他,心动不已 林芷歆全身一震,如石化了般动弹不得,“惊、惊淮哥……你说什么?” “芷歆,你对我谢惊淮而言,确实是很重要的人,你提出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全力满足你。” 谢惊淮不知是抽烟太多,还是胸口憋闷,他咳了几声,“但,这支簪子,有着特殊的意义,我回去思前想后,觉得送给妻子之外的其他女人,总归不妥。 之前,是我唐突了,我向你道歉。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把簪子还给我。” 林芷歆像后脑挨了一闷棍,浑身觳觫,眼前昏黑! 她其实并没有病,但没病,她都快要被谢惊淮气出病来了,脸色煞白: “惊淮哥……可、可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真的好喜欢……” “抱歉。” 谢惊淮凤眸幽沉,盯着她插在发髻上的簪子,脑中却不受控地浮现出的,是姜时愿盘发的样子,“日后,你喜欢什么,尽管告诉我,多难买,多贵我都会送给你。 但是,这支簪,你得还给我。” 那样冷淡的语气,就好像他们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往日温情,半点不见! “惊淮哥,那你要把它送给谁……姐姐吗?”林芷歆眼眶猩红。 “姐姐”两个字,都快被她咬碎了! “嗯。” 谢惊淮神情坦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奶奶说,古时候发簪是夫妻之间才会送的东西,当时送你时,我并不知情,才会犯这样的错误。 现在,我知道了,所以这支簪子,我得收回,送给应该送的人。” 应该送的人……是姜时愿?! 那她呢?为他付出那么多的自己,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见林芷歆僵站在那儿不动,谢惊淮也懒得多说,大掌掠过她耳侧,猝然将翡翠簪从她发髻上拔出。 林芷歆发髻刹那间松散开,凌乱又狼狈地飞扬在寒风里。 “我欠你的,日后补偿你。” 谢惊淮将簪子收入里怀,迅速转身开车门,“外面太冷,你快回家吧。我先走了。” 引擎轰鸣震彻天空,布加迪在夜色中消失。 只留林芷歆一人在原地,恨得双目充血,像发疯一样尖叫。 …… 入夜,华灯初上。 傅沉舟没过来接姜时愿,而是派邢真拎着傅宴斯过来。 前往傅家别墅的路上,傅宴斯一路都紧紧握着姜时愿的手,对她嘘寒问暖,小嘴叨叨个不停。 然而,姜时愿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耐烦,对孩子的话句句有回应。 邢真偷瞄了后视镜一眼,唇角欣慰的笑难压。 他打心里,希望傅总能跟姜小姐走到一起。 如果傅总错过了姜小姐,他可能这辈子再难找到第二个他能看入眼的女人了。保不齐老了真要跟申家小少爷搭伙过日子了。 抵达别墅,姜时愿牵着孩子的手刚进门,便猛地怔住,惊呼出来: “师哥?!” “阿愿!” 叶聿一个箭步夺到姜时愿面前,清润双眸瞬间湿润,“听说你前些日子一直在住院,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还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红着眼睛,抬起双手想要握住姜时愿的肩。 不成想,傅宴斯小小的身体拦在他面前,目光炯炯,像个霸道小总裁: “叶叔叔,姜阿姨的身上还有伤呢,您让她好好养着,别不小心碰坏了姜阿姨身上的伤口。” 叶聿神情一顿,愧疚地缩回了手,“谢谢提醒,是我唐突了。” 他哪里知道,眼前的孩子,一肚子的心眼子。 邢真不动声色,默默腹诽:小少爷拦得好拦得好!真是你爹的贴心小棉袄! “师哥,我现在好很多了,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姜时愿面露讶异,“师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傅总邀请我过来的。” 提及傅沉舟,叶聿满目的感激,“你被绑架到住院的事,傅总都跟我讲了。他知道我非常担心你的情况,所以联系了我,让我过来和你共进晚餐。” 姜时愿心尖一动。 傅沉舟知道师哥是对她很重要的人,所以特意叫他过来与她劫后相聚。 这个男人,心思怎么能细腻到这种程度?考虑得如此周全? 说真的,要是她没结婚,没孩子,早个五六七八年跟傅沉舟相识。 保不齐,她真的会为他心动不已。 “各位。” 这时,沉稳的脚步声走过来。 姜时愿掀眸,看到站在眼前的傅沉舟,她晶莹的瞳深深一缩。 男人黑衬衫袖口挽至手肘,裸露出一双白皙、结实、线条漂亮紧致的小臂,精壮窄腰上系着黑色的围裙,凌厉的锐气与居家的烟火气相融,形成一种惹人遐思的性张力。 倘若禧儿在场,肯定会兴奋地跟她耳语: “啧啧,多帅一男的,穿衣服可惜了,光着扎围裙多特么带劲儿!” 姜时愿心尖一颤,不禁脸颊滚上热意,耳尖火烧似地红。 又出画面了。 “饭菜都做好了。” 傅沉舟见姜时愿直勾勾盯着自己瞧,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到她面前,弯腰低身,凑她近了一些。 虽然,仍是社交距离,但强势的男人味,却无声无息地将她环绕、包围: “姜阿姨,再瞧着我发呆,菜就凉了。” 姜时愿心脏怦然一跳,澄净的眼珠慌乱地四处乱飘,却像两颗黑亮的磁石,不管怎么飞来飞去,最终都会被傅沉舟俊美如神祗的脸庞吸引。 在旁的叶聿,看了看姜时愿,又看了看傅沉舟。 他喉咙一涩。 那种微妙的气息,只有暗恋中的人,才能感觉得到。 …… 另一边,拿回翡翠簪的谢惊淮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市一院。 “什么?姜时愿被接走了?被谁?” 韩叙率先来医院寻找太太,谢惊淮与他碰面后,得知扑了个空,心口窒闷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被傅沉舟的秘书邢真接走了,还有他儿子。”韩叙满脸晚来一步的郁闷。 谢惊淮紧抿薄唇,愤然攥紧了拳头。 这么晚了,且姜时愿还病着,傅沉舟能带她去哪儿? 只能是去他家! 谢惊淮思忖再三,转过身,拿起手机,拨通了傅沉舟的电话。 响了数声后,那边才接起,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喂。” 谢惊淮咬痛了牙龈,“傅沉舟,我是谢惊淮。” 第143章 爸爸,姜阿姨说她喜欢你! “我知道。” 这边,餐桌上欢声笑语,叶聿骨子里是个搞笑男,语出惊人,逗得姜时愿和邢真笑个不停。 傅沉舟趁他们不注意,起身走到走廊幽暗处接听电话。 声声欢笑钻入谢惊淮耳蜗,他隐约听见了姜时愿脆若银铃的笑声。 结婚五年,谢惊淮从未听见姜时愿这样笑过,开朗,欢愉,肆意。几乎让他不敢辨认。 谢惊淮呼吸窒碍,大掌蜷起,手背青筋蠕动。 和傅沉舟在一起,你就这么快乐,自在吗,舒心顺意吗? 姜时愿,口口声声说爱我的是你,现在抛夫弃子,和别的男人暧昧纠缠的人,也是你。 一个人的感情,怎么能说变就变? 他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商场上更是攻无不克。 他见不得原本属于他的人,被别人占据。更忍不了本属于他的爱意,转移到傅沉舟这种阴险小人的身上。 无论怎样,他都要让姜时愿回到谢家,让她继续做他的妻子,做曈曈的母亲! “谢总,有事吗?”傅沉舟打断他混乱的思绪。 谢惊淮声色沙哑得厉害,“姜时愿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阿愿在我家里,我们正在吃饭。” 傅沉舟语气随意慵懒,“谢总,有什么话需要我代为传达的吗?” 阿愿? 他对姜时愿的称呼,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 那感觉,就像他们才是一家三口,他是没头没脑没脸没皮扰乱他们温馨家庭氛围的不速之客。 谢惊淮只觉他字字句句都暗藏挑衅! “我现在过去,到时候,让姜时愿出来见我,我有事跟她说。”男人强抑着快要井喷的火气,喉咙哑得像要破了。 “现在?不行,我们还没吃完饭。” 谢惊淮怒红了眼,只觉蒙受了巨大的屈辱: “傅沉舟,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吗?我和姜时愿还没领离婚证,她现在仍是谢太太!我要见她,还需要你首肯吗?你以为你是谁?” 韩叙瞅着总裁气得发抖的魁拔腰身,无奈摇头。 有点狗急跳墙那味儿了。 沉浸在昏昧中的傅沉舟单手抄兜,身躯微微后仰,朝餐厅的方向望去。 姜时愿被椰子鸡锅气蒸得像粉蒸肉般的细嫩小脸,深深映入他檀黑的眼底,他唇角微漾: “我说没让你见了吗?你急什么。” 谢惊淮脊背一僵。 “阿愿伤得很重,住院的这段日子,她疼得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儿子心疼他的姜阿姨,所以今晚特意让我请她到家里来,给她好好做顿饭吃,让她补补身子。” 傅沉舟斜倚着墙,眉眼幽沉,“谢总,经历了上次的事,我不认为她会愿意再见到你。 挺影响食欲的。” 强烈的不甘,堵得他喉咙发胀,“这是我们夫妻的私事,你无权干涉!” “我没干涉,你们之间,走到哪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傅沉舟勾唇,似笑非笑,“也可以说,是谢总你,一步一步把她逼到今天的。” “你——!” “过一会儿你再来吧。最起码,让阿愿安心把这顿饭吃完。” 说完,男人挂断。 谢惊淮盯着黑漆漆的屏幕,一阵酸涩的情绪好隐隐漫上心头,传遍全身。 …… 傅家别墅。 姜时愿这回真是吃爽了,身子慵懒地后仰,双手交叠遮在小腹上。 她心想,得亏了今天穿的衣服够宽松,不然肚子撑得隆起来,搞得像没吃过饭似的,好丢脸。 不过,她不得不说一句: 傅沉舟的手艺也太绝了吧!国宴吧这是! 不会做菜的总裁不是好厨子! “阿愿这顿饭下去,估计要胖三斤了。” 叶聿跟她太熟了,支手托腮,忍不住调侃,“瞧瞧你的小肚子,太医是不是说你腹中有双生胎啊?” 姜时愿难为情,她脸皮本来就薄,禁不起这样逗,瞬间小脸粉透,“只怪傅先生做菜太香了,一时没把持住就……” “姜阿姨,您是不是喜欢我爸爸做的菜呀?”傅宴斯双手托着圆圆的小脸,巴巴地瞧着她。 姜时愿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嗯,喜欢。” 傅宴斯激动得手舞足蹈,超大声: “爸爸!姜阿姨说她喜欢你!” 姜时愿倏地脸红成了熟透的桃子。 “傅宴斯,你倒是挺会缩句的。” 傅沉舟蹙眉,手指堵住耳朵,“还有,别这么大声,你老父亲耳聪目明,不是聋子。” 叶聿一瞬不瞬瞧着姜时愿泛红的芙颊,抿了抿唇,放在桌下的手无声无息地蜷紧。 他隐约从她羞涩的反应里,品出了一丝情窦初开的感觉。 决定和谢惊淮离婚到现在,阿愿看上去虽然没什么情绪波动,但不经意间,他还是会看到她眼底流露出那种看破红尘的苍凉与消沉。 五年,为了谢氏父子,她熬干心血,燃尽自己。 即便下定决心摆脱绝望的婚姻,他无忧无虑,如少女般灵动的阿愿妹妹也被谢惊淮毁了,再也回不来了。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似乎令阿愿一片死寂的心,再次悸动了。 叶聿默默收回视线,拿起桌上剩了一半的干红,仰头饮尽。 “姜阿姨,那以后让我爸爸天天做饭给你吃,好不好呀?”傅宴斯拉住姜时愿的手,眼中闪烁着期待的星光。 他可真想在姜阿姨的手背上盖一个戳,上面刻上: 这是我的准妈妈,谁都不许抢! “般般,我……”姜时愿脸上羞红未退,心尖又是一颤。 她也不知今晚自己怎么了,死嘴怎么这么笨! 说话啊!拒绝啊! “般般,姜阿姨是你的客人,你这样咄咄逼人,太没礼貌了。” 傅沉舟高挺的眉骨微拢,净白的手指托起红酒杯,淡淡抿了口酒,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滚,“再说,你爸我是什么很闲的人吗?为什么要天天给别人做饭吃? 养活你都够累了,还要我再养一个,你疼疼你的老父亲,嗯?” “噢……”傅宴斯一脸悻悻然。 姜时愿不着痕迹地瞧了容色淡漠的傅沉舟一眼,又敛眸,别开了红晕褪去的脸。 用过晚餐,保姆端了新鲜的果切上桌,又沏了上好的茶。 邢真带着般般去客厅下棋玩去了,给大人们谈正经事的空间。 “叶律师。” 傅沉舟左手端起茶盏,右手捏着杯盖,轻撇浮茶,“其实今晚我叫你过来,不光是为了让你和姜小姐团聚。 也是因为,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详细聊聊。” 第144章 你手底下,有内鬼 姜时愿微怔。 她想不通,傅沉舟和师哥以前没有任何交集,有什么要谈的呢? 叶聿神思回笼,扬唇:“有什么话,傅总直说便是。” “我在澳城赌场逮着吴晖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送到警方手中,而是对他私下进行了审问。” 傅沉舟撂下茶盏,指腹反复摩挲着杯盘边缘,“我问他,为什么突然生出了报复姜小姐的心思。他说他背后有妖人指点。” 叶聿面露迷惑,“什么妖人?人妖啊?” “咳咳……”姜时愿一口茶险些呛住,捂住嘴闷咳不止。 不愧是师哥,她服了! “妖人”跟“人妖”差别也太大了吧?! 然而,傅沉舟却无心玩笑,俊容冷峻,“一个瘦瘦高高,戴着巨大的白口罩和粗黑框眼镜,疑似职业是医生的男人,特意跑去澳城找到吴晖,将一样东西交到了他手里。” 说着他唤了邢真一声。 邢真很快拿了一份文件过来,放到叶聿面前。 当“鼎铭律师”四个大字映入他眼底的一刹,他瞳孔狠缩,猛地站起身: “这是我们律所的委托人资料,这属于行业机密,一般都被我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你怎么会有?!” 姜时愿亦是一愕。 事情,似乎比她所想,还要诡谲。 “这是我从吴晖手机里找到的复印件。原件,我想应该还在你的保险柜里。” 傅沉舟漂亮的桃花眸深暗,“他说,那个戴口罩的男人找上他后,给他看了这个,以此证实,他老婆杨婧锒铛入狱从而顺藤摸瓜查到了他挪用公款,谢惊淮将他免职、封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姜小姐所赐。 如果不是姜小姐举报了他老婆,给谢惊淮吹了枕边风,他不会沦落到如今惨淡的境地。所以他才会绑架姜小姐,这样一箭双雕,不仅可以出口恶气,还能狠狠报复谢惊淮一通。” 姜时愿越听,秀丽的黛眉便拧得越紧。 那个教唆的人,并非满口谎话,而是半假半真。 这种假话里掺着实话的方式,往往更令人信服。 “妈的!老坏逼就是老坏逼,找什么借口?!” 叶聿双目通红,捏皱了手中白纸黑字,“自己屁股歪怪马桶不在正地方,他可真特么能赖!欺负我们阿愿身后没人是吗?!” 姜时愿声色柔和,淡淡地道:“师哥,吴晖已经进去了,马上将会得到报应,而且我不是好好的嘛,你不用这么激动。” “你让我怎么能不激动?他差点儿就害死你了啊!” 叶聿满眼都是说不出来的心疼,“只是蹲监狱,还是太便宜他了!” “当然,不会就这么便宜他。”傅沉舟垂眸,低喃。 很轻的声音,除了他自己,谁都没听清。 “这份文件,是从你那里流出的,不管它是怎么辗转到了吴晖手中,有一点,毋庸置疑。” 傅沉舟眯眸,声色骤冷,“你律所里有人,手脚不干净。” 叶聿猛地一震! 姜时愿眸光飞闪,心如电转。 不知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起了作用,她脑中突然浮现出的,竟是关娜的脸。 虽然,她们只有匆匆一面,但姜时愿却看得出,关娜讨厌她。 她还看得出,关娜喜欢叶聿。 其实,小时候的姜时愿大.大咧咧的,天天只知咧个嘴哈哈笑,没心没肺,更不懂看人脸色。 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林成畴将柳念柔母女带回家来后,日复一日练就的。 姜时愿绯唇微动,然而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没有证据,她不能随便怀疑别人。 她不是圣母,而是严谨。 若她说是关娜做的,师哥回去调查质问,岂不是打草惊蛇,关娜必定不认。 叶聿急得喉咙沙哑不堪,“傅总,你的猜测,我认可。但是所有的文件,我都锁在保险柜里,不止如此,我的办公室也有密码锁,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层层防线,他怎么偷出来的文件?” “你办公室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上锁,总有缝隙,让老鼠溜进去。” 傅沉舟修长指尖轻扣桌面,气定神闲的样子,亦是迷人,“而且你前段时间,一直深陷吸毒风波,总被警方传唤,分身乏术,律所的事你基本没怎么管吧? 我想,这就给了内鬼,可乘之机。” 叶聿醍醐灌顶,缓缓坐回椅子上。 “至于你的保险箱,也许你某天无意中泄露了密码,也有可能,他在你办公室藏了摄像头,对准了你的保险箱。总而言之,办法总比困难多。” 姜时愿讶然看定傅沉舟,“傅先生,你怎么懂这么多?你这么干过吗?” “别人对我这么干过。” “啊……”姜时愿神色恍然。 男人眯起星眸,“怎么,你觉得我笨?” 姜时愿忙摇头,“没没……过慧易折,吃亏是福。” 傅沉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轻松和谐。 可叶聿哪儿有心情开玩笑,他急得现在就想杀回律所,彻查此案: “我知道了,谢谢傅总告诉我这些。明天一早我就回律所,一个一个地调查!一定要把那个挨千刀的内鬼揪出来!” “师哥,你可以查,但得换个说辞。” 姜时愿纤细的指尖抵住下颌,灵光一触,“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钓他出来。回去我告诉你。” 话音刚落,邢真匆匆走进客厅,欲言又止: “傅总,那个……” “是谢惊淮来了,对吗?”男人从容不迫。 姜时愿美眸一瞠,心尖瞬间揪紧。 叶聿亦霎时变了脸色。 邢真惊诧,“我去……傅总您真是料事如神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之前,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姜小姐是否和我在一起。我如实回答,他就过来了。”傅沉舟容色淡漠,看不透情绪。 叶聿咬牙,“屌惊淮……阴魂不散!” “傅先生,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姜时愿沉下呼吸,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多谢款待,我该回去了。” 第145章 虽非善始,但希望能够善终 叶聿率先夺门而出,满身戾气走到谢惊淮面前。 “谢惊淮,你还有脸过来找阿愿?” 叶聿逼视男人阴沉的凤眸,气出一声冷笑,“你这脸皮,放脸上可惜了,你该贴胸上,能特么当防弹衣!” 谢惊淮沉炽的目光锁紧叶聿怒气暴涨的脸,“你怎么也在这儿?” 叶聿勾唇,笑得能气死人,“傅总邀请我过来的,怎么,你嫉妒啊?” 男人腮骨凸起,暗中攥硬了拳头。 傅沉舟把他妻子带到自己家里来,还把对姜时愿动机不纯的叶聿也叫了过来,他到底想干嘛? 他想把所有对他老婆有意思的人凑一起斗地主吗?! 谢惊淮怒极反笑,“嫉妒你什么?是嫉妒你惦记有夫之妇伤风败俗,还是嫉妒你恬不知耻知三当三?” 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雄竞气息。 叶聿挑眉,不以为然,“嗤,人不用多好,比你谢惊淮强就行。对自己老婆见死不救,却当众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你是不是有肾结石啊?尿的磨砂尿照不清自己的丑陋嘴脸啊?” 士可杀,不可辱! 谢惊淮凤眸通红,紧握的拳头嘎巴作响! 他现在,很想再把叶聿按地上揍一顿,往死里揍。 然后,坚决不和解! “师哥。” 姜时愿裹着纯白色的薄羽绒服,脚步轻缓地走过来,“你先去车里等我。” 她没有坐轮椅,她不想在谢惊淮面前展现弱者的一面。亦从不稀罕他的垂怜。 叶聿愤恨地瞪了谢惊淮一眼,揣着颗忧忡的心,转身先离开了。 “有什么事,快说吧。”姜时愿平淡地与他对视,情绪稳定。 毕竟,真正的心寒,从不是大吵大闹。 “你现在,就连跟我好好说两句话的耐心都没有了吗?”谢惊淮凝着她冰冷的眼神,像被扼住了喉管,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困难。 曾经,那个他一回到家就围着他团团转,只要看见他就会眼眸亮如星辰的姜时愿,现在眼里一丝光都看不见了。 不甘。 他真的不甘心。 他要她眼里的光,再次为他亮起。 “是的。” 姜时愿眼神冷冽又直白,“我现在愿意站在这儿,再见你一面,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毕竟五年夫妻,还有孩子,虽非善始,但我希望能够善终。” “姜时愿。” 谢惊淮喉结一滚,想道歉,但他没这么做过,开口就成了辩解,“那天拍卖会,你打电话给我,我确实没接到,如果我接到……” “够了,这件事过去了,我不想听。” 姜时愿别过脸,语气凛冽,“如果,你想跟我说的只是这个,那请免开尊口,因为根本没人在乎。” 说完,她决然转身。 “姜时愿!” 谢惊淮胸腔一鼓,猛地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 姜时愿手指微颤,心口泛起酸涩。 这是谢惊淮,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 过去的五年,都是她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都是她主动想靠他近一些,再近一些,想和他像寻常夫妻一样亲密。 然而,他的步伐,总是迈得很大,似乎是嫌弃她,故意箭步如飞,让她追不上他。 不止一次,姜时愿穿着围裙,蹭着小碎步,搂着他脱下的西装尾随在他身后,提心吊胆着,几次想要去牵他的手。 却在马上就要碰触到他的时候,被他冷冷地甩开。 “谢惊淮,你放开。”姜时愿声线微颤,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 忽然,她顿觉掌心一凉。 谢惊淮将那支原本送给林芷歆的翡翠簪子,塞入她手中,大掌覆上她的手,缓缓合拢她纤细的手指。 “之前,是我疏忽大意。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男人深深瞧着她苍白的脸,期待着她灰暗的眼神会有一丝波动。 五年来,无论是结婚纪念日,还是生日,他从未送过她礼物。 只给她一张附属黑卡,让她喜欢什么,随便刷就好。 他出身矜贵,生性倨傲,从不会费尽心思讨一个女人欢心。他不是万花丛中过的沈战棠,没那么多闲工夫。 如今,虽然中间出了一些波折,但最终这支举世无双的簪子,还是回到了该拥有的人手中。 连淡泊名利的林芷歆都喜欢得不得了,姜时愿出生不高,不曾见过这样的好东西,没理由不心动。 姜时愿冷冷瞅着掌心的簪子,像看着什么脏东西。 下一秒,她美眸噙着动人心魄的笑,几分决然,几分残忍,高高举手,又重重落下。 啪——! 翡翠簪,应声断成两截! 两亿宝物,落在地上听个响,变得一文不值! 谢惊淮霎时俊容煞白,嘶哑着怒吼,“姜时愿!你干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 姜时愿卯足力气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笑,“谢惊淮,你羞辱我的方式,有一万种,但你偏偏选择了最恶心的一种。” 男人怔住,深深喘息。 “我是不是在你眼里特别低贱,是不是只配收别人玩儿腻了的二手货?你在侮辱人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言语间,姜时愿眼底的笑渐渐变得破碎。 她有点想哭。 倒不是因为谢惊淮狠狠地辜负了她而伤心,她是哭自己,太不值得了。 爱着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渣男这么多年,甚至为了他,险些搭进了自己的命。 还好,这一切,妈妈不知道,且永远不会知道。不然,她该多心疼啊,会为她的傻女儿哭瞎眼睛。 “姜时愿……你在跟我耍性子吗?嗯?” 谢惊淮猩红的眼睛盯着地上碎裂的簪子,五脏六腑狠狠一绞,“什么二手货,你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 为了你,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我怎样你才满意?!” 姜时愿往后退了一步,涩声开口,“谢惊淮,我对你,筋疲力尽了,真的。” “我说无数次了,当时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如果我接到,我一定会比傅沉舟更快找到你!” 谢惊淮喘息粗重,前所未见的焦躁,“事发后,我也在想尽办法营救你,可你却拒绝和我联系,还把自己的行踪瞒得滴水不漏!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的任性妄为造成的吗?!” 多么理直气壮的马后炮,多么可笑的被害者有罪论! “跟上次的事无关,哪怕没有上次的事,我也不会再跟你过下去了。因为我累了。” 姜时愿眸光黯然,轻轻摇头,“这五年来,我小心翼翼地迎合你,努力踮起脚尖想要够到你,苦苦支撑着这段无望的婚姻……说真的,我受够。” 谢惊淮眉心深深拧紧,“我没让你迎合过我,我根本没让你做过那些,都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 “是,所以我不想逼自己了,不行吗。” 姜时愿低下头,看着一分为二的漂亮发簪,唇角苦涩地勾起,“你我之间,如同此簪。断了,就是断了,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年轻时,谁没幻想过那种排山倒海,足以烧穿一切的爱。 可她得到的,并不是爱,而是一次次的自欺自侮。 引火烧身。 第146章 永远都不可能断! 谢惊淮心口一刺! 他没说断,她就没资格说断就断! “姜时愿,你觉得你跟我断得干净吗?” 男人眼底猩红翻涌,狠狠呼出口浊气,“我们之间有曈曈,就算你跟我离婚,你也改变不了你是曈曈母亲的事实!血缘亲情,永远都不可能断!”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儿子的姜时愿,此刻却眼神如枯井,毫无波动: “血缘不能断,但母子情却可以。” 姜时愿嗓音像含着坚冰,“在谢君珩忘记我的生日,为林芷歆庆生,送她亲手串的手串,亲吻她脸颊的时候。在我心里,他就不是我的儿子了。” 谢惊淮脸色一僵,蜷曲的手指嵌入掌心。 他忽地想起,今年林芷歆生日,是在观澜苑,他们父子俩陪她度过。 曈曈送了林芷歆亲手串的手串,他准备了蛋糕,送给了林芷歆一条价值百万的红宝石项链。 每年,他都会为林芷歆过生日,叫上沈战棠和圈里几个朋友一起聚聚。 唯独今年,林芷歆去国外接受了治疗,身体状况不佳,他才会选择在家里,和曈曈给她简单过一下。 谢惊淮深深盯着女人冷酷的眼神,心尖像被尖锐的针蛰了一下。 他没想到,他和儿子为林芷歆庆生的时候,她就在场! “姜时愿,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谢惊淮呼吸一沉,将矛盾转移到儿子身上,“曈曈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在他眼里芷歆只是个他喜欢的亲戚,送芷歆一个小玩意是出于礼貌,你至于跟个孩子斤斤计较吗? 你是母亲,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包容吗?” 她斤斤计较。 她为这对父子倾尽所有,到头来,只剩斤斤计较。 那条手串,在谢惊淮这不通人性的男人眼里,也许不算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值钱的小东西,她的亲生儿子,都从未送过她。 期盼,渴望,失落,心酸……五年的时光,这些憋闷的,苦涩的,隐痛的情绪,将爱情,亲情,一点点地消耗殆尽了。 “谢惊淮,你今晚过来找我,送我礼物,应该是想让我断了离婚的念头。” 姜时愿深汲了口气,像在看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也许你是碍于奶奶的压力,也许是你那阴暗的占有欲作祟,也许是你不允许谢家世代的婚姻传统,美好和睦的夫妻关系,到你这一辈被打破。 毕竟,你是谢氏总裁,婚姻状况变故也会影响你在集团的形象。在你看来,最好的状态,是家里有老实的妻子,外面有火热的情人。 但不好意思,我姜时愿再不会做你和林芷歆秀恩爱的背景板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尽快走完离婚程序。不然,我会向法院起诉离婚,和你对付公堂,并曝光你和林芷歆的关系,把你最心爱的女人钉死在耻辱柱上。” 她实在不想再跟谢惊淮纠缠,“离婚”两个字,快磨破了她的嘴皮子。 说完,她决然转身。 “我跟你说过一万次,林芷歆不是我的情人,你要怎么样才肯信我?!” 谢惊淮整颗心抽紧,大掌再度攥住了她的皓腕,力道重得骇人。 “放开!”姜时愿红了眼眶,用力想要挣脱。 她纤细的手瞬然脱离男人的掌心,却因重心不稳,身子向后仰去。 谢惊淮墨瞳一睁,用力伸出手臂想拽住她,却只触碰到了她冰凉的指尖。 “当心些。”温沉的嗓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 下一秒,姜时愿坠入那熟悉的坚实胸膛。 男人燥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像一团暖融融的火,撩她的耳尖,也撩她的心尖。 姜时愿裹在羽绒服里的身子一颤,仰起头,对上傅沉舟深幽的桃花眸。 傅沉舟双臂环上她的细腰,宽厚掌心传来炙热,隔着羽绒服,她亦能感受得到。 男人覆在她腰腹上的力道渐渐收紧,神情一派淡漠如水,行动却隐隐透着强势。 就像,在谢惊淮这个正宫面前,无声地表达他的立场。 “傅沉舟……”谢惊淮咬紧后槽牙,俊容铁青。 “先回去,和般般下会儿棋吧。” 傅沉舟低头,双手握住她的肩,扶她站稳,“你似乎,很喜欢吃草莓?我看饭后,你草莓吃的最多。” 姜时愿微怔,乖乖点头,“嗯。” 仅仅只是一顿饭,傅沉舟就摸清了她的口味。 她和谢惊淮,多年夫妻,他却对她,一无所知。 “我让周妈又准备了一些,去和般般一起吃吧。”傅沉舟弯眸,语气低柔,像在拿她当孩子。 姜时愿轻抿绯唇。 谢惊淮不走,她也走不了,索性不如进屋避一避狗男人带来的煞气。 她莫名地觉得心安,转身返回别墅。 初冬的夜,本就凛凉,两个大男人对峙的气息,令氛围更添肃杀。 傅沉舟往前迈一步,如不可逾越的巍峨山峦,挡在谢惊淮面前,甚至不给他看到姜时愿后脑勺的机会。 “傅沉舟,又争又抢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谢惊淮胸腔鼓胀,整个人处于爆裂的边缘。 “哦,我都忘了这事儿了,没想到谢总竟然还记得。” 傅沉舟懒洋洋地歪头,眉峰轻佻,“是该说你心眼小爱记仇呢,还是我一针见血戳中了你的要害,触及了你脆弱的自尊心了呢?” 谢惊淮咬痛了牙龈,“我不跟你逞这一时口舌之快,毕竟你再怎么耍心机,也改变不了姜时愿是我妻子的事实。” 男人欲笑不笑,“是吗?你就这么自信?” 幽暗光影里,他的眼神,隐隐透出强势的侵略感。 谢惊淮眼神阴骇,“你让姜时愿出来,跟我走。” “好啊。” 傅沉舟笑了,“你说你喜欢她,心里有她,你随便带她走。 并且,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搅合你们之间的事,我说到做到。” 谢惊淮心跳极响,喉头用力一滚,却像吞了哑炮。 “承认,或否认,就这么让堂堂谢总如此难以启齿吗?” 谢惊淮凤眸攀上血丝,“我喜不喜欢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我也是吃饱了撑的,跟你这种内心膨胀得像外卖券一样的人谈感情,可笑可笑。” 傅沉舟单手抄兜,转过身,已没了跟这个情感弱智交流的心情。 “你抢不走她。” 谢惊淮阴冷地盯着他的背影,薄唇勾起,有种图穷匕见的锋利,“姜时愿曾经那么爱我,在我面前,她讨巧卖乖,低入尘埃。我见过她最卑微的样子,我也见过她最柔媚的样子,被欺负得哭泣一整夜的样子。” 傅沉舟始终背对他,肩颈肌微微起伏。 “我们牵绊太深了,还有孩子,这一次,她跟我耍脾气,赌气闹离婚,但我笃定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到我身边,继续做谢太太。” 谢惊淮一声冷嗤,他仍然彰显着自信,他不许自己落半点下风,“那么深的感情,我不信说没了,就没了。” “曾经,她的确很爱你。” 傅沉舟下颌线凌厉,过于白皙的肤色,令他眉眼更深,更暗,“她爱你时,倾尽所有,收回时,也必滴水不漏。 你拦不住她。” 别墅大门,砰然紧闭。 谢惊淮形单影吊,站在冷风中,身躯不受控地一晃,像被人瞬间抽出了脊梁。 …… 客厅里,姜时愿一边吃草莓,一边陪傅宴斯下围棋。 一大一小对弈,格外的全神贯注,姜时愿紧盯着棋盘,指尖夹起一颗白子,就往嘴里送。 突然,她顿觉唇瓣一凉,愕然抬眸。 傅沉舟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畔,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封住她绯红的唇,正含笑睨着她: “姜阿姨这是晚上没吃饱?这么硬,不怕嘣了门牙?” 第147章 他看着有点眼熟 姜时愿脊梁一僵,脸颊涌上燥热,心里像有一只蝴蝶在轻轻震颤着蝶翼。 傅沉舟眼深如墨,抵在她唇间的指尖,缓缓滑动,不经意的,抹去了她唇角的草莓汁水。 男人的指腹,有薄薄的,粗剌的茧,丝丝缕缕的烟草苦味窜入她的鼻息。 他抽烟了? 姜时愿心思敏感,察觉到了他微妙的反常。 她住院期间,傅沉舟除了有三四天没出现,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望她,给她送饭。与他见面,比与禧儿见面还要频繁。 这个男人身上,从来只有须后水的清爽,和凛冽的木质香调,优雅,干净又富有张力。 她还以为,他不抽烟的。 “放心吧,他走了。”傅沉舟唇附在她耳边,将触摸过她的手揣回西裤兜里。 姜时愿指尖仿佛有电流划过,吧嗒一声,子落棋盘。 “看样子,姜阿姨好像是要输了。”傅沉舟低笑,指尖夹起那颗棋子,反复捻着。 “般般很厉害,五岁孩子竟然有如何高超的围棋水平,实在让人惊叹。”姜时愿不敢瞧他,垂下长睫。 男人轻喃了一句,“所以你不该给他放水,你轻敌了。” 离得太近,姜时愿还是听见了,美眸微怔: “傅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会下围棋?” 傅沉舟顿了顿,嗤笑,“你若不会,你跟般般对弈,五分钟你就得败下阵来。” 姜时愿无奈地叹了口气,“技不如人,我输了。般般好厉害。” 傅宴斯逮着机会就要猛猛夸爹,“我的围棋是爸爸教的,不是我厉害,是爸爸厉害!” 姜时愿看着傅沉舟波澜不惊的脸,并不知道他还有这活,又对他另眼相看了。 “时候不早了,我看叶律师的车还在那儿停着,他还在等你。我送你过去。” 姜时愿点了点头,站起身,蓦地发现,傅沉舟的眼尖泛着红。 “谢惊淮,没有为难你吧?”她忧忡。 男人略微摇头,目视前方,什么都没说。 从别墅门到叶聿的车,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可即便这样近,傅沉舟还是将自己的黑色大衣裹在姜时愿身上。 “阿愿,车里暖和,快进来!” 叶聿立刻下车,刚想打开副驾驶车门,傅沉舟却在这时拉开了后排车门。 姜时愿将大衣脱下,还给傅沉舟,身子被捂得暖和: “谢谢你,傅先生。” 傅沉舟接过,“路上小心,好好休息。” 姜时愿没多想,直接坐入了车后排。 叶聿清隽的眉目一滞,抿白了唇。 谢惊淮权势熏天,他比不过。 好不容易等到阿愿离婚,以为自己千年媳妇终于熬成了婆,没想到,又来了样貌家世都毫不逊色于谢惊淮的傅沉舟。还救过阿愿的命。 似乎,他总是差一点机会,和阿愿之间,总是差一点缘分。 而这一点点,却是他无法企及的距离。 傅沉舟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叶聿留意到,一只略显陈旧的,深蓝色男士钱夹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拾起,下意识翻开—— 里面夹了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中的少年明亮的大眼睛,微胖的脸,穿着宽松的校服,笑得傻傻的,憨憨的。 这是,年少时的傅沉舟? 现在的他,半点曾经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傅先生,你的钱包掉了。”叶聿叫住他。 傅沉舟猛地驻足,回身一把将钱夹夺过,几分仓促,几分遮掩: “谢谢。” 叶聿开车送姜时愿回医院,望着阒然无人的街道,向来话密的他此刻显得格外沉默。 “今晚,我已经把话说得不能更明白了。如果谢惊淮实在油盐不进,那只有起诉离婚这一条路了。” 姜时愿想起今晚谢惊淮看着她时,那焦灼通红的眸子,只觉像被他扼住了咽喉,“若闹起来,不光谢家丢脸,他竭力守护的林芷歆也会卷入舆论漩涡,到时候,也就由不得他不离婚了。” 叶聿没说话,脑中浮现的,是傅沉舟钱夹里的照片。 他总觉得,那个胖小子看着有点眼熟,似乎,很久很久前在哪里见过。 “师哥?你没事吧?”姜时愿唤他。 叶聿思绪回笼,笑了笑,“没事,我在想律所的事。” 提及律所,他又忍不住问:“阿愿,你之前跟我说,你有办法钓出内鬼,是什么办法?” 姜时愿杏眸闪烁着慧黠的光芒,“下手的人,恐怕也是头回犯案,只要他到过现场,必会留下痕迹。” 叶聿胸口憋闷,“你出事之前,我也一直在处理私事,律所那头根本无暇顾及。我想即便留有线索,估计也被那个二五仔给抹得干干净净了。” “师哥,我说的话,不是分析,而是我要你这两天,找个机会把这话放出去。” 姜时愿指尖抵住太阳穴,轻轻揉着,“你把台子搭得越大,阵仗拉得越大,内鬼心里压力就越大。做贼心虚的他想必会重返案发现场,再次清理掉自己的痕迹。” 叶聿瞬间如同被拨开迷雾,神思清明,“阿愿,你可太聪明了!完美继承了你母亲的超高智商!” “哪儿有。”姜时愿谦逊地摇头,“我永远都不及我母亲。” …… 谢惊淮神情疲惫地回到观澜苑,韩叙也刚到,立刻迎上来: “谢总,夫人已经去医院守着老夫人了。我也已经问过张医生,老夫人现在……状况不太好。虽然暂时度过危险期,但时刻都有复发的可能。 他的建议是,尽快做心脏移植手术。” “奶奶已是耋耄之年的老人,怎么能经受这样的折腾?”谢惊淮扶住滚烫的额头,头疾又要发作了。 “那也没办法啊谢总。张医生还说,最好是请京市一院的天才心外科医生申悯出马为老夫人做手术,这样成功率更高。” 韩叙紧皱眉头,“可是,申医生的手术排期,都排到明年了。若请他出山,估计得您亲自出面。” “心脏配型,加手术前期准备,要多久?” “张医生说,两个月内,越快越好,配型一成功,就立刻进行手术。” “知道了。” 谢惊淮太阳穴针扎般的疼,“你先去我书房,把熏香点上。” “您说的,是太太为您调制的安神香吗?已经用完很久了。” 韩叙看着他苍白的脸孔,担忧道,“要不,我管太太再要一些……” “不用了。” 谢惊淮咬牙忍住头疼,往卧室的方向走。 忽然,他看到几名佣人站在卧室门外,朝里面探头探脑。 “你们在做什么?”谢惊淮走过去,容色沉沉。 “先生!”佣人们恭谨地鞠躬。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咣当一声闷响,像是在砸东西。 第148章 生日礼物 谢惊淮眉宇紧拧,“谁在房间里?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小少爷……” 其中一名佣人唯唯诺诺,“前几天观澜苑上下全面大扫除,我们收拾了整个别墅。小少爷今晚想玩儿一个林小姐送她的小汽车玩具,但怎么都找不到,正在房间里翻找呢。” 话音未落,又是咣当一声。 这是找东西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比格在拆家! 谢惊淮烦躁地喘了口气,大步流星走进卧室。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些可都是贵重的东西,您会摔坏它们的!”宁管家在旁苦口婆心地劝。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才不在乎,我只要歆歆小姨送我的小汽车!” 