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主最新章节》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可通灵（上） “上线”给予了回应：“这不像你的风格。之前你想赌一把，犹豫了十年……是什么给了你短时间内就要再赌一把的勇气？” “当然是伟大存在的垂顾。”泰玉嘴巴不带任何磕绊，且越说越是激昂，“我有了取悦祂的新的方式和灵感，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必然要为他们随意施加的罪名付出代价；他们毁灭的，必然要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对面有那么片刻的间断，随即笑起来，就像过去近百年时间那样，温和如故，“所以你要怎么做？” “我需要冒一些风险，暂时不离开红硅星系，捕获那个目标。”泰玉绕过狭小巷道里的行人，在这片地下区域绕圈子，“我有一定的把握，我要向伟大存在献上一个新的虔信者、布道者，一个嵌在那些自以为是家伙内部的节点，有相当的概率可以成功，但不确定相应的技巧。” “内部节点？”少许疑惑中，“上线”再度确认，“所以，你是想策反一个他们内部的重要人员？” “暂时还不是，但我相信，会是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上线”没有细究，他从来都是这样，不搞穿透，不涉及具体管理，任由百蕉经营自家产业，只提供技术方面的支持。 两边对话看着很开放，其实都还把持通讯安全红线。用“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们”来代替“万神殿”，用重要人员来代替“祭司”，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否则说不定哪里就会冲出一群秘密警察或神殿武士，将这个疯癫的危险人员缉拿归案。 看起来，“上线”对这样的对话还是很认可的：“奇妙的想法，以前你不会有这样的思路，看来前一轮的赌博，改变了你的状态。伟大存在注视着你，驱动你的变化，必有祂的深意……这样，在适当的时机，以你上一次‘赌搏’的介质触碰那人。” 泰玉表达了适当的疑惑：“导师的意思是……” “那物件承接了伟大存在的垂注，哪怕只是一瞥，依然可以帮助他人感受伟力——伟大与我们同在！” 充满邪教意味儿的通话就此结束。 泰玉伸手，将胸口已经温热的吊坠提起来，晃了两下：这玩意儿吗？ 吊坠在摆荡，灰白质地，缺乏明润感，不过多换几个角度，又能看到一点儿橘黄的光色。 此时它只有象征性的空壳，但之前，却埋着几乎化“百蕉”为傀儡的手段。 现在看来，百蕉老头的“撞车”，越发不像是一个意 外。嗯，初觉会的“半张脸”早就在埋伏在这儿，肯定不是意外，不过想想，一位阴君邪神级别的“伟大存在”，明明对这‘介质’给予垂注，可对“初觉会”一个新手级别的埋伏，就没有感觉？ 不觉得被冒犯吗？ 若不知道，位格上就要掉档；而若不在意……脾气还怪好嘞！ 跳出当事人视角，用全局眼光重新梳理整件事情，一些关键环节就不那么经得起推敲，让人不免怀疑：这个埋伏，是百蕉老头自家事机不密呢，又或者打根子上就坏了？ 若真如此，就比较有意思了。 唔，很符合审美，那种虚实莫测、真伪不分的美。 泰玉抬头，眼前广告彩光与虚无烟霭薄雾交织，密集建筑淹没在其中，仿佛化为奇诡的丛林。 他主动向这片“丛林”走过去，“丛林”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可惜，单纯散步穿不透虚实屏障，进不去那片存放着“觉者”、缭绕着“孽梦”的奇诡丛林。 最终，泰玉只是回到位于地下一百三十层的“机会连锁修身馆”，回到那间还在持续消耗他钱包的静室中。借着这里的安静氛围沉思片刻，却发现自家通讯频道有些热闹，看了眼，便发现有人将他拉到了一个群聊中。 建群和拉人的都是洛伦，那个大团战中，疑似被自家学弟的“大光明文”干掉的第一神殿学校毕业生，也是嚷嚷着要请客的海派人物，如今他建起的群聊名称就是“大家一起玩儿”，将当时的八人团队全拉进来，算是直入正题了。 不过翻看前面的聊天记录，洛伦迫不及待的聚餐邀请，已经被现实否定。 奇奇和雍济都要住院观察，而这期间，辛芮和她的三位“服务人员”也要前往“边界训练营”，一走就是三十周。短期内，这个朋友群里的人员想聚起来，可太难了。 洛伦对此深表遗憾。 不过他终究是一个极擅于交际的人物，照样和学弟学妹们聊得热火朝天，甚至还不忘给艰难挑选礼物的尚格鲁什提建议……当然，作为84届入学的老登，他说的那些玩意儿，基本被小了快二十岁的学弟学妹彻底否定，但最终结果是好的就行。 虽然泰玉没有参与，辛芮和海凌说话也少，群里却一直没有冷场。 如今话题又变化了，原因是这一轮“大团战”结束，开始了最后的点评。然后洛伦发了一个本人的Q版形象，整个人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头上乃至整个聊天界面乌云密布： “喵的 ，被当成反面典型了！” 聊天群随着群主的心情，整个都灰暗了，但群主转过来的视频还在播放。 很巧，仍是那个说话懒洋洋的分析员，此时他正以讥嘲的口吻，批判“大团战”中出现的一些愚蠢错误。 洛伦很不幸，身列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泰玉没有投流，但这个分析员还是提到了辛芮，只是没有点名，而是把她当工具……还好是正面的。 “一个还没毕业的小女娃，也知道从物性入手，驾驭物性，干涉精神；一个毕业十年的庸才，却全指望着‘天渊灵网’那点儿亲和度，一旦没了，就寻死觅活，全盘崩溃。你们以为我要说新人胜旧人？我只是庆幸，遗传种的天赋是有分化的，同样的学校，不同人身上，体现得很明显，可惜几十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两个！ “而且，有些人天赋虽好，能早早掌握‘五大名篇’，可他的基本思路还是庸才，或者说快速向庸才转化。为什么？因为我们现在的祭司教育体系，正培养出一批嗷嗷待哺的巨婴，他们把‘天渊灵网’当成奶嘴，当成妈妈的怀抱，当成世上的一切，偏偏就没有考虑过，宇宙是不是这个样子？你们想让‘天渊灵网’变成什么样子？”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可通灵（中） 分析员说话有气无力，内容却是尖锐直白： “神殿学校本来拥有最好的条件，可你在那里混上十年，连‘物质层’‘过渡层’的基本特性都不掌握，一切归于‘亲和度’，只想着从上到下、‘天渊灵网’穿透一切，把‘上下升降，相向而行’的基本道理都喂了域外种。 “这个道理不通，功底再扎实，早晚也要忘本的。说到底，遗传种就是遗传种，‘物质层’和‘过渡层’才是根底，忽略掉这个基础，再有什么神通，两个电磁爆弹炸上来，也只能含恨败北……”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亲历过那场“大团战”的人都知道，他前面批洛伦，后面批西梵，连带着扫倒一片因“亲和度”惩罚而不知所措的菜鸟，虽也有辛芮受了些表扬，却抗不过大势，一个只有第一神殿学校受伤的惨况就此达成。 “大家一起玩儿”群里，肯定是玩不起来了。 还没有结束学业的年轻人，被学校老师、社会专家批评，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这面一些说法，与他们平时接受的教育形成冲突，难免会有困惑，也有些不服气。便揪着已经躺平任嘲的洛伦学长，要认真讨论一番。 看上去洛伦是有些明白的，又不太好解释，只能拿出“规模团战”和“个人修行”来含混过去。 泰玉没有参与，倒是对这个分析员产生了些兴趣，搜了一下这人的信息。 知道这位分析员叫回百清，在“星环城”也是有些名气的，曾经是《盟约》和《星路》职业竞技的解说嘉宾。但由于嘴巴太大，说话太损，爱得罪人，又往往会触及一些敏感领域，后续处理很麻烦。渐渐就没有转播商请他解说，他就纯搞技战术分析，也有一定的受众，顺势也接一些单子，搞些变现之类。 泰玉记下了这个人，又专门找他一些作品来看，发现此人的技战术分析逻辑还是很统一的，核心就是那句“上下升降，相向而行”，也讲“神人交际，旧网新织”，算是比较经典的“架构派”，类似于“万神殿”中的“架构祭司”。 要说泰玉以前对这种理论研究并不关心，他一个体术教练，“天人图景内修法”都还没怎么整明白，哪有闲情琢磨这些更底层的东西。可是这不是受到“伟大存在”的垂顾了么，莫名就些感悟，尤其是看着回百清针对各种团战视频的分析，看他一遍遍重复“上下升降”“旧网新织”的句子，便有灵光闪烁，似乎也要升降编织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天渊灵网”里面的学问，也是复杂深邃。 可惜 ，能够触及的，只是一鳞半爪、斑斑点点，难窥全豹。 泰玉摇头，就这样一路看下去，有的细看，有的略看，有的则快进、跳过，最后又回到今天这场团战，与那位西梵对上的瞬间，“大光明文”闪耀光华，其中更有吟咏之声和奇妙纹路，以多重视角呈现。 回百清的分析适时入耳：“礼祭古字很纯正……” 对哦，礼祭古字。 接下来的回放，泰玉完全不关注了，西梵所吟咏的礼祭古字赞文，其中含义倒是清晰呈现，即所谓“精诚白日，感会光明”。 精诚？感会？ 这两个词汇发音有点儿熟…… 唔，很多版本的二十七意里面也有这两个，算是争议比较少的那种。 等下，二十七意？礼祭古字阐根本法二十七意？ 泰玉心神飘荡，恍惚中，忽有一方浑茫阔大的时空在他眼前铺展开来，好像有不可思议的恢宏架构呈现，却难窥全貌。努力去看时，又尽是虚幻，倒是有线条盘折舒展，显文化字，顷刻间篇章成就，结尾定音： “……是谓大通！” 好像有什么人，猛在他头顶捶了一记，泰玉先是发懵，又就此开窍，忽然间懂得了许多事情： 这是“大通意”，同属“二十七意”，他懂得一些。 至于为何懂得，嗯，既然受“伟大存在”垂顾，又与“上线”恢复联系，应该奖励一把才对。 随着“大通意”加持，泰玉的感知层次变得丰富则敏锐。 顷刻间，以他所在的静室为中心，“星环城”地下一百三十层及周边数不尽的“活物”，包括成千上万的人类、虫豸、宠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生命过程中自然辐射出来的“声息”，便如飞落的沙尘，簌簌落在心底，渐有规模法度。 法度渐渐明晰，范围也越来越广。 于是泰玉便知道，这个城市里，人们总是步履匆匆，忙碌工作，难免疲惫、厌恶，可又有相当一部人怀揣着希望，觉得可以在被榨干最后一点儿精力前，积累出改变人生的资本，离开“星环城”，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漫漫宇宙，便是无限可能。 