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只想摆烂,女帝姐姐偷听后杀疯了》 第1章 宫宴求生,女帝听我心声 大周。 皇宫,紫宸殿。 琉璃灯盏映照得殿内亮如白昼,金碧辉煌的梁柱下,歌舞升平,丝竹悦耳。 这是一场为庆贺女帝楚云曦登基周年而设的盛大宫宴。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济济一堂。 人人都想在女帝面前博个好彩头,唯独角落里,第九皇子楚风,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眼前的一盘蜜汁烤羊腿。 他左手持叉,右手握刀,切割的动作行云流水,吃得满嘴流油。 宴会? 应酬? 讨好女帝? 关他屁事。 作为一名光荣的穿越者,楚风的目标很明确:在这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里,当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混吃等死,安享晚年。 当今女帝楚云曦,是他的九皇姐。 这位皇姐可不简单,先帝驾崩后,她以雷霆手腕镇压了蠢蠢欲动的诸位藩王,在一众兄弟姐妹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临大宝。 她杀伐果断,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在这样的姐姐手下讨生活,楚风的生存智慧只有八个字:装聋作哑,埋头吃饭。 “唉,这皇家御厨的手艺就是好,这羊腿外焦里嫩,汁水丰盈,比前世那些米其林餐厅强多了。” 楚风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美滋滋地评价着。 【可惜了,就是这宴会太无聊,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变着法儿地拍马屁,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尤其是那边那个咸王,我呸,是贤王!三皇兄楚泰,一把年纪了,胡子都快白了,还扭捏作态地给皇姐敬酒,看他那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似的,油腻得都能刮下来二两油了。】 楚风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正端着酒杯,满脸谄媚地走向龙椅的贤王楚泰,内心吐槽的欲望根本停不下来。 高坐龙椅之上的女帝楚云曦,凤眸微垂,面沉如水,一身玄色龙袍衬得她肌肤胜雪,威严天成。 她静静地听着殿下的阿谀奉承,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此刻,她的脑海中,正清晰地回响着另一个声音——她那个只知道埋头干饭的九弟,楚风的心声。 【咦?不对劲。】 楚风刚撕下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眯着眼睛,死死盯着贤王楚泰手中那杯琥珀色的琼浆玉液。 【这老东西的酒有问题!】 【别人敬酒,太监宫女都是用托盘呈上,先验毒,再由皇姐身边的贴身大太监转交。他倒好,亲自端着,还靠那么近,生怕别人碰一下。】 【我闻闻……嘶,这空气里怎么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味,跟合欢散的味道有点像啊……卧槽!这老色批,不会是想给女帝下药吧?!】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被羊肉噎住。 【疯了!真是疯了!他以为皇姐是那些能被男人随意摆布的后宫妃嫔吗?这是执掌天下、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女帝!给她下这种东西,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这老东西估计是觉得自己年长,又顶着个贤王的名头,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控制皇姐,来一出挟女帝以令诸侯?脑子被驴踢了吧!皇姐要是中招了,在药效发作前,绝对能先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龙椅上,楚云曦端坐的身姿纹丝不动,但垂在膝上的手,指节却悄然收紧。 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掠过一抹足以冻结骨髓的杀意。 贤王楚泰已经走到了御前,他躬着身子,脸上堆满了自以为真诚的笑容,将手中的金樽高高举起。 “皇姐,臣弟敬您一杯!” “自皇姐登基以来,我大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皆是皇姐励精图治之功!臣弟在此,祝皇姐圣躬万安,我大周江山,万世永固!” 他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殿内群臣纷纷附和,一时间颂圣之声不绝于耳。 楚云曦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他手中的酒杯上,没有说话。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贤王楚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举着酒杯。 “皇姐?” 就在这时,楚风的内心吐槽再次响起。 【快看快看,他急了!手都开始抖了!这酒里绝对有鬼!】 【皇姐快别愣着了,赶紧叫人把他叉出去啊!万一他狗急跳墙泼过来怎么办?虽然伤不到你,但弄脏了龙袍也不好吧?那玩意儿洗起来可贵了……】 楚云曦眼底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 她缓缓抬起手,却没有去接那杯酒,而是轻轻敲了敲龙椅的扶手。 “王德。” 她身后的贴身大太监王德立刻躬身向前:“奴才在。” “贤王一片赤诚,朕心甚慰。” 楚云曦的声音清冷如冰,缓缓说道。 “这等美酒,贤王独酌未免寂寞,不如,就赐给贤王自己享用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紫宸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贤王楚泰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皇、皇姐……这是臣弟特意为您准备的……” “怎么?”楚云曦凤眸微挑,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弥散开来,“贤王是觉得,朕的赏赐,你受不起?” “不!不是!臣弟不敢!” 楚泰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突然败露! 这酒里下的,是西域奇药“软筋合欢散”,无色无味,一旦喝下,不出半刻便会浑身无力,情动难忍。届时,他再以“护驾”为名,将女帝带入偏殿…… 大计可成! 可现在…… 【让他喝!让他喝!快点!】 楚风在心里疯狂呐喊,眼睛瞪得溜圆,连嘴里的肉都忘了嚼。 【当场喝下去,看他怎么死!最好再找两个五大三粗的禁军侍卫‘伺候’他,让他也尝尝这滋味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完美!】 楚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觉得,自己这个九弟,虽然咸鱼了点,但某些想法……甚合朕意。 “王德。”她再次开口。 “奴才在!” “既然贤王如此谦让,你,亲自喂他喝下去。” “遵旨!” 王德应声而出,脸上带着一丝狞笑,从呆若木鸡的贤王手中“请”过酒杯,一步步逼了过去。 “王爷,请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第2章 御花园试探,我被读心了! 贤王楚泰彻底崩溃了,他猛地推开王德,转身就想跑。 “拿下。” 楚云曦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两名身披金甲的殿前禁军如猛虎下山,瞬间就将肥胖的贤王死死按在地上。 “搜!” 禁军动作麻利,很快便从楚泰的袖中,搜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王德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脸色剧变,立刻跪倒在地:“陛下!是‘软筋合欢散’!此药歹毒,药性霸道!” 轰!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贤王。 给女帝下这种药? 这已经不是谋反了,这是疯了! 楚泰面如死灰,瘫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云曦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漠然的死寂。 “拖下去,打入天牢,严加审问,所有党羽,一并彻查!” “遵旨!” 禁军拖着死狗一样的贤王,走出了大殿。 一场风波,在女帝的轻描淡写间,烟消云散。 但整个大殿的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再也无人敢言。 角落里,楚风看着这兔起鹘落的一幕,吓得手一抖。 “当啷!” 银质的刀叉,掉在了玉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操?!】 【我说什么来着?真给办了?!】 【这……这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皇姐英明神武,早就看穿了老三的阴谋,跟我没关系,绝对没关系!】 楚风脸色发白,拼命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开玩笑,听到我的心声?这又不是玄幻小说!肯定是巧合!】 龙椅之上,楚云曦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那个脸色煞白、浑身僵硬的弟弟,凤眸深处,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玩味。 巧合? 小九,你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宫宴不欢而散。 楚风几乎是逃一样地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他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一晚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殿前发生的那一幕,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太巧了。 实在是太巧了! 他前脚刚在心里吐槽贤王下药,后脚皇姐就精准地发难,连处理方式都和他想的八九不离十。 一次是巧合,可这巧合也未免太精准了些。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楚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个世界虽然是古代,但没听说过有什么神仙鬼怪、特异功能啊。我要是真有什么言出法随的乌鸦嘴,我早就天天在心里念叨‘天降黄金、美女入怀’了,还会窝在这里当咸鱼?”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逻辑,凡事要讲逻辑。” “如果皇姐真的能听到我的心声,那她为什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今天发作?” “而且,我平时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她多少遍‘暴力狂’、‘工作狂’、‘老姑婆’,她要是能听见,我的脑袋早就在城门上挂着当灯笼了。” 想到这里,楚风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对,一定是自己吓自己。 皇姐本就心思缜密,肯定是她自己看出了贤王的破绽。 对,就是这样。 话虽如此,一个可怕的念头,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然埋下。 万一呢? 万一她就是能听到呢? 这个念头让楚风如坐针毡。 不行,必须要想办法验证一下! 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以后连在心里吐槽都不敢,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可是,该怎么验证呢? 总不能跑到皇姐面前,在心里大喊“楚云曦是笨蛋”,然后看她会不会砍了自己吧? 那不是验证,那是自杀。 必须得想一个既能验证真伪,又不会暴露自己,更不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办法。 楚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愁得头发都快掉了好几根。 有了! 他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第二天一早,楚风一反常态,没有睡到日上三竿,而是穿戴整齐,主动进了宫。 美其名曰,给皇姐请安。 当然,这只是个幌子。 他的真正目的,是御花园。 他算准了时间,这个时辰,皇姐通常在批阅完早间的奏折后,会去御花园散步小憩片刻。 果不其然,楚风在通往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偶遇”了女帝楚云曦的仪仗。 “臣弟楚风,参见皇姐,皇姐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风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起来吧。” 楚云曦清冷的声音从凤辇上传来。 “小九今日怎么有兴致进宫了?” “回皇姐,臣弟昨夜见皇姐天威,心神激荡,一夜未眠,特来向皇姐请安,以表敬仰之情。” 楚风低着头,鬼话张口就来。 【我信你个鬼,老子是来做实验的!】 【紧张,好紧张!成败在此一举了!】 楚风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汗。 楚云曦坐在凤辇上,看着下方这个低眉顺眼、一副忠臣孝子模样的弟弟,听着他内心那截然不同的声音,差点气笑了。 还真是……表里不一啊。 “你有心了。” 楚云曦不动声色地说道:“正好朕要去御花园走走,你便随行吧。” “谢皇姐!” 楚风心中大喜,计划通! 他跟在凤辇的侧后方,亦步亦趋,表面上目不斜视,心里却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 【唉,这御花园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想当初,父皇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来这里了。】 楚风开始在心里编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 【记得有一次父皇喝醉了,偷偷拉着我,说他藏了一笔私房钱,就怕被母后发现了。】 【藏哪儿了呢?我想想……哦,对了!他说就藏在前面那片牡丹花丛后面的第三座假山下面!】 楚风的目光,看似随意地瞟向不远处的一座假山。 【他说那假山底下有个暗格,里面放了个紫檀木的盒子,盒子里有三万两黄金的金叶子!是专门留着以后出宫微服私访用的。】 【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那盒子还在不在。啧啧,三万两黄金啊,那得是多少钱啊,够我花天酒地好几辈子了。】 【可惜啊,父皇驾崩得突然,这事儿估计也就只有我知道了。唉,人死如灯灭,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楚风在心里嘀嘀咕咕,把一个“怀念先帝的孝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说完之后,他便屏住呼吸,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观察着凤辇上楚云曦的反应。 只见楚云曦依旧端坐着,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内心的独白。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第3章 朝堂救驾,在野帝师的诞生 楚风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计划失败的时候,凤辇上的楚云曦忽然开口了。 “今年的牡丹,开得倒是艳丽。” 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王德,扶朕下去走走。” “是,陛下。” 楚云曦走下凤辇,仪态万千地踱步到那片牡丹花丛前,装模作样地欣赏起花来。 楚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她过来了! 楚云曦赏了一会儿花,然后像是无意间走到了那座假山旁。 她伸出纤纤玉手,拂去假山底部的一片青苔,目光在粗糙的石壁上逡巡。 “咦?” 她轻呼一声,指着一块看起来略有松动的石砖。 “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身后的禁军统领立刻上前,拔出佩刀,在那石砖缝隙中撬动了几下。 “咔哒。” 一声轻响,石砖被撬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禁军统领伸手进去摸索了片刻,随即脸色一变,从中拖出了一个满是尘土的紫檀木盒子! 盒子不大,但入手沉重。 王德连忙上前接过,用袖子擦去灰尘,呈到女帝面前。 楚云曦看了一眼,淡淡道:“打开。” 王德应声打开盒盖。 “哗——” 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瞬间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满满一盒,全是薄如蝉翼的金叶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三万两黄金! 所有宫女太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得无以复加。 而站在人群最后的楚风,已经不是震惊了。 他是惊悚!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后跟。 【真……真的有?!】 不,不对! 【这他妈是我瞎编的啊!!!】 【我就是随便指了一座假山,随便说了个数字,怎么可能真的有啊?!这不科学!】 楚风的内心在疯狂咆哮,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先帝藏私房钱这事儿,是他根据前世看的宫斗剧,结合一个穿越者的脑洞,临时瞎掰出来的! 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 那紫檀木盒子,那满盒的金叶子,跟他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难道…… 难道我不是乌鸦嘴,而是言出法随的许愿机?! 不,不对! 楚风的脑子飞速运转,一个更加恐怖的结论浮现在他心头。 不是他言出法随。 而是皇姐,在听到他的心声后,用她那恐怖的权力和效率,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编造的谎言,变成了“事实”! 从昨晚宫宴结束,到今天早上他进宫,这中间有整整一个晚上! 以皇姐掌控的“影卫”和禁军的办事能力,找人连夜在假山下挖个坑,塞个装满金叶子的盒子进去,简直易如反掌! 她……她在配合我!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小九,别猜了,朕,听得见! “噗通!” 楚风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他终于百分之百地确认了。 自己,被读心了! 那个杀伐果断、喜怒无常的女帝姐姐,就像是在他脑子里装了个24小时不间断的窃听器! 这他妈还怎么活?!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一滴滴滑落。 楚云曦的目光,越过众人,轻飘飘地落在了他身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但在楚风看来,却充满了审视和警告。 “小九。” 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父皇的这笔遗泽,幸亏有你才得以重见天日。你,有功。”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楚风一个激灵,魂都快吓飞了。 赏赐? 我他妈要的是赏赐吗?我要的是命啊! 他现在只想立刻消失,离这个恐怖的女人越远越好! 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开始尝试自救。 他闭上眼睛,拼命在脑海里构建虚假的想法。 【我什么都不要!我为皇姐分忧,是分内之事!】 【皇姐万岁!大周万岁!我爱工作!我爱加班!我要为大周的繁荣昌盛奋斗终生!】 他声嘶力竭地在心里呐喊着这些连自己都不信的口号。 然而,他偷偷抬眼看去,发现龙椅上的楚云曦,面无表情,眼神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毫无反应! 楚风的心,彻底凉了。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只有真话! 只有他内心最真实、最不设防的想法,才能被听到! 那些他刻意编造的、违心的假话,对她来说,就像是无效的信号,根本无法接收!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这金手指,根本就是一个催命符! 他连用谎言来伪装自己都做不到! 在女帝面前,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思想上的透明人! 自从确认了自己被读心之后,楚风就彻底蔫了。 他把自己锁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努力放空大脑,练习“无思无想”的境界。 他怕啊! 生怕自己脑子里哪个念头不小心又“冒犯”了天威,第二天影卫就上门来请他去喝茶。 这种日子,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想摆烂,可麻烦却主动找上了门。 这日,一封鎏金的圣旨送到了闲王府。 女帝下令,所有在京的皇室宗亲,明日必须参加大朝会,不得缺席。 楚风拿着圣旨,手都在抖。 大朝会? 那是文武百官议事的最高殿堂,他一个咸鱼王爷跑去做什么?当吉祥物吗? 【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那地方太危险了!一帮老狐狸吵起架来,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万一我一个不小心,在心里吐槽了哪个手握重兵的大佬,皇姐再给我‘现场直播’一次,那我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楚风内心疯狂抗拒。 然而,抗拒无效。 皇命难违。 第二天,他还是被下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愁眉苦脸地换上朝服,坐上马车,磨磨蹭蹭地进了宫。 太和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楚风被安排在宗室的队列里,他缩着脖子,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龙椅上,楚云曦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那个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弟弟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朝会开始。 议题很快进入了白热化。 兵部尚书出列,奏报北方边境蛮族异动,请求增兵增粮,加强防御。 这本是正常流程,但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却打破了朝堂的和谐。 “臣,反对!” 出列的,是镇国大将军,赵世功。 此人乃三朝元老,手握京畿二十万兵权,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是军方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第4章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区区蛮族小患,何须增兵?依臣之见,只需将现有兵力重新布防,便足以应对。兵部年年喊着要钱要粮,国库的银子,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赵世功声如洪钟,言语间充满了对文官集团的不屑,以及对兵部尚书的藐视。 兵部尚书气得脸都白了:“赵将军!你这是何意!边防大事,岂容儿戏!” “儿戏?”赵世功冷哼,“我看你才是拿国库当儿戏!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非但不能增兵,反而应当裁撤部分冗兵,以节约开支,充盈国库!”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赵世功这不是在议事,他是在向女帝示威! 裁军,裁的是谁的军?动的又是谁的利益?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军方影响力,公然挑战女帝的权威! 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剑拔弩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龙椅之上的楚云曦身上。 楚云曦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问道:“依赵将军之见,该如何裁,又该裁撤何处?” 赵世功挺直了腰板,朗声道:“自然是裁撤那些只知纸上谈兵,毫无战功的禁军!尤其是陛下登基后新设的‘影卫’,耗费巨大,却无寸功,实乃国之蛀虫,当尽数裁撤!” 图穷匕见! 影卫,是女帝的直属亲兵,是她掌控朝局、监察天下的最锋利的刀! 赵世功要裁撤影卫,无异于要砍断女帝的手足! “放肆!” 一直沉默的王德尖声喝道。 赵世功却怡然不惧,反而直视着女帝,眼神中带着一丝逼迫。 他就是要看看,这位年轻的女帝,敢不敢动他这个军方第一人! 角落里,楚风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我的妈呀!这是要逼宫啊!】 【这赵老头胆子也太肥了!竟然敢当着皇姐的面叫板!他不知道我皇姐的外号叫‘铁血女帝’吗?】 【快跑!我现在装肚子疼溜走还来得及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楚风怕得要死,但同时,他那现代人的思维,却又忍不住开始飞速分析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赵世功也就是个莽夫,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他这么嚣张,无非是仗着自己手里的兵权和所谓的军功。但他这种人,最好拿捏了。】 【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那个藏在城南别院里的外室和私生子。他把他那个宝贝儿子看得比命都重,要是有人拿他儿子威胁他,他能当场跪下叫爷爷。】 【而且,他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笑死人了。】 【他那个副将张猛,早就被他收买,私下里在京郊偷偷招募私兵,还以演武为名,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铁器。账本就藏在他书房里那本《孙子兵法》的夹层里,里面记得清清楚楚,就等着时机成熟,来一场‘清君侧’的戏码呢。】 【皇姐只要派人去他家书房一搜,人赃并获,看他还怎么嚣张!】 楚风在心里嘀嘀咕咕,把赵世功的老底扒了个干干净净。 他纯粹是出于一个吃瓜群众的分析欲,根本没想过这些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龙椅之上,一直沉默的楚云曦,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如寒冬腊月里绽放的冰花,美丽,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看着下方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赵将军,”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你说影卫无寸功?” “正是!”赵世功昂首道。 “那朕倒是很好奇。”楚云曦慢悠悠地说,“影卫昨日才刚刚查到一桩趣事。” “听说,将军在城南金丝胡同里,新置办了一处别院?风景想必是极好的。” 赵世功的脸色,猛地一变! “朕还听说,将军有一位公子,聪慧伶俐,今年刚满五岁,正是讨人喜欢的年纪。朕身为姑母,是不是该派人送些赏赐过去,以示关怀?” “轰!” 赵世功的脑子炸开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朝服。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 那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是他唯一的软肋! “陛、陛下……您……” 赵世功的声音开始颤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楚云曦却没有停下,她仿佛闲聊家常一般,继续说道: “将军劳苦功高,闲暇时想必也喜欢读些兵法韬略吧?” “朕听闻,将军最爱读的,便是《孙子兵法》。好书,确实是好书。” “只是,书这种东西,有时候藏得东西太多,反而会压弯了书架。你说呢,赵将军?”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赵世功的心上。 他的脸,已经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书房!《孙子兵法》! 她连这个都知道!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噗通!”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军,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砖上。 “臣……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他磕头如捣蒜,再也不敢抬头看那高高在上的女帝一眼。 他想不明白,自己做得如此隐秘的计划,为何会被女帝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她难道是神仙吗?! 整个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 文武百官全都吓傻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不可一世的赵世功,在女帝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下,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女帝,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秘辛的? 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角落里的楚风,已经彻底呆滞了。 【又……又来了……】 【我这嘴是开过光吗?不,是我这脑子开过光了!】 【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风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滑向了一个他无法控制的深渊。 他啥也没干,就动动嘴皮子——不,是动动脑子,就把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给办了! 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闲王”的名号,恐怕就要变成“阎王”了! 事后,女帝下令,禁军查抄镇国大将军府。 果不其然,从书房的《孙子兵法》夹层里,搜出了记录着招募私兵、囤积粮草的秘密账本,人赃并获。 赵世功被打入天牢,叛逆之罪,株连九族。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 而满朝文武,在震惊于女帝通天手段的同时,也开始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偷偷打量那个从头到尾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九皇子,闲王楚风。 当晚。 楚风被一纸密诏,宣进了女帝的书房——御书房。 第5章 想得口干舌燥 偌大的书房里,只点着几盏宫灯,光线昏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以及……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楚云曦换下了一身龙袍,穿着一袭素雅的宫装,正坐在书案后,静静地看着他。 她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姐弟二人。 “坐。” 楚云曦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楚风哪里敢坐,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头都不敢抬。 “臣弟……站着就好。” “朕让你坐。” 楚云曦的语气不容置疑。 楚风只好哆哆嗦嗦地挪过去,只敢用半个屁股沾着椅子边。 【救命啊!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吗?!】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不对,在这里抗拒从严是直接下辈子再见了!】 【怎么办怎么办?打死都不能承认!对,就装傻!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云曦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内心的天人交战,绝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站起身,绕过书案,一步步走到楚风面前。 高挑的身影,笼罩住他。 她微微俯下身,一股清幽的体香钻入楚风的鼻腔。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力量。 “小九。” “以后有事,不如……” “直接与朕说?”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楚风的脑海中炸响! 他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倒在地。 他把头深深地埋在地毯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话: “臣弟愚钝,不知皇姐……何意!” 楚云曦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弟弟,那双洞察人心的凤眸里,笑意更深了。 装。 继续装。 她也不点破,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任由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书房里发酵。 每一秒,对跪在地上的楚风而言,都是一种凌迟。 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完了完了,终极审判来了!】 【她什么意思?是想让我主动交代,还是在欣赏我垂死挣扎的样子?这女人的恶趣味真是十年如一日!】 【我该怎么办?说我知道她知道我知道了?这不就是找死吗?不行,打死都不能承认!我就一口咬定,我就是个啥也不知道的吉祥物!】 楚风把头埋得更深,恨不得当场在这金砖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终于,楚云曦轻笑一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那笑声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让楚风浑身汗毛倒竖。 “小九,”她踱步回到书案后,重新坐下,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朕倒是觉得,你一点也不愚钝。” 她拿起一份奏折,看似随意地翻阅着。 “赵世功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察觉。唯有你,在角落里,便看穿了一切。” 楚风身子一僵,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果然全听见了!连我在角落里都算进去了!这是在我脑子里装了GPS定位吗?!】 “臣弟……臣弟只是运气好,胡乱猜的……”楚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胡乱猜的?”楚云曦放下奏折,十指交叉,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猜到他有私生子,藏在城南金丝胡同。猜到他的副将张猛为他招募私兵,藏在京郊西山大营。连谋反的账本藏在《孙子兵法》的夹层里,都猜得一清二楚?” 她每说一句,楚风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已经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 这是摊牌。 【我命休矣!这是要杀人灭口了!知道皇帝太多秘密的,一般都活不长!早知道就不在心里瞎逼逼了,现在好了,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救命啊!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还没娶媳得!】 看着他内心戏越来越丰富,甚至开始规划起自己的身后事,楚云曦眼底的玩味愈发浓厚。 杀他? 她怎么舍得。 这么好用的“人形自走情报机”,兼“国策分析仪”,杀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起来吧。”她淡淡道,“朕若真要治你的罪,你以为你还能走进这御书房?” 楚风闻言一愣,随即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他颤巍巍地爬起来,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只好狼狈地扶着旁边的椅子。 【不杀我?那她想干嘛?把我圈养起来,当成专属的吐槽弹幕播放器?】 “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另一件事。”楚云-曦无视了他内心的胡言乱语,将那本奏折推到桌案前,“户部尚书上奏,言国库空虚,北方边防军饷、南方治水赈灾,皆需用钱,入不敷出。他提议,在江南三州,加征三成农税,以解燃眉之急。你怎么看?” 楚风的脑子还在宕机中,听到这话,几乎是本能地就开始了分析。 【加税?还他妈加三成?!这户部尚书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现在天下初定,百姓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江南看着富庶,可底层农民早就被那些士绅大户盘剥得只剩一口气了,再加三成税,是想逼他们揭竿而起,重演前朝末年的惨剧吗?】 【这老小子绝对是丞相的人!故意给皇姐挖坑!同意了,天下大乱,罪在女帝;不同意,国库空虚,没钱办事,照样是女帝的锅。好一招阳谋!】 楚风在心里骂骂咧咧,完全没意识到,对面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正因为他这番话,而亮起了微光。 【要搞钱还不容易?开源节流啊!】 【节流,就先从那帮宗室和官员的俸禄、赏赐上砍一刀,保证一个个哭爹喊娘,但又不敢明着反对。】 【开源嘛……法子就更多了。盐铁官营的利润被层层盘剥,贪墨严重,只要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整顿,抄几个典型,利润翻倍都不是问题。】 【还可以搞点官方专卖,比如香水、琉璃、雪花盐这些奢侈品,绝对能把那帮勋贵富商的钱袋子掏空!】 【最狠的一招,就是清查士绅豪族隐匿的田产!这帮人嘴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兼并的土地比谁都多,还不用交税。只要查出来,别说区区军饷,再养一支禁军都够了!不过……这一招太得罪人,等同于与天下读书人为敌,以皇姐现在的根基,恐怕会引起剧震……】 楚风的思绪如脱缰野马,从经济、政治、民生等多个角度,将加税一事剖析得淋漓尽致,连带着提出了好几个解决方案,并分析了其利弊。 他说得口干舌燥——不,是想得口干舌燥。 第6章 诛心计,三言破敌胆 当他终于从这沉浸式的“头脑风暴”中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对面的女帝,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欣赏,有惊讶,还有一丝……仿佛发现了绝世珍宝般的灼热。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又说多了!】 他猛地闭上嘴,不,是猛地掐断了思绪,努力让自己的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楚云曦却笑了。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小九,你这些‘胡乱猜’的想法,倒是……甚合朕意。”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磁性。 “从今往后,每日入宫,到御书房来。朕……想多听听你的‘胡说八道’。” 说完,她松开手,转身回到了书案后。 “退下吧。” 楚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御书房。 直到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他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了望那灯火通明的御书房,整个人如坠冰窟。 完了。 咸鱼的梦想,彻底破灭了。 他不仅没法混吃等死,还得每天去那个恐怖的女人面前“现场直播”自己的脑内活动,当一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在野帝师”。 【这剧本不对啊!我不是废柴流主角吗?怎么就成治国理政的工具人了?!】 楚风欲哭无泪,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太和殿内,气氛已然凝固如铁。 兵部尚书涨红着脸,与镇国大将军赵世功对峙,却被对方那如山的气势压得节节败退。 赵世功,三朝元老,京畿兵权的实际掌控者。他身形魁梧如塔,站在殿中,便如一尊煞气腾腾的铁铸神像。 “陛下!”他声若洪钟,震得殿梁微颤,“臣以为,边防小患,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裁撤冗兵,充盈国库!尤其是陛下新设之影卫,耗费巨万,却无寸功,实乃国之蛀虫,当尽数裁撤!” 此言一出,满朝死寂。 所有人都听出了那话语中毫不掩饰的逼迫之意。这是军方向皇权发起的,最赤裸的挑战! 角落里,楚风的头埋得更低了,心脏狂跳不止。 【我的亲娘!这是要逼宫啊!这赵老头是吃错药了还是没睡醒?敢这么跟皇姐叫板!不知道我皇姐外号叫‘铁血收尸人’吗?】 【快溜快溜,我现在捂着肚子滚出去还来得及吗?神仙打架,我这小虾米会被碾成粉末的!】 楚风怕得要死,可脑子里的弹幕却像失控的野马,疯狂奔涌。 【不过话说回来,这赵世功也就是个莽夫,典型的肌肉长在脑子里的蠢货。】 【他那点破事,真以为能瞒天过海?笑死个人。他最大的软肋,不就是藏在城南金丝胡同那个别院里的外室和私生子嘛。为了那个宝贝儿子,他命都能不要。】 【还有他那个心腹副将张猛,早就背着兵部在京郊西山大营里偷偷招募私兵了。粮草铁器堆得跟小山似的,就等着哪天时机成熟,学人家玩一出‘清君侧’的把戏。】 【证据?他书房里那本被翻烂的《孙子兵法》,夹层里就藏着他那本黑账,一笔一笔记得明明白白。皇姐只要派人去抄个家,人赃并获,他哭都找不到调。】 他正吐槽得起劲,龙椅之上的楚云曦,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忽然,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那笑容,如寒冬里最艳丽的冰花,美丽,却带着刺骨的杀机。 她没有看赵世功,目光反而飘向了一脸懵逼的兵部尚书,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爱卿方才所言,北方蛮族异动,军饷吃紧。” 兵部尚书一愣,不知女帝为何忽然又提起这个,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陛下。” 赵世功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终于,楚云曦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他身上。 “朕倒是觉得,国库的钱,不该只盯着将士们的军饷。”她语气轻柔,仿佛在聊家常,“朕听闻,赵将军在城南金丝胡同里新置办了一处别院,风景想必是极好的。将军府上的公子,今年五岁了吧?正是聪慧伶俐的年纪,想必也甚是喜爱。” 轰! 一道惊雷在赵世功脑中炸开!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那是他藏得最深、最严实的秘密,是他唯一的命门! “陛、陛下……您……”他嘴唇哆嗦着,再也不见方才的嚣张。 楚云曦却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朕还听说,将军为国操劳之余,勤读兵法,尤其钟爱那本《孙子兵法》,真是国之栋梁。” 她顿了顿,凤眸中掠过一丝森然的冷意。 “只是,书这种东西,有时候藏得东西太多,反而会压弯了书架,万一砸下来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将军说,是也不是?” 句句诛心! 如果说前一句是警告,这一句,就是审判! 书房!《孙子兵法》!她连这个都知道! 赵世功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额上的冷汗如瀑布般滚落,瞬间浸透了衣襟。他想开口辩解,喉咙里却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卧槽!来了来了!快看他那张脸,跟调色盘似的!腿都开始抖了!皇姐牛逼!杀人不见血啊这是!太狠了!】 角落里的楚风,看得是心惊肉跳,又有一种变态的爽快感。 龙椅上,楚云曦缓缓坐直了身子,帝王的威压如水银泻地,笼罩了整个大殿。她最后一次看向已成烂泥的赵世功,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 “朕的影卫,就是用来查一查,朝中各位大人的‘书’,到底有多重。” “将军现在觉得,这影卫,该不该裁?”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赵世功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他再也撑不住了。 “噗通!”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镇国大将军,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高大的身躯抖如筛糠,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 整个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鬼神一样的眼神看着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女帝。 在万众瞩目之下,赵世功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臣……有罪!” 第7章 抄家!帝师之名初显 “来人!” 楚云曦的声音在死寂的太和殿中响起,清冷如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禁军统领何在?” “末将在!”一名身披金甲的魁梧将领大步出列,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即刻带队,查抄镇国将军府!”女帝的凤眸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世功,“府中上下,一个不漏,严加搜查!” “遵旨!” 禁军统领应声而起,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楚云曦又开口了,“记住,重点搜查书房,尤其是那本《孙子兵法》。” 禁军统领心头一震,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应道:“末将明白!” 话音刚落,殿中忽然有人出列。 “陛下!”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跪下,“赵将军乃三朝元老,功勋卓著,还请陛下三思啊!” “是啊陛下!”又有几人出列,“赵将军或许言辞有失,但忠心可鉴,还请陛下宽恕!” 这些人,都是赵世功的党羽门生,平日里受其恩惠颇多。眼见主子要完,哪里还顾得上明哲保身,纷纷出来求情。 楚云曦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并拿下,严加审问。” 六个字,轻飘飘地从她口中吐出,却如九天雷霆,震得整个大殿都在颤抖。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那几个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大臣,瞬间面如死灰,跪地求饶。可惜为时已晚,禁军如狼似虎地冲上来,将他们一个个拖了下去。 角落里,楚风看得头皮发麻。 【我的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一锅端?皇姐这手段,比前世那些黑帮电影还狠!】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蠢货也是活该。明知道皇姐杀人不眨眼,还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当出头鸟,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算了算了,反正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吃瓜群众,看戏就行了。】 楚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变成一只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可惜,他想当透明人,别人却不让他如愿。 随着赵世功一党被拖走,整个太和殿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恐和不解。 女帝的手段,实在太过恐怖了。 她是怎么知道赵世功那些隐秘的?那些连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同僚都不知道的秘密,女帝竟然了如指掌! 难道,女帝真的有通天的本事?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禁军统领去而复返。 他手中高举着一本破旧的《孙子兵法》,大步走到殿中央,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他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末将在赵府书房中,果然找到了这本《孙子兵法》!” 说着,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从夹层中抽出了厚厚一叠纸张。 “账本!”他高声道,“记录着招募私兵、囤积粮草的详细账目!人证物证,俱在!” 轰! 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叠账本。 真的有! 女帝说什么,就有什么! 这已经不是神机妙算了,这简直就是未卜先知! “还有!”禁军统领继续汇报,“末将已派人控制了京郊西山大营,果然发现了大量私兵和军械!城南金丝胡同的别院,也已被影卫包围,那名五岁男童,已被请入宫中!”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上。 铁证如山! 人赃并获! 赵世功彻底完了! 跪在地上的赵世功,听到这些话,整个人如遭雷击,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也彻底熄灭了。 他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毫无翻身的可能。 楚云曦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拖下去,打入天牢,择日问斩。”她淡淡道,“其余同党,一并严审,绝不姑息。” “遵旨!” 随着赵世功被拖走,太和殿内的气氛达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望着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女帝。 但很快,他们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闲王楚风。 从头到尾,他都缩在角落里,一句话也没说。 可是…… 可是为什么,女帝每一次出手,都仿佛在印证着什么? 先是宫宴上的贤王下药事件,现在又是赵世功的谋反案。 这个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王爷,难道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众人的目光,变得越来越诡异,越来越炽热。 楚风感受到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我就是个吃瓜的啊!】 【你们不要过来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救命啊!这些老狐狸的眼神好可怕!感觉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他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或者挖个地洞钻进去。 终于,楚云曦宣布退朝。 “退朝!” 随着王德尖细的声音响起,文武百官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行礼告退。 楚风如蒙大赦,第一个冲出了太和殿,逃命似的往宫外跑。 他现在只想离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可惜,他刚跑到宫门口,就被一个太监拦住了去路。 “闲王殿下,请留步。”那太监恭恭敬敬地行礼,脸上带着标准的宫廷式微笑,“陛下在御书房有请。” 楚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完了!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皇姐这是要把我榨干啊!】 他想拒绝,可看着那太监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想起女帝那恐怖的手段,最终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御书房。 身后,那太监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闲王殿下啊,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呢。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在昏黄的烛光中织成迷蒙的纱幕。 楚风战战兢兢地推开厚重的红木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女帝一人。她背对着门口,正站在书架前,纤细的身影在烛光映照下如画中仙子,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死定了死定了!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第8章 御书房对峙,社会性死亡 楚风的腿肚子都在转筋,脑子里一片浆糊。 【我该怎么解释?说我梦见的?还是说我有个会算命的师傅?不行不行,这些理由太扯了,皇姐又不是三岁小孩!】 【完了,这下真的要被做成人干了!我还没娶媳妇呢!我还没看到大周统一天下呢!我还没——】 “进来,关门。” 楚云曦的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一丝感情。 楚风手脚发软,“砰”地一声将门关上,那声响在空旷的御书房里格外刺耳。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米,最好直接消失在空气中。 女帝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凤眸如古井般幽深,看不出喜怒。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眼神,仿佛在欣赏着什么有趣的玩物。 楚风被看得毛骨悚然,浑身汗毛倒竖。这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比刀架在脖子上还要恐怖。 【她在等什么?等我主动交代?还是在享受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女人的恶趣味真是十年如一日!小时候就喜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承认是不是偷吃了她的糖葫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如有形的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楚风撑不住了。 “扑通!” 他重重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脆。 “皇姐神威!臣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把头埋得比狗还低,声音颤抖着说道:“皇姐英明神武,一眼就看穿了赵世功的狼子野心!臣弟今日得见天威,真是三生有幸!” 【打死不承认!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对,就是这样!皇姐本来就聪明绝顶,看穿赵世功那种货色不是理所当然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路过的吃瓜群众!】 楚云曦听着他内心的“演技炸裂”,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踏着轻盈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弟弟。高跟靴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每一声都像是踩在楚风的心尖上。 【她过来了!她过来了!救命啊!】 楚风感受到那道身影在自己面前停下,一股清幽的体香钻入鼻腔,带着淡淡的兰花香味。 楚云曦缓缓蹲下身,那张绝美的脸庞凑近他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蛊惑力量。 “小九。” “以后有事,不如……” 她停顿了一下,红唇轻启,吐出最后几个字。 “直接与朕说?” 轰! 一道惊雷在楚风脑海中炸响!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眼中满是绝望。 【完了!彻底完了!她全知道了!】 【什么狗屁的演技,什么装疯卖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渣渣!】 【我的咸鱼梦啊!我的摆烂人生啊!全完了!】 楚风欲哭无泪,看着面前这个美丽得如谪仙般的女人,心中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看着弟弟彻底认命的模样,楚云曦眼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和宠溺。 就像小时候,这个笨弟弟偷吃了她的糖葫芦被发现后,也是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她伸出手,轻抚着楚风颤抖的肩膀,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 “起来吧,朕不会伤害你。” 楚风听到这话,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从今往后,每日午后,到御书房来。” 楚云曦回到书案后坐下,恢复了那副威严的帝王姿态。 “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楚风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但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臣弟遵旨。” 次日午后,京城的大街小巷,忽然流传起一则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听说了吗?昨日朝堂之上,闲王殿下一语道破赵世功的叛逆之心!” “真的假的?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王爷?” “千真万确!我表哥在宫里当差,亲眼所见!闲王殿下只是在角落里静静观察,便将赵世功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连赵世功藏在城南的私生子,书房里的秘密账本,都被他一口道破!简直神了!” 传言越传越玄,到了下午,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有好事者甚至给楚风起了个外号——“在野帝师”! 说他虽然没有正式的官职,却有着超凡的智慧,是女帝身边最倚重的谋士。 闲王府门口,楚风呆呆地看着百姓们送来的各种牌匾。 “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智谋无双”…… 一块块牌匾堆得跟小山似的,送牌匾的人络绎不绝,都想沾沾这位“在野帝师”的仙气。 “王爷,您真是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教小民,怎么看透人心啊?” “是啊王爷!听说您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王爷,我家孩子今年要考童生,您能不能指点指点?” 楚风看着这群热情的百姓,整个人都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成神棍了?!】 【还在野帝师?我特么只想当条咸鱼啊!】 【完了,社会性死亡了!以后走在街上,估计都会被人围观!】 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解释什么?说自己其实是个废物,那些都是瞎猫碰死耗子?谁会信? 而且,万一传到女帝耳朵里,她会怎么想? 楚风望着那些充满崇拜的眼神,欲哭无泪。 他意识到,自己的摆烂计划,彻底破产了! ...... “八百里加急!” 一声急促的呼喊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一匹浑身汗水淋漓的快马冲进了皇宫大门。骑手翻身下马,手中紧握着一份血红色的紧急奏报,连滚带爬地冲向太和殿。 “启禀陛下!南方八州大旱!”传令兵跪在殿前,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连月无雨,赤地千里!庄稼颗粒无收,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各州府库早已见底,急需朝廷拨银赈灾!” 第9章 南方大旱 楚云曦接过奏报,凤眸快速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字句,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传旨,召户部尚书张德海、吏部尚书李文渊,即刻到御书房议事!” “遵旨!”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御书房内便聚集了朝中重臣。户部尚书张德海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削老头,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此刻正愁眉苦脸地翻看着手中的灾情奏报。 “陛下,”张德海放下奏报,脸上写满了为难,“南方八州受灾,按照往年惯例,至少需要白银三百万两才能勉强应对。可是……” 他顿了顿,苦着脸继续道:“国库实在是空虚啊!前些日子平定赵世功叛乱,军费开支巨大;北方边防也需要军饷;再加上修缮河道、维护漕运……臣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楚云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张德海咬了咬牙:“要么……削减其他开支?比如宫中用度,各部门俸禄……” “荒唐!”吏部尚书李文渊立刻反对,“削减俸禄,如何安抚人心?况且宫中用度本就不多,能省出几个钱来?” “那你说怎么办?”张德海瞪着眼睛,“总不能让我变银子出来吧?” 两人争执不下,楚云曦听得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的忧虑如乌云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三百万两白银,对于偌大的帝国来说本不算什么天文数字,可偏偏国库真的空了。前朝留下的烂摊子,加上连年的天灾人祸,大周的财政早就捉襟见肘。 她甚至动了削减宫中用度的念头。虽然她平日里并不奢华,但宫中上下几千张嘴,每日的开销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与此同时,闲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楚风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凉榻上,手里端着一个精美的白玉碗,里面装着刚从西域进贡的冰镇葡萄。每一颗都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啧啧,这西域的葡萄就是不一样,又甜又脆,还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楚风美滋滋地咬了一口,汁水四溅,甘甜无比。 “王爷,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南方大旱,朝廷正为赈灾银两发愁呢。”一个小厮在旁边恭敬地汇报着。 “哦?”楚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塞了一颗葡萄进嘴里。 【愁啥?国库是空的,但那帮贪官家里是满的啊!】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继续享受着午后的悠闲时光。 【尤其是户部尚书张德海那个老狐狸,表面上哭穷哭得比谁都惨,实际上他家地窖里藏的银子都能堆成山了!】 楚风想起那个瘦削的老头,心中满是鄙夷。 【这老小子当了二十多年的户部官员,从小小的主事一路爬到尚书,手里经过的银子不计其数。他要是真的清廉,我把这碗葡萄倒立着吃!】 【最骚的是,这老小子生性多疑,贪污的账本做了三套!一套糊弄朝廷的审计,账目做得天衣无缝,看起来清清白白;一套应付同党分赃,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还有一套真账本,记录着他这些年来的所有黑心钱!】 楚风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在心里继续吐槽。 【而且这老狐狸藏账本的地方绝了,谁能想到他把真账本藏在他亡妻的牌位后面?美其名曰让亡妻看着他如何''为国为民,清清白白'',我呸!又当又立,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他那个亡妻要是泉下有知,估计能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他!】 御书房内,楚云曦正听着张德海和李文渊的争吵,心情越来越烦躁。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她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九弟的心声。 听到楚风对张德海的“评价”,楚云曦原本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她静静地看着还在那里哭穷的张德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原来如此。 怪不得国库年年空虚,原来银子都进了某些人的私人金库。 “张爱卿,”楚云曦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朕记得,你夫人已经仙逝多年了吧?” 张德海一愣,不明白女帝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贱内确实已经去世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啊,”楚云曦感叹道,“想必张爱卿对夫人思念颇深,家中定是供奉着牌位,日日祭拜吧?” “是……是的。”张德海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额头开始冒汗。 楚云曦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背对着众人,声音幽幽地说道:“说起来,朕许久未曾祭拜过张夫人了。明日,朕欲亲往府上,聊表哀思。”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张德海脑中炸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如瀑布般从额头滚落,瞬间浸透了里衣。 亲往府上?祭拜亡妻? 女帝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了什么? 张德海的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想起了藏在亡妻牌位后面的那本账册,那里面记录着他这些年来所有的罪证! 如果被发现…… 他不敢再想下去。 “陛……陛下……”张德海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臣……臣府上简陋,恐怕有失体统……” “无妨,”楚云曦依然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朕此去,只是为了祭拜张夫人。想必她在天之灵,也希望看到朕对忠臣的关怀吧?”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张德海的心上。 忠臣? 他算什么忠臣?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贪官! 而现在,女帝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 “臣……臣惶恐……”张德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一旁的李文渊看着张德海的反应,心中也升起了疑惑。女帝只是说要去祭拜,张德海为什么会如此惊恐? 除非…… 李文渊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 楚云曦终于转过身来,那双凤眸如寒星般锐利,直直地盯着张德海。 “怎么?张爱卿似乎不太欢迎朕的到访?” “不……不敢……”张德海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那就这么定了,”楚云曦淡淡道,“明日午后,朕亲自登门。张爱卿记得准备一些祭品,朕要好好拜一拜张夫人。” 第10章 亲赴相府,姐姐演技真好 说完,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悠悠的拿起桌案上的奏报。 “至于赈灾银两的事,朕相信,很快就会有着落的。” 次日午后,京城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銮铃声。 一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皇宫缓缓驶出,龙旗招展,禁军开道。