曈曈气咻咻地翻箱倒柜,像个小土匪,“今晚我要找不到小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们就废了!” 他拿起一只放在最底层的大箱子,打开翻了翻,见没有小汽车,便也不管里面有什么东西,毫不珍惜地丢在地上。 哗啦一声—— 盒子里的东西零七八碎地散了一地,满地狼藉,刚好铺散在谢惊淮脚下。 “大少爷,您回来啦。”宁管家看着男人,像看着救星下凡。 “爸、爸爸……”作天作地的谢君珩猛地僵住。 不过,下一秒,他又挺直腰杆,理直气壮了。 因为他在找的是歆歆小姨送他的生日礼物,只要是关于歆歆小姨的事,爸爸总是很宽容,不会生他气的。 谢惊淮凤眸低垂,睨着脚下。 质地考究的领带,做工精致的袖口,领针,表盘别致的腕表……一样样如潮涌一般,呈现在他眼前。 其中,有一只木质的机械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俯身拾起,蓦地瞳孔一涨。 相框里,是曈曈满百天时,他笨手笨脚抱着儿子时的样子,什么时候被拍下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惊淮呼吸发紧,拨动旁边的齿轮,照片又换了一张。 是曈曈二岁时,他单臂抱着儿子,在花园里一起观赏孔雀时的画面,曈曈笑得很开心,他也露出了很少见的开朗笑容。若不是这张照片,他都不知道自己还会这样笑。 他又往后翻了几张,不是他和儿子,就是他自己的照片,没有一张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 突然,照片翻不动了,相框被摔坏了。 “呀!天啊!” 宁管家慌忙将男人脚下的东西一样样拾起,用袖子不停地擦拭,“可惜了可惜了!这些可都是太太给您准备的生日礼物,几乎每一样都是太太亲手做的,是她的心血啊!” 谢惊淮紧捏着相框,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大少爷,这么多年,您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宁管家倒抽了个凉气,像看着个石头里蹦出来的怪物,“每年您的生日,还有您和太太的结婚纪念日,太太都会为您准备礼物的。 五年来,没有一年断过!” “姜时愿给我准备的礼物……她怎么不给我?”谢惊淮眼眶越发的红。 心脏像被扎穿的沙漏,流沙慢慢堵住胸腔,令他越来越呼吸困难。 “给过您两次,可您每次收到,都是随手把盒子往旁边一丢,连打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宁管家无可奈何,摇摇头,“于是,我只能帮太太放起来。毕竟这些都是太太亲手做的,我实在舍不得。 太太的手可巧了,比如这个机械相框,就是太太当着我的面组装的。当时给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太太真有才啊!” 谢惊淮僵站在原地,就像一个得了失忆症的患者,突然被雷劈中,那些曾经他根本不在意的细节,此刻都想起来了。 其实,他不爱过生日,也不在乎生日礼物。 是林芷歆和沈战棠每年都攒局给他庆生,一个是挚友,一个是恩人,他哪个也不好推诿,所以每年,只要他在京市,生日都是跟他们一起过的。 ——林芷歆:“惊淮哥,如果姐姐不开心我给你庆生,那你就不要过来了,不用勉强的……” ——“没事,你是她的亲妹妹,姜时愿没理由这么计较。若是我这种正常社交她都接受不了,她当初就不该答应嫁给我。” ——沈战棠:“就是说啊,连亲妹妹的醋都吃,难不成家里开醋厂的啊? 阿淮你可别带她过来,她连句话都说不明白,来了只会扫大家的兴!” 无数刺耳的声音,回荡在谢惊淮脑海中。 他登时眼眶猩红,怒吼:“谢君珩,给我过来!” “爸爸……”曈曈慢吞吞走到男人面前。 “把地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捡起来。” 谢惊淮气得身躯发颤,“然后,马上,给你妈妈打电话,跟她道歉。” “家里佣人那么多,为什么要我来收拾?我可是谢氏未来的继承人。” 曈曈一脸委屈,矜傲地嘟嘴,“再说,爸爸我做错什么了?我为什么要向妈咪道歉?我不!” 谢惊淮怒吼,“你摔碎的,是你妈妈送给我的礼物。就凭这一点,你都该去跪谢氏祠堂!” 宁管家怔忪住。 大少爷,这是转性了? 以前他对太太,那可是相当不屑一顾的啊。 “我不。” 曈曈的性子像极了姜时愿,死倔死倔,“爸爸您其实也根本不在乎妈咪送的东西呀,不然您为什么要把它们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要不是我今天把它们丢出来,您都根本不知道妈咪送过您这些吧?” 谢惊淮眉骨狠跳,“谢君珩——!” 宁管家汗流浃背:真是亲儿子啊,净拔老父亲的氧气管! 曈曈别过小脸,“您去跟妈咪道歉吧,我没有错,我不道歉,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时,一名佣人匆匆跑来,手里拿着红色的汽车玩具: “小少爷,您的玩具汽车找到了!” “哇!太好啦!快给我!”曈曈欢呼,毫不怜惜地踩过姜时愿送谢惊淮的领带。 谢惊淮脑中嗡地一声,猛地夺过佣人手中的玩具,当着谢君珩的面狠狠掼在地上,玩具瞬间摔碎! “我……我的小汽车……” 曈曈唰地白了脸,嘴唇颤抖,“这是歆歆小姨送我的生日礼物,爸爸你怎么可以……”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妈妈送的礼物?谁允许你这么糟蹋你妈妈的心意?” 谢惊淮殷红的眸子睨着他,一脚踩在汽车玩具上,发狠地一碾,“你既然这么不懂事,那我就得让你尝尝,喜欢的东西被人这样糟践,是种什么滋味!” “哇——!爸爸……你太过分了!” 曈曈扑通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歆歆小姨送我的东西是最宝贝的东西!你不是也喜欢歆歆小姨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君珩,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我不喜欢你的歆歆小姨。” 谢惊淮手背青筋贲张,目光深暗,沉炽,“我不会和你妈妈离婚,你也永远不会有新的妈妈!” …… 近来,谢惊淮失眠严重,今晚亦然。 书房中,韩叙将一样样姜时愿准备的礼物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那条被小少爷踩脏的领带,也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数对吗?”谢惊淮紧拧着眉,摆弄着那只摔坏的相框。 “清点过,对。” 韩叙抻着脖子望过去,啧啧称赞,“太太是个能人啊,这东西是怎么做的?我看半天我也没研究明白。” 谢惊淮冷冷启唇,“因为你傻。” 韩叙心里“切”了一声,嘴上却恭谨,“那谢总,您研究明白了吗?” 男人脸色一暗,“废话真多,出去!” “好嘞!”韩叙乖乖润了。 书房静谧得落针可闻。 谢惊淮晦涩的目光从一样样满怀爱意的礼物上掠过去,最终还是停留在了手中的相框上。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整个观澜苑,包括谢家家族合照,及他的手机里,竟然连一张姜时愿的照片都没有。 甚至,他们都不曾拍过婚纱照。 哦,不,他还有结婚证。 可若他们离婚了,他就连这唯一的一张,也没有了。 谢惊淮从怀中摸出那支断成两节的翡翠簪,缓缓阖目,五指发狠地蜷紧。 一滴血,渗出他的指缝,他却无知无觉。 第149章 请苍天,辨忠奸 经姜时愿指点迷津后,叶聿心中就有了计划。 三天后,鼎铭律所。 傍晚,临近下班时,关娜用电脑微信和林芷歆联系: 【歆歆,最近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啊?怎么都不联系我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芷歆才回,远没前几天那么热乎了: 【还行,研发部太忙了。】 【上次我帮你办的事办妥了,怎么样?有帮到谢总吗?】 【嗯。】 关娜暗喜,狂敲键盘: 【那可太好了!既然如此,我把我的履历给你发过去,你得空给谢总瞧瞧。我的履历很丰富,虽然现在打离婚官司居多,但以前我也是做过经济案律师的,历史成绩斐然,战绩可查。 等我进了谢氏法务部,你我也能有个照应。若哪天谢总想跟他那个晦气的老婆离婚了,我一定不遗余力,让姜时愿那个女人净身出户,和谢总断得干干净净!】 半晌,林芷歆都没回。 就在关娜还想追问一下的时候,一封律所内部通知弹出屏幕: 【十分钟后,请各位同仁前往五楼会议室开会,情况紧急,务必全员参加。收到请回复。】 办公室里民怨不断: “哎呀烦死了!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这样又不能准时下班了!” “我的命比冰美式都苦!” “换个角度想想,你们又可以见到一米八八,脸蛋天才,氧气帅哥叶总了,加会儿班也值了!” “话说今天这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啊,我下午碰见叶总了,他脸色很差,一直在办公室和小齐交代着什么,我还是头回见叶总那么生气呢!” 关娜看似不动声色地补妆,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着同事聊天。 “好啦好啦,反正什么事,几分钟就知道了!” …… 十分钟后,众人齐聚会议室。 叶聿西装楚楚,端坐在会议桌顶端,表情冷肃,凛冽透着研判的目光扫视着在座所有人。 关娜坐在最末端,不敢承接他的眼神。 “今天临时叫大家过来,是因为昨晚,律所出了件大事。” 叶聿转着手中签字笔,周身寒气森森,“我的办公室被人盗了。” 众人:“什么?!” 关娜慌得心里直突突,鼻尖扎破了拇指。 “具体丢了什么东西,我不方便和大家透露,我只能说,那东西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叶聿环视众人,“大家与我共事一场,我虽然不愿意怀疑诸位,但偷盗者的确就在诸位之中。” 有人问:“叶总,那您查监控了没有?” “查了,一无所获。” 叶聿忽地身子后仰,夹在修长指尖的笔转得飞快,似乎有了几分把握,“不过,我已经去警局报案了,警方告诉我,即便删掉了监控,只要作案也必留痕迹。 明天他们会派人过来,给各位录指纹,提取DNA,然后他们会去现场取证,和各位的指纹、DNA进行比对。谁是偷盗者,谁是内鬼,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支持。 唯有关娜,脸色煞白,心在嗓子眼里扑棱着跳! 虽然她没有偷东西,但她潜伏进过叶聿的办公室,且动过保险柜,这件事若查出来,她一样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不行!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警察查到她的头上! …… 会后,叶聿和小齐下至地下停车场,上了车。 “看出谁有异样了吗?”叶聿神情沉酽。 小齐摇头,“看不出来……坏人俩人果然没写脸上。” 叶聿切齿冷笑,“呵,我这区区一个小律所,竟然也有这等闷声作大死的能人。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小齐:“叶总,我不是王八之一吧?” “那就看你心术正不正,好不好好干了。” 叶聿挑眉,打趣,“干不好,你就是之一。干得好,你是蟾蜍。” 小齐一脸黑线,“有啥区别么……” “区别大了,你查查Deepseek。” 说着,叶聿拨通了姜时愿的电话。 “师哥。”那边传来清甜的声音。 叶聿心弦一动,温声问道:“阿愿,在休息吗?” “正在吃晚饭呢,师哥这是开完会了?”姜时愿语气耐人寻味。 “刚开完。” 叶聿轻叹了口气,“但是,我还是没看出来,谁是鬼。” 姜时愿明明是受害者,可却表现得很松弛: “没关系,压力给到就好。其他的,请苍天,辨忠奸。” …… 下了班后,关娜慌不择路般跑回家,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频频看表。 就这样,一直熬到天黑,夜深。 她换上一身黑色运动装,戴着鸭舌帽,打车返回律所。 似乎是老天爷都在帮他,门口打更的大爷竟然上厕所去了。她暗自窃喜,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刷卡进门,电梯直达顶层叶聿的办公室。 一回生,二回熟,关娜这次学聪明了,她作案时特意戴了皮手套。 真是越来越像个职业小偷了呢。 关娜输入密码后,办公室门开了。 她此刻一心把火地想进去擦掉自己的所有指纹,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办公室被盗,却没有换房门密码这件事。 她先是熟练地遮住了摄像头,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到保险柜前,掏出手帕,把整个保险箱擦得锃亮。 做好一切,关娜长吁了口气,刚准备撤退,却听头顶上方啪地一响—— 下一秒,原本漆黑的办公室亮如白昼,像一张天罗地网,将鬼祟的关娜抓了个现形! “不许动!” 小齐率领安保部的人率先冲进来,将呆若木鸡的关娜围剿中央。 随即,叶聿面无表情地迈入,冷冷瞅着她的眼神,透出极强的威慑力。 “叶、叶总……”关娜脑中一片空白,快要吓破了胆。 叶聿顿了顿,倏然一笑,“这么晚了,关律师来我办公室做什么?” “我……我想查一查委托人的资料……”关娜声音都在发抖。 “哦?是吗。查什么资料,需要深夜前来,遮挡摄像头,还把我的保险箱擦得这么干净。” 说着,叶聿慢条斯理地举起手机。 屏幕上播放的视频,记录下了关娜犯案的全过程。 这个办公室里,竟有隐藏摄像头! 关娜往后踉跄了两步,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此时此刻,叶聿偌大的办公室,真像个大舞台。 而她,像极了个蹦跶到了头的小丑。 * 翌日午后。 经过一阵子的休养,姜时愿身体恢复的很快,现在可以无需轮椅辅助,自己就能去花园里散步,晒太阳了。 “小姐姐。” 正坐在长椅上沐浴阳光的姜时愿睁开眼睛,竟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 “小姐姐,我的气球卡在树梢上了……可不可以帮我摘下来?我够不到。”小姑娘眼巴巴看着她。 “好呀,姐姐帮你。” 没被叫“阿姨”,姜阿姨心情很不错,起身走到树下,踮起足尖去抓气球。 然而,姜时愿也摸不到。 她又蹦了蹦,还是差一截。 姜时愿这倔脾气又上来了,她摩拳擦掌,正准备爬树去摘时,忽觉背后,一阵熟悉的气息来袭。 紧接着,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沉的呼吸,微哑,性感。 她愕然抬头,傅沉舟优越凌厉的下颌线,尽收眼底。 心跳,又没来由空了一拍。 “姜阿姨,你是三岁孩子吗?一天不看着你,你就要上树?”傅沉舟手臂都没伸直,就轻而易举地取下了氢气球。 姜时愿霎时红了脸,手在裤子上局促地蹭了蹭。 像是惩罚她似的,男人用气球轻轻拍了她脑袋一下,嘣地一声: “笨手笨脚的,你要能爬上去,那猪也能。” 第150章 和她频繁通话的人 “我从小就爱爬树,我爬得可快了,你又没见过,凭什么否定我?” 姜时愿抬手摸了摸一点都不痛的额头,向来成熟的她,语气几分孩子气,搓热了手掌,“你瞧不起人,那我今天非要露一手给你瞧瞧。” 她作势还真要爬树,傅沉舟星眸一睁,大掌慌忙握住她的肩,五指扣拢。 “我知道,你身子不好,别乱动,”他声音低哑,轻轻绕过她耳尖。 就像哄人似的。 姜时愿定定看着他,一丝疑惑划过眼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傅沉舟似乎很了解她。 难道,他以前认识她吗? 应该不会吧。 母亲在世时,对她管教极严,除了师哥外,她没有其他异性朋友。 她的生命里,若不算叶聿,那就有且只有谢惊淮。 她的单纯,安分,赤诚,落在那个凉薄的男人眼中,就成了乏味、庸常、无趣。 不过,事到如今,她也理解了。 哪个男人不爱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她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她以后也永远不会再讨好任何人。 归还了小姑娘气球后,傅沉舟陪着姜时愿回病房。 刚进门,就看到叶聿在沙发上坐着。 “师哥?你来啦!”姜时愿眸弯若新月。 “阿愿!” 叶聿挺拔的身形立刻站起,原本欣喜的眼神,在看到姜时愿背后高大英俊的男人时,几分凝滞。 “叶律师。”傅沉舟略微点头,率先和他打招呼。 “傅总。”叶聿回应,用力挤出笑容。 姜时愿完全感知不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师哥,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在病房里等你啊。” “阿愿,你真是冰雪聪明,料事如神!” 叶聿神情兴奋,没有被手下人背刺的愤怒,只有为他的阿愿报仇雪恨的愉悦,“我按你的方式布局,果然把鬼给抓到了。 还是个女鬼!” 姜时愿容色平静,“关娜?” 叶聿震惊得下巴要掉了,“阿愿,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按摄像头了?你怎么知道是她?!” 傅沉舟敛眸瞧着女人从容淡定的脸,眸光亦有好奇。 “猜的。” 姜时愿笑了笑,“你律所里的人,我只跟她有过一点交集。只有她,兴许有点动机。” 叶聿百思不解,“关娜跟你,不过一个照面,她干嘛无缘无故害你?她发癫啊?” “嗯……因爱生恨吧。” “啊?”叶聿除了对姜时愿,对任何女人都是直男癌晚期。 “师哥,关娜明显喜欢你啊,你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吧?” 姜时愿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师哥是什么电眼绝缘体吗? “就因为这个,她就要宁可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也要陷害你?” 叶聿仰头嘲笑了一声,“关娜不仅坏,她还蠢,简直是个能进博物馆的蠢货!” “那个女人,现在如何了?”傅沉舟淡声诘问,他只关心因果报应。 “正在警局扣着呢,已经审问一天一夜了。” 叶聿恨得咬住牙关,一声冷笑,“违背律师执业操守,泄密,盗窃,若把阿愿你的遭遇连起来,她还间接涉嫌雇凶杀人。 数罪并罚,她不但得进去蹲,律师资格证也必会吊销,前途尽毁。” 姜时愿静默地听完,并没有多高兴。 下一秒,傅沉舟便说出了她心中所想: “这个女人,是被人当枪使了,她只是轻轻煽动的蝴蝶翅膀,也仅仅只是play里的一环,我不信她有这么大的能量。” 姜时愿深以为然地点头。 毕竟,她只跟关娜接触过那么一次,她讨厌她,却也不至于要弄死她。 闻言,叶聿心里那丝为姜时愿报仇了的痛快,又被浇灭了。 只剩下连累了她的深深愧疚,他声色闷哑: “其实,我也问了她,背后有没有指使者。包括昨晚警察问了一宿,也是在问这件事。但关娜嘴跟特么上了嘴套似的,一口咬定跟别人没关系,且不承认自己是偷盗,而只是想查一些资料。 不过证据确凿,她想赖也没用。最次,律师资格证也一定保不住。她在国内律政界彻底臭了。” 姜时愿脑子转得很快,立刻支招,“她的手机,电脑,邮件,你查过了吗?查一下她的聊天记录,通话记录,和谁往来紧密,也许会有线索。” 傅沉舟深深瞧着她,“我也这样想。” 叶聿看着眼前莫名默契的两人,胸腔一阵酸涩。 他从小就认识阿愿,自认为是她最亲近的哥哥,却也没有这样奇妙的心意相通。 这个傅沉舟,到底是会洞察人心,还是真的和阿愿灵魂契合? 可是经历过屌惊淮这个渣男后,他对有钱有势的男人,真的没有一点好感。这傅沉舟虽然救了阿愿的命,但谈感情是另一回事,他能是良人吗?能是意外吗? “叶总。”门外传来小齐的声音。 “进来吧。” 小齐匆匆推门而入,神情严肃,“警方那边把关娜最近所有的通话记录全都调出来了。” 叶聿忙上前,一把夺过,视线一目十行,却一个都不落。 突然,他瞳孔紧缩! “师哥,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姜时愿忧忡地问。 叶聿下颌线,捏皱了纸张,“关娜的通话记录上,有一个人,出现频率高达二十次以上。” 姜时愿心尖抽紧,“是谁?” “林芷歆!” 姜时愿身子一颤,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恰好撞入了傅沉舟坚实挺阔的胸膛。 男人胸口起伏,长臂虚环上她的腰,轻轻扶住她。 “抱、抱歉。”姜时愿忙站直了腰身,心有些乱。 “没事。” 傅沉舟呼吸微沉,敛眸,似笑非笑地问,“姜阿姨,你怕了?” “我不怕。” 她摇了摇头,宽大的病号服里,单薄的身子却止不住颤栗,“除了林芷歆,通话记录里还有其他可疑的人吗?” “其他人,我几乎都认识,不是律所的同事,就是关娜接触的客户。” 叶聿愤恨满上眼眶,怒不可遏,“再考虑到动机问题,指使关娜的,只能是林芷歆! 妈的,这个坏到骨子里的贱女人!这次师哥一定要帮你三打白骨精,让这个黑心肝的妖孽灰飞烟灭!” “证据呢?” 傅沉舟瞳仁黑沉沉,“仅凭通话记录,不足以成证据。两个女人有二十几通通话记录,很正常。就不许白骨精和老鼠精当闺蜜吗?” 叶聿快要咬碎了牙齿。 确实,他是当律师的,没有任何人比他还清楚,这点证据,根本动不了林芷歆! “而且,我猜测,就算关娜供出东西是交给了林芷歆,她也供不出深一层的厉害关系。她仅仅,只是林芷歆一颗玩脱了的棋子而已。” 傅沉舟眼底敛净情绪,不辨喜怒,“叶律师,关娜在你们律所的电脑,微信和QQ聊天记录,也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多线索。我懂一点黑客技术,哪怕删除,我也可以完全恢复。 其他的,先从长计议。” 姜时愿只觉这个男人,内秀得可怕,他还有什么本事是她不知道的? …… 从医院出来,刚上车,傅沉舟喜怒不明的面靥就暗沉下来。 “难道,林芷歆,和那个白口罩,有关系?” 邢真疑惑地看着后视镜,“傅总,您说什么?” 傅沉舟望着窗外,一张俊脸冷硬,覆着寒光,“去彻查一下,林芷歆的人际关系网。” 第151章 家长会 时日如飞。 一周后,姜时愿身体达到出院标准,可以回家休养了。 出院当天,申悯来病房里看望姜时愿,刚一开门,就和毛毛躁躁的苏禧儿迎面撞个满怀。 “啊呀——!” 苏禧儿被撞得鼻头发酸,整个人往后仰去。 申悯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瞠,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小臂,苏禧儿的身子顿在半空,没有倒下去。 这时,他才感觉到,胸膛一片湿热,就跟被人尿了一样。 紧接着,一阵怪异的,令他作呕的味道窜入他的鼻息。 申悯骤然拧眉,“什么味儿?恶心!” 苏禧儿美眸一瞠,“怎么恶心啦?这可是甲鱼汤,女人喝了养颜,男人喝了壮阳。好东西来的!” “我yue——!” 申悯胃里翻江倒海,拽着苏禧儿的手突然松开。 “啊!”苏禧儿往后一仰,狼狈地摔了个大腚蹲。 姜时愿听见声音走过来,看到眼前一幕,忍俊不禁,忙搀扶苏禧儿起来。 “我真服了!还能这么耍人玩儿的吗?” 苏禧儿揉着摔疼的臀,贝齿一咬,“以为是恩人,结果,是特么阴人!嘶……好痛!” 然而,申悯哪儿有空管她痛不痛的,已经冲进厕所里吐去了。 “禧儿,不要这样说申医生啊。” 姜时愿哭笑不得,也帮她揉揉屁股,“申医生是傅先生最好的朋友,且我能够这么快康复出院,也要多亏了申医生这段日子的治疗和照顾。” “啊好好好……知道你爱屋及乌!” 姜时愿脸有点热,“你又瞎说!” “那情人眼里出潘安行了吧?” 苏禧儿樱唇凑到她耳边,挤眉弄眼,古灵精怪得很,“你瞧你,一提傅沉舟,哪怕是他身边的朋友你也夸个不停。你说你是不是对傅总有意思?” 姜时愿暗暗掐了她小腰一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申悯听见,“你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要离婚了,而且还有孩子,我跟他不可能的。” “拾元你能不能别这么孬?把你搞科研那劲头拿出来搞男人,什么男人拿不下来啊?他傅沉舟就是东华上仙都得为你下凡间!” 苏禧儿见不得好姐妹妄自菲薄,大力拍了拍她的肩,“离婚不是结束,而是新生活的开始。至于你那白眼狼儿子,你就当生个寂寞,忘了吧。 不然带着个谢惊淮小号手办在身边,说实话,有点儿晦气。” 哪个妈妈能受得了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儿子呢。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生苏禧儿的气。 然而此刻,她的内心却没什么波动起伏,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曈曈。 过去的五年,她只是把曈曈,当成她如同坟墓的婚姻中,唯一的慰藉。 若是如此,那给曈曈换一个妈妈,真是好事一桩。 这时,洗手间门开,吐得俊脸煞白的申悯走出来,忙不迭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团成一团狠狠丢在地上。 “申医生,你还好吗?”姜时愿担忧地看着他。 “我甲鱼汤应激,小时候身体不好,天天被我妈掐鼻子灌,我长大后一闻这味儿我就要吐。” 申悯捂住胸口,头晕目眩,“不行……我还想吐。” 苏禧儿看着手中保温杯,眼神幽幽暗暗,“我这甲鱼汤威力这么大吗?” “不然呢?” “那回去我再炖点儿,给沈战棠尝尝。” 姜时愿:“……那很贴心了。” 申悯眉宇一轩,“贴心?我看苏小姐是最毒妇人心吧?” “苏小姐?” 姜时愿眸光微怔,“申医生,如果我没记错,你和禧儿是头回见面吧?你怎么知道她姓苏?” “上次在酒吧……” 申悯话说一半,慌忙改口,“你昏迷那几天,苏小姐来看过你,也不算头回见了吧。” 酒吧? 姜时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还来不及深思,手机铃声响起。 屏幕上,谢惊淮的名字,让她的好心情瞬间完蛋。 她原本不想接,可又怕这狗男人打过来是跟他协议离婚事宜,她怕错过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只能走到窗边接起。 “离婚的事,想好了吗?”姜时愿开门见山,语气冷漠至极。 那边一顿,随即冷沉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明天下午四点,曈曈学校家长会。集团有远程收购会议,我分身乏术,你去参加吧。” “谢惊淮,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 姜时愿简直对男人的厚颜无耻叹为观止,“我们马上要离婚了,家长会我不会去的。你找林芷歆吧,她乐不得呢。” “姜时愿,不管我们是不是夫妻,你永远都是曈曈的母亲。既然是母亲,你就必须尽到母亲的职责。” 男人语气威压,“这是曈曈进入小学后首次家长会,对孩子颇为重要。如果你希望曈曈的小学生涯有一个好的开始,就准时去参加。” “既然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不去?” 姜时愿冷嘲挽唇,“你的事,再小都是最重要的事。而我却连一句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无条件迁就吗? 谢惊淮,现在的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你没资格命令我。” 不等那边回应,姜时愿便利落地挂断。 估计,以谢惊淮唯我独尊的性子,这会儿肯定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腮帮子鼓成只河豚了。 “艹!谢渣渣让你去开家长会?他脑子被疯狗啃啦?!” 苏禧儿在旁听了一耳朵,气得红温,“拾元你就该当场告诉他,家长会参加不了一点,但谢总你的追悼会我会盛装出席!” “林芷歆会去的,我犯不着操这份心。” 姜时愿语气云淡风轻,没什么情绪,“而且我想,曈曈应该也不会希望,出现在学校的人是我。他觉得我只会给他,给谢家丢人。” 话音未落,手机又响了。 这次打过来的人,是傅沉舟。 “傅先生。”姜时愿接起,声音放得温和。 “姜小姐,出院了吗?”傅沉舟那边有些嘈杂,但他的声音仍然沉磁悦耳,字字清晰。 “嗯,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在机场,一会儿要飞往北城,谈一个重要合作。这次出差,要去三天。” 傅沉舟默了默,有些为难地开口,语气似商量,似恳求,“明天下午,般般学校开家长会。你可以替我出席吗?” 第152章 答应他!答应他! 姜时愿瞬间僵住,“让我……去给般般开家长会?这合适吗?” 闻言,苏禧儿满面喜色,就跟自己要结婚了似的,嘴型一直在呼喊: “答应他!答应他!” 那边,傅沉舟温声一笑,“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吧。” “啊……?”姜时愿心尖微颤,有点蒙了。 傅沉舟很快解释道:“之前,你带般般参加了亲子活动,学校老师们都知道你是般般的亲属。你去他们不会问什么,但若换别人,问东问西,不免麻烦。” 姜时愿沉吟半晌,仍然觉得不妥,“不如让申医生……” “内什么,我下午还有个医学研讨会,再见!”说完,申悯脚底抹油溜了。 “阿悯很忙,京市一院没了他就不能转。家长会也就一个小时,不会耽误你太久。” 傅沉舟并不强迫她做决定,语调低缓,与谢惊淮的咄咄逼人反差鲜明,“时间还有,姜小姐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回去,我会和般般解释。这次错过了,下次绝不会再错过。我想般般应该也不会生他老父亲的气。” “傅先生,我去一趟吧。” 姜时愿深呼吸,心笃意定地开口,“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不知该怎么报答,既然你需要我帮忙,那我能帮则帮。” 傅沉舟如释重负般,“谢谢姜小姐,到时候,我让般般在校门口迎你。” “好,那告诉般般一声,明天见。” 男人低笑,“姜阿姨,明天见。” 刚挂断电话,苏禧儿嘴角的姨母笑就压不住了,“怎么肥四啊?我怎么问到了爱情了的味道呢?爱死了~” 姜时愿一脸无语地看着她,“爱情的味道什么味儿?酸竹笋味儿吗?你不是最爱螺蛳粉了吗?” “切……你这个人,一跟你说正经的就逃避问题。” 苏禧儿亲密地搂住姜时愿的肩,“拾元我跟你说,旁观者清,我绝不会看错人。傅沉舟让你出席他孩子的家长会,这不就是在跟你暗戳戳表白吗? 你瞧瞧他对你多在意啊,他认定的人,他就要大.大方方让所有人都看见。关于他和他孩子的事,他第一时间想到你,迫不及待希望你能进入他的生活。要这还不是喜欢,我特么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算喜欢。” 姜时愿轻轻敛睫,容色柔美恬静,不发一语。 “不像谢渣渣那个哔了狗的,把你这名正言顺的妻子都快捂臭了,然后转头就跟林绿茶手挽手招摇过市,模糊他早已是已婚男的身份,方便他在外面胡搞乱搞!真特么恶臭至极,呸!” 苏禧儿气得红了眼尖,“拾元你不知道,你在医院秘密接受治疗,与外界断绝联系的那段日子,谢惊淮撺掇了沈战棠,满世界的找你。 如果,他第一时间曝光你们的夫妻关系,他很快就能找到你。可即便知道你生死未卜,他也不肯对外公开你的身份,哪怕不顾你的死活,他也要保住林芷歆的清誉。 真特么不知道该说他是烂透了好,还是他烂透透透透了好!” “其实这样,真挺好的。” 姜时愿倒没有多愤怒,亦没有不甘,容色淡漠,“曾经,我做梦都想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但现在,我希望不声不响地离开,就当这五年婚姻,从未存在过。” …… 谢氏集团。 谢惊淮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脸色阴沉地喝着咖啡。 今天的咖啡,似乎格外的苦,难以下咽。 他忽然想起,从前姜时愿为他煮的咖啡,味道浓郁,微酸,口感细腻顺滑,非常好喝。 自姜时愿不回家后,他再没喝到过一样的口味。 而这种小事,他以前根本不可能在意。 现在,关于姜时愿的细枝末节,却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谢总?” 韩叙叫了谢惊淮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板着脸回头,“什么事?” “簪子,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找京市最厉害的工匠师傅给修复好了。但也只能到这种程度,没办法恢复如初了。”韩叙无奈地将盒子放在桌上。 “不能恢复如初了?” 谢惊淮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下颌线紧缩,“真是废物!” 韩叙觉得总裁在这件事上,多少有点无能狂怒了。 这时,手机在桌上震动,林芷歆打了电话过来。 谢惊淮抑下烦闷的情绪接起,“芷歆,怎么了?” “惊淮哥,最近你去医院看望姐姐了吗?她情况怎么样?好些了吗?”虽然经历了上次的不愉快,但林芷歆对他,永远是没脾气的样子,柔声细语。 这样的深明大义,不计前嫌,反而让谢惊淮觉得愧疚,声色柔和了几分: “那天你也看到了,她没什么大碍了。倒是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林芷歆声音细弱,“还好……就是偶尔胸口有点痛。” “要多注意休息,研发部的事,尽力就好。” 谢惊淮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比苛刻,却林芷歆格外的包容,迁就。 这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女人,在他心里,举足轻重。 “惊淮哥,你把簪子送给姐姐了吗?” 林芷歆声音透着羡慕,“那么好的东西,举世无双,姐姐她……一定很喜欢吧?” 想起那日,姜时愿当着他的面把簪子摔碎,谢惊淮只觉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冷冷启唇: “她没收。” “姐姐没收?为什么?” 林芷歆故作惊愕,“那可是惊淮哥你的一片心意啊,要是我……我一定会很开心,用一生好好珍藏的。” “因为她好赖不分,不识抬举。” 谢惊淮薄唇冷嗤,“算了,总归不会再有下次了。” 哪怕,经历这么多事,他对姜时愿心存愧怍,甚至有几分自责。 可当着别人的面,他依然要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依然要压姜时愿一头。 很多时候,男人就是把那可笑的颜面,看得比自己真实的情感还要重要。 殊不知,他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的骄傲,都是他眼中身处“下位者”的姜时愿拿一颗火热的真心宠出来的。 此刻,谢惊淮仍未顿悟—— 这段婚姻里他从不是上位者,他只是个在爱里被宠坏的孩子。 “惊淮哥,想必是姐姐还在生你气呢。” 林芷歆幽幽轻叹,“毕竟在姐姐身上发生了那么不幸的事,你又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她,她心里难免会跟你闹别扭,你多理解理解她吧……” “我理解她?她什么时候理解过我?她和傅沉舟在一起的时候,她想过我的感受吗?!”谢惊淮几乎是在低吼。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林芷歆面前,因为姜时愿而难以克制情绪。 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谢惊淮调整了呼吸,哑声问: “芷歆,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看家长群里说,明天下午学校要开家长会。我想到惊淮哥你那么忙,肯定是不便出席的。不如就让我替你去学校……” 男人沉声打断,“不用了,我通知了姜时愿,让她去给曈曈开家长会。” 林芷歆一顿,试探地问:“姐姐她……会去吗?” “她是曈曈的亲生母亲,她不去,谁去?” “可是之前,姐姐因为傅总儿子的事,在学校闹得很不愉快。听曈曈说这段时间姐姐一次都没回来过,万一……” “明天,她如果不准时出现,那她就不配当曈曈的母亲。” 谢惊淮眼神一凛,冷若刀锋,“这段婚姻,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 翌日下午。 家长会还有一小时就开始了,各个班级的学生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打扫卫生。 孩子们都各有各的忙,就连身体不是很好的傅宴斯都在认真地擦着窗户,干的活比其他同学都多。 只有谢君珩一人,双臂抱胸,靠着墙根一脸傲娇地站着,偶尔有端水盆的同学在他面前经过,他慌忙嫌弃地避开,生怕脏水溅到他身上一星半点。 他是谢氏继承人,小皇帝,这样的粗活,他是做不了一点。 兔子尾巴,随他爹的根儿。 “喂,谢君珩,今天谁来给你开家长会呀?” 两个看他不顺眼很久的男同学一脸坏笑地走过来,奚落嘲讽,“该不会是你那个后妈吧?” 谢君珩冷冷掀眸,“什么后妈?” “就是上次跟你参加亲子比赛的那个女人呀!我们都知道了,她不是你的妈妈,是你爸爸外面找的!” “你的亲妈不要你啦,你的后妈是你爸外面养的!啧啧啧~你好惨好可怜喔!” “就是啊!谢君珩你马上就成了小三的孩子了,哈哈哈太孬了!” 小孩子的世界,不看金钱,不看背景。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谁不合群,谁跟大家不同,谁就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之前,曈曈和星星在班里称王称霸,现在星星走了,他孤掌难鸣,反而还成了被嘲笑的对象。 “那是我的小姨,她不是小三,不是我爸外面找的!” 谢君珩气得脸色胀红,狠狠攥拳,“你们要是再敢说歆歆小姨一句不好……信不信我打碎你们的大板牙?!” 第153章 曈曈发病 其中一个男孩轻蔑地道:“说那么多有什么用?看看你妈妈给不给你来开家长会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对对对!要是你妈妈给你来开家长会,我们就信你说的是实话!” 谢君珩气得小白牙死死咬着,“不止如此,我还要你们给我,给我小姨道歉!” “哼!那等你妈妈来了再说吧!” 说完,孩子们哄笑走开了。 谢君珩胸口闷得快喘不上气,他抬起手腕,点开智能手表,刚想给姜时愿打去电话,突然又顿住了。 妈咪都没有联系他,他也不想纡尊降贵地联系妈咪。 于是,他给谢惊淮打去了电话,响了很多声那边才接: “曈曈,怎么了?” “爸爸,家长会要开始了,妈咪会来给我开家长会吗?”谢君珩焦急地问。 “当然。” 谢惊淮斩钉截铁,“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她一定会去的。” 想起那天在普陀寺发生的事,谢君珩心里很没底,“妈咪她要是不来……” 男人冷冷打断,“她一定会来,她是你的母亲,她怎么可能不来。” 谢君珩畏惧父亲威慑,咬住唇,不敢再问。 …… 距离家长会,还有不到半小时。 陆陆续续有家长到场,牵着自己孩子的手进了教学楼。 渐渐的,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等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只有谢君珩还僵站在门外,心急如焚,翘首期盼。 自从他的生活被歆歆小姨填满后,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渴望见到姜时愿了。 如果今天,妈咪没有来,那他以后就会在那些小王八蛋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还有什么脸来学校上课? 门口的人越来越少。 就在这时,谢君珩留意到,不远处,傅宴斯站在那里,也在等他的家长,但也没有人来。 