所以，“星环城”再怎么敲骨吸髓，却没有彻底泯灭希望，也从不缺少野心家。 也有一部分人安于现状，情绪起伏不大，少有波澜，相应的彼此位置、层次、气机分布严密、各居其位，构成了“星环城”秩序的主轴。 另外，还有一个点位，放出纯粹聒耳的噪声… …应该是哪位大君暂居于此。 不同行为模式、情绪心理掺杂在一起，混搅成复杂却格外有辨识度的“声息底色”。 但不管怎样，其中一定有部分声息光色，超乎寻常的规整，映射出格外稳定的秩序规则。 那正是“天渊灵网”秩序力量的投射。 “大通意”加持下，古神“感通声光”的神通暂时上身，某种意义上，泰玉等于是借助“星环城”生灵的感应，去复原他们所在的世界。众人之所见仍未必准确，层层谬误累积，必然导致扭曲错位。但若有对物质宇宙、精神和规则层面相对清晰的认知，彼此冲抵，也能够大致纠正…… 所以，当积累的信息足够，解析出来的规则和作用模式勉强够用，那份力量投射便在泰玉感应中“具现化”了，化为交织错落的巨网，密布在上下四方，亿万重叠加，“网眼”致密，恍如华丽丝绸披风，向无限远处铺开。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可通灵（下） 这就是“天渊灵网”吧……赞美伟大存在！ 虽然自出生以来，便一直在“天渊灵网”的覆盖下，可像泰玉这种层次，当真只是“知其有之”，又怎会以这种宏观视角，照见“天渊灵网”的真面目，哪怕只是区区一域？ 偏偏他又觉得，有那么点儿眼熟。似乎曾在其他情境下，看到过某个版本的“天渊灵网”，乃至于更宏阔古老的“遗迹”，要比现在更加恢宏壮丽。 也正常，毕竟是隔着一层甚至许多层，还要从谬误中倒推出来，便如一份草率的影印稿，不可避免会丢失许多细节。 便如泰玉本人，他在这“天渊灵网”中的位置，已可见得。却仿佛是飘浮在空洞的虚无中，只凭借着某种无形“磁力”，随着“华丽丝绸披风”起伏。 他本能就知道，这是不对的。 虽然他这种层次，凑不到“神明披风”上去，却仍然依存于“神明披风”偶尔抽出来的飘荡“跳丝”交织而成的边缘附网上，并非空无所依。 有了这份认知，再做针对性感应，他才勉强从虚无中，见得些许若有若无的痕迹。 能看到就很好了，自然就有巨量信息从他这边流过，稍加拣选，便能见得常人绝难窥见的奥妙。 话又说回来，这种大量运筹信息的动作本身，就会引起“天渊灵网”的反应。 泰玉便隐约感受到了某种波动，正持续扫描、徐徐聚敛，隐约将他圈入其中。 他还未有动作，忽有虚实莫测的烟霭薄雾流转，隐然还有一头硕大的蜘蛛摆荡，分出无数烟岚细丝，将他这个节点集中运筹信息的压力传导出去，分化至无。 那扫描聚敛的波动迟了一步才到，却无任何反应，径直偏移开去。 赞美伟大存在！ 泰玉又一次感谢“伟大存在”的垂顾，依旧注视这“草率影印”的“天渊灵网”模糊一角，奇妙思绪自然切入：大通意的“感通声光”能做到的，通过人们梦境应该也可以，话说“初觉会”眼中的“天渊灵网”又是怎样的？ 他没有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大通意”加持下，得以窥见“天渊灵网”部分虚实是好事，但那边明显是有反窥探机制的，一不小心被锁定就麻烦了。另外，“大通意”加持时间有限制，动不动来一发，不方便也不安全，应该找个新法子。至于用什么法子…… 泰玉又是沉吟，期间，却似受到某种神秘启示，打开自己的虚拟工作区，调出手 绘模式，以指为笔，在空气中自觉不自觉抹画勾勒。 “大通意”的加持还在，片刻后却开始衰退；“天渊灵网”的“草率影印”版本也渐渐变得虚淡起来。烟蔼薄雾掩护下的信息运筹，却是持续进行，因为要做的运筹模板，已隐然成形。 诸天标准单位下的十分钟后，“大通意”加持消失，“天渊灵网影印版”消失，泰玉身侧，却是有一幅刚刚完成的“画作”，清晰呈现。 那是……应该算是一只妖异的眼睛。 为什么“又”是眼睛？这个“又”字来得莫名，又很自然。 泰玉没有考虑太多，只暗记下回头要查下资料，便与这只他亲手绘出的妖异之眼“对视”。 这只妖眼外围区域描画得很是模糊潦草，渺若烟云。然而瞳孔漆黑，虹膜呈现出近乎眩目的复杂彩纹，而巩膜眼白处，却是一片幽蓝，仿佛今日才浸泡其中的“万化深蓝”。 几种色彩拼在一处，诡异至难以直视。 而若强行细看，便能发现，外围的幽蓝区域，也有纹路密如蛛网，好像是隐藏的血管神经，又浅淡至无。 抑制住心头微微的寒意，泰玉保持与这只妖异眼睛的对视状态。 可能是角度问题，虽是对视，两边焦点却未真正对上，这只妖异眼睛的视线，仿佛从泰玉脸颊侧面错过去，注视其他的什么目标。 然而，明明是手绘的死物，下一秒却是“活”了过来，微微偏转，这会对焦准确，锁定了泰玉。 两边真正“对视”，泰玉身形凝定，对面却没有在意，很快切了过去。 泰玉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他的“手绘作品”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构和表现方式，需要再解析。但泰玉很确定，这正是他根据“伟大存在”的“启示”，绘制出来的运筹模板，也可以称之为“通灵图”，其中映射的，便是他所窥见的“天渊灵网”一角，以及部分功能。 最基本的功能，就是代表着“天渊灵网”，或者说是其代行者，对泰玉这个身份的关注度。 从“通灵妖眼”的反馈来看，目前泰玉在“天渊灵网”权限体系中，不算是完全的小透明，偶尔会得到一些关注，暂时还不算惹眼。 这已经很不错了。 泰玉注视着虚拟工作区上的“通灵妖眼”，确定这玩意儿暂时没有关注他，便以缓慢的动作，陆续关闭掉手绘模式、相应绘图区域乃至于虚拟工作区本身。 光影微微晃动，“通灵妖眼”一瞬 间变得有些模糊，但潦草的外围结构分明晕开了一层烟岚，成为了新的承载物，使得这只妖异的眼睛，从数据堆砌的虚拟空间，流转到现实世界。 “通灵妖眼”似又瞥了眼泰玉，但还没有完全聚焦，又错开了。 泰玉又从多角度观察了一下“通灵妖眼”，确定这玩意儿从二维状态，升维转换到了更符合现实世界的状态，便是有些细节的差池，在缭绕的烟岚云气中，也看不太出来，并逐渐弥合。 感谢“伟大存在”的赐予！ 泰玉咧嘴笑起来，也不再耽搁，起身往外走，这次是不会再回来了。 服务机器人“小地”适时出现，送他出门。 泰玉自然汇入到地下一百三十层的人流中，“通灵妖眼”就在他侧方悬浮，冰冷妖异的眼神穿透眼前紧拘区域和匆忙的人流，打量更遥远的世界。 不断有人从泰玉身边过去，却对这只诡谲妖眼毫无反应。 泰玉觉得这才理所当然，他稍稍回忆早前购买的另一簇彩光信息，确定了号码，再打电话出去。 这回也是顺利接通。 泰玉直接道：“我对你们兜售的那笔债权比较感兴趣。” “通灵妖眼”再看泰玉，依旧快速切过，浑不在意。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画中人（上） 泰玉联系的目标，就是在那个灰色圈子里寻求债权转让的辛家债主之一。 在这个圈子里兜售债权，行事算是比较狠辣的，接手的多半是“星环城”中的社会活力人士，很容易会使事态转向更阴损暴力的层面。 泰玉联系上的多半不是债主本人，而是下属工作人员，对主动上门的生意，不热衷也不排斥。话说，让下属对接这种圈子，债主本身的工作环境应该也比较特殊。 那边行事也确实比较干脆，二话不说，就要求先验资。 泰玉却没有跟着对方节奏来，他现在能够动用的资金，基本都是来自百蕉老头。后者是拓元城有名的富豪，但大部分财产还是与“秘矿教团”紧密相关，早随着“万神殿”的打击灰飞烟灭。重启人生的应急资金有一些，但不可能都抛洒在这里，也覆盖不了。 之所以联系这边，主要还是拓展情报渠道，总不能“路线管理者”那么说啥是啥。 “我要先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你们写得太含糊……” 会在这个圈子里兜售债权的，肯定不会将欠债人的隐私看得太重。那边很快就发过一份资料，包括辛彻、明繁夫妻二人的工作和家庭情况，欠下这笔债务的前后因由，以及辛彻“以死逃债”的可能性等。 这份资料只能说稍微详细些，不过在这圈子里，敢接这种债权的，多半也有自家渠道去验证。 泰玉也不能要求更多，资料到手，就说再研究研究，断去联系。 接下来，就是研究资料时间。 目前来看，“路线管理者”那边给出的情报基本还是没问题的，只隐瞒或略过了一些东西。比如辛彻、明繁夫妻二人都不是红硅星系本地人，是十多年前，某公司外派明繁到这边工作，丈夫辛彻跟着一起过来。 后来那个公司经营不善倒闭，明繁跳到目前这家大型知名企业，工作稳定也光鲜。 辛彻早年据说曾经是某武装舰队成员，捞够后求稳，便在结婚后退出。此后一直做些投资类的工作，各个领域都有涉足，近年又有回归老本行的意思，主要投资领域就是武装商队和星际探险，收入起伏较大，但总体仍很可观，直到这笔让他再也爬不起来的买卖。 两边情报都指出，辛彻这笔失败投资是在去年下半年爆雷，期间辛彻、明繁还是努力了一番，实在难以挽回。逼得辛彻事隔十多年重操旧业，加入一只武装商队，要挣笔快钱还债，结果近期就传出他的死讯。 也莫怪债主们怀疑，实在是辛 彻多年来从事投资类工作，深知这门行当的风险，早早做了资产防火墙，莫说是辛芮这个独女，便是明繁，只走法律途径的话，也有很大概率脱身。 他一死了之，倒是痛快了，身后大笔债务也没个抓手，债主们怎么可能愿意！ 辛彻最后那笔生意，玩杠杆玩得实在太大，资金来源上也有些半黑不白，那些债主们可不只是找个法务、律师，陪着玩诉讼流程的主儿。别说辛彻未必就死了，就是真的被谁挫骨扬灰，这事儿也要当他活着来办。 泰玉看完资料，愈发确信，这个窟窿，以他现在的钱包，无论如何是填不上的。 想解决问题，目前来看还是“路线管理者”这边，疑似“万神殿”的背景，把辛芮当个长线投资看待，更有可行性。 然而，那位明繁女士…… 正想着，泰玉心里微动，抬头看向一侧，便见那边的“通灵妖眼”瞳孔微微偏移，先是切过泰玉，稍稍顿了下又移开，仿佛穿透眼前的地下建筑，将焦点落向远处，这回久久没有移动。 这不是泰玉让它做的，而是自然如此，代表着“天渊灵网”及其代行者的关注方向。 不听话，却有趣。 这是盯上谁了？ 泰玉眯起眼睛，循着“通灵妖眼”凝视的方向去看。 理所当然，除了地下空间层叠的建筑、高速电梯、匆忙无序的人流，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然而“通灵妖眼”既曰“通灵”，既然是“伟大存在”的赐予，自然有它神奇之处。这一刻，泰玉心头莫名就有了一些“灵感”，他熟稔无比地调出虚拟工作区，打开貌似不太顺手的绘图功能，就这样信手绘出了一份人物速写。 身材矮胖，肤色暗沉，指间有蹼，这个形象，泰玉很熟悉了： “边界训练场”的面试官、“星环城两日游”的领队、也是“路线管理者”的发言人伏睚。 