凤辇在正中央,四周是身披金甲的护卫,威风凛凛。 消息传得飞快,整条街的百姓都跑出来跪地迎驾。 “女帝出宫了!这是要去哪里?” “听说是去户部尚书府!” “张德海?他家有什么值得女帝亲自登门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就被禁军的呵斥声压了下去。 户部尚书府门前,张德海早已率领全家老小跪在门口。 他穿着最正式的朝服,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腿打着颤。 昨夜他一宿未眠,脑子里反复琢磨着女帝的话。祭拜亡妻?这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陛下驾到!” 随着王德尖细的声音响起,凤辇在府门前停下。 楚云曦身着一袭素雅的宫装,缓缓走下凤辇。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思,仿佛真的是来祭拜故人的。 “臣张德海,携全家叩见陛下!” 张德海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抬头看女帝的表情。 “起来吧。”楚云曦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温和,“朕今日前来,只是想祭拜一下张夫人。她当年对朕多有照顾,朕一直念念不忘。” 张德海心中稍安,但那股不安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他战战兢兢地起身,恭敬地说道:“陛下能来祭拜贱内,是贱内的福分,也是臣全家的荣幸。” “带路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府门。张德海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帝身后,手心里全是汗。 与此同时,闲王府内。 楚风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凉榻上,手里端着一杯冰镇的酸梅汤。一个小厮正在旁边绘声绘色地汇报着户部尚书府的情况。 “王爷,女帝的仪仗刚进了张府,张德海那老头脸都白了,走路都在打摆子!” 楚风差点被酸梅汤呛到,忍不住在心里狂笑。 【来了来了!奥斯卡影后登场了!】 【看看这演技,这台词,不去混好莱坞可惜了!什么''念念不忘'',什么''多有照顾'',我皇姐这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 【张德海那老狐狸估计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贪那么多了。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风越想越觉得好笑,催促着小厮继续汇报。 “快说快说,后面怎么样了?” 户部尚书府内,张德海小心翼翼地引着女帝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了后院的祠堂。 祠堂不大,但布置得很是庄严。正中央供奉着张家历代祖先的牌位,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张德海亡妻的牌位。 牌位是上好的紫檀木制成,上面用金漆写着“故妻李氏之位”几个大字。牌位前摆着香炉、烛台,还有一些供品。 楚云曦走到牌位前,神情肃穆地上了一炷香。青烟袅袅升起,在昏暗的祠堂里显得格外神圣。 “张夫人一生贤德,朕年幼时,她曾多次在父皇面前为朕说好话。”楚云曦的声音很轻,带着真挚的怀念,“如今她已仙逝多年,朕却一直未能前来祭拜,实在是愧疚。” 张德海听着这些话,心中的疑虑稍微减轻了一些。也许,女帝真的只是来祭拜的? 可就在这时,楚云曦忽然皱了皱眉。 “咦?”她看着牌位,轻声说道,“老夫人一生贤德,却不想这牌位上,竟落了些许香灰,实属不敬。” 张德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牌位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他连忙要叫下人来清理,却被楚云曦制止了。 “不必了,”她摆了摆手,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朕亲自来吧。对故人的敬意,岂能假手他人?” 说着,她缓缓走向牌位。 张德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额头上的冷汗如瀑布般滚落。 不!不能让她碰那个牌位! 可是,他又不敢阻止。女帝说得冠冕堂皇,他有什么理由阻止她清理牌位? 楚云曦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擦拭着牌位。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抚摸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张德海死死地盯着她的手,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发现什么异常。 可是,命运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 当楚云曦的手擦到牌位背面时,她的手指“不经意”地在某一处顿了一下。 “叩叩。” 两声轻微的敲击声,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清晰。 楚云曦轻“咦”了一声,回头看向张德海,眼中带着疑惑。 “这牌位后面,似乎是空的?”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张德海脑中炸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完了!彻底完了! 闲王府内,楚风听到小厮的汇报,差点从凉榻上滚下来。 【我的妈呀!皇姐这演技绝了!什么叫''不经意''?什么叫''似乎是空的''?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好吗!】 【张德海现在估计魂都快吓飞了!哈哈哈,活该!让你贪污!让你藏账本!现在知道怕了吧!】 【不过皇姐这手法真是高明,明明是有备而来,却装得像是意外发现。这要是放在前世,绝对能拿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祠堂内,张德海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张着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云曦看着他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轻轻敲了敲牌位背面,果然传来空洞的回音。 “奇怪,”她自言自语道,“这牌位怎么会是空心的?莫非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说着,她的手指在牌位背面摸索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机关。 “咔哒。” 一声轻响,牌位背面的一块木板滑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本厚厚的账册。 第11章 牌位藏秘,真账本曝光 账册! 那本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躺在暗格里的,赫然是一本账册!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祠堂内的烛火轻轻跳动,将张德海脸上那瞬间褪尽血色的惊恐,照得无比清晰。 “不!”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张德海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干涩、绝望,如同濒死的野兽。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击青石板的声音沉闷而痛苦。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楚云曦,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阻止什么,却又在半途颓然垂下。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那是……那是先妻的灵位,不可惊扰,不可惊扰啊!”他涕泪横流,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言语间满是哀求与恐慌。 闲王府内,楚风听到小厮的最新战报,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酸梅汤都给捏碎了。 【晚了!现在才说晚了!老狐狸,你也有今天!】 【拿死人当挡箭牌?亏你想得出来!你老婆要是知道你拿她的牌位藏这种肮脏东西,怕不是要从地底下爬出来掐死你!】 【皇姐快拿!快!人赃并获,我看他还怎么狡辩!这波抄家,国库不得直接原地满血复活?】 祠堂内,楚云曦看着脚下状若疯癫的张德海,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没有丝毫怜悯,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放肆!” 她声音不大,却如寒冬里的冰锥,狠狠刺入张德海的心脏。“朕为老夫人拂去尘埃,以表敬意,你却在此大呼小叫。怎么,张爱卿是在质疑朕对旧臣的敬意,还是说……这牌位之后,藏着什么比你亡妻的安宁更重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一直侍立在旁的大太监王德立刻会意。 他上前一步,挡在楚云曦和张德海之间,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杀伐果断的凌厉:“护驾!” 两名禁军应声而动,如铁塔般架住了还要往前扑的张德海。 而王德,则是在转身“护驾”的瞬间,身体“不经意”地一个踉跄,宽大的袍袖重重地甩在了那尊紫檀木牌位之上! “砰!” 牌位被撞得歪向一侧。 “啪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祠堂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那个用油布包裹得方方正正的账册,从被机关弹开的暗格中,直挺挺地掉了出来,落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块不起眼的油布包上。它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 张德海的嘶吼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软软地瘫在地上,瞳孔涣散,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王德仿佛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随即“惶恐”地跪下,捡起那个油布包,颤巍巍地高举过头顶,呈给女帝。 “陛下……这……这是从牌位里掉出来的……” 楚云曦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接过了那个油布包。 她慢条斯理地解开外面缠绕的细绳,剥开那层防水的油布,露出了里面一本略微泛黄的账册。 她随手翻开一页。 只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凤眸中,便瞬间卷起了滔天的寒意与杀机。 账册之上,密密麻麻,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款项。 某年某月,截留漕运税银,三十万两。 某年某月,勾结盐铁司,倒卖官盐,获利五十万两。 某年某月,挪用河工款,二十万两…… 每一笔,都足以让他死上十次! 更可怕的是,每一笔款项的后面,都清晰地标注着分赃的名单和数额。吏部、兵部、工部……上至侍郎,下至主事,牵连之广,竟涉及朝中近三成的官员!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这是一张盘根错节、几乎要将大周国库蛀空的巨网! “完了……” 张德海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全完了……全都完了……” 他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灰白。他经营了一辈子的假面,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就这样被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彻底撕碎在了阳光之下。 楚云曦的脸色,已经冷若冰霜。 她那张绝美的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煞气,整个祠堂的温度都仿佛因此骤降到了冰点。 “呵。” 她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失望。 “唰!” 她手腕一抖,那本沉甸甸的账册,如同一块板砖,带着风声,狠狠地砸在了张德海的脸上! “张德海!” 女帝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冷,而是充满了帝王的雷霆之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这就是你的‘为国为民’?这就是你的‘清清白白’?!” “这就是你日日在朕面前哭穷,说国库空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底气?!” 账册砸在脸上,并不算疼,但那份羞辱,却比千刀万剐还要来得猛烈。张德海被砸得一个趔趄,彻底瘫倒在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云曦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她猛地转身,对着身后早已噤若寒蝉的禁军统领,下达了冰冷的命令。 “封锁尚书府!一个人都不许放跑!” “然后,按着这本账册上的名单,”她的凤眸扫过那些惊恐万状的官员,声音如九幽寒冰,“给朕——” “挨个去抓!” “朕倒要看看,我大周的国库,究竟被这些蛀虫,蛀空了多少!” “遵旨!” 禁军统领一声爆喝,声音里压抑着兴奋与杀气。 他猛然转身,手中那本薄薄的账册,此刻却重若千钧。 他高举账册,对着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禁军和悄然现身的影卫们,发出了冰冷的咆哮。 “按名单,抓人!” 一声令下,整个尚书府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雷。 黑色的潮水从祠堂涌出,那是影卫。 金色的洪流从府外涌入,那是禁军。 哭喊声、求饶声、兵刃出鞘声,瞬间将这座曾经显赫的府邸变成了人间炼狱。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12章 京城大清洗,抄出三千万! 夜幕尚未完全降临,整个京城却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 一队队禁军手持火把,如凶猛的虎狼,冲破了京城的宁静。 他们手持那份从账册上誊抄下来的名单,精准地踹开了一座又一座高门大院。 吏部侍郎府,平日里门庭若市,此刻却只剩下主人的哀嚎。 “冤枉!本官冤枉啊!” 回应他的,是冰冷无情的镣铐。 工部主事家,他正与美妾饮酒作乐,下一秒,大门被轰然撞开,酒杯碎裂一地。 京城官场,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宵禁的钟声还未敲响,街道上却已是铁蹄铮铮,火光冲天。 凡是名单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昨夜还在高谈阔论,还是在家中安睡,一夜之间,全都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锁拿下狱。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那些暂时幸免的官员,一个个紧闭府门,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禁军的铁靴就会踹开自家的门。 整个京城,无人能眠。 闲王府内,却是灯火通明,笑声不断。 楚风斜倚在榻上,听着小厮一趟趟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着最新的“战况”,乐得直拍大腿。 “王爷!王爷!吏部李侍郎家被抄了!从他家后花园的假山里,挖出来三大箱金条!” “王爷!兵部那个姓钱的郎中,床底下全是银票,铺了厚厚一层!” 楚风听得眉飞色舞,灌了一大口冰镇酸梅汤,只觉得浑身舒畅。 【爽!太他妈爽了!】 【这就是现场直播抄家的快乐吗?比我前世玩模拟经营游戏,看着金钱数字往上涨还过瘾!】 他激动地在心里呐喊。 【张德海这个老狐狸,真是牵一发动全身啊!这一网下去,得捞上来多少鱼鳖虾蟹?】 【皇姐这波操作,简直是釜底抽薪!还愁什么赈灾的银子?这下国库不得直接原地满血复活?】 他越想越兴奋,仿佛那些被抄出来的金银财宝,已经变成了他自己的私房钱。 这场席卷京城的大清洗,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曾经象征着权贵与财富的马车,如今却一辆接着一辆,装满了从各府地窖、密室、夹墙中搜出来的金银珠宝,在禁军的押送下,源源不断地运往国库。 国库门前,一口口沉重的箱子被打开,灿烂的金光和耀眼的银光,几乎要刺瞎所有人的眼睛。 金条、银锭、珠宝、古玩、字画……堆积如山,蔚为壮观。 百姓们远远地围观着,眼中满是震惊与敬畏。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财富,也从未想过,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人们,家中竟藏着如此惊人的民脂民膏。 三天后,一份加急的奏报被送到了楚云曦的御案之上。 户部连夜清点,最终的数目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白银,三千二百万两! 黄金,一百五十万两! 各类珍宝古玩,价值更是无法估量! 楚云曦看着那份奏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握着朱笔的手指,却微微泛白。 她抬起头,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御书房。 “传朕旨意,所有抄没银两,一半,立刻拨往南方八州赈灾,务必让每一个灾民都有饭吃,有衣穿!” “另一半,充入国库!” 旨意一下,原本已经捉襟见肘,空得能跑马的国库,瞬间变得无比充盈。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当满载着粮食和银两的车队抵达南方灾区时,那些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灾民们,对着京城的方向,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叩首。 “女帝圣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云曦的声望,在民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朝堂之上,经过这场大清洗,近三成的职位空缺出来。 文武百官们看着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女帝,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那份敬畏之中,又多了一层深深的恐惧。 他们看向角落里闲王府方向的时候,那种感觉,也变得愈发复杂和炽热。 楚风对此毫不知情。 他觉得,这件大事已经尘埃落定,自己这个小小的“情报提供者”也该功成身退了。 他心满意足地躺回自己的凉榻,准备继续自己吃了睡、睡了吃的摆烂大业。 【完美!危机解除,国库充盈,我又能安安心心当我的咸鱼王爷了!】 【从明天起,听听曲,逗逗鸟,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 就在这时,王府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激动与惶恐的复杂神情。 “王……王爷!宫里来人了!是王德王公公,带着圣旨来的!” 楚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圣旨?又来?】 他一个激灵从榻上坐了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这刚消停两天,又有什么事?】 他心里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磨磨蹭蹭地走到前厅。 只见大太监王德正满脸堆笑地站在院中,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盖着明黄色绸缎的托盘。 看到楚风出来,王德立刻躬身行礼,那张老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奴才给闲王殿下请安了。” “王公公不必多礼。”楚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王德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高声唱道: “陛下有旨,闲王楚风,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王德尖细的嗓音在闲王府前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小锤子,敲在楚风的心上。 他跪在地上,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闲王楚风,宗室贤才,敏锐洞察,为国分忧,揭发巨贪张德海一案,有大功于社稷……” 听到这里,楚风的眼皮狂跳。 【来了来了!先给我戴高帽!这套路我熟!】 【夸得越狠,后面的坑就越大!完了完了,我感觉我要被活埋了!】 王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激昂的意味。 第13章 天价赏赐,王爷成肥羊 “朕心甚慰,特此嘉奖!着将抄没逆臣家产之一成,计白银三百万两,赐予闲王,以彰其功!” 三……三百万两? 楚风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那个数字像一道天雷,把他整个人都劈傻了。他眼前看到的不是堆积如山的银子,而是一座由无数仇恨和嫉妒堆砌起来的坟墓,而他自己,就躺在坟墓的正中央。 “扑通!” 他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向前一倒,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发出的闷响透着绝望。 “陛下!臣弟万万不敢!”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臣弟无德无能,不过是偶有猜测,实不敢居此天功!请陛下收回成命啊!” 【疯了!绝对是疯了!三百万两?你这是想让我死啊皇姐!】 【这已经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了,这是直接把我扔进油锅里炸啊!贪官的余党恨我入骨,清流的言官妒我发狂,我以后还怎么活?】 【我的咸鱼人生!我的摆烂大业!全都被这三百万两白银给压得粉碎了!】 王德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王爷,此乃陛下的恩典,是天大的荣宠,您快接旨吧。” “我不接!打死我也不接!”楚风趴在地上,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就差满地打滚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如月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府门外传来,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皇弟是觉得,朕的钱不干净?” 楚风浑身一僵,动作凝固了。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不知何时,女帝的仪仗已经悄然停在了府门外。楚云曦身着一袭绣着暗金龙纹的常服,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威严的光晕之中,美得令人窒息,也冷得让人心寒。 那些奉命前来探听消息的各府下人,此刻全都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还是说……”楚云曦迈步走进前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楚风的心尖上,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压迫感。 “嫌朕赏得少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瞬间封死了楚风所有的退路。 说钱不干净?那是质疑女帝,否定这次抄家的正义性。 说赏得少?那是贪得无厌,公然对女帝表示不满。 楚风感觉天旋地转,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好狠!你好狠啊我的皇姐!你这是算准了我不敢接,所以亲自来堵我的门了是吧!】 【我完了……我彻底完了……我今天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他浑身颤抖,最后只能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臣弟……谢陛下……隆恩……” 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泪和绝望。 楚云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王德脸上的笑容这才变得真切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将圣旨的最后一部分高声念完。 “……另,为彰显宗室表率,特设‘理财正使’一职,由闲王楚风担任,协助户部,盘点新入库之财,以安天下之心!钦此!” “理财正使”? 楚风刚刚抬起的头,又一次重重地砸回了地面。 【还给我安个官?还是个一听就不是好东西的官!】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你不光要让我变成天下第一有钱的肥羊,还要给我挂个牌子,告诉所有人,这只羊归我管了!以后国库有什么事,是不是都要算我头上一份?】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他被王德搀扶起来,双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这场精心策划的“大戏”落幕了。 而楚风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女帝的仪仗离去后,另一支更加庞大的队伍来到了闲王府。 一辆接一辆的重型马车,在禁军的押送下,停满了王府前的整条街道。 在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或贪婪的注视下,禁军们开始卸货。 “砰!” 第一口大箱子被打开,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惊呼。 一口,两口,一百口…… 很快,闲王府的整个前院,都被一口口装满了白银的箱子堆满,那白花花的光芒,几乎要晃瞎所有人的眼睛。 三百万两白银,这个曾经只是一个数字的概念,此刻化作了无比震撼的、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实体。 楚风呆呆地站在院中,看着这些属于自己的“财富”,面如死灰。 他看到的不是银子,而是无数双在暗中窥伺的眼睛,是无数把已经对准了他后心的尖刀。 这些不是赏赐,是一箱又一箱的催命符。 他的咸鱼梦,不仅碎了,还被人用三百万两白银,给他铸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坟墓。 就在京城因为这笔天价赏赐而沸腾的当晚,南城一间不起眼的茶馆后院,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从一只信鸽腿上取下了一个蜡封的细管。 他走进屋内,关上门,借着豆大的烛火,小心地展开了里面的纸卷。 火光映照下,他手背上一个狰狞的蝎子刺青若隐若现——那是敌国西凉密探的标志。 纸卷上,只有一行字。 “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在野帝师’的底细。” 男人面色凝重,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大周朝堂上这个突然崛起的神秘人物,已经引起了他背后那位帝王的警惕。 他捻了捻指尖的灰烬,任其飘散在黑暗中。一场新的、更加凶险的游戏,即将开局。 闲王府的门槛,快被踏破了。 自从那三百万两白银如流水般涌入,楚风的府邸就成了整个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景点。 前来拜会的人络绎不绝,送上的拜帖堆得比他人还高。有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宗亲,哭诉着家道中落,想请“九哥”扶持一把;有的是新晋的寒门官员,言辞恳切地表达着对王爷“高风亮节”的敬仰,顺便提一嘴自家小女年方二八,才貌双全。 更多的,是各路商贾豪绅,捧着奇珍异宝,只求能见“财神爷”一面,沾点财气。 第14章 京城第一肥羊 楚风一概不见。 他把自己关在后院最深处的房间里,房门用三根门闩从里面顶死,窗户也用木条钉了起来,搞得跟个囚室一样。 可即便如此,他也睡不着。 钱太多了,多到让他产生了幻觉。 他总觉得房梁上趴着刺客,床底下藏着盗匪,连给他送饭的小厮,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想在饭里下蒙汗药。 “王爷,您好歹吃点吧,这都第三天了。”老管家福伯在门外苦苦哀求,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不吃!”楚风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带着一股神经质的警惕,“你们是不是想毒死我,然后瓜分我的家产?” 【我死了,这三百万两就是无主之物了!不行,我不能死!我死了谁来花?不对,我活着也没法花啊!这他妈是催命符!】 福伯在门外听得老泪纵横,王爷这是怎么了?以前那个吃嘛嘛香,躺下就睡的王爷去哪了?这才几天,人就给逼疯了。 楚风在屋里踱步,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 那三百万两白银,大部分被暂时存放在了王府的库房里。那座原本用来放杂物的库房,如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被王府的护卫和女帝派来的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可楚风还是不放心。 他半夜偷偷爬起来,想去库房看看。结果刚摸到院子里,就被两名禁军按在了地上,差点当成刺客给就地正法了。 “我是王爷!我是闲王!”他声嘶力竭地喊。 禁军统领提着灯笼过来,看清是他,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同情。 “王爷,您就安心歇着吧。有我们在,您的钱丢不了。” 【我不是怕钱丢了,我是怕钱没丢,我人没了!】楚风在心里哀嚎。 他被“护送”回房,从此彻底断了亲自看守的念头。 既然看不住,那就花了它! 楚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散财。把这些烫手的山芋全扔出去,他不就安全了吗? 第二天,他终于打开了房门,把福伯叫了进来。 “福伯,去,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叫来,本王要发赏钱!” 福伯一愣,随即大喜。 很快,王府上下两百多号人,从护卫到厨子,从丫鬟到花匠,全都聚集在了前院。 楚风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清了清嗓子,豪气干云地宣布:“今天,本王高兴!所有人,每人赏银……一百两!”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王爷千岁!” “王爷仁德!” 一百两银子,对他们这些下人来说,是好几年的工钱,是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楚风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心里却在滴血。 【两百多人,一人一百两,也就两万多两……三百万两,我得赏到猴年马月去?】 他咬了咬牙,又想出一招。 “福伯,去,在王府门口设粥棚,不,设肉棚!从今天起,全京城的乞丐流民,都来我闲王府吃饭!一天三顿,管饱!顿顿有肉!” 这个命令一下,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闲王府门口,每天都排起长长的队伍。楚风看着那些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稍稍有了一丝安慰。 可福伯拿着账本过来一汇报,他的心又凉了半截。 “王爷,这十天下来,咱们买米买肉,加上人工,总共花销……一千三百二十七两银子。” 楚风眼前一黑。 【十天才花了一千多两?三百万两,我得施舍到大周朝亡国那天吧?】 散财计划,宣告失败。 楚风彻底绝望了。他发现,想当一个合格的败家子,竟然也是一件技术活。 他重新躺回了凉榻上,眼神空洞,生无可恋。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楚云曦正听着王德的汇报,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爷先是给府里下人发赏钱,后来又在府外设肉棚,说是要救济全城的穷人。这几日,闲王殿下仁德之名,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王德躬着身子,脸上满是笑意。 楚云曦放下手中的朱笔,轻轻揉了揉眉心。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在想什么。 【想把钱花光?天真。】 【这三百万两,是朕给你的护身符,也是给你的枷锁。有了它,你就是天下瞩目的‘贤王’,是朕最倚重的弟弟。那些宵小之辈,想动你,就得先掂量掂量,动你,就是动朕的钱袋子。】 【至于你想摆烂?朕偏不让你如意。】 她拿起一份奏折,上面是西凉国派遣使团前来朝贺的国书。 “西凉的使团,什么时候到?” “回陛下,预计三日后抵达京城。” “嗯。”楚云曦点了点头,“传朕旨意,五日后,在太和殿设宴,为西凉使团接风洗尘。届时,命所有在京的宗室、三品以上官员,务必出席。”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闲王,告诉他,这是国宴,不许称病缺席。” “奴才遵旨。”王德领命而去。 楚云曦看着窗外,凤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小九,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游戏,才刚刚开始。 当王德带着口谕来到闲王府时,楚风正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试图通过数葡萄来催眠自己。 听到“国宴”两个字,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不去!就说我病了!病的快死了!”他想也不想就拒绝。 王德满脸为难:“王爷,陛下特意交代了,您要是称病,她就亲自带着太医来给您瞧病。” 楚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亲自来?还带太医?这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吗?】 他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女帝带着一帮太医浩浩荡荡地杀到他府上,然后太医们一脸凝重地宣布,“王爷无病,只是单纯地想抗旨”,最后他被拖出去砍了。 “去……我去还不行吗……”楚风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一片灰暗。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见人,尤其是见那些当官的。 他几乎能预见到国宴上的场景:他像个珍惜动物一样被围观,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有羡慕,有嫉妒,有贪婪,还有毫不掩饰的恨意。 那不是吃饭,那是上刑。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咸鱼人生,已经彻底离他远去,并且在临走前,还顺便给他挖了个巨大的天坑。 第15章 “点金手” 五日后,太和殿。 宫灯高悬,亮如白昼。殿内丝竹悦耳,歌舞升平。 楚风穿着一身崭新的亲王礼服,坐在宗室席位的首位。他低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盼着这场该死的国宴能早点结束。 可事与愿违,他今天注定是全场的焦点。 “九弟,近来可好啊?”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楚风抬头一看,是成王楚潇。一个游手好闲的宗室,平日里斗鸡走狗,无所不为,以前见了他,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今天,楚潇却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 “九弟如今可是咱们大周的财神爷,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哥哥我啊。” 楚风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提携你?提携你去赌场输个底朝天吗?离我远点,穷鬼!】 他端起酒杯,敷衍地碰了一下,一句话都懒得说。 高坐在龙椅上的楚云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当楚风的心声传来时,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楚潇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悻悻地退了下去。 可他刚走,又有人凑了上来。 这次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名叫钱浩,是这次官场清洗后提拔上来的寒门官员。 “下官户部侍郎钱浩,参见闲王殿下。”钱浩的态度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崇拜,“殿下慧眼如炬,为国锄奸,我等读书人,无不感佩万分。” 楚风看着他那张真诚的脸,心里更别扭了。 【大哥,你可别佩服我了,我就是个瞎猫碰上死耗子。你要是知道真相,估计得当场吐血。】 他干咳两声,只能硬着头皮应付:“钱大人客气了,本王不过是尽了宗室的本分。” 钱浩却像是找到了知音,激动地说道:“殿下过谦了!如今国库充盈,陛下已有意推行新政,减免赋税,我等正准备拟定章程。殿下既为‘理财正使’,不知对此有何高见?” 高见?我有个锤子的高见! 楚风的脑子瞬间宕机了。减免赋税?新政?这些词离他的咸鱼人生,比天上的月亮还远。 他张了张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高见?我的高见就是赶紧下班回家睡觉!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大周朝有多少个州都记不清!】 就在他尴尬得快要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候,女帝清冷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 “钱爱卿。” 钱浩立刻转身,躬身行礼:“陛下。” “闲王的意思是,新政推行,不可一蹴而就。”楚云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减免赋税,要分地区、分时段,不可一刀切。南方刚刚经历大旱,当以安抚为主,可免三年赋税;而北方边境,军费开支巨大,赋税不宜轻动。当循序渐进,方为上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尤其是钱浩,他听得双眼放光,如醍醐灌顶。 “分地区、分时段……循序渐进……”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啊!闲王殿下真乃神人也!如此一来,既能安抚灾民,又不至动摇国本!下官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完,他竟不顾君前失仪,对着楚风长长一揖。 楚风:“……” 他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钱浩,又抬头看了看龙椅上那位面色平静的皇姐,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魔幻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我刚才脑子里想的不是这个啊!我刚才想的是回家睡觉!】 【皇姐,你这是干什么?你给我加戏啊!我不是演员啊喂!】 楚云曦仿佛没有看到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对钱浩说:“闲王只是不喜张扬,你若有不明之处,日后可多向他请教。” “是!下官遵旨!”钱浩激动地满脸通红,看楚风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狂热。 楚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被无数道目光包围着,那些目光里,有敬畏,有探究,有忌惮。他那个“在野帝师”的名号,经过今晚女帝的亲自“认证”,算是彻底坐实了。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再跟“咸鱼”两个字沾边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 “西凉国使团到!”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行身着异域服饰的人,在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的带领下,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西凉国的大使,拓跋宏。 他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楚云曦行了一个西凉的抚胸礼,声音洪亮:“西凉使臣拓跋宏,参见大周女帝陛下!愿陛下圣安!” “使者免礼,赐座。”楚云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酒过三巡,歌舞再起。 拓跋宏忽然起身,笑道:“陛下,为贺陛下国库充盈,我西凉特意献上一份薄礼,为陛下助兴。” 他拍了拍手,只见一名身披薄纱,身姿曼妙的女子,抱着一把琵琶,赤着双足,从殿外缓缓走入。 那女子一出现,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她身段妖娆,曲线玲珑,一张瓜子脸,眉如远山,眼若秋水,顾盼之间,媚态天成。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带着钩子,能将人的魂都勾了去。 楚风本来正低头装死,闻声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卧槽!极品啊!】 作为一个见惯了各种美颜滤镜的现代人,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是真正的绝色。那种纯天然的,充满异域风情的野性之美,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跳加速。 【这身材,这脸蛋,这气质……放我那个时代,妥妥的顶流女明星,还是艳压全场的那种!】 他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子白皙的脚踝上。 那里,有一个极小的,用红色颜料纹上的一只蜘蛛图案。 楚风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红蜘蛛?】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本他前世看过的小说情节。那本小说里,西凉国有一个最顶级的女性间谍组织,代号就叫“红蜘蛛”。她们个个貌美如花,精通琴棋书画、歌舞毒术,专门用来对付敌国的高官权贵。 而她们的标志,就是在脚踝处,纹上一只小小的红蜘蛛。 第16章 致命的邂逅 【不会吧……这么巧?】 楚风的心沉了下去。 【可惜了,这么正点的美女,居然是西凉的‘红蜘蛛’,一手软剑和毒术厉害得很。她想从我这套情报?做梦!我除了知道京城哪家馆子好吃,啥都不知道!】 龙椅之上,楚云曦的凤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她静静地看着殿中那个正在行礼的美人,又看了一眼自己那个表面惊艳,内心却在疯狂吐槽的弟弟。 一个大胆而有趣的计划,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小女月姬,见过陛下。” 那自称月姬的女子,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生生,让人不由心生怜爱。她盈盈下拜,薄纱下的身段更显诱人。 大殿之上,不少年轻官员的眼睛都看直了,连呼吸都忘了。 “平身吧。”楚云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在那女子的脚踝处不着痕迹地扫过。 【红蜘蛛……月姬……西凉国还真是下了血本。】 拓跋宏抚着胡须,得意地笑道:“月姬乃是我西凉第一舞姬,她的‘飞天舞’,曾令我西凉君主都赞不绝口。今日特献于陛下面前,以博陛下一笑。” 楚风在底下撇了撇嘴。 【笑?我皇姐现在心里估计已经把你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了。还第一舞姬,我看是第一女特务吧。】 【这帮西凉人,亡我之心不死啊。看我一夜暴富,又被封了个莫名其妙的‘在野帝师’,就以为我掌握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派个顶级美女来搞美人计?】 【思路倒是对的,可惜,用错人了。】 【我就是个冒牌货啊!你们对着一个吉祥物用美人计,是不是有点太浪费资源了?】 楚云曦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吉祥物? 她这个弟弟,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清晰”。 “既是西凉第一舞姬,那便让朕开开眼界。”她淡淡地说道。 月姬闻言,抱着琵琶,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她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将琵琶轻轻放在一旁,然后对着宗室席位的方向,遥遥一拜。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楚风的身上。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带着七分敬仰,三分羞怯,仿佛在说:小女子不才,愿为王爷献上一舞。 楚风被她看得浑身一哆嗦。 【来了来了!目标明确,直奔主题!这业务能力也太强了吧!】 【大姐,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金子吗?哦对,我现在确实浑身都是钱味儿。】 【别对我抛媚眼了,我对毒蝎子过敏!】 他赶紧低下头,拿起筷子,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面前盘子里的一块桂花糕,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他的反应,落在众人眼中,就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看,闲王殿下这是害羞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传闻中算无遗策的闲王,也不过是个凡人嘛。 拓跋宏见状,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看来,这位传说中的“在野帝师”,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皇子。 月姬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她缓缓起身,随着音乐的响起,开始翩翩起舞。 不得不说,她的舞技确实登峰造极。 长袖飘飘,身姿轻盈,时而如仙女下凡,时而如蛟龙出海。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 她就像一朵盛开在黑夜里的罂粟花,美丽,却也剧毒。 楚风一边假装吃糕点,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 【跳得是真好啊……这腰,这腿,这柔韧性……啧啧,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当间谍。】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舞里面藏着功夫啊。你看她那个旋转的动作,下盘极稳,分明是练家子。还有她甩袖的时候,手腕的力道,要是袖子里藏着软剑或者毒针,绝对能杀人于无形。】 【太危险了!这女人就是个行走的人形兵器!谁要是娶了她,估计洞房花烛夜都过不去就得被噶了腰子。】 楚云曦静静地听着,手中的酒杯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她这个弟弟,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舞毕,满堂喝彩。 月姬香汗淋漓,娇喘微微,再次对着楚云曦行礼。 楚云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赞许的微笑,那笑容,却让熟悉她的王德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赏。”她开口道,“赏黄金百两,锦缎十匹。” “谢陛下。”月姬再次拜谢。 拓跋宏抚须笑道:“陛下,月姬不仅舞跳得好,沏茶的功夫也是一绝。不如让她为陛下和各位大人,献上一杯香茶?” 楚风心里警铃大作。 【来了!图穷匕见了!跳舞是初步试探,敬茶才是真正的杀招!她肯定想借着敬茶的机会接近我!】 【她的指甲里肯定藏着毒!只要在茶水里轻轻一沾,神仙难救!】 【皇姐,快拒绝她!千万别让她过来!】 然而,楚云曦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心声一般,微笑着点了点头。 “准了。” 楚风:“!!!” 【姐!你是我亲姐吗?!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很快,宫人便端上了茶具。 月姬跪坐在大殿中央,动作优雅地洗杯、烫盏、沏茶。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充满了美感。 很快,一杯杯香气四溢的清茶,便由宫女端着,送到了各位王公大臣的面前。 而月姬,则是亲手端起一个白玉茶杯,莲步轻移,径直朝着宗室席位走来。 她的目标,正是楚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 楚风感觉自己的头皮都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美丽的“毒蝎子”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在他看来,却写满了“杀机”二字。 “小女敬王爷一杯。”月姬走到楚风面前,微微屈膝,将茶杯高高举起。 她的声音柔媚入骨,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心神荡漾。 楚风的手在抖。 【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 【接了,她可能会在递茶的时候用指甲里的毒划我一下。】 【不接,就是当众打西凉使团的脸,不给女帝面子,政治影响太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就在他天人交战,快要急出心脏病的时候。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僵局。 只见楚风“一不小心”,将手边的筷子碰掉在了地上。 他连忙弯腰去捡,身体恰好躲开了月姬递茶的动作。 第17章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他捡起筷子,一脸“憨厚”地笑道。 月姬举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出现了一丝凝滞。 楚风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道:“美人献茶,本王怎敢不喝?只是本王有个毛病,喝茶前,喜欢先用开水烫一烫杯子,不然总觉得不干净。” 说着,他竟真的端起桌上的热水壶,对着月姬手中的那个白玉茶杯,直接浇了下去。 滚烫的热水,淋了月姬一手。 “啊!” 月姬一声惊呼,再也拿不住茶杯,“当啷”一声,白玉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全场死寂。 拓跋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楚风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哎呀!罪过罪过!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姑娘,你没事吧?烫到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完美!既躲过了毒杀,又把杯子毁了,死无对证!还能把责任推到我自己身上!我真是个天才!】 龙椅上,楚云曦看着自己这个活宝弟弟,终于忍不住,用袖子掩着嘴,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如冰山解冻,春风拂面。 却让拓跋宏和月姬,感到了一股从头到脚的寒意。 楚云曦那一声轻笑,如同一根无形的羽毛,轻轻搔动着太和殿内紧绷到极致的空气。 拓跋宏铁青的脸色,在这声笑中,变得愈发难看。他身为西凉使臣,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可偏偏,对方是金口玉言的女帝,发作不得。而那个罪魁祸首的闲王,又摆出一副蠢笨无辜的模样,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无处撒。 月姬跪在地上,破碎的瓷片就在手边,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她的裙摆,也浇灭了她心中的傲气。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失手,还是以如此狼狈的方式。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楚风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心里却在疯狂给自己颁发奥斯卡小金人。 【演,接着演。不就是比演技吗?我堂堂键盘影帝,怕过谁?】 【看这小可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她了呢。天地良心,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也是在救我自己的命啊!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楚云曦听着弟弟内心的得意洋洋,再看看他脸上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愧疚”表情,险些又要失笑。她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 “闲王,毛手毛脚,惊扰了西凉贵客,成何体统?” 女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清冷和责备,听起来像是真的动了怒。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下请罪:“臣弟知错,请皇姐责罚!” 【来了来了,秋后算账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不让我跟这毒蜘蛛待在一起,打我几板子都行。罚俸?最好把我那三百万两全罚走!那我真是谢谢您了!】 拓跋宏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心想这大周女帝还算公允,知道维护邦交颜面。 然而,楚云曦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责罚是自然要的。”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楚风,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月姬姑娘不远万里而来,献上的不只是歌舞,更是西凉国的一片心意。你将人家的心意摔碎在地,又惊吓了美人,朕若不罚你,如何向西凉国交代?”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月姬,声音柔和了几分:“月姬姑娘,你受惊了。朕看你似乎也颇为欣赏我这不成器的弟弟,不如这样吧……”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整个太和殿。 “朕今日便做个主,将月姬姑娘,赐予闲王楚风。自今日起,入闲王府为舞姬,由闲王好生照料,以弥补今日的过失。此事,既是朕对你的惩罚,也是朕对西凉使臣的交代。拓跋大使,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拓跋宏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把月姬赐给闲王?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原本还在苦恼如何让月姬顺理成章地接近楚风,没想到大周女帝竟然亲自为他们铺好了路! 他压下心中的狂喜,连忙躬身行礼:“陛下圣明!陛下对闲王的‘责罚’,真是……真是让下臣感动不已!这足以见得陛下对我们西凉的重视!下臣代我西凉君主,谢陛下隆恩!” 月姬也抬起头,眼中含泪,那泪水中却藏着一丝得逞的窃喜。她对着楚云曦盈盈一拜,声音哽咽:“小女……谢陛下恩典。” 朝堂上的官员们则是一片哗然。羡慕、嫉妒、疑惑的目光,如同潮水般涌向了楚风。 这算什么惩罚?这分明是天大的赏赐啊! 将如此绝色尤物赐给闲王,这哪里是罚,这分明是宠! 一时间,众人看向楚风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这位闲王殿下,在女帝心中的地位,恐怕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高深莫测。 而作为事件中心的楚风,此刻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的脑子像是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里里外外都烧焦了。 【什……什么玩意儿?】 【把她……赐给我?】 【皇姐!你是我亲姐吗?!有你这么坑弟弟的吗?!】 【我刚刚躲开了一杯毒茶,你现在直接把毒药本人塞我家里来了?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想给我来个二十四小时贴身刺杀服务吗?!】 【我不要!我不要啊!!!】 他的内心在咆哮,在呐喊,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龙椅上的楚云曦,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乞求。“皇姐!不可!万万不可啊!臣弟……臣弟府上简陋,怕是……怕是委屈了月姬姑娘!” “无妨。”楚云曦云淡风轻地一挥手,“朕会命人将你那闲王府好生修缮一番,再拨些得力的宫人过去伺候。断然不会委屈了月姬姑娘。” “可是……可是臣弟……臣弟不好女色啊!”楚风急得口不择言。 这话一出,殿内不少官员都露出了“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你不好女色,那之前盯着人家姑娘看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楚云曦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第18章 “臣弟……领旨……谢恩……” 【不好女色?你刚才心里那声‘卧槽!极品啊!’,朕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怎么?你是想抗旨不成?” “抗旨”两个字,像是一座大山,轰然压下。 楚风瞬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皇姐这是铁了心要把他往火坑里推,他再挣扎,也只是徒劳。 他浑身脱力,再次瘫软在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臣弟……领旨……谢恩……” 那声音,比刚才死了爹还难听。 国宴在一种诡异而热烈的气氛中结束了。 楚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太和殿的。他只觉得手脚冰凉,步履蹒跚,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王德笑眯眯地跟在他身边,亲自将他“护送”到宫门口。 “王爷,您的大喜事,奴才还没来得及恭喜呢。”王德那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楚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喜事?我喜你个头!你这老阉货,肯定是早就知道皇姐的打算了,搁这看我笑话呢!】 王德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干笑了两声,不敢再多言。 宫门外,闲王府的马车旁,俏生生地站着一个身影。 正是月姬。 她已经换下了一身舞裙,穿上了一套淡雅的罗衫,洗去了脸上的浓妆,更显得楚楚动人。她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显然是准备直接跟着楚风回府了。 看到楚风出来,她盈盈一福,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月姬,见过王爷。” 楚风看着她,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绝色美人,而是一把出鞘的毒剑,剑锋正对着自己的喉咙。 他一言不发,绕过她,自己先爬上了马车,然后对车夫冷冷地说道:“回府。” 连一个眼神,一个字,都吝于给她。 月姬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她提起裙摆,也想跟着上车。 “站住。”车厢里传来楚风冰冷的声音,“男女授受不亲。福伯,另外给她雇一辆车,跟在后面。” 说完,他便放下了车帘,将那张绝美的脸蛋和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 车帘外,月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咬了咬下唇,看着绝尘而去的王府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闲王楚风……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更有趣一些。 自从月姬进了门,闲王府的天,就变了。 原本那个懒散悠闲,连下人走路都慢三拍的王府,如今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楚风把月姬安排在了王府最偏远的一个小院里,名叫“晚香居”,距离他自己住的主院,隔了三座假山,一个池塘,还有整整两进的院子。 他还从禁军统领那里,要来了王府的建筑图纸,连夜研究,然后在从晚香居到主院的所有必经之路上,增设了三班护卫,日夜巡逻,盘查任何试图靠近主院的可疑人员。 而“可疑人员”的名单上,月姬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福伯看着自家王爷这番操作,愁得头发都多白了好几根。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月姬姑娘是陛下赏赐的人,您这样防着她,传出去,岂不是说您对陛下的赏赐不满?”福伯苦口婆心地劝道。 楚风正趴在桌子上,用炭笔在一张纸上奋笔疾书,闻言头也不抬:“你不懂,我这不是防着她,我这是在保护她。” 【对,保护她别一冲动就把我给宰了。她要是杀了我,她也活不成,我这是在做善事,我功德无量。】 他写完最后几个字,把那张纸递给福伯,一脸严肃地吩咐:“看好了,这是《王府安全管理条例》第一版,立刻下发到每一个护卫和下人手里,要求全文背诵,明天我亲自抽查!” 福伯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上面写着: 一、严禁月姬姑娘在无王爷本人书面许可的情况下,踏出晚香居五十步以外。 二、严禁月姬姑娘接触任何将要送往主院的食材、茶水、衣物。 三、王爷用餐,须有三名试毒小厮轮流试吃,试吃后观察半个时辰,确认无碍方可上呈。 四、王爷就寝时,房门外须有四名护卫值守,房梁上须有两名护卫潜伏,窗外须有两名护卫巡逻。 …… 洋洋洒洒,足足写了二十多条。 福伯看得是心惊肉跳,这哪里是王府,这简直是天牢啊!而且被关在里面的,好像还是王爷自己。 “王爷……这……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就照我说的办!”楚风一挥手,不容置疑。 于是,闲王府便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月姬每天的生活,就是待在晚香居里。她想弹琴,琴弦断了。她想作画,笔墨没了。她想出门散步,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两尊门神一样的护卫拦住,客气而坚定地请她回去。 她不信邪。 这天,她亲手炖了一盅莲子羹,用食盒装着,亲自端着,要去给楚风送去。 她打扮得清丽素雅,脸上带着柔婉的微笑,一步步朝着主院走去。 第一道岗哨,两名护卫拦住了她。 “月姬姑娘,请留步。” “我为王爷炖了莲子羹,想送去给王爷尝尝。”月姬柔声说道,那双眼睛看得护卫心里直发毛。 “姑娘有心了。但是按照规定,您不能再往前走了。东西可以留下,我们会派人送过去。” 月姬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把食盒递了过去。 她站在原地,亲眼看着那食盒被一个护卫接过去,然后交给了第二个护卫,第二个护卫又跑着送到了主院门口,交给了福伯。 福伯接过食盒,当着她的面,打开盖子,先是用银针试了试,银针没变色。 然后他叫来一个试毒小厮,让他喝了一小口。 小厮咂咂嘴:“甜的。” 福伯点点头,又叫来第二个试毒小厮,让他喝了一大口。 第二个小厮喝完,也点点头:“味道不错。” 福伯还是不放心,又牵来了一条狗,把剩下的莲子羹全倒进了狗盆里。 那条大黄狗吃得不亦乐乎,吃完还摇了摇尾巴。 月姬在远处看着这一系列堪称侮辱性的操作,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她苦心经营的柔弱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第19章 她这个弟弟,真是个活宝 她猛地一跺脚,转身就走。 而主院里,楚风听着福伯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安全措施落实得很到位。就是要这样,让她知道,我这里是铜墙铁壁,任何阴谋诡计都别想得逞!】 【不过话说回来,这女人还真有耐心。都被我这么折腾了,居然还没发作。看来西凉的间谍培训课程,情绪管理是必修课啊。】 楚云曦在御书房里,听着影卫的每日例行汇报,手里的朱笔都快要握不住了。 “……王爷下令,但凡月姬碰过的东西,都要先给狗吃,狗没事,人才能用。” “噗……” 楚云曦终于是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幸好王德眼疾手快地递上了手帕。 她擦了擦嘴角,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她这个弟弟,真是个活宝。 别人府里养个美人,是红袖添香,风花雪月。他倒好,直接把人当成生化武器来防,还搞出了一套狗来验毒的流程。 这要是传出去,她大周皇室的脸面,都要被他一个人丢尽了。 “陛下,要不要……提醒一下王爷?”王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必。”楚云曦摆了摆手,凤眸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由他去。朕倒要看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也顺便看看,那只‘红蜘蛛’的耐心,到底有多好。” 她觉得,这比看任何奏折都有趣。 这出猫捉老鼠,或者说,老鼠躲猫的游戏,让她紧绷的帝王心弦,得到了难得的放松。 接下来的几天,月姬消停了许多,整日待在晚香居里,闭门不出。 楚风以为她终于放弃了,心里松了口气,警惕性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天下午,天气晴好,他便搬了张躺椅,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凉,手里还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志怪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福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慌张。 “王爷,不好了!月姬姑娘……她……她晕倒了!” 楚风一个激灵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晕倒了?真的假的?别是又想玩什么苦肉计吧?】 “叫大夫了吗?”他皱着眉问道。 “叫了,府里的大夫去看过了,说是……说是中暑了,加上忧思郁结,气血不畅,所以才晕了过去。”福伯答道。 楚风心里冷笑。 【忧思郁结?我看是阴谋诡计没得逞,给气的吧。中暑?这天气虽然热,但她那院子阴凉得很,怎么就她中暑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毕竟是女帝亲赐的人,要是在他府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好交代。 “行了,我知道了。好生照料着,缺什么药材,就去库房支。”他挥了挥手,准备继续躺下看书。 “王爷!”福伯却没走,一脸为难地说道,“大夫说,月姬姑娘这病,一半是身病,一半是心病。她醒来后,谁也不理,就念叨着……念叨着想见您一面。” 楚风的眼皮狂跳。 【来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装病,就是为了见我!我今天要真去了,那不就正中她下怀了吗?】 “不见!”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本王日理万机,哪有空去看一个舞姬?告诉她,让她好好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福伯,重新躺了下去。 可他这一下午,却怎么也看不进书了。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月姬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开始用这种方式逼他见面了。 他越想越烦躁,干脆把书一扔,在院子里踱起步来。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娇俏的丫鬟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走了过来。 “王爷,天热,您解解暑。” 楚风正好口渴,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 可就在他准备喝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 他看着这个有些面生的丫鬟,皱了皱眉:“你是哪个院的?” 那丫鬟低着头,小声回答:“奴婢……奴婢是新来的,分在厨房。” 楚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新来的?厨房?我怎么不记得最近府里进过新人?】 【这碗酸梅汤……】 他的目光落在碗里,那深红色的汤汁在阳光下,似乎泛着一丝诡异的光泽。 他没有喝,而是端着碗,慢慢地走到了院子角落里的一颗石榴树下。