谢君珩冷冷收回目光,心里却平衡了一点。 他才不是没有妈咪的孩子。 傅宴斯这个傻瓜才是! 铃声响起,没有等到家长的谢君珩和傅宴斯只能回到教室。 谢君珩没脸进门,灰头土脸地躲在后门,鬼鬼祟祟地查看教室内的情况。 座位几乎坐满了,只有他和傅宴斯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谢君珩闷窒的胸口,稍微能喘上来点气了。 “傅宴斯,你的爸爸妈妈还没到吗?”班主任走到傅宴斯桌边,温和地问。 傅宴斯抿住唇,摇了摇头。 “要不要给你家长打个电话催一下呢?这是小学入学的第一次家长会,挺重要的。” 傅宴斯低下头,踟蹰着。 突然,教授的门霍地被推开。 原本有些聒噪的教室骤然一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不好意思,老师,路上出了点小事故……我来迟了。”姜时愿跑得气喘吁吁,光洁的额上布满亮晶晶的细汗。 “姜阿姨……”傅宴斯原本黯然的眸瞬间被点亮。 然而,当他看到谢君珩的座位也是空着的,他的小手又紧张地蜷起。 爸爸说,姜阿姨会来替他出席家长会。 可是,谢君珩的家长也没出现。姜阿姨应该……不是为了他来的。 毕竟,就算他和姜阿姨关系再好,再亲近。姜阿姨也永远都是谢君珩的母亲,无法改变。 后门处,谢君珩见姜时愿姗姗来迟,揪紧的心脏一阵松弛。 然而,他庆幸不过三秒,就愕然看到—— 姜时愿没有踌躇,没有犹豫,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傅宴斯的身边,举止自然地落坐。 就好像,她原本就是傅宴斯的母亲。 她原本就该和他坐在一起! 谢君珩顿时脸色惨白,如溺水了般大口大口地喘息。 “姜阿姨,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傅宴斯欣喜地看着姜时愿,星眸熠熠。 姜时愿绯唇一弯,目光坚定,“怎么会,我既然答应了你爸爸,我就一定会来。” 就在这时,后门传来咚地一声闷响—— “哎呀!不好了!谢君珩晕倒了!” 众人一惊,探头探脑望过去。 姜时愿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自己儿子的名字,她又岂会听错? 她心脏一绞,猛地回眸。 这个角度,刚好看到曈曈的小身体直挺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 120将谢君珩送到最近的医院进行抢救,姜时愿全程陪同。 家长会是开不成了,中途她给傅沉舟打去电话,他没接,邢真的电话她又没有,于是只能联系苏禧儿和叶聿,其中苏禧儿离得最近,答应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学校,照顾好傅宴斯。 姜时愿坐在走廊里,紧盯着亮着的抢救室灯,手脚发凉,脑海中一幕幕地闪回过她曾经和曈曈生活的点点滴滴。 此刻,她心情沉重,又错杂。 她以为林芷歆会来,然而她没有。 她也没想到,曈曈看到她坐在傅宴斯身边,反应会这么大,甚至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姜时愿闭上布满血丝的清眸,摇了摇头。 曈曈和他父亲一样,说一套,做一套,心思都难以捉摸。 也许,曈曈的心里,对她这个母亲还有一丝在意。 可若在意,又怎么忍心和外人站在一起,一次次往她心窝里捅刀子呢? 那点在意,仍是微不足道的可怜。 “姜时愿!” 一道阴沉凌厉的声音,如一把利剑,击穿冰冷的空气。 姜时愿长睫翕动,掀眸,看到谢惊淮长腿迈开大步,携着森森寒意朝她走过来。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是林芷歆和沈战棠。 三个人似乎是去参加了什么宴会,林芷歆身穿奢华的白色一字肩礼服,从头发丝精致到高跟鞋。谢惊淮沈战棠亦是西装楚楚,高傲矜贵。 割裂感很强,和姜时愿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三人刚走到姜时愿面前,林芷歆还没站稳,眼眶就已红透,眼泪扑簌簌地滚落: “姐姐……你怎么能一再干这种伤孩子心的事?就算曈曈有点任性,有点顽皮,可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你至于这样伤一个五岁孩子的自尊心吗?难道曈曈不是你亲生的吗?!” 向来说话文文弱弱的林芷歆,此刻劈头盖脸质问姜时愿的声音响彻整条走廊,来势汹汹,中气十足。 哪儿像个病人。 沈战棠在旁边看着,也是气得不行。 在他看来,姜时愿这个妈当得简直烂透了,就没见过这么烂的。 妻子没有妻子的样子,母亲没有母亲的样子。阿淮娶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姜时愿看了看林芷歆,又看了看穿着白西装的谢惊淮,两人宛如情侣装,眸光一片幽凉: “你说的,比家长会更重要的事,就是去参加无聊的应酬吗?” 谢惊淮泛着冷光的墨瞳一沉。 沈战棠面露愤懑,“姜小姐,什么叫无聊的应酬!阿淮参加商业酒会,也是为了扩展人脉,为谢氏的未来着想。你别妇人之见好不好?” 姜时愿语气阴阳,冷嘲,“为自己添砖加瓦,还能顺带手推销提携一波自己的情人。多么两全其美的酒会啊。” “你——!”沈战棠气结。 谢惊淮大掌紧握,眉心亦拧紧。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你有怨气你就冲着我们来好了,为什么要殃及曈曈啊?” 林芷歆哭得更凶,泪流不止,“曈曈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你的心一点都不会痛吗?!” 第154章 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 姜时愿冷冷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清纯无辜,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想起叶聿告诉她的调查结果,她的目光化作两道锋利的冰刃,含恨戳在林芷歆乔张做致的脸上。 “你别急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跟你的恩怨,总有一天会好好清算的。” 林芷歆心尖一抖,晶莹剔透的指甲嵌入掌心。 姜时愿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怀疑绑架案跟她有关了? 怎么可能! 中间隔着这么多层,她不可能有任何证据,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喂,姜小姐,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吧?” 沈战棠本就瞧不起姜时愿,又见她跟形形色色的男人纠缠不清,心里对她更加鄙夷,忍不住给林芷歆撑腰, “芷歆一直敬你是姐姐,当你是家人,一直想跟你和谐相处。 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处处针对她,找她麻烦,你是想逼死芷歆怎么着?” 姜时愿眼神无波,只是轻轻一笑,却令林芷歆不寒而栗: “我可没想逼死她,但她是不是想逼死我,那就不知道了。” “姜时愿。” 谢惊淮声色冰冷如霜,眼底深深戾气快要绞碎了她,“芷歆有一句话,我深以为然,那就是你有怨气,有不满,你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为难孩子?” 姜时愿扬起清冷倔强的脸,对上男人盛怒的凤眸。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觉得很委屈。 可现在,她只觉得他道貌岸然得令她恶心。 “曈曈一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你今天当着所有家长和学生的面,去给傅沉舟的儿子开家长会,却把曈曈晾在一旁,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谢惊淮大掌愤懑地蜷紧,“他昏厥,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哮喘发作导致碱性中毒。你知不知道这对孩子的身体危害有多大?你怎么能拿孩子的健康当儿戏?!” “曈曈受了刺激,并非是他在意我,而是他看不惯我对般般好,又觉得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了颜面。和你一样,只是极端的,粗暴的占有欲而已。” 姜时愿与男人对峙,眼神深黯无光,“就像你从未真正把我当妻子一样,谢君珩,也从未拿我当母亲。” 谢惊淮蛰伏在西装下的身躯微颤,像被一支箭射中了眉心。 内心那种晦涩的感觉,他无法克制,亦无法形容。 “我昨天跟你说过,我不会参加曈曈的家长会,可你却不管不顾,非要勉强。我知道你从不会顾及我的想法和感受,但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无条件,无止境,无底线地迁就你,顺从你了。” 姜时愿唇角淡淡勾起,却似凌厉的弯刀,剜向男人的咽喉,“如果林芷歆来开家长会,一切都不会发生。 曈曈喜欢她,需要她,胜过我千万倍,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来?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你儿子顺心顺意一次?” 这话,给旁边的沈战棠听得一怔一怔的。 瞅姜时愿的样子,她好像真不像在争风吃醋,甚至还给林芷歆作嫁,像真的放弃阿淮父子了。 逆来顺受地缠了阿淮五年,她现在是真有骨气了,还是她欲擒故纵的伎俩? 这个女人,心思颇深啊! “姜时愿,你怎么这么可笑?” 谢惊淮被她的言论气笑了,“曈曈才五岁,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你跟个孩子叫什么劲,当什么真?”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爱较劲,爱当真。不爽,那就快点去领离婚证。” 姜时愿缓缓站起身,她才刚恢复不久,面色仍有几分苍白憔悴,“曈曈从不是缺爱的孩子,他的身边,也从不需要我这个没用的母亲。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没有人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她早就不做谢惊淮会爱上她的梦,也不会再自以为是对曈曈而言最重要的人。 “姜阿姨!” “拾元!” 气氛焦灼之际,苏禧儿牵着傅宴斯的小手从走廊另一端匆匆走来。 姜时愿美眸一愕,“禧儿?你怎么把般般带过来了?” 苏禧儿没想到沈战棠竟也在场,不禁容色一僵,牵着般般的手暗中收拢。 沈战棠瞳孔骤沉,一片令人心悸的晦黯,寸寸朝苏禧儿逼近,倾轧。 “是我嚷着让苏阿姨带我过来的,我放心不下姜阿姨您,所以想过来看看。” 傅宴斯回头,担忧地望向抢救室的方向,“姜阿姨,谢君珩他……不会有事吧?” 姜时愿心下动容,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不会有事的,谢谢般般你的关心。” 傅宴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谢君珩欺负过他,一直都瞧不起他,但他从不曾希望他出事。 因为他不想让心爱的姜阿姨伤心。 “拾元,我刚才在停车场,碰见老妖婆带人杀过来了,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跟林正英斗法呢。” 苏禧儿伏在她耳畔,目露忧忡,“今天‘耀祖’出事,老妖婆见了你怕是又要找你麻烦,咱们还是……” 话音未落,一串尖锐的脚步声传来—— 谢夫人在特助秦钊的伴随下,怒瞪着双猩红的眼睛,气冲冲走向姜时愿。 第155章 公狗和狗崽子 姜时愿神情冷若寒霜,正面迎战,没有半分畏惧。 她想起自己从前,因为出身普通,又格外的爱慕崇拜谢惊淮,她一直觉得低人一等,在谢家唯唯诺诺,路过的狗都能踩她一脚。 面对谢夫人这个心口不一的婆婆,她更是软弱可欺,任人拿捏。 然而如今,跳脱出这段有毒的婚姻,姜时愿忽然觉得曾经的自己,像个被谢家人愚弄的傻X。 而黎雪桦,正如禧儿所言,不过是个欠收拾的老妖婆而已。 “谢阿姨!”林芷歆哭唧唧抹着泪,自觉姜时愿要倒霉了,心里那个得意。 “谢夫人。”沈战棠将犀利的目光从苏禧儿脸上拔出来,礼貌地率先打招呼。 谢夫人略微颔首。 阴鸷的目光扫过苏禧儿和小小的傅宴斯,缓缓上移,最终近乎怨毒地停顿在姜时愿清冷漂亮的脸蛋上。 苏禧儿被老妖婆瞅得头皮发麻,把怀中的般般抱得更紧了些。 谢惊淮眉心紧拧,“妈,您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过来了。” 谢夫人一声寒笑,抽出丝帕为林芷歆擦眼泪,“我再不过来,我的孙儿就得被姜时愿这个狼心狗肺的狐狸精给治死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称之为母亲,有些人,就只是会下崽儿的母狗!” 姜时愿微微眯眸,眼神如冷风过境。 母狗。 听听,堂堂谢家女主人,高贵的董事长夫人的说话是多么“体面”,多么“优雅”! 眼见母亲对姜时愿人格侮辱,谢惊淮胸腔里涌上强烈的不适,垂在身侧的大掌猛地一攥。 林芷歆泫然啜泣,心中却得意地笑开。 只要谢夫人横亘在中间,等待姜时愿和谢惊淮的,就只有离婚这一条路! “奶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姜阿姨?!” 傅宴斯怒瞪着谢夫人,单薄的小身板紧绷着,蓄满了愤怒,“姜阿姨是你儿子的妻子,是谢君珩的妈妈,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样骂人?太过分了!” 谢惊淮和沈战棠容色一惊! “般般……”姜时愿鼻尖凝上酸涩。 她的亲生儿子,都从来没为她出过一次头。 以前在谢家,谢夫人时常挖苦、嘲讽她,当着管家佣人的面给她难堪。 每当这时,谢君珩就像他父亲那样,玩自己的玩具,装聋作哑,甚至偶尔还会吐槽她两句。 而今,毫无血缘的傅宴斯,却站出来挡在她面前,听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她都怀疑,上辈子,会不会谢君珩和林芷歆才是母子,而般般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谢夫人被小孩子面怼,气得舌底生烟! 她嘴唇刚动,苏禧儿也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嘲笑: “谢夫人,您说阿愿是母狗,那您儿子是什么东西?公狗?您孙子呢?狗崽子?” “……”谢惊淮脸沉如万年没刷的锅底。 “你……!”谢夫人气噎喉堵,乳腺作痛。 沈战棠双眸一瞠,瞪着苏禧儿明艳飞扬的小脸,咬牙怒斥: “苏禧儿,你放肆!马上,给我滚过来!” 苏禧儿扬起纤细的脖颈,无动于衷。 谢夫人冷冷乜向沈战棠,“沈少,这位牙尖嘴利,目无尊卑的丫头,是你的下属?” 沈战棠胸口起伏,“是我的保镖。” “呵,原来,只是个给人当肉盾的低贱保镖啊,这趾高气昂的仪态,这癞蛤蟆打哈气的口气,我还以为是哪家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呢。” 谢夫人瞥着苏禧儿这副狐媚样子,满目的冷蔑,“既然是这么个身份,那我就原谅她的没教养,粗鄙不堪了。 只是,沈少你也是财阀家的少爷,有体面有身份的人,留这样一个狂妄的野丫头在身边,不觉得很掉身价吗?” 沈战棠喉咙发紧,“苏禧儿,马上给谢夫人道歉!快点!” 不成想,苏禧儿却把脸别过去,完全没有认错低头的意思! 沈战棠下颌线紧绷着。 这个猖狂的野丫头,这段时间的禁闭看来是没给她关老实。 是不是只有把她拴在床上,让她哭,让她颤抖,让她求饶的时候,她才会真的顺从,真的服软? “谢夫人,我不止一次说过,你的嘴巴真的很臭。” “很臭”二字,姜时愿拖长了尾音,笑得既漂亮,又气得人肝疼,“就像那没洗的大肠头。” 谢惊淮低吼,“姜时愿!” 众人震愕! 放眼整个京市,除了她姜时愿,再没第二个人敢骂高贵的谢夫人! 啊不,还有苏禧儿。 谢夫人怒火狂烧,烧穿了脏腑,烧红了眼! 然而,她一时竟没言语,而是扯出一丝阴冷的笑,两步走到姜时愿面前,突然抡起胳膊,面孔狰狞地狠狠甩了姜时愿一巴掌! 姜时愿脸被打得侧过去,红肿,刺拉拉的疼,像一团火在脸颊上滚来滚去。 谢惊淮瞳孔猛地一震! 沈战棠也是大惊失色,倒是林芷歆,阴暗到邪性的笑漫上嘴边,真是难压。 “姜阿姨!” 傅宴斯声嘶力竭冲谢夫人怒吼,小身体用力挣扎,却被苏禧儿紧紧抱住,“你这个奶奶怎么这么坏?!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谢夫人,你也太卑鄙了!吵不过,就上手?!” 苏禧儿眼底的猩红如岩浆,恨不得给眼前这个老女人炼了,融了,“这么人老珠黄不服输吗?!” 沈战棠眉宇狠狠一拧,“苏禧儿!你给我闭嘴!” 谢夫人手心发麻,心里却舒服极了。 这一巴掌,她忍太久了,她早就想打这个贱丫头了。 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她不算倚老卖老,也算师出有名! 只可惜,她年纪大了,手劲儿明显没年轻时狠辣了,不然一定要打得她耳膜穿孔。 然而,谢夫人得意不过三秒,一声脆响,震彻走廊—— 姜时愿面无表情地高高扬起素手,甩开膀子,卯足了吃奶的劲儿一耳光还了回去! “啊——!”谢夫人脸颊剧痛,眼冒金星,身子往后栽去。 林芷歆惊呼,“谢阿姨!” “妈!” 谢惊淮容色一沉,上前想要扶住母亲,却被秦钊抢先一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谢夫人。 “阿钊……我的脸……”谢夫人身子颤抖着靠在秦钊怀中,痛得泌出眼泪,前所未见的柔弱。 像个渴望着眼前这个强壮男人呵护的小女人。 这一幕,令苏禧儿心中涌上一阵强烈的不适感,不禁皱了皱眉心。 “夫人,别慌,有我在。” 秦钊将被打蒙了的谢夫人托付给林芷歆,一个箭步蹿到姜时愿面前,阴恻恻的眼睛凶光乍现! 谢惊淮分明意识到了什么,沉声呵斥: “秦钊!住手!” 但,秦钊并不把他放眼里,他只当谢夫人的狗。 姜时愿呼吸一窒! 下一秒,秦钊猛地扬手,如同一把凶狠的镰刀,朝她劈了上来。 第156章 谁动她,我跟他拼命! 一股冷汗,在谢惊淮脊背炸开,瞬间浸透了西装! 秦钊年轻时曾是他父亲的贴身保镖,身手有多凶狠彪悍,他不止见识过一次。 姜时愿只是个弱女子,她怎么能挨得住这一巴掌?必定出事! 谢夫人捂住脸,嘴角勾起阴狠的笑,简直就是佛心鬼面! 姜时愿心口骤缩,想躲,已经来不及! 她紧紧闭上眼睛。 啪——! 空气凝固。 秦钊阴暗的瞳孔一涨,只见苏禧儿以迅雷之势出手,狠狠擒拿住他的手腕,如一把利剑挡在姜时愿面前。 众人:“!” 速度太快了,几乎是瞬息之间! 京市乃至全国保镖公司里,数一数二的选手,秦钊都见识过。却不曾有谁,快得过他! 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姜时愿睁开眼,不禁哽咽,“禧儿……” “呜呜……苏阿姨……您是女超人!”傅宴斯激动得快掉小珍珠了。 谢惊淮呼吸重重一沉,揪紧的五脏六肺一阵松懈。 “挺大个大男人打女人,秦特助不愧是谢夫人调教出来的鬣狗,真够有本事的。” 苏禧儿歹歹地勾起绯唇,周身散发着森冷肃杀之气,“不就是个保镖么,谁没有啊,臭显摆什么啊。” 秦钊狠狠咬住后槽牙,想把手抽出来,一时竟动不了! 男女力量本该悬殊,这个小丫头身板单薄,却没想到力气这么大,简直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具象化! “我虽然是沈总的保镖,但我一辈子都是阿愿的人。” 苏禧儿眼眸红如泣血,狠狠甩开秦钊,“从今以后,再有谁敢动阿愿,我特么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弄死他! 不信,你试试看!” 秦钊人高马大,却被个小姑娘险些搡了个趔趄,好在最终还是定住了身形,还不算丢人。 “简直是倒反天罡了你!” 谢夫人气得浑身打哆嗦,把满腔怨气又向沈战棠发泄,“战棠,你和惊淮从小一起长大,你平心而论阿姨对你如何?!” 沈战棠容色一僵,敛眸,实事求是,“我私下一直叫您干妈,您对我……自不必说。” “好,你还算是深明大义!” 谢夫人捂住肿胀的脸颊,恶狠狠地瞪视着苏禧儿,“既然你还当我是你干妈,还当阿淮是你最好的兄弟!你今天必须给我治一治你养的这个目无尊卑,猖狂放肆的臭丫头! 不然咱们两家,二十年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也别叫我干妈,我担不起!” 谢惊淮漆黑的眸涌上焦灼,“妈,我知道您有怨气,但您不该把阿棠牵扯进来,这件事跟他没任何关系!” “他沈战棠养的孽畜!他不来收拾谁收拾?!” 谢夫人眼底愤恨交织,绞得血红,她指着自己还疼着的脸,“你母亲我从出生到现在,五十年来头回蒙受如此奇耻大辱!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你父亲一辈子捧在手心里的人,是谢家的女主人! 你就眼睁睁看着这对贱蹄子作践你母亲吗?你这个孝子就是这么当的吗?!” 谢惊淮薄唇微张,纠结的情绪扼住了他的喉管。 母亲动手在先,自然有错。 可姜时愿还了手,还是当着他这个当儿子的面,还下手这么凶狠,她,便对吗? “惊淮哥,谢阿姨这次真的受了太大的屈辱了!” 林芷歆拍抚着谢夫人耸动的脊背,忿忿不平,“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都是姐姐不对! 谢阿姨虽然看着年轻,但也是有了点年纪的人了,若气坏了身子谁来负责?!” 她要么猥琐发育不吱声。 一说话,就是句句见血,句句往谢惊淮心窝子里戳。 男人凤眸渐生浓翳。 就在他思忖间,沈战棠与他擦肩掠过,神情阴沉地走到苏禧儿面前,长臂勾上她的后颈子,修长的五指穿入她的发丝间。 苏禧儿看定男人幽暗的眉眼,身子止不住一颤。 无数个靡乱的夜,他们在床上抵足缠绵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汗涔涔的手指或插入她的青丝,或穿入她的指缝,一边汹涌荡漾,一边与她十指紧扣。 那是如梦的,毒瘾般的,天荒地老的幻觉。 就在苏禧儿分神的刹那,沈战棠蓦地怒瞪起锐利的眸子,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 将她的头如溺毙一般,狠狠往下摁。 苏禧儿被迫着朝谢夫人鞠躬,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战棠嗓音低沉,“干妈,是我管教无方,我代她向您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谢夫人傲慢地眯起眼睛,一声冷哼。 沈战棠毕竟是沈家继承人,既然给了台阶,她便勉强下了。 只是,她心中对姜时愿的恨意,却一分都没减。 这一巴掌,她会牢牢记住,总有一天,她要千万倍地向她讨回来! “禧儿!” 姜时愿恨得眼眶通红,扑上去一把将苏禧儿夺过来,心疼地搂在怀里,“不用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道个狗屁的歉!” 苏禧儿爷们儿似的女人,却在她怀里化作一捧棉,一汪水,眼底渐渐湿润。 姜时愿恨恨注视着沈战棠,逐字逐句,每一个唾沫钉都恨不得钉死他,“沈战棠,我以为你会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你以为你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欺负禧儿,仗着的是你的权势吗?你不过仗的是……” “拾元。”苏禧儿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姜时愿愤懑,无奈,欲言又止。 沈战棠瞳孔深缩,摁过苏禧儿的手指微微颤抖。 一根细软的发丝缠绕在他指间,被他发狠地攥住。 “咱们走。” 姜时愿无意再跟这群牛鬼蛇神纠缠,一手揽住苏禧儿的细腰,另一只手紧紧牵住傅宴斯的下手,抬步就走。 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傅沉舟的儿子亲密如母子,谢惊淮怨怒滞在胸口,难以下噎。 她有多久,没这样牵过曈曈的手了? 有多久,没抱过曈曈了? “姜时愿,你不许离开!”谢惊淮高大的身躯一闪,拦住她。 “为什么?”姜时愿眼神无波。 “曈曈还在急救室,情况不明,你身为孩子的母亲,不闻不问,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 谢惊淮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连畜生都有舔犊之情,你难道……” 他声音戛然而止。 接下去的话,就太难听了。 “谢惊淮,你还有多少刻薄恶毒的词形容我,都使出来吧。” 姜时愿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但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选择,和决定。” “姐姐,惊淮哥说的不错,这一次你确实太过分了!” 林芷歆噙着泪光,站在谢惊淮身边,两人般配极了,仿佛他们才是曈曈的父母,“让孩子小小年纪体会失去母爱的痛苦,让孩子遭人白眼,受尽委屈,既然你不爱曈曈,为什么要生下他? 仅仅只是为了巩固自己谢太太的地位吗?!” “为什么,问问你的惊淮哥啊。” 姜时愿斜眸瞥着她,眼神尽是看透她拙劣把戏的冷蔑,“他不喜欢戴,我吃避孕药他又跟我发火。曈曈是他带来这个世界上的,并非是我。” 第157章 齐大非偶,子非良人 林芷歆脑中嗡嗡作响,姜时愿说出口的每个字对她都是核弹级别的轰炸! 她一直以为,这个贱女人是走了狗屎运,或是自己偷偷喝保胎药才怀上了谢家的种。且谢惊淮当着京圈一群朋友的面,也曾不止一次说不喜欢孩子,和不爱的女人生孩子,更是令他无比厌恶。 可现在看来,真正想让姜时愿生孩子的人,是谢惊淮他自己啊!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姜时愿……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惊淮霎时心脏一震,整张俊脸黑沉到了极点,阴得像压着浓暗的风暴,“你给我解释清楚!”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跟你结婚,更不可能跟你生下孩子。” 姜时愿朝石化了般的林芷歆鲜眉亮眼地笑起来,“至于林小姐,你还真该好好谢谢我。要没有我,你能当上这个便宜妈吗?” “姜时愿!” 谢惊淮凤眸布满血丝,不禁怒吼,“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你就别想从这儿离开!” 姜时愿听得想笑。 这个男人,五年来对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除了过性生活的时候他们是夫妻,其他时间,他们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分房而居的陌生人。 如今,眼见这场婚姻快耗尽了,他竟然怒了,急了,不放她走了。 可惜,她不会再为他哭泣、内耗、停留了。 姜时愿不算矮小的女生,但与身高斤一米九的庞然大物谢惊淮相比还是有悬殊的身高差,她的目光,便不可避免地扫过男人洁白精致的领口处。 忽然,她眸光一缩,愕然看到—— 三年前,她亲手为他打磨,制作的银色领针,赫然横贯在男人挺括的衬衫衣领之间! 她不会看错,这根以正阳绿翡翠做点缀的领针就是她做的,全世界独一无二! 他是怎么发现的? 他为什么会突然把那些旧东西翻出来,又为什么要戴上?他不是一直不屑一顾的吗? 谢惊淮此刻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姜时愿悄然惊变的神情。 死去的记忆,又卷土重来。 她想起那些为谢惊淮熬夜做礼物,准备惊喜的日子,一次次满怀期盼,又一次次失望、落空的心情。 婚后,她在研发部工作,领最低标准的实习工资。虽然谢惊淮给了她附属黑卡,但她从来没有花过一分。 她没有物欲,自己的吃穿用度向来节俭,却对谢惊淮格外大方,用尽心思对他好。 这根领针上,两颗小小的正阳绿翡翠,还是她攒了很久的钱才买到的。但放在谢家这种顶级财阀家族眼里,就是两块不值一提的小石子。 原来,从一开始,谢惊淮就是一座她竭力攀登,但永远无法爬上顶端的高山。 同样是翡翠,谢惊淮轻而易举就可以送给林芷歆,她买到这么一点点,却掏空了口袋。 果然。 齐大非偶,子非良人。 林芷歆捂住起伏的胸口,气得眼前昏黑! 不知是不是吃了药物的副作用,这会儿她的头还真的晕了起来,娇弱的身子颤了颤,往谢惊淮身上倾倒。 “惊淮哥……我……难受……” 谢惊淮凤眸一沉,立刻扶住了林芷歆,长臂自然而然揽住她的纤腰。 姜时愿漠然收回了视线,眼底泛起酸涩。 她当然不是因为谢惊淮当着她的面对林芷歆关怀备至,她只是想起曾经那个狼狈、怯懦、卑微,又无比渴望被爱的自己。 “惊淮,你也听到了,姜时愿这个女人心里根本对你没有半分爱意,对曈曈也没有一点母子情!你还留着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身边做什么?!” 谢夫人被秦钊搀扶着,怒指着姜时愿挺秀如竹的背影,“离!必须马上跟她离婚!这种毒妇根本不配做谢家的人! 如果你今天不跟她离,那从今往后你就别管我叫妈!” 谢夫人深谙今天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知道,谢惊淮孝顺,所以她以断绝母子关系为要挟,道德绑架他。 这一波,必须让姜时愿跟他儿子断得干干净净! 谢惊淮下颌线紧绷着,站在那一动不动。 周身的气场,低沉,压抑。 “姐姐,不管你和惊淮哥之间发生了多大的不愉快,不管你有多不想留下,但我恳求你……最起码等曈曈平安抢救过来,苏醒之后你再走……好不好?” 林芷歆娇柔无力地靠在谢惊淮胸膛上,噙着委屈的泪,轻轻喘息,“没有哪个孩子,不希望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妈妈……如果曈曈醒来见不到你……他的心只会更痛。 求求你了姐姐……不要再让孩子难过了行吗?我求求你……” 谢惊淮声色温沉,“芷歆,你情绪不要波动太大,对你身体无益。” “惊淮!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芷歆才是真心爱着你,爱着曈曈的女人!姜时愿就是个脏心烂肺的毒妇!” 谢夫人趁热打铁,继续给谢惊淮洗脑,“只有芷歆这样一心只想着你,温婉善良的姑娘才配做你的妻子,我们谢家的少夫人! 你已经糊涂过一次了,不要再错过对的人了!” 林芷歆啜泣着,心中却欣喜若狂! 谢惊淮薄唇抿得泛白,晦涩复杂的目光紧紧锁着姜时愿寡漠无情的脸。 “既然已经错过一次,就不要再错过第二次了,这话说得好!” 听见清越磁性的男人声音,众人一惊,齐刷刷回头。 姜时愿亦回眸,心脏扑腾扑腾地狂跳。 只见,一片浓白灼目的日光中,傅沉舟高岸的身影逆光而来,黑色的风衣随着潇洒的步伐,衣摆摇曳浮动。 “爸爸!”傅宴斯眼睛雪亮,激动得叫起来。 傅沉舟漂亮饱满的唇漾开笑纹,昂然,矜贵,恣意不驯,似竹林风过。 他身后跟随着邢真,径直走到谢惊淮面前,先是摸了摸儿子的发顶,随即潋滟春水般的桃花眸流转,不着痕迹地扫过姜时愿,最终冷冷停顿在林芷歆楚楚可怜的脸上: “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小姐如此演技高超,手段毒辣,阴险叵测,跟谢总结为夫妻,真是天生一对。” 第158章 保护她,给她撑腰 闻言,谢惊淮神情阴寒欲雪,明显是有被深深冒犯到。 在谢惊淮怀中的林芷歆惊惶之下心脏一震,几乎要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傅沉舟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调查出来了什么?但怎么可能! 前两天妈才跟那个男人联系过,对方好着呢!只要那个男人没暴露,她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所以,他是在虚张声势吗? “拾元,瞧,你的护身符来啦!”苏禧儿兴奋得疯狂用胳膊肘杵姜时愿。 “别乱说,傅先生来,是因为般般。” 姜时愿长睫微颤,从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傅沉舟出现真的是为了她。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傅先生,你不是出差去谈项目了吗?怎么突然会……” 傅沉舟看定她,目光渐深,“我放了那边的鸽子,临时取消了。” 姜时愿美眸一愕,“可是那么大的项目……” “要分和什么事比。” 傅沉舟声色几分沙哑,淡淡启唇,“在有些事面前,多大的项目,都显得微不足道。” 姜时愿抿唇,心旌微微摇曳。 “爸爸,您这么快赶过来,是不是因为您把我的话记在心里啦?” 傅宴斯仰头望着高大像神明般的父亲,嗓音清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姜阿姨遇到了危险,无论什么时间,无论在哪里,您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姜阿姨面前,保护她,给她撑腰!” 谢惊淮攥起铁一般的拳头。 童言无忌,却深深刺痛了他骄傲的自尊。 他的女人,却要别的男人来守护,还有比这更离谱,更荒唐,更侮辱的事了吗?! 苏禧儿听得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姜时愿心跳空了一拍,她局促得掌心冒汗,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沉磁的声线: “般般,你老父亲我不是漫威英雄,没那么大能耐。” 算是澄清吗。 姜时愿轻缓地深呼吸,庆幸自己,没有自作多情,做不切实际的梦。 此刻,谢夫人的脸色,比她儿子还要黑上几个度。 傅沉舟是光迹创投总裁的身份,她已经知晓。这样有能力,有身份的男人竟然屡次三番跳出来给姜时愿撑腰,只能说明—— 傅沉舟,爱慕这个小贱人。 谢夫人面孔逐渐扭曲,心中更是升起一丝没来由的妒忌。 姜时愿不过是被她儿子玩够了,睡腻了的货色。为了诞下他们谢家的种,她拼进去了半条命,那副身子早就是残花败柳了。 傅沉舟这种混投资圈的精英人士,又贵为总裁,不知多少女人如狂风浪蝶扑向他,围猎他,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姜时愿这个即将成为弃妇的女人? 哼,是想玩点儿特别的吧,口味还挺重! “傅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可以这样出言污蔑我的人格?我有哪里对不住你了吗?”林芷歆泫然欲泣,又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傅沉舟桃花眸冷冽一眯,“林小姐,你确实没对不住我,但你是否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姐姐的事呢?” 谢惊淮低头,凝眉瞧着林芷歆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 “我没有!”林芷歆慌了神,矢口否认。 “呵,有趣。” 傅沉舟歪着头瞅她,笑意不达眼底,“你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事儿,就急着跳出来说没有? 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林芷歆咬紧唇内软肉,强迫自己镇定。 谢惊淮语气森寒,“傅总,请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在这儿故弄玄虚。” “林小姐,你认识关娜吗?”傅沉舟语气随意地问。 就这么一个问题,便让林芷歆精神高度紧张! 姜时愿内心惊叹于傅沉舟高超的问话技巧。 他不急于把搜罗的证据都摆在台面上,因为亮出的底牌越多,就越给林芷歆扯谎,反驳的空间。步步紧逼,钝刀子磨她,才是最折磨人。 “芷歆,关娜是谁?”谢惊淮满目疑惑。 林芷歆已是汗流浃背,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 “关、关娜是我在国外留学时的校友……” “既然是校友,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了,私下交流也不少吧?” 林芷歆言辞闪烁,“我们……其实没那么熟,交流不多。” “是吗?” 傅沉舟笑意渐浓,“既然没那么熟,林小姐是怎么指使动关娜,去叶律师的办公室,替你盗取文件的呢?”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而一直坚定站在林芷歆这边的谢惊淮,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止谢惊淮,沈战棠受到的冲击也不小,他立刻站出来替林芷歆撑腰: “傅沉舟,我知道你向着姜时愿,可你也不能随意造谣,含血喷人啊!你有证据吗?!” “证据?” 傅沉舟明明笑着,眼底泛起的冷光却令人不寒而栗,“可不要太多了点儿。” “我没有……我没有指使关娜!” 林芷歆几乎要哭出来了,抓住男人的手臂用力摇晃,“惊淮哥,请你一定要信我!” “傅总,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谢惊淮沉下呼吸,目光坚定,“我与芷歆相识多年,她是什么为人,没人比我更清楚。指使别人盗取叶律师文件这种事,绝不是她的作风。” 姜时愿长睫颤了颤,冷然勾唇。 谢惊淮生性多疑,却独独对林芷歆,永远都是无条件的信任。 “还没人比你更清楚,你这么了解她,怎么着,你们俩睡一个被窝了?” 苏禧儿美眸划过冷谑,“呵,也是,以谢总和林小姐的关系,估计对她里里外外都深入了解过了,有这想法一点儿不奇怪。” 谢惊淮脸黑如墨。 沈战棠紧扣牙齿,嗓音压得走了调,“苏乞儿,你给我住口!” 傅沉舟星眸微眯,耐人寻味地笑着,“林小姐在谢总心里,还真是特别的存在,这种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毫无保留的信任,我还以为只会存在于夫妻之间。” “傅总就事论事就行了,作为男人,没必要这样刻薄一个姑娘。” 谢惊淮是为了呛傅沉舟,可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维护林芷歆的意味,“你口口声声说,芷歆利用那个姓关的女人,去叶聿办公室盗取文件,这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芷歆是我们谢氏研发部的总监,与叶聿毫无交集,和他的律所也没有利益冲突,她有什么动机这么做?” 傅沉舟淡淡勾唇,金声玉振,“她有啊。” 谢惊淮面色阴沉。 林芷歆心脏猛地一怵,指尖扎进掌心的肉。 邢真冷冷盯着林芷歆,从公文包中抽出那份被盗取的文件,恭谨地递给傅沉舟。 傅沉舟接过,当着众人面展开,抬手举起: “这份文件,是我从吴晖那里搜到的。吴晖得知姜小姐就是举报他老婆作奸犯科的人之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遂决定绑架姜小姐,以此进行勒索、报复。 林小姐对叶律师确实没动机,但却对姜小姐,就不好说了。 毕竟,如果姜小姐从世界上消失了,那林小姐岂不是就能高枕无忧地接盘她的丈夫和儿子了吗?借刀杀人,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傅总……我知道,你与我姐姐关系匪浅,你一心想为她出头,可也不能这样血口喷人啊!” 林芷歆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一张俏脸被泪水泡得惨白,“这么多年,我和惊淮哥之间都是清清白白的……是外界的污言秽语一直都在造谣我,污蔑我! 