粗略而准确的线条勾勒出来他的形态，看上去是与人通电话，姿态还放得比较低。 此时“通灵妖眼”分明又转动瞳孔，换了个角度方向，泰玉手指又是抽动，灵感仍未消歇，就在伏睚边上，又绘出一幅人物速写。 这回是完全陌生的面孔，看上去面目平平，头发花白，脸上也有比较明显的皱纹，年龄是比较大了，衣着却很是板正，板正到过于正式，也是一个通电话的模样。 两具速写画像摆在一处，很容易就得出这二人正在通电话的结论。 “路线管 理者”的真身？ 又不太像，打扮和气势不太像上位者，可能是身边的什么人吧。 看来，伏睚在这个组织中的地位比较有限的样子……领队你要上进啊！ 泰玉想看看“通灵妖眼”是否还会再给他提供“灵感”，但后者又扫过他一眼，重新进入了视线无定向巡逡的放空状态。 这就没办法了。 不过，按照泰玉之前的认知逻辑，“通灵妖眼”所具现的，应该是“天渊灵网”及其代行者的关注方向，与泰玉的意志无关。 那么又为何要关注伏睚和那个陌生老人呢？ 其开头和收尾，“通灵妖眼”视线又都切过泰玉，显然其中有一定的联系。 是为了泰玉开放了一定的权限并赋予他“灵感”？ 呵呵，泰玉可不敢这么乐观。 他再打量那个陌生老人几眼，考虑是否三度转回到修身馆，利用那边的渠道，搜索一下这人身份。 这时候，有通讯切入，联系人那栏，“伏睚”的名字赫然呈现。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画中人（下） 人家打来电话，看到了自然要接，泰玉也不客气，开门见山：“核价单和新合同做好了？” 伏睚也不差，甚至更直白些：“大团战的视频我看了，你对辛芮很上心？” 泰玉笑起来：“按照你们的说法，她是我的‘引航人’啊，当然要上心。” “所以还要替她还债？” “啧，领队你突然打直球，我都有些不会了。” 那边停了下，大概是花点时间理解何谓“直球”，然后才冷笑：“你的球路更直，找人询价，连号码都不改的，佑冲星的号段，那边还以这边内讧了呢。” 伏睚的说法，泰玉不太信，但没必要纠结于细节，知道那债主把他卖了就好。 “所以领队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更坦诚地谈一谈，面谈。” 泰玉表现得很惊讶：“你不是在航空港么，已经赶到这边来了？” 伏睚沉声道：“我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到你们那个区，你定地点。” “在车上啊。” 泰玉指尖挑动，刚完成不久的速写在空气中打转，属于伏睚的那幅尤为清晰，那站立弯腰、恭敬打电话的姿态，可不是一直在车上的样子。最重要的是，“通灵妖眼”凝视的方向，可是与航空港背道而弛的。 他该相信谁？肯定是“伟大存在”啊！ 伏睚说要“坦诚”，却不诚实，显然居心叵测。而且要“面谈”，和之前拖延的节奏完全不同，看来和上面沟通之后，处置手段已经敲定了。 泰玉便道：“我对这里不熟，随便逛逛，都快迷路了，还是你定地点，给我发个定位就行，只是要报销路费和相应的其他税费。” 伏睚一口答应。 泰玉挑挑眉毛：“另外，要不要带着辛芮一起啊？现在那小姑娘倒是挺信任我的。” 如此言语，也不知伏睚那边怎么理解的，语气平静：“我们先聊，后续肯定还会和她们沟通。” 说话间，便有一个定位发过来，泰玉挥去要命的广告彩光，点选后确认，那是一个普通商业区，看距离的话，半个小时怎么也到了，他没有异议： “一会儿见。”通讯断去，泰玉视线偏转，确定整个通话期间，“通灵妖眼”均是无感。 由此可以做出一个基本判断：伏睚从来不是它关注的对象，它的目标大概率是那个“板正老头”。至于泰玉，则是整个信息流的触发点。 泰玉对那个“板正老 头”更感兴趣了，他真又转回到“机会连锁修身馆”。这次仍是“小地”接待，不过这回泰玉不订静室了，只厚脸皮使用付费搜索服务，将那“板正老头”的人物速写输进去，“小地”也没有拒绝。 搜索没有结果。 可能是速写和实际人像之间有差异，模糊搜索也未能成功匹配；也可能那“板正老头”不是公众人物、头面人物，这都很正常。 不过泰玉没有善罢甘休，对面都已经有决断了，明摆着半小时后就要将问题解决掉，他这边总不能再客客气气、犹犹豫豫。 想了想，泰玉在通讯录中找到了辛芮，发了条信息过去：“被你妈妈说服了没有？若有，务必提前告知。” 后者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话说她好像不喜欢这种略显轻佻的言语，第一次见面时候，就因为这事儿冷过脸。 泰玉也不着急，按照伏睚给出的定位，确定了路线，不紧不慢往那边去。 约两分钟后，泰玉等地铁的时候，辛芮回复了，却是解释了句：“刚刚在接电话。” “老师和同学？” “嗯。” “大团战你的表现确实很好。” 这很正常，雍济都能收到一堆赞美之辞，没道理辛芮会被遗忘。 辛芮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绕回到前面：“她忙着打电话，没有时间搭理我。” 泰玉发了个笑脸：“可能在找说服你的论据，其实老师和同学的电话就很有用，你出名了。” 辛芮则回复：“你也不差，有好几个人打听你的情况。” 泰玉也没接这话，此时地铁已经顶着洪流般的广告彩光，临近到站，他抓紧时间，将刚刚的速写作品，只有那“板正老头”的一部分给辛芮发过去： “认识这个人吗？” 事态发展至今，说到底，这已经变成一个围绕辛芮这名极大潜力学员的谋划。那么，辛芮认识这人的可能性，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然而，对面很快回应：“不认识。” 情理之中，但泰玉还是有些失望。 辛芮又发过来消息：“这人很重要吗？” “嗯，关乎我们的未来？” 那边沉默了快一分钟，等泰玉坐上地铁才回应：“可以给我妈妈看吗？她对人类面孔很敏感，见过的人就不会忘，本身又是市场部经理，认识的人很多。” 泰玉没什么可犹豫的：“可以。” 这次隔了足有五分钟，泰 玉几乎以为辛芮被她妈妈禁止了联络权限，那边终于发来信息：“这是万神殿一位资深辅役，应该是叫瓦杰罗，已经退休了。” 泰玉注意到，辛芮的说法很笃定。 “你妈妈这都认得出来？” “这位确实很资深，为万神殿服务多年。还有就是，他退休前一段时间，是专为迈厄尼祭司服务的。” 万神殿里祭司太多了，泰玉哪可能认过来，不懂就问：“这又是哪位？” 辛芮回复：“在红硅星系，迈厄尼祭司就是夜阑王殿下意志的最权威阐释人，资深的虔信者、学理大师，如果我能成功走出训练营，进入万神殿，下一个目标就是成为他的学生。” 泰玉在地铁汹涌的广告彩光挑动眉头：“也就是说，如果这位迈厄尼祭司现在招你为学生，你的短期人生目标就提前完成，‘边界训练场’也没必要去了是吗？” “基本是这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确认一下身份地位。” 这样一来，迈厄尼祭司参与此事的可能性就变小了，毕竟那位若要招揽或利用辛芮，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就算明繁这个当妈的，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毕竟，这种身份地位，已经可以当辛家的保护伞了。 泰玉将注意力转回去：“这位瓦杰罗先生，现在做什么？” 辛芮秒回：“不清楚，但可以打听一下。我妈妈问你需要吗？” “这么好说话？” “我妈妈想和你谈谈……面谈。” “那她需要排号，我很忙的。”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信直觉（上） 泰玉摆出了高姿态，下一秒，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他也没犹豫，选择接通，不出所料，是那位明繁女士直接打电话过来，单刀直入： “你为什么会有那幅画？” 泰玉老实回应：“自己画的，个人爱好加上一点儿创作灵感。” 明繁像是审讯犯人：“你以前不认识瓦杰罗，今天也没有和他见过面，却绘制了一幅他的肖像画……” “只是速写。”泰玉纠正明繁的说法，随即又笑，“另外，女士你为什么确认，我没有和他见过面呢？” 那边稍稍停顿，随即又发出邀请：“见一面吧。” 泰玉依旧是实话实说：“我在赴另一场约会，决定我们，啊，是我和你女儿未来关系的约会。我的表达可能……” 明繁打断他：“你和‘边界训练场’的谈判？你为什么不服从训练场的安排？” 泰玉回应：“辛芮小姐向我展现了她的价值……” “但你没有那个命去获得它。”明繁的语速极快，又字字清晰，“泰玉先生，你的资料上显示得清楚：你和一个非法教团关系密切，有大量经济往来，属于随时可能被控制讯问的目标。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趁官方没有关注到你之前，快速离开红硅星系，然而你的所作所为让人看不到这种合理逻辑，而是高调得让人发笑。所以，你想干什么？“ 泰玉挑眉：“我以为像我这样的客户，资料保护方面会有优待。不过明繁女士，人难道不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这样的回答，使对面维持了相当长时间的沉默。 还是泰玉主动转换话题：“明繁女士，你对那位瓦杰罗先生有异乎寻常的兴趣。话说像你现在的情况，不应该更关心债主，或者是能帮你还债的靠山吗？他属于哪一种？” 明繁回避了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训练场那边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很粗暴。” 泰玉“哦”了声：“感觉到了，他们和你的债主，起码是部分债主好像关系不错。” 明繁的语气倒也平稳：“我发现，辛芮的判断力有了长进……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泰玉就笑：“怎么，女士您的靠山挪走了吗？” 这对母女相似的一面呈现出来，明繁完全不理会这种言语，跳转到她认为的正事上：“现在唯一的障碍是：你荒唐的行为逻辑，让人难以信任。所以我再问一句：你想干什么？为了什么？” 泰玉这回还真的沉吟了一番：“我？我嘛…… 考虑好了会告诉你的。但我建议，一位背债人，不要太关注他人生命价值这样层次的问题。” 这回明繁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所以，是生气了吗？ 泰玉摇头一笑，可紧接着他便发现，随他一起坐地铁的“通灵妖眼”，正转动瞳孔，调整角度，冷冷盯住他。 啊这…… 目前地铁里人员并不多，之前泰玉通话，都不用刻意找地方，这样的凝视，不可能弄错目标的。 