这棵树,是他专门用来测试府里新买的农药效果的。 他将碗里的酸梅汤,缓缓地倒在了树根处。 一开始,没什么反应。 可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棵原本枝繁叶茂的石榴树,叶子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 楚风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丫鬟站立的方向。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石榴树叶枯黄的景象,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楚风的身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四肢冰冷,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这不是幻觉,不是演戏,这是真正的、致命的毒药。 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他刚才没有多问一句,如果他刚才真的喝下了那碗酸梅汤…… 楚风不敢再想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扶着身后的廊柱,差点吐出来。 【不是月姬……】 他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中,反而变得异常清晰。 【月姬要动手,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她现在是陛下亲赐的人,一举一动都在明面上,如果我死在府里,她第一个脱不了干系。她要杀我,也只会用更隐秘、更无法追踪的手段。】 【这个丫鬟……是府外的人!有人混进来了!是谁?是那些被我搞垮的贪官余党?还是西凉派来的第二波杀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三百万两白银,不仅仅是烫手的山芋,更是催命的符咒。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已经等不及了。 “福伯!”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 福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看到楚风煞白的脸色和那棵枯死的石榴树,也吓得魂飞魄散。 “封锁王府!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楚风的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狠厉,“彻查府里所有下人!尤其是厨房!把今天当值的人,全都给我看起来!” “是!是!”福伯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去办。 闲王府,这座京城里最引人注目的府邸,在光天化日之下,第一次落下了所有的门禁。 第20章 “一切,尽在王爷神机妙算之中!” 而此时,御书房内。 楚云曦正听着影卫首领的紧急密报。 “……据查,那名丫鬟是丞相旧部安插进来的死士,趁着今日厨房采买的机会混入王府。毒药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幸好王爷警觉,并未中招。” 楚云曦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如万年寒冰般的森冷。 她的凤眸中,杀意翻腾。 【好,好得很。】 【朕的弟弟,朕可以欺负,可以捉弄,可以把他架在火上烤。但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也敢动他?】 【你们是觉得,朕的刀,不够快吗?】 “人呢?”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已经逃出王府,但还在我们监视之下。她正前往城西一处废弃的宅院,应该是去与同党会合。”影卫首领单膝跪地,恭敬地回答。 “查。”楚云曦只说了一个字。 “是!” “还有,”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今晚,派人盯紧了闲王府。朕感觉,事情还没完。” “遵旨!”影卫首领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阴影中。 楚云曦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闲王府的方向。 她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后怕。 她把月姬赐给楚风,本意是想给他找点乐子,顺便敲打一下他那颗懒散的心,再看看西凉的底细。 可她却忽略了,楚风如今的处境,早已是四面楚歌。 她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却没给他配上足以自保的铠甲。 【小九……是皇姐疏忽了。】 她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夜,很快就深了。 闲王府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的下人都被集中在前院,由禁军挨个盘问。楚风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房门用桌子椅子堵得严严实实。 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白天的惊魂一幕,还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这房间里处处都藏着危险。 【床底下会不会有人?】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点亮蜡烛,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床底。 空的。 【衣柜里呢?】 他又蹑手蹑脚地打开衣柜,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在里面捅了半天。 还是空的。 【房梁上……】 他仰着头,脖子都快断了,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行,太危险了。这房间目标太大,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吹熄蜡烛,悄悄地打开房门,在外面护卫惊愕的目光中,一溜烟地跑进了旁边的小书房,然后把书房的门也从里面死死地锁住。 【嘿嘿,声东击西!刺客肯定以为我还在卧房里,他们绝对想不到,我早就金蝉脱壳了!】 他得意地拍了拍手,找了个角落,抱住膝盖,准备就这么将就一晚。 就在他刚刚有些迷糊的时候,一丝极其轻微的响动,从头顶传来。 像是瓦片被轻轻揭开的声音。 楚风的汗毛,瞬间倒竖了起来! 他猛地抬头,只见一缕月光,从房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一个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飘落在了书房中央。 那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冷酷如鹰隼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 刺客! 楚风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想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下意识地,连滚带爬地躲到了那张又大又结实的黄花梨木书桌底下,身体缩成一团,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这刺客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身上这股味儿……是血腥味和铁锈味的混合,手上全是老茧,步伐轻盈,落地无声……这是个顶级的杀手!不是白天那种业余货色!】 黑衣人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目标。 他很快就发现了躲在桌子底下的楚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仿佛在嘲笑楚风的懦弱。他举起短剑,一步步地逼近。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楚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风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 是他在极度恐惧之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等等!他走路的姿势……左脚落地的时候,比右脚慢了零点零一秒!虽然很细微,但确实有!左脚!他的左脚是弱点!三年前跟人火拼的时候被砍伤过,虽然好了,但留下了病根,在发力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迟滞!对!就是这样!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几乎在同一瞬间。 “嗖!” 一支淬毒的袖箭,从窗外破纸而入,直奔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反应极快,头一偏,躲过了袖箭。 但也就在他偏头的一刹那,两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房梁上扑下,手中的刀,带着凌厉的破风声,一左一右,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黑衣人大惊,回剑格挡。 但其中一名影卫,却完全不顾他的剑锋,手中的刀诡异地一沉,以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角度,直奔他的左脚脚踝!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左脚剧痛,身形一个踉跄。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瞬息。 这一个破绽,已经足够致命。 另一名影卫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战斗,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结束。 与此同时,在王府另一端的晚香居。 月姬刚刚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夜行衣,正准备从妆台的暗格里,取出她淬了“软筋散”的银针。 她已经受够了这种无休止的等待和羞辱。 今晚,她决定主动出击。就算不能杀了楚风,也要先把他控制住,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可她的手,刚刚碰到那个暗格的开关。 “砰!” 房门被一股巨力撞开,四名同样身着黑衣,但身上却绣着金色龙纹的影卫,如天神下凡般冲了进来。 为首的影卫,目光如电,冷冷地盯着她:“月姬姑娘,深夜不睡,这是要去哪啊?” 月姬脸色煞白,看着眼前这四个杀气腾腾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暴露了。 书房里。 楚风从桌子底下,颤颤巍巍地探出半个脑袋。 他看着被生擒的刺客,还有那几个向他单膝跪下的影卫,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影卫首领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和狂热。 “启禀王爷,刺客‘无影’,已经生擒!西凉密探‘红蜘蛛’,也已束手就擒!” 他顿了顿,看着楚风,眼中满是崇拜。 “一切,尽在王爷神机妙算之中!” 楚风:“啊?” 他彻底麻了。 【我……我算计了什么?】 【我就是想换个地方睡觉,顺便在脑子里瞎编了个故事……怎么就把江湖第一杀手和敌国顶级密探,一锅端了?】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第21章 破绽与心声,双重绝杀 书房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压得人喘不过气。 楚风躲在桌案之下,身体缩成一团,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他能清晰地闻到那名黑衣刺客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气,混合着一种金属的冷冽,那是常年与刀剑为伴才会浸染出的味道。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白天那个送酸梅汤的丫鬟,顶多算个业余选手,手法粗糙,破绽百出。而眼前这个,从他落地无声的动作,到那双毫无感情的鹰隼般的眼睛,无一不昭示着他是个顶级的专业人士。 自己那些在王府里布置的所谓“天罗地网”,在他面前,恐怕就跟纸糊的窗户一样,一捅就破。 【死定了,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楚风的内心在疯狂刷屏,【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刺客不都应该去卧房吗?谁家刺客会来书房杀一个闲王啊!难道我藏在这里,也被他算到了?他会读心?不对,这个世界只有皇姐会读心……】 【他走路的姿势……】极度的恐惧,反而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了高速运转,仿佛一台即将烧毁的处理器,榨干了最后一丝性能。 【等等!他走路的姿势……左脚落地的时候,比右脚慢了零点零一秒!虽然很细微,但确实有!左脚!他的左脚是弱点!三年前跟人火拼的时候被砍伤过,虽然好了,但留下了病根,在发力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迟滞!对!就是这样!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这个念头,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在死亡面前,一个网文爱好者最后的胡思乱想,是他试图用自己熟悉的逻辑,去理解眼前这无法理解的恐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句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毫无逻辑支撑的“瞎话”,却通过那条无形的链接,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千里之外,那座灯火通明的皇宫大内。 御书房。 楚云曦正听着影卫关于闲王府被死士渗透的汇报,她的脸色冰冷如霜。当听到楚风差点喝下那碗毒汤时,她握着朱笔的手指关节已经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楚风那段惊慌失措的心声,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左脚!他的左脚是弱点!三年前跟人火拼的时候被砍伤过……】 楚云曦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几乎是本能地对着身旁阴影中的影卫首领,下达了一个快到极致的命令:“有刺客入书房!代号‘无影’!他的破绽在左脚!动手!”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楚风是如何知道连影卫档案里都未曾记载的,关于江湖第一杀手“无影”三年前的旧伤。 这是命令,是基于对楚风心声那“绝对真实信息源”的百分之百的信任! 几乎在楚云曦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闲王府的书房内,风云突变! “嗖!” 一支淬着幽绿毒液的袖箭,精准地洞穿窗纸,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奔“无影”的面门! 无影的反应快到了极致,身为顶尖杀手,他对危险的感知早已深入骨髓。他头颅一偏,身形如鬼魅般向侧方滑出半步,袖箭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带起一丝血痕。 好险! 他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一股更强烈的危机感从头顶压来! 两道黑影,如同捕食的猎豹,从房梁的阴影中悍然扑下!他们是女帝麾下最精锐的影卫,早已在楚风进入书房时,就遵从女帝“盯紧王府”的命令,悄然潜伏。 刀光如雪,一左一右,封死了无影所有的闪避空间。 无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退反进,手中短剑挽起一朵剑花,准备硬撼两名影卫。以他的实力,即便不能取胜,也有自信在三招之内逼退对手,从容退走。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左侧那名影卫的刀,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极其诡异的弧线,完全放弃了对他上半身的攻击,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杀式的、完全不合常理的角度,直奔他的左脚脚踝! 无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为什么是左脚? 这个念头只来得及闪过一瞬。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剧痛!钻心刺骨的剧痛从左脚传来!那处三年前留下的旧伤,仿佛被重新撕裂,痛感放大了十倍不止! 他引以为傲的身法,在这一刻彻底崩溃,身形一个踉跄,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铛!” 另一名影卫的刀,已经后发先至,精准地格开了他的短剑,冰冷的刀锋,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战斗,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结束。 与此同时,王府另一端的晚香居。 月姬刚刚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她对着铜镜,仔细地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藏入指甲的缝隙中。银针上淬了西凉秘制的“软筋散”,无色无味,中者一个时辰内便会手足酸软,任人宰割。 她已经受够了楚风的羞辱和无视。 那个男人,看似愚蠢懦弱,实则心思缜密,滑不留手。她所有精心设计的接近方案,都被他用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化解。 她等不及了。西凉使团即将离京,她必须在此之前,从楚风口中撬出“在野帝师”的秘密。 今晚,她决定主动出击。 就算不能杀了楚风,也要先将他控制住! 她刚刚推开妆台的暗格,准备取出其他的工具。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直接撞得四分五裂。 四名身着黑衣,但袖口和领口却用金线绣着龙纹的影卫,如天神下凡般冲了进来。他们身上的杀气,比她见过的任何西凉武士都要浓烈、纯粹。 为首的影卫,目光如电,冷冷地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西凉‘红蜘蛛’,月姬。深夜不睡,换上夜行衣,这是要去哪啊?” 月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看着那四人,看着他们身上代表着女帝亲卫的金色龙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 暴露了。 自己隐藏得最深的身份,就这么被轻易地揭穿了。 第22章 攻心之计与帝师之威 书房里。 楚风从桌子底下,颤颤巍巍地探出半个脑袋。 他看着被两名影卫死死按在地上,左脚鲜血淋漓的刺客,又看了看那几名向他单膝跪下的影卫,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懵逼的状态。 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是不是差点死了? 他们怎么知道刺客在这里? 他们怎么知道刺客的弱点是左脚? 无数个问号,在他的脑子里盘旋,最终汇成了一团浆糊。 影卫首领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和发自内心的狂热。 “启禀王爷,江湖第一杀手‘无影’,已经生擒!” 他顿了顿,仿佛觉得这个功劳还不够大,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愈发激昂。 “与此同时,潜伏在府中的西凉顶级密探‘红蜘蛛’,也已在王爷的算无遗策之下,束手就擒!” 影卫首领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双重刺杀,阴谋连环!然,一切尽在王爷神机妙算之中!属下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风:“啊?” 他张着嘴,彻底麻了。 【我……我算计了什么?】 【我就是觉得卧房不安全,想换个地方睡觉,顺便在脑子里为了活命,瞎编了一个武侠小说的桥段……】 【怎么……怎么就把江湖第一杀手和敌国顶级密探,一锅端了?】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还是说,我疯了?】 他看着影卫们那狂热崇拜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那个眼神中充满惊骇与不解的顶级杀手。 楚风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是疯了。 而是这个世界,陪着他一起疯了。 夜色下的闲王府,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当福伯带着一众护卫,战战兢兢地推开书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自家王爷脸色煞白地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桌腿,眼神发直,仿佛丢了魂。 他面前,跪着一个被制服的黑衣刺客,还有一个同样被押解而来,花容失色的绝色美人——月姬。 而在他们周围,站着数名气息森冷的黑衣影卫,为首那人正激动地向自家王爷汇报着什么。 福伯腿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下去。 这是何等惊心动魄的场面!王府里竟然同时藏了两个天字号的危险人物,而自家王爷,竟然在谈笑风生间(福伯脑补的),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王……王爷……”福伯的声音都在抖。 楚风被这一声呼唤惊醒,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福伯,像是看到了亲人,差点哭出来。 【福伯!救我!快把我扶回卧房,不,扶到地窖里去!这里太危险了!】 影卫首领见状,以为王爷是要下达后续指示了,立刻躬身道:“王爷,人已擒获,如何处置,请王爷示下!” 处置? 楚风看着地上那两个眼神能杀人的主,一个“无影”,一个“红蜘蛛”,听名字就不好惹。 【我哪知道怎么处置?交给大理寺?交给刑部?还是直接拖出去砍了?】 【不行不行,他们知道我“算”出了他们的底细,肯定恨死我了。万一在牢里乱说话,或者供出什么更厉害的同党来报复我怎么办?】 【最好是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也不对,皇姐肯定要从他们嘴里问话的。】 【啊啊啊好烦啊!我只想睡觉!我好困!】 极度的疲惫和恐惧,让他脑子乱成一团。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离这两个煞星远一点。 于是,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对影卫首领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我累了……你们看着办吧,带走,都带走。” 这句话,在楚风听来,是“求求你们快把他们弄走,我害怕”。 可在影卫首领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番味道。 ——王爷累了。 这是何等的云淡风轻!何等的从容不迫! 运筹帷幄,决胜于书房之内,连环的阴谋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随手破解的无聊游戏。如今棋局已定,他自然就感到“累了”,懒得再去关注这些手下败将的后续。 ——你们看着办吧。 这是何等的信任与放权!王爷相信他们影卫有能力处理好这些后续,这是将天大的功劳,分给了他们啊! 影卫首领心中激荡,对楚风的敬仰,又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他重重一抱拳,声音铿锵有力:“属下遵命!绝不负王爷所托!” 说罢,他一挥手,两名影卫立刻上前,用特制的布团堵住了无影和月姬的嘴,将他们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书房终于恢复了安静。 楚风浑身脱力,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自己莫名其妙“功劳”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虚脱。 …… 同一时间,御书房。 楚云曦的面前,摆着两份刚刚由影卫呈上来的口供。 一份来自杀手“无影”,一份来自密探“红蜘蛛”。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影卫们本以为要用尽酷刑,才能撬开这两个硬骨头的嘴。 然而,女帝陛下只是隔着一道屏风,问了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她问“无影”:“你了结了京城张屠户一家,拿到的酬金,可曾送到江南杏花村的李大夫家中?” 屏风后的无影,原本死寂的眼神瞬间剧变,整个人如遭雷击。那是他此生唯一的牵挂,是他拼命赚钱想要报答的救命恩人,也是他隐藏得最深的秘密。 他崩溃了。 女帝又问“红蜘蛛”月姬:“西凉国师昨日新得一子,据说,你远在边境戍守的兄长,已被调往国师府,担任新公子的护卫队长,真是可喜可贺。” 月姬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兄长是她唯一的软肋。调往国师府当护卫,是恩宠,更是人质。她若有半点异动,兄长一家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心理防线,也彻底垮塌。 两个在各自领域都堪称顶级的专业人士,就这么被两句话,击溃得体无完肤。 御书房内,王德和影卫首领侍立在侧,看着自家陛下,眼神里充满了神明般的敬畏。 陛下的手段,真是通天彻地,鬼神莫测! 然而,只有楚云曦自己知道,这两句诛心之言,根本不是她想出来的。 它们来自于她那个此刻正躲在王府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弟弟。 第23章 倾城一笑与最大危机 就在半个时辰前,影卫将人带走后,楚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怕不已,脑子里又开始了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审问这种人,严刑拷打最没用了。得攻心!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那个叫无影的,冷酷杀手,一般都有个白月光或者报恩对象啥的,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死穴。得查查他老家在哪,有没有什么在乎的人。】 【至于那个红蜘蛛,西凉派来的间谍,十有八九家人被控制在国内当人质。只要拿她家人的安危一威胁,她什么都得招。这叫精准打击!】 楚云曦当时听到这些心声,只觉得好笑又无奈。 她这个弟弟,满脑子都是些从哪看来的“剧本”和“套路”。 但她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影卫去查了。 结果,一查之下,影卫的情报系统,结合楚风提供的“方向”,竟然真的在最短的时间内,挖出了这两个连他们自己都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场堪称神迹的“攻心”审问。 楚云кси看着手中的供词,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此次刺杀,是由被抄家的户部尚书张德海的残余势力,联合了之前被罢黜的镇国将军赵世功的旧部,共同出资,雇佣了“无影”。 而西凉密探“红蜘蛛”的行动,则是一个巧合。他们也是看中了“在野帝师”的名头,想来探查虚实,伺机而动。 两股势力,一明一暗,竟然在同一个夜晚,对楚风发动了致命袭击。 若不是有她这个“外挂”在,她这个咸鱼弟弟,今晚就是神仙也难救。 楚云曦的眼中,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 “王德。” “奴才在。” “传朕旨意。”楚云曦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命京兆府尹,协同禁军,按着这份名单,全城搜捕。凡涉案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拿下,抄家,打入天牢!” “遵旨!” “另,拟一道国书给西凉。”楚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说,我大周抓到了一名意图刺杀皇室宗亲的西凉舞姬,人赃并获。问问他们,想怎么给朕一个交代。” 王德心中一凛,他知道,陛下这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一场席卷整个京城的血腥清洗,即将开始。 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因为,有人动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还在被窝里做着噩梦的楚风,就被福伯给摇醒了。 “王爷!王爷!出大事了!” 楚风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怎么了?又有刺客?” “不是刺客!”福伯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敬畏和狂喜的复杂表情,“王爷,您快看!” 他将一份加急的邸报,递到了楚风面前。 楚风接过来一看,头版头条,用加粗加黑的字体写着一行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 《闲王神算,洞破连环杀局;帝师之威,一夜肃清国贼!》 下面详细地描述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当然,是经过艺术加工和春秋笔法修饰过的版本。 文章里,楚风被塑造成了一个算无遗策、洞若观火的绝世高人。他早已看穿了府中有两大卧底,却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故意示弱,引蛇出洞。最终在敌人发动的一瞬间,布下天罗地网,谈笑间,便将刺客与奸细一网打尽。 文章最后,还引用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朝中大臣”的评价:“闲王殿下,非凡人也。其智近妖,乃我大周之国之壁垒,社稷之干城!” “噗——” 楚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昏过去。 【国之壁垒?社稷之干城?这说的是我?】 【我就是想换个地方睡觉啊!怎么就成了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了?】 【这帮写邸报的,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他绝望地把邸报扔到一边,抱着头,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完了。 这次,是真的社会性死亡了。 他“在野帝师”的名头,经过昨夜这一闹,算是彻底坐实了。 而且,是从“算无遗策”,直接升级到了“洞若观火,国之壁垒”的Pro Max版本。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以后走在街上,所有人都会对他行注目礼,眼神里写满了敬畏和崇拜。 他的摆烂人生,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京城,一夜之间,换了人间。 数十名官员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他们的府邸被如狼似虎的禁军查抄,哭喊声和求饶声响彻了半个夜晚,最终都归于死寂。 菜市口的地面,被血水染红了一遍又一遍。 凡是与户部尚书和镇国将军旧案有关联的,凡是与昨夜刺杀沾上一点边的,都被楚云曦用雷霆手段,连根拔起,无一幸免。 整个大周的官场,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瑟瑟发抖。 人们在为女帝陛下的铁血无情而感到恐惧的同时,也对另一个名字,产生了更加深刻的敬畏。 闲王,楚风。 如果说,之前扳倒赵世功和张德海,人们还觉得有几分运气的成分,或者认为是女帝假借其名。 那么这一次,双重刺杀,连环杀局,被闲王在自己的府邸中,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破解,再也没有人敢怀疑了。 一个时辰前,西凉使团的驿馆外,大周礼部官员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国书,言辞犀利,直指西凉包藏祸心,并“请”西凉大使拓跋宏,立刻入宫,给大周一个“解释”。 拓跋宏那张倨傲的脸,当场就绿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寄予厚望的王牌“红蜘蛛”,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还败得如此彻底。 京城的舆论,彻底沸腾了。 各大茶楼酒肆,说书先生们唾沫横飞,将昨夜闲王府发生的故事,演绎出了七八个版本。 有“闲王醉酒戏红蜘蛛,谈笑间破敌国密探”的香艳版。 有“帝师夜观天象,算出府中有劫,设下八门金锁阵静待贼人”的玄幻版。 更有“闲王实为绝世高手,昨夜以一敌二,大战三百回合,生擒两大魔头”的武侠版。 无论哪个版本,楚风的形象,都已经被无限拔高,成了一个智谋、武功、甚至仙法都深不可测的神秘存在。 “听说了吗?闲王殿下府上的那棵石榴树,就是被那西凉妖女下的毒给毒死的!现在那棵树,已经被禁军保护起来了,说是‘护国神树’!” 第24章 内心在哀嚎,在泣血 “何止啊!我还听说,那江湖第一杀手‘无影’,在闲王殿下面前,连一招都没走过,就被殿下用一根筷子给点住了穴道!”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三舅姥爷家的二表侄,就在禁军当差,他亲眼所见的!” …… 而此刻,这些流言蜚语的中心人物,楚风,正把自己锁在卧房里,用被子蒙着头,瑟瑟发抖。 他不敢出门,不敢见人。 王府的下人们,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像是看神仙。连福伯给他端茶送水,都是躬着身子,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大气都不敢喘。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闲王,而是被关在动物园里供人参观的大熊猫,还是那种被传言说会喷火的大熊猫。 【我只想找个漂亮宫女聊聊天,怎么就破获跨国间谍大案了?】 【我只想混吃等死,怎么就成了国之壁垒了?】 【皇姐,我求求你了,快把我这“在野帝师”的封号给撤了吧!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被全天下的敌人当成头号目标给集火了!】 他的内心在哀嚎,在泣血。 然而,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王德那张菊花般的老脸,出现在了他的卧房门口,带着女帝的口谕。 “王爷,陛下请您入宫一趟。” 楚风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完了,又要秋后算账了。这次搞出这么大动静,还牵扯到了西凉使团,皇姐肯定要找我问话。我该怎么说?我说我全是瞎蒙的,她信吗?她肯定不信啊! 怀着上坟般的心情,楚风换上朝服,一步三挪地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一路上,他掀开车帘一角,看到街道两旁的百姓,在认出是闲王府的马车后,竟然纷纷跪倒在地,高呼“闲王千岁”。 楚风吓得赶紧把帘子放下,心脏砰砰直跳。 这阵仗,比皇帝出巡还夸张。 他有种预感,自己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一个他完全不想去,也无法承受的高度。 来到御书房外,王德并没有让他进去,而是引着他,穿过几条幽静的回廊,来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地方——皇家禁地,观星台。 观星台是历代大周皇帝祭天、夜观星象之所,高耸入云,是皇宫内最高的建筑。 楚风气喘吁吁地爬了上去,只见楚云曦一袭明黄色的常服,负手而立,站在观星台的边缘,正俯瞰着整个京城。 她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来了。”楚云曦没有回头,声音很轻,被风吹散。 “臣……臣弟参见皇姐。”楚风小心翼翼地行礼。 “免了。”楚云曦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威严和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楚风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像是好奇,又像是探究。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看得楚风心里直发毛。 【她想干嘛?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难道她发现我不是原来的楚风了?不会吧?】 “小九,”楚云曦忽然开口,声音很柔,“你……害怕吗?” 楚风愣住了。 他没想到,楚云曦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当然害怕。 怕得要死。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他没有一天不活在恐惧之中。怕被拆穿,怕被卷入权斗,怕死于非命。 昨晚,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的手,现在都还在微微发抖。 【我能不怕吗?我差点就没了!现在全天下都想杀我,也全天下都想抱我大腿!我只想当个咸鱼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的内心在咆哮,眼眶都有些发热。 可话到嘴边,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怎么说?说自己是个冒牌货,是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废物? 他只能低下头,用一种近乎哽咽的声音,违心地说道:“有……有皇姐在,臣弟……不怕。” 楚云曦静静地听着他内心的呐喊,又看着他嘴硬的模样,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她走上前,破天荒地,伸出手,轻轻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 这个动作,充满了亲昵,让楚风瞬间僵住。 “你做得很好。”楚云曦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骄傲,“比朕想象的,还要好。” 她听着楚风心里那句“我什么都没做啊”,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又上扬了几分。 “那些想伤害你的人,朕已经都帮你处理掉了。”她抬起眼,凤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只要有朕在一天,这大周之内,便无人再敢伤你分毫。”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和不容置疑的承诺。 楚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姐姐。夕阳的光芒,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让她那绝美的容颜,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忽然觉得,这个杀伐果断、心机深沉的女帝,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情时,他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煞风景的念头。 皇姐真是又漂亮又能打,安全感爆棚。可惜啊,就是胸有点平,不然就完美了…… 这个念头,纯粹是紧张气氛下,大脑的随机短路。 楚云曦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手。 观星台上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楚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吓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卧槽!我在想什么!作死啊!】 楚云曦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行压下了想把这个浑蛋弟弟从观星台上扔下去的冲动。 她转过身,重新望向远方的万家灯火,不想再看他那张蠢脸。 良久。 就在楚风以为自己要被冻死在这高台上时,他听到了楚云曦那冰山解冻般的声音。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好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 “噗嗤。” 她终于是没忍住,在清冷的晚风中,笑出了声。 这一笑,如春风化雨,融化了冰封的帝王威严,也融化了天边的晚霞。 倾国,倾城。 却也让楚风,感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位女帝姐姐,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第25章 沉默是金,思想是祸 观星台上的那倾城一笑,如同一道魔咒,在楚风脑海中盘桓了整整三天。 他把自己关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试图用美食和懒觉来麻痹自己,忘掉姐姐那越来越不对劲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了帝王的审视与威严,反而多了一些他看不懂,也不敢看懂的东西。 比杀意更可怕的,是温柔。 尤其是这种能听着你心里吐槽她胸平,还能笑出来的温柔。 这简直是恐怖故事。 为了避免再次被“温柔”对待,楚风给自己定下了新的摆烂方针:沉默是金,思想是祸。他决定未来一个月,脑子里只思考三件事: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后天怎么换着花样吃。 他相信,只要自己脑子里的弹幕足够乏味,皇姐总有一天会觉得无趣,从而放过他这个可怜的、只想混吃等死的弟弟。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第一天,楚风在思考佛跳墙的十八种食材。御书房的楚云曦,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一顿,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楚风在研究冰镇酸梅汤里放桂花还是放薄荷。楚云曦正在与兵部尚书议事,听着脑子里传来的激烈辩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第三天,楚风终于下定决心,中午要吃蟹粉狮子头,晚上要吃烤乳猪。 楚云曦听着弟弟对自己晚饭的详细规划,从乳猪的选材,到火候的控制,再到蘸料的配比,听得详尽无比,她终于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捏了捏发紧的眉心。 【这个浑蛋,是打算在脑子里给朕写一部《报菜名》吗?】 然而,就在楚风以为自己的“精神污染”计划初见成效时,一个他刻意回避的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这日午后,他在王府后花园的池塘边钓鱼,实际上是在打盹。两个路过的小丫鬟正在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春闱就要开始了,整个京城的客栈都住满了来赶考的举子。” “是啊,也不知道今年的状元郎,会是何等的英俊潇d洒。” 春闱。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楚风脑子里那个尘封已久的“剧本库”。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春闱科举……这不就是古代权斗的经典副本吗?丞相李纲那老狐狸,之前被我坑了两次,一次折了户部,一次眼睁睁看着军方旧部被清洗,他能咽下这口气?】 【他肯定要趁着这次科举,安插自己的人手,培养新的党羽。这叫什么来着?补充新鲜血液,为东山再起做准备。】 楚风的鱼竿动了一下,他却浑然不觉,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让我猜猜,这剧情该怎么走。首先,主考官肯定是他的人,八成是那个礼部侍郎王大人,出了名的见风使舵。然后,题目肯定早就泄露出去了。】 【怎么泄露呢?直接给题目太低级了,容易被抓到把柄。高明的玩法,是把题目隐藏在一首诗,或是一幅画里,当成“雅礼”送出去。比如主考官送给丞相一幅《春江垂钓图》,美其名曰请丞相指点,实际上真正的考题,就藏在画上的题诗里。】 【至于状元人选……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丞相那个宝贝孙子,林玉轩。京城有名的草包,除了会写几句酸诗,屁本事没有。就他,还想当状元?】 楚风在心里嗤之以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鱼漂已经被一条大鱼拖进了水里。 【真正有才华的人,肯定被埋没了。这种剧本里,总得有个出身贫寒、怀才不遇的悲情角色。他十年寒窗,学富五车,写出的文章经天纬地,结果呢,因为没钱打点,卷子不是被故意弄脏,就是被直接扔进废纸堆。】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那个倒霉蛋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韩世麟?对,就叫韩世麟。这名字一听就很主角。可惜啊,没背景的主角,在这古代社会,就是个屁。】 他自顾自地在脑中完成了一整套科举舞弊的剧情推演,甚至连角色的名字都给安排好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收回了只剩下空钩的鱼竿。 【算了算了,关我屁事。天塌下来有皇姐顶着。我还是想想我的烤乳猪吧。】 他拍拍屁股,哼着小曲,溜溜达达地回屋去了。 他并不知道,他这番“关我屁事”的内心独白,对于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来说,却是天大的事。 御书房内。 楚云曦正听着几位大学士引经据典,讨论着今年春闱的题目方向,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听得她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楚风那清晰无比的“剧本推演”,如同醍醐灌顶,在她脑海中实时直播。 从《春江垂钓图》,到草包林玉轩,再到那个怀才不遇的“韩世麟”。 楚云曦的眼神,瞬间变了。 原本有些慵懒的凤眸,骤然间锐利如鹰。她不动声色地听着大学士们继续高谈阔论,但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丞相,李纲。 这只在朝堂上盘踞了三十年的老狐狸,也是她登基以来,遇到的最大阻力。文官集团以他为首,盘根错节,尾大不掉。她之前虽然削弱了其党羽,却始终没能动其根本。 而科举,正是这个集团的根基所在。 通过科举,他们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门生故史安插进朝堂的各个角落,从而掌控舆论,架空皇权。 她一直想对科举动手,却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和借口。 而现在,她那个只想吃烤乳猪的弟弟,在打盹的功夫,就把整个计划,连带着人证物证的线索,清清楚楚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韩世麟……】 楚云曦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等到几位大学士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心满意足地告退后,楚云曦对着空无一人的阴影处,淡淡地开口。 “去查一个人。” 一道黑影悄然浮现,单膝跪地。 “一个叫韩世麟的举子,查查他的背景,文章,以及现在住在何处。” “遵旨。” “另外,”楚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去查一查,最近礼部侍郎王正,送了什么‘雅礼’给丞相大人。” “是!” 黑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第26章 鱼儿,上钩了 御书房内恢复了寂静,楚云曦拿起一本奏折,目光却落在了窗外,望向闲王府的方向。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或许不是上天派来辅佐她的。 他根本就是上天派来,专门给她的敌人们,编写死亡剧本的。 而她,则是唯一的,也是最忠实的导演。 当天深夜,影卫的密报就放在了楚云曦的案头。 “回禀陛下,韩世麟,青州人士,出身贫寒,三年前中举,因家贫无法来京,在乡中教书三年,凑足盘缠,月前方抵京城。此人才华横溢,所作文章在青州广为流传。因无钱财打点,现与几名寒门学子,同住在城西破败的观音庙中。” “另,三日前,礼部侍郎王正,确实以请教为名,赠予丞相李纲一幅亲手所作的《春江垂//钓图》。” 楚云曦看着密报上的内容,每一个字,都与楚风的心声完美印证。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而满意的笑容。 鱼儿,上钩了。 春闱大比之日,天还未亮,整个京城便已苏醒。 贡院门前,黑压压地挤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举子。他们或紧张,或激动,或满怀信心地整理着衣冠,等待着那一声改变命运的锣响。 人群之中,丞相之孙林玉轩,一身锦衣华服,被一群门生簇拥着,显得格外意气风发。他手中摇着一把名贵的玉骨扇,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的傲慢。三天前,祖父书房里的那幅《春江垂钓图》,他早已烂熟于心。今年的状元,非他莫属。 而在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韩世麟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儒衫,手中紧紧攥着一个装着几块干饼的布袋。他望着高高的贡院围墙,眼中燃烧着一团火。十年寒窗,成败在此一举。 贡院内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此时的闲王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楚风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福伯早已备好了精致的早点。水晶虾饺,蟹黄烧麦,燕窝粥,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 “王爷,今天天气好,要不要去城外的别院跑马?”福伯小心翼翼地问。 “不去。”楚风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只虾饺,“跑马多累啊。今天就在府里,哪儿也不去。” 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这个“剧情关键日”,他一定要完美避开。不听,不看,不想,只要熬过今天,科举舞弊的破事就跟他没半点关系。 为了更好地贯彻“思想隔离”方针,他大手一挥,吩咐道:“福伯,中午,就在我院子里,摆一桌铜锅涮肉!” 福伯一愣:“王爷,这大中午的……” “就要中午吃,热闹!”楚风斩钉截铁,“把府里的歌姬舞姬都叫上,给我奏乐,给我舞!本王今天,就要图个快活!” 他就不信了,火锅的热气,丝竹的靡音,再加上美女的环绕,还能让他想起什么科举,想起什么韩世麟。 很快,闲王府的后花园里,便升起了袅袅的白烟。 铜锅里,鲜红的羊肉片上下翻滚,楚风吃得满头大汗,好不快活。旁边,乐声阵阵,舞姿翩翩。 【啊,这才是人生啊!】楚风夹起一片沾满了麻酱的羊肉,幸福地眯起了眼睛。【那些可怜的举子,现在肯定在号房里冻得瑟瑟发抖,啃着冷冰冰的干粮,绞尽脑汁地写文章。而我,在这里吃着火锅唱着歌,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那个林玉轩,估计已经把那首藏头诗给默写上去了吧。文采不咋地,拍马屁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今年的考题,八成是什么‘论君臣之道’之类的屁话,正好方便他歌功颂德。】 【可怜的韩世麟,他肯定想不到里面的弯弯绕绕。他那种一根筋的性格,写的文章肯定是干货满满的策论,比如怎么解决南方水患,怎么改革漕运。写得再好有什么用?主考官王正一看,好家伙,你这是在指责朝政不力吗?太大胆,太激进!直接给你判个下等!】 【唉,可惜了一篇好文章。我记得那部剧里,主角提出的策略是‘以工代赈,疏浚河道,同时修建水库,变水患为水利’。多好的想法,结果被当成废纸。这帮只懂之乎者也的腐儒,真是误国误民!】 楚风一边涮着肉,一边在脑子里把整个剧情又过了一遍,顺便还给韩世麟的文章,加了点现代水利工程的“私货”。 他这边吃得酣畅淋漓,浑然不觉自己又一次“泄露了天机”。 皇宫,御书房。 楚云曦的面前,摊开着一张京城的地图。 王德在一旁小心地研着墨,连呼吸都放轻了。他能感觉到,今天的陛下,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凤眸里,却闪烁着一丝猎人盯上猎物时的兴奋光芒。 楚风的心声,如同最精准的实时战报,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 当听到“以工代赈,疏浚河道,修建水库”时,楚云曦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地图上那条贯穿大周南北的“母亲河”。这条河,养育了万千子民,也年年泛滥,令朝廷头痛不已。历朝历代,都以“堵”为主,耗费无数钱粮,却收效甚微。 而楚风心声里提到的这个策略,却让她眼前一亮。 变堵为疏,变害为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策论了,这是足以安邦定国的阳谋大计! 她这个弟弟,脑子里到底还藏了多少惊世骇俗的东西? 她越来越期待,那份属于韩世麟的答卷了。 黄昏时分,贡院的钟声响起,考试结束。 一份份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试卷,被密封起来,由禁军护送,送往了城郊的阅卷院。 主考官礼部侍郎王正,和几位同考官,早已等候在此。 “都打起精神来!”王正一脸严肃地对众人道,“陛下对此次春闱寄予厚望,我等定要为国选才,不可有半点疏忽。” 众人纷纷应是,心里却都跟明镜似的。 阅卷开始。 一切都按照丞相李纲的剧本在走。林玉轩那篇辞藻华丽,通篇都在歌颂“圣君贤相”的文章,被几位考官轮流传阅,赞不绝口,毫无悬念地被定为了头名。 而韩世麟的卷子,也被“顺利”地找了出来。 第27章 “以工代赈,变害为利。” “这篇文章……”一位考官皱着眉头,“通篇都在谈什么水利、漕运,言辞犀利,甚至有些地方,暗指朝中政策失当。这……这与考题‘论君臣之道’,是不是有些偏离了?” 王正拿过卷子,草草看了两眼,便冷哼一声:“哗众取宠之辈!文章之道,在于中正平和,他却如此偏激,可见其心术不正。此等狂生,断不可取!” 他拿起朱笔,在卷子的末尾,大笔一挥,批了两个字:下下。 然后,顺手便将卷子,扔进了墙角一个装满了废弃草稿的竹筐里。 做完这一切,他和其他几位考官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整理出十份最优等的卷子,以林玉轩为首,连夜送往了皇宫,请陛下御览。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等着他们。 当晚,楚云曦在御书房,召见了丞相李纲、几位内阁大学士,以及主考官王正等人。美其名曰,要与诸位爱卿,一同品评本届春闱的佳作,以示恩宠。 李纲捋着胡须,老怀甚慰。他知道,这是女帝在向他示好,也是他那宝贝孙子,一步登天的开始。 王正更是满面红光,觉得自己这次差事办得滴水不漏,回去之后,定能再升一级。 楚云曦面带微笑,让他们将前十名的卷子,一一诵读。 一篇篇华美的文章读下来,众人皆是点头称赞。尤其是读到林玉轩那篇时,李纲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等所有文章都读完,楚云曦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文章都很好。”楚云曦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只是……朕有些好奇。” 她环视了一圈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主考官王正的脸上。 “朕听闻,此次举子中,有一篇关于南方水利改革的策论,见解独到,堪称经世之文。不知为何,这前十名的卷子里,朕……怎么没有看到啊?” 王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丞相李纲端着茶杯的手,也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整个御书房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王正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强作镇定,躬身道:“陛下……陛下恕罪。此次阅卷,卷帙浩繁,臣等或有疏漏。不知……不知陛下所说的是哪位举子的文章?” 楚云笑了。 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冰冷。 “朕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靠在椅背上,凤眸微微眯起,一字一句地说道: “朕只知道,他的文章里,有八个字。” “以工代赈,变害为利。” “王大人,”她盯着他,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如泰山,“你现在,就去把这份卷子,给朕找出来。”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以工代赈,变害为利。”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道惊雷,在王正和李纲的耳边炸响。 王正的脸色,从僵硬变成了惨白,最后化为一片死灰。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份被他亲手扔进废纸筐的卷子,里面的内容,远在深宫的陛下,是如何一字不差地知晓的? 难道……难道这贡院之中,有陛下的眼线? 不可能!阅卷之事,全程封闭,参与的都是自己人,绝无外人能窥探分毫。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一滴滴滑落,浸湿了官服的领口。 “怎么?王大人找不到吗?”楚云曦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还是说,王大人觉得,是朕在无中生有?” “臣……臣不敢!”王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抖如筛糠,“臣……臣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御书房,身后几名同考官也面如土色,跟着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 丞相李纲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老脸,此刻再也绷不住了,肌肉微微抽搐着。他知道,今晚的事情,绝不简单。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御览,而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鸿门宴! 他猛地抬头,看向高坐在上的女帝。 楚云曦也在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在李纲看来,充满了嘲讽和戏谑。 一个时辰后,王正回来了。 他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捧着一份满是褶皱的卷子,跪在地上,几乎是匍匐着前进。 “陛……陛下……找到了……在……在废弃的草稿中……找到了……”他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是臣等……是臣等有眼无珠,将此等明珠,误认为……鱼目。” “哦?是吗?”楚云曦没有去看他,而是对王德使了个眼色。 王德上前,将那份“失而复得”的卷子呈了上来。 楚云曦展开卷子,上面用朱笔批的“下下”两个字,刺眼无比。她仿佛没看见,只是将卷子递给旁边的一位内阁大学士。 “念。” 大学士战战兢兢地接过卷子,朗声诵读起来。 文章的开头,平平无奇,但越到后面,越是惊心动魄。从分析历代治水之弊,到提出“以工代赈”的具体方案,再到规划漕运新航道,最后,甚至构想出“变水患为水利”的宏大蓝图。 一环扣一环,逻辑缜密,数据详实,仿佛不是一篇策论,而是一份已经可以立刻执行的国策。 整个御书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篇文章展现出的格局和才华,深深震撼了。 读完之后,大学士的手都在抖。他看向李纲,又看向地上跪着的王正,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将这样的经世之文,评为“下下”,还扔进废纸堆? 这不是有眼无珠,这是丧心病狂!是嫉贤妒能!是祸国殃民! 楚云曦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爱卿,觉得此文如何?” 无人敢言。 “与方才那篇状元之选相比,又如何?” 这一下,更是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李纲和王正的脸上。 林玉轩那篇通篇阿谀奉承的酸文,跟眼前这份气魄雄浑的国策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不,连萤火都算不上,顶多算个屁。 “来人,”楚云曦的声音冷了下来,“传林玉轩,韩世麟,上殿。” 半个时辰后,两个年轻人被带到了御书房。 林玉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陛下要提前恩赏,脸上满是得意。而韩世麟,则是一脸的茫然和惶恐。 “林玉轩,”楚云曦看着他,“你那篇《君臣之道》,写得很好。你且说说,你对‘道’的理解。” 第28章 天上掉下来的太傅大人 林玉轩一愣,随即洋洋洒洒地开始背诵经文,说了一堆空洞无物的大道理。 楚云曦听得直皱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朕问的是你的理解,不是让你背书。” 林玉轩顿时卡了壳,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楚云曦不再理他,转向韩世麟。 “韩世麟,你这篇策论,朕看了。你且说说,若真让你来主持治水,你打算从何处入手?” 韩世麟虽然紧张,但一谈到自己最熟悉的东西,立刻像是变了个人。他深吸一口气,从钱粮的筹集,到人力的调配,再到各州府的协调,说得条理分明,清晰透彻。甚至连施工中可能遇到的问题,都预设了解决方案。 高下立判。 一个是满腹草包的膏粱子弟,一个是胸有丘壑的国之栋梁。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楚云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正。 “礼部侍郎王正,嫉贤妒能,颠倒黑白,险些使国家错失栋梁。革去一切职务,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其党羽,一并彻查!” 王正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楚云曦又看向李纲,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 “丞相,林公子还年轻,才学尚浅,还需多多磨砺。这状元之位,怕是担不起了。不如,就让他回家,再多读几年圣贤书吧。” 李纲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知道,自己完了。经此一役,他经营多年的清誉,毁于一旦。他在文官集团中的威信,也将一落千丈。 女帝,用一场阳谋,兵不血刃地,斩断了他的一条臂膀。 “朕宣布,”楚云曦的声音,响彻大殿,“本届春闱,状元,韩世麟!” 消息传出,京城震动。 第二日,新科状元游街。 韩世麟身穿大红状元袍,骑着高头大马,本该是人生最风光的时刻,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游街的队伍,没有先去拜谢恩师,也没有去光宗耀祖,而是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闲王府的门口。 在无数百姓和士子惊愕的目光中,新科状元韩世麟,翻身下马,整理衣冠,对着闲王府紧闭的朱漆大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 他的声音,洪亮而激昂,传遍了整条长街。 “学生韩世麟,叩谢闲王殿下!” “若无殿下慧眼识珠,点石成金,学生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亦不过是废纸一张,埋骨于荒丘!” “殿下之恩,如同再造!天下寒门士子,将永世不忘殿下今日之功德!” 一声声,一句句,掷地有声。 四周围观的百姓和学子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原来,是闲王殿下! 是那位神机妙算的在野帝师,再一次出手,为天下读书人,主持了公道! 一时间,“闲王仁德”、“帝师无双”的赞誉之声,响彻云霄。 而此时,王府之内。 楚风正端着一碗燕窝粥,准备开始他新一天的摆烂生活。 听到外面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他好奇地凑到窗边,扒开一条缝往外看。 只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白玉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窗外,那个穿着状元袍,对着他家大门砰砰磕头的家伙,不正是他前两天在脑子里“编”出来的那个倒霉蛋主角,韩世麟吗? 楚风的大脑,一片空白。 【搞什么鬼?!】 【你……你不是我瞎编出来的人物吗?你怎么成真了?还成了状元?】 【还有,你叩谢我干什么?我跟你不熟啊!我就是吃火锅的时候顺嘴吐槽了几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拜了!别拜了!你这一拜,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只想当个吉祥物,不想当天下读书人的再生父母啊!】 楚风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了穿越以来,最绝望,也最崩溃的无声呐喊。 他“在野帝师”的名头,经过新科状元这当众一拜,算是彻底焊死了。 他的社会性死亡,也终于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的,巅峰。 闲王府的大门,关得比谁家的金库都紧。 自从新科状元韩世麟在门口行了那惊天动地、足以载入史册的三跪九叩之后,楚风就下达了死命令:闭门谢客,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企图用物理方式隔绝这个疯狂的世界。 然而,外面的声音,还是如同潮水一般,透过门缝,穿过墙壁,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闲王殿下才是咱们大周的文曲星下凡啊!” “何止是文曲星,我看是圣人转世!要不是他,那篇经世奇文,就要被李纲那老贼给埋没了!” “韩状元都说了,是闲王殿下再造之恩!现在京城里的寒门学子,都自发地往闲王府的方向磕头呢!” 楚风把头埋得更深了。 【磕头?别啊!我这王府的门槛都要被你们的念力给踏平了!我求求你们,去找真正的恩人,皇姐啊!都是她干的,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欲哭无泪。 这感觉,就像是你在网上匿名吐槽了一下公司的傻逼项目,结果第二天公司就靠着你的吐槽思路拿下了几百亿的大单,而CEO还当着全体员工的面,把你拉上台,声称你是公司的灵魂导师,未来希望。 这不是惊喜,这是惊吓。 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还是用文火慢烤,烤到外酥里嫩,香飘十里,引来全天下的豺狼虎“豹。 “福伯!”楚风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 “老奴在。”福伯躬着身子,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激动红光。 “从今天起,府里的采买减半。” 福伯一愣:“王爷,为何?” “以后,本王要节衣缩食,修身养性,闭门思过。”楚风一脸沉痛。 【对,就是这样。我要对外营造出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高人形象。我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个偶尔路过的扫地僧,千万别来烦我。我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福伯听不懂什么叫“扫地僧”,但他听懂了“闭门思过”,顿时肃然起敬:“王爷高义!想必是王爷功高,不愿震主,故而自谦。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办!” 楚风看着福伯那副“我家王爷果然深不可测”的表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我不是自谦!我是真的怕啊!福伯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迪化我?】 他不知道,他的这番“低调”宣言,落在御书房的楚云曦耳中,是何等的……有趣。 第29章 楚风的咸鱼人生,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楚云曦正翻看着影卫呈上来的舆情密报。 上面详细记录了“状元叩府”事件后,京城各阶层的反应。 文官集团,尤其是丞相一派,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勋贵武将,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乐见其成。 而数量最庞大,也最容易被煽动的读书人阶层,特别是那些出身寒微的士子,已经彻底将楚风奉若神明。 一股新的政治势力,正在以楚风为核心,悄然凝聚。 这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一个不结党,不营私,甚至连门都不想出的“精神领袖”,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用的棋子。 他就像一面旗帜,只要立在那里,就能吸引无数心向皇室的人才。 而这面旗帜的内心,此刻正在为午饭是吃红烧肉还是白切鸡而天人交战。 【还是吃红烧肉吧,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白切鸡太清淡了,压不住我此刻沉痛的心情。】 楚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喜欢这种感觉。 满朝文武都在揣测楚风的深意,恐惧他的手段,敬佩他的胸襟。 而只有她知道,这个所谓的“在野帝师”,此刻脑子里想的,只是红烧肉。 这种掌控一切秘密的上帝视角,让她无比着迷。 然而,丞相李纲,显然不会坐以待毙。 这位在宦海沉浮了半辈子的老狐-狸,在经历了最初的打击后,很快便开始了反击。 他不能直接攻击女帝,更不敢再招惹那个邪门到极点的闲王。 但是,他可以攻击韩世麟,可以攻击那些“忘恩负义”的寒门士子。 