如果我有这心……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禧儿听得狂翻白眼,心中默默祈祷:老天爷!求您开眼,快天降正义劈死这个骚狐狸! “芷歆,你不用这样。”谢惊淮眉宇微拢。 “傅总,你也看见了,芷歆这孩子若不是问心无愧,她又岂会下这种毒誓?你实在有些仗势欺人了!” 谢夫人走到林芷歆身旁为她压惊,语气中透着警告的意味,“傅总可别做得太过,也别忘了,芷歆的背后还有我们谢家给她撑腰呢!” 姜时愿听着这番话,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林芷歆的背后,有林家,有谢家,有把她捧在手心上的谢惊淮,有要永远守护她的谢君珩。 而她的身后呢。 姜时愿不禁掀眸,凝视着傅沉舟高大昂藏,屹立在她面前的背影。 屡次救她,为她解围的傅先生,会成为她的靠山吗? 姜时愿攥了攥手指,摇摇头。 一个谢惊淮,已经令她失望透顶。 她害怕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了,那样钻心刺骨的失望,她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如果发誓有用,那监狱里一个犯人都不会有了。” 傅沉舟眸光一暗,随手潇洒地一甩,将文件丢到谢惊淮脚下,“你说你和关娜不熟,私下几乎没什么往来,可关娜的电脑微信里,却有与你的上百条聊天记录。 这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关娜帮你盗取文件,并向你邀功的全过程。与她在警局录的口供一致。 林小姐,只要我把这份聊天记录交给警方,我想马上,立刻,警方就会带你去警局进行审讯了。” 林芷歆脑中如被轰炸了般嗡嗡作响,长裙下的一双小腿打着寒战! 她不止一次提醒关娜,为了避嫌,和她聊天记录里关于文件的事一定要删得干干净净,怎么还会被人翻到? 真是胸大无脑的蠢货! 而这时,谢惊淮已弯下腰,缓缓将掉落在地的文件捡了起来。 男人薄唇紧抿,一目十行。 几秒后,谢惊淮的指腹已将纸张捏得褶皱不堪。 他一寸寸侧过脸,漆黑凤眸间愠色浓稠,渐渐酝酿起一场搅动天地的风暴: “芷歆,真的是你指使的?” 林芷歆哭着摇头,却说不出话来,“惊淮哥……我……” “你真的,让关娜盗取的资料,交给吴晖,利用那个穷凶极恶的家伙,陷姜时愿于不义?” 谢惊淮锁紧这张温婉无辜的脸,像被打碎重组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这么迂回,阴险的计谋,真的是你想出来的? 你是怎么变成了这副居心叵测的面孔?还是……你一直如此,我却到现在才发觉?” 第159章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这是五年来,谢惊淮头一次对林芷歆红了脸。 姜时愿冷眼看着如同惊弓之鸟般惊惶失措的林芷歆,看着谢惊淮对她咄咄逼人的质问,情绪却翻不起一丝波澜。 不论谢惊淮做什么事,都无法撼动她冰封的心,她的心彻底被他耗死了。 “惊淮哥!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要害过姐姐啊!” 林芷歆哭着拽住男人硬邦邦的手臂,“我是让关娜去拿文件……但我一心都是为了你啊!” 谢惊淮一字一沉,“为了我?” 林芷歆哭得满脸是泪,那么可怜那么真,“我原本想着……拿捏一份杨婧犯案的记录在手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日后若吴晖东山再起,反咬惊淮哥你一口,你手里也有足够的证据反制他……” 谢惊淮越听,眉心拧得越紧。 “惊淮哥……求你相信我!我一切的出发点只是为了你和谢氏好,我真的没按什么坏心思……我也从未想过要害姐姐!” 林芷歆不断地狡辩,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男人暗灰色的衣袖上,一圈圈晕开,“而且……我并不知道那份文件是关娜从叶聿办公室偷来的,她说一切包在她身上,我以为她得到的很容易…… 如果我知道她是去偷的……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虽然,外人听着,略有些牵强。 但如果是救过谢惊淮的命,且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的林芷歆,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起来。 果然,谢惊淮裹着戾气的凤眸,渐渐缓和了几分。 到底是做过五年的枕边人,当姜时愿看到谢惊淮敛眸不语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再一次,为林芷歆动摇,心软。 比装睡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从来不曾醒过。 “惊淮,芷歆的话你都听到了?” 谢夫人握住林芷歆吓得冰凉的手,心疼不已,“她曾经为了你,命都不要过,如今她为了你多思多虑,想尽办法维护你的权益,你怎么还疑神疑鬼起来了?” 沈战棠打心里不信林芷歆会坏姜时愿,于是在谢惊淮耳边低语,“阿淮,你冷静一下,千万别被姓傅这个孙子牵着鼻子走了。 我看他才是那个居心叵测的人,没准儿憋着什么坏呢,纯度阴逼!” 谢惊淮一瞬不瞬地看着林芷歆如同雨打娇花般狼狈的脸庞。 半晌,他呼出一口沉闷的气,微启薄唇: “我信你,但是芷歆,你这么做确实不是明智之举,而是多此一举。我不需要你给我搜罗什么证据,找什么后路。吴晖那种虫豸一样的人,就是蚍蜉撼树,对我,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林芷歆喜极而泣,浑身一软,“惊淮哥……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傅沉舟轻佻剑眉,不动声色地瞥向姜时愿。 她此刻,完全像个局外人,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 “谢惊淮!证据都甩你脸上了你还要相信林芷歆这个蛇蝎绿茶,你特么是被她下蛊了还是夺舍了?!” 苏禧儿气得心态要崩了,激情开喷,“你特把你的脑子从裤裆里掏出来结合上下文好好想想行不行?! 关娜和拾元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处心积虑地弄死拾元吗?而且她仅仅只是个叶聿律所一个小律师,她跟吴晖能有什么交集? 反倒是林芷歆她刺激吴晖,借刀杀人的可能性极大!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出来呢?! 谢惊淮……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谢惊淮脊梁僵直,喉咙间冲上一阵晦涩的情绪,堵得他一时失语。 林芷歆眼神阴仄仄地瞥着苏禧儿,“关娜怎么没有动机?她口口声声告诉过我,她喜欢叶聿,而且已经喜欢很多年了。她屡次看到姐姐去律所和叶聿见面,交往甚密。出于强烈的嫉妒她对姐姐使坏心眼……也合情合理啊!” 叶聿,真是一招绝妙的棋,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 原本还将信将疑的谢惊淮,这一刻,被林芷歆彻底说服了。 他目光沉沉注视着傅沉舟,“傅总,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了,我想你也没什么理由继续为难林小姐了。” 傅沉舟唇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眼神却像浮上一层浓暗冰雾。 男人长腿迈前一步,将林芷歆护在身后,“如果你执意要把这份所谓证据递交警方,那我也不会阻拦,林小姐会全力配合调查,而我们谢氏的法务部律师团队,也会奉陪到底。” 闻言,林芷歆捂住胸口,终于是放下了心。 她阴暗地看着沉默的傅沉舟,心中冷笑。 果然,这个男人,只是虚张声势。他要真有铁证,为什么不直接举报给警方?还跑过来哔哔个什么劲儿? 不过,是想诈她,让她自己露出马脚来。 真是可笑,她林芷歆可不是吓大的! 姜时愿深谙再争执下去,已然毫无意义,于是靠近傅沉舟一步,声音放得很轻,“傅先生,孩子还在这里,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她不想让般般,小小年纪,就接触到成年人世界中的阴暗、诡谲、奸诈。般般是顶好的孩子,单纯,清澈,无邪,她希望他的眼睛一直干干净净。 傅沉舟英挺魁拔的身影覆着她,他低下头,深深瞧着她几分忧郁,却晶亮如晨露的杏眸,哑声回应她: “好。” 此刻,姜时愿正牵着傅宴斯的左手,傅沉舟俯下身,牵起了孩子的右手。 傅宴斯左看看,右瞧瞧,开心地蹲下身子,双脚离地,在姜时愿和傅沉舟之间荡秋千,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大人的阴霾完全没有影响到他,小孩子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 “哎,小心!”姜时愿和傅沉舟异口同声,如同关心孩子的父母。 谢惊淮酝酿凌寒的眸紧紧攫住“一家三口”的背影,起伏的胸膛,握紧的大掌泛白的骨节,都在极力克制着某种蓄势待发的情绪。 “这种没心没肺,水性杨花的荡妇,怎么会是我们谢家的儿媳妇?真是家门不幸!” 谢夫人愤恨地看着谢惊淮阴沉的俊容,“惊淮,曈曈不是普通的孩子,是谢氏的继承人。要让这样的女人教养曈曈,就等于是把我们谢氏的未来生生葬送了!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你还不跟她离婚,我们整个谢家都会成为一个大笑话……哎,惊淮你去哪儿?!” 谢夫人话未说完,谢惊淮便如一道劲风,大步飒飒地离开。 林芷歆目光焦灼地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放下的心又不由得悬起来。 …… 一行人刚到门口,谢惊淮追了上来。 “姜时愿,你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邢真面色一凛,身形如闪电,手臂一搪,拦住了谢惊淮,不让他近姜时愿的身。 姜时愿驻足,冷冷回眸,“还有事吗?” 金色的璀璨夕阳下,女人脸庞的肌肤细腻光洁,如极温润柔美的羊脂白玉,蝶翼般的睫不曾眨一下,清冷,决然,却说不出的动人。 谢惊淮呼吸窒碍,不甘地攥了攥手指: “明天,你回家一趟,我们详谈。” “家?” 姜时愿冷冷轻笑,“什么家?” 男人嗓音发哑,“观澜苑。” “那是你们父子的家,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姜时愿听见“家”这个字,心口一酸,却稳住情绪,“如果谈离婚,我就回去,除此之外,就没必要了。” 谢惊淮目光深锁着她,“谈的就是这个,来是不来。” 姜时愿神情顿了顿,绯唇微启,“那好。” 第160章 你永远不可能将他唤醒 黑色迈巴赫抵达掬月苑时,华灯初上。 “今天,谢谢傅先生赶过来为我解围。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姜时愿苦笑,很有些难为情,“家长会也被我搞砸了,你的人情我还不完了。” 傅沉舟勾唇,略微摇头,“我没做什么,你无需谢我。 家长会,不算什么。我看般般那小子今天挺开心。” 能不开心么,在爸爸和“妈妈”中间荡秋千了呢,都要笑醒了呢~ “你已经做很多了,真的。” 姜时愿看了眼表,正好是晚饭的点。 她是不是该留傅沉舟,在家里吃个便饭? 可她冰箱里除了面条什么都没有啊,邀请傅总这样的商界大佬,属实太过寒酸。 算了,改天再说吧。 而就在她暗忖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察到,坐在她身畔的傅沉舟星眸熠熠,竟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悄然瞥着她。 似乎,在等待着她的邀请。 哪怕是喝杯水,略坐坐呢。 “那个……我先上楼了。”姜时愿低下头,有些局促地解开安全带。 傅沉舟眼底闪过几不可察的失落,转而,俊容再度变得冷静矜贵。 “开车一路小心。” 姜时愿认真地嘱咐完,刚打开车门,傅沉舟忽然轻轻拽住她的衣角: “姜小姐。” 低磁清冽的嗓音,在幽暗静谧的车厢内响起,攀上她挺直的背心,绕在她耳尖上。 男人探过身子,伸开的长臂不止露出黑衬衫精致的袖扣,手腕红头绳亦是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谢惊淮这种极端自负,自我意识过盛的人,你是永远不可能将他唤醒的。”他目光深邃地开口。 姜时愿释然地轻轻一笑,“谢谢傅先生你的叮嘱,我早已不做这样的梦了。” “那就好。” 傅沉舟弯眸如弦月,松开了手,“祝你离婚顺利。回见。” …… 经过抢救,两小时后,曈曈醒了。 但也许是因为心力交瘁,太累的缘故,刚醒没两分钟,他又昏昏睡去。 见孩子没事,谢夫人就带着秦钊先行离开了。 刚一上车,谢夫人就变如脸,红如温,又喊又叫地发泄愤恨。 不像个财阀贵妇,倒像受了刺激的母狒狒。 “姜时愿这个贱人……这一巴掌我说什么都要讨回来!不,等我有机会讨回来的时候,就绝不会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 谢夫人睚眦目裂,每个字都快咬碎了,“这个贱人真是走了狗屎运!原本以为一直给她暗中下落胎药,她一定怀不上谢家的种,结果还是让她中了! 本以为她生孩子时难产,这把肯定母子俩一锅端了,没想到这也让她给挺过去了!真不知该说她命硬,还是老天爷不长眼睛!” 秦钊坐在她身边,拿起一只冰袋轻轻敷在她红肿的脸颊上,声音阴冷: “虽然姜时愿生下了小少爷,但难产加上长期服药,她的身体也垮得差不多了。她不可能再有孩子了,除非华佗在世。我见现在那个傅总对她颇有好感,如果他得知自己看上的女人失去了生育能力,无法给他生下一儿半女,等激情过后,要不了多久,傅总就会厌弃她的。 毕竟,像傅总那样的精英才俊,追求他的女人必定多如过江之鲫,怎么可能对姜时愿这样一个结过婚,又生过孩子的女人动心呢?” 谢夫人眼睫眨了眨,嗔怒地瞅着秦钊线条冷硬的脸: “我也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阿钊,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秦钊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来道送命题,不禁一怔。 见男人沉默,谢夫人瞬间羞恼起来,一把狠狠打开他的手。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全都是……” 话音未落,秦钊突然捏住她的下颌,低头强势地吻上去。 谢夫人先是一愕,但很快就沉溺在男人高超的吻技之下,搂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的深吻。 唇舌交缠的间隙,秦钊喘着粗气,“夫人,都这么多年了,您还要质疑我对您的心意吗?” 谢夫人眼神迷离起来,“我信你……阿钊,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片刻后,黑色豪车在停车场的角落,一下又一下地震荡起来。 …… 医院走廊里,林芷歆坐在椅子上,用纸巾擦着哭肿了的眼睛。 这时,一双熟悉的黑皮鞋出现在她眼前,她缓缓抬头,对上谢惊淮深暗无光的凤眸。 “惊淮哥……我……” 谢惊淮打断她,薄唇微动,“曈曈没什么大碍了,你也累了,我让韩叙送你回去。” 林芷歆噙着泪摇头,“不……我不回去。曈曈正病着,身边没有人照顾他,我寝食难安……” “回去吧,我陪着曈曈就好。而且,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需要一人静静。”谢惊淮神情无温。 “惊淮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是。” 林芷歆心尖一抖,“……” “芷歆,我把你安排进谢氏集团,让你在我身边做事,是希望你能发挥你的特长,在研发部大展拳脚,对谢氏进行全方位的技术革新。而不是卷入我的家事,以及愚蠢肤浅的阴谋斗争里。” 谢惊淮雾霭沉沉的目光笼罩在她惨白的小脸上,一字一重,如同警告: “今天的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发生同样的误会。” 林芷歆眼神幽怨又委屈,“知道了,惊淮哥,对不起……” 谢惊淮轻喘了口气,到底不想过度苛责这个曾经拼死救下自己的女孩,温声劝道: “先回去吧,曈曈有什么情况,我发信息给你。” 林芷歆缓缓站起,转过身的一刹,她脸色瞬间阴暗。 姜时愿,走着瞧。 这不是第一次,当然,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161章 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檀湖别院。 凌晨时分,大床上柔软昂贵的地摊上男人与女人的衣物混乱地散落一地,好似天女散花。 一条薄毯半遮半掩在苏禧儿胸前,莹白娇嫩的肌肤透出诱人的粉红胭色,如抹了蜜蜡般覆上一层细腻的薄汗,玉体横陈,香艳酥骨。 浴室水声静止,沈战棠叼着一支事后烟推门而出,腰间堪堪围了条浴巾,露出两条练得极好的人鱼线。 苏禧儿缓缓翻身,侧卧,分明是不想看他。 昏昧灯光里,她清冷的脊背上布满红痕,彰显着今夜的疯狂。 沈战棠眯起漆黑的眸子,深吸了口烟,走到床边坐下。 下一秒,他指腹几分凶悍地攫住苏禧儿的下颌,迫着她仰头,湿润的唇封住了她的唇,将口中的烟渡给了她。 “唔……咳咳咳……”苏禧儿别开脸,咳得脸颊酡红。 “苏乞儿,你知不知道,我对你是种什么感觉?” 沈战棠捏紧她的脸,寸寸逼近,“有时候,我是真想疼你,想宠你,因为你这副身子,我睡得舒服,没有人比你更让我舒服。” 他对她,仍是放荡,粗鄙,不堪。 但,苏禧儿早已麻木了,今天他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她连最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都云散烟消了。 “可有时候,我又真特么的想掐死你,咬死你。” 沈战棠眼底泛起薄戾,每一个字都快被他咬碎了,“你仗着我的势目中无人,敢当面顶撞我干妈,给你点儿甜头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是不是?” 苏禧儿听得苦笑。 他管这个,叫“甜头”? 在她眼中,这是日复一日,无休无止的折磨。 “我不管你什么湿妈干妈……我只知道,谁也不能欺负我的拾元。” 苏禧儿目光幽沉,暗中攥紧被单,“今天如此,以后,也是一样。不要说我是个保镖,我就是化成一把骨灰,我也要扬欺负拾元的人一脸,给他呛个半死。” 沈战棠容色微怔,随即冷笑,“你连骨灰都不安分,那看来等你死了,我是非得给你土葬不可了。” 苏禧儿闭上眼睛,懒得鸟他。 “这次,再容你一次,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沈战棠肌理分明的腰腹一凹,俯身在她圆滑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苏禧儿吃痛地咬唇,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过阵子,我小妹从Y国进修回来。”男人低哑着开口。 苏禧儿轻掀眼皮,眸色凛凉。 沈战棠吻上自己留下的齿痕,摩挲着她手臂滑腻的肌肤,语气却带着命令,“你们之前,闹过一点不愉快,这次小妹回来,我希望你们可以和谐相处。你别再给我搞事,听见了吗?” * 第二天下午,姜时愿回到她曾经的“家”,观澜苑。 “少夫人,您终于回来啦!”宁管家立刻上前迎她,简直要喜极而泣。 “宁管家,好久不见。” 姜时愿淡淡挽唇,神情喜怒不辨,“谢总在吗?” 见少夫人对大少爷用如此疏离的称呼,宁管家心里一凉,只能干巴巴笑道: “大少爷正在客厅里等着您呢。” “好。”姜时愿略点头。 “少夫人,小少爷痊愈出院了,正在楼上呢。” 宁管家一片好心地道,“您要不要上楼瞧瞧小少爷?要不我叫他下来见您……” “曈曈才刚出院,需要休养身体,不用折腾他下来见我了。” 姜时愿浅淡地笑了笑,“而且,我也不会耽搁太久,和谢总谈完正事儿我就走了。” “那……好吧。”宁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明显,少夫人就是不想和小少爷见面。 虽然说少夫人和大少爷夫妻俩正在闹离婚,可孩子有什么错?少夫人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回来了连见孩子一面都不肯,作为母亲,未免有些太凉薄,太绝情了。 难道,曾经相夫教子,贤妻良母,真的只是人设? 还是像谢家上下传的那样,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姜时愿美眸清冷,面无表情地步入熟悉的客厅中。 空气中,烟雾幽幽弥散,苦涩的烟草味丝丝缕缕窜入姜时愿的鼻息。 她秀眉一颦,只见谢惊淮长腿交叠,慵懒地静坐在沙发上,眯起凤眸深吸着香烟,薄唇间猩红明灭。 姜时愿垂了垂睫,眸光随着他烟蒂的星火,明一刹,暗一刹。 曾经,她最讨厌有人当着她的面抽烟。如果身上沾染了烟味,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连身上穿的衣服也要清洗干净。 可唯独对谢惊淮,她却格外宽容。不但不反感他身上的烟草味,还曾一度觉得他吸烟的样子很迷人,很优雅,很性感。 如今,那深入骨髓的沉迷已经不在,姜时愿厌恶地皱紧眉心。 “怎么来得这么慢。” 谢惊淮眯起狭眸,吐出一缕白雾,将烟蒂碾灭在水晶烟缸中,“看样子,你也没我想象的那么着急离婚。” “是芷歆妹妹催你了吧?” 姜时愿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杏眸间的笑几分嘲弄,几分促狭,“我早就说了,抓紧把婚离了,人家都已经等你五年了,我要是你,我是绝对舍不得我的芷歆妹妹多等一天的。” “姜时愿,你知不知道,跟我离婚意味着什么?” 谢惊淮额角青筋一跳,深暗的眸光紧锁着她,“意味着,你将净身出户,不但分不到我半分身家,也休想拿到曈曈的抚养权。 不止如此,你还要支付每个月30万的抚养费,直到曈曈十八岁。如果你拿不出来,我将取消你对曈曈的探视权。 这些,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他深以为姜时愿才疏学浅,不过是个空有些小聪明,却没什么大才能的庸常妇人。一个月区区30万的抚养费,轻而易举就能将她压垮。 而且,他始终不信她真的放弃曈曈了,这世上哪儿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她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行。” 姜时愿语速很快,几乎是迫不及待,“你提的条件,我全部答应。快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第162章 曾经那么爱他,图什么? 谢惊淮墨瞳狠狠一缩,他扯唇冷笑: “姜时愿,五年夫妻,你没必要跟我逞强斗胜。” 他修长的指尖用力点在茶几的离婚协议书上,“这上面白纸黑字可写得明明白白,离婚后,你每月要付30万的抚养费。” 姜时愿冷冷启唇,“我没聋,我听得很清楚。30万,我付。” 不经意说出一个“聋”字,她的心尖还是会不由得像被镊子捏住,揪一下。 谢惊淮俊容泛起寒霜,“谢家的所有,你一分都带不走,一个月30万,以你的能力除了卖了你现在住的房子和车,恐怕你也凑不出来了吧。 毕竟,婚后你所谓的工作,都是我给你安排的。离开了我,恐怕你实难在京市立足。” 脱离夫妻关系,姜时愿冷眼审视这个顾盼自雄的男人,不禁轻诮: “早起你是没刷牙么,口气这么大。” 男人眉骨狠跳。 “过去的三年里,我在谢氏集团研发部的工作,你并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出半分力,我是凭我自己的学历、能力进入谢氏的。” 谢惊淮凤眸微怔,心间轻掀微澜。 好像确实是这样…… 当时姜时愿提出要去谢氏集团工作,他刚开始并不答应,只希望她在家相夫教子,做一个摆设妻子,称职的家庭主妇。 只因,他认为是姜时愿妒忌她妹妹林芷歆的才华,也想走职业女性路线,以此博他注意,搞无聊的雌竞。 后来,姜时愿跟他一再央求,谢惊淮才勉强说动,并告诉她,他不会给她任何支持,她想进谢氏,也要走正规面试程序。 原来,他并没有给她开过绿灯吗? 时间间隔太久,他早就记不得了。 他过于自信,理所应当地以为,姜时愿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他赋予的。 姜时愿微扬下颌,决意离婚后,她不再卑微,清丽秀致的脸庞上时常展露明亮的自信: “我虽然没读过博,但京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的硕士生,且在校时成绩优异,进你们谢氏集团的大门,也不算高攀吧。 谢氏并非京市一流的企业,里面尔虞我诈,藏污纳垢,技术方面这两年来也没有引领时代浪潮的巨大革新。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让我再留下继续工作,我也不会答应的。 良禽择木而栖,我定会找到属于我的参天大树。从今往后,就不劳谢总费心了。” 这话够狂的,谢氏是京市新能源行业的龙头老大,有顶尖的技术团队,雄厚的财力。 谢氏她还看不上眼?真是好高骛远,不自量力! 忽然,谢惊淮眸色一深。 京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薛教授也在那里执教,搞科研。 谢惊淮想起薛教授曾经提起过,他手下曾有一名得意门生,刚满二十岁就考上了京大硕士生,且成绩优异,是几十年都培养不出一个的高端人才。 姜时愿,嫁给他那年,也是硕士生。 难不成,她就是薛教授麾下的那位得意弟子? 谢惊淮目光沉沉地凝着姜时愿沉静又清艳的小脸,自顾自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在一起睡了五年,她几斤几两,他岂会不知? 姜时愿没这个能力。 他的人生里,出现一个林芷歆那样兼顾才华与美貌的科研才女已经十分难得,怎么可能一下子出来两个? 这概率,比中彩票都难,没这么巧合的。 “30万,如果你想的,是去求傅沉舟给你,我觉得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谢惊淮眯起凤眸,周身散发的气场强势逼人,薄唇冷谑勾起,“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不是冤大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养别的女人的儿子到成年,且那个孩子还不管他叫爸。” 在谢惊淮眼里,她就是朵菟丝花,不靠个男人,她活不下去。 “傅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再说了,天下男人我想就算再渣,也就不过像你一样了吧。我有心理准备。” 姜时愿凉凉瞅着他,“快签字吧。” 你来我往的,彼此的话都挺难听。 若是从前,谢惊淮奚落挖苦她一句,她会独自呆在房间里内耗到天黑,泪眼汪汪地躲在被窝里一夜不眠。 可是现在,她却心如止水,毫不在意了。 谢惊淮眼底黑色的骇浪暗涌,大掌一蜷,“离婚,是迟早的事,但现在还不能离。” “不能?为什么?!” 姜时愿瞠目,明显急了,“谢惊淮,你在耍我吗?” “耍你?我很闲吗?” 谢惊淮克制着眼底情绪,抽出支烟,捏在掌心,“奶奶又住院了,这次,病得很重。” 姜时愿心脏猛然一缩,瞬然红了眼窝,“奶奶心脏病又犯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男人神情几许黯然,“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但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医生说这一回老人家靠一口气撑过来的,稍不留神,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奶奶……”姜时愿喉咙一哽。 她可以抛夫弃子,但唯独放不下疼惜她的奶奶。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说她孬也好,说她圣母也罢。由于母亲过世太早,父亲又成了仇人,令她内心极度渴望被爱,是以谁对她好,她总是倍加珍惜,倾尽所能地回馈。 可谢惊淮,似乎是她生命中的例外。 她从未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过一丝爱意,却一头扎入这片情天孽海,几乎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午夜梦回,她常扪心自问: 姜时愿,你曾经那么爱他,图什么? 如今她才明白,那时备受抑郁折磨的自己,是想竭尽全力燃尽灵魂,去爱上什么,才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奶奶现在的状况,只有做心脏移植手术这一条路。” 谢惊淮泛起血丝的眼眶一阵干涩,“我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合适的心脏源了,这期间,医生一再叮嘱不能再让奶奶受任何刺激。 这个节骨眼,如果你跟我离婚的事传到奶奶那里,会对她老人家产生多大的刺激,不堪设想。” 他不轻不重地掀眸,深深望着姜时愿充满担忧的脸,“奶奶平时那么疼你,你也不想刺激到她老人家,恶化病情,对吗? 所以,离婚的事,暂缓吧。” 这一刻,他胜券在握。 姜时愿和奶奶关系那么好,为了奶奶,离婚的事,她也不会再…… “不行,婚,还是要离。”姜时愿垂了垂睫,语气仍然很坚定。 谢惊淮俊容一僵,霍然站起,周身怒气弥散: “姜时愿!奶奶对你那么好,把你当亲孙女看待,你就一点不替她着想吗?奶奶白疼了你一场!” “奶奶疼我,我心中铭记,自然万般感激。” 姜时愿缓缓抬眸,她望着谢惊淮,神情说不出的疲惫,两人之间只隔茶几,却像隔着天堑鸿沟,“可是谢惊淮,奶奶的存在,不是我可以继续跟你过下去的理由。 我曾经不管不顾地嫁给你,忍受你一次次把我忘在脑后,忍受你心里有别的女人。那是因为,那时的我,很爱你。 可是现在,谢惊淮,我不爱你了。” 谢惊淮瞬间像被封住了喉咙,大掌不甘地蜷得死紧。 “没有爱的婚姻,哪怕只是单方面的爱,我都找不到支撑下去的理由了。” 姜时愿看着他,眼神空洞,冷清,像被风雪掩埋的漆黑洞穴,“以前,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离开你,我以为我无法存活。 但现在,你是我人生的枷锁,离开你,我才能活出真我。” 姜时愿没有在赌气,她诚恳极了。 有时候,谎话不会伤人,真话才是最快的刀! 谢惊淮骨骼寸寸凝固,他紧锁着姜时愿沉定的面靥,眼尖越来越红,比烟草苦涩百倍的味道席卷了他的口腔。 见男人不语,姜时愿眯起杏眸,调侃: “犹犹豫豫的,不像你的作风啊。你该不会是舍不得跟我离婚了吧?” 谢惊淮齿缝逼出一声碎裂的冷笑,“呵,事已至此,你就算是天仙都没什么舍不得的。更何况,你还不是。” 姜时愿不以为然。 她和天仙唯一相似的地方,可能就是眼睛都瞎,男人千千万,不挑最渣的她不干。 “你这么想离婚,我成全你。” 终于,谢惊淮妥协了,俯身抄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在她面前抖了抖,“我可以先签字,但走完全部程序,要在奶奶成功完成心脏手术后。这期间,你跟我离婚的事,要对外保密,不能透漏给第三个人知悉。 你能做到,我立刻签字。” 姜时愿深知他松这个口有多不容易,她实在不想错过机会,却也提出了顾虑: “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我不可能无限期地帮你瞒下去。你必须给我一个期限。” “两个月。找合适的心脏,排手术时间,也差不多要这么久。” 姜时愿只能妥协,“好,我答应你。至多两个月。” “过后,我会给你一份保密协议。” 谢惊淮单手抄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这个人,不信任何口头承诺。” “好。”姜时愿没有反对。 有了协议书,她就不怕男人中途反悔变卦了。 毕竟这厮挺阴的。 突然,谢惊淮眸色一沉,旋即大步夺到姜时愿面前,长臂环上她的后腰,猛地往怀中一拢,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搂住。 “小心!” 第163章 彻底断亲 姜时愿头回被谢惊淮这样抱着,满目错愕。 甚至看上去,比即将发生的未知危险,还要让她觉得惊慌无错。 谢惊淮敛眸,恰好瞧见她明澈的眼睛,紧张的眼神,宛如林间溪水旁饮水,却又担心被狩猎者追逐的小鹿。 她从来都是温吞的,顺从的,寡淡的,从不曾像林芷歆一样,在他面前展露出这种,能够激发男人保护欲的样子。 男人凤眸一深,不由得将搂着她单薄身子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哐当一声重响—— 一个大纸箱从二楼栏杆处坠落到客厅地面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摔得四分五裂。 姜时愿低下头,瞬间心口一滞。 滑至她脚尖前的,是一个被摔得没了胳膊和腿的机械机器人。这是谢君珩四岁时的生日礼物,是她熬了半个月的夜亲手为他制作的。 而被谢君珩丢弃的,这满满一箱子,也都曾是她买给儿子的东西。 我之心意,彼之垃圾。 谢君珩心里眼里只有他的歆歆小姨,和他的父亲一样,她送的东西,他从来不动,也从来不用。 但林芷歆送的每一件礼物,他都爱不释手,视若珍宝。 也许,他是真的喜欢,也许,他是怕用她送的东西,他的歆歆小姨看到了会不高兴。 算了,无所谓了。 那个为了他黯然神伤,耗尽心血的母亲,已经被她的亲生儿子用钝刀子一下下磨死了。 “你怎么还有脸来我和爸爸的家?!” 谢君珩疾步走下旋转楼梯,原本带着病容的小脸被愤怒冲红,“你不是跟傅宴斯的爸爸好上了吗?你不是不要我和爸爸了吗?你还假模假样地来这里干什么?!” 谢惊淮厉声怒斥,“谢君珩!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许你对你的妈妈这样无礼!你听不懂话吗?!” 往常,父亲这样生气,谢君珩就算再愤怒也不敢造次。 可这一回,不同以往,姜时愿把他晾在一旁,给傅宴斯开家长会的一幕深深刺激到了他。 他从来没这么丢脸过,满腔的愤恨。 这个妈咪,他说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算什么妈咪?她根本不配当我的妈咪!她去给傅宴斯那个傻瓜当妈咪好了!” 姜时愿推开谢惊淮,不言不语,只是弯下腰,把机器人玩具捡起来,指尖拂去上面的浮尘。 谢惊淮勃然震怒,“谢君珩,你太放肆了!马上给你妈妈道歉!” “我不!” 谢君珩吃力地喘息,声嘶力竭,“是她先不要我的,是她先对不起我的!该道歉的人是她! 我不要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当我的妈咪,我要歆歆小姨当我的妈咪!你快从这里滚啊!” 姜时愿低垂着眼睑,捏紧手中的机器人,唇角清冷地一抬。 面对亲生儿子的当面羞辱,她越来越不甚在乎了。 连霸凌同学,当众撒谎,找别人背黑锅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他说出任何逆天的话,她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谢君珩!你简直混账!” 谢惊淮气得胸腔鼓胀,头疼得像有一根尖锐的针在太阳穴上穿来穿去,“你怎么能这么说生你养你的人?这狗屁话是谁教你的?!” “是……是奶奶!” 谢君珩小白牙一咬,把谢夫人搬出来压制,“而且我觉得奶奶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明明已经嫁给爸爸了,却还和傅宴斯的爸爸抱抱,这就是不知检点! 这么脏的妈咪,我才不要!” 听见激烈争吵,佣人们悄咪咪凑上来,躲在暗处探头探脑地议论: “我的天啊,小少爷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亲妈?这要在我们家,我爹早一巴掌给我扇飞了!” “这不就是纯纯一个白眼狼么!” “姜小姐这少夫人当的真是一点儿面子没有,被谢总嫌弃,被亲儿子指着鼻子骂。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离婚吗?简直忍者神龟!” “上嫁吞针,她没这觉悟能嫁进来吗?高级保姆就该认清自己的位置啊,再说这么多年,她早习惯了吧。” “就是啊,都给谢家生下继承人了,再熬个二十年她就是妥妥的太后,她怎么舍得离婚呢? 信不信她前脚刚跟谢总离婚,后脚谢总就得八抬大轿娶林小姐进门。她好不容易博来的位置怎么舍得给亲妹妹腾地方啊,太丢人了也。” “舌头够长的啊,上吊缠三圈是不是都够了?” 宁管家严厉的声音传来,众佣人敛声屏气,深深低着头。 “少夫人是正儿八经京大毕业的高材生,是林家的千金小姐,论学历论出身半点不比林小姐低。你们对别人评头论足的时候,不妨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嘴脸。” 宁管家凌厉的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势力的脸,不禁冷笑,“一窝土鸡,还不自量力地嘲笑真凤凰,谁给你们的自信?” 众佣人臊得脸红耳赤,灰溜溜散开了。 谢惊淮高大的身躯微颤,头痛欲裂。 自从姜时愿离开了谢家,不再参与进瞳瞳的教育中后,瞳瞳的思想和言行就像脱了轨的列车,越来越无法控制。 以前,哪怕姜时愿给他生了儿子,他也不觉得她是多重要的存在。 现在,他却隐隐觉得,自己离打脸不远了。 “谢君珩,你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 姜时愿终于开口,声色冷淡无温,“你的意思,是想跟我彻底跟我断亲,是吗?” 谢君珩小拳头紧握。 “既然你想和我断绝母子关系,好,那我成全你。” 姜时愿用力弯起杏眸,神情里没有一丝怨怼,淡定又释然,“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的妈妈了。 至于你想让林芷歆,还是谁做你的妈妈,是你的自由,你有选择的权利。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你喜欢的妈妈,好好跟她生活下去。” 谢君珩心脏重重一震,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竟传来前所未有的,细细密密的痛楚。 他小小年纪,尚不知什么叫“母子连心”。 他只是隐约感觉,心里空牢牢的,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连血带肉地挖了出去。 第164章 这个婚,不是你想离就离 姜时愿不再看谢君珩,也不再看谢惊淮,转身洒脱地离开。 谢惊淮薄唇干涩地张了张,昂贵蓝宝石袖扣下一双紧握的大掌手不停颤。 “断亲就断亲!谁怕谁啊!吓唬谁啊!” 谢君珩此刻才从震愕中缓过神来,死要面子不服气地冲姜时愿的背影大吼,“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母子!” “你给我住口!”谢惊淮嘶声怒吼,僵白的俊容仿佛要皲裂开。 谢君珩一脸委屈,“爸爸……你跟我喊什么啊?是她先不要咱们的!” 谢惊淮视线瞬间恍惚,他身躯晃了晃,踉跄着退到沙发前坐下,指腹用力抵住狂跳的太阳穴。 “宁管家,把小少爷带楼上关起来,让他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下楼!” 谢君珩不服,“爸爸!凭什么?!” 家主发话,宁管家不敢耽搁,立刻连拖带拽地把谢君珩拉上楼了,又过来两名佣人把客厅狼藉收拾干净。 