毫无疑问，这是自从泰玉绘出这“通灵妖眼”之后，所遭遇的从未有过的凝视。代表“天渊灵网”及其代行者，将相当一部分精力投注到泰玉这边。 为什么呢，因为一个电话，对一位债务重压下的母亲口出不逊？ 这才严重不合逻辑好不好！ 还是他们之前的对话里，涉及一些敏感信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 泰玉抿起嘴角，抬眸与“通灵妖眼”冰冷视线相对，随即流畅地切过，只是看站点，然后便垂下头，和地铁上其他人一样，打开虚拟工作区，在广告彩光洪流中艰难寻找有意思的部分，渡过这段时光。 片刻之后，大概是觉得这样太无聊了，他便换了一种更特殊的方式打发时间。 泰玉又开始绘画，不是灵感的驱动，只是下意识利用“伟大存在”赐予他的技能，整理自家思绪，以流利而准确的线条勾勒脑海中的形象。 先是辛芮，大概就是她昂起头，向泰玉说“需要找到像我这么合适的倒霉蛋”那般情境，自信又自嘲；然后是明繁女士，由于只见一面，她给出的就是那个靠在椅背上，从容又疲惫的姿态。 也就是三个站点的功夫，这对母女的形象自指尖徐徐呈现，相较于原本精致的美貌，多少有些潦草了，不过泰玉倒是很满意。调整一下角度，虚指点戳，不断打量。 期间，“通灵妖眼”依旧凝注着他，偶尔角度偏转，似乎对这两幅新的速写也感兴趣。 “可以啊哥们儿，虽然潦草了些，可这线条，这比例，活灵活现的。” 忽有人凑上来搭话，还很自来熟地伸手想去触碰速写画面，被泰玉让开了。 泰玉的做法挺扎眼的，但能主动凑上来，也是个社牛属性。 这位身形高挑，要比体形矫健的泰玉还高半个头，细眼薄唇，看上去其实是有些阴沉，然而毫不避忌地咧嘴而笑，又很大程度上消解了这份感觉。 泰玉之前虽是专注绘画，对这人也有 印象，知道他是两站前上来的。踏入车厢后，就对泰玉这边很感兴趣，直到创作完成，才又凑上来。 这人也不在意泰玉的冷漠举动，继续笑道：“我就佩服这们这种心里能想，手上能画的能耐。只有这样，才有超越真实的美感，对的，主要就在美。说起来，兄弟你有没有兴趣兼个职啥的？” 说着，他在胸前划了个草率的方形，便有类似于名片的信息呈现：“敝人折荣，一个智能服务公司的小老板。我们‘荣创公司’的理念，就是创造出源于现实又超越现实的理想伴侣，陪伴在每个人身边，无论是虚拟世界还是现实人生。我们也非常希望有兄弟你这样的画师、设计师，共同推动我们这份理想……” 泰玉打量他几眼，收起虚拟工作区，微笑道：“我到站了。” 折荣继续咧嘴笑：“这不巧了么，我也到站了。”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信直觉（中） 小老板折荣求贤若渴，跟着泰玉，一路到了地铁口，哪怕泰玉声明他是“行星土佬”，也热情不减，成功交换到联系方式后，还拍胸脯大包大揽：“维塔大区这边，无论是岛区还是外区，我都熟。你去哪儿玩，说一声，肯定能推荐个好地方。” 泰玉只说是去见朋友，顺口报出了伏睚给出的定位地址。 “悦湾酒店啊，离这儿确实不远，不过那地方生意不太好，都没什么人的，也就附近那个‘天际环’还比较惹眼……嗯，佑冲星的到这边旅游，倒是经常在那边打卡。” 折荣便自动带入导游职责，一通介绍。 泰玉本不需要这个，但此时，浮游在他身边的“通灵妖眼”却从凝视他的状态中脱离，视线偏个微小的角度，投向远方。 泰玉手指抽动，新的灵感又呈现出来，只是被他按捺住。 折荣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热情为泰玉介绍：他们目前所在的维塔大区，中心是一个人工岛，即维塔岛，岛上几乎被一个巨大的壳型建筑全部填满，而“巨壳”背上，则分布着数个类似于方尖碑形状的超高建筑，是“星环城”有名的标志性建筑群，同时也有比较浓厚的神学意味。 起码当时设计的时候，号称是向“晨曦之主”礼赞。 人工岛周边，是一片算得上巨大的水域。悦湾酒店就在外围环水区域，简称“外区”，泰玉和折荣乘坐的地铁，此前就从那片人工岛和水域下面穿过来。 泰玉记得那个站点：笔尖塔站。 那些超高建筑的名称就是“笔尖塔”，楼体黑沉，象征着“晨曦之主”用黑暗笔触，绘出绚烂的黎明。 折荣撇嘴：“至于那个悦湾酒店，起的名字、相应介绍，都说是临着水景，可以遥望维塔岛的美景，其实有堡垒时期遗留下来的一段防御墙挡着，纯粹把游客骗过来杀，活该倒闭……你那个朋友也是被骗了吧，顺便再骗你过去平衡一下？” “也许吧，不是真的杀人就行。” 泰玉没再多聊，知晓了基本情况，便向折荣道谢，随即挥手告别。 折荣这回没再纠缠，笑呵呵道声“再会”，往相反方向去。 泰玉走出几步，扭头回看，正好对方也扭头，视线隔着广告彩光一对，两人都不见尴尬，又都是一笑，这回真的挥手告别。 泰玉重新转过脸，此时“通灵妖眼”激发的灵感，已经在心头积蓄了好多，他径直调出虚拟工作区，一边走，一边下笔如飞，虽未有任何确定的形象在眼 前，却仍能以准确生动的笔触，勾勒出灵感赋予他的答案。 期间“通灵妖眼”再度凝视他，泰玉却基本脱敏了。 虚拟工作区，重新出现了伏睚的身影，但这次他只是个背景……好像从来都是。 泰玉的笔触主要落在与他面对面交谈的另一个人身上。那是位大胡子壮汉，双臂都是冰冷的金属义体，也没有刻意遮掩，只是随意套在宽大衣袖里，暴露出来冰冷粗重的拳头仿佛随时可以砸烂他人的脑袋。 不像是好对付的家伙，是否要再找一个“机会连锁修身馆”查清此人身份？ 又或者找明繁来个人形检索？ 啧，“通灵妖眼”又重新回到持续凝视他的状态，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它累不累？ 泰玉已经前行了一段路，重回地表，黄玉般的佑冲星升上了天际，红硅主星落后了，所以这算是黑夜，幽暗的天幕下，广告的光流其实更加刺眼。而“星环城”这边普遍缺乏绿植，金属、玻璃和砖石建构层叠堆砌，让人感觉进入了一个纯由人工智能规划的冰冷又癫狂的世界。 按照定位给出的路线前行，泰玉眼前逐渐变得开阔，两侧建筑呈阶梯状分布，曲折中又逐步敞开，吸引着人们的视线投往更高远处的天际线——偏偏那边还有一堵厚重金属高墙，遮断前路，中间又开出一个相对规整的巨大环形视窗，应该就是折荣所说的“天际环”了。 “天际环”上，零碎的明黄灯光色块点缀其间，从中央巨大空洞处，可以看到防御墙后“维塔岛”的上空。那里，幽暗的“笔尖塔”建筑群将夜空不均等竖切，黄玉般的佑冲星则刚显露侧半边。 此时泰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无论是近处的建筑群的招牌、防御墙和“天际环”上的示廓灯、还有众多“笔尖塔”上的灯光，基本上都与佑冲星的黄玉光芒相近。一个个大小不等的色块，与色彩凌乱的广告光流相对，一瞬间终于有了设计上的秩序美。 正如折荣所说，这里是个打卡点，很多人在这边驻足等候，等待拍到更精彩瞬间的机会。 如果是清净、精选模式，应该能体会更多。 事实上，泰玉就在层涌的广告光流中，见到了“一小时清净套餐”“免费精选模式体验”之类的字句，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随着他走近，便发现这片打卡拍照的人，都有点儿心不在焉，视线都往侧方偏转。 在阶梯状建筑的纵深区域，有刺眼红光闪烁，倒像是深巷中着了火。那是治安部门的代表色， 且又有制服人员出没，应该是发生案件了，性质恐怕也不太妙。 泰玉视线在那边一扫，倒没怎么在意，又环目一扫，在事发地不远处，看到了“悦湾酒店”的招牌，看上去占地颇广，然而就在那堵高耸的“防御墙”正下方，要走到最里面、死路最尽头才行。 这地段也真够了！ 泰玉摇了摇头，此时他通讯器震动，有点儿眼熟的号码打过来，是明繁。 地铁上的时候，她生气挂断了电话，现在是缓过来了？ 泰玉选择接通，那边语气平静：“还没有和训练场那边见面吧？” 啧，又是这笃定的姿态，泰玉也笑着回应：“快了……明繁女士仍想合作吗？我们可以搞一个三方会谈，其实先前我有提议，但那边否决了。” 明繁仍是跳过她认为不重要的话题，径直道：“你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么这次会面，就没有什么启示吗？” “其实是有的，还想请你帮着看一看……” 泰玉忽然停了口，因为他看到那个已经成为“启示”的大胡子，正从悦湾酒店正门走出来，不紧不慢往这边走，半途却是拐到了红光闪烁的疑似事发区域，周围警员纷纷向他敬礼。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信直觉（下） 警界人士？之前和伏睚商量什么呢？ 虽然泰玉不太在乎危险与否，但这种时候靠上去，明显就是傻子了。 他不动声色，脚步不停，却是走了个弧线，走上了旁边的自走步梯，向阶梯式建筑的更上层而去，这就离悦湾酒店越来越远了。 他这边窥见危险因素，并做出应对，明繁那里则爽快答应：“可以，你直接发给我。” 泰玉也不客气，直接将大胡子的速写发过去。明繁几乎没有任何磕绊，快速回应：“维塔外区负责移民和治安事务的警务队长黑撒，也是那片区域最高级的治安事务官，非重罪人员他处置起来很轻松……” “厉害，感觉像是在念资料。”泰玉赞叹一声，又摇头，“好像天克我这种‘行星土佬’。” 明繁补充一句：“尤其是有案底或嫌疑的，他可以直接将你拿下。” 泰玉就笑：“虽然我觉得自己挺无辜，不过按照训练场给你的客户资料，我这边一旦事发，算是重罪吧，好像不属他的管辖范围？” 明繁平淡回应：“没辨明身份之前，突发极端情境下，果断采取行动，击毙一名有危险征兆的可疑人员，事后发现是某涉案嫌疑人……虽然不通透，但也算解决问题。” “感觉你比我还了解这边情况，如在眼前。”泰玉赞叹一声，“市场部经理都这么厉害的么？” 明繁依旧忽略这句话，只道：“我们的能力很适配。” 泰玉点头：“确实，卖个情报什么的，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明繁再问：“所以，要合作吗？” 此时，泰玉已循着自走步梯来到阶梯建筑群第四层退台区域，找个了视野比较好的位置，居高临下打量。那位黑撒队长又在接打电话，同时扭头四顾。至于表情么，离得太远，又有大胡子遮掩，看不太清，只觉得不太爽利。 他无声笑了笑，回复明繁：“感觉你在抢你女儿的搭档。” 明繁回应：“你在犹豫吗？或许，你可以再‘直觉’一次。” “这个嘛，目前还真没有新的启示。” 主要是“通灵妖眼”从没有往明繁那边投射视线——自从交流以来，从未有过。 包括现在，“通灵妖眼”仍只盯着泰玉，很是顽固的样子。明繁那边还未回应，泰玉这里有新的通讯接入，扫了眼，是领队伏睚。 “那边在催了，回头再来测验我的直觉吧。”泰玉咧嘴一笑，“不过，两个身背麻烦的人真要合作 ，确定不会彼此传染吗？万一是双倍债务或罪名……明繁女士你能提出这个建议，真让我佩服！” “你的思维逻辑也让我大开眼界。”