很快,一种新的流言,开始在京城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那个新科状元韩世麟,根本不是什么寒门,他早就偷偷投靠了闲王殿下!” “是啊,据说那份考卷,根本就是闲王提前写好,让他背下来的!” “科举舞弊啊!这是天大的丑闻!只不过这次的后台更大,是皇亲国戚!” “闲王殿下拉拢新科士子,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学前朝的八王之乱,自己培养势力,图谋不轨?” 流言如同一条毒蛇,精准地咬向了楚风的软肋。 从“慧眼识珠”到“结党营私”,从“为国选才”到“心怀叵测”,舆论的风向,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闲王府的下人们,也听到了风声,一个个忧心忡忡。 福伯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想要求见楚风,都被挡了回去。 楚风当然也听到了。 他躺在院子的摇椅里,晒着太阳,内心慌得一批。 【来了来了,经典套路来了。打不过你,就给你泼脏水,把你名声搞臭。李纲这老小子,手段还是这么脏。】 【说我图谋不轨?我图谋你家的厨子行不行?听说你府上的东坡肉做得一绝。】 【还说我结党营私?我连门都不出,我跟谁结党?跟我的床和我的饭碗结党吗?】 【皇姐啊,你快管管啊!再这么下去,我真要被当成反贼给挂在城墙上了!这锅太大了,我背不动啊!】 他急得在心里直跳脚,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咸鱼模样。 他在等,等楚云曦出手。 他相信,以皇姐的手段,平息这种小儿科的流言,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澄清的圣旨,而是一道让他魂飞魄散的封赏。 这天下午,楚风正在午睡,王德尖细的嗓音,如同惊雷一般,在王府上空炸响。 “圣旨到——” 楚风一个激灵,从床上滚了下来。 【又来?!这次又是什么鬼?不会是真要治我个结党营私之罪,然后把我发配到边疆去啃沙子吧?】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前院接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是去北方放羊好,还是去南方种地好。 王德展开明黄色的圣旨,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闲王楚风,德才兼备,胸怀天下。前为国举贤,慧眼如炬,功在社稷。近有宵小之辈,以龌龊之心,度君子之腹,构陷忠良,实属可恨!” 听到这里,楚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是给我澄清的。皇姐还是爱我的。】 但王德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为彰其功,为正视听,朕思虑再三,决意委以重任。特封闲王楚风为‘太子太傅’,总领翰林院,负责教导新科进士之学问、德行。望尔克尽厥职,为我大周,培养国之栋梁!钦此——” 太……太子太傅? 总领翰林院? 教导新科进士? 楚风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大周朝并无太子,所以“太子太傅”这个职位,一直都是虚衔,是文官能获得的最高荣誉。 而现在,楚云曦不仅把这个至高荣誉给了他,还给了实权——总领翰林院,教导那帮把他奉若神明的愣头青进士! 这哪里是澄清? 这分明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闲王是天下士子之师”这个名头,用圣旨给盖了章,敲了印,焊得死死的! 李纲说我结党营私? 好啊,朕就直接让我弟弟当他们的老师!名正言顺!看谁还敢嚼舌根! 楚风完全能想象出楚云曦在下这道圣旨时,那副风轻云淡,却又霸道无比的表情。 他看着王德递过来的圣旨,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不……我不要……我不会教书啊!我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我怎么教导他们?教他们怎么在摇椅上躺得更舒服吗?】 【皇姐!你这是杀人诛心啊!你这是把我从火堆旁边,一脚踹进了火坑里啊!】 “王爷,接旨啊。”王德笑眯眯地提醒道,那张老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楚风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要不是福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恐怕就要成为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接到封赏,而当场吓晕过去的王爷。 他颤抖着接过那份重如泰山的圣旨,感觉自己接住的不是荣耀,而是自己的卖身契,还是终身制,死后都不得安宁的那种。 消息传出,满城哗然。 所有构陷的流言,在这道霸气无比的圣旨面前,不攻自破,成了一个笑话。 丞相李纲在府中听到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而京城的寒门士子们,则是彻底沸腾了。 他们冲上街头,朝着皇宫的方向,山呼“陛下圣明”,然后又朝着闲王府的方向,高呼“恭贺太傅大人”。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楚风站在院子里,听着外面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完了。 他的咸鱼人生,彻底,彻底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从今天起,他是大周朝,最位高权重,也最身不由己的,楚太傅。 第30章 来自北境的火锅味警报 成为“楚太傅”的第一天,楚风是在床上度过的。 他用装病的方式,成功地躲过了翰林院同僚的拜见,以及那帮新科进士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热情问候。 第二天,他继续装病。 第三天,他还是装病。 他躺在床上,思考着一个极其严肃的人生问题:如何在一个位高权重的岗位上,光明正大地摆烂? 【当老师……这个我熟啊。】 楚风的思路,渐渐飘到了自己那遥远的现代社会。 【想当年,我的大学老师,那才是摆烂界的祖师爷。一学期的课,永远是念PPT。点名?不存在的。提问?别想了。只要期末论文交上去,大家就都是好朋友。】 【对啊!我也可以这样!以后给那帮进士上课,我就找几本前朝的经义,让福伯念给他们听。我就坐在旁边喝茶打盹。谁敢提问,我就用‘汝当自省’四个字把他怼回去。】 【课程内容我都想好了。第一课,《论睡眠对修身养性的重要性》。第二课,《美食与治国平天下之辩证关系》。第三课,《如何在朝堂之上优雅地摸鱼》……】 他越想越觉得靠谱,甚至开始有点期待自己的“太傅”生涯了。 他这边在规划着自己的摸鱼大计,御书房的楚云曦,却在为另一件事头疼。 一份来自北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报,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案头。 北方的蛮族部落,在沉寂了三年之后,又开始不安分了。 一支千人规模的蛮族骑兵,突然越过边境,劫掠了大周的一个边陲小镇,烧杀抢掠后,又迅速退回了草原深处。 虽然损失不大,但其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朝堂之上,因此吵翻了天。 以镇北侯为首的一干老将,主张立刻出兵,给予蛮族迎头痛击,将战火烧到他们的王庭去。他们慷慨激昂,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军凯旋的场面。 而以新上位的兵部尚书为首的少壮派,则认为这只是小规模的骚扰,意在试探。若大动干戈,正中对方下怀,不仅劳民伤财,还可能陷入草原作战的泥潭。 两派人马,从排兵布阵,吵到粮草军需,再从战马的优劣,吵到将领的人选。 整个金銮殿,吵得像个菜市场。 楚云曦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知道,这些武将,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看似在为国事争吵,实则都在为各自的派系,争取更大的利益和兵权。 特别是镇北侯那些老勋贵,在赵世功倒台,文官集团又被她敲打了一番之后,他们的势力隐隐有抬头之势。这次的边境冲突,正是他们重新掌握朝堂话语权的绝佳机会。 “陛下!”镇北侯往前一步,声如洪钟,“蛮族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若不施以雷霆手段,我大周边境,将永无宁日!臣请命,愿率五万铁骑,直捣黄龙,为我大周,换来十年太平!” “镇北侯此言差矣!”兵部尚书立刻反驳,“草原辽阔,敌暗我明。五万大军深入,粮草如何为继?若遇埋伏,又当如何?为将者,当有万全之策,岂能凭一腔血勇?” “你……”镇北侯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楚云曦揉了揉眉心,正想开口压下争吵,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嗯……这羊蝎子火锅,就得配上北方的烈酒,才有那股子味道。嘶……够劲!】 楚风正在王府里,吃着他病愈后的第一顿大餐——羊蝎子火锅。 为了应景,他还特意让福伯找来了一坛从北境运来的烈酒。 【这北方的蛮子,还真是会挑时候。天一冷,草一黄,没东西吃了,就跑来咱们这边打秋风。这都成传统保留节目了。】 楚风一边啃着骨头上的嫩肉,一边在心里吐槽。 【不过话说回来,这帮老将军的脑子,是不是也被冻住了?打什么打?人家就来了一千人,抢了就跑,你派五万大军去追?等你集结好部队,人家早就在草原上开篝火晚会,用抢来的锅煮你的羊了。】 【这明显就是试探。看看你朝廷的反应速度,看看你边防的虚实。你要是真派大军过去,他们就往草原里一钻,跟你玩捉迷藏,拖都能把你拖死。你要是不理他,他还以为你怕了,下次就敢来一万人。】 御书房的楚云曦,听到这里,眼神微微一动。 她放下朱笔,静静地听着。 【对付这种骚扰,最好的办法,不是打出去,而是防进来。】 楚风喝了一口烈酒,辣得直咧嘴,思路却愈发清晰。 【他们的优势是骑兵,来去如风。我们的优势,是人多,有技术。那就在边境线上,给他修一排碉堡,搞个预警系统。烽火台那玩意儿太慢了,等烟点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得搞点高科技。比如,多建一些深入草原的暗哨,用信鸽加密码的方式传递情报。再比如,把边境的城墙加固一下啊。现在那帮人修墙,还在用什么夯土,一锤子一锤子地砸,又慢又不结实。一场大雨就给冲垮了。真是浪费人力。】 【这要是能有水泥……啧啧,那就不一样了。】 楚-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 【水泥多简单啊。石灰石,粘土,再加点铁渣矿渣之类的东西,磨成粉,放进窑里往死里烧,烧成熟料再磨成粉,就成了。这玩意儿,加水和沙石一拌,干了之后比石头还硬。用它来修长城,不,修堡垒,那不是跟玩儿似的?】 【到时候,沿着边境线,每隔十里地,就给他修一个水泥碉堡,上面架上几台加装了配重和杠杆的巨型弩床。蛮子的骑兵跑得再快,能有弩箭快?来多少,死多少。这叫‘非对称作战’。】 楚风在脑中,已经为大周的边防,规划出了一整套立体防御体系。从情报、到工事、再到武器,一应俱全。 他甚至连水泥的简易配方,都给“默写”了出来。 【可惜啊,跟这帮古人说水泥,他们肯定以为我是说水和泥巴。算了算了,不关我事。天塌不下来,我的羊蝎子也凉不了。】 他心满意足地又捞起一块肉,继续大快朵颐。 第31章 格物院与被逼疯的将军们 而金銮殿上,楚云曦的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水泥! 碉堡! 巨型弩床! 非对称作战! 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以及那个清晰无比的配方,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迷雾,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她看着底下还在为“战”与“和”吵得面红耳赤的将军们,第一次觉得,他们那套所谓的兵法谋略,是何等的……原始和落后。 “够了。”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都看向她。 楚云曦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镇北侯等人,带着一丝审视。 “镇北侯,你口口声声要直捣黄龙。朕问你,我大周的边防工事,可能挡住蛮族骑兵一日的冲击?” 镇北侯一愣,傲然道:“陛下放心,臣镇守北境多年,边墙固若金汤!” “是吗?”楚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为何三年前,北风口的一段边墙,会因一场秋雨而坍塌,致使蛮族趁虚而入,屠我军民三百余口?” 镇北侯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他戎马生涯中的一个污点,没想到,竟被陛下当众揭了出来。 楚云曦没有理他,又转向兵部尚书:“你说要万全之策。那朕问你,除了被动防御,你可有主动预警之法?我大周的烽火,从边境传到京城,需要多久?这个时间,够蛮族屠几个村子?” 兵部尚书也哑口无言,额上渗出冷汗。 楚云曦走下御阶,一步步来到大殿中央。 她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每一个武将的脸。 “我大周养兵百万,耗费国帑无数。可面对区区千人匪寇,尔等,或只知匹夫之勇,或只懂纸上谈兵。攻,攻不出去。防,防不进来。” “这就是你们,交-给朕的答卷吗?”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严厉,一声比一声冰冷。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的武将,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第一次,从这位年轻的女帝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一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绝对的智识上的碾压。 “出兵之事,暂且搁置。” 楚云曦最后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兵部,工部,即日起,给朕拿出一套全新的边防加固方案。朕不要听那些陈词滥调,朕要看到新东西!” “若拿不出来,你们,就都给朕告老还乡吧!” 说完,她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武将,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惊骇与不解。 陛下……今天是怎么了? 她那些尖锐到一针见血的问题,那些关于工事和预警的全新思路,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一股巨大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武将集团的心中,悄然蔓延开来。 镇北侯府邸,密室。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十几个身披铠甲,气息彪悍的大周高级将领,围坐一堂。他们都是军中元老,是武将集团的核心,每一个跺跺脚,都能让一方军镇抖三抖。 而此刻,他们的脸上,却都带着一种混杂着屈辱、愤怒和困惑的复杂神情。 “岂有此理!陛下今日在朝堂之上,那番话,简直是将我等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一个脾气火爆的独眼将军,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陛下的问题,确实……句句诛心。”兵部尚书,那个曾经的少壮派领袖,此刻也一脸凝重,“她对边防弊病的了解,甚至比我们这些常年带兵的人,还要透彻。这太不寻常了。” 镇北侯坐在主位,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在朝堂上的一幕幕。 女帝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就在不久前,文官集团的领袖,丞相李纲,也是在经历了这种感觉之后,一败涂地。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了一个人的名字。 “闲王,楚风。” 镇北侯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密室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又是他?”独眼将军皱起了眉头,“一个终日厮混在脂粉堆里的王爷,他懂什么军国大事?上一次科举之事,说是他出的主意,我就不信。这一次,边防策略,难道也是他想出来的?”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一个谋士打扮的中年人摇着扇子,眼中精光闪烁,“诸位将军想一想,自从这位闲王殿下开始‘崭露头角’,朝中的格局,发生了何等变化?镇国将军赵世功倒了,户部尚书张德海垮了,现在,连丞相大人都被削去了爪牙。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曾经与陛下政见不合之人。” “如今,轮到我们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他们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一股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已经将屠刀,悬在了他们武将集团的头顶。 “侯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独眼将军急道,“文官那帮软骨头,被收拾了也就罢了。我们军方,是大周的脊梁!岂能容一个黄口小儿,在背后指手画脚,乱我军心!” “没错!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戳穿他的真面目!” “我们去会会他!” 将军们群情激奋。 镇北侯抬起手,压下了众人的声音。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自然是要去的。但不是去打杀,而是去……请教。” “请教?”众人不解。 “对,请教。”镇北侯冷笑一声,“他不是被称作‘在野帝师’,‘算无遗策’吗?那我们就备上大礼,去他府上,当面向他请教,这‘全新的边防加-固方案’,究竟该如何制定。他若说得出来,我们便认了。他若说不出来,一个‘妖言惑君,干预军政’的罪名,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妙计!”谋士抚掌赞道,“此乃阳谋!去的是我等军中宿将,问的是军国机密。他一个闲散王爷,若真敢夸夸其谈,便是取死之道!若不敢,便说明他只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陛下的信任,自然不攻自破!”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称善。 第二天,一个诡异的队伍,出现在了闲王府的门口。 第32章 “跟本王念,我要……摆烂……” 镇北侯领头,身后跟着十余名虎背熊腰,杀气腾腾的宿将。他们没有穿朝服,而是披着便甲,腰间佩着战刀。更夸张的是,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份“厚礼”,有的是百年人参,有的是西域宝刀,搞得像是来逼宫,又像是来拜寿。 福伯看到这阵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跑去后院报信。 此时的楚风,正在院子里,试图教他新得的一只八哥说话。 “跟本王念,我要……摆烂……”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八哥扯着嗓子,叫得十分喜庆。 楚风气得直翻白眼。 就在这时,福伯冲了进来:“王……王爷!不好了!镇北侯带着一群将军,杀……杀过来了!” “什么?”楚风吓得手里的鸟食都撒了。 【镇北侯?那不是北境军方的头子吗?这帮杀才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我吃羊蝎子的事情败露了?不至于吧?】 他还没想明白,镇北-侯等人,已经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十几尊杀神往院子里一站,阳光仿佛都被挡住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铁血煞气,让楚风两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末将镇北侯,参见闲王殿下!” 镇北侯一抱拳,声如洪钟。他身后的将军们,也齐刷刷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压迫感。 “诸……诸位将军,免礼,免礼。”楚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知……诸位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救命啊!这是什么情况?鸿门宴开到我家来了?他们手里捧着的是什么?是我的骨灰盒吗?】 镇北侯看着楚风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中冷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无比诚恳的模样。 “殿下,我等今日前来,是特为请教。” “请教?”楚-风一愣。 “正是。”镇北侯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昨日陛下在朝堂之上,提出了‘全新的边防加固方案’,令我等茅塞顿开,却又百思不得其解。我等愚钝,思来想去,这满朝文武,能有此等经天纬地之才,提出此等高瞻远瞩之策者,非殿下莫属。”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高帽子扣得结结实实。 楚风听得头皮发麻。 【来了来了,捧杀!这是要捧杀我啊!我昨天就是吃火锅的时候顺嘴吐槽了几句,你们怎么就找上门来了?你们的情报系统是连着我的大脑吗?】 “侯爷说笑了。”楚风连忙摆手,“本王……本王一介闲人,只知吃喝玩乐,哪里懂得什么军国大事。” “殿下谦虚了。”独眼将军瓮声瓮气地接口,“连新科状元都对殿下行三跪九叩之礼,称您为‘再造恩师’。您若不懂,这天下,便无人敢称懂了。” 【大哥,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谦虚了?我是真的不懂啊!】 楚风急得快哭了。 镇北侯步步紧逼:“殿下,陛下有旨,让我等拿出方案。我等愚钝,实在是毫无头绪。还请殿下不吝赐教,指点一两句。比如,那‘全新的工事’,究竟该是何等模样?如何才能又快又好地修筑?” 一群将军,十几双鹰隼般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楚风。 楚风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大脑一片空白,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他能说什么? 说水泥? 他要是敢说出这两个字,这帮杀才下一秒,就敢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把他当场拿下! 【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才能糊弄过去?有了!】 情急之下,楚-风的求生欲爆发了。 他故作高深地咳嗽了两声,背着手,踱了两步,眼睛望着天,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含糊不清地说道: “道法……自然。万物……相生相克。土,遇水则软。石,遇火则坚。若能……取火之坚,融于土石,再辅以水之柔,则可……无坚不摧,浑然天成……”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就是把以前看过的玄幻小说里的词,瞎凑在一起,企图蒙混过关。 【我在说什么鬼东西?我自己都听不懂。他们应该也听不懂吧?只要他们听不懂,就会觉得我很高深,然后知难而退。对,一定是这样。】 将军们面面相觑,果然,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他们非但没有退,反而更加坚信,这闲王肚子里,一定有真东西,只是不肯轻易示人。 镇北侯眼中精光一闪,再次追问:“殿下所言,高深莫测。可否……说得再具体一些?比如,这‘火之坚’,该如何取?这‘土石’,又该如何融?” 【还来?没完了是吧?】 楚风被逼到了墙角,急得满头大汗。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既能解释,又不会暴露自己的说法。 【具体?怎么具体?不就是把石灰石和粘土磨成粉,然后放到一千四百五十度的高温里烧吗?我怎么跟你们解释一千四百五十度?我说比你家炼铁的炉子还热一点?】 【对了,炼铁!铁渣!配方里有铁渣!】 楚风的脑中,灵光一闪。 “关键,在于格物。”他继续胡扯,“万物皆有其理。譬如炼铁,为何能得精钢?在于火候,在于配比。筑墙亦然。何种石,何种土,配比几何,火候几成,此乃天机,需反复试之,方可得其一二。” 【格物……对,就用这个词,听起来就很高大上。我真是个天才。你们自己去“格”吧,格到天荒地老,也别来烦我了。】 他这边在为自己的机智而沾沾自喜。 那边的将军们,却听得如痴如醉。 格物! 对啊!炼铁就是格物!那筑墙,为何不能格物? 殿下虽然没有明说,却已经指明了方向! 取石取土,配比,火候! 这不就是配方吗! 镇北侯等人,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个眼神发亮,激动不已。 就在他们准备再拜,请求殿下再多透露一点“天机”时,王德那熟悉的声音,又一次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第33章 太傅大人的第一道“神谕” “圣旨到——” 楚风一听到这三个字,膝盖都软了。 【我的亲姐啊,你又来干什么啊?!】 只见王德春风满面地走入院中,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闲王楚风,献‘格物’之策,于国有大功。朕深感欣慰。为利国利民,特设‘格物院’,专司研究万物之理,以创新器,福泽天下!” “兹任命,闲王楚风,为格物院首任‘名誉院长’!并责令工部,全力配合格物院,研制一种名为‘水泥’的新式筑墙之材!钦此!” 圣旨读完,全场死寂。 镇北侯等一干将军,石化当场。 他们手里的“厚礼”,“哐当”一声,掉了一地。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风,眼神里,已经不是敬畏,而是惊骇,是恐惧! 格物院! 水泥! 刚刚!就在刚刚!闲王殿下才跟他们提了“格物”! 然后,圣旨就到了! 而且,圣旨里,还明确说出了那种新材料的名字——水泥! 这是何等恐怖的默契? 不!这不是默契! 这是神迹! 这位闲王殿下,他的每一个念头,都能直达天庭!他的每一句话,都会化为陛下的旨意! 他不是在野帝师! 他根本就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而楚风,正拿着那份滚烫的圣旨,欲哭无泪。 他看着眼前这群被吓傻了的将军,又看了看圣旨上“名誉院长”四个大字,只觉得自己的咸鱼人生,又被钉上了一颗更大,更结实,还带着倒钩的钉子。 他社会性死亡的范围,已经成功地从文官圈,扩展到了军方。 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江湖和后宫了? 楚风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离真正的“功高盖世,万劫不复”,又近了一大步。 闲王府的庭院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镇北侯和十几名宿将,像是一群被雷劈中的木雕,保持着各种僵硬的姿势。有人手里的宝刀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才将这诡异的寂静打破。 他们看着楚风,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是带着七分试探,三分敬畏。那么现在,就是十分的恐惧,外加九十分的……狂热。 这是什么概念? 他们前脚刚踏进王府,想用“边防方案”来逼迫闲王露出马脚。闲王殿下金口一开,提到了一个玄之又玄的“格物”。 紧接着,圣旨后脚就到。不仅成立了“格物院”,任命了闲王当院长,甚至连那种神仙材料的名字“水泥”都一并公布了! 这是巧合吗? 巧合两个字要是能解释这件事,那他们这群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将军,脑袋可以拿去当夜壶了! 这不是人间的手段,这是神仙的布局!是仙人在云端落子,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棋盘下面瑟瑟发抖。 闲王殿下,根本不是什么在野帝师。 他说的每一句话,想的每一个念头,都能立刻化为陛下的意志,化为大周的国策! 他们今天来干了什么?他们居然想试探一位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镇北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后背的便甲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想起了倒台的赵世功,想起了抄家的张德海,想起了丢官罢爵的王正,想起了在府中吐血晕厥的丞相李纲。 原来,这些人不是败给了女帝,他们是败给了天意! “噗通!” 镇北侯,这位执掌北境数十万大军,面对蛮族王庭都未曾弯过膝盖的老将军,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对着楚风,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末将……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殿下!请殿下降罪!”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发自肺腑的颤抖。 他身后那群将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着跪了下来,脑袋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楚风彻底傻眼了。 他手里还捏着那份滚烫的圣旨,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军方大佬,大脑已经宕机。 【别啊!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拜上了?我就是个名誉院长,名誉的懂不懂?就是挂个名,不用上班,还给发工资的那种吉祥物啊!】 【还有,你们刚刚那是什么眼神?怎么跟见了神仙下凡一样?我就是胡说八道了几句,你们自己脑补了什么东西?】 【皇姐啊!你这道圣旨,是给我解围,还是给我掘坟啊!这下好了,我跳进天下所有的江河湖海都洗不清了!】 “快……快请起!诸位将军这是折煞本王了!”楚风慌忙去扶镇北侯,却发现对方跪得像座山,根本拉不起来。 镇北侯抬起头,老脸涨得通红,眼神却亮得吓人:“殿下!您就别瞒着我等了!您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不,武曲星下凡来指点我大周的!我等之前愚钝,还想试探殿下,简直罪该万死!” “殿下,这‘水泥’究竟是何等神物?还请殿下赐下仙方,我等愿为殿下牵马执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独眼将军也抬起头,满脸狂热。 楚风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架在祭台上的祭品,下面是一群嗷嗷待哺的信徒。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他总不能说,这玩意儿的配方,是我上辈子在网上刷短视频看来的吧? “咳咳,”楚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扮演高人,“天机……不可泄露。此物,乃顺应天时而生,非人力可强求。你们……只需静待佳音即可。” 御书房内。 楚云曦听着弟弟在心里快要哭出来的哀嚎,和嘴上故作高深的胡扯,嘴角那抹笑意,再也藏不住了。 她发现,自从能听到弟弟的心声后,她处理朝政的乐趣,增加了何止十倍。 看着那些不可一世的骄兵悍将,在小九的“神威”之下,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一样,这种感觉,比打赢一场国战还要让她愉悦。 “王德。” “老奴在。” “传旨工部尚书钱宗,即刻前往闲王府,听候格物院名誉院长差遣,全力配合‘水泥’的研制。所需人手、物料,国库无限支应。若有差池,朕唯他是问。” 第34章 烧不出的神物与女帝的“梦” “遵旨。”王德躬身退下,心里对那位闲王殿下的敬畏,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 楚风好不容易把一群打了鸡血的将军送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工部尚书钱宗,一个年近六旬,头发花白,一脸刻板的老头,就带着一群工部的匠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钱宗是个纯粹的技术官僚,一辈子都在和木头、石头、图纸打交道。他对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只相信自己手里的规矩和算筹。 对于“闲王神机妙算”的传闻,他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 但陛下的圣旨,他不敢不听。 “下官工部尚书钱宗,参见名誉院长大人。”钱宗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陛下有旨,命下官全力配合院长大人研制‘水泥’。敢问院长大人,此物……是何物?配方和营造之法又在何处?” 他开门见山,直接要核心技术。 楚风的头,瞬间大了三圈。 【又来一个!这个老头看起来就不好糊弄啊!眼神跟尺子一样,直勾勾的。】 【配方?我哪有配方?我只记得大概是石灰石、粘土和铁渣,按比例混合,然后高温煅烧。可比例是多少来着?是三比一还是一点五比一?温度又是多少?一千四百五十度?我怎么跟他说一千四百五十度?】 【要不……我先随便编一个?】 想到这里,楚风清了清嗓子,走到院中的石桌旁,让福伯取来笔墨纸砚。 他装模作样地沉思了片刻,仿佛在与天地沟通,接收着来自九天的神谕。 钱宗和一众匠人,就这么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楚风深吸一口气,提笔挥毫。他没写什么具体的数字,而是写了一段玄之又玄的口诀。 “青石为骨,赤土为肉。 玄铁为髓,三者归一。 取坎离之火,煅七七之数。 色变青灰,研磨成粉。 遇水而生,坚逾金石。” 写完,他将这张“神方”递给钱宗,淡淡道:“此乃天授之方,尔等且去依方试之。切记,心诚则灵。” 【青石就是石灰石,赤土就是粘土,玄铁就是铁渣。三者归一,就是你们自己看着办,随便混。坎离之火,就是往死里烧。七七之数,就是烧久一点。色变青灰,就是烧熟了的颜色。后面都好懂。】 【我真是个小天才!这方子,既给了方向,又不说死。成功了,是我的功劳。失败了,就是你们心不诚,或者火候不对,配比不对。反正锅甩得干干净净。】 楚风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钱宗接过那张纸,如获至宝。他看不懂什么“坎离之火”,但他看懂了“青石”、“赤土”、“玄铁”这些材料,也看懂了“煅烧”、“研磨”这些工序。 虽然口诀玄乎,但似乎……真的指明了一个方向! 难道这位闲王殿下,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钱宗半信半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收好方子,带着人,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工部大营。 格物院的牌子,当天就在工部旁边的一个大工坊挂了起来。 一场足以改变整个大周,乃至整个世界格局的工业革命,就在一个现代灵魂的胡说八道和一群古代工匠的虔诚执行中,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而作为“总设计师”的楚风,在送走所有人后,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摇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拿起那只八哥,有气无力地说道:“跟我念,我要……退休……” “院长圣明!院长圣明!”八哥扯着嗓子,叫得比谁都响亮。 楚风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工部大营,新挂牌的“格物院”内,热火朝天。 工部尚书钱宗,这位平日里最重规矩的老臣,此刻却像个打了鸡血的年轻人。他亲自坐镇,指挥着手下最得力的工匠,严格按照楚风那道“神谕”进行操作。 “青石为骨,赤土为肉,玄铁为髓,三者归一!” 巨大的石碾子,被几头壮牛拉着,轰隆隆地转动。从城外采来的青色石灰岩,和河边的黏土,以及从炼铁厂运来的铁渣,被一遍遍地碾压,混合。 “比例!比例是关键!”钱宗拿着那张“神方”,眉头紧锁。 “院长大人只说了‘三者归一’,并未言明配比。这……该如何是好?”一个老匠头犯了难。 钱宗沉思片刻,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三者归一’,一者,道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说明,配比并非固定,而是要我等去‘格’出来的!分三组,一组青石为主,一组赤土为主,一组玄铁为主!都去试!” 老匠头恍然大悟,连忙领命而去。 闲王府里,正在喝茶的楚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说,已经被工部的人解读出了道家哲学的奥义。 【应该能成吧?反正材料就那几样,让他们多试几次,总有一次能蒙对。只要能烧出点差不多的东西,我就能交差了。到时候我就说天机已尽,剩下的靠你们自己悟了。完美!】 他美滋滋地呷了一口茶。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三天过去了。 格物院的窑炉,烧了十几炉。 烧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 有的,是一堆疏松的黑色粉末,风一吹就散了。 有的,是烧成了奇形怪状的玻璃体,又脆又硬,根本没法用。 最好的成果,也只是一块烧结在一起的土疙瘩,虽然比普通的砖石硬一点,但离“神方”上描述的“坚逾金石”,差了十万八千里。 钱宗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 工匠们也都是愁眉苦脸。他们动用了最好的窑炉,最好的炭火,日夜不休地守着,可就是烧不出传说中的“水泥”。 “尚书大人,会不会是……那方子有问题?”一个年轻的工匠小声嘀咕道。 “住口!”钱宗厉声喝道,“神方岂会有错!错的,一定是我们!是我们心不诚,悟不透!”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犯了嘀咕。 第35章 坎离之火和七七之数的奥秘 难道是“坎离之火”和“七七之数”的奥秘,他们没有领会? 这天,钱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再次登上了闲王府的大门。 楚风正在院子里指导福伯改进他的躺椅,追求以最舒服的角度实现“京城瘫”。一听钱宗又来了,他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失败了?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会失败?这帮古代工匠的动手能力这么差的吗?】 钱宗一见到楚风,就“噗通”一声跪下了,老泪纵横:“院长大人!下官愚钝!有负圣恩!我等依照神方,日夜煅烧,耗费了无数钱粮,却……却始终烧不出那神物。恳请院长大人,再降神谕,指点迷津!” 楚风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慌了。 【坏了坏了,玩脱了。牛皮吹大了,现在收不回来了。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当成妖人,绑去烧了?】 他脑子飞速运转,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看过的那些科普视频。 【配比……配比应该差不太多。那就是……温度!对,是温度不够!】 【水泥熟料的煅烧温度要一千四百多度,古代的窑炉,就算是烧瓷器的龙窑,顶天了也就一千二三百度。温度不够,石灰石分解不完全,硅酸盐矿物形成不了,肯定烧不出来!】 【可我怎么跟他说温度?难道我掏个温度计出来?】 楚风急得在心里直挠墙。 他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虔诚的钱宗,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胡扯。 “钱尚书,你可知,为何凡火烧不出仙丹?”楚风背着手,仰望天空,一脸高深莫测。 钱宗一愣,老老实实地回答:“下官不知。” “因为,火,亦有魂。”楚风缓缓说道,“尔等之火,凡火也,有其形,而无其魂。欲成神物,需召‘太阳真火’。其焰色,当如日中之白,其势,当有龙息之威!” 【我编不下去了!什么太阳真火,龙息之威,我自己都快吐了。就是告诉你们,火要烧得更旺,烧到发白光!怎么提高温度?加鼓风机啊!用好几个大号的皮橐,对着炉膛使劲吹!这叫强制通风,增加氧气浓度!这么简单的原理,你们怎么就不懂呢!】 楚风在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是一片悲天悯人的神圣。 钱宗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火之魂”、“太阳真火”,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听懂了“焰色如日中之白”、“势有龙息之威”。 这……这是要让火烧得更猛烈? 可工部的窑炉,已经是大周最好的了,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钱宗带着满腹的困惑和一丝明悟,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而他与楚风的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都传到了御书房中。 楚云曦听着弟弟心里那些关于“温度”、“鼓风机”、“强制通风”、“氧气浓度”的念叨,凤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这些词,她一个都听不懂。 但她听懂了核心的思路——让火更旺。 她的小九,总是能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点出问题的本质。只是,他传递给别人的方式,总是那么……神神叨叨。 也罢,既然他喜欢当神仙,那自己这个姐姐,就帮他把这个神迹,演得更真一点。 当天晚上,楚云曦召见了工部尚书钱宗。 钱宗跪在御前,惶恐不安。 楚云曦没有看他,只是幽幽地说道:“钱爱卿,朕昨夜,做了一个梦。” 钱宗心中一凛,连忙道:“请陛下示下。” “朕梦见,先帝托梦于我。言及北境边防,忧心忡忡。先帝在梦中,指点朕建造一座神炉。”楚云曦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 “那神炉,与寻常窑炉不同。它有多口进气,如龙之多息。有数个巨大的皮橐,日夜不休地为其鼓风。先帝言,唯有此等神炉,才能炼出镇国安邦之神物。” 钱宗听到这里,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龙息! 巨大的皮橐! 这……这不正是闲王殿下白天所言“龙息之威”的具象化吗? 闲王殿下白天刚说完,陛下晚上就梦到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闲王殿下不是在打哑谜,他是在通过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天机传达给陛下!而陛下,再通过“托梦”这种方式,将天机昭示于众! 这姐弟二人,一个是天意的传达者,一个是天命的执行者! 想通了这一层,钱宗对楚风的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陛下圣明!先帝显灵!臣……臣明白了!臣这就去改造窑炉!不!是建造神炉!” 看着钱宗连滚带爬离去的背影,楚云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小九,姐姐能帮你的,就到这里了。 接下来,就看你的“神物”,能否真正问世了。 三天后。 格物院内,一座全新的,造型奇特的窑炉拔地而起。它比寻常的窑炉高大许多,炉壁更厚,周围连接着八个牛皮制成的巨型鼓风机,由三十二名壮汉轮流踩动。 随着钱宗一声令下,炉火点燃,八个鼓风机同时发力。 “呼——呼——” 狂风被灌入炉膛,火焰瞬间由红转黄,再由黄转青,最后,发出刺眼的白光!整个窑炉都在嗡嗡作响,仿佛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炉内的温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攀升。 这一次,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煅烧,当窑炉冷却,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烧结料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是一种青灰色的、坚硬的块状物,和之前烧出的任何东西都不同。 按照“神方”最后的指示,工匠们将其研磨成细腻的粉末。 钱宗亲自端来一盆清水,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将水缓缓倒入那青灰色的粉末中,搅拌均匀,然后倒进一个木制的模具里。 所有人都围在模具旁,死死地盯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那原本湿润的泥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凝固,颜色也逐渐变深。 第36章 石头的奇迹与新的敌人 当钱宗颤抖着手,敲开木制模具时,一块方方正正,通体呈青灰色,表面光滑坚硬的“石头”,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胆大的工匠,拿起一把铁锤,用力敲了下去。 “当!” 火星四溅。 铁锤被高高弹起,而那块“石头”上,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点。 坚逾金石! 神物,问世了! 整个格物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神迹!这真是神迹啊!” 钱宗老泪纵横,他捧着那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水泥块”,朝着闲王府的方向,长跪不起。 水泥研制成功的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飓风,在短短一天之内,席卷了整个京城。 起初,百姓们还不明白这“水泥”是何物。 直到工部尚书钱宗,亲自带人,在皇城门口的广场上,用新制成的水泥,当众浇筑了一面墙。 不过半日,那面由泥浆浇筑的墙,就变得比最坚硬的青石还要牢固。任凭壮汉用攻城锤去撞,也只是撞出一片火星和几个白印,墙体本身,纹丝不动。 这一下,全城轰动! “神物!这真是天降的神物啊!” “泥巴和水,就能变成石头?这是仙法吧!” “听说,这都是闲王殿下观天象,从天上求来的仙方!” “什么在野帝师,我看闲王殿下根本就是神仙下凡!” 楚风的声望,在民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百姓们甚至自发地筹钱,要为他修建生祠,日夜供奉。 而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军方。 镇北侯等一干将领,在亲眼见证了水泥的“神迹”之后,当场就疯了。 “长城!用此物,筑我大周万世不倒之长城!”镇北侯激动得浑身发抖。 “何止是长城!碉堡,箭塔,要塞!所有边防工事,全都要用此物!蛮族的骑兵再快,还能撞破这神仙造的墙吗?”独眼将军的独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在北境边疆,一座座由水泥浇筑的钢铁堡垒拔地而起,蛮族的军队在堡垒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尸横遍野的场景。 这是不世之功!是足以让他们名留青史的泼天军功! 而这一切,都是谁带来的? 闲王殿下! 一时间,整个武将集团,从上到下,都成了楚风最忠实的“信徒”。他们看楚风的眼神,比看自己的亲爹还要亲。谁敢说一句闲王殿下的不是,他们能立刻拔刀跟谁拼命。 丞相府内,刚刚病愈的李纲,听到这个消息,默默地将刚端起的药碗,又放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彻底败了。 败得毫无悬念。 一个能得文官之心,又能得军方之拥,还能得万民之戴的王爷,背后还站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女帝。这样的人,谁能与之争锋? 而此刻,这位被无数人敬若神明的闲王殿下,正躺在王府的摇椅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成功了?居然真的成功了?】 【我就是瞎编的啊!我怎么知道他们真的能把温度搞那么高?还什么陛下的梦,什么神炉,你们的想象力要不要这么丰富?】 【完蛋了,这下彻底完蛋了。水泥都搞出来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我搞火药了?再下一步是不是要我造大炮?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我手搓原子弹了?】 【我不想当国之壁垒,我不想当科学的先驱,我只想当一条咸鱼啊!老天爷,你放过我吧!】 楚风欲哭无泪。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脱离了掌控,正沿着一条名为“功高盖主,不得好死”的康庄大道,一路狂奔,连刹车都找不到。 御书房。 楚云曦看着手中那份由水泥制成的,光滑坚硬的奏折(钱宗特制的),凤眸中满是笑意。 她的小九,又一次,给了她天大的惊喜。 有了此物,大周的国力,将迎来一次飞跃。无论是国防,还是水利、交通,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帝国,正在自己的手中,缓缓崛起。 而这一切的基石,都源于那个此刻正在王府里,为自己会不会被逼着造原子弹而发愁的弟弟。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柔和。 放心吧,小九。 有姐姐在,这天下,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你想当咸鱼,那姐姐,就为你撑起一片,可以让你安心摆烂的天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神物问世”的喜悦中时,一个新的问题,悄然出现。 水泥虽好,但制造它,需要海量的石灰石。 工部尚书钱宗,在经过详细的勘探后,发现整个京城附近,质量最好,储量最大,也最易开采的石灰石矿脉,位于城西的石洞山。 而整座石洞山,以及周边的数万亩土地,都属于同一个人。 大周顶级世家门阀之一,吴郡陆家的旁支,京城陆家。 陆家,以经营木材、石材生意起家,数百年来,几乎垄断了大周北方所有的优质建材。他们富可敌国,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与盘根错节的文官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水泥的出现,对陆家来说,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 这东西,成本低廉,性能却远超他们引以为傲的任何一种石材、木料。一旦大规模推广,他们陆家的百年基业,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这天下午,工部尚书钱宗,再一次,一脸愁容地出现在了闲王府。 楚风一看到他,头都大了。 【我的天,怎么又来了?这次又是什么事?难道水泥有毒?还是配方有问题,过几天就自己风化了?】 “院长大人。”钱宗这次没跪,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满是忧虑,“水泥神物,已然功成。但……但要大规模营造,需开采石洞山之矿脉。可那石洞山,乃是陆家之私产。老臣派人前去商议,欲以十倍市价购之,却被陆家家主,陆文渊,一口回绝了。” “他还说什么?”楚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钱宗叹了口气:“他说,石洞山乃是他陆家祖坟所在,风水宝地,动不得。别说十倍,就是百倍千倍,也绝不出售。” 楚风一听,差点没笑出声。 【祖坟?骗鬼呢!你们陆家的祖坟明明在吴郡,离京城十万八千里。找这么蹩脚的借口,不就是不想让朝廷用水泥吗?】 【这不就是典型的既得利益集团,为了维护自己的垄断地位,阻碍社会进步吗?这帮古代的资本家,手段还是这么老套。】 第37章 妖山与资本家的末路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陆家,是把我当成生死大敌了啊。】 【皇姐会怎么做?直接派兵抢了?不行,陆家在文官集团里影响力太大,这么干会引起朝局动荡。那就……得用点计谋了。】 楚风摸着下巴,脑子里开始闪过无数后世影视剧里,对付黑心资本家的经典桥段。 钱宗看着陷入沉思的楚风,不敢打扰。他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院长大人,一定又在“神游太虚”,构思着什么惊天动地的计策了。 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等待下一道“神谕”的降临。 而楚风此刻心里想的是: 【对付这种人,得从他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他不是说那是风水宝地吗?好啊,那我就让你那块风水宝地,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大凶之地’!】 【比如,找人半夜去山上挖几个坑,埋几只死鸡死狗,再插几根写着生辰八字的木牌牌。然后散布流言,说陆家为了发财,占了前朝某个被灭门的王爷的阴宅,现在人家冤魂回来索命了。】 【再狠一点,直接找几个会口技的,半夜在山里学狼嚎鬼叫。再不行,就搞点磷粉,制造点鬼火……】 【古代人最信这个了。等流言一传开,人心惶惶,看他那破山还卖不卖得出去!到时候,别说朝廷去买了,他哭着喊着送给朝廷,都没人敢要。到那时,朝廷再以‘为民除害,镇压妖邪’的名义,‘勉为其难’地接手,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楚风在心里,已经为陆家安排好了一整套“走进科学”的剧本。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策阴损,但又无比有效。 他正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时,却没注意到,钱宗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一丝丝的恐惧。 因为,就在刚刚,他看到这位闲王殿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的笑容。 钱宗走了,脚步有些踉跄,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 他不敢回头。 方才闲王殿下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容,让他这位年过六旬,见惯了风浪的工部尚书,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毛骨悚然。 那不是运筹帷幄的自信,也不是计谋得逞的欣喜。 那是一种……仿佛猫在戏耍耗子时,那种纯粹的,带着几分天真与残忍的愉悦。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镇国将军赵世功会一夜崩溃,为何户部尚书张德海会束手就擒,为何权倾朝野的丞相李纲会一败涂地。 因为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揣度的对手。 这位闲王殿下,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从你最意想不到,也最无法防御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 陆家,要倒霉了。 钱宗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而此刻,这位被钱宗视为“魔王”的楚风,正悠闲地躺回自己的专属摇椅里,轻轻晃荡着,为自己刚才的“急智”而沾沾自喜。 【嘿嘿,我真是个天才。】 【对付这种仗着有钱有势就想搞垄断,阻碍社会进步的老顽固,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你说你家山是风水宝地?好啊,我转头就给你变成凶宅鬼地。】 【具体操作嘛……简单得很。第一步,舆论造势。先花点小钱,找几个说书先生和街头混混,编点段子。就说那石洞山啊,以前是前朝一个大贪官的秘密藏宝地,后来那贪官被满门抄斩,怨气不散,宝藏就变成了诅咒。谁沾谁倒霉。】 【第二步,物理恐吓。光说不练假把式。得找几个胆子大的,半夜三更摸上山。不用干别的,就学几声狼叫,再用白磷粉撒一点,搞出点鬼火。古代人没见过这玩意儿,不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第三-步,精准打击。等流言传得差不多了,就得来点猛料。找人偷偷在陆家祖坟……哦不对,是在石洞山那所谓的‘祖坟’附近,挖几个坑,埋点死猫死狗,最好再泼点鸡血,插上几个写着陆家人生辰八字的木牌牌。这叫什么?这叫专业!】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不出十天,石洞山就得从‘风水宝地’变成‘京城第一凶山’。到时候,别说卖了,陆家自己都不敢上山。他们家的石材生意,也得跟着完蛋。谁敢买凶宅里出来的石头盖房子?嫌命长吗?】 【最后,皇姐再以‘为民除害,荡涤妖氛’的名义,派兵把山‘封印’起来。等风头过去,这山不就顺理成章地变成国家的了吗?计划通!】 楚风在心里将整个计划盘算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天衣无缝,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这套阴损但高效的“商业竞争”手段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那点小心思,正一字不漏地,通过“绝对真实心声链接”,实时直播到了九天之上的御书房中。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楚云曦端坐在龙椅之后,手中捏着一支朱笔,却久久没有落下。 她绝美的脸庞上,神情几度变幻,从最初的错愕,到中间的哭笑不得,再到最后的……一丝混杂着欣赏与无奈的复杂情绪。 她的小九…… 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说书先生,街头混混,白磷鬼火,死猫死狗,生辰八字…… 这一套一套的,环环相扣,阴损至极,却又偏偏精准地抓住了人性的弱点。 若是真的按他想的这么执行,那陆家,怕是真的要被他玩得家破人亡。 可是…… 太粗糙了。 楚云曦放下朱笔,轻轻揉了揉眉心。 小九的想法是好的,方向也是对的。但执行的手段,太市井,太上不得台面。若是真让朝廷的人去干这种挖坟埋狗的勾当,传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 而且,仅仅是流言和一些小把戏,未必能真正撼动陆家这种百年世家的根基。他们可以用钱,用权,强行将事情压下去。 要办,就要办得更彻底,更干净,更……具有毁灭性。 小九的剧本很好,但导演,必须是她。 她要将这个带着市井流氓气息的剧本,改编成一部足以载入史册的,君权神授的史诗大片。 第38章 请君入瓮与绝地反杀 “王德。”她清冷的声音响起。 “老奴在。”王德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 “传朕的密旨,去一趟影卫的玄字第一号密库。”楚云曦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去取……《前朝秘闻录》第三卷,关于‘景王谋逆案’的宗卷。” 王德心中猛地一跳。 《前朝秘闻录》!那是大周开国后,影卫耗费了数十年,从各种渠道搜集整理的前朝宫闱秘辛,里面记载了无数见不得光的阴私之事,乃是最高等级的机密。 而“景王谋逆案”,更是前朝末年,一桩牵连甚广,血流成河的惊天大案。据说那位景王,富可敌国,在被赐死前,将毕生搜刮的财富,藏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陛下,要动用这个宗卷? “另外。”楚云曦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影卫去一趟钦天监,就说朕夜观天象,见西方有妖星作祟,命他们……好好算一算,这妖星,应在何处。” 王德的腰,弯得更低了。 他明白了。 陛下这是要亲自下场,为闲王殿下的计策,做一个天衣无缝的“背景设定”了。 闲王殿下负责提出一个“想法”。 而陛下,则负责将这个“想法”,变成“天意”。 这对姐弟的配合,简直……恐怖如斯! …… 京城,陆府。 家主陆文渊,正品着上好的雨前龙井。 他年约五旬,面容儒雅,一身锦袍,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世家之主的气度。 对于工部想要购买石洞山的事情,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个什么“水泥”,一个乳臭未干的闲王,就想动他陆家的根基?痴人说梦。 他陆家,经营建材数百年,关系网遍布朝野,尤其是在文官集团中,更是根深蒂固。丞相李纲虽然倒了,但那些门生故吏还在。只要他振臂一呼,朝堂之上,有的是人为他说话。 女帝又能如何? 她总不能为了一个所谓的“神物”,就冒着朝局动荡的风险,公然抢夺他陆家的私产吧? “家主,外面……外面开始有些不好的传言。”管家匆匆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传言?”陆文渊呷了口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说……说我们家的石洞山,不干净。是前朝一个被抄家王爷的藏宝地,有……有诅咒。” “呵。”陆文渊笑了,笑声中充满了不屑,“这种三岁小儿的把戏,也拿来烦我?派人去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背后嚼舌根,打断他的腿,扔到护城河里去。” “是。”管家领命而去。 陆文渊放下茶杯,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石洞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闲王楚风? 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罢了。就算侥幸走了几次运,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废物的本质。 跟我陆家斗?你还太嫩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张由九天之上的女帝,亲自编织的,足以将他整个家族都拖入深渊的巨网,已经悄然张开。 当天晚上。 京城最大的瓦舍“广乐楼”里,最负盛名的说书人“一口断江河”张先生,一改往日说的《三国》《封神》,而是面色凝重地,开了一个新篇。 他一拍醒木,沉声道:“话说前朝末年,有一位景王,贪婪无度,搜刮天下。后因谋逆赐死,其无尽宝藏,也随之不知所踪。但世人不知,那景王,曾请妖人,布下‘七煞锁魂’之局,将其宝藏与自己的怨魂,一同锁在了一处风水宝地之中。那地方,就在……” 他故意一顿,目光扫过全场。 所有听客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我们京城城西,石洞山!” 满场哗然。 与此同时,京城各大街小巷,无数个茶馆酒肆,都在流传着一个内容大同小异,但细节却愈发恐怖的故事。 有樵夫说,半夜在石洞山砍柴,看到山中有绿色的鬼火飘荡。 有猎户说,在山中追捕猎物,听到女人的哭声,那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更有甚者,一个负责给陆家看守矿山的老头,连夜跑下山,疯疯癫癫地在街上大喊:“有鬼!山里有鬼!景王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一夜之间,石洞山,从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禁忌之地。 陆文渊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不是小打小闹的流言,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针对他陆家的舆论风暴! 他暴跳如雷,派出了所有家丁,想要找出幕后黑手。 然而,就在第二天清晨。 一个足以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的消息,从皇宫中传出。 钦天监,连夜上奏! 奏折的内容,只有八个字。 “妖星现世,其光属土,位在正西,主大凶!” 钦天监的奏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涛汹涌的京城舆论场,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如果说,之前的流言蜚语,还只是市井之言,上流社会对此大多付之一笑。 那么钦天监的官方定性,则彻底改变了事件的性质。 这不再是民间传说,而是“天意示警”! 妖星现世,位在正西,其光属土,主大凶!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陆家家主陆文渊的心头。 正西,是石洞山的方向! 属土,石洞山,不就是土石之山吗! 主大凶! 这已经不是暗示,这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在说:你陆家的那座山,就是妖星降临的不祥之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陆府之内,陆文渊气急败坏地将一个名贵的青花瓷瓶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一场连环计! 先用民间流言败坏他石洞山的名声,再由钦天监这种国家权威机构下场,一锤定音! 好狠的手段!好毒的计谋! “去!去给我查!钦天监监正王埔,平日里收了我们陆家多少好处!他怎敢如此!”陆文渊双目赤红,状若疯狂。 管家一脸死灰地跪在地上,颤声道:“家主……没用的。王监正说了,他也是奉旨行事。是……是陛下,说她夜观天象,看到了妖星,才命钦天监推算的。” “陛下……” 陆文渊听到这两个字,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 他明白了。 第39章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根本不是那个什么闲王,而是那位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女帝! 闲王,不过是她推到台前的一把刀。 他之前所有的傲慢与自信,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在文官集团中的关系网,与皇权分庭抗礼。 却忘了,当今这位陛下,从来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她不跟你讲道理,不跟你走程序。 她直接掀了桌子,用“天意”这种你根本无法反驳的武器,对你进行降维打击。 你怎么跟天斗? “家主,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啊?”管家带着哭腔问道,“如今外面都传疯了,说我们陆家占了妖山,才发的家,现在是遭天谴了。我们家铺子里的石料木材,根本没人敢买了。好几家跟我们有婚约的,今天一早也都派人来,说……说要退婚。”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陆家的百年基业,在这场“天意”引发的恐慌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陆文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缘。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家族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不能退! 绝不能退! 陆文渊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既然你不讲规矩,那也别怪我鱼死网破! 你用“天意”来压我,我就用“祖宗之法”来反击你! “备轿!”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去见御史大夫,刘承!” 他要去告状! 他要联合整个文官集团,弹劾! 弹劾那个罪魁祸首——闲王楚风! 你不是能通神吗?你不是能得天启吗?好!我就说你是妖言惑众,蛊惑君心! 自古以来,“敬天法祖”是文官集团的立身之本。任何与“鬼神”、“异象”扯上关系,并试图影响朝政的行为,都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大忌。 他要将这件事,从一桩经济纠纷,上升到一场“国本之争”! 他要逼着女帝,在“祖宗之法”和“亲弟弟”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 闲王府。 楚风正因为自己的“鬼点子”大获成功而沾沾自喜。 【可以啊!皇姐这执行力也太强了吧?我这才刚提了个剧本大纲,她那边连特效带宣发,一条龙服务全给安排上了。钦天监都下场了,这属于官方盖章,权威认证了。】 【陆家这下惨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估计现在正哭着喊着要把那破山送给国家呢。我的水泥厂,这下有着落了。】 【唉,我为这个家,真是付出了太多。为了搞点原材料,还得亲自设计这种商业陷害的阴谋。我本将心向咸鱼,奈何咸鱼照沟渠啊。】 他正美滋滋地幻想着自己退休后的美好生活,福伯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王爷!王爷!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今天大朝会,御史大夫刘承,联合了几十个言官,一起上本,弹劾您啊!” 楚风手里的瓜,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啥玩意儿?弹劾我?】 【为什么啊?我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家cos植物,我招谁惹谁了?】 【难道是……石洞山的事?可那是皇姐干的啊!你们弹劾我干什么?柿子专挑软的捏是吧?这是职场霸凌!赤裸裸的职场霸凌!】 楚风还没反应过来,王德那尖细的嗓音,已经如同催命符一般,在王府门口响了起来。 “陛下口谕,宣闲王殿下,即刻上殿!” 楚风两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 太和殿。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御史大夫刘承,一个年过花甲,须发皆白,以刚正不阿著称的老臣,正手持象牙笏板,跪在殿中,声色俱厉。 “陛下!臣,弹劾闲王楚风,妖言惑众,乱我朝纲!” “自古以来,君王治理天下,当敬天法祖,亲贤臣,远小人。然,闲王楚风,不学无术,终日与市井无赖为伍,满脑子怪力乱神之说!” “先有‘格物院’,以‘天授神方’为名,行炼丹方士之举,已是荒唐至极!今又为夺陆氏私产,竟散布妖星之说,制造鬼神之乱,引得京城人心惶惶,天下震动!” “此等行径,与前朝那些蛊惑君主,败坏国家的妖人何异?若不严惩,国法何在?祖宗之法何在?” 刘承身后,乌压压跪倒了一大片言官。 “臣等,附议!请陛下严惩闲王,以正视听!” “请陛下下旨,拆毁格物院,焚烧‘水泥’妖物,还我大周一个朗朗乾坤!” 声浪滔天,直冲殿顶。 这是文官集团,在丞相李纲倒台后,发起的第一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集体反击! 他们将矛头,精准地对准了楚风。 他们不敢直接质疑女帝,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楚风这个“妖弟”身上。 只要打倒了楚风,就等于否定了“水泥”,否定了“格物院”,否定了女帝近期所有的新政。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龙椅之上。 楚云曦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那些慷慨激昂的弹劾之声,在殿内回响。 直到,楚风被太监领着,匆匆赶到殿上。 他一进来,就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想找个柱子躲起来。 刘承看到他,更是怒火中烧,厉声喝道:“闲王楚风!你可知罪!” 楚风吓得一个哆嗦。 【我知什么罪?我最大的罪,就是长了个脑子,还偏偏被我姐给听见了!有本事你们去弹劾我姐啊!】 