谢惊淮粗重喘息,扯乱了一丝不苟的温莎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本,他想借着奶奶生病的由头,拖延离婚进度,并借此机会让姜时愿回来住。 可他算计好的一切,现在全都让谢君珩给毁了,让他怎么能不恨?!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震了震。 谢惊淮呼出口浊气,划开屏幕。 是姜时愿发来的短信,言简意赅: 【离婚协议书,快点签字。别让你爱的人等太久,也别让你儿子等太久。】 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转圜的决然。 他想不到,曾经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女人,竟然也有铁石心肠的一天。 谢惊淮如铁铸的雕塑,一动不动地从白天坐到夜幕降临,宁管家叫了他几回吃饭,他都罔若未闻。 直到水晶烟缸里烟蒂如丛林,直到整个观澜苑静谧如空楼。 谢惊淮才俯下僵硬得发出脆响的腰身,拿起签字笔,咬紧牙关,力透纸背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姜时愿,这个婚,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两个月内,你会改变你的决定。” * 转天,姜时愿收到了谢惊淮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上面还附加了两个月保密期的条款。 姜时愿并没有太在意这两个月的保密期,在她看来只要谢惊淮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就可以了。 其他的,交给时间。 又过了两天,中午,叶聿约姜时愿在一家粤菜馆吃午饭,并告知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我们律所已经以泄露商业机密和盗窃罪正式起诉关娜,发挥的好,她会被判五年,甚至更久。” 向来爱干净的叶聿为姜时愿拨她很喜欢吃的罗氏虾,把饱满的虾肉整齐地放在她的盘子里,“可惜,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没法加上一条涉嫌绑架,不然,还能判得更久。” 姜时愿心里惦记着奶奶的病情,筷子扒拉着虾,却没有胃口,“她本来就不知内情,只是想借林芷歆这个跳板,跳槽到谢氏集团工作,没想到被人当小日子耍了。” “其实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关娜竟然暗恋我那么长时间!” 叶聿浑身打了个寒噤,双臂抱住自己,“好在她在我办公室按摄像头是为了套我的密码,她要是为了偷窥我那我岂不是节操碎一地?” 姜时愿欲笑不笑,“怎么?师哥你经常办公室play吗?” 叶聿一脸无语,“你能想象力再丰富点儿吗?我是在办公室经常换衣服!” 姜时愿嗤笑,“换衣服而已,男人身上不就是那二两肉嘛,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二两肉?虎狼之词!” 叶聿眉宇一挑,不禁抬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捏一捏阿愿妹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 但想到现在不是从前了,成年男女,又是公共场合,他尴尬地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姜时愿盘中: “你呀你,是不是被苏小姐带跑偏了,阿愿你以前说话可是很文雅的。” 姜时愿神情淡漠,“以前的我什么样,我早忘了,现在只有看透婚姻残酷现实的离异妇女姜时愿。” 叶聿眼睛一亮,“阿愿,你成功跟屌惊淮离婚了吗?他妥协了?!” “我……” 姜时愿绯唇微张,想起两个月的保密条款,她一时语塞,敷衍着,“快了,早晚的事。” 这时,手机在桌上作响。 叶聿不经意瞥到屏幕上的来电者——谢惊淮。 他叹了口气,唇抿得泛白。 姜时愿也有些意外,踟蹰了片刻,还是选择接起。 “姜时愿,上午的时候,奶奶苏醒了。”那边,谢惊淮对她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和从前没多大差别。 这场婚姻里,除了在床上,他从未对她展现过任何关心与热情。 如今离了婚,更不用对她有什么好态度了,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所有的关怀与激情,都用在林芷歆身上了。 姜时愿满目喜色,“真的?!太好了!” “奶奶一醒来,就问我你在哪儿,为什么没去看她。” 谢惊淮声音低沉冷淡,“左右你现在也没工作,一会儿应该没什么事,到医院来,见奶奶一面。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姜时愿不假思索,立刻答应,“好,一会儿我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就已经挂断了。 无礼,冷漠,毫无预兆。 姜时愿:“……” 这不等人说完话就挂断的臭毛病,父子俩一个德行。 以前,她心里会不舒服。现在,倒觉得无所谓了。 只有在乎,只有爱着,才会难过。 无爱能破情局,无情能破全局。 叶聿不禁拧眉,“阿愿,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跟谢惊淮有来往吗?” 姜时愿长睫颤了颤,轻描淡写,“奶奶病了,等奶奶做完手术,身体好起来,我和他自然会划清界限。” “还要等?一拖再拖,你要拖到哪百辈子去!那老太太要一直好不了,你们还一直断不干净了?” 叶聿一股火蹿上来,喉咙发紧,“阿愿,老太太是对你很好,可她毕竟不是你的真亲人,而且这些年,你把谢家父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又对她尽到了孙媳妇的本分,真的,足够了! 要离开就干干净净,洒脱地离开,藕断丝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师哥,没有人比你更明白我,我身边没有一个像样的亲人,但凡有一个,我总是用尽全力地维护,珍惜。奶奶对我很好,我是真的牵挂她老人家,放心不下。” 姜时愿深吸了口气,不禁苦笑,“再说,衡量亲情的标准,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血缘。 谢君珩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呢,我一天天看着他长大的呢,又如何了。” 想起那块倒霉催的“叉烧”,叶聿喉咙一噎,真是无话可说。 半晌,叶聿攥紧手指,低声道:“阿愿,你看出来了吗?傅总喜欢你。” 姜时愿脸颊一热,心慌意乱地摇了摇头: “师哥,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傅沉舟怎么可能看上我?不可能的啦!” 叶聿摇了摇头,“同为男人,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他看你的眼神也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并不清白。” 姜时愿一脑袋的“?”。 她回想起傅沉舟漂亮惊艳的桃花眸,一片幽深,如同墨玉。 黑灯瞎火的,她啥也没看出来啊。 “你和谢惊淮不断,我怕你会错过傅总这么优秀的男人。毕竟机会难得,不是谁都能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除了我。 姜时愿挽唇,笑得风轻云淡,“是我的,擦身千万次他也会为我回眸。不是我的,就算抓得再紧也会从我指缝间溜走。 更何况,现在我没心思谈恋爱,只想搞事业,享受单身贵族生活。多好的男人,也不适合现在的我,错过就错过吧。” …… 医院这边。 谢夫人和谢悦汐在病房里照顾着老夫人,极尽孝心。病房外,谢惊淮正和张医生讨论着奶奶的病情。 张医生:“谢总,您去联系申悯医生了吗?” 谢惊淮沉声,“还没有。” “您可得抓紧啊,京市除了申医生,没谁比他更适合给老夫人做换心手术了。” 谢惊淮凝眉点头,忽然,他目光一顿—— 走廊尽头,一个高大昂藏的熟悉身影,推着轮椅缓缓走过。 是傅沉舟。 轮椅上,坐着一个纤细瘦弱的女人,只有侧影,看不清样貌,年纪。 谢惊淮把张医生丢在原地,箭步如飞地尾随上去。 离得越来越近,他怕被发现,身躯一闪,隐匿在拐角阴影里。 “阿沉,你肯来陪我复查,妈真的很欣慰。” 女人声音温柔却虚浮,“咱们母子俩,多长时间没见了,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在外工作很忙很累啊?” 傅沉舟目视前方,容色淡淡,“还好。” 谢惊淮微愕。 这个女人,竟然是傅沉舟的母亲? “阿沉,我听你父亲说,现在国内科技蓬勃发展,傅氏集团也在向新能源和AI科技方面转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女人别过脸,含笑看着出落得英俊无俦的儿子,“你一个人在外打拼太辛苦了,不妨就回傅氏,回到你父亲身边,和你哥哥姐姐一齐为傅氏效力,将傅氏做大做强,多好啊。” 傅沉舟面沉如水,“妈,这件事,从长计议吧。” 谢惊淮眉峰凝起,凤眸深深一缩。 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傅氏集团董事长傅礼贤的续弦。深居简出,所以他印象不深。 原来,傅沉舟就是傅沉。 被傅礼贤藏匿在家族风光的背后,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 第165章 我的心里,从未有过其他女人 谢惊淮眯了眯幽暗的眸,不知紧绷了多久的神经,瞬间就纾解了。 转而,他薄唇一提,发出无声的冷笑。 光迹创投的中华区总裁,说穿了也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高级打工仔。 而他的出身,又是不被傅礼贤重视,在国内没人脉没资源,还被家族边缘化,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论身份,论背景,论资源,他傅沉舟拿什么跟他比? 姜时愿如果脑子没有坏掉,就该明白,和谁在一起,才是正确的选择! 半小时后,姜时愿拎着带给奶奶的慰问品,火速赶到医院。 这会儿,谢夫人和谢悦汐已经离开了病房,里面只有老夫人和谢惊淮。 “奶奶!”姜时愿左右手都拎着重物,用身子吃力地顶开门。 “阿愿……阿愿来啦……” 老夫人这次病得不轻,精神头明显没以前足了,可见到姜时愿还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臭小子,你是睁眼瞎吗?你媳妇大包小包的……你也不知道过去搭把手……” 从来都是别人看谢总脸色,谢总哪儿有这悟性。 听奶奶一说他才反应过来,起身走到姜时愿面前,俯身刚要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却被她闪身避开,语气冷淡: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谢惊淮感觉到了她的排斥,眉宇躁郁地一拢,压低声音: “当着奶奶的面,别跟我耍脾气。嗯?” 姜时愿淡绯色的唇张了张,还没等开口,男人已强行将她手中的东西夺过来,她拎得费劲,他却轻而易举。 “又买来这些破烂做什么,家里多得是,你不知道谢家有私人医生和专业膳食师吗,这种东西,奶奶怎么会吃?”谢惊淮忍不住吐槽。 其实,他本意是不想让姜时眼花没必要的钱,人来就好。 可他对她奚落刻薄惯了,张口说出来的话,变了味儿,不中听。 姜时愿一声冷嗤,“谢总办公室没碎纸机吧?” 谢惊淮微怔,“什么?” “你这张嘴就够碎的了。” “……”男人俊容黑如锅底。 姜时愿无视掉他气恼的神色,走到老夫人病床边坐下,心疼地握紧老人家的手: “奶奶,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啦……不要太担心。年纪大了,这身子骨三天两头闹情绪……时不时就得进厂子维修一下。”老夫人调侃,笑得虚弱。 姜时愿红了眼圈,“奶奶,您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回去给您做。” “没什么胃口,但你要常来给我送点儿吃的……兴许我胃口好些。” 姜时愿忙应,“那我就常来看您。” 老夫人含着慈爱的笑,攥了攥她的手,“要和惊淮一起来呀……” 姜时愿神情一顿,可站在她背后的谢惊淮却从善如流地道: “只要奶奶您想见我们,我就和阿愿一起来看您。” 阿愿…… 姜时愿脊背发凉。 她不觉得这是示好,亲密,她只觉得他憋着坏水,藏着算计。 “好好……奶奶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小两口以后带着曈曈好好过日子。” 老夫人严厉地瞪视着谢惊淮,“以后你给我彻底收了心,在外面别让那些腥的臭的近你的身。你若再辜负阿愿,我一定扒了你的皮!再不认你这个臭小子!” “奶奶,我不止说过一次,您真的误会我了。” 谢惊淮无奈地轻叹一声,弯下精壮的窄腰,双手轻轻摁在姜时愿单薄的肩头,五指渐渐收力,“我可以对天发誓,对已故的爷爷发誓,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其他女人。” 姜时愿不禁惊颤,被男人温燥大掌牢牢握住的肩膀肌骨僵硬,她甚至感觉到,谢惊淮收紧了臂弯,将她的身子往后揽,就像要从身后抱住她似的。 她咬住唇内软肉,身板挺得笔直,跟他拗着劲儿。 可是,男女之间,力量悬殊。 谢惊淮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轻易地将她掌控。 姜时愿光洁的秀额泌出细汗,雄性荷尔蒙的腹肌和金属皮带扣正硌着她的肌理,她轻轻忸怩,内心强烈的焦灼,仿佛脊背的皮肉都要炸开了花。 “哎哟……臭小子,那你的意思,是你心里只有我的阿愿了?”老夫人看在眼里,高兴得合不拢嘴。 谢惊淮垂眸瞧着她,浅笑不语。 姜时愿深深汲气,卯足了力气往前一倾,从他怀中剥离。 男人眉峰微挑,忽然提议,“奶奶,呆在病房里怪闷的,今天我瞧着阳光很好,外面也不冷,我和阿愿陪您去散散步,晒晒太阳,好吗?” 其实,老夫人没多大精神,但她难得见这小两口有如此和谐的时刻,想多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于是立马答应。 谢惊淮将老夫人抱上轮椅,冯婶伺候穿戴。 姜时愿趁机将谢惊淮拉进洗手间,刚关上门,她便变了脸色,美眸一瞠: “谢惊淮,你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男人凤眸深邃,半眯,冷峻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几分。 “你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我跟你即便没走完程序,也已经不算夫妻了。” 姜时愿后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仰头迎上他在昏昧中异常明亮的眼睛,“当着奶奶的面,你对我动手动脚,合适吗?” “当着奶奶的面,我和你还算夫妻。” 谢惊淮狭长的眼尾微挑,左臂忽然撑在她头侧,将她困在身下,“有什么不合适吗?” 第166章 我们是夫妻,但没那么熟 幽暗里,强势的,雄厚的,温燥的男性气息,裹挟着姜时愿僵滞的身子。 她靠着墙的脊背往下滑一寸,紧绷的身体里全是逃跑的心思。 谢惊淮低下头,高大的身躯往下一压,投射下的暗影中她的眸子亮如浸润雨露的黑色钻石。 他不禁眸色加深,忍不住想再靠她近一点。 两人的足尖不经意相撞。 以前,她但凡离他近一点,他就会烦躁地避开,现在发哪门子的神经,抽哪门子的邪风! “如果不是当着奶奶的面,在你刚才触碰我的时候,我就会一个嘴巴招呼过去。”姜时愿气得唇瓣微微颤栗。 “你在装什么?” 谢惊淮心里堵得很,薄唇却勾起嘲弄,“姜时愿,你跟我睡了五年,这种话说多了,自己不觉得害臊吗?” “五年吗?2.5年都没有吧。” 姜时愿反唇相讥,把他的凉薄、自大、虚伪,当着他的面赤裸裸地揭开,“你扪心自问,这五年我们的相处,算夫妻吗?” 她犀利的眸光,像柄寒凉的匕首抵上谢惊淮的喉结处,他呼吸一沉。 “最起码有一半的时间,你不是和林芷歆出双入对,就是陪着林芷歆满世界的看病。就算你在家,我们每周在一张床上睡的时间,也屈指可数。” 她冷笑,“谢惊淮,我们是当过夫妻,但其实,也没那么熟吧。” 男人眼眶一涨,急声,“我和林芷歆……” 姜时愿笑了,“清清白白,你只是把她当妹妹。” 谢惊淮呼吸不畅,撑住墙壁的手臂肌肉线条绷得极紧。 “你总说我错怪了你,误会了你,可我母亲从小就告诉我,一个人不要看他是怎么说的,要看他是怎么做的。” 姜时愿眼神是彻底的释然,没有一丝的幽怨与不甘,“你的心在哪里,你的人,就会不可避免地靠向哪里,你的嘴可以骗人,但你的身体却足够诚实。” 谢惊淮喉结干涩地一滚,刚要辩解,外面传来冯婶的声音: “大少爷,少夫人,您二位在里面吗?老夫人这边准备好了,可以出门了。” “好的,我马上来。”姜时愿从谢惊淮僵硬的手臂下灵巧地弯腰钻过,推开门迅速消失。 半掩的门,令男人英挺的面孔一半明,一半暗,笼上一层黯淡的阴霾。 空气中仍余留着那缕熟悉的温软气息。 不似林芷歆身上那种高级的脂粉味,而是淡淡的皂香,平凡,淡雅,简单的质感,与他每天浸淫的纸醉浮华格格不入。 印象里,这样的味道,曾经弥散在观澜苑每一处角落,可自从姜时愿离开后,偌大的房子,哪怕佣人到处都是,却也显得格外冷清。 谢惊淮有些恍惚,手臂一捞,五指贲张,攥紧,似想要留住什么。 却什么,都没抓住。 …… 但凡是个病人,没人愿意一天到晚在病房里躺尸。 尤其是老夫人这样年纪大的,只要精神和身体允许,她都会尽可能出去转悠转悠,不拘去哪儿,只要呼吸新鲜的空气,有孩子们围绕在身边,她就会觉得满足且幸福。 毕竟,这样的日子,她不知自己还能拥有多久了。 老夫人坐在医院后花园的湖畔晒太阳,姜时愿俯下身为奶奶盖好绒毯,伸胳膊时,露出一双莹白皓腕。 好一对冰肌玉骨。 谢惊淮敛眸,凝着她露出的一小节肌理,眸色加深。 “阿愿,怎么不戴奶奶送你的翡翠镯子呀?那可是顶好的东西呀!” 老夫人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腕子,“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我很喜欢,只是镯子太贵重了,我又没什么要出席的场合,平时戴着太过招摇了。” 姜时愿连忙解释,生怕奶奶误会,“而且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磕磕碰碰的,戴不了这么昂贵的首饰,怕弄坏了,我好好收藏起来了。” “傻丫头,首饰就是用来戴的啊,收起来有什么劲儿?你可是我们谢家的少夫人,这些穿戴既是身份的象征,又是照妖镜。让某些自不量力的狐狸精望尘莫及,知难而退。”说着,老夫人给谢惊淮使眼色。 可男人整瞧着姜时愿的手腕出神,压根儿没听见奶奶的弦外之音。 姜时愿听懂了,但她不以为然。 她对奶奶的心意,是真的。对谢惊淮,只有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了。 “你就大.大方方戴着,坏了奶奶再买给你。” 老夫人瞥着谢惊淮,越看越不顺眼,语气透着威严,“惊淮,你什么时候能大方地公开你媳妇的身份?你已经委屈阿愿整整五年了,你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男人微顿,不等他开口,姜时愿抢先: “谢谢奶奶您的好意,但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原本我也不喜欢抛头露面出去应酬,这样我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不会过多干涉惊淮的生活,他自由自在,我乐得清闲,真的挺好的。” 谢惊淮凝着女人清丽的侧颜,眉宇深锁。 这话,滴水不漏。 可他听着,就是莫名的很不舒服。 老夫人看着孙子,越看越来气,“嘿,傻不拉几的臭小子,我的话你听见没?你怎么想的啊?” 男人轻抿薄唇,嗓音低沉,“我尊重阿愿的想法,她要怎样,便怎样。” 老夫人连连摇头,一脸的恨水不成冰。 反观姜时愿,倒是神情淡漠,如同置身事外。 谢惊淮怎么可能答应公开呢,他绝不会让他的芷歆妹妹受半点委屈,深陷舆论漩涡,成为众矢之的。 “罢了罢了,我老太太一个,现在年轻人的婚姻观我是搞不清楚了。总之,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奶奶我有生之年没什么心愿,只希望你们的婚姻能幸福……我下去了,跟你爷爷,也好有个交代。” 老夫人叹了口气,左手执起姜时愿的手,右手拉过谢惊淮的手,将一把纤细柔软放在宽厚温热的掌心里。 她刚想让他们强行握住。 不成想,下一秒,谢惊淮骤然收拢,自觉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白皙的指尖攥得泛红。 姜时愿瞬间慌了,咬唇用力地想要抽离,却根本动弹不得。 “奶奶,请您放心,我们会的。”谢惊淮唇角轻勾,眼神深沉如海。 忽然,他眸光一凛。 湖畔对岸站着的,赫然是傅沉舟母子二人。 而此时此刻,傅沉舟愕然的目光,与他冷谑,充满胜负欲的眼神,不期而遇。 第167章 他们看起来很恩爱 傅沉舟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看着这幅他从不曾体验过的,子孙和睦,温馨和谐的画面。 他试图平稳呼吸,却感觉脏腑无一不像被绞紧,有一道难以逾越的坎横亘在喉咙深处,令他无法自持。 对岸的一对男女,实在容色出众,傅沉舟的母亲自然也看到了。 但,她的视线不在姜时愿身上,而是冷冷地停滞在谢惊淮英俊的脸上。 半晌,她垂眸,低声开口: “阿沉,我们走吧。” 然而,傅沉舟幽寒的视线却像被摄住一般,冰封不动。 “阿沉?走了。” “哎?你是……湘怡吗?”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正中女人的背心。 韩湘怡,是傅沉舟母亲的名字。 她面色一沉,没有回头,就像根本没听见一样。 直到谢夫人带着谢悦汐走到他们母子面前了,她才用力挤出一抹浮于表面的笑容: “雪桦,好久不见了。” 傅沉舟勉强收回神思,晦涩的眸一沉。 他从来都不知,自己的母亲,竟然和谢惊淮的母亲,是旧相识。 谢夫人晦暗的眼神紧锁住傅沉舟的脸,内心万般惊愕,谢悦汐自然也是如此。 “哦,我来介绍一下。” 韩湘怡一眼看透了黎雪桦的心思,她笑逐颜开,拉住傅沉舟冰冷的大手,“这是我的儿子,傅沉。” 傅沉舟立刻寒声纠正,“傅沉舟。” 韩湘怡微怔,忙改了口,“抱歉孩子,妈叫习惯了,是傅沉舟。” “傅总竟然是你的儿子,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谢夫人笑容凝固在眼尾,几分尴尬。 韩湘怡讶然,“阿沉,你和谢夫人之前就认识?” 傅沉舟不言,暗沉的目光瞬也不瞬地定格在姜时愿身上。 谢悦汐咬着牙,皮笑肉不笑,“我们和傅总之间,何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韩湘怡一顿,似有所思。 谢夫人打量着坐在轮椅上形容消瘦的女人,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 她微微弯腰,看似体谅她的行动不便,实则这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却令人倍感不适: “湘怡,你这腿脚怎么了?怎么还坐上轮椅了?我记得从前,咱们上学的时候,属你的舞跳得最好,舞伴一个接着一个的换,好不让人羡慕。” 韩湘怡清瘦的脸一僵,嘴唇颤栗着微张,背后却传来傅沉舟冷沉的声音: “谢夫人,我母亲腿脚没问题,她现在舞也跳得不错。她只是生了点病,我舍不得劳累她,所以让她坐轮椅,也好省点力气。” “啊,这样啊,那看来是我想多了。” 谢夫人往湖对岸睃了一眼,似笑非笑,“惊淮他们小两口就在对岸呢,傅总和我儿媳妇关系匪浅,不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吗?” 闻言,傅沉舟眼神波澜不兴。 就好像,他根本不认识姜时愿一样。 “你儿媳妇?” 韩湘怡讶异地眨了眨眼睛,“原来,谢家是有少夫人的啊,怎么从来没听谢总提起过?我还以为谢总离婚了,现在是单身呢。” 对姜时愿恨之入骨的谢夫人,此刻提起儿媳,话密了起来: “我儿子和我儿媳妇都结婚好几年了,我儿媳还给我们谢家开枝散叶,生了个可爱的小孙子,今年都五岁了。我呀,原本还想让我儿媳妇给我再拼一胎,一男一女凑个好字。可我儿媳妇生头胎时难产,伤了身子,我虽然想抱孙女,但到底担心她,也就没再勉强她,顺其自然了。” 谢夫人边说,边用阴暗的目光,留意傅沉舟的神色。 然而,男人却神情如常,一双桃花眸雾霭沉沉,喜怒不辨。 韩湘怡眉心一凝,“阿沉,你才刚回国没多长时间,是什么时候和谢总的太太结识的?” “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子,是同班同学。” 傅沉舟声色暗哑而克制,“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傅总真是谦虚了呢,你明明跟我嫂子私交甚笃呀。” 谢悦汐双臂抱胸,扯动唇角,“上次在普陀寺,我们一家人还正巧撞见你跟我嫂子在一块,你对她关怀备至,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啊。” 韩湘怡心惊,表情一瞬凝固。 “哎呀,傅夫人,你不要误会,我嫂子当时是受了伤,行动不便,傅总才抱她坐轮椅的,您别想多了呀。”谢悦汐好死不死又补了一句,火上浇油,越描越黑。 另一边,姜时愿正和老夫人说话,并没注意到那双始终凝视着她的眼睛。 更没有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忽然,一阵凛冽寒风,呼啸而来,掀起湖面阵阵涟漪。 姜时愿来时匆忙,身上穿得单薄,住院那段日子她被傅沉舟照顾得很好,越来越像弱不胜风的温室娇花。 冷硬的风打在她身上,她只觉全身冷飕飕的,不禁轻轻打了颤。 “穿上。”低磁的声音,附在她耳畔。 她怔忪,下一秒,肩头多了谢惊淮的西装,周身被强烈的男人气息包围。 “不用,我不冷……” 姜时愿立刻就要脱下,但谢惊淮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大掌用力握上她的肩头,将西装焊死在她身上。 “你冻着了,不怕奶奶心疼?”谢惊淮在她耳边低语。 而从傅沉舟那个方向望去,他们如一对恩爱夫妻,女人娇柔,男人体贴。 他攥紧轮椅推手,骨节突兀,俊容几分黯沉,几分幽寒。 谢夫人:“瞧瞧,这小两口多恩爱,我看在眼里,实在是欢喜。” 谢悦汐附和,“可不是嘛,大哥大嫂真是恩爱啊。” “妈,时间差不多了,您该去服药了。”傅沉舟低敛眼眸。 韩湘怡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谢夫人,“雪桦,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傅沉舟推着母亲,刚走两步,谢夫人暗藏锋芒的声音便直击他的脊背: “傅总,其实之前,我儿子只是跟我儿媳妇闹了点小矛盾。没什么大事。他们还是年轻夫妻,哪里有上牙不磕下牙的时候啊。 如今儿子儿媳和好如初,我真心希望你能和我儿媳妇保持合适的社交距离。这对你们两个,乃至谢家和傅家,都好。闲话传出去,总归有损体面,你说是不是?” 第168章 心里有数 傅沉舟缄默不语,唯有黑沉的桃花眸迸射出冰寒彻骨的厉芒。 “雪桦,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儿子跟你儿媳妇有染吗?” 韩湘怡脸色暗沉下来,胸口起伏,明显是动了肝火,“我的儿子,为人正直,品行端方,与你儿子一样,从小也是豪门大家的公子,接受精英教育长大的,怎么可能跟有夫之妇纠缠不清?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谢夫人倨傲地勾唇,眯了眯眼睛,“若没有,那就再好不过了。就当是我想多了吧。” 韩湘怡仍然心口发堵,刚要还口,傅沉舟修韧的大掌捏了捏她的肩: “妈,咱们走吧。” 说着,他连声招呼都不打,推着母亲从谢氏母女二人面前,如一阵凛风般掠过。 “妈,我被shock到了。” 谢悦汐望着傅沉舟挺拔的背影,这才露出震惊神色,“傅夫人的儿子竟然就是傅沉舟!我以前只知道傅家有一个见不得光,让傅董三缄其口的私生子,没想到就是这个傅沉舟!” 谢夫人目光阴冷得像三九天,“他原本叫傅沉,想不到后来自己改了名字,没认出来,也正常。” “好好的,他改什么名啊。” 谢悦汐皱眉吐槽,“不过‘沉’这个字听着是不怎么样,阴沉沉的,也不知傅董怎么给孩子起个这名字。” “他一个私生子如何能跟你大哥这样的天之骄子相提并论?不被父亲重视的孩子,连取名字都是这样潦草不起眼。” 谢夫人神情难掩得意,“韩湘怡若不是因为怀了这个儿子,她如何进得了傅家的大门?她上位的不光彩,拖累她的儿子也不受待见,所以母子俩在傅氏一直被排挤,被边缘化。 想必,这位傅家的小少爷,是被逼得没办法,才离开傅氏,去异国他乡打拼。连名字都改了,就是要跟傅家划清界限吧。” “嗤,原来如此。我以为他多厉害个人物,原来只是个傅家的弃子,狗肉上不了饭桌的货色。相较之下,我哥是天上的龙,他只是地上的走兽!” 谢悦汐又纳闷儿地问,“妈,您不是恨不得她跟哥断得彻彻底底吗?这回当着傅夫人的面您怎么还维护起那个贱人来了?就算是想让傅夫人不痛快,是不是也太过了点……” “韩湘怡算什么东西,手下败将罢了。” 谢夫人慢条斯理地捻动指尖碧绿的翡翠念珠,“我的目的,是让傅沉舟不痛快。” 她望向湖对岸,这会儿姜时愿和谢惊淮已经带着老夫人离开了,不禁一声冷笑,“今天,不过是当着老太太的面,作秀罢了,姜时愿和惊淮离婚已是定局。 可日后姜时愿身边有傅沉舟这么个能人撑腰,我到底不能心安。所以得先离间他们,让他们产生罅隙,以后做什么,才方便。” “妈,您聪慧啊!” 谢悦汐满嘴夸着,心里却在咂摸着“手下败将”四个字。 为什么,妈要用这个词形容傅夫人呢? 也不见她们之前有什么交集啊,难道,她们之前,有过恩怨? 傅沉舟推韩湘怡回病房,母子二人一路无话。 直到关上门,韩湘怡才面露一丝忧忡,语重心长地道: “阿沉,你年纪不小了,在外打拼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好好带一个女朋友回家来给妈看看,是没有喜欢的吗?” 傅沉舟目光失神,脑海中,谢惊淮揽姜时愿入怀的画面,如阴霾,如梦魇,挥之不去。 “阿沉?你有在听吗?” 他喉咙沙哑,“没有。” “既然没有,妈就拜托你父亲,给你安排一些相亲,那些姑娘个顶个都是极好的模样和家世,比黎雪桦的儿媳妇强千百倍。你跟她们结合,对你未来大有助益。” 傅沉舟眉心深深凹陷,“不用。” 韩湘怡默了默,语气变得严肃,“阿沉,你和谢惊淮的太太,真的认识吗?” “认识。” “你们难道真如黎雪桦所说……” 他呼吸一沉,“我们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啊。那个女人,不仅是有夫之妇,还有孩子,不好好相夫教子,却和你暗中往来紧密,这样的女人恐怕是居心叵测,你要跟她保持距离。” 韩湘怡松了口气,紧紧握住他毫无温度的手,“阿沉,你父亲好不容易松了口,让你回傅氏,这其中艰辛没有人比咱们母子俩更清楚。 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这次机会,你可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不能再任性妄为了。” 傅沉舟似笑非笑,漆黑的眸隐隐泛着寒凉: “您真的,是为了我吗?” 韩湘怡双肩一震,抿白了唇。 “我就当您,是为了我吧。” 傅沉舟双手缓而用力地按住女人的肩,往下压了半寸,“毕竟全天下的母亲,哪儿有不为亲生儿子着想的呢。哪怕在我回国之前,您从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一次。 您是我的母亲,但您更多的时候,是傅董的太太,傅翀和傅绫的后妈。” 韩湘怡面露苦涩,“阿沉……” “至于我和谢太太之间的关系,就不劳您费心了。” 傅沉舟唇角微抬,眼底全无笑意,“我,心里有数。” …… 陪母亲看过病后,傅沉舟面色黯沉地来到地下停车场,坐上黑色迈凯伦。 车刚开出去没多远,突然一辆布加迪跑车猛地蹿了出来,横在他前方不远处。 傅沉舟瞳孔深缩,猛踩刹车,刺耳的摩擦声响彻整个停车场。 两辆豪车,以“T”字型的状态,僵滞了片刻。 布加迪车门打开,谢惊淮指尖夹着一支燃着的烟,长腿迈下,步履散淡地走到他车头前。 他深吸了一口,朝他吐出浓白烟雾,傲慢,无礼,冷蔑至极。 傅沉舟黑沉的眼瞳一片沉炽,他舌尖顶了顶腮,亦开门下车。 两个同样俊美的男人,这一刻,是赤裸的,明目张胆的对峙。 “今天,你都看到了?”谢惊淮弹了弹烟。 傅沉舟俊容幽沉,“你故意给我看的吗?” “傅总是在跟我玩幽默,还是你在自欺欺人?” 谢惊淮眯起凤眸,那种占尽上风的矜傲,卷土重来,“我们到底是夫妻,这种事,自然而然就会发生,无需故意。” “如果你想说的是这种废话,那就别耽误我时间。” 傅沉舟刚转过身,男人突然扬声: “上次你说,姜时愿滴水不漏地收回了对我的爱,未免武断了。” 傅沉舟背对他,攥了攥修长的手指。 “告诉你,她深切地爱过我,但凡是爱,都是覆水难收。” 谢惊淮瞅着他僵硬的背影,笑得肆意,几分猖獗,“很快,她就会回到我身边的。做一个不被家族认可的私生子的女人,怎么比得过做谢氏集团的女主人,更何况,我们还有孩子。女人嘴再硬,心也永远都是软的。” 第169章 谁把他弄成了这样? 深夜,姜时愿坐在沙发上看书。 忽然,她目光不经意掠过,看到了搭在沙发扶手上,谢惊淮的那件强行披在她肩上的西装。 她眸光微滞,许多回忆涌入脑海。 现在回想,真是不堪回首,没苦硬吃的屈辱史。 她的母亲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洗衣服,不下厨房,然而双手仍然布满薄茧,把有限的青春奉献给了科研和事业。 可她呢,却儿童房和厨房之间,整整蹉跎了五年,一双纤细白净的手,细细看去,亦像饱经风霜。 什么学业,什么技术,那些原本落在她怀中,引以为傲的繁星般的才华,全都让她放弃了。 难怪谢惊淮嫌恶她至此。 她想起一句话: 人生要先爱上自己,然后与欣赏自己的人分享自己,而不是寻找爱来弥补自爱的不足。 至理名言,值得刻在她墓碑上。 姜时愿捞起男人的西装,站起身,走到玄关处,掀开垃圾桶,面无表情地丢了进去。 今天,谢惊淮对她格外殷勤,那些在她爱着他的时候,求而不得的亲密,在她对他心灰意冷后,在逐一实现。 姜时愿一声冷笑,摇了摇头。 她知道,那是当着奶奶的面,逢场作戏。 以前她会心动不已,现在她只觉他无比虚伪,甚至有些恶心。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起。 姜时愿忙走过去,竟然是傅宴斯打来的。 这么晚了,那孩子又不是无理取闹的性格,她担心有事,连忙接起: “般般,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那边,傅宴斯稚嫩的声音充满担忧,“姜阿姨,我爸爸和您在一起呢吗?” 姜时愿微怔,忙问:“没有呀,怎么了?” “唔……以前这个时候,爸爸早就到家了,就算没到家,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一定会接的。今天我打了好几遍他都不接,我好担心!” 姜时愿眸光微顿,又问:“你有没有联系你的邢叔叔?他不是跟你爸爸形影不离吗?” “联系过了,邢叔叔已经出门去找爸爸了,但我还是好担心,好害怕……” 傅宴斯声音哽咽,快要哭出来了,“姜阿姨,您能来家里陪陪我吗?我害怕得睡着……” 姜时愿原本还很犹豫,但她想起般般不同于普通的孩子,他得过自闭症。 虽然看起来已经康复,但这样的孩子内心往往更加敏感脆弱,需要耐心的引导与陪伴。 她内心的母爱被激发了,立刻起身: “般般,你不要怕,姜阿姨马上过去陪你。” …… 今夜,越界,空气里仍弥散着沸腾的荷尔蒙,声色犬马的天上人间。 傅沉舟坐在吧台边缘,面前摆一排的威士忌,他仰头,一杯接着一杯地灌入咽喉,辛辣,苦涩,刺激,他却如同饮水。 晶莹的液体,滑过唇角,滑过硬朗的下颌线,滑过线条优越的脖颈,盛入锋利而性感的锁骨中。 昏暗光影浮动,而他,如人间妖孽,颠倒众生。 他的背后,男人女人都在围绕他,暗窥他,如群狼环伺下的猎物。 然而,喝得神志不清的傅沉舟并不知道,有一个男人图谋不轨的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攀上了他精壮的窄腰…… 啪地一声—— 男人不干不净的手,被另一只干净的手狠狠挡开。 “嘿哥们儿,如果你不想死的很难看,我劝你还是别碰他的好,真诚劝告。” 及时赶来的申悯将傅沉舟护在身后,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说实话,他有点胆儿突。 男人烦躁地打量他,“你谁啊你,坏老子好事儿?!” “我……” 申悯梗着脖子,叉腰,“我是他男朋友,怎么着?!” 嗷嗷嗷!要疯! 老是被大少爷拉出来当挡箭牌,关键时刻,他竟然无比丝滑,条件反射! 这么下去,过几年真得要个名分了。 手撑着额头,昏醉中的傅沉舟,眉心微拧。 男人本来还想继续找麻烦,这一看原配来了,也没了动手动脚的心思,只白了一眼: “啧,身上连块肌肉都没有,屁股像平板,长得面白无须像瘟鸭,品位真是不怎么样。” 说完,男人悻悻离开。 留申小爷一人在原地,气得白牙咬得嘎巴脆响,“妈啊!你特么才瘟鸭!你祖宗八辈都瘟鸭!” “申少!” 邢真急得满头大汗赶来,看到喝得几乎不省人事的傅沉舟,他极少见到老板这样,瞬间有些慌了,“傅总……怎么喝成这样?他可从来不会肚子在外面喝这么多,更不可能让自己喝醉啊!” “谁特么知道,跟处大象被人给踹了似的,要不然就是大姨夫来了!” 申悯连连摇头,顺手还给傅沉舟把了个脉,脉搏虽然乱了些,但问题不大,“喝蒙瞪了这是,先开个包间,让他醒醒酒,缓缓。” 很快,邢真和申悯将喝得烂醉的傅沉舟搀扶进包厢,喝了些蜂蜜水,吃了醒酒药,又吐了两回,男人俊容煞白,恢复了些许意识。 “卧槽……喝成这个奶奶样,你是傅沉舟?你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傅爷吗?回答我!”申悯双手扳住他的肩,真想给他摇醒,又怕他吐自己一身,只能干着急。 “阿悯……我疼。”傅沉舟濡湿的长睫微颤,一双惊艳的黑眸闪烁着破碎的光,像掉在山谷中的冰块,由内而外,一层又一层地爆裂开。 眼前的男人,前所未有的脆弱,仿佛已经千疮百孔,却仍在苦苦支撑。 邢真也目瞪口呆。 他万万不敢相信,这个颓唐、消沉,几乎要碎掉的男人,竟然会是他追随多年的那个又稳又狠,杀伐决断的傅爷。 谁把他弄成了这样?! 申悯焦急地问:“快告诉大夫,你哪儿疼啊?” 傅沉舟目光迷离,抬起手,指尖用力戳了戳自己的心脏。 神经大条的申悯甚至一脸兴奋,用力拉他的胳膊,“心绞痛啊?那我这不专业对口了吗,跟我去医院,我给你全方位检查一下!” “难道……我注定只能站在黑暗里,她注定只能是我渴望不可及的人吗……”傅沉舟星眸充着血,红得不像话。 申悯一头雾水,“谁啊?” “这么多年……我所做的所有努力,鼓足勇气从国外回京市发展,我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 男人喉咙像被牢牢攥住,哽得语不成语,句不成句,“可最终,她的心里……还是没有我。” 邢真猛地一震,分明意识到了什么! “姜时愿……” 傅沉舟身躯前倾,额头抵在申悯肩上,每一次深重的呼吸,都像有强压硬按着的汹涌情绪,快要从身体里奔涌而出: “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人。你呢……你的心像一座旅馆,人来人往,却从没有我的位置。” 申悯瞪大眼睛,错愕至极! 傅沉舟对姜时愿,原来不是一见钟情,而是,蓄谋已久。 难怪他会屡次为她出头,难怪他会一次次破自己的例,付出巨大沉没成本,不求回报地对她百般照拂。