明繁冷冷回应，不过这回她并没有直接挂断电话，而是又补充一句，“黑撒的职权范围只限于维塔外区，宗教场所也有限制，你好自为之。” 与明繁通讯结束，此时伏睚仍保持呼叫等待状态，泰玉接通，那边劈头就问：“你和谁打电话？” 泰玉“啧”了声：“领队，要不你重新问一下？” 伏睚那边微窒，还真的重新问了，当然，换了个问题：“到了吗？” 泰玉此时正搜索“维塔外区”的治安职权范围，确定相关边界，嘴上信口胡柴：“刚从地铁口出来，已经看到了‘笔尖塔’。” 伏睚追问了一句：“从哪个地铁口？” “还怕我迷路吗？”泰玉话一出口，却是想到之前正是拿迷路搪塞了伏睚，便又一笑，“就是外墙站……” 说话间，他已经搜到了答案，再抬起头，就遥遥看到，下方案发现场的那个大胡子黑撒，伸手在虚空中比画，应该是有什么操作。 伏睚又道：“那个站啊，你向‘笔尖塔’的方向一直走，走到头就是了。” “知道知道，不是有定位么。”泰玉信口应付着，继续看大胡子黑撒的操作。 这时，身畔不远处，是有个小孩子叫了声：“下边有警灯，出事了！” 其实周围人流一直有议论，可谁也没有像这个小孩子那般声音尖亮，极具穿透性。泰玉循声转头，就看到个头发微卷的小男孩儿，正由自家妈妈抱着，指着下方红光闪烁区域，又紧张又兴奋。 泰玉翻了个白眼，当下以手比唇，做了个“噤声”手势，附赠一个凶狠鬼脸。 小男孩大恼，以鬼脸回应，然后又把妈妈的脸往这边扳：“妈，他凶我！” 等妈妈转过脸来的时候，泰玉已三步并两步，跳过分割退台区域的自走扶梯，落荒而逃。 小男孩被自己的战绩惊呆了。 至于泰玉这边，本来已经要挂断电话的伏睚，传过来的声音拔高了许多：“你到哪儿了？” 泰玉脚下不停，持续远走，中途扭头再看，下方那个大胡子黑撒，明显是收到了什么提醒，抬头四面张望，很快将视线锁定在这一片区域。 至于身畔的“通灵妖眼”，似乎是眨动了下，再度凝视过来，这回莫名感觉有点儿凶。 随即，下方传来 了爆雷般的吼声：“第四层，所有人不要动！” 下一秒，泰玉这边通讯器也嘀嘀连响，绝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的权限管理系统发出冰冷指令：“根据辖区治安部门要求，请立刻停止移动，原地下蹲，保持安静……” 至于下方大胡子黑撒，在喝出那声后，便带着多名手下，驾驭浮空载具，往这边追过来，速度极快。 泰玉呵呵地笑，脚下根本不停，还没忘回应伏睚：“我在向你靠近啊。”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选择的逃跑路线，正是朝着高耸的防御墙方向，可不是与身在悦湾酒店的伏睚越来越近么？ “泰玉你……” “领队，你相信直觉吗？我心血来潮，觉得今天不适合会谈，见面怕有血光之灾，要不咱们改期吧。” 伏睚有些失态了，低骂了声，又很快稳住，竟还愿意继续与他通话，只是声音急促很多：“泰玉先生，我们对你的提议是有些不满，但生意仍然可以谈，没有人会愿意砍掉一笔买卖！” “但有更大的利益或更高的风险，还是会做的。”泰玉再看身侧“通灵妖眼”，其幽暗瞳孔分明掺了些血色，更加凶厉，他撇撇嘴，继续道，“之前我给过你们表现诚意的机会，但现在看来，你们搞砸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三合一（上）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等于是撕破脸了，伏睚仍然睁眼说瞎话：“我们应该有什么误会，但你不要冲动行事，你只有两天的临时许可证……” “我懂，你们甚至还可以随时取消授权，让我寸步难行。不过，那些移民官，那些权限管理者们，对‘佑冲星’上这么一条特殊线路肯定也会感兴趣，真要到那一步，我会努力争取减刑的。”泰玉说着，忽又一笑：“当然，我知道，肯定不能落到你们的关系网里，尤其是下面那个顶凶狠的大胡子……顺便说一句，你们做事真特么粗暴，我会要求赔偿的！” “泰玉！” “亢颂黑宿吼朗古……” “啥？” 通话已然断去，伏睚回忆之前那段音节，稀里糊涂，又不自觉发毛。 他通话时已经离开水吧，往外边来看情况，如今就在悦湾酒店室外门廊处，捕捉到对面阶梯建筑退台区域，泰玉纵身前仆，恰好避过侧下方横切过来的高能光束，任后者将大片广告和店面招牌斩成得流光乱迸，一个灵猿般的受身动作，速度不减反减，向着厚重的金属高墙，也向着那圈划了“星环城”夜空的“天际环”狂奔。 再结合泰玉之前的言语，伏睚恍然大悟，忙切换到与黑撒的联络频道上：“他要逃出你的辖区……” 堡垒时代遗留的防御墙，正是区隔“内岛区”和“维塔外区”的重要标志物之一。当然，城墙下面还有一段临水区域，同样是黑撒的辖区，但只要是跳入环维塔岛的人工河里，黑撒真就没办法利用“天渊灵网”的警务权限去锁定了，哪怕泰玉最后被抓，只要不是第一时间落在黑撒手里，两个分局的交涉，也会导致整个事态变数横生。 黑撒那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回应：“废话，体术专精的就是麻烦！” 如今，那边“天渊灵网”亲和度狂掉，换了个精神领域专精的，很可能直接栽倒地上爬不起来，可这些专修体术的，大半修持都在自身，又超出一定人身极限。“天渊灵网”的警务权限，最多封闭他们与渊区的干涉通道，而具体抓捕，仍要有跑断腿的觉悟。 尤其这个泰玉，脑子很是清晰。 他没有受到“防御墙”带来的心理影响，往外面看似更复杂、更好发挥的区域跑，而是一开始就奔着“天际环”去。要知道，“防御墙”下已经是这片阶梯建筑区域最靠内的位置，正常通行就是一条死路，哪怕警方援兵赶来，只能是比黑撒更远。 此时泰玉正借着阶梯建筑快速拔升高度，躲避远程火力锁定 和打击，其闪避姿态，分明就是一个战场老兵，就这样一路狂奔到了“防御墙”边缘，真让他借势跳过“天际环”，维塔外区警察分局的脸，就要给丢尽了！ “帮忙！” 黑撒也不管伏睚乐不乐意，先支使了再说，但实际行动中，也不能真指望那边，他身形伏低，身下单兵浮空艇挡板内收，中控下陷，整个地反向包裹过来，转换为外骨骼装甲。上过战场的黑撒，并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多功能变形式装甲，但紧急状态下用一用，也不是不可以。 刹那间，黑撒速度激增，最重要的是高度运动下的控制力，他几乎是以撞墙的姿态冲向“防御墙”，临近碰撞前开始极限拉升，包裹装甲的手足在厚重金属墙壁上点了几点，擦出一蓬蓬火星，却是成功控制住了身形，向已经大力起跳的泰玉截击过去。 外骨骼装甲加持下，黑撒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远超过泰玉，“天渊灵网”警务权限和装甲内置感知模块都已经牢牢锁定目标，照这个势头，两边必定撞在一起，动能和高度因素叠加，这与一场惨烈车祸也没什么区别，但在这种复杂情境下，事后的报告却很容易写。 黑撒与泰玉的身形急速迫近，后者也转眼看过来，面无表情，身外却是迸开一层稀淡光影。 下意识的，黑撒以为泰玉撞进了一团广告彩光里。但他很快又醒悟，出警状态下，像他这个级别的警务队长，是默认进入“精选模式”的，视野相对干净…… 那是泰玉自身的虚拟工作区。 什么鬼？ 偏在这时，泰玉指尖往那边点了点，本能地，黑撒眼神有了个飘闪。他很快警觉，想要收回，可经过修行和义体强化的动态视力，在清晰视界中，还是捕捉到了一组潦草又生动，且格外熟悉的形象，还有对应的场景。 那是黑撒本人，对面则是伏睚。 那是在悦湾酒店的水吧里，当时没其他人…… 有用的没用的念头迸发出来，黑撒随即又看到，仿佛信手绘出的那幅草图之上，他和伏睚的躯体范围内，莫名显现出十多颗光点，如同某片深空中闪耀的星辰，曲折分布，似是同一平面上的简单图形，又好像是更深透架构的映射。 “像吗？” “轰！” 属于泰玉的声音入耳，却转瞬在耳道里爆起一声雷鸣。 黑撒看到自家潦草躯体中那些“星辰”的相对位置猛地扭曲，同步扭曲的，还有他真实的身体。 这一瞬间，黑撒仿佛被无形 的锁链锁拿，又猛地反关节拉扯。他甚至不确定这种荒谬感受是真是假，可紧跟着的身体失控，却是真实不虚！ 下一秒，黑撒迎来了一次惨烈的冲撞，他身体全未减速，与厚重的金属防御墙擦撞在一起，随即撕拉出一连串刺眼的火星，还有漫天迸射的零件。至于泰玉，则在他撞墙前的刹那，一个矮身，放弃了冲向“天际环”的冲跳势头，与黑撒擦肩而过，往防御城中段冲过去。 也是此刻，地面上传出一声惨叫。 悦湾酒店外门廊处，伏睚栽倒在地，抱头惨叫，不过他身外，却是有一层稀薄光芒绽开，又向他体内渗透，给予了一定的加持和治疗。 泰玉瞥去一眼，而此时他身形升势已尽，不可能再跳到“天际环”上去，便整个地贴靠在防御墙上，借着背脊肌肉和手脚控制力，向下滑行。 “通灵妖眼”冷冷凝视着他。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三合一（中） 跟着黑撒的那些驾乘浮空载具的警员，最初的懵然过后，本能选择兵分两路，一边去救已经失去意识的黑撒，一边来截击泰玉。有黑撒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再用载具变形模式，去拼那个机动力，在厚重金属高墙之前，都本能减速。 泰玉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借着下落的动能，猛地从防御墙上冲起，一脚踹飞尝试贴靠上来的乘警，抱住了浮空艇，却是整个失控，连人带车翻滚下落。同样是火星、碎片乱飞，看上去不比黑撒好多少。 此时，地面上的伏睚，其负面状态终于被那道护身光芒疗愈部分，勉强起身，见状大呼：“射击！射击！他没权限……” 废话！谁不知道非警务人员肯定没有操控权限，但这种死亡翻滚状态，你再开枪，回头报告怎么写？ 在非警务人员的指挥下射杀嫌疑人？ 队长只有一个，人家能过关，普通警员上杆子去顶雷么？ 于是剩下几名警员都一窝蜂地去救被踹下艇子的同事，而那翻滚下落的泰玉和单兵艇，已经伴着火星、碎片一路砸向地面。可就在距离地面只两三米的位置，忽然嗡声开机，切着墙体、地面，轰声冲起。 由于加速原因，艇身不可能直上直下，而是先往墙体外侧打个旋儿……这个弧线有点儿大，从防御墙中段贴地一直旋到边缘处悦湾酒店的外门廊，一路火花带闪电，正在那里的伏睚睁大眼睛，想躲开却是手软脚软，一个恍惚便被撞了个正着，血葫芦似的被砸到酒店外墙上。 正是血光之灾。 单兵飞艇借这一点反冲力，终于冲起，一路拔升，在一众警员如梦方醒的无意义截击和枪击下，从“天际环”中段一跃而过。 半空中，单兵飞艇却是受到两个分区权限冲突，直接半空停机，随即被后方光束炮凌空打爆。 但泰玉还是及时跳出，在半空中一个还算轻盈的滑翔，撞入分隔“内岛区”和“维塔外区”的人工河里。 “通灵妖眼”随他一起入河，依旧冰冷而专注地凝视他。 