他心里疯狂吐槽,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传说中“算无遗策”的王爷,想看看他如何应对这必死之局。 终于,龙椅之上,传来了女帝冰冷的声音。 第40章 本王的法事,尔等凡人看不懂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闲王,刘爱卿所言,你可有话要说?” 楚风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抬起头,迎上了姐姐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怎么办? 承认?那就是坐实了“妖言惑众”的罪名,不死也得脱层皮。 否认?那等于把锅全甩给了皇姐,让她去面对整个文官集团的怒火。 这道题,无解。 等等! 楚风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们不是说我搞封建迷信吗?他们不是说山上有妖魔鬼怪吗?】 【好啊!既然你们把戏台子都搭好了,那我就顺着你们的剧本演下去!】 【你们说有鬼,那总得有人去抓鬼吧?】 【谁去最合适?当然是我这个被你们称为‘妖人’的当事人去啊!】 【只要我主动请缨,去‘降妖除魔’,就能把皮球再给他们踢回去!他们要是同意,就落入了我的节奏。他们要是不同意,就是心里有鬼,怕我真的‘降妖’成功!】 【这叫什么?这叫用魔法打败魔法!用他们的逻辑,来锁死他们的喉咙!】 【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逻辑小天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直畏畏缩缩的闲王楚风,突然挺直了腰杆。 他上前一步,对着龙椅深深一揖,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内容却掷地有声。 “启禀陛下!刘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满场皆惊! 他居然……承认了? 就连刘承自己都愣住了。 楚风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京城之所以有妖邪之说,皆因臣而起。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臣身为大周皇子,食君之禄,岂能坐视妖邪作祟,百姓不宁?”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豁出去的“大义凛然”。 “臣,恳请陛下恩准!由臣亲自前往石洞山,设坛作法,荡平妖氛!” “若功成,则还京城一个太平!若不成,臣愿以死谢罪,以息天下悠悠之口!” 此言一出,整个太和殿,针落可闻。 整个太和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的官员,包括弹劾的发起者刘承在内,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楚风。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按照他们的设想,这个不学无术的闲王,在如此大的压力之下,要么会吓得屁滚尿流,语无伦次,要么会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无论哪种,他们都有后手应对。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不按套路出牌,非但不辩解,反而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然后主动请缨,要去“降妖除魔”? 这是什么操作? 自己弹劾自己,然后自己去解决自己搞出来的问题? 刘承的脑子,一瞬间有些宕机。 他感觉自己像是蓄力打出了一记重拳,结果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个主动把脸凑上来的沙袋上,而且这个沙袋还一脸兴奋地喊着“再来一拳”。 这让他无比的憋屈,有力无处使。 反对? 他怎么反对? 他刚刚才义正辞严地痛斥“妖邪作祟,百姓不宁”。现在人家要去“荡平妖氛”,他要是敢说个“不”字,岂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岂不是说明他根本不关心百姓死活,只是想借题发挥,党同伐异? 可要是同意…… 那这场声势浩大的弹劾,不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他们费尽心机搭好的审判台,瞬间就变成了人家闲王殿下展现“神威”的舞台! 他们亲手把“降妖除魔”的“大义”名分,送到了对方的手里。 请君入瓮,结果把自己给装进去了! 刘承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龙椅之上,楚云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的小九,又一次,给了她惊喜。 这种在绝境之中,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甚至有些荒诞的方式,瞬间破局的能力,简直……堪称艺术。 【哈哈哈哈!看到没?那老头的脸都绿了!跟我斗?你们这些古代人,对逻辑闭环的力量,一无所知!】 【只要我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你们就伤不到我分毫!现在压力来到了你们这边了,老家伙。】 【皇姐,快!趁他病,要他命!赶紧同意我的请求,再给我配点仪仗队,搞得越隆重越好!我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公费旅游!】 楚风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到了石洞山,是先吃烤鸡,还是先吃烤鱼了。 楚云曦听着弟弟那得意洋洋的心声,强忍住笑意,凤眸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感动”与“欣慰”。 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帝王的威严与决断。 “准奏!” 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 刘承等人,浑身一颤。 “闲王有此为国为民之心,朕,心甚慰!”楚云曦的目光扫过下方跪着的言官们,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尔等身为言官,有闻风奏事之权,此乃本分。但,若只知空谈,不知实干,与那乡间长舌妇何异?” 言官们闻言,个个面如死灰,冷汗涔涔。 女帝继续道:“既然闲王要为国除害,朕,岂能让他孤身犯险?” “传朕旨意!” “命!金吾卫指挥使,率三千金吾卫,护卫闲王左右,封锁石洞山,任何人不得擅入!” “命!钦天监、太常寺,协同办理。所有法事所需器物,人员,皆由国库支应,不得有误!” “命!工部尚书钱宗,为副使,全力辅佐闲王,搭建法坛!” “朕,要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看到,我大周皇室,是如何斩妖除魔,庇佑万民的!” 一系列的旨意,接连不断地从女帝口中发出。 每一道旨意,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刘承等人的脸上。 他们明白了。 女帝这是要将计就计,把这场“法事”,办成一场空前盛大的,宣扬皇室神威,为“水泥”和“格物院”正名的政治秀! 第41章 斩妖除魔,护我大周 而他们,这些弹劾者,将沦为这场大秀中,最可笑的背景板和小丑。 完了。 彻底完了。 刘承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 三日后,石洞山。 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三千金吾卫,身披明甲,手持长戈,将整座山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山脚下,一座用上好木料搭建的九层法坛,高高耸立。法坛之上,黄幡招展,香炉林立。 太常寺的乐官,钦天监的道士,以及从京城各大道观请来的“高人”,数百人齐聚于此,场面之宏大,比之祭天大典,也不遑多让。 无数京城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山下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都想亲眼见证这百年难遇的“皇子降妖”。 而这场盛大法事的主角,楚风,正穿着一身特制的,绣着日月星辰的华美道袍,头戴紫金冠,手持一柄不知从哪找来的桃木剑,站在法坛最高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救命啊!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出来玩几天,不是想来当杂技演员啊!】 【这衣服怎么这么重?这帽子怎么这么高?还有这桃木剑,怎么连个剑鞘都没有?】 【皇姐也太能整活了!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现场飞升了呢!压力山大啊!】 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以及不远处,被金吾卫“请”来观礼,一个个面如死灰的刘承、陆文渊等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吉时已到!请殿下开坛作法!”一名太常寺的官员高声喊道。 楚风一个激灵,硬着头皮,按照事先排练好的流程,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装模作样地捏了几个谁也看不懂的法印,然后迈开一种名为“禹步”的奇怪步伐,在法坛上绕起了圈子。 嘴里,还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妖魔鬼怪快离开,不离开我报警了啊!” 【反正他们也听不清,我就随便念叨念叨得了。这感觉,怎么跟上辈子公司年会,被逼着上台表演节目的我,一模一样?】 台下的百姓和官员们,看着法坛上那位闲王殿下,步伐玄妙,口诵真言,神情肃穆,一个个都看得屏息凝神,敬畏不已。 只有龙椅旁的楚云曦,通过心声链接,听着弟弟那乱七八糟的念叨,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捏碎。 这个臭小子! 就在楚风绕了三圈,感觉自己快要缺氧的时候,他按照计划,将手中的桃木剑,猛地指向石洞山深处的一块“风水”最差的巨石。 “妖孽!还不现形!”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句台词。 就在此刻! 异变突生!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块足有数丈高的巨石,竟然从中间,猛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一股黑色的烟雾,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前朝囚服,脸上画着恐怖妆容的“鬼影”,从石头后面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好冤啊!还我命来!” 台下的百姓,何曾见过如此“逼真”的场面,顿时吓得哭爹喊娘,乱作一团。 刘承和陆文渊等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 真的……真的有鬼? 楚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特效”吓了一跳。 【卧槽!这么敬业的吗?还加了干冰和特效演员?皇姐的影卫里,都是些什么人才啊!】 那“鬼影”冲出来后,并没有扑向人群,而是在一群早已埋伏好的“道士”(影卫扮演)的“围攻”下,且战且退。 最后,他被“逼”到了法坛之下,对着楚风,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小的是前朝景王府的冤魂,被奸人所害,埋骨于此!因陆家动我坟冢,断我安宁,这才出来作祟!今日得见天家神威,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说完,那“鬼影”对着法坛,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噗”的一声,化作一缕青烟(烟雾弹),消失不见了。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神迹!神迹啊!” “闲王殿下真是神仙下凡啊!” “斩妖除魔,护我大周!” 百姓们疯了一样地跪倒在地,对着法坛上的楚风,顶礼膜拜。 而陆文渊,听完那“鬼影”的一番话,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昏死过去。 完了。 他不仅输了,还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陆家,成了惊扰前朝“冤魂”,引来“天谴”的罪人。 法事“圆满成功”,楚风在万众拥戴之下,筋疲力尽地返回王府,只想睡上三天三夜。 然而,他刚一躺下,王德就又来了。 “殿下,陛下口谕,宣您即刻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御书房,只见楚云曦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惫。 那不是京城地图,而是整个大周的疆域图。 “小九,你来了。”楚云曦转过身,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你看。”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在了地图的东南沿海区域。 “水泥,解决了北境的边防。但你看这里,我大周的东南,年年遭受海寇侵扰,更有水患泛滥,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楚风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不……不会吧?你还想干嘛?】 楚云曦的凤眸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她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也需要神迹。” “他们需要一位能筑起万丈海堤,抵御惊涛骇浪的英雄。需要一位能修建坚固港口,让我大周水师扬帆远航的神明。” 她走到楚风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鼓励”。 “小九,大周的百姓,需要你。” 楚风眼前一黑,内心发出了穿越以来,最绝望的呐喊。 【不要啊——!!!】 第42章 钦差大臣与九千岁的美梦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楚风呆呆地看着地图上,那个被姐姐纤纤玉指点中的,遥远而陌生的东南沿海,大脑一片空白。 去北境,好歹还在陆地上,冬天冷点,多穿几件衣服也就扛过去了。 去东南沿海? 那是什么地方?在他的历史知识里,那地方约等于潮湿、闷热、台风、海啸、以及无处不在的,能把人抬走的蚊子! 还有海寇! 那些可不是山里喊几嗓子就能吓跑的“冤魂”,是真刀真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让他去对付那些人? 【不要啊!姐!亲姐!你是我唯一的姐!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体质弱,会水土不服的!我晕船,看见水就想吐!我皮肤嫩,会被海风吹裂的!最重要的是,我怕死啊!】 楚风的内心在疯狂咆哮,脸上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带着颤音:“皇姐……这……这东南之事,关乎国本,非国之栋梁不能胜任。儿臣……儿臣才疏学浅,德不配位,怕是……怕是会辜负了皇姐的期望。” 他试图用最谦卑的言辞,来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抗拒。 楚云曦看着他这副怂样,凤眸中笑意更浓。她的小九,永远都是这样,嘴上说着不行,心里却总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就喜欢看他这副明明能把天捅个窟窿,却偏偏怕得要死的样子。 “无妨。”楚云曦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楚风紧张的心尖,“朕相信你。水泥既然能筑起北境长城,自然也能筑起东南海堤。你连‘妖魔鬼怪’都能降服,区区海寇,又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那玩意儿能要我命啊!】 【这已经不是降维打击了,这是跨服聊天啊!我一个文科生,你让我去搞水利工程和军事围剿?你怎么不让我去手搓登月舱呢?】 楚风急得快哭了,脑子飞速运转,寻找着一切可以推脱的理由。 “皇姐,不是儿臣不愿去。只是……只是这‘降妖除魔’之法,极其耗费心神,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石洞山之事,已耗尽了儿臣数年积累的‘法力’,短时间内,怕是……怕是再也请不来‘神迹’了。”他开始胡说八道,试图用魔法来解释科学,再用魔法的“冷却时间”来给自己放假。 “哦?是吗?”楚云曦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那依你之见,这‘法力’,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楚风眼前一亮,觉得有门,连忙顺杆爬:“短则三五年,长则……长则十年八载,也是说不定的。” 【嘿嘿,拖字诀!拖到你忘了这件事,我就安全了。】 楚//**云曦听着他心里的小算盘,差点笑出声。 “十年八载?”她故作沉吟,随即摇了摇头,“太久了。东南的百姓,等不了那么久。” 她踱步到楚风面前,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凤眸,静静地凝视着他,看得楚风心里发毛。 “小九,你可知,为何朕要如此急切地让你去东南?” 楚风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怎么知道?难道你看海鲜吃播,馋了?】 楚云曦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因为水泥。水泥的出现,不仅仅是解决了边防问题。它真正的价值,在于它能改变我大周的国运。道路,桥梁,水利,城防……它能让我大周,在短短数年内,拥有超越过去百年的基建实力。” “但,要实现这一切,需要什么?”她自问自答,“需要一个绝对稳固的内部环境,需要将所有潜在的威胁,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北境蛮族,有水泥长城可御。朝中党争,有你我姐弟联手可平。唯独这东南,集水患、寇患、与世家门阀割据于一体,乃是国之腹心大患。”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尤其是,以越州沈家为首的江南盐商。他们掌控漕运,垄断盐铁,富可敌国,地方官府,皆仰其鼻息。朕要在东南推广水泥,修筑海堤,建立新港,就等于是要从他们身上割肉,断他们的财路。他们,会是比陆家,比李纲,更可怕,也更顽固的敌人。” 楚风听得心惊肉跳。 【好家伙,这是要去打终极大BOSS了?还是在人家的主场?】 【不去,打死我也不去!这浑水太深了,我这小身板,跳下去连个泡都冒不出来就得被淹死。】 他刚想再次开口拒绝,却见楚云曦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此去东南,路途遥远,凶险异常,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朕也不放心。” 楚风心中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对对对!皇姐你终于想通了!快说我不适合,然后让我滚回王府睡觉去吧!】 然而,楚云曦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所以,朕决定,给你最高的权限,给你最强的依仗!” 楚风愣住了。 【……啥玩意儿?】 他感觉事情正在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楚风的脑中,一个无比阴险,堪称“自爆式”的念头,猛然闪过。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可以彻底打消皇姐这个念头的办法。 【行!要去是吧?可以!但是,条件得我来开!】 【你不是说我权限不够吗?好啊!那我就要一个天大的权限!我要钦差大权,见官大三级!我要先斩后奏之权,上斩贪官污吏,下斩土豪劣绅!你给不给?】 【你不是说我实力不够吗?好啊!那我就要兵权!京城的金吾卫,给我三千不够,得五千!沿途所有州府的驻军,我要有临时调动权!你给不给?】 【你不是说我钱不够吗?好啊!国库给我拨一百万两银子当经费!不够花,我还有权在当地‘就地筹款’!你给不给?】 【我就不信了!这么大的权力,等同于一个在外的‘九千岁’,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敢给一个王爷这么大的权力?这跟把刀递我手里,让我去捅你有什么区别?】 第43章 王爷的行囊与江南的暗流 【只要你敢犹豫一下,说一句‘此事事关重大,容朕三思’,我就立刻顺水推舟,说‘既然如此,儿臣更不敢领命’。这事儿,不就黄了吗?】 【我真是个天才!用你的猜忌,来打败你的决心!完美!】 楚风为自己的“妙计”而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抬起头,迎上楚云曦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模样,沉声道:“皇姐!既然你如此信任儿臣,那儿臣,纵是万死,也在所不辞!” “只是,东南之地,盘根错节,若无雷霆手段,恐难见效。儿臣,有几个不情之请!” “说。”楚云曦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儿臣,请陛下赐予钦差大权,总督东南一切军政要务!” 此言一出,旁边的王德,吓得眼皮猛地一跳。 楚风没理他,继续加码:“儿臣,请陛下赐予先斩后奏之权!” 王德的腿,开始有点软了。 “儿臣,请陛下调拨金吾卫五千精锐随行,并授予沿途兵马调动之权!” 王德的脸,已经没了血色。 “儿臣,请陛下从国库拨银百万,以作经费!” 王德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他觉得这位闲王殿下,一定是疯了!这是在请命吗?这分明是在谋反啊! 楚风说完,心中无比得意,他抬眼看着楚云曦,等待着她脸上露出震惊、猜疑、甚至是愤怒的表情。 然而,他失望了。 楚云曦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反而,笑容愈发灿烂,愈发欣慰。 她静静地听着楚风的心声,听着他那套自以为是的“阳谋”,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实在是……可爱得紧。 他以为他是在索要权力,殊不知,他索要的,正是她最想给的。 一个毫无野心的人,手握着滔天的权力,才是最安全的。 这天下,还有谁,比她这个一心只想摆烂的弟弟,更值得托付呢? 在楚风和王德惊愕到极致的目光中,楚云曦走回龙椅,拿起朱笔,蘸满浓墨,在一卷空白的圣旨上,奋笔疾书。 写完,她拿起玉玺,毫不犹豫地,重重盖了下去! 她将圣旨卷起,递到楚风面前,声音清越,响彻整个御书房,也仿佛响彻了整个大周的未来。 “准!” “朕,不仅准你所请。朕还要再加一条!” 她的凤眸中,神光湛然,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赐你天子剑!如朕亲临!” “小九,此去东南,给朕……杀!” 楚风呆呆地接过那卷沉甸甸的,仿佛烙铁一般滚烫的圣旨,整个人都傻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剧本……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闲王楚风,被封为钦差大臣,总督东南军政,赐天子剑,可先斩后奏。 这个消息,像一颗陨石,砸进了京城的朝堂,激起的,不是波澜,而是滔天巨浪和剧烈地震。 太和殿的早朝,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御史大夫刘承,病刚好利索,此刻一张老脸却比生病时还要惨白。他手捧笏板,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弹劾?拿什么弹劾? 人家现在是奉旨办事,而且是奉了一道堪称大周开国以来,最为“离谱”的圣旨。 总督军政,先斩后奏,如朕亲临。 这权力,已经不是王爷,不是钦差了。这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皇帝! 他们这些文官,在对方面前,连大声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谁敢多嘴,万一人家闲王殿下觉得你“阻挠圣命”,直接把天子剑架你脖子上,你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整个文官集团,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之中。 他们看不懂。 他们完全看不懂女帝的操作。 在他们眼中,女帝此举,无异于将一把最锋利的刀,交到了一个心智不全的疯子手里。这已经不是宠信了,这是在动摇国本,自毁长城!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无数道目光,都聚焦到了那座看似平静,实则已经处在风暴中心的闲王府。 他们想看看,这位一步登天的“九千岁”,究竟会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而,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接下来的三天,闲王府,静悄悄的。 没有招揽门客,没有密会官员,甚至连一点庆祝的动静都没有。 这位手握滔天权柄的钦差大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只有少数核心人物才知道,闲王殿下这三天,确实很忙。 他在……收拾行李。 闲王府,后院。 楚风正对着一张长长的清单,指挥着下人,将一件件“奇珍异宝”装进一个巨大的箱子里。 “上好的蜀锦,多带几匹,东南潮湿,衣服得天天换。” “西域来的葡萄干,蜜饯,肉脯,各装二十斤。万一吃不惯当地的饭菜,不能饿着肚子。” “冰镇酸梅汤的方子带上,还有,把府里最好的两个厨子也带上,一个川菜一个粤菜,换着口味来。” “最重要的是这个!”楚风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造型古怪的陶罐,对旁边的工部尚书钱宗说道,“钱大人,本王设计的这个‘便携式净水器’,你可得给本王多烧几个。里面这几层木炭、细沙、鹅卵石的顺序,千万不能搞错了。到了南方,水可不能乱喝。” 钱宗看着眼前这位钦差大人,脸上满是敬佩与狂热。 看看!看看什么叫深谋远虑! 寻常人得了如此重任,想的都是如何立威,如何谋划。而王爷想的,却是如何保证将士们在艰苦环境下的生活质量! 净水器!这又是何等神妙的造物!有了此物,大军在外,能减少多少因饮水不洁而导致的病患! 王爷,真乃神人也! 他哪里知道,楚风此刻心里想的是: 【开什么玩笑,古代的卫生条件,喝生水等于喝毒药。我这小身板,拉肚子都能拉脱水死过去。】 【还有蚊子!这才是心腹大患!】 他转头对福伯吩咐道:“福伯,派人去药铺,把所有能买到的青蒿、艾草、薄荷,全都给我买回来!越多越好!一部分晒干了做成香囊,一部分……想办法给我捣碎了,看看能不能提炼出什么驱蚊的汁水来。” 第44章 王爷的粥和刺史的刀 【花露水是别想了,酒精都搞不出来。只能用这种土办法了。希望有点用吧,我可不想被叮得满身是包,得个什么疟疾登革热的。】 福伯和钱宗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指令,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地领命而去。 在他们看来,王爷的每一个看似奇怪的举动背后,都必然蕴含着他们无法理解的深意。 只有楚风自己,欲哭无泪。 【别人穿越,都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我穿越,是后勤保障,衣食住行样样操心。】 【我不是钦差大臣,我就是个准备去野外生存挑战的倒霉蛋。】 【先斩后奏?斩谁啊?我连鸡都没杀过!到时候别剑没拔出来,先把自己给绊倒了。】 他越想越悲观,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就在京城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看着闲王殿下“整顿行囊”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越州。 这里是整个大周最富庶的地方,也是盐商沈家的地盘。 沈府,占地百亩,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比之京城的王公府邸,还要奢华几分。 书房内,沈家家主沈万千,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柄小小的银勺,搅动着杯中的顶级官燕。 他年近六旬,一身素色绸衫,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髯,看上去不像个商人,倒像个饱读诗书的大儒。 他身前,跪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衣人,正在汇报着京城传来的消息。 “……陛下力排众议,已下圣旨。闲王楚风三日后便会启程,随行有五千金吾卫,由指挥使陈猛亲自率领。” 听完汇报,沈万千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用银勺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燕窝,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品味了半晌,才放下勺子,用丝巾擦了擦嘴角。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黑衣人有些不解:“家主,那楚风手持天子剑,有先斩后奏之权,来势汹汹,我们……” “来势汹汹?”沈万千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轻蔑,“匹夫之勇罢了。” 他站起身,走到一幅巨大的江南地图前,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符号,代表着盐场,码头,粮仓,钱庄。 “在江南这片地界,皇帝,说了不算。”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我,才说了算。” “他有天子剑,可那剑,能当饭吃吗?他有五千金吾卫,可那五千人,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地方住?” “传我的话下去。”沈万千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内容却冰冷如刀。 “第一,告诉沿途我们的人,就说京城来的钦差,是搜刮民脂民膏的‘瘟神’。他来,是要把江南的粮食,银子,全都运回京城去。” “第二,从今天起,越州、明州、台州……所有我们能控制的州府,粮价,一天涨三成。我要让那位钦差大人还没到,就先看到一个民怨沸腾的江南。” “第三,通知各地的官府,让他们做好‘准备’。钦差来了,要钱,没有。要粮,仓里见了底。要住处?驿站年久失修,住不了贵人。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黑衣人听得心头发寒,这三条计策,环环相扣,阴狠毒辣,这是要将那位钦差大人,直接困死在路上。 “家主英明!” 沈万千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他看着窗外,那满园的江南春色,眼中闪过一丝冷酷。 “一个黄口小儿,也想来动我沈家数百年的基业?” “你带剑来,我就用银子,将你的剑,融成一滩废铁。” “你带兵来,我就用粮食,让你的人,饿得连刀都举不起来。” “欢迎来到江南,闲王殿下。” …… 三日后,京城,十里长亭。 一场盛大无比的欢送仪式,正在举行。 女帝楚云曦亲临,文武百官相送。 楚风穿着一身崭新的钦差官服,站在他那辆极尽奢华,内部铺着厚厚软垫,甚至还设计了简易“减震”结构的超豪华马车旁,接受着百官的“祝福”。 他看着那些官员们脸上,那藏都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一阵腹诽。 【笑吧,笑吧。等我走了,皇姐一个人在京城,有你们好受的。】 他转头看向楚云曦,发现自己的姐姐,正用一种无比温柔和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唉,算了,就当是出差了。为了我姐,拼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车。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南方飞驰而来,马上骑士翻身下马,满头大汗地跪倒在地。 “八百里加急!东南急报!” “启禀陛下!越州、明州等地,不知何故,粮价飞涨,三日之内,已翻了三倍有余!各地出现流民,已有暴乱之兆!” 消息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楚风。 敌人的刀,已经出鞘了。 这位还没出京城,就已经焦头烂额的钦差大人,该如何应对? 楚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我现在说我肚子疼,不去了,还来得及吗?】 通往江南的官道上,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正在缓缓行进。 五千金吾卫,甲胄鲜明,刀枪如林,护卫着中间那辆堪称移动宫殿的豪华马车,旌旗招展,威风凛凛。 然而,这股肃杀的军威,却驱不散队伍中弥漫着的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 东南的急报,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人还没到,地盘上已经烽烟四起。这无疑是江南士族给他们这支北来的队伍,一个响亮的下马威。 金吾卫指挥使陈猛,骑着高头大马,紧跟在马车旁,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是个纯粹的武将,不懂什么阴谋诡计。在他看来,既然有乱子,直接派兵过去,抓几个带头闹事的,砍了脑袋挂在城楼上,自然就平息了。 可现在,他们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 更何况,这次的敌人,不是挥舞着兵器的乱民,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粮价和人心。 第45章 “算无遗策”的闲王殿下 这仗,该怎么打? 他忍不住朝那紧闭着车窗的马车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忐忑。 这位传说中“算无遗策”的闲王殿下,此刻在想些什么?是惊慌失措,还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从出了京城,这位钦差大人就没露过面,整天待在马车里,据说……是在“闭目养神,神游太虚”。 此刻,马车内。 楚风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柔软的狐皮垫子上,嘴里叼着一根肉脯,手里还捧着一本从宫里顺出来的《山海图志》,看得津津有味。 【啧啧,这古代的马车,减震做得再好,也跟拖拉机似的,颠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粮价涨了?好事啊!】 若是陈猛能听到楚风的心声,恐怕会惊得从马上掉下去。 大军未动,后方失火,民怨沸腾,这怎么能是好事? 【涨得越高越好,最好涨到天上去。沈家这是想用高粮价来煽动民意,给我制造麻烦,逼我妥协。可他们忘了,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被煽动起来的民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啊,得看在谁手里。你把水搅浑了,以为能淹死我?说不定,我正好趁机在浑水里摸条大鱼呢。】 【不急,慢慢来。让他先表演。他把戏台搭得越高,到时候摔下来,才会越疼。】 楚风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现在的心态,反而比在京城时,更加放松。 在京城,他束手束脚,生怕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 可到了外面,天高皇帝远,他手握大权,反而有了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感。 当然,前提是别让他真的去跟人拼命。 队伍行进了十余日,终于抵达了江南地界的第一座大城——丰润府。 按照惯例,钦差驾到,地方官理应出城三十里相迎,备好酒宴,安排好驻军粮草。 然而,当队伍抵达丰润府城下时,看到的,却是紧闭的城门,和城楼上,稀稀拉拉的几个守城兵丁。 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看上去像是主簿的小官,慢悠悠地从城门边的小门里钻了出来,对着陈猛遥遥一拱手,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原来是钦差大人到了。真是不巧,我们刺史刘大人,今日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实在无法出城迎接,还望钦差大人海涵啊。” 陈猛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大胆!钦差仪仗在此,为何不开城门!” 那主簿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挺直了腰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将军息怒。非是下官不愿开门,实在是……城中流民太多,前几日还发生了暴乱,刺史大人为了城中百姓安危,下令紧闭城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这也是为了钦差大人的安全着想啊。” “至于大军的驻地和粮草……”主簿摊了摊手,一脸为难,“将军您也知道,如今粮价飞涨,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府库里早就空了,实在拿不出东西来招待各位军爷。不如……就请各位军爷,在城外,暂时扎营歇息几日?”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歉意”,又将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其核心意思,就一个字:滚。 陈猛气得三尸神暴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五千金吾卫,也是个个怒目而视,杀气腾腾。 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竟敢如此羞辱钦差!这背后要是没人撑腰,打死他都不信。 就在陈猛准备下令强行破门之时,那辆一直沉默着的马车里,终于传出了楚风懒洋洋的声音。 “陈将军,算了。既然刘刺史病了,咱们就别打扰他老人家休息了。就在城外扎营吧。” 陈猛一愣,有些不甘心:“殿下!这……” “本王累了。”楚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疲惫。 陈猛无奈,只得传令下去,大军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安营扎寨。 城楼上,丰润府刺史刘铭,正透过窗户,冷冷地看着城下的一切。他身边,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正是沈家派来的心腹。 “刺史大人高明。”那管家笑道,“一个闭门羹,就让这京城来的贵人,锐气尽失。看来,这所谓的闲王,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刘铭抚着胡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沈公的计策,才是真的高明。他要的就是让这姓楚的,在江南寸步难行。本官,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们看着城外那五千精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荒地上扎营,心中充满了快意。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当金吾卫的营寨刚刚扎好,楚风的马车里,又传出了一道命令。 “去,把我们带来的米,都拿出来。在营门口,架起十口大锅,熬粥。” “殿下?”传令的亲兵愣住了。 “熬得稀一点,稠一点都行。熬好了,就对外说,钦差大人体恤丰润府百姓疾苦,特开仓放粮,凡是来者,皆可领一碗热粥。” 这道命令,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他们自己带来的军粮本就不多,不想着如何补充,反而要分给城外的流民? 但军令如山,很快,十口大锅就在营门口一字排开,熊熊的火焰燃起,浓郁的米香,开始朝着四面八方飘散。 城外,本就聚集着许多因为高粮价而活不下去,从乡下逃难来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闻到这股久违的米粥香味,一个个眼睛都绿了。 起初,他们还不敢靠近。 但当第一个胆大的人,真的从一个和颜悦色的士兵手里,领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时,所有人都疯了。 “神仙!是神仙下凡来救我们了!” “钦差大人是活菩萨啊!” 成百上千的流民,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金吾卫的维持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他们跪在地上,对着楚风的马车,拼命地磕头,哭喊声震天动地。 这一幕,让城楼上的刘铭,笑不出来了。 第46章 夺城门王爷只用一句话 他感觉到了恐惧。 那个闲王,没有跟他纠缠于开不开城门,给不给粮草。 他直接绕过了他,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收拢了城外这数千流民的人心! “蠢货!”沈家管家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他这是在釜底抽薪!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官府不管你们的死活,他管!” “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了!”刘铭急道,“快!派兵,派兵去驱散那些流民!就说……就说他们聚众闹事,意图冲击军营!” 很快,数百名手持水火棍的府兵,从城中冲了出来,凶神恶煞地朝着领粥的队伍冲去。 “散开!都散开!一群刁民,敢在此地喧哗,都给我抓起来!” 流民们吓得四散奔逃,场面顿时大乱。 府兵们冲到营寨门口,与手持长刀,护卫着粥锅的金吾卫,形成了对峙。 为首的府兵都头,色厉内荏地喝道:“我等奉刺史之命,前来弹压乱民,尔等为何阻拦!” 陈猛策马而出,面沉如水:“我等奉钦差之命,在此赈济灾民,尔等又为何前来滋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城楼上,刘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那辆马车,他就不信,这个闲王,敢公然与地方官府为敌。 只要他退一步,他的威信,就将彻底扫地。 马车的车帘,被一只手,缓缓掀开。 楚风那张带着几分睡眼惺忪的脸,露了出来。 他打了个哈欠,仿佛才刚睡醒。目光在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扫过,最后,落在了城楼上,刘铭那张紧张的脸上。 【终于来了。】 【我还以为你多能忍呢。这就坐不住了?】 【派兵冲击钦差仪仗,恐吓受我赈济的灾民。刘刺史,你这胆子,可比你的官职,大多了。】 【这罪名,叫什么来着?哦,对,谋逆。】 楚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伸出手指,懒洋洋地指向城楼的方向,对身边的陈猛,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天地为之变色的话。 “丰润府刺史刘铭,公然聚兵,意图行刺本王,阻挠圣恩。” “陈将军。” “末将在!”陈猛躬身,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楚风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天子剑的重量。 “拿下。” 两个字,从楚风的嘴里轻飘飘地吐出来,像是夏日午后的一声慵懒的哈欠。 然而,这两个字落入陈猛的耳中,却不啻于九天惊雷。 他猛地抬头,看向马车里那位依旧是一脸没睡醒模样的王爷,心脏狂跳。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那双看似惺忪的睡眼里,藏着一丝彻骨的冰冷。 末将领命! 陈猛没有丝毫犹豫,那句在心中炸响的回应,化作了一个简洁而充满杀伐之气的动作。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在午后的阳光下,划出一道森然的白光,直指城楼! “金吾卫听令!” “目标,城楼!擒拿叛臣刘铭!” “阻拦者,格杀勿论!” “杀!” 五千精锐,齐声怒吼。那声音汇聚成一道洪流,冲散了方才的压抑与沉闷,让整片大地都为之颤抖。 城楼之上,丰润府刺史刘铭,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他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疯了!这个闲王,一定是疯了!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江南的地界上,对自己这个朝廷命官动手?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背后站着的是谁吗? “拦住他们!快!放箭!给我放箭!”刘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凄厉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他身边的沈家管家,此刻也是面无人色,双腿筛糠一般抖个不停。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对方会退缩,会妥协,会派人来谈判,却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用如此直接,如此野蛮的方式,直接掀了桌子! 城楼上的府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迟疑地举起手中的弓箭,箭尖颤抖着,对准了下方那如狼似虎的金吾卫。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天子亲军。 就在他们犹豫的瞬间,金吾卫的阵中,已经冲出了数百名身穿轻甲的矫健身影。他们手持特制的飞爪,奔跑中猛地甩出,那一个个锋利的铁爪,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越过十数丈的距离,死死地扣进了城墙的砖缝之中! “上!” 一声低喝,数百名金吾卫,如履平地,沿着城墙,猿猴般向上攀爬。他们的动作快得惊人,配合默契,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城楼上的府兵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向下射箭,或是搬起石头向下砸。可金吾卫的反应更快,他们身形紧贴城墙,利用垛口和砖石的凸起作为掩护,箭矢和石块,大多都落了空。 偶尔有被击中的,也只是发出一声闷哼,便有同伴立刻补上他的位置。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刘铭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那一张张冷酷的面孔,在他眼中,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跑!快跑!”他惊叫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官威仪态,转身就想往城楼下逃去。 然而,他刚一转身,便撞上了一个坚实如铁的胸膛。 陈猛不知何时,已经亲自登上了城楼。他宛如一尊铁塔,挡住了刘铭的去路,那双虎目中,满是鄙夷与煞气。 “刘刺史,你,想去哪啊?” 刘铭“啊”的一声惨叫,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一股骚臭的液体,瞬间浸湿了他的官袍。 马车内,楚风透过车帘的缝隙,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 【啧,这就完了?我还以为能多撑一会儿呢。这刘铭的心理素质,不行啊。这么点场面就吓尿了,怎么当上刺史的?】 【不过话说回来,陈猛这帮人,业务能力是真的强。这飞爪攻城,干净利落,比看动作大片还过瘾。就是这血腥味有点重,回头得让福伯好好熏一下车厢,别留了味道。】 第47章 心理攻防战术 【也不知道这刺史府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江南菜,偏甜口,也不知道我吃不吃得惯。最好有个川菜厨子,来一盘麻婆豆腐,那就完美了。】 城楼上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当陈猛提着像死狗一样的刘铭,出现在城楼边缘时,所有还在抵抗的府兵,都扔下了武器,跪地投降。 沉重的城门,被从内部缓缓打开。 楚风的马车,在五千金吾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了这座对他紧闭了半日的城池。 道路两旁,挤满了神情复杂的百姓。他们看着这支威武的军队,看着那辆极尽奢华的马车,眼神中,有畏惧,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而那些刚刚领了粥,侥幸没有被府兵冲散的流民,此刻则全都跪伏在地,对着楚风的马车,拼命地磕头。在他们淳朴的认知里,这位王爷,就是来惩治贪官,拯救他们的活菩萨。 马车在丰润府衙门前停下。 府衙内的官员们,早已在主簿的带领下,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口迎接。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连头都不敢抬。 车帘掀开,楚风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他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仿佛完全没有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和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员。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吓得快要晕过去的主簿身上。 “你。”楚风指了指他。 “下……下官在!”主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楚风皱了皱眉,问道:“府衙的厨房在哪?本王饿了。还有,客房收拾好了吗?要最安静,最干净的那一间,本王要补个觉。” “啊?”主簿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这位钦差大人可能会立刻升堂,审问刘铭;可能会召集他们,严厉训话;可能会清查府库,整顿吏治。 可谁也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问厨房在哪,要睡觉。 这……这剧本不对啊! 【搞什么啊,这么多人跪在这儿,挡着路了。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大。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楚风心里嘀咕着,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那主簿也是个机灵人,瞬间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在,在!殿下,这边请!厨房里有刚从太湖运来的银鱼,后院的客房,也早就按王府的规制收拾好了,保证清静!” “嗯,还算懂事。”楚风满意地点了点头,跟着主簿,就这么施施然地走进了府衙后院,仿佛是回到了自家的王府。 只留下陈猛和一众金吾卫,还有跪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丰润府官员,在风中凌乱。 陈猛看着王爷那懒散的背影,嘴角抽了抽,心中却愈发敬畏。 高人!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雷霆起于侧而目不瞬。看似在问吃饭睡觉的小事,实则是在用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告诉所有人,区区一个丰润府,一个刘铭,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这种无声的震慑,远比任何严厉的训斥,都要来得可怕。 陈猛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虎目扫过那群官员,声音冷得像冰:“把所有府衙的卷宗、账册,全部封存,派人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 “将刘铭及其党羽,全部打入大牢,严加看管!” “传令下去,全城戒严!今晚,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 一个时辰后。 楚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别说,这刺史府的厨子,手艺还真不错。清蒸银鱼,蜜汁火方,蟹粉狮子头……虽然甜了点,但味道确实鲜美。 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宽松的便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准备进入梦乡。 然而,他刚闭上眼睛,王德的身影,又在他脑海里浮现了。 【殿下,陛下口谕……】 楚风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草,差点忘了,我还有个能实时监控我的老板呢!我这又是吃饭又是睡觉的,在她看来,是不是太怠工了?】 【不行,得找点事做,表现一下。】 他翻身下床,在房间里踱起了步。 这间客房,原本是刘铭的书房,装饰得极为奢华。楚风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一个多宝阁。 【嗯?这个花瓶,好像有点不对劲。底座的颜色,比瓶身要新一些。】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青花瓷瓶,敲了敲底座,声音有些空。他试着拧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瓶底竟然被拧开了。 里面,藏着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册子。 楚风打开一看,顿时乐了。 【哟,这不是账本吗?还是加密版的。】 账本上,记录着一笔笔惊人的款项,收款人,用的都是些“张三”、“李四”之类的代号,但后面,都跟着一个“沈”字。 【沈万千这个老狐狸,还挺谨慎。可惜啊,你遇到了我这个开挂的。】 楚风拿着账本,心里盘算开了。 【光有这个还不够,只是旁证。得让刘铭亲自开口,把这些代号和真人对上号,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该怎么让他开口呢?严刑拷打?太麻烦,也太血腥。】 他正琢磨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楚风心中一动,一个绝妙的,堪称阴险的主意,涌上了心头。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外,故意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唉,这刘铭,真是个蠢货。他以为沈家会来救他?殊不知,沈家现在,恐怕已经派了杀手在路上了吧。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啊。” “陈将军也是,怎么能把他关在大牢里呢?那地方,人多眼杂,最容易出事了。万一哪个狱卒被买通了,在饭菜里下点毒,或者来个‘畏罪自杀’,我这唯一的证人,不就没了?” “不行,为了证人的安全,我得亲自去看看。嗯……干脆就把他提到我隔壁的房间里关着,由我的亲兵亲自看守,这样才最稳妥。” 说完,他满意地笑了笑,躺回床上。 【嘿嘿,我真是个小机灵鬼。这话传到刘铭耳朵里,再让他亲眼看到沈家派来的杀手……到时候,都不用我问,他自己就得哭着喊着全招了。】 而此时,府衙的另一头。 负责监听的影卫,将楚风的这番“自言自语”,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用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御书房内,楚云曦看着密报上,弟弟那套堪称完美的“心理攻防战术”,凤眸中,异彩连连。 她的小九,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想出最刁钻,也最有效的办法。 她拿起朱笔,在密报上批下两个字: “照办。” 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 “另,传令东南沿海所有影卫,全力配合闲王,若有刺客,务必,留活口。” 她要让刘铭,死心。 她也要让沈家,绝望。 第48章 以工代赈与沈家的毒计 丰润府大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烂与血腥混合的怪味。 刘铭蜷缩在最深处的囚室角落,身上的华贵官服早已被污秽浸染,散发着恶臭。他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如泥。 恐惧,像无形的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完了。 从那个闲王下令“拿下”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只是按照沈公的吩咐,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那个看似人畜无害,在京城以“废物”闻名的闲王,怎么会突然变成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就在他胡思乱想,濒临崩溃之际,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陈猛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光源。 “带走。” 冰冷的两个字,让刘铭浑身一颤。 他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 然而,他没有被带往刑场,而是被带到了灯火通明的府衙后院,关进了一间干净得有些过分的空房间里。 这房间,就在那位闲王寝室的隔壁。 门口,站着两名如门神般,手持长刀的金吾卫亲兵。 刘铭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不杀他,不审他,反而把他当贵客一样“保护”起来?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懒洋洋的声音。 “唉,这刘铭,真是个蠢货……” 声音不大,却一字不漏地,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当听到“沈家现在,恐怕已经派了杀手在路上了吧”这句话时,刘铭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不是蠢货。 相反,他能爬到刺史这个位置,心机手段,一样不缺。 他瞬间就明白了那个闲王这么做的用意。 这是阳谋! 这是赤裸裸的攻心之计! 他想让自己相信,沈家要杀人灭口。他想让自己为了活命,反咬沈家一口。 “不……不会的……”刘铭喃喃自语,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以沈万千那老狐狸的行事风格,杀人灭口,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多,一旦开口,整个沈家在江南的布局,都将毁于一旦。 自己,已经成了一颗弃子。 不!是一颗必须被清除的,危险的弃子! 冷汗,从他的额头,后背,疯狂地冒了出来。他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窟,四周都是无尽的黑暗与寒冷。 一边,是那个看似懒散,实则手段通天的闲王。 另一边,是那个视他为蝼蚁,随时可以牺牲他的沈家。 他该怎么办? 就在刘铭陷入天人交战的痛苦深渊时。 隔壁房间里,楚风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饭后水果,一边在心里哼着小曲。 【嗯,火候差不多了。心理暗示已经种下,现在,就差一个催化剂了。】 【沈家的杀手,什么时候到呢?真让人期待啊。希望他们专业一点,别让我等太久。】 【等刘铭招了,我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抄了这丰润府里所有跟沈家有牵连的官员和富商。到时候,以工代赈的启动资金,不就有了吗?】 【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理财小天才。】 …… 千里之外,越州,沈府。 书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上好的龙涎香,也无法驱散空气中的那股寒意。 沈万千面沉如水,静静地听着手下的汇报。那只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那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惊骇。 他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输得猝不及。 他精心布置的,以粮价为刀,以民意为势的绝杀之局,被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而易举地破解了。 不仅破解了,对方还反手一刀,直接斩断了他伸向丰润府的手臂。 刘铭被擒,丰润府失守。 这不仅仅是损失了一个棋子,更是对他沈家在江南百年威望的一次沉重打击。 “家主,现在该怎么办?丰润府的粮道已经被金吾卫控制,我们的粮食,运不进去了。”管家焦急地说道。 “而且,那个楚风,在城外开棚施粥,如今又占据了府衙,怕是很快就要对我们的人动手了。” 沈万千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他没有理会管家的焦急,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个楚风,拿下刘铭之后,做了什么?” 手下人一愣,连忙回答:“回家主,他……他进城之后,先是去厨房吃了饭,然后就回房睡觉了。只是……只是把刘铭,关在了他的隔壁。” “吃饭?睡觉?” 沈万千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看不懂。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棋道宗师,面对一个完全不按棋理落子的野路子。你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暗藏杀机,而对方,却随手在棋盘外扔了一块石头,直接把你的棋局砸了个稀巴烂。 这是一种源于未知的,深深的无力感。 “家主,此人行事诡谲,深不可测。我们必须立刻想办法应对,否则,等他在丰润府站稳了脚跟,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了!”管家再次进言。 沈万千闭上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许久,他睁开眼,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寒光。 “既然常规的法子不管用,那就用最直接的法子。” 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传我命令,启动‘影阁’。告诉他们,我要刘铭的命,也要那个小王爷的命。钱,不是问题。” “另外,通知江南所有跟我们有生意往来的商号,即刻起,断绝与丰润府的一切物资往来!一粒米,一寸布,都不能流进去!” “他不是想当救世主吗?我倒要看看,他一个人,拿什么来养活那一城的百姓和流民!” “他不是想站稳脚跟吗?我就把他脚下的地,全都抽空,让他活活饿死在那座孤城里!” 第49章 王爷的基建与江南的铁证 沈万可的毒计,一环扣一环。 明面上,用经济封锁,制造饥荒,让他陷入绝境。 暗地里,派出顶尖杀手,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他相信,在这天罗地网之下,那个黄口小儿,插翅难飞。 …… 三日后,丰润府。 沈家的报复,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也更猛烈。 城内的米价,一日三涨,很快就超过了之前的最高点。各种布匹、药材、食盐等生活必需品,也开始变得稀缺。 城中,开始出现恐慌的情绪。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本地士绅富商,也纷纷关闭了店铺,囤积物资,让本就紧张的局面,雪上加霜。 府衙内,陈猛和一众官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殿下!不能再等了!”陈猛冲进楚风的书房,满脸焦急,“城中粮价已经失控,再这样下去,不用沈家动手,我们自己就要先乱了!” “我们带来的军粮,只够大军半月之用。若是算上全城百姓,连三天都撑不住!” 楚风此刻,正趴在一张巨大的桌案上,拿着一根炭笔,涂涂画画。 桌案上铺着的,是一张丰润府的地图。 他听到陈猛的话,头也没抬,懒洋洋地说道:“急什么。让他们涨,还不够高。” “殿下!”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楚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米粮的事,本王自有办法。你现在,去把那个工部来的钱宗,给本王叫来。” 陈猛一头雾水,但还是领命而去。 很快,工部尚书钱宗,一路小跑地进了书房。 “殿下,您找我?” “嗯。”楚风指了指地图旁边的一张图纸,“钱大人,你来看看,这东西,你们工部,能不能造出来?” 钱宗凑过去一看,只见图纸上,画着一个结构古怪的炉子,旁边还标注着各种尺寸和材料。 “这是……水泥窑?”钱宗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在北境时,他曾远远见过类似的建筑。 “没错。”楚风点了点头,“本王要你,在三天之内,在城外,给本王造出十个这样的水泥窑。人手,你随便挑。材料,你随便用。” “三天?十个?”钱宗倒吸一口凉气,“殿下,这……这恐怕有些困难。人手和材料都好说,可这技术……” “技术,本王来教你。”楚风打断了他,“石灰石,粘土,铁粉……按这个比例混合,放进窑里,用最高温煅烧。就这么简单。” 钱宗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王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下官,遵命!” 钱宗走后,楚风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那晴朗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家的杀手,也该到了吧?】 当天深夜。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府衙后院。 他们是“影阁”最顶尖的刺客,擅长潜行与毒杀。他们的目标,是睡在钦差隔壁的,那个必须死的证人——刘铭。 两人配合默契,一人警戒,一人拿出一根细细的吹管,对准了刘铭房间的窗户缝隙。 然而,就在他准备吹出毒针的瞬间。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罩住! 与此同时,四周的阴影里,同时窜出了数十名手持劲弩的金吾卫! “有埋伏!” 另一名刺客惊呼一声,转身就想逃。 但,已经晚了。 一支弩箭,精准地射穿了他的大腿,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瞬间就被数名金吾卫死死按住。 整个过程,不到十个呼吸。 没有激烈的打斗,只有压倒性的,绝对的实力碾压。 隔壁房间里,刘铭听着外面的动静,和那声熟悉的惨叫,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知道,那是沈家派来的人! 他们真的来杀自己了! 而那个闲王……他竟然,全都算到了! 恐惧,彻底击垮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砰砰砰!”他疯狂地拍打着房门,声音凄厉而绝望。 “开门!快开门!” “我要见钦差大人!我要见王爷!” “我招!我全都招!”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丰润府衙的书房时,刘铭正跪在地上,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像倒豆子一般,全盘托出。 他的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那个端坐在书案后,正悠闲地喝着早茶的年轻王爷,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本从花瓶里搜出来的,用代号记录的黑账,此刻,已经被一一破译。 “张三,是越州盐运司同知,王启年……” “李四,是明州船务总管,孙友德……” “这个‘沈记’,就是沈家在江南所有地下钱庄的统称,负责为他们洗白所有不法之财……” 刘铭一边说,一边用颤抖的手,在账本上写下对应的名字和官职。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被沈家腐蚀的官员,一个被他们控制的要害部门。 一张覆盖了整个江南,以沈家为中心,盘根错节,利益交织的巨大黑网,就这么清晰地,呈现在了楚风的面前。 陈猛站在一旁,听得是心惊肉跳,后背发凉。 他终于明白,女帝为何要派闲王来,并且赋予他如此之大的权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官商勾结,富商作乱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国中之国! 一个由金钱和权力编织而成的,足以动摇大周国本的毒瘤! 楚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 仿佛刘铭所说的这些,足以让整个江南官场天翻地覆的秘密,在他听来,不过是些饭后的闲谈。 【嗯,不错不错,这张关系网,比我预想的还要大。】 【回头把这些名单,分门别类,整理成一个PPT……不对,是整理成册,送回京城给我姐。她看到这个,估计得高兴得三天睡不着觉。】 【有了这份名单,再加上刘铭这个污点证人,还有昨晚那两个活捉的沈家刺客……证据链,完美闭环。】 【现在,理论上,我已经可以收工回家了。】 第50章 这不光是要钱,更是要诛心! 楚风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 他放下茶杯,看着已经写满了整整几十页纸的供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就到这吧。”他懒洋洋地说道,“陈将军。” “末将在!” “把这些东西,连同刘铭和那两个刺客,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 “是!” “另外,”楚风话锋一转,看向跪在地上的刘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刘刺史,你这次,算是戴罪立功。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刘铭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殿下请讲!罪臣万死不辞!” “简单。”楚风指了指窗外,“本王,要抄家。” “把这份名单上,所有在丰润府有家产的官员、富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本王抄了!” “但是,本王不喜欢打打杀杀,搞得满城风雨。” “所以,这件事,就由你,刘刺史,亲自带队去办。” “告诉他们,是本王的意思。谁敢反抗,谁的家产,就多分你一成。” 刘铭愣住了。 他看着楚风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狠! 太狠了! 让他这个刚刚“背叛”了整个利益集团的人,亲手去抄自己昔日同党的家。 这不光是要钱,更是要诛心! 这是要让他,彻底断绝所有退路,只能死心塌地地,当这位闲王殿下手里的一条狗! “罪臣……遵命!”刘铭趴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了。 ……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丰润府,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 没有军队破门而入的喧嚣,没有百姓围观的骚动。 一队队府衙的差役,在昔日的刺史大人刘铭的带领下,安静地敲开了一座又一座豪宅的大门。 那些往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员和富商,在看到刘铭那张灰败的脸,和听到他传达的“王爷的意思”之后,连半句反抗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金银财宝,地契房产,被一箱一箱地清点,贴上封条。 他们知道,沈家,倒了。 至少在丰润府,是彻底倒了。 三天后,当厚厚的一本查抄清单,送到楚风面前时,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咋舌。 【我靠!这么有钱?】 【白银八百多万两,黄金三十万两,还有各种古玩字画,田产商铺……这帮人,是把丰润府给搬空了吗?】 【发了发了!这下别说搞基建了,我直接在这里建个行宫都够了!】 楚风强压住内心的狂喜,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将清单递给一旁的钱宗。 “钱大人,钱,本王给你找来了。” “从今天起,本王要你办三件事。” 钱宗激动得满脸通红,躬身道:“请殿下吩咐!” “第一,以工代赈。”楚风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凡是丰润府境内,愿意参与劳动的百姓和流民,不分男女老少,每日管三餐,发工钱!我们要修路,要挖渠,要加固城防!本王要让这丰润府,在最短的时间内,焕然一新!” “第二,开仓平价。用我们抄来的粮食,在城中设立一百个平价粮店。米价,给我定在市场价的三成!本王要让沈家的经济封锁,变成一个笑话!” “第三,”楚风的目光,落在了城外,那片正在冒着黑烟的地方,“全力生产水泥!越多越好!本王要用这东西,在江南,筑起一座座,永不垮塌的丰碑!” 钱宗听得是热血沸沸,老泪纵横。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座崭新的,充满生机的丰润府,即将在自己的手中,拔地而起。 这,是何等的功绩! “殿下圣明!臣,万死不辞!”他跪在地上,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 当丰润府的建设,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 沈家,也终于等来了他们派出的杀手,传回的消息。 只不过,不是捷报,而是一只断手,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两个字。 “谢谢。” 沈万千看着那只熟悉的,戴着“影阁”特有指环的断手,和那两个充满戏谑与嘲讽的字,再也无法维持他那副高深莫测的姿态。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名贵书案。 “楚!风!” 他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疯狂的恨意。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经济封锁,被对方用抄家的巨额财富,暴力破解。 刺杀行动,更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仅没杀死目标,反而给对方送去了最直接的,可以定他谋逆大罪的铁证! 他现在,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绑在柱子上的小丑,任由对方戏耍。 “家主!家主您没事吧!”管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搀扶。 “滚开!”沈万千一把推开他,状若疯魔。 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 那个闲王,手握人证物证,随时可以率领大军,兵临越州城下。 到时候,沈家百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沈万千喘着粗气,脑子飞速运转。 “备马!我要立刻去见一个人!”他眼中闪过最后一丝希望的凶光,“那个小王爷不是想玩吗?好!我就陪他玩一把大的!我要让整个江南,都乱起来!” …… 丰润府,城外,新修的水泥窑旁。 楚风正戴着一顶草帽,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有滋有味地钓着鱼。 他身后的池塘,是新挖的引水渠的一部分。不远处的道路上,成千上万的百姓,正在热火朝天地铺设着水泥路面,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笑容。 一切,都显得那么欣欣向荣。 陈猛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解和忧虑。 “殿下,我们已经掌握了沈家谋逆的全部铁证,为何还不立刻发兵越州?再拖下去,恐生变故啊!” 楚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道:“急什么。鱼儿,还没上钩呢。” 【发兵?我才不去呢。】 第51章 水泥封神,绝户之计 【打仗多累啊。我现在证据确凿,把东西往京城一送,让我姐派大军来围剿,不就完事了?我在这里,监督一下工程,钓钓鱼,吃吃美食,等他们打完了,我再去接收胜利果实,这才是王道。】 【至于变故?沈万千那老狐狸,现在估计已经狗急跳墙了。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张牌可以打。】 【江南大营,节度使,吴广坤。】 【那家伙,是沈万千的姻亲,早就被喂饱了。沈万千现在,肯定是去找他,准备起兵造反了。】 【正好,等他们凑到一块儿,我再把他们一锅端了。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麻烦。】 楚风想到这里,感觉鱼竿动了一下。 他猛地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被钓了上来。 “哈哈,好鱼!”楚风大笑,“陈将军,晚上加餐!咱们吃烤鱼!” 就在这时,一名金吾卫斥候,骑着快马,飞奔而来。 “报——!” “殿下!江南大营急报!节度使吴广坤,以‘清君侧,诛杀奸佞楚风’为名,起兵三万,正向丰润府,急行而来!” 消息一出,陈猛脸色大变。 江南大营,是朝廷在东南最精锐的野战部队,足足有五万之众。吴广坤此次,竟然直接拉出了三万主力! 而他们手里,只有五千金吾卫! 兵力悬殊,形势危急! 然而,楚风听完,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张,反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将手里的鱼,扔进鱼篓,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等了这么久,这条大鱼,总算是上钩了。” 他转头,看向一脸凝重的陈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几分兴奋的语气说道: “陈将军,传令下去。” “把我们最好的水泥,都给本王搬出来。” “咱们,去给吴大将军,送一份见面礼。” “殿下!吴广坤反了!三万大军,兵锋直指丰润府!” 陈猛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安静的书房内炸响。他魁梧的身躯因为急切而微微颤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山雨欲来的凝重。 三万! 那不是普通的州府兵,而是江南大营的精锐野战之师!是整个大周王朝在东南方向,最锋利的一把刀!而他们手中,只有五千金吾卫。 兵力六倍之差,其中一方还是以逸待劳的精锐,这一仗,怎么看,都是死局。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并没有出现在那位年轻王爷的脸上。 楚风甚至没有从那张舒服的太师椅上站起来,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仿佛听到的不是三万大军压境,而是隔壁的张屠夫又多杀了一头猪。 “哦,来了啊。” 他语气平淡,甚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鼻音。 “来了就好,本王就怕他不来。” 陈猛看着楚风这副模样,心里急得快要冒火,却又不敢催促,只能憋得满脸通红,像一尊快要炸开的熔炉。 楚风自然知道他急,但他一点也不急。 【急什么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对,这次是兵来,我用水泥淹。】 【三万大军,听着是挺吓人。可古代打仗,又不是玩即时战略游戏,框框A过去就完事了。粮草、辎重、攻城器械,一大堆瓶瓶罐罐,都得从路上走。】 【从越州到丰润府,三百里路,必经一道天险,名叫‘一线天’。那地方,两山夹一谷,最窄处,仅容两马并行。简直就是天然的鬼门关,是老天爷赏饭吃。】 【吴广坤那老小子,肯定以为我只有五千人,必然据城死守。他会大摇大摆地带着攻城器械,从一线天穿过去,想在丰润府城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攻城战。】 【可惜啊,剧本不是他写。】 楚风在心里盘算完毕,这才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对快要憋出内伤的陈猛摆了摆手。 “陈将军,莫慌。天塌不下来。” 他放下茶杯,终于有了点正形,眼神里闪过一丝与他懒散气质截然不符的锐利。 “传令下去。金吾卫全军,即刻出城,前往一线天两侧山谷设伏。” “另外,把钱宗叫来,让他把这几天烧出来最好的那批水泥,还有我们所有的石灰、沙子,都给本王带上。再征集城中所有的大水车,装满水,跟在后面。” “记住,动静要小,别让城里的探子发现了。” 陈猛听得一头雾水。 设伏?他们只有五千人,去埋伏三万大军?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还带水泥和水车?这是要去打仗,还是要去搞工程? “殿下,这……” “执行命令。”楚风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本王自有妙计。” 看着王爷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陈猛虽然满心疑虑,但想到这位殿下之前种种神鬼莫测的手段,他还是咬了咬牙,抱拳领命。 “末将,遵命!” 当陈猛带着满腹的困惑,去调兵遣将时。 三百里外的官道上,一支黑色的钢铁洪流,正在滚滚向前。 旌旗招展,刀枪如林。 三万江南大营的将士,盔甲鲜明,步伐整齐,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中军位置,一匹神骏的汗血宝马上,坐着一个面容黝黑,眼神倨傲的将领,正是江南节度使,吴广坤。 他身旁,跟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是从丰润府狼狈逃回,前来搬救兵的沈万千。 此刻的沈万千,早已没了之前的颓丧,脸上重新挂上了智珠在握的笑容。 “吴帅,过了前面的一线天,再行百里,便是丰润府城了。”沈万千遥指前方,笑道,“那楚风小儿,如今怕是正躲在城里,吓得瑟瑟发抖吧。” 吴广坤闻言,发出一阵粗犷的大笑。 “沈公放心!区区五千金吾卫,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仪仗兵罢了。在本帅的三万铁骑面前,如同土鸡瓦狗!待我兵临城下,一声令下,便能将那丰润府,踏为平地!” 他满脸不屑。 “一个靠着些阴谋诡计,哗众取宠的黄口小儿,也敢在江南撒野?真以为打仗是过家家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笑话!” 第52章 兵不血刃,杀人诛心 “吴帅神威,江南无人不晓。”沈万千恰到好处地送上一记马屁,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只是,此子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尤其那‘以工代赈’和‘平价粮店’,着实收买了不少人心。我们需得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哈哈哈,沈公多虑了!”吴广坤一挥马鞭,“人心?在刀子面前,人心算个屁!等我破了城,把那楚风的脑袋挂在城楼上,你看那些刁民,是信他,还是信我吴广坤的刀!” 大军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了一线天峡谷的入口。 一名副将上前,有些担忧地说道:“大帅,此地地势险要,是否派斥候先进去探查一番?” 吴广坤眉头一皱,不悦道:“探什么探?那楚风只有五K人,守城尚且不足,还敢分兵出来设伏?给他十个胆子!全速通过,本帅今晚,要在丰润府衙,喝庆功酒!” “是!” 一声令下,大军的先锋部队,约三千人,带着笨重的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开始缓缓驶入狭长的峡谷。 峡谷两侧的山林中,五千金吾卫将士,正屏息凝神,死死地趴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每个人,都看得心惊胆战。 山谷下的敌人,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蚁群,光是那股气势,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将军,真的……能行吗?”一个年轻的士兵,嘴唇发白,悄声问身边的百夫长。 百夫长咽了口唾沫,手心全是汗,却还是低声喝道:“闭嘴!相信王爷!”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没底。 水泥,能打仗?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王爷的亲兵,抬着一个个巨大的木桶,将一种灰色的,粘稠的液体,倒进了早就挖好的,位于悬崖边缘的引水渠道里。 那渠道,蜿蜒曲折,如同巨蟒,一直通向峡谷的最低处。 山谷的另一头,陈猛正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敌军。 他在等。 等一个信号。 当敌军的先锋部队,连同所有的攻城器械,完全进入伏击圈后。 一枚红色的信号弹,冲天而起! “动手!” 陈猛发出一声怒吼! 早已等候在悬崖边的数百名壮汉,用尽全身力气,推动了身前的巨大滚木和山石! “轰隆隆——!” 地动山摇! 无数的巨石,裹挟着万钧之势,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向了峡谷的入口和出口! 一时间,烟尘弥漫,惨叫连连! 正在行进中的江南大营士卒,瞬间乱成一团。 “有埋伏!” “山塌了!快跑啊!” 然而,狭窄的峡谷,前后通路皆被巨石堵死,他们就像被关进了罐子里的鳖,无处可逃。 中军位置,吴广坤看着前方突然升起的烟尘和混乱,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混账!竟然真的有埋伏!传令下去,后军变前军,给我就地扎营,准备攻山!” 然而,他话音未落。 更让他,也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开闸——!” 随着山顶一声令下。 早已蓄势待发的灰色洪流,顺着预设的渠道,从天而降! 那不是水。 而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粘稠的,灰色的泥浆! 这些泥浆,如同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带着一股无可抵挡的气势,瞬间覆盖了整个谷底。 “这是什么鬼东西?” “啊!我的脚!” “救命!我动不了了!” 被泥浆浇了一身的士兵,惊恐地发现,这些泥浆异常沉重,并且迅速地在变硬! 他们的双脚,被牢牢地粘在了地上,仿佛陷入了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那些价值千金,由无数能工巧匠打造的攻城器械,冲车、云梯、投石机……在灰色泥浆的冲刷下,转瞬间就被包裹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土疙瘩。 绝望的哀嚎,响彻了整个一线天峡谷。 三千先锋,没有看到一个敌人,没有挨到一刀一枪,就这么被活生生地,“种”在了地里。 吴广坤骑在马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罚般的景象,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征战半生,杀人无数,见过各种惨烈的死法。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恐怖的场面。 这不是战争。 这是妖术!是神罚! “妖……妖术……”他喃喃自语,那股刻在骨子里的倨傲和自信,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荡然无存。 山顶上,楚风的亲兵,看着下方的“杰作”,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终于明白,王爷让他们带水泥来,是干什么了。 这哪里是计谋? 这分明是绝户之计! 釜底抽薪,断你手脚,再用一种你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你! 这一刻,所有人看向丰润府的方向,眼神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敬畏。 那位看似懒散的闲王殿下,在他们心中,形象已经从“神机妙算”,悄然拔高到了“鬼神莫测”! 夜,凉如水。 一线天峡谷,已经彻底化作了一座死寂的雕塑公园。 月光下,那些被水泥凝固住的士兵和战马,保持着临死前最绝望的姿态。有的仰天长啸,有的拼命挣扎,有的跪地求饶……栩栩如生,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那些曾经狰狞的攻城器械,如今,也彻底和大地融为一体,变成了奇形怪状的灰色山丘。 风一吹,卷起一阵尘土,却带不走那股凝固在空气中的,名为“绝望”的气息。 江南大营的营地里,死一般的沉寂。 两万多名士兵,围着篝火,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他们不敢去看峡谷里的景象,但那副地狱般的画面,却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军中蔓延。 他们不怕打仗,不怕死。但他们怕这种未知,怕这种连敌人都没看到,就被活埋的,毫无尊严的死法。 “那……那是天罚吧?”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长枪,牙齿都在打颤。 “肯定是!我们跟着吴帅造反,惹怒了老天爷!”另一个士兵接口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什么闲王?那分明就是个会呼风唤雨的妖怪!” “我们……我们还能活著回去吗?” 第53章 攻心为上,才是王道 窃窃私语,汇聚成一股绝望的暗流。军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中军大帐内,吴广坤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失魂落魄。 他面前,沈万千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妖术……这一定是妖术……”吴广坤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灾难性的失败,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万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吴帅,现在不是追究这是不是妖术的时候!”他声音干涩,“我们……我们还有两万多大军!只要我们绕路,或者强攻下两侧的山头,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一战之力?”吴广坤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像一头绝望的困兽,“怎么打?让我的弟兄们,也去下面变成石头吗?沈万千!你不是说他只是个黄口小儿吗?你不是说他只会些阴谋诡计吗?!” 他一把揪住沈万千的衣领,疯狂地咆哮着:“现在,我的三千先锋,我所有的攻城器械,全都没了!你告诉我,怎么打!拿什么打!” 沈万千被他摇晃得头晕眼花,却无力反驳。 是啊,怎么打? 他引以为傲的计谋,在对方那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降维打击”。 就在大帐内气氛凝固到冰点时,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报——!大帅!不好了!” “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吴广坤怒吼道。 “外面……楚风的人,在咱们营地前,摆开了摊子!” “什么?!” 吴广坤和沈万千,几乎是同时冲出了大帐。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比水泥封路更加荒诞的一幕。 距离他们营地不到三百步的地方,不知何时,亮起了一排排的火把。 火光下,没有刀枪剑戟,没有严阵以待的士兵。 有的是一口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 锅里,炖着香气扑鼻的肉汤。 旁边,还堆着小山一样的白面馒头,和一坛坛未开封的好酒。 一群穿着便服的人,正大声地吆喝着,那熟练的架势,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是把夜市开到了战场上。 为首吆喝的,正是那个他们恨之入骨的“叛徒”——刘铭。 只见刘铭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扯着嗓子喊道: “对面的江南大营的兄弟们,听好了——!” “我们闲王殿下有令!” “此次事件,罪在吴广坤、沈万千二人,蛊惑君心,意图谋反!与各位兄弟无关!” “王爷仁慈,不愿多造杀戮!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走出军营,每人皆可领三个肉包子,一碗热汤,外加一百文钱的盘缠,自行回家!” “王爷说了,你们的家人,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别为了两个反贼,把自己的性命,丢在这荒山野岭!” “顽抗者,杀无赦!一线天的石头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想活命,想回家的,就赶紧过来吃肉喝汤!肉汤管够,馒头管饱啊——!”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营地里炸开。 所有士兵,都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怀疑,以及一丝……渴望。 咕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这声音,仿佛是一个信号。 肉香,酒香,混合着“回家”这两个字,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挠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上。 他们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又冷又饿,又怕。 现在,敌人不但不打他们,还给他们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甚至还给钱让他们回家。 而他们的主帅,却只会让他们去送死。 这对比,太过鲜明,太过残忍。 “不……不准去!谁敢动,格杀勿论!”吴广坤反应过来,拔出腰刀,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命令自己的亲卫,在营地前组成一道防线,阻止任何士兵靠近。 然而,军心,一旦散了,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一个士兵,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将军,我娘还在家等我。”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那片火光走去。 “你敢!”吴广坤目眦欲裂,挥刀就要砍去。 “噗嗤!” 没等他动手,他身边的一个亲卫,却抢先一步,一刀捅进了那个逃兵的后心。 鲜血,染红了土地。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镇住了。 吴广坤看着那个动手的亲卫,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好!传我命令,凡有异动者,皆以此为例!” 然而,那个亲卫,却没有看他。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沾满的,同袍的鲜血,然后,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扔掉刀,跪在地上,朝着火光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王爷!我错了!我不想杀人!我想回家!” 他这个举动,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我也想回家!” “我不想死在这里!” “吴广坤!沈万千!你们害我们!” 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成百上千的士兵,扔掉了武器,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了营地外。 吴广坤的亲卫们,面面相觑,根本拦不住。 有的人,被人群冲倒,踩成了肉泥。 有的人,犹豫了一下,也扔掉了武器,加入了逃亡的洪流。 吴广坤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之师,在几口肉锅和几句喊话面前,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他输了。 输得比在一线天峡谷,还要彻底,还要耻辱。 对方,兵不血刃,就瓦解了他三万大军。 这已经不是计谋了。 这是诛心! 山岗上,陈猛拿着望远镜,看着山下那堪称魔幻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转过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正坐在一旁,悠闲地用小刀削着苹果的楚风。 “殿下……您……您是怎么想到的?” 他实在无法理解。 楚风“咔嚓”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道: 【想到的?这不就是后世最基础的心理战么?】 【对付这群没什么文化,当兵只为混口饭吃的古代士兵,攻心为上,才是王道。】 【用绝对的力量(水泥),打掉他们的傲气和胆气。再用最原始的诱惑(食物和回家),瓦解他们的意志。一套组合拳下来,神仙也扛不住。】 【打打杀杀多费劲啊,还浪费粮食。现在这样多好,兵不血刃,还顺便帮我姐省下了一大笔军饷。】 【我可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弟弟。】 楚风吃完苹果,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行了,陈将军,别看了。” “该我们去,收网了。” 他看着山下那片混乱,嘴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微笑。 “那条大鱼,也该上岸了。” 第54章 尘埃落定,闲王又麻了 当陈猛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金吾卫,冲进江南大营的中军大帐时,预想中的激烈抵抗并未发生。 大帐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张被推翻的桌案,和一盏还在摇曳的油灯,诉说着主人仓皇出逃的狼狈。 “人呢?”陈猛眉头一皱。 一名亲兵上前禀报:“将军,有降卒说,看到吴广坤和沈万千,换上小兵的衣服,往后山方向跑了。” “想跑?”陈猛冷笑一声,“给我搜!” 然而,还不等他们出帐。 帐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几个刚刚投诚,正在大口吃肉的江南大营士兵,押着两个灰头土脸,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人,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将军!将军!我们抓到吴广坤和沈万千了!” “这两个狗贼,想混在我们中间蒙混过关,被我们认出来了!” 陈猛定睛一看,那两个被五花大绑,满脸绝望的人,不是吴广坤和沈万千,又是谁? 他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准备了无数种血战到底,或是斗智斗勇的预案。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搅动江南风云的罪魁祸首,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堪称滑稽的方式,落入法网。 被自己人,为了几个肉包子,给出卖了。 …… 丰润府衙后院。 楚风正躺在一张摇椅上,闭目养神,手里还捧着一个暖手炉,惬意非凡。 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与他毫无关系。 吴广坤和沈万千,被押到了他的面前。 曾经不可一世的江南节度使,和算计了半生的越州沈公,此刻,如同两条丧家之犬,再无半分威风。 “楚风!”吴广坤率先开口,他死死地盯着楚风,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你这个卑鄙小人!有本事,就跟老子真刀真枪地打一场!用那种下三滥的妖术,算什么英雄好汉!” 楚风连眼皮都没睁开,只是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妖术?大哥,那是物理和化学。跟你这种文盲,解释了你也不懂。】 【还真刀真枪?我五千,你三万,我跟你硬拼?我脑子有病啊?】 【吵死了,打扰我睡觉。】 沈万千比吴广坤要冷静得多,他看着楚风,沉声道:“王爷好手段,沈某,心服口服。只是,王爷以为,抓了我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吗?整个江南的士绅,都与我沈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动了我们,就是与整个江南为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王爷,三思啊。”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是认输,也是威胁。 楚风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坐起身,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只是对一旁的陈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陈将军。” “末将在!” “吵。” 楚风只说了一个字。 陈猛心领神会,一挥手:“堵上嘴,押下去!严加看管,听候陛下发落!” “是!” 亲兵立刻上前,用破布堵住了两人还想再说的嘴。 吴广坤还在“呜呜”地挣扎,而沈万千,在看到楚风那双古井无波,仿佛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时,彻底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威胁,所有的算计,在这个年轻的王爷面前,都只是一个笑话。 当两人被押下去后,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楚风重新躺了回去,嘴里嘀咕了一句: “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 三日后。 江南大营三万叛军,兵不血刃,一朝瓦解。 主谋吴广坤、沈万千束手就擒。 这个消息,如同十二级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江南! 所有听到消息的人,第一反应,都是不信。 但随着那些被遣散的士兵,带着盘缠和“闲王仁义”的故事,回到各自的家乡时,整个江南,彻底沸腾了! 一夜之间,丰润府外,那些囤积居奇,企图发国难财的粮商,哭着喊着,把粮价降到了比官府平价粮还要低的地步,只求王爷能饶他们一命。 那些曾经与沈家勾结,暗中给楚风使绊子的官员士绅,更是备上厚礼,连夜赶往丰-润府,在府衙门前,从街头跪到巷尾,只为能见王爷一面,磕头请罪。 “闲王”,这两个字,在江南,已经不再是“悠闲”的代名词。 而是“神明”! 是“天威”! 是不可揣测,不可抵挡的代名词! 为了庆祝这次“史诗级”的大捷,也为了安抚民心,丰润府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宴会上,丰润府的大小官员,本地的士绅代表,还有金吾卫的将领们,齐聚一堂。 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在用最华丽的辞藻,赞美着那位正坐在主位上,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只烤鸡的闲王殿下。 “王爷天威!以五千破三万,此乃不世之奇功啊!” “何止是奇功!王爷用水泥天降,退敌于百里之外,此乃神迹!是活神仙下凡啊!” “王爷仁义!遣散降卒,安抚万民,实乃我大周百姓之福!” 楚风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在心里翻着白眼。 【吹,接着吹。】 【什么神仙下凡,我就是个想早点下班的打工人而已。】 【这烤鸡味道不错,回头问问厨子,酱料怎么调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猛红光满面地站了起来。 他端着酒杯,大声道:“各位!此次大捷,全赖王爷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末将提议,我们当为王爷,立生祠,铸金身,再请万民上书,共呈一把万民伞,以彰王爷盖世之功德!” “好!” “陈将军说得好!” “我等附议!” 一时间,满堂喝彩,群情激昂。 “噗——咳咳咳!” 楚风刚啃下一口鸡肉,听到“立生祠”三个字,一口气没上来,当场被呛得满脸通红,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在内心,发出了穿越以来,最凄厉,最绝望的呐喊: 【生祠?!】 【你们要给我建坟头吗?!老子还活得好好的!】 【还有万民伞?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我拿来干嘛?下雨天撑着上朝吗?】 【你们这群人是不是有病啊!我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真的就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啊!升官发财你们来,黑锅让我背行不行?】 第55章 圣旨,终究还是来了 【别再给我加戏了!再这么下去,我姐真要把我片了啊!】 【救命啊——!】 …… 千里之外,大周,京城,皇宫。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一袭龙袍,威严天成的女帝楚云曦,正静静地看着手中刚刚由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来自江南的密报。 密报上,详细地描述了楚风如何用水泥天降,摧毁敌军意志,又如何用几口肉锅,瓦解三万大军的全过程。 字里行间,充满了执笔者那无法抑制的震惊与崇拜。 楚云曦的凤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骄傲,欣慰,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吾家有弟初长成”的喜悦。 她的弟弟,她的闲王,又一次,用一种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为她,为大周,立下了不世之功。 她缓缓放下密报,端起茶杯,想用茶水的温度,来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 然而,就在这时,她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那个熟悉又绝望的呐喊。 【救命啊——!】 “噗……” 一口御茶,毫无仪态地,喷了出来。 旁边侍候的太监王德,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陛下息怒!” 楚云曦却完全没有理他。 她听着脑海中弟弟那一连串关于“建坟头”和“不想加戏”的哀嚎,想象着他被呛得手舞足蹈的狼狈模样,那张常年冰封的,属于帝王的威严面具,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她先是肩膀微微耸动,极力忍耐。 随即,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阵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如春风化雨,融化了满室的清冷,也让一旁的王德,彻底看傻了眼。 他跟在女帝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陛下,笑得如此开怀,如此……有人情味。 楚云曦笑了许久,才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凤眸中,满是宠溺与笑意。 她轻声自语,像是在说给王德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朕的皇弟,当真是……国之柱石,又谦逊至此。” “传朕旨意,着礼部与工部,即刻拟旨。” “朕要,重赏闲王!” 圣旨,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楚风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式。 没有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而是由内廷司礼监大太监王德,亲自护送的,明黄色的,绣着五爪金龙的,华丽得闪瞎人眼的嘉奖圣旨。 当王德那张菊花般的老脸,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出现在丰润府衙时,整个府衙都沸腾了。 陈猛率领着一众将领,丰润府的大小官员,还有那些闻讯赶来,自觉在府衙外跪成一片的士绅商贾,乌泱泱跪了一地。 只有楚风,还穿着一身宽松的便服,睡眼惺忪地被人从后院的躺椅上架了过来,哈欠连天,一脸的生无可恋。 【要命了,王德怎么亲自来了?】 【这老狐狸可是我姐的心腹中的心腹,他一来,准没好事。】 【赏赐?千万别!金银财宝我花不完,美女我身体吃不消,官职我更不想要。求求了,就当我为国捐躯了,让我滚回京城当我的咸鱼吧!】 楚风在心里疯狂祈祷,脸上却是一副没睡醒的呆滞模样。 王德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楚风身上扫过,嘴角那抹笑意,愈发显得意味深长。他清了清嗓子,那尖细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全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九皇子楚风,性行淑均,才识敏达。于江南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以盖世之智,平定吴广坤、沈万千之乱,解三万叛军,安百万黎民。其功,在社稷;其德,在人心。朕心甚慰!” “兹,为彰其功,为显其德,特晋封楚风为‘镇南王’,赐紫金王印,享亲王双俸,总领江南三州军政事务,钦此!” “镇……镇南王?” “总领江南三州军政?!” 圣旨念完,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与吸气声。 所有人都被这道圣旨的内容,给彻底砸懵了。 这哪里是赏赐? 这分明是封疆裂土! 大周开国以来,异姓不得封王,而皇子之中,也只有太子和少数几位功勋卓著的亲王,才有资格在封号前,加上代表方位的尊号。 “镇南王”,这三个字,意味着楚风,从一个无权无势的闲王,一跃成为了手握江南三州军政大权的,名副其实的一方诸侯!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猛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满脸通红,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王爷千岁!” 其余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叩首,那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诚,来得敬畏。 然而,在这片山呼海啸之中,作为主角的楚风,却像是被一道天雷,从头到脚,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镇南王?】 【总领江南三州军政?】 【我……操!】 【楚云曦!你是我亲姐吗?!】 【你这是赏赐我?你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烤熟了再撒上一把孜然啊!】 【江南这地方,刚刚才平定叛乱,官场烂成一锅粥,士绅豪族盘根错节,民生凋敝百废待兴,这他妈就是个天坑!你让我来总领?我连府衙里有几个茅房都不知道,我总领个屁啊!】 【完了,芭比Q了,这下彻底回不去了。我的咸鱼人生,我的退休计划,我的满汉全席……全都化为泡影了。】 楚风的内心,哀嚎遍野,血流成河。他甚至能感觉到,无数道或嫉妒,或敬畏,或审视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自己身上,让他浑身难受,如芒在背。 “王爷,接旨吧?”王德捧着圣旨,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陛下都知道了,您就别装了。” 楚风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想说点什么,比如“臣弟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或者干脆两眼一翻,当场“晕”过去。 但看着王德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他知道,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第56章 身在江南,心在厨房 他姐,已经把他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最终,楚风认命了。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跪下,伸出颤抖的双手。 “臣弟……楚风……接旨。” 那份明黄色的圣旨,落在他手里,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的几天,楚风彻底开启了自暴自弃模式。 他将那枚代表着无上权力的“镇南王”紫金大印,随手扔在书房的角落里积灰,仿佛那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所有前来汇报工作的官员,请示军务的将领,全都被他以“本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打发给了陈猛和丰润知府。 他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丰润府的美食世界里,每天不是在吃,就是在去吃的路上。今天尝尝城南的蟹黄包,明天试试城北的桂花糕,后天再去乡下,找老乡买一只正宗的走地鸡。 他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诠释了什么叫做“身在江南,心在厨房”。 陈猛等人对此,却是另一种解读。 “王爷这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啊!”陈猛对着一群将领,一脸崇拜地分析道,“陛下将江南三州交予王爷,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王爷故意表现出不理政事,沉迷享乐的样子,就是为了麻痹那些潜在的敌人,让他们放松警惕!” “没错!”丰润知府也捋着胡须,附和道,“王爷这是在考验我们!他将政务交给我们处理,就是要看看,我们这些人里,谁是忠臣,谁是奸佞!此乃帝王心术,高,实在是高!” 于是乎,江南的官员将领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工作起来愈发卖力,生怕被“考验”下去。 楚风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觉得,最近好像没人来烦他了,日子过得愈发舒心。 这天,他正窝在后院,研究着新搞来的食谱《随园食单》,琢磨着晚上是吃“云林鹅”还是“八宝鸭”。 陈猛却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王爷。” “嗯?”楚风头也没抬,“陈将军,有事说事,没事别打扰我跟鸭子培养感情。” 【这家伙又来干嘛?不会又是哪个地方要钱要粮吧?别找我,我就是个烧火的,管不了那么宽。】 陈猛显然已经习惯了楚风的风格,他直接说道:“王爷,出事了。不是官面上的事,是江湖上的事。” “江湖?”楚风终于抬起了头,来了点兴趣。 “是的。”陈猛沉声道,“江南武林第一大正派‘苍云剑派’,他们的圣女柳清月,在来丰润府的路上,被江南第一魔教‘天魔宗’给掳走了!” “哦,然后呢?”楚风问道。 【苍云剑派?天魔宗?这名字,一听就是老套的武侠设定。正派圣女被魔教抓走,接下来是不是就是名门正派组织武林大会,然后去攻打魔教总坛黑木崖了?】 “苍云剑派派人前来求援,希望我们官府能出兵,剿灭天魔宗,救出圣女。”陈猛面露难色,“可这天魔宗,行事诡秘,亦正亦邪,在江南根基很深,与许多地方势力都有勾结。我们若是贸然出兵,恐怕会引起江湖动荡,吃力不讨好。” 楚风听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江湖事,江湖了。让他们自己打去,打得头破血流才好。别来烦我,我还要研究我的鸭子呢。”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开始了天马行空的吐槽。 【剿灭天魔宗?想什么呢。这种魔教,老巢肯定建在什么鸟不拉屎的悬崖峭壁上,机关重重,易守难攻。正面强攻就是送人头。】 【要我说,这事简单。派几个顶尖高手,玩一出斩首行动不就完了?】 【天魔宗的总坛,按照套路,十有八九叫什么‘万魔窟’、‘天煞顶’之类的。入口嘛,肯定不会是正门,搞不好在哪个瀑布后面,或者需要什么奇奇怪怪的口诀才能打开。】 【至于那个圣女,肯定死不了。魔教抓她,无非就是为了逼她交出什么武功秘籍,或者用她的血来祭祀什么邪门歪道的玩意儿。一般都关在地牢、水牢,或者那个教主夫人的旧居里。】 【唉,这些古人就是没想象力,一点新意都没有。】 楚风在心里,将一套完整的“武侠小说反派基地渗透与营救方案”过了一遍,然后便将此事抛之脑后,继续低头研究他的鸭子。 他懒洋洋地对陈猛说:“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告诉苍云剑派的人,本王知道了,让他们回去等消息。别来打扰我,我困了,要去睡个午觉。” “是,殿下。”陈猛看着楚风这副懒散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他觉得,王爷这次,可能是真的不想管了。 然而,他们谁都不知道。 就在楚风的哈欠声中,就在他为晚上吃什么鸭子而烦恼时。 千里之外,京城皇宫的御书房内。 刚刚听完王德关于“镇南王接旨”的详细汇报,正为弟弟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而莞尔的女帝楚云曦,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了一幅幅,关于“天魔宗”、“瀑布入口”、“水牢”、“斩首行动”的,生动无比的画面。 她那双深邃的凤眸,瞬间亮起。 “江湖?” 她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而又兴奋的弧度。 “朕的影卫,倒是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她对着书房的阴影处,淡淡地开口。 “传朕密令。” “命影卫‘玄鸟组’,即刻赶赴江南。按镇南王……‘心中’所示,潜入天魔宗总坛,营救苍云剑派圣女。” “记住,动静要小,下手要快。” “朕,要让整个江南的江湖看看,谁,才是这片天下的,主宰。” “遵旨。” 一道微不可查的黑影,在角落里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 楚云曦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她很想看看,当她那个只想研究烤鸭的弟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被动”地成为了整个江湖的救世主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绝伦的表情。 第57章 楚风的午觉,睡得格外香甜 梦里,他左手一只云林鹅,右手一只八宝鸭,在一座由黄金和美食堆砌的宫殿里,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没有奏折,没有逼宫,更没有那个总想把他往火坑里推的亲姐姐。 然而,美梦,总是短暂的。 他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给吵醒了。 “王爷!王爷!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陈猛那张写满了震惊和狂喜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吵什么吵?”楚风揉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地坐起身,“天塌下来了?还是鸭子飞走了?” 【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刚梦到那只云林鹅的皮,烤得金黄酥脆,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王爷!比天塌下来还不可思议!”陈猛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苍云剑派的圣女……被救出来了!” “哦,救出来了啊。”楚风打了个哈欠,反应平平,“那挺好,省得他们再来烦我。” 【效率挺高嘛,看来这苍云剑派也不是吃干饭的。】 陈猛看着楚风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模样,心中的敬仰之情,简直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看!这就是王爷!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他深吸一口气,用更加崇敬的语气,汇报道:“王爷,您……您真是神了!” “根据苍云剑派传回来的消息,就在今天凌晨,一队神秘的黑衣高手,神兵天降,突袭了天魔宗的老巢‘万蝠窟’!” 楚风听到“万蝠窟”三个字,眼皮跳了一下。 【哟,没叫万魔窟,叫万蝠窟,有点创意,但不多。】 陈猛的声音还在继续,充满了梦幻般的色彩:“那群高手,对万蝠窟内的机关陷阱了如指掌,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从一道瀑布后面的秘密洞口潜入!” “噗——” 楚风刚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直接一口喷了出来。 【不是吧?还真有瀑布?这么老土的设定,居然是真的?】 陈猛没有注意到楚风的失态,依旧沉浸在震撼之中:“他们进去之后,直捣黄龙,将天魔宗的护法、长老,杀得人仰马翻!最后,更是在……在一处阴暗潮湿的水牢里,成功救出了柳圣女!” “咳咳咳!”楚风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惊天动地。 瀑布! 水牢! 这……这他妈的,怎么跟我昨天下午瞎琢磨的剧本,一模一样?!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瞬间笼罩了楚风的心头。 他抬起头,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陈猛,声音都有些发颤:“那……那群黑衣人,是什么来头?” 陈猛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他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据柳圣女说,她曾问过为首那人的身份,那人只留下了一句话——” “‘奉镇南王令,斩妖除魔!’” 轰隆! 楚风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给掀飞了。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手里还端着茶杯,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尊风化的雕像。 【奉……奉我令?】 【我他妈什么时候下过这种命令?!】 【我昨天下午明明在睡觉!我唯一的命令,就是让厨房晚上给我炖鸭子!】 【楚!云!曦!】 楚风在心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又是她! 肯定是她! 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能偷听他心声的亲姐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把他脑子里的吐槽,变成现实! 她居然动用了影卫!就为了他脑子里一个不着边际的武侠小说剧情!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影卫啊!那是皇权的利刃,是用来监察百官,刺探军情,执行最机密任务的王牌! 现在,居然被她拿来,帮他“实现”脑子里的吐槽? 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不,这是用东风快递送外卖啊! 楚风的内心,已经彻底麻了。他感觉自己不是什么镇南王,而是楚云曦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还是那种自带剧本,全自动表演的类型。 他这边脑子里刚吐槽完,她那边就直接派人给演出来了! 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在楚风怀疑人生的时候,一个更大的“惊喜”,找上了门。 “王爷!苍云剑派掌门,率领门中长老,以及刚刚获救的柳圣女,在府衙外求见!说要当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一名亲兵跑进来禀报。 “不见!”楚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开什么玩笑? 见他们?怎么见?跟他们说“不好意思,救你们圣女这事儿,其实是我下午做白日梦的时候顺手办的”? 那他“神算王爷”的人设,不得当场崩塌? “王爷,这……恐怕不妥啊。”陈猛在一旁小声劝道,“苍云剑派在江南武林地位尊崇,如今您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若是拒而不见,传出去,有损您的威名啊。” 【威名?我巴不得现在就身败名裂,然后被我姐一脚踹回京城去!】 楚风在心里疯狂呐喊,但看着陈猛那“您就别装了,我们都懂”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最终,他还是被硬推着,来到了府衙的正堂。 刚一进门,他就看到,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为首,十几名身穿青色道袍,背着长剑的苍云剑派弟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苍云剑派第三十六代掌门玄青子,率门下弟子,叩谢镇南王殿下救命之恩!” “王爷活命之恩,我等永世不忘!” 那场面,那气势,搞得楚风手足无措,差点想跟着他们一起跪下。 “都……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楚风干巴巴地说道。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人群中,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素白长裙的女子。 她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她的神情,因为刚刚脱险,还带着一丝苍白和柔弱,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一汪秋水,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带着无尽的感激、好奇与崇拜,凝望着他。 第58章 本王府里,不缺丫鬟 毫无疑问,她就是柳清月。 【我靠,这圣女,长得还真不赖。】 【可惜了,是个平胸。】 【不对,我关注点歪了!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楚风赶紧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努力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玄青子掌门站起身,激动地说道:“王爷,您真是神人也!天魔宗万蝠窟,地势险要,机关密布,我等数次强攻,都无功而返。没想到,王爷您端坐于府中,便能洞悉其所有破绽,一念之间,便令魔教土崩瓦解!此等通天彻地之能,贫道……贫道闻所未闻!” 楚风嘴角抽了抽,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其辞:“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别吹了,再吹我真要上天了。这功劳我受之有愧啊。】 这时,那位柳圣女,莲步轻移,走上前来。 她对着楚风,盈盈一拜,声音清脆悦耳,如空谷黄莺。 “小女子柳清月,谢过王爷救命之恩。若非王爷,清月此刻,恐怕已是……已是万劫不复。” 她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清月听闻,王爷为救我,不惜动用雷霆手段,一夜之间,便令天魔宗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此等恩情,清月无以为报。唯有……” 她顿了顿,俏脸微红,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唯有……侍奉王爷左右,为奴为婢,以报答王爷万一。” “噗——” 楚风刚想喝口茶压压惊,听到这话,又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次喷得更远。 整个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柳圣女这石破天惊的话,给震住了。 苍云剑派的圣女,武林中无数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居然要给闲王……不,是镇南王,为奴为婢? 玄青子掌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楚风,又看了看自己这个主意已定的徒弟,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陈猛在一旁,更是激动得两眼放光,心里狂喊:“答应她!王爷,快答应她啊!” 然而,楚风的内心,却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为奴为婢?!】 【大姐!你可是江湖第一大派的圣女啊!你这思想也太危险了吧?怎么还搞上以身相许这一套了?】 【收了你?我疯了?我府里要是多了个江湖圣女,那以后还不得天天有人来找我切磋武功,挑战我“恩公”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这要是让我姐知道了,她那个究极弟控的属性一发作,指不定以为这圣女是什么派来勾引我的狐狸精,回头就把人家给片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麻烦我可不能沾!】 楚风的求生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看着面前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俏脸,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艰难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柳姑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本王……本王府里,不缺丫鬟。” 一句平淡到近乎敷衍的拒绝,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热情之上。 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陈猛脸上的狂喜,僵在了嘴角。 玄青子掌门等人,则是一脸的错愕与不解。 而被当众拒绝的柳清月,更是娇躯一颤,那张本就苍白的俏脸,刹那间血色尽褪。她贝齿轻咬着下唇,美眸中,水雾氤氲,充满了委屈与……一丝更深层次的震撼。 她拒绝了? 他竟然,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柳清月自幼便是天之骄女,苍云剑派的圣女,容貌武功,冠绝江南。不知多少王孙公子,江湖豪侠,为求她一笑而不可得。 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放下所有的矜持与骄傲,愿为奴为婢,报答救命之恩。这在她看来,已是自己能拿出的,最真诚,也最卑微的报答。 可他,却视之如敝履。 然而,短暂的委屈过后,柳清月望着那个正手忙脚乱地擦着桌上茶水,一脸“闯祸了”表情的年轻王爷,心中涌起的,却并非羞恼,而是一种更加强烈的,近乎仰望的敬佩。 是了。 这才是他。 一位能于千里之外决胜,视三万叛军如草芥,一念之间便可覆灭百年魔教的当世神人,又岂会在意区区女色? 他刚才的拒绝,并非嫌弃,而是……超脱。 他那看似敷衍的言语,实则是在点醒我,不要用这等世俗的方式,去玷污了这份恩情。 王爷的胸襟,如高山,如瀚海,是我等凡夫俗子,所不能揣度的。 想通了这一层,柳清月眼中的水雾,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明亮、愈发坚定的光彩。 她再次对着楚风,深深一揖。 “是清月……唐突了。”她声音清澈,带着一丝大彻大悟后的释然,“王爷胸怀天下,视功名美色如浮云,清月,受教了。” 楚风:“啊?” 他正手忙脚乱地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免得把这姑娘给气哭了,结果对方怎么自己就想通了?还一副“我悟了”的表情? 【受教了?你受教啥了?】 【大姐,我就是单纯怕麻烦,怕我姐削你,你想得也太多了吧?】 【这姑娘……脑补能力是不是有点强?】 楚风的内心,充满了茫然。 而他这副茫然的表情,落在柳清月和玄青子等人眼中,则自动被解读成了“高人风范”和“不值一提”。 “王爷之风采,当真……超凡脱俗!”玄青子掌门抚着胡须,感慨万千。 “是啊是啊,王爷真乃神人!”其余长老也纷纷附和。 整个大堂的气氛,又从尴尬,转向了新一轮的,更加狂热的崇拜。 楚风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甚至什么都不做,这群人,都能自动帮他,找到一个最牛逼,最合理的解释。 他累了。 毁灭吧,赶紧的。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回去继续研究他的鸭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这时,一名府衙的差役,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黑色的信件。 “报……报王爷!门外,一个自称天魔宗使者的人,投下了一封战书!” “战书?” 大堂内,刚刚还一片祥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玄青子等人,更是个个面露怒容,拔出了长剑。 “魔教妖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找上门来!” “王爷,让贫道出去,会一会他们!” 楚风却是心里一咯噔。 第59章 你们这群莽夫,懂个屁啊! 【不是吧?这天魔宗,老巢都被端了,还不死心?还敢来下战书?】 【他们想干嘛?打不过官军,想跟我单挑?我可不会武功啊!】 陈猛接过那封黑色的战书,呈给了楚风。 楚风不情不愿地打开,只见上面用猩红色的字迹,写着几行狂傲不羁的大字。 “致镇南王楚风:” “汝以官府鹰犬,行偷袭之事,非英雄所为。吾等江湖恩怨,当以江湖规矩了结。” “三日后,江南‘兰亭雅集’,吾宗将设下三道难题,与君‘文斗’。若君能胜,天魔宗从此退出江南,百年不入。若君不敢,或败于阵前,便请昭告天下,承认汝之‘神算’,不过是朝廷吹嘘之语,欺世盗名之辈!” “落款:天魔宗,血手人屠。” 信的内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看完之后,陈猛等人,反而松了口气,甚至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文斗?哈哈哈,这群魔教妖人,是黔驴技穷了吗?” “就是!跟咱们王爷比拼智谋?那不是耗子给猫当伴娘,找死吗?” “王爷,这分明是他们自取其辱,您可千万要答应,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也让天下人,再见识见识您的通天智慧!” 将领们群情激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天魔宗被王爷的智慧,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场景。 可楚风的脸,却绿了。 【文斗?!】 【兰亭雅集?!】 【你们这群莽夫,懂个屁啊!】 楚风的内心,警铃大作,疯狂咆哮。 【这他妈是个天大的陷阱!】 【兰亭雅集,那是江南文人墨客最高级的聚会!参加的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名士!他们所谓的“文斗”,肯定不是比谁的数学好,谁的物理知识丰富!】 【肯定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一套!】 【我一个理科生,你让我去跟一群古代的文学家比作诗?我除了“床前明月光”和“锄禾日当午”,剩下的就是“鹅鹅鹅”了啊!】 【弹琴?我只会弹棉花!下棋?五子棋算不算?画画?火柴人天下第一!】 【这哪是文斗?这他妈是公开处刑!是社会性死亡现场直播!】 【这天魔宗的人,有点脑子啊!知道武力上干不过我姐的影卫,就换赛道,用他们最擅长的东西,来攻击我这个冒牌货最薄弱的环节!】 【阴险!太阴险了!】 【不能去!打死都不能去!去了就是自取其辱!】 楚风在心里,已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他决定了,等一下就宣布自己得了“人群恐惧症”,或者“上台发言尴尬癌”,总之,找个理由,把这事给推了。 面子?威名? 那有躺在家里吃烤鸭重要吗?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旁的柳清月,那清丽的俏脸上,已经绽放出了一抹自信而又骄傲的笑容。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天魔宗递上来的,让王爷名声更上一层楼的绝佳台阶。 她往前一步,清越的声音,响彻大堂,替楚风,做出了决定。 “魔教妖人,也配与王爷文斗?简直是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好!我们代王爷,应下你们的挑战!” “三日之后,兰亭雅集,定要让尔等宵小,见识一下王爷真正的文韬武略,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她转过身,一双美眸,亮晶晶地,充满了无限的信任与崇拜,凝望着楚风。 “王爷,清月斗胆,替您应下了。您……不会怪清月自作主张吧?” “您一定会去,对吗?” 整个大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楚风的身上。 期待,狂热,崇拜,信任…… 无数种情绪,汇聚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楚风牢牢地困在了中央。 楚风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干得能冒出火来。 他看着柳清月那张“我的偶像天下第一”的狂热粉丝脸。 又看了看陈猛和玄青子等人那“王爷出马一个顶俩”的坚定信任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绝望”的情绪,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的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内心深处,只剩下了一句,反复回荡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我……我完蛋了。】 【这次,是真的,要被公开处刑了……】 【姐!救命啊——!】 紫禁城,御书房。 窗外夜色如墨,殿内烛火通明。 楚云曦端坐于龙椅之后,手中握着一卷来自江南的加密密报,凤眸微阖,静静地“听”着。 她的嘴角,正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三分玩味,三分宠溺,还有四分,是纯粹的,想看好戏的愉悦。 她的脑海中,正实时直播着江南府衙大堂里,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弟弟,所经历的一切。 从柳清月石破天惊的“为奴为婢”告白,到她家小九那句堪称钢铁直男典范的“不缺丫鬟”,再到天魔宗那封阴险毒辣的“文斗”战书。 最后,定格在了那一声响彻云霄,悲壮惨烈的内心呐喊上。 【姐!救命啊——!】 楚云曦终于忍不住,眼角弯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 救你? 朕为什么要救你? 看你被一群文人墨客围着,手足无措,抓耳挠腮,岂不是比批阅奏折有趣一万倍?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楚风那张俊秀的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一副天塌地陷,马上就要被拖出去游街示众的绝望模样。 这个小混蛋。 让他平日里总想着偷懒耍滑,让他总想着混吃等死,让他总想着烤鸭烧鸡。 现在,报应来了吧? 楚云曦优雅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肚子里有多少墨水。 除了吃,他恐怕连大周朝开国皇帝有几个儿子都记不住,更别提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了。 天魔宗这一招,确实是打在了楚风的七寸上。 他们或许是调查过楚风的过往,知道这位“闲王”殿下,从小就不学无术,是个标准的皇室废物。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招,试图从“神算”之外的领域,彻底击溃他的名声。 第60章 楚风欲哭无泪 釜底抽薪,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但他们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这个“闲王”,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身后,站着朕。 站着整个大周王朝。 “王德。”楚云曦放下茶盏,声音清冷地开口。 “奴才在。”老太监王德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滑了出来,躬身侍立。 “去翰林院,将掌院学士张若虚给朕传来。另外,再传朕的旨意,打开皇家内库的‘乙字柒号’秘阁。” 王德心头猛地一跳。 翰林院掌院学士张若虚,那是当朝公认的文宗泰斗,天下读书人的领袖。 而皇家内库的“乙字柒号”秘阁……那里面存放的,可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历朝历代,早已失传的孤本、绝笔,甚至是一些被列为禁忌的旷世奇文! 每一卷,都足以在文坛掀起滔天巨浪。 陛下深夜传召文宗,开启秘阁……这是要做什么? 王德不敢多问,只是将头埋得更低:“遵旨。” 他刚要退下,楚云曦又叫住了他。 “等等。” 女帝的目光,落在书案上的一方砚台,那是用最顶级的端溪老坑石料所制,温润如玉。她沉吟片刻,似乎在构思着什么。 “再准备一套前朝‘文圣’苏大家的仿古文房四宝,用百年沉香木盒装好。朕,要亲自为镇南王,准备一份‘薄礼’。” 王德的瞳孔,骤然收缩。 …… 江南,镇南王府衙。 楚风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自从柳清月那个“猪队友”替他应下战书之后,整个府衙,就陷入了一种极度亢奋的备战状态。 