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烈酒灼烧着傅沉舟的肺腑,他高大宽魃的身躯在申悯怀中颤栗,声音像断裂的弦,低哑,痛苦,破碎: “姜时愿,我求你……求你,看看我。” 第170章 他们竟然认识? 姜时愿顶着寒风赶到傅家别墅。 刚一进门,傅宴斯便哭着扑进她怀里,小小的身体哭得颤栗。 “你爸爸可能是手机没电了,或者有事没有接到你的电话,般般不要怕哈,姜阿姨今晚守着你。”姜时愿搂紧孩子,轻抚他的头顶,心窝里酸酸的,胀胀的,满是对他的疼惜。 其实,她很喜欢小孩子,也一直向往幸福的三口之家。 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得不到的简单快乐,却在般般这里,一点点地找回来,一点点地填满她内心被挖空的洞。 傅宴斯小脸埋在她腰间,何其的依恋,“姜阿姨……您就不能……一直陪着我吗?像妈妈一样……” 姜时愿不禁苦笑,弯下腰捧起孩子哭肿了的脸,亲吻他的额头: “姜阿姨虽然不是你的妈妈,但姜阿姨答应你,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你身边。” 就像你爸爸对我那样。 傅宴斯不愿意回自己房间睡觉,他执意要去傅沉舟的房间睡,那里有爸爸的味道,睡爸爸的床,他也安心。 姜时愿只好陪他来到傅沉舟的卧室。 她毕竟当过妈妈,哄孩子睡觉是把好手,很快,男孩酣然入梦。 姜时愿为般般掖好被子,翻身动作很轻地下床。 这时她发现,沙发上凌乱地堆了好几件男人来不及收起的衣物,茶几上还有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文件。 家里不是有保姆么,怎么还能乱成这样? 姜时愿站在那儿看了半响,终于强迫症发作,开始帮傅沉舟整理起房间来。 当她打开衣柜门,准备把叠好的衣服放进去时,目光骤然一顿。 那件他们初次见面时,傅沉舟身上那件被曈曈弄脏的黑色风衣,他竟然并没丢弃,而是板板正正地悬挂在那里,甚至还用透明衣罩罩了起来。 姜时愿满目讶然地拎起,反复打量。 是那件没错,连背后的污迹都还没洗。 她纳闷地腹诽:不是说脏了的衣服不会再穿第二次吗?这算什么? 明明是勤俭的人,干嘛立败家子人设? 果然,男人一个个都是死要面子。 姜时愿又整理好茶几上的文件,为了避嫌,她全程开启瞎子模式,文件上的字她一个都不敢细看。 然后,她走进书房。 书房里,有淡淡的乌木沉香气息,沉稳,低调,冷冽。 是傅沉舟身上的气息。 姜时愿将文件放在桌上,刚要离开,却留意到了桌子上放着的木相框,里面的一张合影—— 是两个男人的合影。 一个毋庸置疑,是傅沉舟,另一个,竟然是薛北望,薛教授! 姜时愿忙拿起相框,用力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老师向来清高孤傲,从不轻易与政商界的人合影,毕竟若这种和财阀富商有交集的照片流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那真是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可是,为什么他会和傅沉舟…… 而且照片中的两人,看上去是那么亲近,好像认识了许久一样。 姜时愿凝眉沉思,忽地想起—— 她与傅沉舟初见,是在京大的校园里。 而那天她和老师见面时,老师不经意跟她提起,那天有一位他的得意门生,也才去看望过他。 难道,老师口中的那位爱徒,就是傅沉舟?! …… 申悯和邢真合力把傅沉舟沉重的去壳送上车,男人整个无力到仿佛灵魂都要碎了。 回傅家别墅的路上,邢真开车,申悯坐在后排照顾醉得不省人事的傅沉舟。 “申少,您不是认识傅总很多年了吗,跟傅总是莫逆之交,傅总和姜小姐的事……您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邢真瞄着后视镜中一脸纠结的申悯,忧心忡忡地问。 “这小子是阴湿暗恋,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我上哪儿知道去?” 申悯低头瞅着傅沉舟五官深邃俊朗的脸,幽幽叹了口气,“虽然他和姜小姐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一无所知,但我却看清了一件事。” 邢真:“什么?” 申悯无奈失笑,弹了傅沉舟一个脑瓜崩,“他啊,是个究极恋爱脑,完球了他! 哼,到底被我说中了,你还真就是惦记人家已婚带娃少妇,而且还不是惦记一天两天了!” 沉舟啊沉舟。 你到底是得多喜欢姜小姐,才会像今晚这样,狼狈得丢盔弃甲,脆弱得一塌糊涂? 把人送到家门口,怕打扰到孩子,申悯先行离开了。 邢真刚搀扶着老板进门,就正巧碰到姜时愿从楼梯上走下来。 “姜小姐?!”他愕住。 姜时愿见状,忙小跑过来帮扶着,不禁担忧地问,“邢秘书,傅先生这是怎么了?” 邢真耳边响起老板的醉中的真情告白,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只能低声道: “傅总他……今天心情不大好,把自己给喝多了。” “出什么事了吗?” “姜小姐,您和傅总……没事。”邢真哪儿敢问啊。 傅总藏了半辈子的心事,要让他一朝捅破这层窗户纸,傅总醒来要知道了,还不得把他切成花刀,下锅炸了! 姜时愿见邢真欲言又止,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毕竟,她没有立场和资格,过多了解和干涉傅沉舟的私生活。 表明来意后,两人送傅沉舟回房间。 般般还在屋里睡着,他们不敢扰了孩子清梦,便只能把傅沉舟暂时安置在沙发上。 “姜小姐,我去抱小少爷回房休息,劳您帮我看顾一下傅总,我去去就回。”邢真打横抱起傅宴斯,快步离开了房间。 空气中,酒气弥散,光是闻着都让人昏昏欲醉。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 姜时愿看着横卧在沙发上乌发凌乱,俊容泛红的傅沉舟,几分潦倒,几分落拓,却有种漫不经心的,勾人心魄的欲感。 她眼皮子一跳,觉得这样看下去不大好,于是决定去厨房给他做点儿醒酒汤喝。 姜时愿走到门口,刚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忽然一道阴影从她头顶越过,随即耳畔传来男人粗沉炙热的喘息。 咔嚓一声,门被推上。 她心尖剧烈颤栗,正要转身,单薄的背心便被一堵温热的“墙”抵住,男人宽厚硬朗的身躯将她整个紧紧包裹。 姜时愿轻轻颤抖,绯红的唇瓣微启,顿觉肩胛一沉。 傅沉舟低下头,下颌放在她肩上,在她红透了的耳侧,含混低语: “别走……姜时愿,我不许你走……” 第171章 她受了委屈 姜时愿浑身一颤,一阵令她极致颤栗的酥麻感顺着她的脊梁蜿蜒而上,一寸寸地软化她,侵蚀她。 “傅先生,你喝多了……” 她话音未落,傅沉舟半阖一口咬在她红透了的小耳垂上,箍在她细腰间的一双冷白的小臂,肌肉发紧,一根一根的青筋鼓胀着,勃发的张力,强烈的占有欲。 “放开我……傅沉舟!” 姜时愿脸颊爆红,漫过了脖颈,她急得叫他大名,耳朵却酥酥痒痒的,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 她只有过婚姻,却没谈过恋爱,她哪里体验过这样刺激又大胆的调情? 明明受了委屈,却又像做了坏事。 姜时愿眼底泛起一层水雾,眼窝晶莹,鼻尖红红。 不行…… 无论怎样……都不行! 姜时愿摸索到门把手,刚要往下按,男人的大掌却在这时捏住她的下颌,猛地抬起,低头吻上她颤栗的唇。 “唔……”姜时愿仰头,呜咽,纤细的脖颈满是细汗。 此刻,她像只软脚虾,哪怕扶着墙壁,也要瘫软下去了。 “傅沉舟,再叫一次……” 傅沉舟炙热的气息抵着她的唇,声哑,“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你喝多了,不要这样,放开……”姜时愿手指抓着门板,慌乱地忸怩。 他是醉了,可她清醒得很。 清醒着沉沦,更加可怕。 若再不走,会出事的! “好,不叫了,不叫了……”傅沉舟迷离的桃花眸底,一片炽热的红,轻声哄着。 他离开她被吻得红润的唇瓣,把脸深埋在她肩颈,宽阔的肩肌收张,轻颤: “让我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低哑破碎。 姜时愿深深呼吸,全身都僵住了。 此刻的男人,更像个男孩,般般抱着她的时候,她也有这种感觉。 可怜的,卑微的,令人心疼的,是沁入骨髓的眷恋。 就好像,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一样。 姜时愿闭上湿红的眸子,用力摇了摇头。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自己,还要心疼欺负你的男人,姜时愿别母爱泛滥了好吗?! 咚咚咚—— 突然,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却仿佛要把姜时愿的胸膛凿穿了。 “姜小姐,傅总情况怎么样?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邢真礼貌的声音。 姜时愿心脏狂跳着挣脱了傅沉舟的怀抱,紧闭双眼猛地推开门,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溜烟地从邢真眼皮子底下离开。 擦肩而过时,邢真敏锐地嗅到了那阵暧昧不清的气息,亦看到了她红透的脸,微肿的唇。 他又不是没有过女朋友,加上今夜在越界,傅总酒后的一番痴情告白…… 刹那间,全都明白了。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下一秒,嘭地一声! “傅总!” 刚才的傅沉舟像回光返照,而随着姜时愿的离开,他像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重重倒了下去。 …… 姜时愿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傅沉舟的家的,她在车上一直捂着脸,下了车一路飞奔回家,就好像背后有大变态在尾随她一样。 亦如迷失林间的小鹿,惊惶,失措,又无助。 而让她这么慌乱的,是露出狼尾巴的傅沉舟。 回到家,姜时愿连灯都没开,就这么呆呆坐在客厅里,捧着仍然滚烫的脸颊发呆。 她不是初吻,可傅沉舟吻上她时,却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初吻,比那要令她脸红心跳一万倍。 姜时愿的初吻,是在和谢惊淮的答谢宴上。 他们没办婚礼,仪式很简单,很潦草,加之谢董仍在病中,哪怕是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没什么心情。 那天,姜时愿穿了奶奶为她找京市最好的裁缝师傅量身订制的新中式喜服,还盘了精致的发髻,很有新媳妇的模样。 原本,奶奶也给谢惊淮订制了一套新中式西装,与她的是一对。 但令人失望的是,答谢宴当天,谢惊淮没穿,他甚至只穿了日常的西装就出席了,一丁点新郎官的样子都没有。 在奶奶的一再催促下,谢惊淮才不情不愿,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姜时愿的唇。 而就算只是这样,那时的姜时愿也幸福得几欲落泪。 姜时愿不禁苦笑。 曾经的自己,真单纯,真好糊弄啊。 她当时就完全没有想过,谢惊淮不肯拍婚纱照,不肯穿喜服,不肯和她接吻,是因为他的心上人林芷歆就坐在下席,正眼巴巴的,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他哪里忍心让他真正爱的人失望。 姜时愿平复了一下情绪,抬起手,摸向被傅沉舟埋过脸的肩头。 她蓦地容色一顿,指尖反复摩挲,心尖微动。 她的衣衫,被濡湿了。 …… 这次,傅沉舟可以说是酩酊大醉,向来高度自律的他竟然第二天下午才睡醒。 “邢真!”男人靠在床头,扶着额,连喘息都带着浓重的酒气。 昨晚,他到底是喝了多少…… 他酒量一向是千杯不倒随流水,怎么会醉成这样。 “傅总,您醒啦。”早就等候在外的邢真立刻端了醒酒药和温水进来。 “嗯。小少爷呢?”傅沉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儿子。 “小少爷昨晚吓坏了,以为您出了事,早晨我哄了孩子好一会儿,他才去上学了。”邢真边说,边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瞅着他白里透红的脸。 傅沉舟眼皮一掀,“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像个阴湿变态一样。” 邢真试探地问:“咳咳……傅总,昨晚的事,您记得多少?” “昨晚……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傅沉舟指尖揉着酸痛的太阳穴,紧紧拧眉。 昨夜在越界,他独自喝闷酒,喝着喝着,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隐约好像听见,申悯在他耳边聒噪,说什么“男朋友”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那小子又发什么洋癫。 邢真瞪大眼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昨晚姜小姐来家里了,您也想不起来了?” “姜时愿,昨晚来了?” 傅沉舟桃花眸微瞠,心尖随之收紧,“她来做什么?” “小少爷找不到您害怕,打电话让姜小姐过来陪他。” 邢真眨了眨眼睛,“不是,傅总,您真不记得啦?您醉得躺在沙发上,还是姜小姐照顾得您呢。” 突然,傅沉舟瞳孔一缩,心脏剧烈撞击肋骨。 女人娇嫩的唇瓣,纤细的腰肢,温暖的馨香,零零散散,涌入脑海。 第172章 永恒科技,相遇 难道他和姜时愿…… 傅沉舟喉结艰涩地上下一滚,用力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他是骨子里的冷静克制,从不会为女人失控。 就算,她是姜时愿,他也对自己有自信。 “傅总,我觉得您今天应该给姜小姐打个电话,好好谢谢人家,最好是约姜小姐出来吃个饭……” 男人凉凉启唇,“不必了。” “啊?” “我从来没有要求她照顾我,她自愿这么做,与我何干?”傅沉舟扬起颀长的脖颈,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邢真挠了挠头,有点无语住。 他怎么隐隐感觉,傅总对姜小姐的态度,有点不一样了呢。 之前,傅总对姜小姐很上心的,有人欺负姜小姐,他嘴上不说,可那戾气暗藏的眼神,却明摆着是要跟对面拼刺刀的程度。 现在,怎么莫名就冷淡下来了呢? 出什么岔子了? “药放下,你先出去吧。”傅沉舟淡淡吩咐。 邢真揣着满腹迷惑,不敢多问,退出房间。 门刚关上,傅沉舟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大步流星来到客厅,走到沙发前。 沙发一如既往的干净,没有任何不清不白的痕迹。 他修长的五指穿入发缝,用力揪住头发,暗松了口气。 所以,刚才他的靡靡之想,恐怕只是昨夜一场春梦。 日有所思,必定夜有所梦。 傅沉舟深深呼吸,颓然坐在沙发上,弯曲的双腿敞开,双手抱住隐隐作痛的头。 “慢慢放下她吧,傅沉舟。不要再做没有结果,没有希望的梦了。” * 那夜之后,姜时愿休整了一周。 这一周里,无论是谢惊淮,还是傅沉舟,都没有联系过她。 对于姜时愿而言,那晚傅沉舟的吻和拥抱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她刚开始纠结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她就不想这事了,专心投入进对于永恒科技公司未来的发展方案里。 她承认,她对傅沉舟,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动心。 但,若要跟他谈恋爱,进一步发展,那中间还隔个东非大裂谷。 更何况,经历过惨痛婚姻的她,再也不想被爱情绊住脚步。而且,她铭心刻骨地爱过谢惊淮后,短时间内,最起码五年八年,她都不想爱上谁了。 那爱错的滋味,简直像是被扒了一层皮。 今天天气不错,姜时愿吃过早饭,酝酿了一会儿,拨通了舅舅姜永孝的电话。 好一会儿,那边才接,传来一个久违的中年男人散漫的声音: “喂,哪位啊?” 姜时愿长睫微颤,声音平淡,不亲不疏: “舅舅,是我,阿愿。” 姜永孝一顿,忙尴尬地笑开,“哎呀,大外甥女啊!我们的豪门少夫人还记着有我这么个不成器的舅舅呐?” 姜时愿淡绯色的唇抿了抿。 小时候,她和舅舅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可自打母亲过世后,她就和舅舅渐渐变得疏离。 不止是因为,她不满于舅舅没有为母亲办风光的葬礼,当时连要穿的七件寿衣都能少一件,还是她临出殡时发现,亲手为母亲穿上的。 更是因为,他作为母亲的亲哥哥,眼见林成畴带着柳念柔这个老三来灵堂挑衅,他不仅没有大棒子把他们打出去,在葬礼结束后竟还殷勤地请林成畴吃饭喝酒。 她知道,姜永孝是碍于林成畴云图东方董事长的身份,他想着以后兴许在商场上还要经常打交道,得罪林家对他和永恒科技都没好处,所以和林成畴面子上还得过得去。 可是,从小到大的亲人,在那些虚无缥缈的利益面前,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林成畴,一个吃着母亲人血馒头发家的老渣男,他利用了母亲,又把母亲生生逼疯。姜永孝作为母亲的亲哥哥,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舅舅,你我是至亲,血浓于水,我怎么会忘记您。”姜时愿神情淡漠如水。 “好外甥女,记得你舅舅就好。突然打来有什么事儿啊?” “您今天在永恒吗?我想过去一趟,见您一面。” 姜时愿勾唇,轻言浅笑,“实不相瞒,我刚从谢氏集团离职,现在还没找到工作。 大环境不好,工作不好找,我就想着,亲舅舅能不能拉我这个外甥女一把,给我在永恒安排一个工作。毕竟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作为永恒科技创始人姜不渝女士的女儿,她其实才是母亲公司的顺位继承人。 只可惜,她那时年纪太小,所以公司只能交由舅舅管理,大部分的股份也都在他手。 她手里,没有股份,没有权力。 所以,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感情牌,先入驻永恒再做打算。 “你从谢氏离职,要来我这儿?我滴个乖乖……你这是宫里皇粮吃腻了,想出去吃糠咽菜!” 姜永孝先是震惊,后又狐疑地问,“嘶……不对劲啊,阿愿,你老老实实告诉舅舅,到底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你跟谢总婚姻出了什么状况吧?你们闹离婚啦?” 她这个舅舅,生意做得不咋地,没用的事儿上倒直觉敏锐。 “没,我们关系没问题。我只是不喜欢谢氏集团的工作环境,也不喜欢在惊淮眼皮子底下做事。” 姜时愿目光幽沉,找了个借口,“我一没工作,惊淮就让我在家带孩子,我不喜欢当全职家庭主妇,我想像母亲一样打拼一番自己的事业。” 她不能说有问题,如果被舅舅察觉出味儿来,她以后将举步维艰。 舅舅忌惮谢惊淮,所以不会太敢拒绝她的请求。 可若一旦知道,他们婚姻出现问题,甚至是谢惊淮根本就不拿她当盘菜,那她想再让舅舅听从她的想法,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毕竟,少女时的她还是孩子,不足为惧。现在她成年了,又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姜永孝必定放着她跟他争夺公司管理权。 “你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姜永孝唉了一声,语重心长,“你好好当你的豪门太太多香,干嘛非要出来工作受罪?你妈奋斗一辈子她奋斗出什么了?最后闹得那么个结果,你可别步她后尘啊。 这女人呐,外面能力再强,站得再高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别说舅舅没提醒你,谢惊淮这尊金佛你要不牢牢抱住,不好好看紧他,你小心别的女人钻了空子,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再度提及母亲,姜时愿的心脏又是一绞,她稳住情绪: “谢谢舅舅提醒,您今天几点有空,我过去一趟。” 姜永孝言辞闪烁,“今天啊,今天不行……这样阿愿,舅舅忙完这段时间,一有空就告诉你,怎么样?” “您要出差吗?” “也不是,约了大客户谈生意,晚上还有应酬。” “知道了,那您先忙。” 挂断了电话,姜时愿立刻换上衣服,叫了车,直接奔赴永恒科技。 她也不傻,难道听不出姜永孝在搪塞他吗。 他现在人就在公司,而且如今永恒经营状况低迷,除了银行的人会找上门,还有谁会跟他谈生意? 她要去永恒堵他,豁出去在外面坐一天,就不信堵不到他。 …… 很快,姜时愿来到永恒科技公司大门前。 没有工作证,保安自然不会对她放行,她也不自报家门,也不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顺手又外卖叫了杯咖啡,边喝边等。 姜时愿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和十几年前几乎没有差别。 透过玻璃窗,她望向窗外的一级级台阶,眼眶逐渐湿润。 她记起儿时,周末不上学,她会来公司找妈妈,和妈妈一起吃午饭。吃完饭母女俩就坐在门口台阶上晒太阳。 母亲身为公司老板,没有半点官架子,大咧咧地席地而坐,身上穿的也永远是朴素的休闲装。 以前,她就常听林成畴说她“不够体面”。 她小小年纪,不懂什么体面不体面。现在回想,也许那时,林成畴就已经开始嫌弃母亲了。 可母亲却浑然不觉,还坚定地以为,自己的婚姻坚不可摧,为了这个凉薄的男人,不断地燃烧自己。 妈妈真是方脑袋,太轴了,也太傻了。 忽然,几名女员工一路小跑从姜时愿身边掠过,其中一个跑得太急,还撞了她肩膀一下,她手中的咖啡猝然泼了出来,洒了她一身。 热咖啡烫得她立刻站起身,女员工的话同时飘入她耳蜗: “快点快点!谢氏集团的谢总要到了!” 姜时愿脊背一僵。 “谢总那贵脚来咱们这贱地干什么?真是太阳打西头出来了。” “什么贱地,你搞得咱们好像也是什么很贱的人一样。” “一个月就开那么两吊钱,还要当牛做马这还不贱啊?要不是大环境不好工作不好找,我早走一万年了!” 姜时愿眼眸闪了闪,心中正纠结着,大厅内这时传来一阵骚动。 她骤然抬眼,目光凝滞。 在众人簇拥下,身穿深灰色高定西装的谢惊淮款款迈入永恒科技的大门,步履从容,身姿挺拔而优雅,周身散发的与生俱来的领袖魅力,深深吸引着旁人的目光,却又令人不敢逼视。 而他身后尾随的,不止有韩叙,还有他恨不得天天挂在裤腰上,踹在裤兜里的林芷歆。 第173章 她要阻止一切发生! “啊啊啊!谢总!”女员工们激动得双眼放光,抑制住尖叫的冲动。 “谢总和林小姐真是形影不离啊,来谈工作竟然也带着,太宠了叭?!” “人家林小姐现在是谢氏集团的研发部总监好不好?今天这种场合,谢总当然要把林小姐这种技术型人才带在身边啦。你以为人家就是个花瓶啊?能不能别这么肤浅?” “长得又漂亮,家世又好,又有才华……这样的女人让谢总怎么能不爱?我一个女人都要爱上她了~” 姜时愿听着众人议论,心中却万般疑惑。 谢惊淮为什么会突然空降永恒? 如今的永恒,早已不是母亲在世时蓬勃发展的时代了,母亲去世后姜永孝一直都在吃老本,这十来年老本吃的差不多了,新研发出来的产品又没什么市场,公司成了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她不明白,这样的永恒,谢惊淮能有什么生意能和姜永孝谈。 姜时愿长睫幽幽地垂了垂。 她想去,过去的五年里,她不止一次请求谢惊淮能拉永恒一把,给一些资金或者技术上的支持,但都被男人强硬地拒绝了。 永恒江河日下,而与此同时,林成畴的云图东方却蒸蒸日上。 只因这五年来,谢惊淮不止一次投资了云图东方的项目,且还为其争取到了京市政府的夜景亮化工程,让云图东方科技公司实现了性质上的转变。 和政府有了关系,出去拉投资,谈项目,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林成畴能有这般成就,都要仰仗谢惊淮这个好女婿。 然而可笑的事,那个男人做这些,半点都不是为了她这个所谓妻子,通通都是为了林芷歆。 姜时愿站人群外,目光复杂地望向谢惊淮冷峻的侧颜。 他这次来,会不会有一丝可能,是来帮永恒的? 他会吗。 对她心狠一万次的他,会在经历了种种之后,对她和姜家,心软一回吗? “谢总,是太太!” 韩叙眼尖,立刻发现了站在外围的姜时愿,惊讶地在谢惊淮耳边低语。 谢惊淮步伐一顿,凤眸幽幽地瞥过去。 遥遥相望,两人四目相交。 那种不发一语,却像被扼住咽喉般的压迫感,令姜时愿呼吸不畅。 她忙转过身,攥紧拳,匆匆躲开。 林芷歆循着男人雾沉沉的目光望过去,刚巧看到了姜时愿的背影,眼神不禁一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真是晦气! 随即,林芷歆眼珠微动,想起永恒科技是她母亲的创办的,现在这里的董事长,是她舅舅。 她靠着惊淮哥的关系,才在谢氏集团谋了个事做。如今她从谢氏辞职,又没什么能力,除了来攀附她的舅舅,还有谁肯收留她? 思绪至此,林芷歆收回视线,红唇冷蔑地一勾。 烂锅配烂盖,垃圾就该扔在永恒科技这样的垃圾堆里,才最适配。 谢惊淮淡淡敛眸,迈开长腿往前走。 一众公司高层殷勤地迎上来,却唯独不见董事长姜永孝。 韩叙忍不住小声蛐蛐,“谢总,这个姜董可真够傲的,您都亲自过来了,他竟然不下楼来迎接,只派了这么些个虾兵蟹将,他到底有没有点儿诚意啊他。” 谢惊淮目光游离,有些心不在焉,“姜永孝到底是姜时愿的舅舅,他想拿架子,让他拿吧。” 韩叙心里讶异。 谢总不是对少夫人的娘家人从来都不屑一顾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也许,他是真的想跟少夫人缓和关系,在暗自努力吧。 结果,韩叙欣慰不过三秒,谢惊淮又冷冷开口: “左右,这个破地方也挺不了两年了,就让他末日狂欢一下吧。” 韩叙:“…………” …… 姜时愿今天穿的是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运动装,咖啡洒了一身,痕迹太明显,她不得不去一楼洗手间清理一下。 她正清洗着,忽然听见最里面隔间传来交谈声: “今天谢总过来干嘛呀?难不成,是要给咱们永恒投资吗?” “投资?快别逗了,谢总再有钱也不能当这冤大头,给永恒投资就等于站在楼顶撒钱。” 另一名女员工压低声音,“我听说,是姜董准备卖掉公司的两项医疗方面的专利。一个是心脏外科手术的智能机械臂,另一个是什么……我记不住了。” 姜时愿瞳孔猛地一震,寒意瞬间涌遍全身。 “啊?心脏手术那个不是创始人姜女士研发的产品吗?怎么就这么变卖了啊?” “那不然怎么办?产品虽然不错,但多年不革新,已经被市场淘汰了。现在公司又缺资金周转,新能源汽车那块就是在烧钱,姜董能不急吗?变卖专利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姜女士研发的产品当年可以说引领时代潮流啊!如果在她的基础上再升升级,没准儿还能……” “现在公司哪儿有钱啊,科研团队也不行。眼下靠着卖家当还能挺挺,等卖差不多了,永恒科技也就GG咯。” 姜时愿秀拳攥得骨节泛白,心脏阵阵抽痛。 姜永孝说过,他会替母亲好好守护永恒科技,将永恒发扬光大,他就是这样完成母亲夙愿的吗?! 太失败,太窝囊了! 她咬紧牙关,暗下决心,说什么也要阻止这一切发生! …… “哎哟!谢总!贵客造访,有失远迎啊!” 等候在会议室的姜永孝见谢惊淮进来才站起身,身后跟着秘书和研发部的总监,边系西装中扣边热情地跟男人握手。 谢惊淮神情淡漠,只出于礼节握了下姜永孝的手,很快就松开了。 林芷歆冷冷打量着眼前这个发际线上移的中年男人,一脸假惺惺的笑,看着就让她想吐。 好歹也是个董事长,举止投足却透着一股子市侩劲儿。果然,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和惊淮哥这样的财阀贵胄,天之骄子站在一起,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啊。 姜时愿有这样不体面的娘家人,也难怪惊淮哥要退避三舍。 太掉价了。 “林小姐,好久不见了啊。”姜永孝挑下眉,又殷勤地过来要和林芷歆握手。 林芷歆眉心一蹙,明显就是不想这个油腻的老男人碰自己。 “姜董,你和林小姐之前见过?”谢惊淮薄唇淡启,随口一问。 林芷歆立刻抢道:“从来没有。” “有呀,怎么没有?只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林小姐年纪还小,估计不记得了。” 姜永孝瞅着林芷歆高冷的俏脸,笑眯眯地道,“在我妹妹的葬礼上,咱们有过一面之缘啊! 那时候林小姐还是个小姑娘,当时你母亲,也就是现在的林董夫人和林董一起来祭拜我妹妹,你没进来,在灵堂外等着来着。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记得林小姐跟我外甥女阿愿差不多大是不是?如今竟然已经是谢氏集团的研发部总监了,真有出息啊!” 第174章 商场之上无夫妻 闻言,林芷歆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紧紧咬住唇内的肉。 长大以后,她十分反感有人再提过去这档子事,更讨厌有人当着她的面提姜家母女。 当年,她年纪尚小,三观不健全,并不觉得爸带着妈去吊唁姜时愿的母亲,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左右人都死了,妈肯去上柱香,都已经够给那女人面子了。 现在想来,当年的母亲实在是有点恃宠而骄,操之过急了。 她太急于彰显自己林董夫人的地位,却不分场合,反而给人留下了话柄。好在那个时候互联网自媒体什么的不发达,姜时愿母亲又不是什么名人,这件事没闹开。 要是现在,她们母女俩都得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吐沫星子淹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惊淮微拧俊眉,用晦涩不清的目光看了林芷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敛眸。 姜时愿和林芷歆,只差一岁。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林芷歆是林成畴的私生女,姜时愿母亲过世后,她们母女才被接回林家,柳念柔才被扶正。 到底是外室,是第三者,无论哪个年代这都是背德的,伤风败俗的。 但,孩子是无辜的,上一代的恩怨,不该怪罪到下一代人身上。 所以,谢惊淮从来没有因此轻视过林芷歆,加之她是他的恩人,他更是把她摆在很重要的位置。 可今天,当他从姜永孝口中得知这件事,不知怎么,他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亡妻尸骨未寒,身为丈夫的林成畴就迫不及待领着新人和私生女示人,确实是猖狂又过分。 难怪,姜时愿会和亲生父亲闹得那么僵。 谢惊淮眸光沉沉,舌尖划过齿列。 “哈哈……唉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姜永孝大手一挥,笑呵呵,“林小姐学历高,有本事,我们家阿愿远远不如你啊。好在阿愿嫁给了谢总,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然那孩子什么都不会,到了社会上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林芷歆容色僵硬,快把牙齿咬碎了。 这个姜永孝,看似像个没文化的土老板一样,实则说话句句带刺,句句炫耀! 就是个人精! 两方落坐后,永恒这边的人立刻把两项专利的详细资料递交给谢惊淮。 谢惊淮看都不看一眼,就交给林芷歆全权把握,足可见对她有多信任,多重视。 研发部总监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两项专利是多么有市场前景,多么有开发的价值。 结果话刚说一半,便被林芷歆不耐烦地打断: “如果真这么有前景,姜董你就不会急于把它们打包卖出去了,不是吗?” 研发部总监汗流浃背,姜永孝脸色一僵。 林芷歆唰唰地翻阅文件,眉目冷傲,“我们谢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不是来听诸位在这儿说废话的。既然是谈生意,还请姜董你能多少拿出点儿诚意来,别耽误彼此的时间。” 姜永孝笑得尴尬,“林小姐,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我们为了资金周转,这两项‘镇宅之宝’我是万万不会卖的。变卖不等于它没有价值啊,而且这些都是我们的创始人姜女士自主研发,曾经有国外的公司想要来买,我们都还没卖呢!” 提及姜时愿的母亲姜女士,谢惊淮眉目微凝,也早有耳闻。 姜时愿的母亲是这家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他曾经听父亲简略说过姜女士的发家史,寥寥数语,但他却感觉得出来,父亲对姜女士颇有几分欣赏。 可后来,听说她生了一场重病,从此一蹶不振,永恒科技的发展也随之凝滞。后来核心团队被林成畴挖走,创立了如今的云图东方科技。 谢惊淮一早就知道这些过往,但他听完,哪怕一切与姜时愿相关,也不过淡漠处之。 毕竟,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不管何等形式的失败,在他眼里都是失败。 姜时愿的母亲,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姜董的话,糊弄不懂行的傻子可以,拿出来在我们谢总面前说,就有点班门弄斧了吧?” 林芷歆神情轻蔑,随手将文件往桌上一丢,“专利也是有时效性的,不是研发出来放在那儿就能一直赚钱,要真能这么一劳永逸,这公司做起来可不要太容易了。” 姜永孝腮骨狠狠一咬。 “如果不及时跟上科技时代的潮流,革新升级,这些曾经的辉煌,也不过一堆废铜烂铁。” 太侮辱人了! 姜永孝虽然也是利字当头的人,但听林芷歆这样嘲讽他妹妹的科研成果,心里还是挺窝火。 但,再气他也得往下压,毕竟人家是收购的甲方,为了促成这场交易他只能隐忍不发。 始终不语的谢惊淮终于开口,声调几分散漫不经,指尖轻叩桌面: “报价,多少?” 韩叙这边立刻回答:“两个专利,一共一亿。谢总。” “一亿?” 林芷歆一声蔑笑,“姜董你明明可以抢,却还要送我们两项专利,您怪客气的。” 姜永孝脸上渐渐要挂不住了,咬紧牙关,“这是两项专利,要一个亿这过分吗?” 林芷歆撩了撩黑长直的头发,红唇一牵,“我们拿到手,还要对你们的专利进行加工,再升级才能投放,这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我们不求赚多少,但总不能让我们做亏本生意吧?” 谢惊淮虽然不语,但眼神中却透出对林芷歆话语的肯定,略微颔首。 这让林芷歆表情更得意了几分。 韩叙撇嘴OS:瞧瞧这嘴脸,小人得志! 姜永孝急于用钱,只能咬牙妥协,“那你们准备出多少买?” 林芷歆柔荑般的五指一张。 “五千万?!不行不行……研发成本都回不来!这绝对不行!” 姜永孝断然否决,肉疼得紧,他用充满期望的眼神巴巴地注视着谢惊淮深不可测的墨眸,“谢总,阿愿是你的太太,姜家和谢家怎么说也是沾亲带故,我又是阿愿除了她父亲之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您能不能看在我是阿愿舅舅的份儿上……” “三千万。” 谢惊淮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姜永孝及下属全都傻了眼:“什么?!” 林芷歆唇角阴暗的笑难压。 商场如战场,只有利益哪儿有亲情。惊淮哥连姜时愿母亲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把你个不要脸的舅舅当回事吗?真是笑死个人。 “我只出三千万,如果姜董同意,我们当场签转让合同。” 谢惊淮指尖在桌面上一叩一叩,轻阖漆黑的狭眸,“如果不同意,那请你再找合适的买家吧。” “谢惊淮,你们也欺人太甚了!” 姜永孝忍无可忍,拍桌而起,“这两项专利都是阿愿母亲的心血啊!你就算不看我的面子,看在你老婆我外甥女的面子上,你也不能给这个数吧?这跟打发要饭的有什么区别?!” 韩叙也惊呆了。 他深谙总裁就是个精明冷血的资本家,在商界从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但他万万没想到,对少夫人的亲人,他也要算计至此! 谢总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心疼心疼少夫人啊! “在商言商,商场之上无父子,更不要说夫妻。” 谢惊淮语气冰冷,不留一丝情面,“如果姜董能找到想要的买家,也就不会找到我们谢氏了,不是吗? 我肯来永恒,跟你坐下来好好洽谈,已是看在我太太的情面上。不然,以这两项落后的专利,根本不值得我和林小姐过来一趟。” 这话,明摆着就是咬定—— 姜永孝就是走投无路了,除了走亲靠友,利用姜时愿攀他这层关系,他别无选择。 韩叙扶额叹气:不张嘴的话,原本这总裁还挺帅的…… “三千万,没得谈!我们永恒科技的产品,还没到让人这么作践的地步!” 姜永孝一脸怒气,“张秘书,送客!” 谢惊淮英挺的俊容喜怒不辨,他优雅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呵,死要面子活受罪。”林芷歆一声冷嗤,亦步亦趋地尾随着男人。 谢氏的人离开后,研发部总监忙问:“姜董,三千万虽然少了些,但虱子再小也是肉,现在新能源汽车那块等着注入资金周转,您不卖给谢氏,别人家也不会收,到时候就真成一堆破铜烂铁砸手里了!” “啧,你懂什么。” 姜永孝身子慵懒地往后一扬,满脸掌控全局的盲目自信感,“这是谈判的技巧你知道吗?如果我轻易答应,那我手里的货在他谢惊淮眼里,不就真值那么点儿了吗? 我顶住压力不卖,拿出强势的姿态,等他回去寻思过味儿来,自然会把价格往上提一提。 我妹妹的科研成果,我不信就只值这么点儿钱!” …… 永恒科技公司门外,两辆豪车首尾相连。 “芷歆,今天辛苦你跟我过来一趟。”谢惊淮温声对她表达谢意。 林芷歆羞涩抿唇,“没事的惊淮哥,这是我的分内事,只要能帮到你就好。” 男人微微弯眸,“你做得很好。” “对了,惊淮哥,你可不要中了姜永孝的小伎俩。他耍脾气都是装出来的,只要你沉住气,过几天他就会主动过来找你了。” “嗯。” 谢惊淮默了默,神色如常地问,“芷歆,你说姜时愿母亲的研发成果,是废铜烂铁。这是你的谈判手段,还是你以专业的眼光看,确实如此?” “是谈判手段,也是事实呀。” 林芷歆红唇微挑,几分傲慢不屑,“以现代的科技眼光看,那就是两个笨重的废物。惊淮哥你肯收留它们,已经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对永恒格外照顾了。 其实,永恒的创始人只是生在了一个好时代,她又是女性搞科研,难免会对她关注多一些,其实她的水平,放在现在来看,也不过稀松平常,国外很多女科研人员都可以轻易达到她的高度。” 谢惊淮不置可否,似有所思,“是吗,知道了。” …… 待谢氏的人离开后,姜时愿再也按耐不住愤怒,直接电话打给姜永孝。 姜永孝确实有躲她的意思,可人都杀到门口了,不见也不行了。 张秘书引领姜时愿进入董事长办公室。 她站在房间中央,环视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内心泛起一片凄凉。 小时候,她常来这里,坐在沙发上边摆弄机械模型,边等母亲下班。 多少个夜晚,她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恍惚间醒来,却看到灯仍然亮着,母亲仍然在伏案工作,仿佛不知疲倦。 可是现在,这间办公室换了主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换了沙发,打了酒柜,还搞了一个MINI高尔夫球模拟器。 足可见,姜董是多么懂得享受,却半点也找不到永恒曾经的内核了。 “阿愿啊,你这孩子真是沉不住气。你工作的事儿舅舅会帮你安排的,也不用急于一时……” 话音未落,姜时愿便寒声打断,目光如炬: “我母亲的发明专利,决不能卖!” 