新世纪1305年第30周第10日3点，“内岛区”警察分局，高危人员羁押间，没有任何陈设，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站在那里，额头戴上了权限刑箍，手腕脚腕都有类似装置。 羁押间之外的观察室，审讯专家贝尔汉看到，轻易见不到面的自家局长，领着一个瘦高个年轻人走过来，为他介绍：“这是大区的折荣督察。” 贝尔汉连忙敬礼：“长官。” 折荣 笑呵呵回礼，眼睛眯成一条缝：“副的。” “星环城”分为三十个行政大区，每个大区又分若干分区，绝大部分警务人员只能在所辖分区具有执法权。跨区执法需要很复杂的权限审批，唯有“督察”是个例外。 分区不设督察，大区有普通督察，可在各分区执法，一般是作技战术指导，级别等同于分区副局长。当然，很多时候也会借用这个职位，给功勋人员、老资格提一下待遇，那就比较虚了。 最后，“星环城”警察总局则设高级督察，又称“督察官”，整个“星环城”也没几个，都是位高权重。当然，理论上还有“红硅星系”的警务系统，可“星环城”什么时候理会过这个。 这位折荣副督察看上去年轻有为，不像是务虚的。虽是副职，与警务队长同级，但在实际工作中，有大区背书，肯定还是要高看一头。 如若不然，分局局长闲着没事儿，亲自领人过来？ 羁押间里这个危险份子，涉及“岛内区”和“维塔外区”的治安权限冲突，大区派个副督察过来，也很合理。 折荣没有浪费时间，直接问：“嫌疑人有说什么吗？” 局长和上级督察都在，贝尔汉很谨慎地回应：“根据这人的交待，他是佑冲星‘行星公民’身份，拓元城乐果健身馆教练。因职位之便，长期与某个营销‘天人图景内炼法’的商人有金钱往来，帮助那人推销产品。最近那个商人及其手下，被定性为邪教组织，遭到打击，他担心被牵扯到，就想通过‘走线’，尽快离开红硅星系，由此结识这条线上的负责人伏睚。 “据他表示，那个伏睚看他没什么背景，找理由向他更多钱，还诱骗他到悦湾酒店进一步商谈，并指使‘维塔外区’的警务队长黑撒抓捕他。他发现不对后夺车逃跑，结果权限失控，不小心撞到了伏睚……” 折荣一边听，一边看审讯记录，此时出言打断：“你觉得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贝尔汉才不愿给出个人判断，下意识看向自家局长。 后者微笑鼓励：“折荣督察只是让你说说感觉，又不做记录。” 贝尔汉犹豫了下，方才开口：“我就觉得，这个人话太多了，有些时候前言不搭后语，没请个律师就这样子，感觉搞不清状况……又或者，什么都不在乎。” 折荣若有所思：“不在乎？嗯，他有祷告吗？” 这么一个超级大的跳荡，让贝尔汉和分局局长都懵了。 折荣见状，笑着解释：“我 看羁押间里，有诸天星轨。” “啊，这是‘天渊灵网’权限控制的设计，并不完整。” “资料上显示，他是伟大的‘晨曦之主’的信徒，这里的条件，足够他完成简易仪轨了。” 贝尔汉觉得，他才真的搞不清楚状况，却被上司眼神逼着，无奈回应上一个问题：“没有，他看上去并不……嗯，不像一个虔信徒。” 折荣点头：“行吧，接下来，我们再审一轮，希望在神明威严注视下，他能够袒露更多内心的真实。” 贝尔汉对此并无意见，作为审讯专家，未得到“上手段”的命令前，可不就是一轮轮提审，从中提取出有用的线索嘛。 只是身边这位折荣督察，身上的味道不对啊！ 贝尔汉再次看向自家上司，后者回避了他的视线，笑呵呵地告辞： “折荣督察，就辛苦你了……我这边还有个会，先走一步，有事随时联系。”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三合一（下） 在折荣副督察的要求下，贝尔汉和他的助手，将泰玉审了一遍又一遍，而对面也一遍又一遍陈述，每遍大概意思都一样，细节上却又有一些不同。 但这又如何，泰玉永远是这样，说一个大差不差，细节又很荒诞的故事。 哪怕被人指出破绽，他随口一个我记性不好、精神状态很差、权限刑箍太紧了之类的理由，就可以再来一个新的供述。 贝尔汉就很疲惫。 这不是细节的问题，是态度的问题。照理说，凭借这些破绽百出的口供，完全可以去找相关人等深入了解情况，交叉验证，回来再好好抽这家伙的脸。但分局也好，身边的折荣副督察也罢，都没有这个意思。 当贝尔汉视线转过来，折荣就笑眯眯地道：“再问一遍。” 不管心里如何骂娘，贝尔汉和他的助手只能再度开始。按说，应该有人换班的…… 贝尔汉渐渐有些恍惚了，羁押间里，光线似乎越来越暗，倒像那个高度危险的家伙隐到暗处，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他们这些讯问者，反倒被摆到了一个尴尬惹眼的位置上，哪怕两边隔着厚重的防护墙，由始至终都没有真正见面。 助手打了个呵欠，完不遮掩的那种。 贝尔汉觉得这样不行，暂时关闭了通话器，轻声问折荣，这回就更坦率了：“是否可以上措施？” “措施？”折荣仍是那眯眯眼式的笑容，“咱们不正上措施吗？” “这算什么……” 贝尔汉忽然闭了口，然后再看羁押间里愈发浓重，又真实无比的黑暗，先前对折荣“身上味道”的疑惑，骤然变得清晰明确。接下来，他也不再多言，重拍助手的后背： “继续！” “星环城”绿华大区，河谷庄园。 红硅星系政府和万神殿派驻祭司联合办公区，也是临时驻地。 名义上，无论是红硅星系政府还是万神殿红硅教区，其总部都设在本星系唯一一颗宜居行星佑冲星上。但这不是战争需要嘛，近些年星系政府一直租赁喜氏财团的“星环城”，以方便资源调动、应对紧急情况，也将所有要害部门一并迁来，一时半会儿搬不走，临时驻地也只能一直临时下去。法鲁尔祭司并不喜欢这里，当然他同样不喜欢佑冲星。 如果有可能，他更想前往天渊星域大教区，前往星盟首都“界幕”，用更快的速度，成为这个庞大又零散的遗传种国度，具有最高权威的几人之一。但理性告诉他，未来很多年，他都 未必能够成行。 倒是此刻，有来自那里的故人消息和信物，大力撩拨他这根心弦，几乎要到崩断的程度。 同样是祭司，同样是天才，同样是虔信者血脉，为什么他竟然落后了那么多！ 不过，故人的消息，其实也是请托，这多少弥合了一些自尊心上的裂缝。 而且，这事恰与他之前遭遇的麻烦有一段小小的交集。如今他已经大步跨过某些人使的绊子，再回头处理这件事，报复性查个底掉，没有人会觉得突兀，他也很乐意这么做。 于是，法鲁尔站在一间幽暗静室中，利用“故人信物”的特殊能力，借助这里的黑暗，隔着数百公里，感受维塔大区内岛分局羁押间里那片同样深幽的黑暗空间，还有几乎融入黑暗的人影。 泰玉，这个有些古怪的涉案人，之前他有保持一定量的关注，却没有真正上手段，也是暴炎之神的信徒，不太擅长这个。但那位故人，以及她所在这一脉的祭司，却都是个中好手。 虽未亲至，借助特殊信物以及“天渊灵网”的力量，已足以完成对泰玉的深度解析。 那边的泰玉，还在有口无心地说话，回应讯问，基本框架一致，细节往往不同。 这都无所谓，因为与此同时，包裹甚至消融他的黑暗，仿佛是丝滑披风的一角，如无定向的气流中波动。渐渐的，羁押间那小片空间似乎也随之摇动起来，物质层、过渡层、规则层，都以一定的频率晃动，不同频的架构，就渐渐凸显。 黑暗中，泰玉的声音变得复杂，像是突然有了和声，却很是不谐，不停地抢拍，争先恐后地说话，那正是他供述细节多处错漏的原因。 泰玉的形象也渐渐“臃肿”，确切地说，是由不同的人影挤压重叠在一起，因为不同频的缘故，渐渐撕裂、分化，又拼命想要挤回去，甚至还在厮打。 法鲁尔已经可以见到，那挤压重叠的人影，各自的面孔。 共有三个，有的清晰，有的虚无。 一直联通的“天渊灵网”权限，还有对应的数据库，给出了基本分析： “泰玉…… “百蕉，秘矿教派创始人，已死亡…… “无名氏，无资料。” 法鲁尔挑眉，意念到处，自有他的手下，结合数据做深度分析： “综合‘奇美街战线’‘辅役考试和任务’‘深蓝世界大团战’‘维塔外区追逃事件’等实战或类实战表现，目标为天渊帝国能力框架，知识体系较为古 典，有‘孽劫世’时代特征。经查询，泰玉、百蕉在1305年第25周前，并没有表示出对以上能力或背景的特殊兴趣，相关身份账号在《星路》《盟约》等高拟真度环境中，均没有长期接触和练习经历……这份能力框架，有相当概率来自‘无名氏’，但具体情况未知。” “未知？” 法鲁尔对这个分析是不满意的，因为大部分情况，他事先就已知晓，只是多出“无名氏”这么一个被“夜幕”分化出来的新的人格。 问题是，“无名氏”正是这三个分化人格中，最模糊最虚无的那个，即便以法鲁尔的灵魂穿透能力，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也许在现场可以，但更大概率，还是直接让“无名氏”焚化成烟。 术业有专功，“暴炎众”可以很坦率地承认，他们在这些人心鬼蜮上有缺陷。 正如伟大的“暴炎之神”，在“诸神会议”上，也会认可“夜阑王”殿下的分析，并全面赞同她的意见。 这正体现了“第一从神”与“第一属神”牢不可破的信任和友谊。 在此基础上，“暴炎众”和“夜阑众”就是天然的盟友。哪怕落在现实层面，也会很复杂，有时也很鬼蜮，但底色和基调是不会变的。 “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是的，法鲁尔祭司。”有女声穿过通讯器，清晰呈现在黑暗里，“我们初步的结论是，‘无名氏’有‘梦境系’力量作用的痕迹。”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黑督察（上） 那边得此判断，并非空口白话。 就在给出结论的同时，“岛内区”警察分局羁押间里的黑暗，摇荡幅度更大，以至于挤压重叠在一起的三个人形虚影，被真正撕开了，彼此之间没有了依托，看得就更清楚。 其中两个，也就是泰玉和百蕉老头对应的人影结构，虽然是虚无，却基本完整，面目神情相对生动。剩下那个，初时还顽固盘踞在肉身所在区域，但随着黑暗持续摇荡，终于与肉身分离，却看不出面目，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身形结构，好像是一蓬青烟，随时可能崩散掉。 但也就是在这些蓬青烟之中，有灵光攒簇，又分合不休，倒比分化出来的人格虚影更加明亮。 女声语速很快，但字字清晰：“从‘夜幕’解析可见，这个与‘泰玉’和‘百蕉’纠缠在一起的人格虚影，事实上还未真正成型，没有一个完整可持续的反应模式，本质虚无，所以他的性情和表达都有很多违背常理之处。 “这种不完整人格，已实质战胜另两个完整人格，取得行动主导权，且另两个人格并没有特别激烈的排斥反应，且能在常态下完成合作、信息共享，便证明了它本身的迷惑性。 “而这种随意的拼合，偏又能在现实世界里形成一套勉强还说得过去的行事逻辑，甚至能够让与他交流的很多人表示信服。除了那些攒簇‘灵光’所代表的扎实能力结构，也证明了它的本能趋向实在……” “本质的虚无性、强大的迷惑性，还有适配现实世界的趋实性，挤压在一个框架内，明显符合‘梦境系’力量的特质。