陈猛和一众将领,摩拳擦掌,仿佛要去打仗的不是楚风,而是他们。 苍云剑派的玄青子掌门,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抚着胡须,断言王爷此去,必将舌战群儒,一语惊天下,让魔教妖人知道什么叫“文可安邦,武能定国”。 而那个罪魁祸首柳清月,则是一脸“我的偶像果然无所不能”的狂热表情,甚至主动请缨,要为楚风“磨墨铺纸,伺候笔砚”。 楚风欲哭无泪。 磨墨?磨什么墨?等着我在宣纸上画个王八吗?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爷,您看,您是需要先沐浴更衣,静心凝神,还是先用些点心,养精蓄锐?”陈猛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风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都别烦我,本王……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思考一下,三天后,自己应该用哪种姿势,死得比较体面一点。 是当场口吐白沫,晕过去?还是直接承认自己是文盲,然后被天下人耻笑? “是!王爷一定是需要构思惊世之作,我等绝不打扰!”陈猛立刻会意,对着所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带头退出了大堂,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柳清月望着楚风那“落寞”而又“高深”的背影,美眸中的崇拜之色,更浓了。 看,王爷这是进入状态了。 他看似平静,实则胸中,早已是风雷激荡,文思泉涌。 他不是在害怕,他是在……酝酿。 酝酿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江南文坛的,豪言壮语。 空无一人的大堂里,楚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静一静?我静个屁啊!我现在心里比菜市场还吵!】 【三天!还有三天!我的公开处刑日倒计时开始了!】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完了,我一样都不会啊!我前世就是个标准的理科狗,毕业论文都差点没写出来,你让我跟这帮古代的文学大牛斗?】 【要不……我现在就装病?就说我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得了绝症,马上就要死了?】 【不行不行,太假了。前脚刚“神算”救了圣女,后脚就要病死了?谁信啊!】 【要不,干脆摆烂到底?到时候他们让我作诗,我就念一首‘啊,大海,你全是水’,让他们尴尬死?】 楚风在心里疯狂地进行着头脑风暴,每一个方案,都被他自己迅速否决。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完蛋了”的焦糊味。 绝望之中,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个远在京城的亲姐姐身上。 【姐啊!亲姐!你听到了吗?你再不救我,你弟弟我可就要社会性死亡了啊!】 【你不是最喜欢看我出风头吗?这次我要是丢人了,你的面子也挂不住啊!】 【快!随便给我弄几首诗也行啊!实在不行,你把《静夜思》和《悯农》给我传过来也行啊!虽然简单,但好歹能交差啊!】 他像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位亲姐姐,给他准备的,可不是《静夜思》这种级别的“救生圈”。 她要给他的,是一艘航空母舰。 一艘,足以将整个江南文坛,连同天魔宗一起,轰得连渣都不剩的,文化航母。 就在楚风自暴自弃,开始认真研究府衙房梁的承重能力,思考着上吊的可行性时。 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匹快马,正驮着一名身穿玄衣,面容冷峻的影卫,冲出城门,卷起一路烟尘,朝着江南的方向,绝尘而去。 马背上的锦盒里,装着的,是足以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颤抖的,绝代风华。 接下来的两天,对于楚风而言,是地狱般的煎熬。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外宣称“闭关静思,参悟文道”,实际上,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把光洁的地面都快磨出了一层包浆。 他试图回忆自己贫瘠的文学知识。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不行,这是黑话。】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然闻声狗叫声?” 【串味了,而且后面是啥来着?】 “一行白鹭上青天……我被挤在最中间?” 【完了,脑子里全是段子,一句正经的都想不起来。】 他绝望地用脑袋“咚咚咚”地撞着书架的柱子,发泄着心中的焦虑。 而这一幕,恰好被从门缝里偷偷观望的陈猛看到了。 陈猛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转头,对同样守在门外的柳清月和玄青子,用一种无比敬畏的语气,压低声音说道:“看见了吗?王爷……王爷正在用头撞柱!” 第61章 不是文圣遗墨而是炸药包 玄青子一愣:“这是为何?” 陈猛一脸“你们不懂”的神秘表情,解释道:“这你们就不懂了。我听说,上古大能,在思考天地至理时,都会用这种方式,刺激自己的天灵盖,以求瞬间的顿悟!这叫‘撞天门’!王爷这分明是文思已经到了井喷的边缘,正在用这种秘法,寻找那最终的,石破天惊的灵感!” 柳清月闻言,美眸中异彩连连,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喃喃自语:“王爷……为了三日后的一战,竟不惜如此……实在是,令人感佩。” 玄青子也抚着胡须,肃然起敬:“高人行事,果然不同凡响。我等凡夫俗子,只知死记硬背,而王爷,已经是在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了。佩服,佩服!” 书房内的楚风,对此一无所知。 他撞了一会儿柱子,觉得头晕眼花,又瘫回椅子上,开始盘算着装病的具体细节。 “要不就说我得了失心疯?见人就咬?这样他们总不能拉一个疯子去文斗吧?” 【不行,影响我以后吃烤鸭的心情。】 “或者……干脆承认,之前的所有神机妙算,都是我瞎蒙的?” 【更不行了,我姐会第一个把我片了。】 时间,就在这种极度的精神内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第三天,兰亭雅集之约的当天清晨,来了。 楚风一夜没睡,眼圈发黑,面色憔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气息。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等会儿,他就宣布自己昨晚夜观天象,发现今日不宜出门,星象犯冲,去了必有血光之灾。 用神棍的方式,打败神棍的挑战,这很合理。 然而,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出,宣布这个“重大发现”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府衙门外。 “报——!京城八百里加急!陛下密使到!” 一声高亢的通传,让整个府衙都震动了。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姐?她又想干嘛? 很快,一名身穿玄衣,气息冷冽如冰的影卫,在陈猛的引领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子。 他无视了所有人,径直走到楚风的书房门前,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个由百年沉香木打造的,雕刻着繁复云龙纹的华美木盒。 木盒之上,盖着一方明黄色的丝绸,上面,是女帝楚云曦的私人凤印。 “奉陛下口谕!”密使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陛下昨夜梦见先帝,言及镇南王乃文曲星降世,特命奴才,将宫中珍藏的‘文圣遗墨’,送来江南,助王爷,教化宵小,光耀大周!” 此言一出,满院皆惊! 陈猛、柳清月、玄青子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震撼与狂喜。 文曲星降世! 先帝托梦! 文圣遗墨! 我的天!原来王爷的来头这么大!难怪他算无遗策,洞若观火! 这哪里是凡人,这分明是天神下凡啊!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书房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狂热的信仰。 只有书房里的楚风,听完这番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憋过去。 【文曲星降世?我降你个头啊!】 【还先帝托梦?我爹他老人家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么编排他,怕是得从皇陵里气得蹦出来!】 【楚云曦!你这个戏精!为了给我圆场,你连咱爹都搬出来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他内心疯狂吐槽,但身体,却只能在万众瞩目之下,颤颤巍巍地,推开了房门。 他走到那名影卫面前,看着那个精致得不像话的木盒,感觉自己捧着的,不是什么“文圣遗墨”,而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盒。 盒内,静静地躺着几卷用名贵缂丝捆扎的古朴卷轴。 纸张泛黄,带着岁月的沉淀感,上面,是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龙飞凤舞,狂放不羁的笔法,书写着的一篇篇诗词。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卷。 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将进酒》。 紧接着,是那石破天惊的第一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楚风的瞳孔,瞬间放大,呼吸都停滞了。 他再展开另一卷。 《蜀道难》。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再一卷。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还有《行路难》、《月下独酌》…… 楚风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内心,掀起了比黄河决堤还要汹涌的惊涛骇浪。 【我靠!我靠靠靠!】 【她……她给我送了一本《李白诗集》?!还是精选豪华版?!】 【这女人疯了!她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的?!难道这个世界,真的也有一个叫李白的诗仙?不对!这字迹,这纸张,分明是伪造的!而且是最高级的伪造!】 【她这是……这是要让我,在这个世界,当一次李白?!】 【这是作弊!这是开挂!这是跨时空、跨位面的学术剽窃啊!】 【要遭天谴的啊姐!】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过后,是更深层次的恐惧。 他有“答案”了,而且是标准答案,满分答案。 可问题是,他一个“文盲”,怎么把这些答案,合情合理地“写”出来? 他连毛笔都拿不稳啊! 他要是当众拿出这些诗,别人让他现场再来一首,他怎么办? 这个“文圣遗墨”的借口,能用一次,还能用第二次,第三次吗? 这哪里是雪中送炭,这分明是给他送来了一座金山,然后告诉他,你必须一个人把它扛回家,路上还全是劫匪! 楚风手捧着那几卷沉甸甸的诗稿,只觉得比捧着传国玉玺还要烫手。 他抬起头,看到了柳清月和陈猛等人那一张张激动到扭曲的脸。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天,这兰亭雅集,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不是去应战的。 他是被他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亲姐姐,推上神坛,去接受万民膜拜的。 “王爷,时辰不早了,马车已经备好。”陈猛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和信心。 楚风僵硬地点了点头,抱着那个要命的木盒,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了那辆将载着他,去往“刑场”,或者说,“封神台”的马车。 第62章 镇南王殿下驾到! 兰亭。 曲水流觞,茂林修竹,乃是江南第一风雅之地。 今日的兰亭,更是冠盖云集,人头攒动。 收到消息的江南名士、大儒、才子佳人们,几乎倾巢而出。他们三五成群,或临水而坐,或立于亭下,摇着折扇,高谈阔论,眉宇间,都带着一股文人特有的清高与审视。 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看那个被朝廷吹得神乎其神的“镇南王”,如何在这文风鼎盛之地,被天魔宗撕下虚伪的面具。 在他们看来,“神算”这种东西,不过是愚夫愚妇的迷信,是朝廷为了树立威信而搞出的鬼把戏。 而诗词文采,才是衡量一个人真正底蕴的标尺。 兰亭的一角,一群穿着各色服饰,气息彪悍的江湖人,显得与周围的文人墨客格格不入。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白净,气质阴柔,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没有拿刀,而是把玩着两颗光滑的铁胆。 他,便是天魔宗此次派出的主事人,外号“血手人屠”的右护法,张敬。 “护法,那小子真敢来?”一个手下低声问道。 张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得不来。皇帝为了给他造势,已经把他捧到了天上。他若是不来,‘神算王爷’的招牌,就先自砸了一半。” “可万一他真有几分本事……” “本事?”张敬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个从小在京城斗鸡走狗的纨绔王爷,能有什么本事?我们查得清清楚楚,他连《三字经》都背不全!今日,我便要当着全江南文人的面,让他斯文扫地,看他那张‘神算’的脸皮,还往哪搁!”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镇南王殿下驾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入口。 只见楚风在陈猛和柳清月等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他依旧是那副睡眼惺忪,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加上昨夜没睡好,脸色还有些苍白,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富家公子。 在场的文人们,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轻蔑。 张敬迎了上去,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王爷殿下,大驾光临,我等江湖草莽,真是三生有幸啊。” 楚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抱着他的宝贝木盒,径直走到场中最显眼的位置坐下。 【装,你再装。】 【等下有你哭的时候。】 楚风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那种不信任、看好戏的目光。 他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只能死死地抱住那个木盒,仿佛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张敬见他不搭话,也不恼,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江南的文坛前辈,青年才俊!今日,我天魔宗,与镇南王殿下,在此以文会友,立下三道考题。第一题,便是这兰亭雅集的传统,‘飞花令’!”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楚风:“今日,我们便以‘月’为题!由我先开始,一人一句,说出带‘月’字的诗词,说不出者,便算输!” 此言一出,在场的文人们都来了兴致。 飞花令,最考验一个人的诗词储备和临场反应,这正是他们的强项。 张敬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开口便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他身旁的一位名士立刻接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一句句脍炙人口的诗句,在兰亭之中回荡,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所有人都玩得不亦乐乎,同时,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瞟向了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镇南王。 很快,一轮过去,轮到了楚风。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柳清月和陈猛,紧张得手心都攥出了汗。 楚风的脑子,则是一片空白。 【月?月?月饼?】 【完了完了,真到了这一步了!我……我说什么?床前明月光?不行,太简单了,会被笑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我姐给我的诗,都是一整首的,没法拆开用啊!】 【有了!就说那个!】 就在他准备硬着头皮,念一句“月亮代表我的心”来糊弄过去的时候。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不对。 以我那个姐姐的性格,她会让我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吗? 她是大周的女帝,是天下的主宰。 她的行事风格,从来都不是遵守规则,而是……用绝对的力量,碾碎规则! 她送我这些诗,不是让我来这里,跟这帮人玩你一句我一句的过家家。 她是让我来……砸场子的! 想通了这一层,楚风心中那滔天的恐惧,忽然就平息了。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没有开口念诗,而是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将怀中那个华美的沉香木盒,放在了案上,然后,慢条斯理地,将其中一卷诗稿,抽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张敬眉头一皱:“王爷,这是何意?莫非是想不出诗句,要认输了?” 楚风终于抬起了眼皮,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飞花令?” 他轻轻地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居高临下的蔑视。 “如此幼稚的游戏,也配在本王面前卖弄?” “你们,也配与本王,谈诗论月?”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抖手腕,那卷《将进酒》的诗稿,如同画卷般,豁然展开! 他甚至没有去看上面的字,只是用一种近乎无聊的,平淡的语调,开始念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轰! 仅仅第一句,就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在场的所有文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是一种何等雄浑,何等壮阔,何等睥睨天下的气魄! 楚风没有停顿,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千钧。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 第63章 兰亭之内,鸦雀无声 当他念到“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时,在场已经有几个老夫子,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 当他念到“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时,整个兰亭,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首诗中,那股狂放不羁,傲视古今的绝代豪情,给彻底震慑住了。 他们之前玩的“飞花令”,在这首诗面前,简直就像是三岁孩童的牙牙学语,渺小,可笑,不值一提! 这不是诗。 这是诗中之仙,是谪仙降世,才能写出的神篇! 终于,楚风念完了最后一句。 他随手将那卷诗稿,扔在了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没有赢下这场“飞花令”。 他用一首诗,直接将整个棋盘,连同所有自以为是的棋手,全都掀翻在地,踩得粉碎。 张敬的脸,已经由白转青,由青转紫,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文人墨客,都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眼神,敬畏地望着楚风。 柳清月的眼中,泪光闪烁,那是一种名为“骄傲”的泪水。 楚风看着这震撼全场的景象,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一股新的恐慌,又涌了上来。 【我靠,效果这么好?装过头了啊!】 【这还只是第一关啊!我直接把王炸扔出去了!】 【那第二关,第三关怎么办?我总不能再掏一首《蜀道难》出来吧?】 【姐啊!你这给的火力,是不是太猛了点?!】 那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仿佛还带着酒气,带着豪情,带着穿透千古的孤傲,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经久不息。 在场的文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呆立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轻蔑,到中途的惊疑,再到此刻,已经演化成了一种近乎于朝圣的狂热。 他们看向楚风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王爷,甚至不是看一个人。 那是在看一座巍峨的高山,一片浩瀚的星海。 他们穷尽一生追求的风雅,在这首诗面前,被衬托得如同尘埃。他们引以为傲的才情,在这首诗面前,被碾压得荡然无存。 什么飞花令,什么吟诗作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规则和技巧,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儒生,胡须颤抖,老泪纵横,对着楚风的方向,深深地作揖,口中喃喃自语:“诗仙……此乃诗仙在世啊!” 柳清月站在楚风身后不远处,一双美眸中早已是水雾朦胧。她紧紧地捂着嘴,才能不让自己激动地哭出声来。她心中的王爷,本就是天神一般的人物,而今日,他将这神迹,展现在了世人面前。那份与有荣焉的骄傲,几乎要将她的胸膛涨满。 陈猛和玄青子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拳紧握,身体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颤抖。他们仿佛看到了一轮煌煌大日,从东山升起,光耀整个江南!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另一方,天魔宗的右护法张敬,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那是一种混杂了震惊、屈辱、恐惧和茫然的酱紫色。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楚风可能会背几句打油诗,可能会当场出丑,可能会找借口推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直接掀了桌子。 这不是比试,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孩童,被人一巴掌扇飞了出去,连人带刀,摔得七零八落。 “你……你……”张敬的嘴唇哆嗦着,想说几句场面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楚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暂时落了地。 【呼……还好还好,看来我姐伪造的这批‘古董’,质量过硬,镇场子效果一流。】 【不过话说回来,李白就是李白,真是降维打击。这帮土著哪见过这个啊。】 【就是这后遗症有点大,看他们这眼神,怎么跟看神仙似的?我可不是神仙,我就是个想吃烤鸭的凡人啊!】 【这下牛皮吹出去了,第二关怎么办?总不能再掏一首诗吧?那也太没技术含量了,跟复读机似的。】 就在楚风内心疯狂盘算,冷汗又开始往外冒的时候,张敬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强行拔了出来。 他知道,第一局,他输了,输得体无完肤,输得连底裤都没剩下。 但他不能认。 天魔宗的脸面,他自己的脸面,都不允许他就此认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爷殿下……果然是文曲星降世,名不虚传。”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诗词一道,张某甘拜下风。不过,我等的文斗,可还有第二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张敬身上。 大家都很好奇,见识了如此神篇之后,这个天魔宗的护法,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来献丑。 张敬的眼神,闪过一丝阴狠。 诗词,是比不过了。那就比别的。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手下抬上来一张宽大的案几,上面铺着上好的宣纸,旁边,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第二题,我们不比诗词,我们比书法!”张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自古文武不分家,真正的大家,不仅能作出锦绣文章,更能写出铁画银钩!今日,我们就以‘武’为题,各写一个字,不求笔法精妙,只求意境神髓!看谁的字,更能体现出‘武’之真意!”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又提起了兴趣。 这个题目,刁钻! 书法,尤其是写这种单个的大字,最考验功底和心境。一个人的精气神,乃至其平生经历,都会融入到笔墨之中。 张敬乃是天魔宗护法,外号“血手人屠”,手上沾过的血,比在场大部分人喝过的水都多。他若是写一个“武”字,或者一个“杀”字,那股煞气,恐怕能让纸张都为之卷曲。 而这位镇南王殿下呢? 第64章 好一个“杀”字! 他刚才那首诗,豪迈是豪迈,但更多的是文人的狂放,是醉后的潇洒。让他去写一个充满杀伐之气的“武”字,他能写出什么意境来? 怕不是要写成一个软绵绵的“舞”字吧? 一时间,刚刚被压下去的质疑,又悄然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柳清月的心,也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王爷深不可测,可书法这种东西,是童子功,非一日之寒。王爷他……真的也精通此道吗? 而此刻的楚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芭比Q了。】 【这回是真要原地去世了。】 【书法?写字?我写的字,我们家门口的旺财看了都得连夜离家出走,生怕我哪天兴起给它也写个名字。我连毛笔都不知道该用哪根手指头拿啊!】 【这姓张的,看着浓眉大眼的,心怎么这么脏!这是看我诗写得好,就想用我的弱项来狙击我?】 【姐啊!楚云曦!你倒是给我送本字帖啊!光给诗集有什么用?我这是拿着倚天剑的秘籍,却连一把木剑都没有啊!】 楚风的内心,已经哀嚎遍野,洪水滔天。 他僵在原地,脸色发白,抱着那个木盒的手,又开始不自觉地收紧。 在众人看来,王爷这是在沉思,在酝酿情绪。 只有楚风自己知道,他是在思考,现在躺在地上口吐白沫,装作羊癫疯发作,能不能混过去。 张敬看到楚风的反应,心中冷笑一声,暗道果然不出所料。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大步走到案几前,拿起一支狼毫大笔,饱蘸浓墨,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那股阴柔的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浓烈煞气。 他猛地一声大喝,手腕翻飞,在雪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一个巨大的“杀”字,跃然纸上! 那字,笔画扭曲,仿佛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墨色浓重,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暗红,仿佛是用鲜血写就。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气,扑面而来,让离得近的几个文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白地后退了几步。 好一个“杀”字! 在场众人,无不为之色变。 张敬扔下笔,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就不信,一个养在深宫的王爷,能写出比这更有气势的字来! “王爷殿下,该您了。”他转过头,对着楚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全场的目光,再次,也是最后一次,聚焦在了楚风身上。 是龙是虫,是诗仙还是骗子,就看这一笔了。 楚风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他看着那个杀气腾腾的“杀”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那个精致的木盒。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上去写个“爱”字,用爱感化他?不行,太傻了。】 【要不……我画个表情包?画个滑稽?】 【等等……】 一个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为什么要写?】 【谁规定,比书法,就一定要亲自动笔?】 【他说的是,比谁的‘字’,更能体现‘武’之真意。】 【我……有啊!】 他的目光,落在了木盒里那几卷诗稿上。 《将进酒》是狂。 《蜀道难》是险。 而那一卷……《侠客行》,是什么? 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那才是真正的,极致的“武”!是侠之武,是杀伐之武,是傲视天下的武! 张敬的那个“杀”字,充满了血腥和怨毒,是屠夫的“武”,是魔道的“武”,是下乘。 而李白的“武”,是天涯任我行,是银鞍照白马,是飒沓如流星!是上乘中的上乘! 想通了这一层,楚风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他甚至想笑。 在所有人或期待,或担忧,或轻蔑的目光中,他缓缓地,走到了案几前。 他没有去看那支笔,也没有去看那方砚。 他只是将那个华美的沉香木盒,轻轻放在了张敬那个“杀”字旁边。 然后,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从木盒中,抽出了一卷诗稿。 正是那一卷,《侠客行》。 他没有完全展开。 他只是将卷轴拉开一尺,露出了其中的一句诗。 然后,他用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其中一个字上。 他什么话都没说。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张敬一眼。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指点着那个字,目光低垂,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茫然。 “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写吗?” “那是什么?” 离得最近的一个老儒生,伸长了脖子,看清了那个字。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一个字。 一个同样龙飞凤舞,却比张敬的字,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层次的字。 那个字,没有丝毫血腥气,却带着一股斩断天地的锋锐! 那个字,没有丝毫的怨毒,却带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孤高! 那个字,仿佛不是用墨写出来的,而是用天外陨铁,铸成的一柄绝世好剑! 那是一个……“杀”字! 正是“十步杀一人”的那个“杀”! 老儒生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双目刺痛,仿佛被剑气所伤,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骇然与敬畏。 “是……是文圣遗墨!”他用嘶哑的声音喊道,“王爷……王爷以文圣之‘杀’字,对阵魔头之‘杀’字!” 轰! 人群,彻底炸了!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地向前挤,想要一睹那传说中“文圣”的真迹。 张敬也看到了。 当他看到那个“杀”字的瞬间,他自己纸上那个引以为傲的“杀”字,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了无声的哀嚎。他感觉自己写下的不是一个字,而是一个丑陋的,浑身流脓的怪物,在那个光芒万丈的,神一般的“杀”字面前,羞愧地蜷缩,颤抖,最后化为了一滩肮脏的墨迹。 第65章 这是一个诛心之问! 他引以为傲的煞气,在那股纯粹到极致的剑意面前,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烈阳,瞬间消融,无影无踪。 他甚至感觉到,那个字,活了。 它变成了一柄剑,悬在他的头顶,随时会落下,将他的神魂,都斩得粉碎。 “噗——” 张敬再也压抑不住心神的反噬,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面如金纸。 他输了。 输得比第一场,还要彻底,还要惨烈。 楚风看着这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好我机智。】 【这就叫,我不生产美,我只是美的搬运工。】 【不过这姓张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看个字都能看吐血,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好了,两关过去了,还剩最后一关。】 【他……他不会还要比吧?他都这样了,应该会直接认输滚蛋了吧?】 楚风看着瘫在地上的张敬,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期待。 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一个魔教护法的……脸皮厚度。 张敬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那里面充满了鄙夷、嘲弄和幸灾乐祸。他“血手人屠”的威名,在今天,算是彻底摔碎在了这江南水乡的风雅之地。 若是换个地方,换个对手,他早已暴起伤人,用杀戮来洗刷耻辱。 但此刻,他看着那个站在案几前,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年轻王爷,心中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恨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首《将进酒》,是神仙之笔,展露的是浩瀚无垠的才情。 而那个“杀”字,则是圣人之威,展露的是足以斩灭神魂的意境。 这两样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人”的认知范畴。 他输得不冤。 非但不冤,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今天能亲眼见证这两件神迹,是一种三生有幸。 可是,就这么认输,他不甘心。 他代表的,是整个天魔宗。宗主将搅乱江南,试探朝廷虚实的重任交给他,他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下场绝对比死还难看。 他必须挣扎,哪怕是最后一次。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王爷殿下……神威如狱,张敬……心服口服。”他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诗词书法,皆是小道。我等最后一题,想与王爷,论一论经世济国的大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天魔宗的人,是疯了吗?” “比诗词,比书法,被人家按在地上打,现在居然还敢论治国之道?” “他一个魔教妖人,懂什么叫经世济国?” 然而,一些心思敏锐的人,却瞬间明白了张敬的险恶用心。 治国之道,空泛无比,最容易设下语言陷阱。更重要的是,这绝不是一个从小在京城长大的“闲王”应该精通的领域。 你诗写得好,可以说你是谪仙降世,有天授之才。 你拿出的字好,可以说你得了“文圣遗墨”,是运气。 可这治国方略,军政民生,是实打实的学问,来不得半点虚假。 你一个闲散王爷,若是对此也对答如流,那问题可就大了。 你究竟是谁?你想做什么?你藏得这么深,是不是对皇位,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这是一个诛心之问! 柳清月脸色一变,刚想开口阻止,却被玄青子用眼神拦下。这种时候,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说什么都是错。一切,只能看王爷自己。 楚风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我真是X了狗了!】 【这王八蛋,居然还没完没了!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论治国?我拿什么跟你论?我连我们王府这个月开销多少钱都不知道!我就会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我躺得够平,麻烦就追不上我!】 【这问题我但凡回答得好一点,传到京城去,我那帮皇兄皇弟,还有朝堂上那帮老狐狸,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淹死。这要是回答得不好,我这‘神算王爷’的人设当场就得崩!】 【这是个死局啊!楚云曦!你快想想办法啊!你再不显灵,你弟弟我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楚风内心疯狂求救,然而远在京城的皇姐,显然不可能真的显灵。 张敬看着楚风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以为他被问住了,心中稍稍安定,胆气也壮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我的问题很简单,也是兵家常常探讨的一个死局。” “假设,王爷您是一城主帅。如今城池被十万大军围困,城中断水断粮,最多支撑三日。而您的援军,远在千里之外,最快也要十日才能抵达。城外敌军日夜叫骂,城内军心民心动荡不安。请问王爷,您,会下达什么样的军令?” 这个问题一出,兰亭之内,瞬间安静下来。 在场不乏一些退隐的老将,或对兵法颇有研究的文人。他们稍一思索,便都皱起了眉头。 这确实是个死局。 坚守,是等死。 突围,是送死。 投降,是耻辱,而且未必能活。 无论怎么选,都是一个“死”字。 张敬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要看的,就是这位王爷殿下,在这必死之局面前,如何惊慌失措,如何丑态百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好奇和一丝怜悯,落在了楚风身上。 楚风的脑子,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他不是在想什么古代兵法。 他的脑子里,闪过的全是现代战争电影,历史权谋剧,还有各种逻辑学、心理学的知识。 【死局?放屁!这个世界上哪有真正的死局?】 【这题目本身就充满了漏洞,跟那些傻X的面试题一样,预设了一堆不合理的条件。】 【第一,援军十日才能到?谁说的?是探子说的,还是你自己猜的?万一探子是假的呢?万一援军有奇兵,或者走了小路呢?信息来源没有经过交叉验证,这在情报学上就是重大失误!】 第66章 这股子小聪明,倒是可爱得紧 【第二,粮食只够三天?谁统计的?管粮仓的那个官吏,他贪没贪?他有没有为了夸大困难,好在将来投降时邀功,而故意瞒报真实数量?古代军队的后勤,猫腻多了去了!】 【第三,为什么非要打?我被围了,我就不能想办法让外面的人打起来吗?把城里所有的金银财宝,打包一下,趁夜扔到敌军两个不同阵营的营地中间,再派人去散布谣言,说对方抢了大头。他们自己不先打个头破血流?】 【还有,可以搞心理战啊!在城头天天开宴会,装作粮食多得吃不完。或者找几个嗓门大的,天天对着外面骂街,专门挑他们指挥官的黑料骂,说他老婆跟人跑了,说他儿子不是亲生的,扰乱他心神!】 【再不济,我不能搞点生化武器吗?把城里所有得了病,快死的牲畜,直接扔到他们的水源上游去。古代又没有抗生素,一场瘟疫,比十万大军都可怕!】 楚风的内心,各种“骚操作”和“脏套路”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这些想法,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惊世骇俗。 …… 千里之外,大周皇宫,御书房。 楚云曦端坐于龙椅之后,凤眸微闭,仿佛在假寐。但她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她此刻极佳的心情。 她一直在“听”。 从楚风踏入兰亭的那一刻起,她就仿佛亲临现场。 当她听到楚风念出“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时,即便是她,心神也为之激荡。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跨越时空,与天地同醉的绝代诗仙,正借着她弟弟的口,向这个世界,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 【我这弟弟,脑子里到底还藏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东西?】 当她看到楚风用一卷《侠客行》,便将那“血手人屠”吓得口吐鲜血时,她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会利用朕给他的东西了。这股子小聪明,倒是可爱得紧。】 而现在,当她听到张敬那个诛心的“死局”之问,以及楚风内心那一连串石破天惊的“解题思路”时,她那双美丽的凤眸,猛然睁开! 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精光! 情报验证!后勤审查!心理战!信息战!甚至……瘟疫战! 这些词汇,她闻所未闻,但只听楚风的吐槽,便能瞬间理解其背后那可怕而高效的逻辑。 这已经不是兵法了。 这是战争的艺术!是超越了这个时代所有兵书的,更高维度的思想! 楚云曦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弟弟脑子里那些来自“天外”的知识,其价值,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一万倍! “王德!”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难以察异的颤抖。 老太监王德立刻从角落里趋步上前,躬身道:“老奴在。” “传朕旨意!”楚云曦的声音,不容置疑,“命兵部尚书、枢密院使,即刻入宫!朕,要为我大周的兵法,添上新的一笔!” 她要将楚风刚才那些闪光的思想,立刻变成大周的国策,变成军队的条令! 她要让大周的铁骑,用上来自“天外”的利刃! …… 兰亭。 在经历了短暂的内心风暴后,楚风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看穿了这个问题的本质,也找到了完美的应对方法。 他看着一脸得意,等着他出丑的张敬,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怜。 就像一个初中生,拿着一道一元二次方程,去考一个大学教授,还自以为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楚风缓缓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轻轻地,笑了。 “你的问题,问得很好。”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只可惜,从根子上,就错了。” 张敬一愣:“王爷何出此言?” “我问你,”楚风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洞穿人心,“你说援军十日方至,此消息,你核实过几遍?情报来源有几条?是否能互相印证?” 张敬被问得哑口无言。 楚风没有停,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你说粮草仅供三日,这粮草,是你亲手点的吗?管粮的官吏,你敢用人头担保他没有贪墨谎报,没有私心吗?” 张敬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我最后问你,”楚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教诲意味,“身为一军主帅,你的眼中,为何只有‘战’与‘守’?你为何不想想,如何让敌人,不战自溃?如何让十万大军,变成十万个心怀鬼胎的散沙?如何将战场,从城下,转移到敌人的军帐之内,帅帐之中?” 他每问一句,张敬的脸色就白一分。 楚风没有给出任何具体的答案。 他只是提出了几个问题。 但这几个问题,却像三柄无形的重锤,将张敬那个看似无解的“死局”,砸得支离破碎。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何等高屋建瓴的战略思想! 他没有陷入问题的细节,而是直接跳出了棋盘,从一个更高的维度,俯瞰整个战局! 这已经不是“术”的层面了,这是“道”的层面! “神算……原来‘神算’,算的不是天机,而是人心,是这世间万物的底层逻辑啊!”一个退隐的老将军,激动得浑身颤抖,喃喃自语。 “镇南王……不,是镇国之王!有此等大才,何愁天下不定!” 张敬彻底崩溃了。 他引以为傲的阴谋诡计,在楚风这堂堂正正的阳谋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如此可笑。 他看着楚风,如同看着一尊深不可测的神明。 他输了,心服口服,魂飞魄散。 就在这场惊世骇俗的“文斗”即将以楚风的完胜而告终,他准备找个借口开溜回家吃烤鸭的时候。 一个清脆如玉磬相击的女声,从兰亭入口处,悠悠传来。 “苍云剑派圣女,凌飞羽,听闻镇南王殿下在此论道,特来拜见!”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白色衣裙,身背长剑,气质清冷如雪山之莲的绝美女子,在几名同样装束的弟子簇拥下,缓缓走入了兰亭。 第67章 苍云剑派圣女的到来 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楚风的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无尽的崇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与仰慕。 楚风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美女,脑子又“嗡”的一声。 【苍云剑派?圣女?】 【我靠,这不就是我之前吐槽天魔宗总坛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被我姐派人救出来的那个倒霉蛋圣女吗?】 【她怎么找来了?】 【完了完了,又来一个!今天这刑场,是打算把我公开处刑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凌飞羽的出现,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让兰亭内本已沸腾的气氛,瞬间凝固,随即以一种更加诡异的方式重新引爆。 苍云剑派! 江湖正道执牛耳者! 他们的圣女,地位尊崇,轻易不履凡尘。今日竟会亲临此地,只为“拜见”镇南王? 这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大到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这意味着,江湖上势力最大的正道门派,公开承认了镇南王的地位! 天魔宗,本就是江湖邪派,被苍云剑派处处压制。此刻,张敬看到凌飞羽,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比纸还白。 他完了。 他今天不仅在文人面前丢了脸,更是在死对头面前,丢尽了整个天魔宗的脸。 凌飞羽没有理会瘫软在地的张敬,她的眼中,只有那个站在案几旁,手捧木盒,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表情的年轻王爷。 她莲步轻移,走到楚风面前三步远处,盈盈一拜,动作优雅如流云,声音清冷却带着由衷的感激:“小女子凌飞羽,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楚风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别别别,大姐你可千万别谢我!我啥也没干啊!我就是躺在府里吐槽了几句,动手的又不是我!这功劳我可不敢领,领了要折寿的!】 他的内心在疯狂拒绝,但表面上,却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说道:“圣女……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对王爷而言,是举手之劳。对飞羽,对整个苍云剑派,却是再造之恩。”凌飞羽抬起头,美眸中异彩闪烁,她看着楚风,仿佛在看一个无所不知的神祇。 她转向众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诸位或许不知,前些时日,我派与天魔宗交战,飞羽不幸被擒,被囚于天魔宗在江南的秘密总坛‘黑木崖’。” “那黑木崖,机关重重,地道密布,外人绝无可能知晓其内部构造。我派弟子数次强攻,皆是死伤惨重,无功而返。”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楚风,那份崇敬,几乎要化为实质。 “然而,就在飞羽绝望之际,皇城司的影卫,如神兵天降!” “他们……他们竟对黑木崖的每一条密道,每一处机关,甚至连换防的时间,都了如指掌!他们精准地避开了所有陷阱,直捣黄龙,将飞羽救出,更将天魔宗的江南分舵,一举摧毁!” 凌飞羽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撼与不解。 “事后,飞羽斗胆询问影卫首领,他只说了一句话——” “‘此皆为镇南王殿下,神算之功!’” 轰! 如果说,之前的诗词、书法、兵法,还只是让人们对楚风的“神算”产生了敬畏。 那么凌飞羽的这番话,就是一记重磅炸弹,将楚风“神算”的招牌,彻底炸成了金身塑像,牢牢地钉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连魔教总坛的机关密道都能算了如指掌! 这是什么概念? 这不是神算,这是天眼!是开了天眼啊! 在场的所有人,看向楚风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里面,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剩下纯粹的,狂热的,五体投地的……信仰! 而天魔宗的一众人等,则是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他们的秘密,在镇南王面前,根本就不是秘密! 这还怎么斗? 张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挑错了对手。他不是在跟一个王爷斗,他是在跟一个无所不知的神明斗! 而楚风,听完凌飞羽这番“补刀”,已经彻底麻了。 【完了,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 【我就是随口吐槽了一句游戏里常见的魔教基地设定,什么‘后山瀑布后面肯定有山洞’,‘主殿的椅子下面必有地道’之类的,怎么就……就全中了吗?】 【楚云曦!你手下那帮影卫,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这执行力也太强了吧!你们这是把我的吐槽,当成标准答案来做了啊!】 【这圣女也是个猪队友!这种事,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这下好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以后谁还敢跟我做朋友?谁不怕我把他家藏私房钱的位置都给算出来?】 楚风欲哭无泪,他感觉自己的人生,正在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控制的,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就在这时,一个让楚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场面,发生了。 那个刚刚还想置他于死地的天魔宗右护法张敬,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和震撼之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猛地推开身边搀扶他的手下,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楚风的脚下! “砰!” 一声闷响,张敬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王爷!神人!您是真正的神人啊!”他抬起头,满脸血污,眼神中却充满了狂热的祈求,“张敬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但天魔宗数万教众,并非个个都是恶徒,其中多有被逼无奈的可怜人!” “我等……我等也想走正道,只是苦于无人指引,才误入歧途!” “求王爷大发慈悲,指点迷津,为我天魔宗,指一条生路吧!我张敬,我天魔宗,愿为王爷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他又是一个响头,重重磕下。 第68章 楚风现在只想静静 整个兰亭,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张敬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给搞懵了。 前一刻还喊打喊杀的魔教护法,下一刻就纳头便拜,要投诚了? 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只有凌飞羽,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魔教妖人,诡计多端,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阴谋。 然而,楚风却知道,这张敬,恐怕是真心的。 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被自己那一连串的“神迹”,给彻底打服了。 可问题是…… 【别啊!!!】 【大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就是一个想混吃等死的咸鱼,你一个魔教护法,跑来投靠我干什么?我拿什么给你指点迷津?给你指点京城哪家烤鸭最好吃吗?】 【还给我当马前卒?我闲王府就这么大点地方,以后出门,左边是忠犬陈猛,右边是血手人屠张敬,后面跟着个冰山圣女凌飞羽,这组合……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去一统江湖啊!】 【我不要啊!我只想摆烂啊!姐!楚云曦!救命啊!剧本又崩了!这回连魔教都来投靠了!再这么下去,我是不是就该被推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了?!】 楚风的内心,发出了开场以来,最凄厉,最绝望的哀嚎。 他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虔诚,等着他“指点迷津”的张敬,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王爷您快答应他,收编了魔教我们就是江湖第一”的陈猛,再看看一脸“王爷定有深意”的柳清月和玄青子,以及一脸“静待神谕”的凌飞羽…… 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要被这帮人,当场黄袍加身,哦不,是黑袍加身了。 “咳。” 楚风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用一种高深莫测,仿佛耗尽了所有心神,疲惫至极的语气,缓缓开口。 他看着张敬,幽幽地说道:“道,在心中,亦在脚下。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指出来的。” 说完这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废话。 他立刻转身,抱起案几上那个比他命还重要的木盒,对陈猛和柳清月等人,虚弱地摆了摆手。 “本王……今日与天地精神交汇,耗费了太多心神,乏了。” “回府。” 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他迈开步子,以一种“我很虚弱但我走得很快”的诡异姿态,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朝着兰亭的出口冲去。 陈猛和柳清月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王爷累了!快!护驾!”陈猛一声大吼,立刻像一堵墙一样,挡在楚风身前,为他开路。 柳清月和玄青子紧随其后,组成护卫队形。 在场众人,看着那“虚弱”的王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飘然”离去,非但没有觉得奇怪,反而一个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高人风范!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王爷是说,道法自然,强求不得!让天魔宗自己去悟!” “那句‘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好有禅意!我好像悟了!” 跪在地上的张敬,更是如遭雷击,呆呆地望着楚风离去的方向,口中反复咀嚼着那句“路是自己走出来的”,眼神时而迷茫,时而狂喜,仿佛真的领悟了什么天地至理。 凌飞羽望着那个仓皇的背影,清冷的眼眸中,也泛起一丝笑意。 这位镇南王殿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砰!” 闲王府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 楚风背靠着门板,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安全了。 终于,从那个可怕的刑场,逃回来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世界大战,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 “水……水……”他有气无力地喊道。 “王爷,水来了!”陈猛端着一碗水,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抑制不住的狂喜,“王爷!您今天真是太神了!您是没看到,您走之后,那些文人,还有那个苍云剑派的圣女,看您的眼神……” “闭嘴!”楚风接过水,一饮而尽,恶狠狠地打断了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他现在只想静静。 “哦……”陈猛委屈地闭上了嘴。 楚风缓了一会儿,感觉活过来了,他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今天最发自肺腑的一声呐喊。 “陈猛!去!给我搞一只烤鸭来!不!要两只!要最肥的!多加辣!多放葱!” “今天本王……要压压惊!” 闲王府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探究。 楚风像一截被抽了骨头的烂泥,背靠着厚重的朱漆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跑完一场决定生死的马拉松。 回来了。 终于从那个步步惊心、时时要命的公开刑场,逃回了自己这个小小的、安全的狗窝。 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从里到外,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一股子虚脱后的疲惫。兰亭雅集?他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犯怵。那哪里是什么风雅之地,分明就是个修罗场,吃的不是珍馐,是人。 “王爷,您没事吧?”陈猛一个箭步冲过来,那张写满崇拜与狂热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水……”楚风的声音沙哑干涩,有气无力。 “哎!来了!”陈猛应得飞快,转身就从下人手里抢过一碗温水,屁颠屁颠地递到楚风嘴边,脸上的兴奋劲儿怎么也压不住,“王爷!您今天真是……真是太神了!您是没看见,您走之后,那个天魔宗的张敬,跟丢了魂儿似的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着您说的那句话。还有那个苍云剑派的圣女,那眼神,啧啧……” “闭嘴!”楚风一把夺过水碗,仰头一饮而尽,用尽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瞪了陈猛一眼,“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 第69章 惊魂未定,圣旨又来 他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当场找块豆腐撞死。 神?神个屁!他现在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哦……”陈猛被吼得一缩脖子,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但那双眼睛里的小星星,却一颗都没少。 一碗水下肚,楚风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点。腹中传来的“咕咕”声,提醒着他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喝了几杯茶,几乎是滴米未进。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抬起头,积攒了半天的力气,终于化作了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陈猛!” “属下在!” “去!给我搞一只烤鸭来!不!要两只!要最肥的那种!多加辣酱!多放葱段!” “好嘞!”陈猛领命,转身就跑,那速度,比去兰亭救驾时还快上三分。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烤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只。楚风觉得,自己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精神损失巨大,必须用双倍的脂肪和热量来弥补。 不多时,两只烤得焦黄流油、香气四溢的烤鸭便被摆上了桌。那诱人的色泽,那勾魂的香气,瞬间就抚平了楚风心中一半的褶皱。 他净了手,迫不及待地撕下一条肥美的鸭腿,正要往嘴里送。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紧接着,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颤。 “王……王爷!宫……宫里来人了!是……是王德王总管,亲自带人来的!” “哐当。” 楚风手里的鸭腿,直挺挺地掉在了地上,沾了一层灰。 王德? 那个跟在楚云曦身边,神出鬼没,笑里藏刀的老太监?他亲自来? 楚风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一股比在兰亭面对张敬时还要深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又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前脚刚从刑场回来,饭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后脚催命符就到了?!】 【楚云曦!你个扒皮女魔头!资本家见了你都得流眼泪!你是不是一天不折腾我,你就浑身难受啊!】 他的内心在咆哮,在嘶吼,在疯狂地咒骂。可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慢吞吞地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快……快请。” 话音未落,身着一身深紫色蟒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王德,已经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如一阵无声的风,飘进了正厅。 他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温和而又疏离的微笑,目光在桌上那两只香喷喷的烤鸭上轻轻一扫,随即落在了楚风身上。 “老奴,见过闲王殿下。”王德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王爷雅兴,真是罪过。” “王总管言重了,不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楚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王德笑而不语,只是轻轻一挥手。 身后的小太监立刻上前一步,展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那刺眼的颜色,晃得楚风眼晕。 【完了,又是什么封赏?理财正使还不够,这回想让我干嘛?户部尚书?兵部侍郎?还是让我去当京城府尹?别啊!我真的不会啊!】 王德清了清嗓子,用那独特的,带着一丝阴柔的嗓音,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九子楚风,天纵奇才,心思敏锐,洞察万物之理。于江南兰亭,以兵法大道,破魔教死局,扬我大周国威。朕心甚慰。” 【来了来了,先夸后杀,老套路了!】楚风心里疯狂吐槽。 “然,纸上谈兵,终不如躬身实践。为将皇弟之奇思妙想,化为强国利民之实物,朕决定,于京中设‘格物院’,专司研究、制造新式器物、改良农具军械之职。” 格物院?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心头。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卧槽!这不是我吐槽边关筑城效率低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嘴的机构吗?水泥……她不会真的要让我去搞水泥吧?!】 只听王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地继续念道: “兹,特命镇南王楚风,为格物院首任‘名誉院长’,总领格物院一应事务。望皇弟不负朕望,以尔之旷世奇才,为我大周,开万世之基业!钦此!” “……”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陈猛和一众下人,全都傻愣愣地看着楚风,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狂喜。 名誉院长!总领一院!这是何等的恩宠!何等的信任! 然而,楚风的脸色,却在这一刻,变得惨白如纸。 名誉院长?听着好听,可后面那句“总领一应事务”才是要命的!这不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他一个现代灵魂的文科生,你让他去总领一个古代的科学院?这不是扯淡吗?他除了知道水泥是石灰石烧的,青霉素是发霉的橘子皮上刮的,他还会什么? 这要是搞砸了,丢的可是他“神算王爷”的脸,更是女帝的脸! “臣……臣弟……”楚风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向前一步,就想跪下推辞,“臣弟才疏学浅,胸无点墨,恐……恐难当此大任啊!求陛下收回成命!” 王德脸上的笑容不变,却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了楚风,没让他跪下去。 “王爷,这可使不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说了,您不必过谦。您这等神仙人物,只需动动嘴,指明方向即可。至于那些跑腿动手的粗活,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您啊,就当是换个地方,继续……摆烂?” 最后三个字,王德说得极轻,轻到仿佛是楚风的错觉。 但楚风听清了。 他浑身一个激灵,如坠冰窟。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自己想摆烂!她甚至用“摆烂”这两个字来堵自己的嘴! 这哪里是恩宠,这分明是警告!是赤裸裸的阳谋! 楚-风彻底放弃了挣扎。他知道,任何辩解,在那个能把他内心看个底朝天的皇姐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第70章 格物院开张,神仙打架 他僵硬地伸出双手,像是在接过一块烧红的烙铁,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臣弟……领旨……谢恩。”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沙漠里的沙砾。 王德满意地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两只已经凉透了的烤鸭,意有所指地说道:“王爷为国事操劳,可得注意身体。这烤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老奴,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带着人,又如一阵风似的,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楚风捧着那卷圣旨,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晚风从门口吹进来,卷起烤鸭最后一丝余温,带着些许油腻的凉意,拂过他的脸颊。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两只还没来得及吃的烤鸭一样。 彻底,凉了。 【完了……这回真成‘格物’的了。】 【我上哪儿给你格出水泥来啊?烧窑的配方比例是多少来着?温度要控制在多少度?古代这破技术,万一炉子炸了,我这个‘名誉院长’是不是要第一个殉职啊?】 【救命啊!!!】 圣旨一下,整个京城官场,犹如被投下了一块巨石的池塘,表面平静,底下却已是暗流汹涌。 “格物院”这个闻所未闻的新衙门,以及“镇南王楚风”这个刚刚从江南声名鹊起的名誉院长,瞬间成了所有势力关注的焦点。 丞相府。 年过花甲的丞相李斯年,手中捻着一串温润的玉石佛珠,双目微阖,听着门生汇报着最新的消息。 “……陛下将城南一处废弃的织造所,划给了格物院。还从工部、兵部、内务府,抽调了数十名工匠、小吏,归其调遣。看这架势,竟不像是虚设。” 李斯年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工部和兵部,可有异议?” “回禀恩师,工部尚书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此举乃是另起炉灶,不合规矩。但兵部那边,尤其是那些少壮派将领,似乎颇为期待。据说,镇南王在江南论兵,有惊世之言,他们想看看,这位王爷,是否真能拿出什么利军利国的新东西。” “哼,新东西?”李斯年冷笑一声,“无非是些奇技淫巧罢了。圣人之道,在于经世济民,修身齐家。这位九殿下,不学无术,终日厮混,偶得几句惊人之语,便被陛下捧上高位。