姜永孝神情一愕,“你怎么知道的?谢惊淮告诉你的?” “您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绝不允许您卖掉母亲的心血!” 姜时愿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拳,眼眶通红,“母亲已经离世了,这些发明是她留给我,留给公司的念想,是公司的根基! 如果您把它们卖掉,整个永恒就和分崩离析没有区别了!母亲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树挪死,人挪活。阿愿你年纪轻轻怎么思想这么保守,迂腐?” 姜永孝唉声叹气,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为了永恒殚精竭虑,整宿整宿睡不着,为了守住我妹子的家业,我真是豁出我这把老骨头了。 可现在公司为了发展新能源项目,资金链已经断了,如果再筹不到钱,车间就得停产,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到时候你还谈什么念想,根基?公司存货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我想你母亲在天有灵,也一定会理解我做的决定。” 气氛,凝固,又压抑。 姜时愿红着眼圈,深深汲气,“您已经把专利卖给谢惊淮了吗?” “还没谈妥,你老公给开的价太低,还有林家那小妖精,恶意压价,把阿渝的心血贬得一文不值!” 姜永孝咬牙切齿,“这林成畴养的是女儿吗?这不妥妥是个事儿妈小阴逼么?跟她老子娘一个德行!” “舅舅,你资金的事,我想办法解决,专利您先不要卖。”姜时愿胸腔起落,一股怒火灼得喉咙里发出焦苦的味道。 姜永孝眼睛一亮,“阿愿,你有办法?” “我只能,尽力一试。” 姜永孝无可奈何,“唉,那行吧,但至多只能给你一周的时间,一周再没结果,舅舅我也没办法了。” “好,那就一周。” 说完,姜时愿转身欲走。 “大外甥女。” 姜永孝忽然叫住她,试探地问,“林家那丫头,跟谢惊淮到底什么关系啊?谢惊淮怎么走哪儿都带着她? 反倒是你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舅舅这些年都没见你跟你老公同框过,而且五年来他也从不曾拉永恒一把。你们俩之间……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谢谢舅舅关心。” 姜时愿没回眸,声色发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门嘭地一声关上。 姜永孝脸上笑容骤然敛净,指尖摸着下巴,目光幽暗叵测。 第175章 姜时愿,你没苦硬吃 转天,姜时愿接到谢惊淮的电话。 说奶奶今天复查,他有重要公务在身不能陪同,姜时愿作为奶奶最宠着的孩子,理该在这个时候过去照顾奶奶。 姜时愿没有丝毫犹豫,准时赶到医院。 陪奶奶检查完身体,又在病房里陪奶奶吃了午饭,没过多久,谢惊淮赶来了。 他刚进门,就看到姜时愿正和奶奶说着体己话。 午后暖阳散发出的柔和光线照耀在女人清丽恬静的面靥上,难以言喻的美妙,静好,岁月悠长。 谢惊淮眸色一深,站在那儿默默瞧着她,不禁就出了神。 “呀,惊淮?你来了怎么都不吱一声?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老夫人先看到了他,嘴上嗔怨,眼里愉悦的笑却藏不住。 “奶奶,您老瞧着气色很不错。” 谢惊淮悄然至姜时愿身后,随即一双温热的大掌,自然而然地放在她柔软的肩上。 姜时愿惊得身子一颤。 男人弯下腰,薄唇凑在她耳边,声色温沉,“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奶奶情况怎么样?” 耳尖轻轻痒痒,但这种感觉,却让姜时愿本能地想要躲开,很不自在。 “暂时都还算稳定。”她垂睫,微微别过头。 姜时愿生得肌肤白皙,吹弹可破的娇嫩,此刻心绪起了波动,脖颈间浮上一层淡粉色,像绽放在三月里,明丽旖旎的桃花。 谢惊淮眯眸,岑薄的唇上扬,“辛苦老婆了。” 姜时愿猛地抬头,像看贞子一样惊恐地瞅着他。 这是五年里,他第一回开口叫他“老婆”。 以前都是人前装不认识,人后冷漠疏离。 现在又在发什么癫? 姜时愿冷冷收回视线。 想来他又在演了。 他大概是总裁里,演技最好的了。 “哎呀,惊淮你这样就对了嘛!你们年轻夫妻,就该这样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才对。” 老夫人看着这对小夫妻,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的爷爷啊以前就相当爱粘着我。六十多的时候还要背着我走呢,我当时不愿意,老夫老妻的整这个干嘛,多羞耻啊。 可你们爷爷不干啊,非要背。结果事后医生跟我说,他腰疼了一个多月不敢翻身,全家都知道独独把我瞒得死死的,你说他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姜时愿挽唇浅笑,“奶奶,那是爷爷爱您,疼您。” “惊淮,你也要像你爷爷对我一样对待阿愿,疼她,爱她,宠她,听见没有?”老夫人牢牢握着姜时愿的手,严肃地再三叮嘱她这不省心的孙子。 谢惊淮面露无奈,“奶奶,您这话最近说了太多次,我记性很好的,不用一遍遍念叨。” “拉倒吧,我看你那脑袋就是没打孔的裤腰带——啥也记不住!” 老夫人催促,“快答应奶奶啊,快点!” “好好好,我答应您。” “答应什么?” 男人眼眸低敛,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姜时愿小巧挺翘的鼻尖,“我会对阿愿好。” 姜时愿神情漠然,无动于衷。 信狗男人的鬼话,会遭报应的。 “一个唾沫一个钉,君无戏言啊。”老夫人语气何其认真。 这次住院以来,除了昏迷,她没有一个夜晚睡得安稳。她不敢睡熟,总怕这一睡,就要下去陪她家老头子了。 她不是不想老伴,只是她不放心这对小两口。 所以,奶奶一遍遍地耳提面命地嘱咐谢惊淮要对阿愿好,是因为老人家总是隐隐地恐慌于自己可能时日无多。 有孙儿和孙媳妇在旁,老夫人这些天头一回有了安稳的睡眠。 两口子退出病房,姜时愿心里惦记着投资的事,心神不宁地准备离开,却被男人一把拽住了小臂。 “干什么?”姜时愿吃痛地蹙眉。 谢惊淮对她,永远带着点粗鲁,永远不会向对林芷歆那般温柔。 男人将人往怀里带,“过来,聊聊。” 姜时愿不遂他愿,但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她拉扯不过,只能半蹲着身子往下压,往后退。 守在一旁的韩叙看在眼里,哭笑不得。 这画面,怎么看都像总裁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有股强制爱的味儿了。 走廊尽头,一对出众般配的身影背光而立。 “我很忙,什么事你快点说。”姜时愿不再看他深邃的眼睛,态度也很不耐烦。 谢惊淮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嗤笑,“忙什么,忙着去垃圾堆里找工作吗?” 姜时愿垂在身侧的素手牢牢攥住。 “姜时愿,我以为你离开我,离开谢氏能过得多好,原来也不过是去攀附你那没本事的舅舅。” 谢惊淮瞅着她逐渐苍白的脸,那张毒嘴又开始吟唱,“他才能平庸,经营不善,把永恒科技搞得到了变卖家当的地步。我派人查过,他劣迹斑斑,已经没有银行愿意贷款给永恒。而变卖专利,也只是剜肉补疮,暂缓永恒的破产而已。 你去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发展和前途?和你舅舅那艘破船一起沉下去吗?” 姜时愿一瞬气噎喉堵,红了眼眶。 母亲用血汗创立的公司,在谢惊淮嘴里,被贬得一文不值。他不尊重永恒,就等于是不尊重她的母亲。 她手不停颤,强忍住了抽他一巴掌的冲动: “永恒是我母亲的心血,它也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谢惊淮,你话别说的太满,小心以后啪啪打脸。” 谢惊淮一声冷嘲,“放心,永远不会有这一天。我的眼光,不会有错。” 忽然,他眸光微沉,不禁抬手撩起她粘在脸颊旁一缕乌发,别在她耳后,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尖。 姜时愿慌忙往后一闪,头皮发麻,像被蜜蜂蜇了一下。 谢惊淮胸口窒闷着。 这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曾和他同床缠绵,动情时她什么都配合,让她做什么都肯。 现在,他却连碰一下都不行了吗? “回谢氏,我给你安排,清闲且年薪可观,你完全没必要在永恒遭这个罪。” 姜时愿别开脸,语气冷漠,“不用了,我会在那里做下去,一直做下去。” “姜时愿,你还真是没苦硬吃有瘾。” 男人语气几分玩味,“傅沉舟那么在意你,怎么都不见他给你介绍个工作? 虽然你身无长处,不懂技术,更不懂投资,但把你安排进光迹,做个前台,当个秘书,打.打杂,泡泡咖啡,对你而言,应该不难吧。” “我姜时愿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以前没靠过男人,以后,也不会。” 倒是谢惊淮你,直至今日都不知,若没有“Nora”,谢氏的新能源汽车销量根本不可能位居全国榜首,更不可能让你在短短三年内,在新能源市场上站稳脚跟。 有眼不识泰山的蠢货。 谢惊淮眼底暗藏情绪,唇角阴暗地微勾。 兴许,那次交锋,他的一番话成功地在傅沉舟心里扎进了一根刺。 傅沉舟听进去了,在意了。 所以,退缩了。 不然,如今姜时愿没工作,傅沉舟没理由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不帮她一把。这明显就是要疏远她的节奏。 呵,装得多在乎,多豁得出去,其实骨子里仍是权衡和算计。 一个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长大,是不是个正常人都不好说,还指望他会真心对姜时愿好吗? 真是可笑至极。 “姜时愿,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谢惊淮身姿挺拔,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也知道,永恒现在的处境异常艰难,你舅舅拿不到融资,新能源汽车生产就会全面停止,再这么拖下去,破产就是必然。 我可以给你们永恒科技,第一轮融资,需要多少钱,你舅舅随便开价,我都可以满足。” 他缓缓倾身,彼此鼻息纠缠,“而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打消和我离婚的念头。” “呵……” 姜时愿轻嗤,忍不住乐了,“如果我不答应,你当如何?” 谢惊淮亦笑了,仿佛势在必得: “我不但会以最低价格,收购永恒的专利,我还能毫不费力,让你舅舅上赶着把永恒卖给我。” “谢惊淮,你现在已经沦落到,拿金钱来威胁前妻的地步了吗?” 姜时愿美眸迸射出决然的厉芒,“让我打消离婚的念头,除非明天,地球爆炸。” 男人黑瞳冷冷一眯,躁郁上涌。 “婚,我必离。永恒,也绝不会破产。” 姜时愿转身正欲离开,倏地脚步一顿。 谢惊淮心尖颤了颤,以为她突然想通了改变了主意。 可下一秒,她幽凉的声音轻轻响起: “其实,你我之间的婚姻,就像玻璃碗柜里一摞早已倒下的瓷碟瓷碗。你哪怕一直拖着,不肯打开这扇门,却也无法改变,这场婚姻已经支离破碎的现实。” 谢惊淮紧锁着姜时愿的背影,一双大掌骨节暴突着,狠狠紧握,久久未松开。 不知这样僵站了多久,直到韩叙过来找他,他才神思回笼。 “去查。”他嗓音极哑,像被尼古丁腌透了。 韩叙疑惑地问:“谢总,您要我查什么?” 男人目光幽寒,“查永恒科技,查姜永孝,查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难道您要……” 韩叙心脏一抽,低声劝道,“谢总,永恒科技是少夫人母亲一手创办的公司,少夫人十分看重,您当真要对它出手吗?这是不是有点太……” 冷血绝情了。 “姜时愿,太不听话了。对付特别不听话的人,就要用点儿特别的手段。” 音落,谢惊淮周身寒气森森,大步飒飒,将韩叙甩在身后。 第176章 他真的对她毫无旖旎之心吗? 姜时愿心中烦闷,晚上一个人呆在家里实在憋屈,就叫苏禧儿来家里一起吃火锅。 苏禧儿来时路上还买了一兜子果味啤酒和两盒小龙虾,俩人一边火锅,一边扒虾,一边喝啤酒,仿佛又回到了上大学时的周末,简单、朴实又自在的生活。 “卧槽!屌惊淮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威胁你?!什么狗屁京圈贵公子,就特么是一个大贱人!” 苏禧儿干了一杯啤酒,用力抹去唇角泡沫,气得快把玻璃杯捏爆了,“就算全世界都通货膨胀了,他也是个妥妥的大贱人!又贱又坏!” “说得好,我跟一个。”姜时愿闭上眼眸,扬起纤细雪白的脖颈,将整杯啤酒一饮而尽。 “WOW~!牛逼!”苏禧儿惊叫拍手,气氛组这方面拿捏了。 姜时愿是能喝一点的,只是喝一点就上脸,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春桃般可爱。 苏禧儿支手托腮,都看入迷了,“我家拾元这么好,屌惊淮那个狼心狗肺的伪人,他怎么忍心这样虐你啊?他没有心吗?” “他有,只是他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里。”姜时愿浅淡一笑,又喝了杯酒。 “不提那个狗东西了,晦气!” 苏禧儿悄然红了眼眶,话锋一转,“拾元,那拉投资的事儿,你有什么办法吗?” 姜时愿又猛灌了一杯酒,“我想,去问问傅沉舟。” “心有灵犀了姐妹,我也正有此意!” 苏禧儿眼眸明亮如晨星,“傅沉舟是光迹创投中华区总裁,妥妥的资本大鳄,而且他又对你有意思,你又对他儿子视如己出,你跟他一说他铁定帮你到底!” “他对我……” 姜时愿想起那夜,傅沉舟给她的背后拥抱,深切得仿佛要将她过肺。 还有那枚,缠绵,浓烈,搅乱她一池春水的吻…… 他真的对她毫无旖旎之心吗? 谁不曾醉过酒呢,可就算喝得再醉,他抱着谁,吻着谁,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还有,他为什么会哭呢? “拾元?拾元?” 苏禧儿连声唤她,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心不在焉地缓过神。 “傅沉舟对我好,并不是因为我有多特别,而是因为正直善良,是他人性的底色。” “好好好,就算他是一张好人牌,但你屡次三番地帮了他的儿子,他出于礼尚往来,也得帮你这一回吧?不然可有点儿太不厚道了。” “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忽然,姜时愿想起了什么,霍然起身。 “一件事。”她自言自语。 苏禧儿懵懵然,“啊?拾元,你是不是喝多了?” 姜时愿深深汲气,暗自下定了决心: “我得尽快,见傅沉舟一面了。” 吃过晚饭,两人都喝得微醺,是最放松,最舒服的状态。 苏禧儿本想留下来帮姜时愿收拾残局,但她中途接到了沈战棠的夺命追魂call,让她马上赶往机场,陪他出国考察项目。 “催什么催!晚了投胎畜生道了是怎地?!”苏禧儿气鼓鼓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摔。 姜时愿不想她被沈战棠为难,轻声劝道:“去吧,公事要紧。” “他急个六饼啊他,他就是故意为难我,找茬呢在这儿!” 苏禧儿咬着牙,撸起袖管,“不管他,我帮你刷完碗收拾完再走。” 姜时愿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来了。 好姐妹俩并排刷着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姜时愿不经意瞥了苏禧儿一眼,却见她眸光有些凝滞,似有心事。 “禧儿。” 苏禧儿抬头,回神,“嗯?” “你和沈少,什么时候能有进一步发展呢?” 姜时愿忍不住关心她的未来生活,像姐妹,也像亲妈,“他就打算一直这样跟你不清不楚地拖着,也不公开关系,也不承认你的身份。那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见不得光的关系,她忍受了整整五年,个中心酸,没有人比她更懂。 她自然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走她老路。 苏禧儿容色一僵,随即满不在意地笑开,“害,他想跟我公开,我还不愿意呢。耽误我以后嫁人都。 我跟他睡,就是图他长得顺眼。我天天24小时在他身边轮周转,别说男人了,就是个公蚊子我都见不着。我是个正常女人,也有正常生理需求,他卖相又不错,一啪即合咯。” 她那样漫不经心地说着,可姜时愿却知道,她没跟她讲实话。 禧儿一张精致明艳的脸蛋之下,却是伤痕累累的身躯。 她身上的伤痕,几乎都是为沈战棠而留的。 她左肩处的枪伤,直到现在,每逢阴雨天都还会隐隐作痛,要靠吃止痛药才能挺过去。 姜时愿很想问问沈战棠。 每当他们坦诚相对时,他看着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孩时,会不会对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疼惜。 不过想来,是没有的。 如果他有,他又怎么忍心看着她一次次为他涉险,怎么会不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 “禧儿,保镖的工作,要不然,就不要做了吧。” 姜时愿喉咙微微一哽,强抑着情绪,“我积蓄够的,以后,我养你。” “哈?!” 苏禧儿心脏剧烈跳动,却还是爽朗地笑起来,“我得多没出息啊让你养我!” “可是禧儿……” “别担心我啦,这行我都干很多年了,习惯了,也游刃有余了。你要我提前退休,让我离开这种惊心动魄的生活,我还不习惯呢。” 苏禧儿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暗下着决心。 拾元,会的。 等我攒够钱,安顿好外婆,总有一天,我会彻彻底底离开沈战棠。 今天我的忍耐,是为了明天的自由。所以,请你理解我的选择。 …… 苏禧儿走后,姜时愿攥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拨通了傅沉舟的电话。 然而,响了半天,那边都没接听。 姜时愿觉得傅沉舟大概是没听见,于是又打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儿童房内,穿着睡袍的傅沉舟正靠在床头,搂着傅宴斯,给孩子讲睡前故事。 故事书是全英文读物,没有很深很晦涩的词汇,但对于五岁的孩子而言,无疑也是有些难度的。 但傅宴斯几乎全能听懂,还听得津津有味。 傅沉舟流利地念着英文,低磁的声音娓娓道来,桃花眸泛着温柔的光泽。 “唔……爸爸,你的手机响了。”傅宴斯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却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傅沉舟合上书,幽深漆黑的眸,缓缓瞥向放在床头的手机。 上面,显示着“姜阿姨”三个字。 其实,第一次手机震动,他就知道是她打来的,只是没有接起。 “爸爸……是姜阿姨打来的吗?”傅宴斯嗓音软软地问。 就像跟姜时愿母子连心了一样。 “不是。” 傅沉舟淡淡收回视线,为孩子掖了掖被子,“不重要的电话,好好睡觉吧。” “爸爸,你是不是……和姜阿姨吵架了?”傅宴斯忽然问。 傅沉舟呼吸一窒,低头,“怎么这么说?” “这段日子,都不见你联系姜阿姨……也听不见你提她了。” 傅宴斯心思敏感,晃了晃父亲结实的手臂,“爸爸……我想姜阿姨了,等你有空,给她打个电话,让我见见姜阿姨,好不好?” “般般,爸爸最近很忙,恐怕不行。” 男人桃花眸瞬间转凉,声色又哑又沉,“而且,姜阿姨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你不能老是折腾她,那样很不礼貌。” “那……那好吧。” 傅宴斯太困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傅沉舟拿起手机,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幽暗的走廊里,他掌心的手机又一次震动,屏幕亮起。 傅沉舟形单影吊的身躯倚靠着墙壁,他低下头,睨着屏幕,乌黑的碎发遮住那双深不可测的漂亮眼眸。 又响了几声,震动停止。 下一秒,姜时愿发来了一条微信,言辞很客气: 【傅先生,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这两天你有空吗?我能否见你一面,有事相商。】 傅沉舟瞬也不瞬地盯着每一个字,紧握的左手,指腹深深嵌进掌心,皮肉的刺痛感令他再度变得冷静而克制。 他眼尖染红,站了好久,将手机关了机。 第177章 我是资本家,不是慈善家 那晚,姜时愿给傅沉舟打了三遍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发出去的短信,也如泥牛入海,毫无音信。 她坐在床头,茫然地握着手机,焦虑得一夜无眠。 她以为傅沉舟是太忙,或休息得比较早,所以没听见,明天早起自然会给她回复。 可她一连等了两天,傅沉舟却音信全无。 姜时愿隐隐觉得,情况有点异样。 距离她和舅舅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不能坐以待毙,决定主动出击。 * 第三天下午,学校放学。 傅沉舟难得亲自现身,来学校门口接儿子。 他英挺魁拔的身姿站在人群中,冷白肌透出与生俱来的矜贵感,一双桃花眸微弯,几分多情,优越的下颌线干净利落,却与他的眼眸形成一种惊艳的反差,令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哎呀,那是谁家男人,太像样了!莫不是演员吧?”周围的妈妈们窃窃私语,眼睛都粘在了傅沉舟身上。 “头一回希望学校能晚点放学,让我再多看此等人间尤物几眼。” “看出两个洞来又怎样?人家都有孩子了,铁定有老婆啦!” “啧,有孩子也未必就有老婆吧?保不齐人家离了呢,这么优秀的男人就得放出来回馈社会,早早地被一个女人套牢,岂不是要亏麻了?” 女人们七嘴八舌之际,放学的音乐响起,学校大门敞开。 孩子们像欢快的鸟儿们,撒欢地涌出来,奔向自己的父母。 “爸爸!” 傅宴斯背着小书包跑出来,他的爸爸太耀眼了,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般般!”傅沉舟笑逐颜开,弯下腰,张开双臂将孩子拢在怀中搂着。 冰魄般的漆黑眼眸,瞬间如冰雪初融,男人周身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啊啊啊!原来他是傅宴斯的爸爸,不过父子俩为什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这么说,那位姜小姐是他太太了?真是郎才女貌!” “确实般配,父母颜值都超高,孩子长得好也不奇怪了。” “不过,傅宴斯长得也不像他妈妈啊,这可真是基因突变了。” “哎呀……傅宴斯妈妈吃的真好啊!” 周围羡慕声不断。 流言蜚语传入傅沉舟耳朵里,男人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傅宴斯被父亲宽厚的大掌牵住,左顾右盼。 “般般,在看什么?”傅沉舟低眉。 这时,就在不远处,傅宴斯看到谢君珩被那个林阿姨接走了,两个人有说有笑,比母子更胜母子。 傅宴斯没有看到姜阿姨的身影,心中悻悻然。 其实,他无所谓她是谁的妈咪,是谢君珩的也好,是别人的也罢。他都不在乎。 他只希望,可以常常与姜阿姨见面,只要姜阿姨不要从他的生活中消失,真的,怎样都好。 “没、没事……”傅宴斯收回视线,摇摇头。 傅沉舟桃花眸微沉,却并未说什么。 父子俩悠闲地走了一小段路,到豪华保姆车前,傅沉舟抱着儿子上车。 车门刚要关紧,突然,一只白皙纤细的素手猛地扒住了车门,随即用力一推—— 下一秒,额头泌着细汗,气喘吁吁的姜时愿那张清艳绝伦的脸,便映入傅沉舟愕然的瞳孔。 “傅……傅先生。”还好赶上,她暗松了口气。 傅沉舟唇抿成线,眼神深沉些许。 “姜阿姨!你终于来找我们啦!” 傅宴斯向来是斯文内敛的孩子,此刻见到姜时愿竟然激动得叫起来,“你最近去哪里啦?我好想你!” 姜时愿露出动容的笑,“我也很想你,般般。” “姜小姐。” 傅沉舟冷淡地打断,眸光沉沉,“你突然过来,拦我的车,做这么危险的行为,有什么急事吗?” 面对男人明显的冷漠,姜时愿心尖一紧,沉下呼吸: “傅先生,我确实有要紧事想跟你聊一聊,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马路对面的咖啡厅。 相视而坐,姜时愿记得他与谢惊淮相反,不喜欢苦涩的黑咖啡,更喜欢甜一点的,于是给他点了一杯拿铁,还加了一块糖。 然而,傅沉舟却只喝了口清水,对她点的咖啡,碰都不碰。 姜时愿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蜷紧。 她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来,傅沉舟对她的态度悄然转变了。 冷淡,疏离,就好像他们第一天认识一样。 “姜小姐,有话请直说,我的儿子还在等我一起回家。”傅沉舟嗓音低沉地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傅总,这次我来见你,是代表我母亲创立的公司,永恒科技。” 姜时愿深吸了口气,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文件资料,双手递到他面前,“这里是永恒科技新能源汽车项目的资料,现在最新款的产品已经到了第三轮融资,但资金链现在出了些问题,急需投资运转。 傅总,我知道光迹创投这两年一直对新能源项目非常感兴趣,我希望你能关注一下我们永恒科技的新能源项目。 我可以保证,只要资金到位,项目顺利投入生产,永恒的新能源汽车未来的销量,一定能超过谢氏集团的JS9 Mate!” 傅沉舟看着眼前的女人,目光如炬,踌躇满志的样子,他戏谑勾唇: “姜小姐,你的饼画的不错。” “……”姜时愿抿唇,脊背一僵。 “超越JS9 Mate,有这种梦想是好的,但做生意不是做梦,不是梦见什么就干什么。” 傅沉舟眼神锐利且直白,像要把她整个剖开一般,令她全身神经绷紧,“JS9 Mate,是顶尖汽车设计师Nora的得意之作,更是她过去的五年里所有作品中的翘楚。 谢氏这款车卖了三年了,当年是国内新能源汽车销量第一,如今依然没有任何一款新能源汽车能与之匹敌,更不要说将它超越。” 忽而,他唇角轻诮一勾,“永恒科技,当年确实风光一时,但那也已是曾经。 现在的永恒,不过是个三流企业,没有一流的研发团队,技术落后,又没有雄厚的资金,烧不起钱。凭你开一张空头支票,我就要给你上亿投资,来支持你虚无缥缈的梦想。 姜小姐,我是资本家,不是慈善家,我只会投资真正有前景的项目,不会做亏本生意。 更何况,永恒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如今的市场,早已没了它的位置,而且我听说,现在的永恒,已经到了要变卖专利度日的地步了?” 闻言,姜时愿杏眸泛红,额角的青筋鼓胀,若隐若现。 “这样的公司,你让我投资,和让我往火坑里扔钱有什么区别。” 傅沉舟缓缓起身,双手抄兜,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不好意思,光迹创投爱莫能助,姜小姐还是另寻出路吧。” 第178章 请你兑现承诺! 姜时愿身子一颤,打了个寒战。 傅沉舟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尾给姜时愿浇了个彻底。 男人容色淡漠,准备离开,甚至没有为她有丝毫的踟蹰。 “傅总,等一下!”姜时愿急声叫住他。 傅沉舟驻足,凉凉回眸。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许诺过我,会答应我一件事?” 姜时愿喉咙艰涩,不自觉地捏紧衣角,看上去很镇定,小动作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虑,“我现在,想请傅总兑现你的承诺,救永恒科技于水火。 傅总应该不会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吧?” 傅沉舟微微眯眸,目光幽深地瞅着她,瞅得她全身紧绷,头皮发麻。 半晌,他一声轻笑,“我已经兑现过了,姜小姐不记得了吗?” 姜时愿目光怔忪,“什么时候……” “你被吴晖雇佣的绑匪绑架的时候,你在电话里,口口声声让我救你。” 傅沉舟桃花眸又黑又沉,“姜小姐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 姜时愿淡绯色的唇瓣微颤,瞬间像被扼住咽喉,难以喘息。 她万万没想到,那一次竟然也算在内,偏偏她又不能反驳! 毕竟那时,她让傅沉舟救她的命,这个男人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地做到了,护她周全。 非亲非故,仁至义尽。 她若再提要求,真有些得寸进尺了,可是…… “其实,早在半年前,你舅舅就把你手中的这份资料给我看过,那时我就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他。现在同样的话,我可以再告诉姜小姐一次——” 傅沉舟眼神有种神明睥睨苍生的理智与冷酷,“光迹,只缔造未来,从不创造奇迹。” 说完,他扬长而去。 全程,连看都没看那份资料一眼。 姜时愿阖了阖酸涩的眼睑,垂下头,自嘲地笑了。 她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会觉得找傅沉舟一定能行,会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眼里,会有一点不一样。 原来,他睥睨众生,一视同仁。 怨他吗? 并不。 她这条命,都是傅沉舟抢过来的,他不欠她的。 然而,她心里却说不上来的难受,像绵里藏了一根又尖又细的针,在她窒闷的心脏间穿来穿去。 不知枯坐了多久,姜时愿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将桌上冷透的咖啡一饮而尽。 她喃喃自语,目光如灼: “谁说,永恒不是奇迹,永恒一定会成为奇迹!” …… 入夜,华灯掩映。 申悯从国外参加完学术座谈会,刚抵达京市就约上傅沉舟,在一家高档酒廊聚聚,小酌一下。 傅沉舟如约而至,向来桀骜不羁的他,眉眼间却一片阴郁,晦涩,几分消沉意味。 都有点不像他了。 “唷,这幽怨的小表情挺拿人儿啊。” 申悯意味深长地瞧着男人英挺冷峻的侧颜,拿起酒杯想跟他碰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谁甩了呢。” 傅沉舟修韧的指尖点住杯口,不着痕迹地挪开杯子,申悯扑了个空,“我没你有那么多赫赫战绩,甩过你的女人,能让这间酒吧座无虚席。” 申悯一脸黑线,“傅爷,我就调侃一句,你能不能心眼儿别这么小?再说我那些女朋友都是因为忍受不了我的工作节奏才跟我分手的,又不是我人品有问题。 还赫赫战绩……你当我是种狗谢惊淮啊?” 傅沉舟微挑剑眉,似乎很满意这个比喻。 “话说,我在国外出差时,接到了谢惊淮秘书给我打来的电话。” 傅沉舟眉心一拧。 谢惊淮这三个字,总是让他无法不在意。 申悯支手托腮,歪着头,一声冷笑,“他秘书代表他出面,请我出手,给他家老太太做换心手术。 他难道不知道我跟你是把兄弟吗?他脸皮真是比防弹衣都厚,怎么好意思张这个嘴的。” 傅沉舟垂眸,摇曳酒杯,“你拒绝了?” “擦,那必须的啊!他谢惊淮当自己是土皇帝,还派个‘太监’过来传他口谕,他以为他谁啊,不知道大清早亡了吗?一点儿诚意没有,我要答应我就是个大贱人!” 男人声色幽沉,“答应他。” 申悯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什么?!你让我犯贱?!” “谢老夫人病重,对谢家而言非同小可,你这边说不通,谢惊淮自然会找到你父亲,到时候你父亲碍于谢家在京市的地位,还是得劝你接下这台手术。” “呵,我申悯就是这样一身反骨,越逼我,我越不干。” 申悯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撂,“他们想巴结谢氏,那就让他们自己上,老申自己能干就他上,他不行不还有申慨么。 呵,如果,他还能拿得起来手术刀的话。” 申家共有两子,小少爷申悯是天才医生,十八岁时就敢拿起手术刀给人做大型手术。一出师就是万众瞩目,光耀申家门楣,也轻而易举地夺去了本该属于申家长子申慨的关注。 原本同为医生,被家族寄予厚望的申慨就这样被弟弟的光芒埋没。 郁闷与压力交织下,他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久而久之,喝坏了神经,酒瘾犯时手不停颤,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最终只能彻底荒废医术,改道从商。 傅沉舟夺人心目的桃花眸暗了暗,嗓音微哑: “不光是碍于你父亲,我本人也希望你可以出手,救一救谢老夫人。” “诶哟?老狐狸你怎么突然心这么善?你信教了?” “信你大爷。” “我大爷信耶稣,你也信耶稣呗?” 申悯忽然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眯,“哦~我晓得了,你是为了姜时愿。” 傅沉舟俊容冷下来,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一口灼烧的烈酒。 “你深知姜小姐视谢老夫人为至亲,你让我给老太太续命,是因为你不忍心见姜小姐难过。” 申悯挑眉,撞了下男人宽厚的肩头,“傅爷,铁汉柔情,用心良苦哇~” 傅沉舟眸光闪烁,“我从没这么想过。” “没这么想过?那天是谁喝多了抱着我,说什么心里只有姜时愿一个,可怜巴巴地跟被遗弃的大狼狗似的,是谁?谁?” 傅沉舟敛眸,心脏一瞬壮硕,声音哑得很,“不是我。” “行,嘴硬吧你就,天塌下来也有你金刚钻似的嘴顶着。” 申悯揽住他的阔肩,凑到他耳边,好奇地问,“你喜不喜欢姜时愿,那是你的事儿,我不过问了。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我没觉得你们俩有什么交集啊。” 第179章 傅沉,傅沉舟 “怎么,入道教了,这么八卦。跟你无关的事,少打听。” 傅沉舟瓮声瓮气地灌了口酒,握紧杯壁的大掌骨节透白,目光渐渐朦胧。 回忆,如潮,暗涌。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傅沉,沉甸甸的沉。” 那时,刚上初中的他还是个不被傅家人接纳,穿着旧衣服,走路含胸驼背,被同学们霸凌耻笑的小胖子。 连自我介绍,都不经意暴露了他的自卑和身材焦虑。 傅家子弟,就读的都是顶尖贵族私立学府,只有他没有得到任何精英教育倾斜,读的是普通的初中,虽然也是京市重点,却和傅家大少爷和二小姐没有任何可比性。 而那时他的亲生母亲,为了在傅家站稳脚跟,一味地讨好傅家兄妹,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不管不顾。 他的校服被傅绫用刀子豁开了,她不管。傅翀私吞了他的学费拿去改装赛车,她不问。 他生病了,只有管家照顾。 可傅家兄妹有个头疼脑热,他的母亲却忙前忙后,比亲妈都尽心尽力。 傅沉舟原本以为,这么多年,他脱离了傅氏系统,曾经受过的委屈,他早就淡忘。 然而,稍微回想,仍会心有不甘,眼眶一片猩红。 他父母双全,却活得像个孤儿。 直到,十三岁那年,姜时愿母亲姜不渝女士出现在他面前,像一束璀璨的天光穿透压抑的乌云,照亮了他被阴霾笼罩的生命。 ——“沉甸甸的沉?哪里有人这样介绍自己? 傻孩子,你的名字,是深沉,是沉淀的意思,像海一样辽阔,像山一样巍峨。 不过,我要是你母亲,我会为你取名‘沉舟’。我希望你以后不会再胆怯、自卑,我希望你能够树立信心,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沉舟,沉舟。 他心底一遍遍默念,发誓有朝一日,他定要改成这个名字。 那一年,姜女士补上了他被傅翀私吞的学费,对他的身份毫不知情的她,以为他是贫困生,还暗中给予了他很多资助。 而他,也是在那一年,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少女时期的姜时愿。 白生生的鹅蛋脸,穿着淡黄色的衬衫,青春洋溢的马尾,走起路来一摇一晃,轻轻扫过他的心尖。 少年的心旌,为她摇曳了。 傅沉舟闭了闭眼眸,想起那天在医院,姜时愿与谢惊淮双手紧扣的画面。 积压了十几年的憧憬与希望,像只敢绽放在午夜的红蔷薇,一片一片花瓣凋零下去。 这时,手机作响。 傅沉舟冷冷盯着屏幕上“韩女士”三个字,响了数声后,才不紧不慢地接起: “妈。” “阿沉,你现在忙吗?”韩湘怡语气很客气,两人之间,不太像母子。 男人眸光暗沉,嗓音慵懒,“您有话直说。” “是这样,今晚你爸好不容易在家,我跟他聊了好一会儿,他问了一些关于你的近况。” 韩湘怡声音透着喜悦,“你爸刀子嘴豆腐心,他只是对你严厉一些,不善表达,其实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呵,好个在乎。 傅沉舟紧攥着青筋盘错的大掌,颤抖着,张开掌心。 手肘与手腕相连处,有一块已经发白的圆形疤痕,由于他本就生得肤色白皙如玉,所以乍一看没那么明显。 这是十一岁那年,傅绫诬陷他偷了钱,傅礼贤为了好好“教育”他,扒光了他的衣服把他拖进院子里,当着所有佣人的面拿戒条狠狠抽了他一顿。 如此,暴躁的老男人仍不解气,又用雪茄烟头烫在他手腕上。 雌啦的声音,伴随皮肉被烧焦的味道,是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痛苦阴影。 以至于他现在,都从不会踏足烤肉店一步。 见傅沉舟不语,韩湘怡又自顾自道:“你爸听说你到现在都没个女朋友,也替你的终身大事着急。他说他会留意京市上流圈子里的名媛千金,有合适的他会告诉你,到时候你可务必要去看看,别辜负了你爸的良苦用心。” “我不需要。” 傅沉舟冷冷拒绝,“而且,我现在工作很忙,也没有时间谈恋爱。” “先成家后立业,你现在已经有了事业,感情方面也得齐头并进啊。” “我说了,不需要。”再一次拒绝,他声色冷硬似铁。 韩湘怡焦急地问:“阿沉,为什么你这么抗拒?难道……你心里真有谢惊淮的女人了?” 傅沉舟眉心笼起,“和她没关系。” “阿沉,知子莫若母,你的心思,我多少猜得出几分。你越是逃避,就说明你越在乎那个女人。” 男人瞳孔一沉。 韩湘怡声音冷了几分,“你即便对她有心,可她毕竟是谢惊淮的妻子,而且还给人家生了儿子。” “谢惊淮的女人,有何不可?”傅沉舟冷笑,有些斗气的意味。 “你爸和谢家是死对头,我和黎雪桦也……” 韩湘怡欲言又止,“总之,那样的女人,你爸是不可能认可的。我已经跟你爸提了那位姜小姐,他极其瞧不上眼。 咱们傅家的少爷,哪怕娶个没钱没背景的平民女孩,也绝不可能接纳谢家不要的二手货。那样,太不堪了。” “不堪吗?” 傅沉舟勾唇,恣意散淡地笑了,“二手货配私生子,天作之合啊。” 韩湘怡气结,“阿沉,你不能这样妄自菲薄!” “您要没别的事,早点休息吧。”不等那头回应,他便挂断。 “牛逼牛逼,好一个天作之合!” 申悯不禁呱唧起来,眉开眼笑,“那这么看来,你是公然认爱了?” “堵韩女士的嘴而已。” 傅沉舟将杯中冰块倒入口中,一口一口嚼成碎冰,“认真,你就输了。” * 很快,距离姜时愿和舅舅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三天。 这几天,她辗转反侧,夜夜失眠。 在傅沉舟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她一时实在想不到,还能去哪儿拉巨额投资。 当初,她为了和谢氏解约,她花光了所有积蓄。若非如此,她自己就能给永恒注资,又何至于此。 姜时愿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于是立刻换上衣服出门,打车直奔永恒科技,准备活捉姜永孝。 好巧不巧,她刚到门口,就看到姜永孝急匆匆地走出大门,钻入自己的豪车座驾。 随即,豪车发动,迅速离开。 