另外，从‘泰玉’和‘百蕉’两个人格扭曲和虚无化的状态，也能够得出相应的判断。” 法鲁尔祭司微微点头：“实的向虚、虚的向实，抹除虚实真伪的边界……你们初步结论暂时可以说服我。” 这一刻，他学着伟大的暴炎之神，认可最坚实盟友的判断。 当然，这不只是纯粹的模仿，而是对面的判断与他所了解的情况形有多处扣合。 自从他发现“秘矿教团”这个线索以来，一直为追踪过程中两个关键知情者的突然失踪耿耿于怀，甚至都记住了那两人的名字： 朝晖和石鸿。 要知道，这两人可是在两位天人级别的含光佣兵感知范围里突然消失掉的。 哪怕他后面借用了“天渊灵网”权限，以暴炎之神的力量刺破虚妄，也没有真正发现端倪。 “梦境系力量”恰是可以做到这一点。 法鲁 尔当然没有忘记，在两个目标突兀失踪的区域，横七竖八倒头睡去的人们。 我早有怀疑，只是没有完全锁死目标。 这是法鲁尔能够接受的答案，他甚至还因此联想了更多：“秘矿教派”很多人都知道，寿元将尽的百蕉，制定了一个貌似荒诞不经的“复生”计划，并且还真的成功了。但理论上应有的载体，并没有得到最终确认。 法鲁尔之前已经怀疑泰玉，并做了一段时间的观察，如今羁押间里的人格虚影，完全可以作为确凿证据，印证他的判断。可以看到，百蕉“非法禁忌的复生”肯定出了岔子，或者说，被人“引导”着出了岔子，突兀加进来这么一位“无名氏”…… 这不正好吗！ 这才真正的符合他之前的判断：一个将“秘矿教团”推在前面的更为隐蔽的“非法组织”，操纵了这一切，嗯，还给他下了套——现在还隐藏在佑冲星的“石魄”，可还是他的责任，需要他负责完成猎杀。其所带来的被动和耻辱，法鲁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现在，他离那个“足够分量”的目标越来越近了，他仿佛正拎起锁链，卡扣逐一锁死，清脆的声响，代表敌人脖子上的套索持续收紧…… 法鲁尔就问那边：“你们有没有进一步的判断？” 对面的女声却很现实，继续以清晰的高语速回应：“目前来看，我们很难得到进一步的线索和判断。如您所见，这大概率是一次中断或者说是失败的尝试，主导这具躯壳的‘无名氏’人格并不完整，它是碎片化的，是大量的知识灵光的拼接体，由此形成了天渊风格的知识体系，却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行为模式。 “他行事毫无目的，没有章法，哪怕因为‘泰玉’或‘百蕉’的担忧，尝试离开红硅星系，可半途就以近乎玩笑的高调行事风格得罪了蛇头，在深蓝世界大团战大出风头，还有后面的袭警……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没有想过任何后路，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但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会有那么娴熟的机修能力，更不会有哪个孩子可以使用‘礼祭古字’镇杀、重创目标。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一个不完全的心智体，是一个未完成的失败品，是一个无节制的‘失控者’。您知道的，他在‘星环城’期间，所有行踪还有对外通讯，都没有经过任何掩饰，若非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发现这么多线索。” 法鲁尔琢磨着“失控”这两个字，确定那两个含光佣兵，也曾经向他提出类似的判断。正点头的时候，又听到后面这些，不自觉笑了一声 ： “听说你们据此又找到了‘秘矿教派’的一条上线？” “我们没有惊扰，还在观察。相关情况，会及时向您汇报。” 法罗尔再次点头：“这是聪明的做法。” 此刻，他又想起更靠前的一条线索：来自“星环城”的工程师丰岩，疑似某非法组织成员，在“星环城”和“佑冲星”往来多次，均无异常，偏是那回从拓元城回返之时，被察觉遭遇污染，在处置过程中果断自尽，灵魂湮灭，由此引爆了接下来一连串事件。 于是这个案子就与之前“秽-2403号”幻灵污染事件自然串并。 这种意外事件，往往就是连锁式的，出现问题，引发“失控”是很合理的推测。 虽然还没有得到最终答案，但是这种持续串并、无谓枝节越来越少、整体收束的形态，是“暴炎众”最喜欢的趋势。 “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对面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倒是那处狭小的羁押间里，摇荡的黑暗快速平复，撕裂开来的人格虚影也自然挤压重叠回去，异象消失，只有低垂着头的泰玉在那里低哑笑着： “我没有恶意……真的，我是愿意相信人的。” 听到这句，法鲁尔祭司冷笑一声，对面的回应也适时到来： “我们首先要保留这个‘失控者’。”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黑督察（下） 法鲁尔祭司意外又不意外：“保留一个失败的并随时可能失控的作品……这并不容易。” 对面女声平静回应：“可以运用‘梦境系力量’的组织或个人，值得我们关注。” 法鲁尔笑起来：“任何一个可以运用‘梦境系力量’的组织和个人，你们都会关注。” 对面无视了这种调侃。 法鲁尔又道：“这好像不是你们在红硅星系活动的主题？” 对面女声答道：“我们总是在找寻找线索收拢和串并的机会。” 这种话，深得法鲁尔之心，他点头表示认可，随即问到重点：“所以，具体怎么保留？” “暂时来说，要让他成为我们的一员。” “呃？” 法鲁尔一下子没听明白。 女声则进一步解释：“要让他有一定的出镜率，不一定要成为公众人物，但要出现在恰当而关键的节点，加入我们，自然方便给他安排这样的条件。清晰而足量的刺激，会让那个已经出现失误的组织，变得更被动。虽然到现在我们还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次行动、出于什么目的，但没有人想让一个错误继续衍生出更多错误……” 法鲁尔总算是缓过来，打断对面的解释，回归到最关键那个点：“加入你们，黑督察？” “只是作为线人，或另一种意义上的‘辅役’。” 法鲁尔哑然半晌，给出评价：“奇思妙想。” 督察制度不是“星环城”独有，星盟，包括中央星区其他一些国度、势力，都有类似职位，只是名称不同。基本都是为了提高效率，突破治理边界，给予部分人更多“天渊灵网”权限，更快速打击犯罪和其他不稳定因素。 不过，“黑督察”的情况更特殊。 他们突破边界更明显，获得的“天渊灵网”权限更多，同样的责任也更大。具体地说，就是世俗治理体系中，既承担世俗职责，也要处置一些额外问题的领双份工资人员。这些问题，往往因涉及神孽、幻想种，以及对应的非法组织、危险分子和堕落者，而更加敏感、隐秘且复杂。 晨曦之主伟力辐射下的世俗政权中，这些人员的具体构成且不说，后勤组织、情报汇总工作，总是由“夜阑众”负责，传说中，在诸神会议上，也是由“夜阑王”殿下负责与其他神国体系进行同类工作的沟通协调，于是“黑督察”之名，便不胫而走。 说实话，法鲁尔对“黑督察”的观感很一般，因为对方处置的相当一 部分目标，就是像他这样的神职人员。 堕落和叛逆么，什么时候都不新鲜。 不过现阶段，他需要这样的“盟友”，因为之前给他使绊子、捅刀子的，就在万神殿内部，“黑督察”正合用。 更何况，这还是主动上门的。 “黑督察”自成体系，虽然都知道有相当一部分在“督察”职位上，日常工作生活中仍然很难识别。这次主动请求配合，说实话，法鲁尔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绝大多数时候，“黑督察”都是独立行动，需要配合的时候，会直接与教区首席祭司联系，又或是去找迈厄尼祭司那样的“夜阑众”权威，由他们负责统筹协调。 法鲁尔虽已经是正式祭司，那种时候，也只有听命配合的份儿。 能够被直接找上门，大概就是因为与远方故人的交情。 为此，法鲁尔还真的动脑筋思考一番：“听上去是不错，可行性怎么样？‘失控者’就不是一个可控的人物，灵魂层面一塌糊涂……本质上他甚至连人都不是。” “那就在一塌糊涂的灵魂层面，做些恰当的收束和归拢，让他更拟人些。” “编织人格？” “诸天神国”体系下，每一位神明都做出牺牲和妥协，放弃了全知全能的追求。哪怕是伟大的“晨曦之主”，其神国体系下的主流，也并不擅长灵魂加工之类的工作，反过来，识破相应的伪装倒是本职。 但“夜阑王”殿下及祂麾下的祭司，却是例外——据说是代价沉重的例外。 “夜阑众”很擅长利用代价并做置换，但擅长的往往也是致命的。 法鲁尔眉头皱起：“如果苑舒祭司在这里，我毫不怀疑她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你……” 对面女声平静回应：“编织人格并不需要超凡脱俗的力量，合适的环境、恰当的目标、有效的人际交往，当然还有奖惩反馈，会让一个懵懂的孩子，快速成长起来。”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坦白讲，法鲁尔不是特别看好这个计划。 可对面那位似乎也把握到了他的想法，话锋一转：“这只是临时性的措施，是抓住下一条线索的跳板。再不济，百蕉这条线上，还有一个长期向佑冲星渗透的‘阴君邪神’，这个情报也颇具价值……” “无名氏”的人格拢不起来，就让“百蕉”上位？ 这也不是不可以。 “夜阑众”总会找到一个托底的平台，也总是夜阑众为 “黑督察”托底。 别说不提，这一点，法鲁尔还是很佩服的。 不过“黑督察”主动上门联络，不可能仅仅是告知，这里还有请托，法鲁尔也很自觉：“你们想让我怎么配合？” 对面女声道：“让一个孩子获得新乐趣并不困难，也许一个邀请就够了。难的是收拾他之前制造的糟糕局面……您知道的，哪怕是黑督查，也无法让一个众目睽睽之下的袭警罪犯洗脱罪名。” “黑督查”毕竟还有一部分是在世俗治理体系内，虽然很多时候都流于表面。 但能够照顾到世俗政权的面子，总还是好的。 对面女声继续道：“事实上，我们掌握了一条线索，那个以‘边界训练场’为掩护的偷渡路线，在万神殿红硅教区，有利益紧密的相关人员。” 然后她就吐出了那个名字。 “瓦杰罗？”法鲁尔记得这个人，不算吃惊，但疑惑不减，“这明显只是一个中间环节，这么早收网？不像你们的风格啊。” “无限延伸，只会模糊焦点，我们愿意用暂时的妥协，换取一个更有价值的‘工具人’。” “好吧。等下，你们为什么不找迈厄尼阁下？同为‘夜阑众’，拜托那位不是更顺理成章吗？而且瓦杰罗之前还为他服务……咝！” 对面女声叹了口气：“法鲁尔祭司，您想多了。这只是串并和简化的需要，有一名事先就关注此事的祭司配合，转换会更加丝滑。”