长此以往,国之不国。” 他沉吟片刻,对门生道:“你去一趟工部,告诉刘侍郎,让他的人‘尽心’辅佐王爷。陛下要看的东西,我们自然要帮着做出来。只是……这其中的门道、规矩,可不能乱了。祖宗之法,不可易也。” 门生心领神会,躬身退下。所谓的“尽心辅佐”,不过是阳奉阴违,用无数的规矩和流程,将这格物院的锐气消磨殆尽。 另一边,镇国将军府,气氛则截然不同。 一群身着铠甲的武将,正围着一张巨大的沙盘,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陛下设了格物院,让九殿下去总领!” “就是那个在江南,几句话就把天魔宗护法说得吐血,把魔教老巢位置算得一清二楚的闲王?” “正是!我还听说,他对守城之法,有惊天动地的见解。什么心理战、信息战,闻所未闻!若是真能让他搞出什么新式守城器械,那我北境的压力,可就小多了!” 一名脸上有道刀疤的年轻校尉,瓮声瓮气地说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我倒想看看,他能‘格’出个什么玩意儿来!上面已经派了工兵营的张校尉过去,那可是我们军中有名的‘铁疙瘩’,最是讲究实用,半点虚的都容不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 而此刻,被无数人议论的中心,楚风,正打着哈欠,被陈猛半推半就地“请”到了格物院的“院址”。 这里果然如情报所说,是一处废弃的织造所。院子里杂草丛生,屋舍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 楚风环顾四周,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不错不错,这地方够偏僻,够破败,一看就是干不成事的样子。正好,我就找个向阳的墙角,搬把躺椅,晒晒太阳,睡睡觉,等他们自己把这摊子搞黄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继续摆烂了。】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已经开始物色哪间屋子当自己的“午睡专用房”了。 然而,他这点小小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他刚走进主厅,就看到里面已经站着两拨人,泾渭分明,气氛紧张,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左边一拨,为首的是个山羊胡老者,身穿工部侍郎的官服,一脸的严肃刻板。他身后跟着几个文绉绉的小吏,手里捧着账册、卷宗,个个神情倨傲。 右边一拨,领头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军官,身材魁梧,面容黝黑,一身校尉戎装,眼神锐利如鹰。他身后站着几个同样精悍的军士,腰板挺得笔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见到楚风进来,两拨人同时将目光投了过来。 “下官,工部左侍郎刘承,奉旨前来,协助王爷筹建格物院。这是格物院的预算草案、人员名录、以及工部可调拨的物料清单,请王爷过目。”山羊胡老者,也就是刘侍郎,上前一步,将一叠厚厚的文书递了过来,语气不卑不亢,公事公办。 楚风头都大了,看都懒得看一眼。 【过目?我看得懂吗我?这上面写的字我倒是认识,可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就不知道了。】 不等楚-风开口,那青年校尉也踏前一步,声如洪钟:“末将,兵部工兵营校尉张烈,奉命听从王爷调遣!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开始?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只要军中有的,末将就是去抢,也给您抢来!” 一个慢条斯理讲规矩,一个心急火燎要结果。 刘侍郎立刻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看了一眼张烈:“张校尉,此言差矣。格物院乃朝廷新设衙门,一应开支、用度,皆需遵循法度,岂能用一个‘抢’字?成何体统!” 第71章 格物之道,在于知行合一 张烈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刘大人,军情如火,岂能被你们这些繁文缛节拖慢了手脚?等你的条陈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边关的将士,可等不了!” “你……你一介武夫,懂什么叫法度!” “你这老酸儒,又懂什么叫兵贵神速!” “放肆!” “粗鄙!” 眼看着两人就要当场吵起来,他们身后的下属也都开始摩拳擦掌,怒目而视。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汇集到了楚风身上。 他们都在等这位名义上的最高领导,发话。 楚风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救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一个要之乎者也,一个要快马加鞭,我特么怎么知道该听谁的?这不就是甲方和乙方的世纪大战,把我这个项目经理夹在中间反复摩擦吗?】 【水泥……水泥……我光记得是石灰石、粘土、铁粉这几样东西,可这比例是多少来着?好像有个什么硅酸盐、铝酸盐……完了,高中化学全还给老师了!烧制的温度呢?一千多度?古代这破窑,能达到这个温度吗?别回头水泥没烧出来,把格物院给点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的内心在疯狂检索着那些早已生锈的知识碎片,表面上,却必须维持住那副高深莫测的“神算”人设。 他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楚风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将两人隔开。 他没有去看刘侍郎递过来的文书,也没有回应张校尉的请战,而是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扫视了两人一眼。 “二位,都是我大周的栋梁,何必如此争吵?”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先是对着刘侍郎,微微颔首:“刘大人,本王知道,你忧心的是法度,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格物院要想长久,离不开刘大人这样的持重之臣,为其立下根骨。” 刘侍郎听了,脸色稍霁,捋了捋胡须,觉得这位王爷还算懂点道理。 楚风又转向张烈,目光中带着赞许:“张校尉,本王也知道,你心系的是边关,是战事。兵者,国之大事,格物院若不能为国为军所用,那便毫无存在的意义。本王需要张校尉这样的锐利之刃,为其披荆斩棘。” 张烈也觉得这话听着舒坦,挺直的腰板更高了。 看着被自己几句话就说得有些飘飘然的两人,楚风心中暗笑。 【PUA,还得看我现代人的。】 他清了清嗓子,抛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格物之道,在于知行合一。理论与应用,便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刘大人,你可掌其‘道’,负责统筹、规划、记录,确保万事合乎规矩。张校尉,你可务其‘实’,负责执行、督造、试验,保证效率雷厉风行。二位,何不相辅相成,共创大业?” 刘侍郎和张烈对视一眼,虽然还是互相看不顺眼,但楚风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他们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见成功把皮球踢了回去,楚风立刻乘胜追击,给他们布置了第一个任务。 他背着手,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踱了几步,最终停在一块破旧的石磨前,用一种充满哲理的语气,缓缓说道: “万丈高楼平地起。咱们格物院的第一个项目,就从最基础的‘土石’开始。”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画着圈:“你们去,为本王寻来三样东西。” “一,是一种青灰色的石头,质地不甚坚硬,山中常见。”(石灰石) “二,是一种黄褐色的黏土,要有韧性,河边多有。”(粘土) “三,是炼铁高炉中剩下的红褐色粉末,或是寻常的铁矿石,磨成细粉。”(铁粉) 刘侍郎和张烈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石头?泥巴?铁渣?这位王爷是要用这些东西来盖房子,还是过家家? 张烈忍不住问道:“王爷,敢问这三样东西,有何用处?又该如何配比?” 楚风转过身,用一种“你还太年轻”的眼神看着他,幽幽地说道: “天机,不可预演,唯有试之。” “至于如何配比,如何烧制……本王,还需夜观星象,卜算吉时,方能定夺。” “你们,先把料备齐了。此事,就交给二位了。” 说完,他也不管两人那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陈猛摆了摆手:“本王乏了,先回府歇息。这里,就交给刘大人和张校尉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溜之大吉,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只留下工部侍郎刘承和兵部校尉张烈,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大眼瞪小眼。 一个满腹经纶的文官,一个骁勇善战的武将,此刻,却被他们那位神秘莫-测的王爷,用一个寻找石头和泥巴的荒唐任务,强行绑在了一起。 格物院的第一个项目,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又充满喜感的氛围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楚风逃回王府,一头扎进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用被子蒙住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世界,终于清静了。 把那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刘承和张烈,他感觉自己至少能换来三五天的安宁。 一个讲程序,一个要效率,光是为“如何寻找石头和泥巴”这件事,估计就够他们吵上三天三夜了。等他们吵出个结果,备齐了料,自己再随便找个“星象不吉”或者“灵感未到”的借口,又能拖上几天。 拖着拖着,这个冬天就过去了。拖着拖着,楚云曦可能就把这茬给忘了。 完美! 楚风在被窝里美滋滋地盘算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那位皇姐的执行力,以及她对“压榨”弟弟这件事的执着。 第二天,楚风还在睡梦中,就被王府管家惊恐的声音给叫醒了。 “王爷!王爷!快醒醒!宫里……宫里又来人了!” 楚风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毛,睡眼惺忪地吼道:“又怎么了?是不是姓刘的跟姓张的打起来了?让他们打!打死了本王给他们收尸!” “不……不是啊王爷!”管家快哭了,“宫里……送了好多东西来!几十辆大车,都快把咱们王府门前的路给堵死了!” “送东西?”楚-风愣住了。 第72章 皇姐的“体贴”,咸鱼的噩梦 【搞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昨天刚把我推上火坑,今天就送金银财宝来安抚我了?哼,楚云曦,你以为我楚风是那么容易收买的吗?除非……送的是绝版美食秘方或者几个貌美如花的厨娘……】 他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慢悠悠地穿好衣服,趿拉着鞋,晃到了前院。 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呆住了。 几十辆大车,确实把王府门前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但车上装的,既不是金银,也不是绸缎,而是一摞摞、一箱箱、散发着陈年霉味和墨香的……书。 堆积如山的书。 一名领头的老太监,见到楚风出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手里还捧着一份长长的清单。 “王爷,您可算醒了。老奴奉陛下之命,给您送东西来了。” 楚风看着那些落满灰尘的典籍,眼皮直跳:“这……这是什么?” “回王爷的话。”老太监将清单奉上,笑容可掬地介绍道,“这些,都是陛下特地从皇家书库‘文渊阁’里,为您挑选出来的典籍。上至炼丹修仙的《云笈七签》,下至工匠营造的《考工记》,还有什么《百工天物》、《地舆图志》、《窑工录》……林林总总,共计三千六百卷。陛下说,这些,都是给您‘参考’用的。” 参考? 楚风的大脑,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瞬间宕机。 他呆呆地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书山,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参考?你管这叫参考?】 【楚云曦!你这是在‘贴心’地给我送‘教科书’来了啊!你是不是听见我昨天在心里嘀咕,说我不记得水泥配方了?】 【你这是在告诉我,别光在脑子里瞎想,赶紧给老娘去读书,去查资料,把东西给搞出来!】 【这是关心吗?不!这是监视!这是催债!这是最高级别的PUA!她把我脑子里的每一个念头都当成了KPI,现在还给我送来了全套的‘绩效提升方案’!】 楚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他最后的避风港,他唯一可以自由吐槽、尽情摆烂的内心世界,在楚云曦面前,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一览无余。 她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听众。 她是一个恐怖的,敏锐的,并且行动力爆表的,实时互动型玩家! 老太监看着楚风那张青白交加的脸,仿佛没看见一般,继续用他那温和的语气,补上了致命一刀。 “哦,对了,王爷。”他笑眯眯地说道,“陛下还说,王爷您乃天授奇才,脑中所思,皆是天成大道。但大道终究要落于凡俗之物,方能彰显其用。这些书中,或许就能找到,将您脑中大道化为现实的‘引子’。” 引子…… 楚风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这话说得太明白了。她就是在告诉他:我知道你脑子里有货,但那是“道”,是理论。现在我把“术”,把这些可能用得上的工具书给你送来了,你自己想办法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 她这是在逼着他,去当一个真正的“发明家”! 楚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稳。 然而,这场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老太监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又道:“哎哟,瞧老奴这记性。陛下还有一份‘体贴’,差点忘了。” 他还敢提“体贴”这两个字! 楚风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老太监浑然不觉,朝身后一招手:“陛下说,王爷一人钻研典籍,恐太过劳心费神。特地从大理寺和刑部,抽调了几位精通格物、擅长审讯、最能从蛛丝马迹中寻得真相的能吏,来给王爷当‘助手’,协助王爷,从这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格’出真理来。” “人,就在门外候着呢。” 楚风僵硬地转过头,顺着老太监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王府大门外,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站了七八个人。 他们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青色官服,个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腰板挺得像一杆标枪。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森然气息,一看就是常年跟卷宗、刑具和犯人打交道的狠角色。 为首的一人,上前一步,对着楚风一拱手,声音平板无波,却字字清晰: “下官,大理寺评事赵无咎,奉陛下之命,率同僚听候王爷差遣。我等必将竭尽所能,助王爷‘格物致知’!” 他们齐刷刷地向楚风行礼,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位王爷,更像是在审视一个需要被解剖的案卷。 他们不是来当助手的。 他们是楚云曦派来,监视他,分析他,确保他这个项目必须成功的“监工”! 楚风彻底麻了。 他环顾四周。 面前,是三千六百卷不知所云的古代“教科书”。 身后,是自己那个只想混吃等死的王府。 而身边,已经被各方势力派来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讲规矩讲到令人发指的工部老顽固。 有急功近利恨不得明天就看到成果的兵部愣头青。 现在,又多了一队由专业“审讯专家”组成的,号称能让石头开口说话的“皇家项目督导组”。 他那个小小的,只想晒太阳睡大觉的格物院,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汇集了文官、武将、特务的超级火药桶。 而他,就是坐在火药桶上,那个被所有人盯着,必须划着那根火柴的人。 楚风看着眼前的书山,又看了看那几个眼神如刀的“助手”,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滑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抬起头,望向皇宫的方向,一个念头,清晰、有力,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知道,这个念头,此时此刻,一定正一字不漏地,回响在那个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女人的脑海里。 【楚云曦,算你狠!】 皇宫,紫宸殿。 楚云曦端坐于御案之后,手中拿着一份关于南方旱情的奏报,凤眸却微微失神,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的脑海中,正清晰地回响着弟弟那一声悲愤欲绝的呐喊。 【楚云曦,算你狠!】 这声音里蕴含的委屈、绝望和一丝丝无可奈何的控诉,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她觉得有趣。这么多天来,听着他心里那些千奇百怪的吐槽,她早已习惯。但这一次,这声气急败坏的“点名道姓”,却让她高处不胜寒的心,涌起一股暖流。 第73章 格物院的大师 原来,被亲人这般“记恨”着,竟是这样一种新奇而愉悦的体验。 她放下奏报,轻轻敲了敲桌面,对侍立一旁的王德吩咐道:“传朕旨意,命御膳房,每日为镇南王府送去一份‘冰镇酸梅汤’和‘莲子羹’。就说……天气渐热,格物院事务繁杂,怕皇弟操劳过度,上火了。” 王德躬身领命,心中暗自咋舌。陛下对这位九殿下,当真是宠到了骨子里。前脚刚送去三千卷书和一队监工,后脚就立刻送上降火的甜品。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玩得是越发纯熟了。 只有楚云曦自己知道,这碗酸梅汤,是递给那只炸了毛的猫的“顺毛梳”。她很期待,听到这旨意后,她那好弟弟心里又会编排出怎样精彩绝伦的戏码。 …… 镇南王府前,楚风感觉自己像一尊被架在火上烤的泥塑。 他面对着书山,背靠着监工,左边是讲规矩的老古板,右边是没耐心的愣头青。四面八方都是压力,密不透风。 逃是逃不掉了,摆烂的道路已经被堵死。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不暴露自己其实是个半吊子的情况下,让这群人自己动起来,最好还能内耗起来,给他创造摸鱼的机会。 他的大脑,在经历了一瞬间的死机后,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他来自现代社会那套浸淫多年的职场生存法则。 赵无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此刻正对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王爷,请开始你的表演。” 楚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一万句吐槽,脸上挤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他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径直走到那堆积如山的书籍前,随手抽出一本《考工记》,掸了掸上面的灰尘,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刘承、张烈、赵无咎,这三方势力的头领,都在揣测这位王爷的意图。 楚风将书卷拿在手里,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赵无咎的脸上。 “赵评事。”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下官在。”赵无咎躬身。 “本王昨日所言,要寻三物,乃是‘术’。而陛下今日所赐三千六百卷典籍,乃是‘道’。”楚风开始了他的即兴发挥,将昨天随口胡诌的话,和眼前的书山强行联系起来,“无道之术,乃是空中楼阁;无术之道,亦是纸上谈兵。二者,缺一不可。” 这番话说得云山雾罩,刘承听得连连点头,觉得深合圣人经典。张烈听得眉头紧锁,不明觉厉。而赵无咎的眼神里,则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楚风心中暗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继续说道:“格物院,既要格物,更要致知。这‘致知’的重任,本王看,就非大理寺的诸位莫属了。” 赵无咎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要你们,在这三千六百卷书中,找出所有关于‘土石’、‘烧造’、‘凝固’、‘粘合’的记载。”楚风图穷匕见,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目的,“无论是炼丹术士的丹方,还是先秦方家的杂谈,亦或是前朝工匠的营造手记,一字一句,都不能放过。将它们分门别类,整理成册,互相印证,找出其中的共通之处与矛盾之处。” 他看着赵无咎和他身后那几个眼神锐利的下属,加重了语气:“你们是审案的行家,最擅长的,就是从浩如烟海的卷宗里,找到那唯一的真相。现在,本王就把这些典籍,当做一桩‘千年悬案’,交给你们来审。本王要的,是真相,是藏在这些故纸堆里的‘格物之道’。” 赵无咎和他身后的几名能吏,眼神瞬间就变了。 审案? 这个比喻,瞬间击中了他们的职业兴奋点。他们常年与最狡猾的罪犯和最复杂的案卷打交道,最不怕的就是繁琐和枯燥。将这三千多卷书当成案卷来分析,找出其中的“规律”和“破绽”,这不就是他们的老本行吗? “下官,遵命!”赵无咎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那是专业人士遇到挑战时的昂扬。 搞定一个!楚风心中比了个耶,然后转向了工部侍郎刘承。 “刘大人。” “下官在。”刘承捋着胡须,神态恭敬了许多。刚刚那番“道与术”的理论,让他觉得这位王爷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学无术。 “‘道’有了理论,‘术’便要有规矩。”楚风的话锋一转,完全迎合了刘承的胃口,“格物院草创,百废待兴。院内的人员调配、物料申领、预算开支、工序流程,乃至每日的卯时点卯、酉时散班,一应规章制度,都要有劳刘大人费心了。本王只有一个要求:凡事,皆须有法可依,有据可查。务必做到,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刘承的眼睛都亮了。制定规矩?这可是他最擅长,也最热爱的事情!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崭新的、完全符合他心中完美规程的衙门,即将在他手中诞生。 “王爷放心!”刘承拍着胸脯保证,“老臣定不负王爷所托,必将这格物院,打造成我大周所有衙门的典范!” 又搞定一个!楚风强忍笑意,最后看向了那个已经快要不耐烦的兵部校尉张烈。 “张校尉!”楚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意味。 “末将在!”张烈被他这一下,激得浑身一震,立刻挺胸抬头。 “理论和规矩,都是为了最终的实践!而实践,需要的是效率,是执行力!”楚风指着那片破败的院子,“本王要你,在三天之内,将这里清理干净!并且,按照本王的要求,搭建起至少十座大小、形制、通风口各不相同的窑炉!本王要进行‘穷举之法’!” “穷举之法?”张烈一脸茫然。 楚风内心翻了个白眼,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就是将所有可能性,都试一遍!不同的土石配比,不同的烧制温度,不同的通风条件,我们都要一一试验。赵评事他们负责找出理论上的可能性,而你们,负责将这些可能性,变成现实!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天后,本王要看到能点火的窑炉!” 第74章 祖宗之法与搅局之人 张烈听懂了。虽然不懂什么“穷举”,但他听懂了“干活”和“三天”这两个词。有活干,有时间限制,这太对他的胃口了。 “王爷放心!别说十座,二十座末将也给您建起来!”张烈兴奋地领命,转身就带着他手下的工兵,开始咋咋呼呼地规划场地,那架势,仿佛不是在建窑,而是在修筑军事堡垒。 转眼之间,原本一触即发的紧张对峙,变成了一个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甚至有些热火朝天的项目启动会。 大理寺的文吏们,开始将一箱箱书籍搬入打扫出来的厢房,摩拳擦掌,准备“升堂审案”。 工部的官吏们,在刘承的带领下,铺开图纸,开始为格物院的未来,绘制第一张规章制度的蓝图。 兵部的军士们,则在张烈的怒吼声中,挥舞着工具,开始清理杂草,平整土地。 整个格物院,瞬间充满了喧嚣与活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楚风,则在成功地将所有任务都分配出去之后,打了个哈欠。 他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主厅廊下的一个角落。那里阳光正好,不冷不热,还能看到院子里所有人忙碌的身影,视野绝佳。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对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陈猛吩咐道:“陈猛,去,把本王府里那张最舒服的竹制躺椅搬来。再泡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 陈猛愣愣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去执行命令。 很快,一张躺椅,一张小几,一壶香茗,被安放在了那个角落。 楚风心满意足地躺了下去,眯起眼睛,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听着耳边传来的各种嘈杂声,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 【呼……搞定。】 【什么叫领导力?领导力就是让正确的人,去做正确的事。而领导本人,只需要负责把握好大方向,以及……享受生活。】 【这不就是现代公司的项目管理模式吗?赵无咎是研发部,负责理论研究;刘承是行政部,负责流程和后勤;张烈是生产部,负责一线执行。我,就是那个除了签字和画大饼,什么都不用干的CEO。】 【完美!这下,总能清静几天了吧?】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阳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无比的懒散与和谐,与周围那热火朝天的景象,构成了一副极其荒诞,却又莫名融洽的画面。 格物院的日子,就在这样一种奇特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楚风的“CEO”当得有滋有味。他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格物院“点卯”,实际上就是换个地方睡觉。那张特制的竹躺椅,已经被他盘得油光水滑,成了整个格物院最独特的风景线。 而他手下那三支风格迥异的队伍,则在他的“无为而治”下,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赵无咎和他带领的大理寺团队,堪称人形搜索引擎。他们将三千六百卷书彻底打乱,重新编码,建立索引。每人负责一个方向,交叉比对,用审讯犯人的手段来盘问那些故纸堆。几天下来,一份厚达百页的《土石烧造考异》初稿,就摆在了楚风的面前。里面罗列了上百种可能的配方和烧制方法,详尽到连各种土石的产地、颜色、古称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楚风看着那份报告,头都大了,内心疯狂吐槽:【我的天,这帮人是魔鬼吗?让他们找个水泥配方,他们快把元素周期表给我整出来了!太敬业了,我喜欢!就是……这上百种配方,得试到猴年马月去?】 另一边,刘承也把他的“规矩”发挥到了极致。格物院被他用墨线划分得井井有条,哪个区域堆放原料,哪个区域进行试验,哪个区域记录数据,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天的物料消耗、人员考勤,都被他用工整的小楷记在账上,分毫不差。虽然他制定的某些流程繁琐到令人发指——比如领一块石灰石都要填三份不同的申请单——但整个格物院确实被他管理得井然有序,杜绝了物料浪费和工序混乱的可能。 而张烈,则成了将理论付诸实践的急先锋。他和他手下的工兵,精力旺盛得仿佛一群不知疲倦的野牛。赵无咎那边每提供一种新的配方可能,他这边立刻就开炉试验。一时间,格物院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和张烈的大嗓门就没停过。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一连五六天,他们烧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就是没有一样是对的。 有的烧出来是酥脆的土疙瘩,一捏就碎。 有的烧出来是琉璃状的硬块,光滑却不具备任何粘合性。 还有的,直接在窑里就炸了膛,吓得众人抱头鼠窜。 失败,接连不断的失败。 院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焦躁起来。张烈本就是个暴脾气,眼看着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却连个响都听不见,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他开始抱怨刘承的规矩太多,耽误了工夫。而刘承则冷着脸,反驳是张烈的人手脚太粗,没有严格按照流程操作。 两拨人又有了吵起来的架势。 楚风躺在椅子上,听着他们的争吵,心里却一点也不急。 【吵吧,吵吧,吵得越凶越好。项目进行不下去,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解散。】 【不过话说回来,这古代的窑,温度还是不够啊。我记得水泥熟料得一千四百多度才能烧成。他们这破窑,连个鼓风机都没有,全靠自然通风,能烧到一千度都算老天开眼了。温度不够,反应不完全,烧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正幸灾乐祸地想着,楚云曦的“贴心”就又一次降临了。 一名小太监领着一队工匠,抬着几台巨大而精巧的器物走进了格物院。 “王爷,”小太监恭敬地行礼,“陛下听闻格物院试验不顺,疑心是窑炉火力不足。特命皇家琉璃厂的工匠,送来了他们烧制贡品琉璃时才用得上的‘双联风箱’和上等的‘御用焦炭’。陛下说,希望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第75章 钱大师的这番话,绵里藏针 楚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双联风箱?焦炭?楚云曦,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刚想到温度不够,你就给我送鼓风机和高级燃料来了?】 【你这是助我一臂之力吗?你这是掐着我的脖子,逼我往前跑啊!】 张烈可不管这些,见到这些宝贝,眼睛都红了,立刻指挥手下人安装调试。有了新设备,窑炉的温度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火光从青白色变成了刺眼的亮白色。 新一轮的试验,在更高的温度下开始了。 这一次,他们终于烧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黑灰色的、疙瘩状的烧结物,质地坚硬无比,看上去和之前的废料完全不同。 张烈兴奋地拿着一块,却发现这玩意儿根本没法用。它不溶于水,也没有任何粘性,就是一块坚硬的石头。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张烈拿着那块被他命名为“黑疙瘩”的东西,一脸的匪夷所思。 连续的失败和高压,让所有人都有些泄气。就连最坚定的赵无咎,也开始对着那些典籍,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人心浮动的微妙时刻,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格物院。 来人是丞相李斯年派来的。 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穿着一身工部供奉的锦袍,山羊胡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匠人的固执与傲慢。他身后跟着两名徒弟,手里捧着规尺和墨斗,一副前来视察的派头。 “老朽,工部首席营造大师,钱振。奉丞相之命,前来探望九殿下,并为格物院的营造工程,参详一二。” 这名叫钱振的老者,在工部的地位极高,许多宫殿的修缮都由他主持,是传统营造界的泰山北斗。他一开口,那股子倚老卖老的劲儿,就让刘承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楚风懒洋洋地从躺椅上坐起来,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专家”。 【哟,丞相的人?闻着味儿就来了啊。这是看我们这边动静太大,派个老顽固来找茬了?】 钱大师可不管楚风在想什么,他背着手,在院子里踱起了步,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狮子。 他先是看了一眼张烈他们搭建的窑炉,不屑地撇了撇嘴:“哼,不合规制,不讲章法。这通风口开得乱七八糟,火路不明,气脉不畅,纯属胡闹!浪费上好焦炭!” 他又看了一眼堆放的各种土石原料,更是连连摇头:“暴殄天物!上好的青石,竟与这河边的贱泥混在一处,成何体统!祖宗传下来的营造之法,讲究的是物尽其用,各司其职。如此混杂,简直是对圣人工艺的亵渎!” 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批判性,院子里所有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面面相觑。 张烈是个粗人,听不得这个,当场就要发作:“老头,你懂个屁!这是王爷的‘穷举之法’!” “住口!”钱大师厉声呵斥,一股宗师气度油然而生,“老夫三代为匠,执掌墨斗五十载,修过的宫殿比你走过的桥还多!你一介武夫,也敢在老夫面前谈论营造之法?!” 张烈被他噎得满脸通红,却不知如何反驳。毕竟在专业领域,他确实是外行。 钱大师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堆失败品——“黑疙瘩”上。他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烧土为石,倒也有些意思。可惜,中看不中用。”他下了结论,然后转向楚风,微微一拱手,语气却是居高临下,“王爷,老朽斗胆说句实话。格物之道,当循序渐进,不可好高骛远。您要的,若是能粘合砖石之物,我大周早有成熟的配方。以糯米汁、蛋清,和入三合土中,其坚固程度,足以屹立百年不倒。何必舍近求远,耗费国帑,弄这些无用之功呢?丞相大人对此,也是颇为忧心啊。” 他这番话,绵里藏针。既指责了楚风的“胡闹”,又搬出了丞相的大旗,还隐隐点出了“耗费国帑”的罪名。 一时间,整个格物院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心,被这位钱大师几句话就打击得体无完肤。工匠们开始窃窃私语,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就连刘承,也陷入了沉思。是啊,有现成的糯米砂浆不用,为什么非要搞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赵无咎的眉头紧紧锁起,他看向那堆“黑疙瘩”,又看向楚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了那张躺椅上。 楚风心里已经把这老头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来了来了,经典剧情,倚老卖老的权威专家跳出来打压新生事物!】 【糯米砂浆?那玩意儿是好,可造价多高啊?得用多少粮食?要是真拿来筑长城,北境的士兵还没打仗,就得先饿死一半!这老东西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来搅局的?】 【麻烦了,这老家伙在工匠里威望太高,他这么一说,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楚风看着钱大师那张写满了“祖宗之法不可易”的臭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动摇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躺着了。 这场由丞相挑起的冲突,已经避无可避。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走到那堆“黑疙瘩”前,蹲下身,捡起一块,在手里掂了掂。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位神秘王爷的回应。 楚风蹲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那块坚硬的“黑疙瘩”,脑子里却是一片电光石火。 他知道,今天要是被这个钱大师压下去,格物院就算彻底黄了。不仅他摆烂的计划会成功,更重要的是,楚云曦的面子会很难看。一个由女帝亲自下旨成立、并且寄予厚望的新衙门,如果被丞相派来的一个老头几句话就给说黄了,那对皇权的打击是无形的。 到时候,楚云曦会怎么“体贴”自己,他简直不敢想。 不行,绝对不行!为了自己未来的咸鱼生活,今天必须把这个老头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可问题是,怎么摩擦?这“黑疙瘩”确实只是个半成品,根本没用。 第76章 一锤定音,神物出世 他盯着手里的烧结块,内心充满了焦躁。 【这帮老顽固,懂个屁的科学!关键是比例和研磨啊!烧出来那黑疙瘩不是废物,那叫‘熟料’!得磨成粉!磨得越细越好!再加点石膏之类的东西还能控制凝固时间呢!跟他们说得通吗?这简直是对牛弹琴!】 【磨成粉……对啊,磨成粉!我怎么把这么关键的一步给忘了!这东西本身不是粘合剂,它的粉末遇水后发生水化反应,才能生成水化硅酸钙凝胶,那才是强度的来源!我这个化学半吊子!】 【磨……用什么磨?】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院子,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台被废弃许久,用来磨粮食的石磨上。 【石磨!对,就是石磨!】 他的内心,在短短几息之间,完成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头脑风暴。而这整个过程,一字不漏地,清晰地回响在紫宸殿内,楚云曦的脑海中。 女帝原本因钱大师的出现而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她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熟料……研磨……水化反应……水化硅酸钙凝胶…… 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像一道道惊雷,在她心中炸响。她虽然听不懂具体含义,但她抓住了最关键的两个字——研磨! 原来,那黑疙瘩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楚云曦的嘴角,勾起一抹运筹帷幄的微笑。她没有下任何旨意,也没有做任何干预。她相信,她那个聪明的弟弟,一定能解决眼前的困境。而她更相信,她派去的赵无咎,那个心思缜密、善于观察的大理寺评事,不会让她失望。 格物院内。 就在钱大师以为楚风已经无计可施,准备再说几句场面话,彻底将此事定性为“胡闹”的时候。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无咎,突然上前一步。 他没有看楚风,而是对着钱大师,不卑不亢地一拱手:“钱大师,下官有一惑,请教大师。” 钱大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讲。” 赵无咎指着地上的“黑疙瘩”,缓缓说道:“大师言,此物乃无用之废石。可下官连日观察,此石经高温烧结,其质地之坚,远胜寻常岩石。敢问大师,金刚石未经雕琢,是否也是一块无用之顽石?上等璞玉未经打磨,是否也是一块无用之废料?”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锐利起来:“我等格物,正是在探寻这‘顽石’化为‘金刚’,‘废料’化为‘璞玉’之道。大师身为营造宗师,未尽其道,便断其无用,是否……太过武断了?” 赵无咎这番话,掷地有声!他巧妙地避开了技术细节,直接从“格物”的哲学层面,对钱大师的权威发起了挑战。 钱大师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书呆子的文官,言辞竟如此犀利。 而楚风,在听到赵无咎的话时,差点没忍住给他鼓掌。 【神助攻啊!赵无咎!你这逻辑思维,不愧是大理寺出来的!我还没开口,你就把梯子给我递过来了!】 他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缓缓站起身来。 他将手中的“黑疙瘩”高高举起,对着所有人朗声说道:“赵评事说得对!此物,非是废料,而是‘精华’!是百炼成钢之前的‘铁母’!它看似无用,只因,它还缺少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工序!”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他吊了起来。 张烈忍不住问道:“王爷,是什么工序?” 楚风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钱大师,嘴角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这道工序,说来也简单。就是——研磨!” “研磨?”钱大师愣住了,随即失声笑道,“王爷莫不是在说笑?将石头磨成粉?那不还是沙土吗?沙土如何能粘合砖石?滑天下之大稽!”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楚风不再与他废话,直接下令,“张烈!” “末将在!” “把那些‘黑疙瘩’,都给本王搬到石磨那里去!给本王用尽力气,把它们磨成最细的粉末!越细越好!” “是!” 张烈早就看钱大师不顺眼了,得到命令,立刻带着手下人,兴冲冲地将那些烧结块搬到了石磨旁。工兵们轮番上阵,推动沉重的石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 坚硬的熟料在石磨的碾压下,被一点点地磨成了细腻的、青灰色的粉末。 钱大师抱着双臂,冷眼旁观,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胡闹”、“荒唐”。 半个时辰后,一大堆细腻的粉末,被收集了起来。 楚风走上前,亲自用手捻了捻,感受着那独特的质感,心中大定。 “取水来!再取些沙石!” 很快,水和沙石被送了过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楚风亲自指挥,让工匠按照大致的比例,将青灰色粉末、沙子和水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形成了一种粘稠的灰色泥浆。 “这……这不就是和稀泥吗?”有工匠小声嘀咕。 钱大师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了。 楚风不为所动,他让人用这些泥浆,将十几块砖头,垒成了一面小小的矮墙。又让人将剩下的泥浆,倒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木框里,抹平。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对众人道:“好了,等着吧。” 然后,他竟然真的就走回自己的躺椅,施施然地躺下,闭目养神,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夏日的阳光,渐渐变得毒辣。院子里的人,从最初的好奇,变得有些不耐。 钱大师更是冷笑连连,准备等那堆泥巴彻底干透,变成一盘散沙时,再好好地羞辱一番这位异想天开的王爷。 终于,张烈忍不住了,他走到那面矮墙前,伸手推了推。 纹丝不动。 他又加了点力。 还是纹丝不动。 “嘿,有点邪门!”张烈来了兴趣,他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砰!” 一声闷响,矮墙晃都没晃一下,反倒是张烈,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嗷嗷直叫。 所有人都惊呆了! 钱大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77章 余波与新的枷锁 赵无咎快步上前,伸出手指,在那面倒入木框的泥板上用力按了按。入手处,坚硬如铁,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他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凝……凝如坚石!” 整个格物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那面平平无奇的矮墙和那块灰色的泥板。 这,这还是泥巴吗?这分明是石头!是凭空造出来的石头! 楚风此时,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仿佛刚刚睡醒。他走到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淡淡地说道:“张烈,取你的大铁锤来。” 张烈一瘸一拐地跑去,取来了他平时用来砸石头的大铁锤。 楚风指了指旁边用传统糯米砂浆砌成的另一面测试墙,又指了指他们刚刚用新材料砌的矮墙。 “先砸那个。” “是!” 张烈憋着一股劲,轮起大锤,狠狠地砸向了糯米砂浆墙。 “轰!” 一声巨响,砖石飞溅,那面墙被他一锤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钱大师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现在,砸这个。”楚风指着那面新矮墙,语气平静得可怕。 张烈走到矮墙前,深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大铁锤高高举过头顶,带着风声,猛地砸了下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所有人都感觉耳膜一阵刺痛。 只见那势大力沉的大铁锤,仿佛砸在了一块百炼精钢之上,竟被高高地弹了起来!张烈虎口巨震,差点握不住锤柄。 而那面矮墙,在承受了这雷霆一击之后,只是表面被砸掉了一点碎屑,露出里面更加坚硬的质地。 整面墙,稳如泰山! 死寂。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死寂。 所有工匠、士兵、文吏,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那面不可思议的墙,和那把还在嗡嗡作响的大铁锤。 钱大师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传承百年的“祖宗之法”,在这面其貌不扬的矮墙面前,被砸得粉碎,不堪一击。 这不是技艺,这是神迹! “此物……此物……”赵无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坚逾金石,固若泰山!若用此物修筑长城……若用此物修筑堡垒……我大周北境,将再无后顾之忧!” 他的话,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神物!这是神物啊!” “王爷千岁!王爷真是神仙下凡!” 张烈扔掉大锤,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单膝跪地,对着楚风,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王爷神威!末将,心服口服!” “王爷神威!” 院子里,所有的士兵和工匠,全都沸腾了,他们发自内心地跪了下来,看向楚风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楚风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 他的目光,越过跪倒的众人,落在了那个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钱大师身上。 他缓缓走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钱大师,现在,你还觉得,这是无用之功吗?” 钱大师浑身一颤,双腿一软,竟“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这一刻,楚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呼……总算搞定了。这下,我应该能好好睡个午觉了吧?】 格物院的喧嚣,并未因钱振的瘫软而停歇,反而进入了一种更加狂热的境地。 张烈和他手下的工兵们,像是一群发现了神迹的信徒,围着那面坚不可摧的矮墙,摸了又摸,敲了又敲。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狂喜的复杂神情。他们是军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堵其貌不扬的墙,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未来的堡垒将坚不可摧,城墙将固若金汤。意味着他们的同袍,在边关的风沙雨雪中,能有一个真正可以倚靠的屏障,而不是随时可能在敌人冲撞下坍塌的土堆。 这意味着,生命。 “王爷……”张烈猛地回头,双目赤红,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声音竟有些哽咽,“此物……此物可量产否?” 他问出了所有军士心中最滚烫的问题。 楚风正想找个由头溜回躺椅,闻言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量产?开什么玩笑,量产意味着流水线,意味着管理,意味着数不清的麻烦。他只想发明,不想经营啊! 【量产?当然可以。无非就是建厂、开矿、定标、培训……想想就头大。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睡觉。】 他的内心在疯狂摆手,脸上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淡然。他没有回答张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瘫坐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老者——钱振。 钱振的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不可能……祖宗之法……怎么会……” 他一辈子信奉的、引以为傲的营造学,被一柄大铁锤,当着所有人的面,砸得稀碎。这种信仰的崩塌,比杀了他还难受。 周围的工匠,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从前的尊敬和崇拜,变成了同情,甚至是一丝鄙夷。在这个凭空造出神物的九王爷面前,这位所谓的营造宗师,就像一个固执可笑的小丑。 “钱大师,”赵无咎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带丝毫嘲讽,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事实就在眼前。格物之道,本就是去伪存真,破旧立新。祖宗之法固然可敬,但若不能与时俱进,便只能被尘封于故纸堆中。” 他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钱振的心上,也敲醒了在场所有工匠。 是啊,时代变了。 钱振浑身一颤,终于从失魂落魄中惊醒。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风,那眼神中不再有傲慢,而是充满了恐惧、不解,以及一丝病态的渴望。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到楚风面前,声音嘶哑地问道:“王爷……此物……此物究竟是何配方?老朽……老朽愿倾尽所有,只求一观!” 这一刻,他抛弃了尊严,抛弃了丞相的嘱托,像一个最虔诚的学徒,祈求着真理的垂青。 第78章 楚风的好梦,终究没能做长 楚风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我的天,这老头魔怔了?还想要配方?石灰石、粘土、铁粉,按比例烧到一千四百五十度,再加百分之五的石膏一起磨成粉。配方给你,你有高温窑吗?你有鼓风机吗?你知道什么叫化学反应吗?说了你也不懂!】 楚风心里吐槽得欢快,嘴上却只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此乃天机。” 天机。 这两个字,像是有无穷的魔力。 钱振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张烈和众军士则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对王爷的敬畏又深了一层。赵无咎和刘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他们明白,王爷这是在保护这惊世骇俗的技术。 这场由丞相府挑起的风波,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钱振失魂落魄地被他的徒弟搀扶着走了,那背影,是一个旧时代的仓皇落幕。 而格物院的传说,才刚刚开始。 不到一个时辰,名为“水泥”的神物,就在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的传播路径堪称典范。先是从格物院的工兵口中,以最夸张、最神化的版本流入了京城的各大军营。 “听说了吗?九王爷弄出了神泥!水一和,就变成了石头!” “何止是石头!张烈将军抡起大铁锤都砸不烂,锤子都弹回来了!” “据说王爷当时只是打了个盹,醒来就点化了那些泥土!是真正的仙法!” 军方彻底沸腾了。镇国将军府上,刚被女帝敲打过的赵世功,听到这消息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种能大规模制造、且坚固无比的建筑材料,对军事意味着什么。他看向闲王府的方向,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浓浓的忌惮。 紧接着,消息通过那些被震撼到的工匠,传遍了京城的街头巷尾。 说书先生们立刻编出了新的段子,《闲王一梦点石成金》、《神泥天降大周兴》,各种版本的故事在茶楼酒肆间流传,百姓们听得如痴如醉。九王爷楚风的形象,在“医圣”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个“匠神”的光环。一时间,闲王府门口,竟有百姓自发地前来烧香叩拜,祈求风调雨顺,让楚风不胜其烦。 而这股风暴的中心,紫宸殿内,却是一片静谧。 楚云曦批阅着奏折,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脑海中,清晰地回响着弟弟此刻的心声。 【总算清静了……睡个回笼觉……这帮人太能闹腾了……等这阵风头过去,我就说仙法失灵了,材料用完了,让他们别来烦我……】 听到楚风这毫无上进心的打算,楚云曦哭笑不得。 这个家伙,明明掌握着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却只想着用它来换取片刻的安宁。 她放下朱笔,看向窗外。水泥的出现,其意义远不止于军事。它意味着更便捷的道路,更坚固的河堤,更宏伟的城市。它将成为拉动整个大周王朝国力飞升的引擎。 而这个引擎的钥匙,正躺在格物院的躺椅上,盘算着怎么才能继续摆烂。 “王德。”女帝淡淡开口。 “奴婢在。” “传朕旨意,宣九王爷,即刻入宫觐见。” 楚风的好梦,终究没能做长。 当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被太监从躺椅上“请”起来,带到御书房时,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 【又来?赏赐吗?能不能直接折现送到我府上?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仪式了,我累。】 他走进御书房,有气无力地行礼:“臣弟,参见陛下。” 楚云曦没有让他平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楚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这眼神……不对劲啊。不像是要赏赐,倒像是要算账。我今天又干什么了?哦,把丞相的人给怼回去了……这算是给皇姐你长脸啊,不该是这个表情吧?难道……她发现我中午偷吃了两块御膳房的点心?不至于吧!】 “楚风。”女帝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水泥之法,利在千秋,你当居首功。”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臣弟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楚风连忙谦虚,心里却在嘀咕:【快点赏,赏完我好回去继续睡。】 “朕要赏你。”楚云曦话锋一转,“但不是金银财帛。” 楚风心里咯噔一下。 【不要金银财帛?那要什么?官职?千万别!我这闲王当得好好的,可不想去上朝。】 只见楚云曦从御案上拿起一份早已拟好的圣旨,缓缓展开。 “朕欲在京郊,以水泥之法,修筑一座新城,以为京师外郭,屯兵演武,拱卫神京。此城,朕命名为‘永安’。” 楚风的眼皮,开始狂跳。 【筑城?还是新城?我的天,这工程量得多大?这得死多少脑细胞?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朕决定,成立‘永安城督造府’,总领筑城一应事宜。”楚云曦的目光,牢牢地锁在楚风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朕命你,为督造府正使,总督永安城营造之功。赐金牌,如朕亲临。所有工部、兵部、户部相关人等,皆受你节制。” 轰! 楚风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张烈那柄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 督造府正使?总督?如朕亲临? 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上了一道最沉重的枷锁! 他整个人都傻了,呆立当场,嘴巴微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内心,已经不是吐槽,而是化作了一片惊涛骇浪般的哀嚎。 【不!!!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想当个咸鱼啊!我不要当什么总督!筑城那么累!每天都要看图纸,算材料,跟无数的人扯皮!风吹日晒!我娇嫩的皮肤会变黑的!最重要的是,我还怎么睡懒觉啊!楚云曦!你是我亲姐吗?有你这么坑弟弟的吗?!我要拒绝!我必须拒绝!】 楚风深吸一口气,正要用尽毕生演技,以“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为由,拼死推辞。 可他还没开口,就听见女帝幽幽的声音传来,仿佛带着一丝笑意:“皇弟可是觉得,这差事太辛苦,有损你‘闲王’的清誉?” 楚风一愣,这台词怎么被抢了? 第79章 水泥丛林里的CEO “朕也觉得,让你亲自去工地盯着,实在是有失体统。”楚云-曦点了点头,似乎非常理解他,“所以朕特许你,可以在督造府设一间‘静室’,内置软榻,非有天大的事,任何人不得打扰你……静思。” 静室?软榻?不被打扰? 楚风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这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咦?这是什么操作?让我带薪摸鱼?在工地上建个豪华卧室?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不对!这是糖衣炮弹!我一旦接了,就跑不掉了!】 “皇弟,”女帝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那双凤眸中,竟流露出一丝楚风从未见过的,类似于“真诚”的东西,“朕知道,你不喜俗务。但你要明白,这永安城,名为拱卫京师,实为拱卫你我。水泥之法,已是震动天下,不知多少人暗中觊觎,动了歹念。唯有将这力量,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建成一座谁也无法攻破的坚城,你这个‘闲王’,才能真正当得高枕无忧,不是吗?” 她顿了顿,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拂去楚风肩上的一点灰尘。 “朕,只是想让你,睡得更安稳些。” 这一刻,楚风彻底没话说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绝美的女帝,听着她那句“睡得更安稳些”,再回响着自己脑海里那些“我要睡觉”的呐喊。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她把最大的坑,包装成了一个最舒适的枕头,还问他要不要躺下来。 他能说不吗? 楚风的内心,发出了本章最绝望的呐喊: 【我……我谢谢你啊!你这哪是让我睡得安稳,你这是给我造了一座黄金的笼子,还非要我自己走进去,把门锁上啊!】 最终,在女帝那“和善”的注视下,楚风颤抖着,接过了那份沉重如山的圣旨。 “臣弟……领旨谢恩。” 他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 永安城督造府,与其说是一个衙门,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工地。 在女帝“不计成本,务求神速”的旨意下,京郊西山脚下,一片原本属于皇家猎场的广袤土地,在短短数日内,就被夷为平地。数万名工匠和士兵被征调而来,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一项史无前例的工程。 而在这片喧嚣与尘土的中央,却有一个格格不入的“静区”。 一座由上好楠木搭建,内铺波斯地毯,四角悬挂着冰块用以降温的豪华大帐,突兀地立在那里。帐前,两列披坚执锐的影卫面无表情地守卫着,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会被他们冰冷的眼神逼退。 大帐内,楚风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他那张心爱的,从闲王府搬来的竹制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蜀锦凉被,睡得正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晶亮。 他,永安城督造府正使,楚风殿下,正在“静思”。 这是他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后的尊严。 当然,督造府的实际运转,并未因他的“静思”而停滞。恰恰相反,整个工程的效率,高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大帐之外,临时搭建的几排简易公房里,三台高速运转的“发动机”,正驱动着这个庞大的项目。 “第一施工队!石料配比错了!王爷有令,沙砾与石子之比,当为三比五,而非二比六!立刻整改!否则军法处置!” 张烈,如今的“永安城前锋营都尉”,嗓门比工地的噪音还大。他手持女帝御赐的令箭,身先士卒,哪里最苦最累,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将手下的士兵和工匠操练得嗷嗷叫,工程进度一日千里。 “第七批水泥熟料已出窑!品相上乘!赵评事,请验核!” “记录在案!送往研磨区!记住,必须研磨十二个时辰以上,细度不达标者,一律回炉!” 赵无咎,督造府左长史,负责技术监督和质量把控。他设计了一套繁琐到变态的质量检测流程。每一批水泥,从原料开采到最终使用,都要经过十七道检验,并由专人签字画押,存档备案。在他的监督下,永安城出的每一块砖,每一寸墙,都坚固得如同一个标准。 “启禀刘司丞,西山石料场急报,需增派人手五百,申请白银三百两,以为薪酬。” “驳回!根据《督造府人力调配章程》第三款第七条,各部人力应优先内部调剂。让张都尉从城防营抽调一队人过去。至于银钱,按规定,凭工部核验文书支取,不得预支。” 刘承,督造府右长史兼度支使,将他的“规矩”发挥到了极致。他制定了厚达一尺的《督造府财务及物料管理条例》,每一文钱的流向,每一袋水泥的去处,都被他用蝇头小楷记录在册,清清楚楚。任何想从中揩油的人,都会被他用“规矩”二字,怼得哑口无言。 这三人,构成了督造府的铁三角。他们风格迥异,却又配合默契,将偌大的工程管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清楚,真正让这一切得以运转的,是那个躺在大帐里睡觉的王爷。 因为,每当他们遇到难题,争执不下,或者陷入困境时,一道来自宫中的“神谕”,总会恰到好处地降临。 这天,张烈和赵无咎就吵了起来。 起因是地基的养护问题。张烈为了赶工期,希望地基浇筑后,能尽快进行墙体的垒砌。而赵无咎则坚持,水泥在凝固过程中,必须保持湿润,至少要洒水养护七天以上,才能达到最佳强度。 “七天?黄花菜都凉了!”张烈急得跳脚,“北境的蛮子可不会等我们七天!早一天建成,京城就早一天安稳!” “欲速则不达!”赵无咎寸步不让,“若地基不稳,筑起万丈高墙,亦是空中楼阁!一旦坍塌,后果不堪设想!此乃百年大计,岂能因一时之急,留下千古之患?” 两人一个主张“效率”,一个主张“质量”,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把问题捅到了楚风的“静室”前。 影卫进去通报,很快又出来了,面无表情地传达了王爷的“指示”:“王爷说,他累了,要静思,让你们自己看着办。” 张烈和赵无咎都傻眼了。 而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一名传旨太监,快马加鞭地从宫中赶来,带来了女帝的口谕。 第80章 连环计,攻心为上 陛下口谕:水泥凝固,水合为要。无水则裂,其力大减。可以草席覆盖,定时洒水,既保其湿,亦不误工。另,可在泥浆中,掺入特定比例之火山灰,可加快凝固,提升早期强度。具体配比,着赵无咎即刻试验。” 张烈和赵无咎听完,当场就懵了。 火山灰?那是什么东西? 但“草席覆盖,定时洒水”这个法子,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两人的思路。这方法简单易行,完美地解决了他们的矛盾!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敬畏。 “王爷……真乃神人也!”张烈喃喃自语。 赵无咎则陷入了沉思。王爷明明什么都没说,可陛下的旨意却来得如此及时,如此精准。这其中的奥妙,让他细思极恐。 他俩哪里知道,此刻楚风的内心活动,正被女帝实时监听着。 【吵什么吵,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养护不知道洒水盖草席吗?初中物理都学过吧?哦,他们没上过初中。真是的,一点小事都来烦我。要不,干脆把火山灰的用处也告诉他们?那玩意儿一加,早期强度杠杠的,三天就能上人。就是不知道这鬼地方有没有火山灰……】 于是,远在紫宸殿的女帝,便“心有灵犀”地下达了旨意。 整个督造府,就在这样一种奇特的“遥控”模式下,高效运转着。楚风,这位名义上的CEO,每天的工作就是躺着,然后进行各种天马行空的“静思”,他的每一个无心之吐槽,都通过女帝,变成了推动工程前进的“神谕”。 然而,麻烦,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随着工程规模的扩大,一个致命的问题浮现了——原料短缺。 永安城的修建,对石灰石、粘土和焦炭的需求,是一个天文数字。西山猎场的石灰石矿虽大,但开采和运输能力有限。而焦炭,作为最重要的燃料,其供应几乎全部被京城几大世家所垄断。 起初,凭着女帝的圣旨和皇家的招牌,供应还算顺畅。但很快,丞相李斯年一派的势力,便开始暗中作梗。 先是焦炭的价格,一夜之间,暴涨三成。 紧接着,运送石料的民夫,开始以“家中有事”为由,大面积地告假。 最后,就连西山矿场,也开始有附近的村民前来闹事,说王府开矿,毁了他们村子的风水。 一时间,整个工程的供应链,被卡住了脖子,运转效率大为降低。 刘承的账本上,每日的赤字都在飞速增长。张烈派去“协调”的士兵,被那些刁民围着,又不能真的动手,气得直跺脚。赵无咎则忧心忡忡,原料供应不稳,质量便无法保证。 铁三角,第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这天傍晚,三人硬着头皮,再次求见楚风。 楚风刚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躺在黄金沙滩上,身边围着一群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哦不,是宫女,给自己喂葡萄。结果被叫醒,心情极度不爽。 听完三人的汇报,他烦躁地在躺椅上翻了个身。 【又是丞相那老狐狸搞的鬼!烦不烦啊!断我财路,哦不,是断我姐的财路,就等于断我安稳觉!这帮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眯着眼睛,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缺人手?京城里那么多游手好闲的囚犯,拉去矿场劳动改造啊!既解决了劳动力,又净化了社会治安,一举两得!】 【村民闹事?说我们坏了风水?简单啊!高价雇几个据说法力高强的道士,去矿场做一场大法事,然后宣布此地乃是‘龙脉之基’,在此劳作之人,皆可沾染‘龙气’,福泽三代!再许诺完工后,给村里修一座水泥的祠堂和一条水泥路。我就不信,这帮愚夫愚妇不屁颠屁颠地跑来帮忙!】 【至于最关键的焦炭……那帮商人不是喜欢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吗?】 楚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张烈不是闲着吗?给他一道军令,让他带兵去‘拜访’一下那几家最大的煤炭商人。就说督造府怀疑他们与北方蛮族有染,私下交易战略物资,要彻查他们的仓库。查出问题,就地没收,充作军用。查不出问题……哼,查不出问题,就不能多查几天吗?吓也吓死他们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涨价!】 这一连串阴损歹毒……哦不,是高瞻远瞩的计策,在楚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紫宸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楚云曦,朱笔微微一顿。 她听着弟弟那套组合拳,凤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浓浓的笑意。 连环计,攻心为上。 这个弟弟,脑子里到底还藏了多少稀奇古怪,却又直指要害的法子?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召来王德,连下三道旨意。 第一道,发往大理寺,命其将京城大牢内,刑期在三年以上的非重罪囚犯,尽数移交永安城督造府,“以工代刑”。 第二道,发往钦天监,命其派员协助督造府,勘探“龙脉”,安抚民心。 第三道,也是最雷霆万钧的一道,直接发给了张烈。 当张烈接到那份由女帝亲笔书写,盖着玉玺大印的密令时,他整个人都激动得发抖。 密令上写着:着即刻调集城防营三千人,以“清查通敌资材”为名,封锁京城所有大型煤炭商行仓库。凡有阻挠者,以通敌叛国论处! 张烈手握密令,只觉得重如千钧。他看向楚风那座安静的大帐,眼神中的崇拜,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王爷,根本就没把这些麻烦放在眼里! 他只是打了个盹,丞相苦心经营的围堵之策,便已土崩瓦解! “末将,领旨!” 张烈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转身大步流星而去。那背影,带着一股即将大开杀戒的凛冽煞气。 豪华大帐内,楚风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不知道,因为他刚刚的“静思”,整个京城,即将迎来一场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