姜时愿心脏一紧,连忙催促:“司机师傅,麻烦您跟上前面那辆车!” 第180章 这分明是谢太太的待遇 结果,由于路上车多,加上司机时速40迈,渐渐被姜永孝甩得越来越远。 “师傅,麻烦你快一点!”姜时愿心焦如焚。 司机慢悠悠,“哎呀小姐,已经很快了,这儿人多车多,咱还是得安全第一。” “你下来,我来开!” “啊?” “我给你三倍车费,快点儿!”姜时愿美眸一瞠,前所未见的霸道。 一听涨车费,司机欣然下车,让给这个小姑娘开。 姜时愿利落地坐进驾驶室,齿关紧扣,一脚油门踩到底,强烈的推背感来袭。 “卧槽!”司机吓得慌忙闭眼。 然而,姜时愿却目视前方,轻松打着方向盘,在一辆辆车的缝隙间穿梭自若,游刃有余。 司机直接懵逼,目瞪口呆,五体投地! “小姐,你这么急……这是去捉奸吗?” 姜时愿脸色一僵,“我跟的人是我舅舅。” “啊……捉你舅的奸。” “……”除了捉奸就是捉奸,想象力这么匮乏的吗。 大约跟了将近一小时,姜永孝的车在谢氏集团大门前停驻。 姜时愿猛踩刹车,眼见他带着秘书走了进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冲撞着脏腑。 给了司机钱后,她迅速下车,想要叫住姜永孝,却被谢氏门口的安保拦住。 “这位小姐,没有工作证不得入内。” 姜时愿紧攥着拳,左思右想,无奈之下只能搬出“谢太太”压人: “我是你们谢总的太太,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让韩叙下来见我,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这也是紧急情况下的无奈之举。 不然,她岂会跟屌惊淮扯上半点关系。 安保也没刻意刁难,只礼貌地道:“小姐,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放您上去,我们实在没这个权限。这样,您可以打电话给韩秘书,他同意了,我们立刻放行。” 姜时愿沉下呼吸,拿起手机打给韩叙。 连续响了好几声,那边竟然都没接起。换做以前,只要是她打去电话,三声之内,韩秘书必接。 这很不对劲! 另一边,总裁办公室。 “谢总,姜董已经到了,正在会议室等您。” 韩叙虽然心里不是很赞同总裁的举动,但还是忍不住夸一句,“您真是料事如神,算到了一周之内他必定主动联系您。” 谢惊淮身躯悠然后仰,眼神透着冷傲,“因为除了我,没有人会买他的那堆废铜烂铁。” 韩叙:“……” “更何况,不止永恒现在缺钱,他自己也有财务危机。” 男人又是一声冷蔑轻笑,“不要说三千万,就是三百万,他也会妥协。 这一切,他都要感谢姜时愿。若不是因为她,我一分钱都不会投给这个三流公司。” 这时,韩叙手机又发出震动,依然是姜时愿打来的。 “谢总,太太又打给我了,似乎很急,您看……” “不接。” 谢惊淮俊容似铁,不见有一丝的留情和心软,“姜永孝前脚刚到,她后脚就跟了过来,难保不是过来捣乱的。 签约之前,不要放她上来。” 他向来是个不偏不倚,公私分明的人。 生意是生意,夫妻是夫妻。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 姜永孝足足在会议室枯等了半个来小时,谢惊淮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了姜董,我们谢总刚刚结束一个重要会议,您来的不是时候啊。”韩叙似笑非笑,代为解释。 “哈哈,无妨无妨。”姜永孝皮笑肉不笑,心里却咬牙切齿。 前天他就亲自打电话过来跟谢惊淮愉悦了见面的时间,临到裉节上却还是晾着他,这摆明了就是不把他放眼里,让他难堪! 谢惊淮优雅地落坐,长腿交叠,抬腕看了眼表,微拢的眉心彰显着不耐烦: “之前在永恒时,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姜董这次特意过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接受了我们谢氏的报价?” 三千万,俩专利,真是太欺负人了! 但,现在永恒连员工工资都要开不出来了,且自己还欠了一屁股债,他已经别无选择。 “接受,接受,谢总时间宝贵,咱们现在就签吧,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姜永孝只能干巴巴赔笑脸。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声娇媚的蔑笑传来: “前倨而后恭,姜董这番操作可真是思之令人发笑呀。” 韩叙猛地抬头,竟看到林芷歆扭着水蛇腰朝谢惊淮方向走来。 他心头一惊。 这片区域,是谢总的专属区域,只有谢总和他有这边的密码。 林芷歆竟然能进来,难道,谢总不仅给了她总裁专属电梯的权限,还给了她私人区域的权限? 这分明是谢太太的待遇! 和此刻被拒之门外的太太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韩叙咬紧了后槽牙,替太太觉得气愤。 可偏偏,谢惊淮却不以为然,甚至还对她抬了下唇角,微微一笑。 林芷歆小脸瞬间浮上红晕,有人给她撑腰,她更加肆无忌惮了: “早知有今日,之前又何必对我们谢总那么不客气。现在一个礼拜都没挺到就巴巴地跑过来求人,姜董,你不觉得你该做点什么,对我们谢总表示一下你的诚意吗?” 谢惊淮全程容色冷峻,没表态,对林芷歆的话,完全就是默许。 姜永孝被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当面羞辱,怒火中烧,也只能强压下去,笑得无比难看: “上次我也是一时心急,情绪有点儿激动,毕竟那两项专利是阿愿母亲毕生的心血,我也想卖个好价钱,以慰我妹子在天之灵啊。还请谢总多多体谅,别往心里去。” 谢惊淮眉宇一拧,薄唇微动,林芷歆先声夺人: “呵,姜董的话说得挺漂亮。可你要真想慰藉姜女士的在天之灵,那你就该想办法让永恒度过难关,而不是变卖家当苟活。说一套做一套可不是堂堂董事长的风范。” 姜永孝眼尾笑意僵住,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韩秘书,合同拿出来。”谢惊淮有些不耐烦了。 “是,谢总。” 韩叙将准备好的合同放到姜永孝面前。 姜永孝踌躇着拿起笔,顿了顿,刚要签字。 “等一下!”林芷歆突然扬声。 谢惊淮凤眸微凝,疑惑地瞧着她。 姜永孝满腹怨气,“林小姐,你又想怎样?” “惊淮哥。” 林芷歆站在男人身畔,曼妙窈窕的身段放低,附在他耳侧吐气如兰,V字领胸前沟壑半遮半露,“这个合同,我觉得有必要改一下。” 姜永孝阅人无数,上次他就觉察到了,这死丫头片子和谢惊淮有猫腻。 这次,更是肯定了他的猜测,这贱丫头就像外界所传的一样,很可能就是谢惊淮的情人! 难怪……难怪上回他提及他们婚姻状况,姜时愿眼神闪烁,似乎不愿多说。难怪谢惊淮对他这个亲戚如此怠慢,一点情面不讲。 八成,阿愿跟他之间早就名存实亡了,林家这死丫头才是他的心尖肉。阿愿失了宠,谢惊淮又怎么可能把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娘家人放眼里? 姜永孝胸口憋着股闷气,这份不满,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姜时愿头上。 真是没用,跟他那个死了的妹子一样没用,连个男人都把握不住! 不过,她们母子俩都是不招人喜欢的性子,又端着个臭架子拉不下脸去讨好男人。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意料之中。 谢惊淮声色低沉,目光几分疑惑,“哪里要改?” “其他的,都没问题,只是需要特别加上一条。” 林芷歆红唇一牵,瞥向姜永孝的目光如蛇蝎般阴鸷,“若在专利转让后的两年内,永恒科技公司出现严重信誉问题,也就是所谓暴雷。 那么永恒科技便要以四倍的价格,赔偿谢氏集团,以此弥补谢氏集团蒙受的损失。 毕竟这两项专利是从你们这里买的,一旦暴雷,谢氏必会受到舆论影响。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权益,还请你能够理解。” 闻言,谢惊淮容色淡漠地点了点头。 姜永孝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内心破口大骂: 什么TM狗屁总裁!被个狐媚丫头牵着鼻子走,被灌了黄汤了这是! “姜董,四倍……破亿了。这实在太多了,要是出了问题,咱们永恒就得申请破产了!”张秘书凑到他耳边,忧心忡忡地提醒。 “我知道!” 姜永孝万分纠结,可最终他还是把心一横,“行,那就加上,左右我们公司的产品没有任何问题,身正不怕影子斜!” “没问题,那就最好不过了。” 林芷歆唇角压住一丝得逞的笑意,吩咐韩叙,“韩秘书,麻烦你马上通知法务部,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准备一份合同,不要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 …… 谢氏集团大厦门外,乌云密布,压抑的感觉令人透不过气。 姜时愿满心焦灼,站在外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姜永孝才和张秘书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舅舅!” 姜永孝见姜时愿出现在自己面前,神情猛地一僵: “阿、阿愿?你怎么会……” 姜时愿用力喘了口气,“舅舅,您为什么会来谢氏集团?您是来找谢惊淮的吗?” 姜永孝尬住,“我……” “您难道,是来卖我母亲研发的专利的吗?”姜时愿声色嘶哑,急得红了眼圈。 第181章 我要当总裁 看着外甥女咄咄逼人的样子,没有半点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姜永孝心里噌地升起一股火,强压着怒气把姜时愿拽上车。 车开了一段路,在偏僻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姜永孝这才无可奈何地开口,“阿愿,我确实是把专利卖给谢氏了,不过你得理解我……” 姜时愿胸腔起伏,强抑的情绪令她声线都在发颤,“您不是说,要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吗?现在距离期限还有三天,您怎么能言而无信?!” “阿愿啊,我可以等你,可是永恒科技大几百号员工他们还等着拿工资回去养家,他们怎么等得起啊?” 姜永孝语重心长,“孩子,你从小被你母亲保护得很好,不谙世事,现在又是谢家的少夫人,养尊处优的,你哪儿知世间疾苦啊? 车间已经停产好几天了,每天亏损上百万,再拖下去,永恒只能深情破产。 而且,已经四天过去了,你都没拉来投资,再给你三天时间,你又能改变什么?” 姜时愿呼吸窒碍,心尖狠狠抽痛。 舅舅的话,现实,扎心。 可她不甘心母亲的心血就这样被变卖,丧权辱国一般,她不甘,她接受不了! 副驾驶上的张秘书瞥着后视镜中姜时愿憋红了的小脸,心里一声蔑笑。 可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大小姐,还在这儿跟他们姜董讲什么信用不信用的问题。没听过一句话叫“兵不厌诈”么?这小妮子就像个没出象牙塔的清澈大学生,想法真够可笑的。 “两项专利,你卖给谢氏多少钱?”姜时愿美眸凛冽地诘问。 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姜永孝自觉高枕无忧,也没什么可瞒她的了,便直接把转让合同递到她面前。 “呵,三千万……我母亲挑灯熬夜,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产品,就只值这么两个钱。” 姜时愿素手一抖,合同坠落在她脚下,盯着姜永孝的目光满是愤懑,“姜董要是直接送给他们谢氏继续研发,我还能当您是做慈善,敬您有分项精神。 总好过为了这仨瓜俩枣折腰,贱卖尊严要强百倍!” “阿愿,你这是怎么跟舅舅说话呢!” 姜永孝恼羞成怒,双目一瞠,“我是你的长辈,是你娘家唯一的亲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守住你母亲的家业,我这一天天奔波劳碌,落下一身病,不被别人理解也就算了,可你是我的亲外甥女啊,你怎么能这样伤我的心呐?!” 张秘书也在旁搭腔,“是啊大小姐,您可得理解我们姜董,他太不容易了,这也是权衡利弊后的无奈之举啊!” “舅舅为永恒操持多年,的确是辛苦了。” 姜时愿神情冷冽如冰,绯唇微启,说出口的每个字都透出幽幽凉意,“从今以后,永恒有任何困难,我会替您承担,为您分忧。” 姜永孝表情一愕,“阿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时愿澄净的眼底迸射出奢豪的光芒: “从今天开始,我会回永恒,以创始人姜不渝女儿的身份,和您一起管理公司,共创永恒的未来。” 姜永孝下颌线紧绷,瞬间变了脸色。 “永恒不光是属于您的,也是母亲留给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我也有将它守护好的责任。” 姜时愿踌躇满志,目光如炬,“所以,我希望可以进入公司管理层,不知我唯一的亲人,舅舅您,是否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姜永孝心中警铃大作,但这次变卖专利,他确实理亏,加上姜时愿是创始人唯一的女儿,当年若不是他年纪小,这公司本就该由她继承,无可厚非。 但,他在公司威风八面,搞一言堂搞惯了,怎么可能给自己招个一字并肩王过来,掣他的肘,分他的权?王母娘娘下凡也不行! 永恒既然已是他当家,那就一辈子是他的,除非彻底破产! “阿愿,你是不渝唯一的女儿,你对舅舅好不容易张一次嘴,舅舅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 姜永孝转弄着拇指的翡翠扳指,试探地问,“就不知,阿愿你想要什么职位呢?” “我想做永恒的研发部总监。” 姜永孝不禁暗松了口气。 一个研发部总监,牛马而已,未触动核心,不足为惧。 不过,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懂什么科研技术? 八成是想走林家丫头那种知性才女的路子,笼络讨好谢惊淮罢了,小姑娘幼稚的手段而已。 结果,下一秒,姜时愿的话便让姜永孝肝胆俱震: “兼永恒科技CEO。” “什么?!你要当总裁?!” 姜永孝大惊失色,猛地一欠身,“咚”地一声头磕在了车棚上,痛得他眼泪险些没飚出来,“阿愿,你在跟舅舅开玩笑嘛?!” 姜时愿神情平静如水,“我像开玩笑吗?” “这不行!永恒科技不是我只手遮天,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是有领导班子,是有董事会的!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人事任命必须上会,投票表决,岂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姜永孝叽里呱啦说一大堆,明显是急了。 姜时愿眼神无波,平铺直述的口吻,“永恒说穿了就是家族企业,且并不是上市公司,舅舅您在其中如果我没记错,占股为45%,您是董事长且手里握着决策权,推举我当总裁,并非难事。” 姜永孝心口猛地一滞。 他本以为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外甥女,不过是谢惊淮养在温室中的娇花,天天除了伺候男人就是带孩子,什么管理,什么技术,她懂个卵啊。 如今看他,这小妮子是在藏拙呢,这会儿,小猫爪子才初见锋芒。 “阿愿,这管理上的事儿可不是谁都能干的,这得需要丰富的管理经验。你年纪轻,还得多学多练,不急于一时。不如就从研发部总监干起,等积攒够了经验,我再提议上会,推举你当永恒的总裁。” 姜永孝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阿愿,舅舅的儿子还小,而且舅舅一天比一天老了,未来你就是唯一能挑咱们姜家大梁的人,这永恒除了给你,还能给谁?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舅舅答应你的,绝不会食言。” 姜时愿垂眸,长睫投下两片暗影。 突然空降公司就当总裁,恐怕无法服众,先进入核心研发部,把属于永恒的新能源汽车生产出来,以硬实力服人。到时候自然有的是人会把她推到总裁的位置上。 否则,姜永孝就等于默认,自己是个妒贤嫉能的昏君。 “好,那就先进研发部。新能源是烧钱的项目,三千万的融资挺不了多久,我会再想办法,希望舅舅您也再多想些门路,咱们共同帮永恒度过难关。” “那是一定!” 说完,姜时愿下了车,纤细却挺拔的背影,一身傲骨,消失在凛凛寒风中。 “真特么像,跟我那个死倔的妹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姜永孝眯了眯眼睛,目光阴沉。 “姜董,大小姐消失了好几年,这一上来就管您要总裁的位置,她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张秘书替他忿忿不平,“就算她是创始人的亲闺女,可公司运营到现在,不都是您辛苦操劳的结果吗?她那话搞得像怨怼您一样,也太白眼狼了。” “啧,什么白眼狼。” 姜永孝不悦地啧了一声,“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怎么说也算是我们姜家的大小姐,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 “是……”张秘书臊眉耷眼。 “永恒现在就是个烂摊子,你以为我不想把它甩出去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姜永孝眼神骤冷,摸了摸下巴,“等到时机成熟,我榨干永恒最后的价值,到时候我这个外甥女就算不张嘴我都会把永恒交给她。但现在不行,她要进入核心管理层,我将诸多不便。”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作响。 姜永孝看了眼屏幕,立刻兴奋地接起: “程老板!你那边是不是又有什么新货了?” “那是当然,我这里有好料怎么能忘了您啊。最近来的这些翡翠原石,皮壳色泽黝黑,发光发亮,个保个都是尖货!” “好好好!给我留着,我今晚就过去!” “那就等着您嘞!” 挂断电话,姜永孝摩拳擦掌,双眼放光,赌狗综合症又上来了。 张秘书面露难色,“咳咳……姜董,程老板那儿,您今天还要去吗?就在您和谢总签合同的时候,催债的把电话打我这儿来了,问我您欠的那八百万……” 姜永孝不耐烦地大手一挥,“区区八百万,有什么可紧张的?等谢氏把专利款打过来,你直接转给他就是了!” …… 姜时愿从姜永孝哄得热烘烘的豪车上下来,独自走在冷飕飕的寒风中,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因为,她身上的血是热的,整个人斗志拉满。 她折返回谢氏集团。 这一次,她打电话韩叙立刻接听,且很快就下楼来接她,带她去见谢惊淮。 刚走到总裁办公室外,韩叙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有紧急事务要马上处理。 “太太,谢总就在里面,您进去就好。” 姜时愿不动声色,只淡淡点头,韩叙先行离开。 她面色漠然地走到门口。 办公室门虚掩,里面泄出林芷歆娇媚入骨的声音: “惊淮哥,你真是心肠太好了。那个姜女士的专利放在我们云图东方眼里,根本就入不了眼,一文不值。而你竟然一出手就给了三千万,说真的,这跟做慈善也没什么区别了。” 姜时愿纤细的身躯一颤,十指寸寸蜷紧,心脏像被一团火裹挟,灼烧。 随即,男人冷沉的声音穿入她耳蜗,不辨情绪: “即便是废铜烂铁,但到底是姜时愿母亲的作品,我怎么也要卖她个面子。 而且,我也不想让外人觉得,我谢惊淮是个薄待妻子,无情无义的人。” 第182章 至亲至疏夫妻 姜时愿听到这儿,红着眼笑了。 真是个体面的人啊,惺惺作态,道貌岸然,还要在情人面前演一个体贴周到的丈夫,真是演技高超! 明明是个趁火打劫的土匪,却说得自己像个对她施以援手的救世主。 谢惊淮,你既然里子,又要面子,也该有个限度! “惊淮哥,你好在乎姐姐啊,连姐姐娘家的人你都这样照顾。”林芷歆语气充满羡慕,酸味儿都要溢出样眼眶了。 男人面沉如水,“如果是你家里出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林芷歆眼眶一热,声音都在发颤,“真的吗?谢谢惊淮哥愿意想着我,我真的好感动……” “嗯。” 谢惊淮神情如常,只觉欠的人情要还,天经地义,没有任何不妥,“我应该做的。” “惊淮哥,你真的……很好很好,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 林芷歆轻轻绕到男人背后,一双柔荑般的手温柔地落在他宽阔的肩上,“如果我要有一个像惊淮哥你这样的男朋友,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对他好,用生命来珍惜他。 我怎么也舍不得惹他生气,让他为难……” 谢惊淮正心不在焉着,并没有注意到,林芷歆的手如蜿蜒的白蛇,已悄然攀上他的肩。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天天跟他闹离婚,把他的生活搅合得一团乱的姜时愿。 其实,谢惊淮原本以为,姜时愿为他生下了孩子,这辈子就等于是牢牢把她拴死了。 且不说他没有出轨,问心无愧,就算他开了小差,介于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已经有了曈曈这根纽带,且姜家也需要他的资助扶持,他也笃定姜时愿不敢造次,依旧乖乖地当她的谢太太。 可现在看来,一切并非她想的那样。 姜时愿对离婚的坚决,甚至已经到了不要儿子的地步。 而且,自从她离开谢家,身边的男人就像苍蝇一样在她周围飞来绕去,偏偏她还一点不避嫌,一次次跟他们纠缠不清。 尤其是傅沉舟! 自甘堕落,脑子也严重不清醒! 既然如此,他就要用行动告诉她—— 离开他,她的人生将一蹶不振,一败涂地。 叶聿,只是拿不上台面的小配角;傅沉舟,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 只有他谢惊淮,才是那个掌控她命运的男人,他们是夫妻,他们共育生命,这么深的羁绊,不是她想断就能断的! “是啊,你姐姐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至于天天这么累。”谢惊淮思绪纷繁,梦着哪句说哪句。 “林小姐没见过吗?那要么是你见识太少,不然就是你命太短。” 伴随水击寒冰般的锐利话语,姜时愿周身散发着凛冽凉意,推门而入。 林芷歆表情一僵,谢惊淮俊眉重重一拧。 而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林芷歆放在男人肩上,那双明目张胆的手。 林芷歆也知道她看到了,唇角勾起一丝蔑笑,手没有半点要离开谢惊淮的意思,就像在宣誓主权一样。 光天化日,办公室,他们已经完全不避人了。 “姜时愿!” 谢惊淮霍然站起,凤眸透出薄怒,“连狗都会掀门帘,你是不是永远都学不会敲门?” 林芷歆心里简直要笑死了。 这话不就是说姜时愿,连狗都不如吗? 姜时愿杏眸微眯,反唇相讥,“不好意思了,是我唐突了,打扰二位交配了。” 谢惊淮胸口起伏,气结,“姜时愿——!” “姐姐,我只是来跟惊淮哥汇报工作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啊。”林芷歆轻蹙眉心,小白花的人设演得极好。 “我没胡思乱想啊,我只是陈述事实。” 姜时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现在跟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不过办公室里连张床都没有,真的方便吗?” “你够了!”谢惊淮凤眸一瞠,“有什么事就说,没有,马上从这儿离开!” 姜时愿冷冷地瞅着他,像看着刻骨铭心的仇敌。 男人蜷起手指,下颌线绷紧,一股酸苦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如同咬碎了一颗腐烂的柠檬。 这段日子,他回到观澜苑,看着偌大的别墅再不见那抹纤柔婉约的忙碌身影,他尝尝觉得怅然若失,仿佛胸膛中空。 可是见到她,却又止不住地用最尖锐的语言攻击她。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然而,他和姜时愿之间,似乎从未有过真正夫妻的亲密,就进入了冰河世纪。 谢惊淮不甘心地咬牙。 “谢惊淮,你确定不让你的小情人回避一下吗?我说话可难听啊。” 不等他们反应,下一秒姜时愿直接开大,“你们两个,一公一母,黑白双煞,联手抢走了我母亲的专利,还得了便宜卖乖,说我母亲毕生的心血是垃圾。 我是真没见过像你们俩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讲?简直是含血喷人呢!” 林芷歆怒红了眼,语气里挡不住的鄙夷,“是你舅舅姜董自己跑到惊淮哥面前来,说自己公司快支撑不下去了,让惊淮哥看在你的面子上,帮他一把。 原本以永恒那两项破专利,三千万都不值,就该直接报废处理!可是惊淮哥却愿意拿出自己的三千万来买,连集团的账都没走。你知道了不仅不感谢他,还这样羞辱他,姐姐,你的所作所为太让人寒心了!” “我谢谢他……我谢谢他八辈祖宗。” “你……!”林芷歆气得闷咳一声,小脸惨白。 “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病恹恹的吗?” 姜时愿的眼神是看透了人畜般的冷漠,一声嗤笑,“因为你天天净想着算计别人,多耗心血啊,你这病能好就怪了哟。” “惊淮哥……”林芷歆捂住胸口,向男人投去楚楚可怜的目光。 “你明明知道你妹妹身体不好,却用她的病来攻击她,姜时愿,你真是太卑劣了!” 谢惊淮凤眸间愠色浓暗,像要将眼前清冷的女人吞噬,嚼碎,“和傅沉舟那个私生子认识才几天,你竟然连半点涵养和素质都没有了。难不成,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话,真是难听得可以。 不过,姜时愿却内心毫无波动。 夫妻五年,比这更过分的话,她也不是没听过,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更何况,芷歆说的并没有错,你母亲的专利即便从前再如何辉煌,如今也已经被市场淘汰。” 姜时愿用力抽了口气,强烈的酸涩几乎要堵住鼻息。 她的母亲,在这个男人口中,只有冰冷的商业价值,没有任何温情可言。 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你舅舅狮子大开口,要上亿专利费,这个数额要上会决议,而且大概率是失败告终。” 谢惊淮微扬下颌,几分矜傲,仿佛她该对他感恩戴德,“所以我个人拿三千万出来买下,不是因为它们值得,而是因为你是我太太。 姜时愿,我不奢望你领情,但你也不要像现在这样,不了解内幕就到处攻击无辜的人。” “说这么多,你的意思还不是,我母亲的发明,是一堆垃圾吗。” 男人眉心一沉,“我从没说过……” “谢惊淮,我不相信你出钱买下,是为了我。在你眼里,只有利弊,只有利益,从没有所谓夫妻情分。” 姜时愿语气是心寒至极后的平静,“三千万,你给我和你五年的婚姻,开了个好价钱。” 谢惊淮心脏骤然一刺,紧抿薄唇。 “永恒不会倒,我母亲的专利也不是废铜烂铁,总有一天,我会要你今天所说的话,像回旋镖插在你自己身上。走着瞧吧。” 说完,姜时愿转身,步伐飒然地离开。 “惊淮哥,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林芷歆看着男人逐渐苍白的脸,“难道……姐姐要回去继承家业吗?可是现在永恒是她舅舅当家呀。 而且,就算她回去,她能做什么呢?技术、管理,姐姐什么都不懂的呀。” 谢惊淮一声冷笑,捏住酸痛的眉心: “说气话罢了,永恒已是强弩之末,论谁去,都是回天乏术。她,更是不可能。” 第183章 不爱时,呼吸都是错 林芷歆下班后回到家中,柳念柔去参加京市贵妇圈的晚宴活动了,还没回来,只有林成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爸爸!” 林芷歆像少女般欢快地跑过去,扑在林成畴怀里撒娇,“您终于出差回来啦,女儿想死您了!” “哎哟,都这么大了,还跟爸爸撒娇。爸爸也想歆歆啊。”林成畴爱怜地抚摸着林芷歆的发顶,满目慈父情怀。 他就是吃她们母女这一套。 当年柳念柔也是那副娇嗔的样子,娇软的身子,勾得他魂都飞了,把他哄成了个胚胎,让他抛弃妻女,一头扎进情人的温柔乡。 阿愿和她母亲一个德行,一身反骨,又过于倔强,总是学不会乖顺讨好。让他在她们母女身上永远找不到那种男人的满足感。 男人都是需要女人崇拜的。 可阿愿的母亲太优秀了,才气纵横,光芒万丈,又是书香门第出身。他方方面面被无视,被压制的感觉,让他后来每每和阿愿母亲相处的时候,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般,难以呼吸。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他有幸出席大客户家中式豪宅的温居宴,在哪里他邂逅了被雇来在宅邸里唱堂会的柳念柔。 女人长袖善舞,柔媚娇嗔,很快就攻陷了他,两人私定终身,纵情缠欢。 没过多久,柳念柔这个外室就怀了林芷歆。她身子娇弱,光是为了保住“娇妻”这一胎,林成畴毫不吝惜地花了上百万。名车名包,金银珠宝,更是紧着往这女人怀里送。 可姜时愿的母亲,他的发妻,却连一枚普通的钻石戒指都不曾拥有,常年戴着的婚戒,亦不过是朴素的白金素圈。 妻子的节俭,淡泊,久而久之,在林成畴眼里,只剩抠门,无趣。 果然,不爱的时候,她连呼吸都是错。 “爸爸,这次出差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林芷歆期盼地眨巴着眼睛。 林成畴笑道:“当然,我已经让佣人放到你房间里了,有十几样礼物,都是我忙里偷闲亲自去给你选的,等回房间你慢慢拆。” “谢谢爸爸!”林芷歆在他脸颊上献上一吻。 小时候,她和姜时愿的房间一个在南,一个朝北。她的房间每天都阳光明媚,有佣人打扫,有好吃的,好玩的,奢侈品不断地往房间里送。 可姜时愿的门前,却阴气沉沉,冷冷清清。自打柳念柔母女进林家后,她这个林家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就已经死去了。 林成畴把所有的爱给了她们母女,姜时愿,不过是家里多余,又不知丢到哪里去的垃圾而已。 又闲聊了会儿,林芷歆终于切入正题: “爸,您上次跟我说,您怀疑姜永孝私下一直有不正当的交易,到底是什么啊?” 正因从父亲这里得到风声,林芷歆才在谢惊淮和姜永孝签约时,特意加了一条赔偿条款。无疑是给永恒挖了个大坑。 “走私。” 林成畴眼底划过一丝暗芒,“由于资金不足,姜永孝公司里用于产品的一些重要零件,是通过非法途径从海外走私过来的。” 林芷歆内心激动,“原来如此!您有证据吗?!” “京市有这门路的人物没几个,稍微打听一下就会有结果。” 林成畴不禁好奇,“歆歆,你问这个干什么?” “爸,最近姜永孝把永恒科技两项医疗专利以三千万的价格卖给了惊淮哥。我就知道这老家伙背地里没干好事,所以想掌握更多的消息,好让惊淮哥能防着点儿,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医疗专利……”林成畴目光一暗,陷入沉思。 “就是姜姨的那两个东西,现在技术落伍,已经完全没市场了。” 林成畴语气略有遗憾,“不过,当年你姜姨的研发成果,也是引领浪潮,红极一时的。” “爸爸,是不是在您心里,一直觉得姜姨才是最配得上您的人?” 林芷歆噘嘴嗔怒,“也是呢,姜姨学历高,出身好,哪儿有男人不爱的?如果不是她生了重病,您怎么会让母亲带着我进林家呢?” “歆歆,你别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和你母亲才是最重要的,一直都是。” 林成畴失笑,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发顶,“你呀你,连死人的醋都吃,无不无聊?” “哼,也是呢,人都死了,无所谓了。” “歆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为惊淮争取到最大的权益,想借此机会发展你们之间的感情,这无可厚非,是应该的。” 林成畴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嘱咐,“但是歆歆,你就算帮惊淮,你也要做他背后的女人,切记不可以逞强斗狠,男人都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能够低调,不要锋芒太露。” 林芷歆:“您的意思是……” “这个消息,你透露给惊淮就好,他是谢氏总裁,他有手段,也有资格处理这件事,比你亲自出面要好得多。” 林成畴语气微压,“而且,永恒牵扯到你姐姐,你掺和进去,搞得像算计你姐姐一样,闹到最后,太不体面。惊淮也免不了会多想。”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林芷歆恍然大悟,目光幽暗,“爸,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 自姜时愿被傅沉舟拒绝后,她一直都在寻找融资的办法。 可京市生意场上,她几乎没有人脉。若披上Nora的马甲,接几个汽车设计的单子,倒是能解燃煤之急。 然而,那样周期太慢了,永恒等不起。 直到这天下午,叶聿给她打电话约晚上在月满西楼吃饭,她才勉强打起精神,准时赴约。 刚巧,她也有一些关于公司继承方面的事要请教师哥。 “果然,你舅舅是不会松口的。” 叶聿抿了口茶,冷谑勾唇,“试问哪个当皇上的,能受得了权柄下移?权利的滋味太迷人了好不好?” 姜时愿苦笑,“也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叶聿忧忡地看着她,“阿愿,姜女士离世前,就没有给你留下遗嘱什么的吗?你是她唯一的女儿,按理来说,永恒的继承权,应该在你手里才对。” 第184章 遗嘱可能有问题 姜时愿正喝着冻柠茶,闻言,贝齿咬瘪了吸管,细密的痛楚蔓延四肢百骸。 早期,母亲和林成畴之间的感情还算是和睦的,亦或许可以说,是林成畴羽翼未丰,还要仰仗母亲的才华帮他打下根基,所以一直在虚与委蛇地隐忍。 后来,林成畴渐渐开始对母亲实施冷暴力,且经常以应酬、出差唯由,一年里有半年都不回家。 她曾经暗里提醒过母亲。 可那时母亲一颗心都扑在事业上。 为了给林成畴的公司打开局面,母亲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社交、生活,她完全想不到有一天,这个曾经跪在她面前,承诺一生一世都会对他好,疼她宠她的男人,会真的背叛自己。 ——“阿愿,你不要多想,好好读书,爸爸妈妈之间没有任何问题。” ——“你爸爸是很好的男人,他怎么可能背叛妈妈呢?绝对不会的。” 只有深爱,才会完全信任。 可是林成畴呢,在京市站稳脚跟后,就渐渐露出自己凉薄寡义的渣男嘴脸。 那段时间,正好赶上经济危机,大环境不好,母亲的研发团队核心成员被挖走,资金也出现问题,久而久之,母亲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和抑郁症。 然而,就在母亲人生那段至暗时刻,某一天,母亲来到公司研发部,竟看到满地的照片—— 全都是,林成畴和柳念柔的亲密床照。 那一张张令人作呕的照片,像一把又一把尖刀,在众人震惊又嘲弄的目光中,将母亲的心脏血淋淋地剖了出来,将母亲的尊严绝情地碾得粉碎。 那天之后,母亲病情迅速恶化,精神时好时坏。 再后来,母亲疯了。 而林成畴将母亲送进精神病院后,转身便迎柳家母女进门。 不止如此,他暗中转移了永恒的大部分资产,让舅舅继承了一个空壳。 母亲过世的半年后,姜时愿偶然在电视上看到—— 曾经那名母亲麾下被挖角的技术骨干,赫然出现在了林成畴创立的云图东方科技的公司开幕式现场。 年少的她,瞬间想通了一切。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恐怖的阴谋。 母亲,是被林成畴生生逼疯的。 “我妈妈是在精神病院里,突发心脏麻痹去世的。她走的很匆忙,我从学校赶到医院时,她已经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了,我甚至都没有……跟她好好告别。”姜时愿紧闭通红的双眼,悲伤的记忆再次冲击了她。 叶聿心脏泛起沉闷的痛楚,他缓缓抬起手,温柔地落在姜时愿颤栗的肩上: “阿愿,不要难过,师哥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他没有讲大话,他说到做到。 姜时愿垂着微润的睫,轻轻摇头。 她瘦弱的身躯,扛住了失去至亲的痛苦,父亲的冷漠,丈夫的背叛,儿子的憎恶……她觉得往后余生,不管多艰难的事,她也都能扛得下去。 而师哥,有他自己的人生,自己要走的路,不该为她投入太多。 “师哥,已经足够了。上回和谢氏解约你借我的五千万,我还没还上呢。”姜时愿敛下情绪笑了笑。 叶聿瞬间严肃,“你要下次再跟我提钱,那咱们俩可就没下回了。” 好吧,不提了。 到时候有了钱,直接还就是了。 叶聿又问:“阿愿,你母亲当年是一直神志不清,还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呢?” “有时候,我妈妈是清醒的,但后期这种时候越来越少。” 叶聿有着多年的律师从业经验,心思活络且敏锐,立刻觉察出了不对劲: “你母亲的身体,不是突然不好的,而是日益衰弱。以姜女士未雨绸缪的性格,而且她又是公司的董事长,她不该不为你提前立下遗嘱啊,这是不可能的。” “我母亲立过遗嘱,遗嘱上明确地写了,公司管理权移交我舅舅,公司大部分股份也由我舅舅代持。等我成年以后,再将股份转移到我手中。” 姜时愿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我成年后并没有管舅舅要回股份,而是跟随薛教授,全身心投入到科研中去,公司的事,我再也没过问过。” “代持?而不是通过信托?” 叶聿越听越觉得吊诡,眉宇一拧,“代持股份风险很大,如果代持人翻脸不认账怎么办?你必须要有完整的证据证实姜永孝持有的股份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可是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证据恐怕早已缺失。即便对付公堂,你也拿不回本该属于你的股份。 阿愿,你觉得你母亲是这样草率不为你未来着想的性格吗?” 姜时愿倒吸了口寒气,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我舅舅,私吞了属于我母亲的股份,篡改了遗嘱?” “我只能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叶聿凝眸沉吟,“毕竟这些年我受理的遗产争夺案太多了,为了争家产我什么样的鸟人都见过,所以遇到这种事,我总是本能的把人往坏了想。再结合你舅舅如今对你的态度,这里面,恐怕有什么猫腻。” 姜时愿紧扣贝齿,陷入深思。 其实,她对争权夺利没有半分兴趣,她志不在此,而是在科研技术方面。 她更知掌控永恒十余载的舅舅尝到了大老板的滋味,不可能轻易归还永恒给她。原本,若他做得足够好,尽心尽力了,公司给谁管理,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现在…… “阿愿,你之前跟我说,你舅舅手里有45%的股份,其他的呢?在谁手里?” 姜时愿回过心神,“还有少量在几个股东手里,剩下的大头,我现在还不清楚。” “得抓紧时间查一下,尽量快点收回,或者想办法让大股东站在你这边。” 叶聿清隽的容颜骤沉,“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这样,你才有和你舅舅一战的实力。” 姜时愿轻轻点头,刚要开口,旁边那桌突然传来议论声: “刚才我看到一条新鲜热乎的推送,永恒科技公司暴雷了。” 此言一出,姜时愿和叶聿双双震愕,齐刷刷转头看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