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新领队（上） 尚格鲁什很茫然，他买完礼物并邮寄后回来，好不容易休息片刻，突然就被膀大腰圆的移民官冲进房间，按在那里。哪怕后面表明了完全无害的态度，仍然是权限确认、讯问笔录还有行踪验证“三件套”安排上，随即又给带离酒店，回返之前抵达“星环城”接驳场站。 海凌女士也没有幸免。 他们都是稀里糊涂，幸好他并没真正犯事，还有退伍老兵的身份发挥作用，与一位负责押运的人员搭上话，得知相对准确的消息： 因为发现了偷渡线索、资源走私以及其他违法犯罪线索，他们所在的“边界训练场”运营中止，由警方介入并进行全面清查。不只是“边界训练场”，佑冲星“边界”区域所有类似的“训练营”全部停业，要等清查完毕后再做安排。 现在他们这些“行星土佬”，只剩数小时的临时权限都被取消，被发回佑冲星，再做安排。 这是不可抗力事件，尚格鲁什怎么说也在战场上拼过命，知道这种时候只接受和配合。 但有个问题：泰玉出去闲逛，还没回来。 移民官在问讯的时候，尚格鲁什也如实回答了，对面却没有什么说法。 等他们到达接驳场站，却发现这里要更麻烦。 不只是他们这些“临时服务人员”，那些已经提前接过来的客户，都要接收讯问并做笔录。能参加这种级别“训练营”的客户，家里纵然不算大富大贵，也算有些头脸，大部分过来的还是年轻人，不免气盛——大笔钱款交出去还这待遇，实在可恼！不敢和移民官对上，还拿捏不了训练营？ 于是，冲突便产生了。在这关键时候，领队伏睚却踪影全无，局面一片混乱。 唔，便是他人在这儿也没用，发泄式的混乱过后，移民官又动手了：除了领队伏睚外，“边界训练场”还跟来了几位专职后勤人员，如今全部拿下，收押待审，连佑冲星都回不去了。 借着这一手，警方也让那些闹腾的客户和家长明白，此事件的严重性。 客户们的愤怒总算被压住。 尚格鲁什则庆幸，他们与客户约定未到，没有把那位辛芮小姐接过来，否则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唔，如今回到接驳场站，约定时间早过了，辛芮小姐那边也没有联系……恐怕已经被警方找上门了。 移民官则顺势定了调子：客户的损失赔偿什么的，以后再说；训练营中止，客户一个都别想去；至于这批“临时服务人员”，大家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至此事情 还不算完，回到佑冲星后，仍要在训练场停留一段时间，等候进一步讯问。 这是给当成嫌疑犯了，不但钱没挣到，还要渡过一段等同监牢的生活。 再想想大手笔、超规格花出去的已经寄往佑冲星的礼物，尚格鲁什也有闹一场的冲动。 可他由始至终都没找到领队伏睚，还有就是，出去闲逛的泰玉，到现在都没过来。 现在已经是九点了。正常情况下，泰玉玩得再怎么疯，与明繁女士约定的六点前，一定会回到酒店，然后被守在那里的移民官带到这边来。就算讯问和行踪验证会花些时间，三个小时也该到了。 另外还有伏睚……最该留在这里的人物，却消失不见了。 尚格鲁什不可避免地怀疑：是不是出事了？他们两个，都出事了？ 他想与海凌女士讨论，但后者不发表任何猜测性意见，这种时候，他便觉得海凌女士比他更像“夜阑王”殿下的信众。 不管怎样，剩下十四个“临时辅役”，都登上了移民官专门安排的飞船。之前他们乘坐的那艘，也被扣下了，要做进一步检查。这艘飞船的规格要比之前的差一些，毕竟不需要考虑客户的问题，只是送十几个倒霉蛋回去佑冲星，愈显逼仄的客舱里，大家都有些坐立不安，舱内一片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飞船却没有启动，好像还在等着什么命令。 尚格鲁什有些紧张地看表，发现时间已经超过十点，自动归零。 现在是新世纪1305年第31周第1日0点17分。 从这一周起，红硅星系陆续开始年度行政权限考核和认定工作，期间有大量机会，也有无数陷阱，可能一步到位，也可能就此永沦。学生、还有一些上进心的工薪以及像尚格鲁什这样的专业人员，都会紧张起来。 可如今…… 尚格鲁什抹了把脸，手指触碰到额头凹凸，又狠狠搓了两记。 也是此刻，舱门再度打开了，负责押送的移民官敬礼，迎入了一位身着警服的瘦高个儿。 那位身后还有人，是让移民官粗暴揪进来的英俊年轻人。 尚格鲁什一怔，随即大喜：泰玉，这家伙终于来了！ 能够回返佑冲星，就证明他没有摊上大事儿，仍然是和其他临时辅役一样的待遇。 不过细看去，这家伙脸上有些青紫，额头上还有一道可疑的红印，衣服也半湿不干的，还有一些破损。 这……这是和人打架，掉水 里了？ 泰玉形貌虽是狼狈，进入客舱后，还是获得了自由，顶着众人视线，主动找到尚格鲁什和海凌女士这边，厚着脸皮让他们往里面挪一挪，就此脱掉外套，随手丢在地上，长吁口气，坐在靠过道的位置。 离得近了，尚格鲁什还看到了他手腕上更可疑的红印。 疑惑压过了欣喜，尚格鲁什不可避免地询问：“你这是……” 泰玉咧嘴，露出灿烂笑容：“和警官先生们有一些误会，还好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 这不就是说，被抓了以后，遭人一顿痛打？ 话又说回来，在“星环城”这边，“行星土佬”们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算罕见，更只能自认倒霉。 尚格鲁什摇头，低声道：“你算幸运的……” 此时，客舱前端传来一声轻咳，那个身着警服的瘦高个就停在那里，薄唇细目，面无表情，看上去颇为阴沉冷酷。他视线过扫整个舱室，嘴巴微微开启：“诸位，我是维塔大区警察局副督察折荣，本次清查行动的副总指挥，某种意义上，也是决定你们及你们家庭命运的人。”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新领队（下） 折荣如此说法，便是之前不关注的，也不免抬头，客舱内视线聚焦。 这位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副督察，则很从容地环视一遭，对上在座人员的眼神，嘴角微微咧开：“我这说个，不是向你们威胁、索贿，只是要让你们明白，你们涉入了怎样一场事端。我到这里之前，你们可能已经从一些大嘴巴那里，得知了一些情报，有了些自己的猜测，或者小范围的讨论……别担心，我并不介意情报的流转，甚至鼓励这么做。” 看上去，这是一位喜怒无常的人物，言语无忌，往往做事会更出格；但也可能只是伪装，只是诱导其他人这么做。 尚格鲁什用他多年鉴别长官、战友的经验，对这位折荣副督察做初步判断。 折荣继续道：“我很确定，你们真正要面对的，比你们猜测的、讨论的、想象的情况，还要差很多。而且，任何的保守、封闭、缄默都会让事态性质往更糟糕的程度转化。为了避免事态持续恶化，从这一刻起，我欢迎你们中间的每一个人，向我传递你们认为的有价值的信息，哪怕没有价值，闲聊也可以。 “你们看，我需要放下手边的事情、‘星环城’的生活，在佑冲星上陪着你们渡过相当长的时间，心情多半不会太好。也许闲聊什么的可以帮我解闷儿，如果能从中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有效缩短这趟长差的时间，对我，对大家都好。” 尚格鲁什感觉有些荒诞，来到这处接驳场站的时候，是领队伏睚给他们训话，现在换了这位警官。伏睚身材矮胖，一口官腔；这位则是瘦高个儿，言语无忌。人虽不同，却是一样的严厉，语带威胁，高高在上。 人生的道标似乎在立杆上打转，分不清头尾，也没有进度。 尚格鲁什又叹了口气。 这时他发现，那位副督察先生，视线往这边转过来，他心头一跳，连忙收束心神，正襟危坐。 然后就听折荣道：“我知道，你们会因为这个突发事件，造成一定的财务甚至权限上的损失。这不是我们警务机关该关心的事，毕竟找工作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雇主选择你，会支付钱款、承担赔本的风险；你选择雇主，也要有被坑骗的准备。 “不过，就我私人而言，我愿意给那些积极配合的人员一点儿福利，稍稍弥补损失。无关乎钱款，毕竟我本人的经费报销，可能这个宇宙中最困难的事，倒是在权限认定和专业评估上，只是盖个章而已，惠而不费，希望你们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客舱内的人员，都是从佑冲 星各地挑选出来、专门为少年小姐们服务的，不敢说是精英，多数还是颇有历练，性格沉稳，便是心头躁动，也都强按下来，只是投射到折荣那边的眼神，多少有些变化。 折荣则继续挑动他们的神经：“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努力回忆、用心观察，放飞思绪，抓取灵感，然后整理出可沟通的东西，无论是文本还是单纯聊天，我都会等着你们。坦白说，你们之间存在竞争，先一步的有效情报才有价值，落后一步的只有佐证的效力，再往后，等到我们警方确证……过期的消息也就一文不值。” 客舱内终于有了些骚动，偏是了无声息，只有偏转和躲闪的眼神。 大家没有一个傻子，目前的环境下，这种“竞争”很可能会迅速偏离事实的轨道，把客舱内每一个人都撞飞掉，偏偏谁也不敢踩刹车——别说某人会公正审慎研判，快速清理掉一帮“行星土佬”，回去“星环城”继续享受生活，这种事情，大把例子在前，且在佑冲星这边广泛传播。 便在这样的氛围里，折荣突然点名了：“泰玉。” 突然被点，泰玉倒是情绪平稳，答了声“到”。 折荣细长眼睛盯着他：“你虽然在之前做了一些过于激烈的蠢事，可鉴于你积极的态度，还有提供的有价值情报，包括那些灵感，我仍然认可你，并让你暂时做你们这群人的‘领队’。嗯，你知道的，虽然你们的前任领队情况不太妙，这仍然是我给予你的信任。” 客舱里人们为之侧目，泰玉则靠在椅背上，露出个笑容：“感谢副督察。” 折荣仍盯着泰玉：“在这件事结束前，我认可你作为我的手下，不过你没有警局的编制，‘副督察’什么的就算了，你可以叫我‘老板’。” 泰玉唇角抽了下：“好的，老板。” 训话结束，一行人花了比前往“星环城”各大区都更短的时间，就回到了佑冲星。 进入佑冲星大气层，开始向“边界”那边降落的时候，有人发现那片区域有持续的闪光，好像是爆炸或者别的什么冲击，这并不正常。 人们不自觉开始议论，而这正是那位折荣副督察鼓励的事情，所以他不理会、不制止。 议论声一直持续到飞船降落，他们回到了“边界”航空港。走下飞船，离开接驳区，在通道里列队。身为新领队的泰玉，可能是这批人里最年轻的之一，但他有模有样地完成了整队工作，并向折荣报告，熟练而自然，像一位接受过检阅的老兵。 折荣没说什么，领 着他们在舱空港内穿行。 大家很快就发现了，与二十多个小时前相比，这里人员多了很多，基本都是军警，顶盔贯甲，荷枪实弹，一些地方还没有完全处理好的破损，包括弹坑之类。 折荣很好心地为他们解说：“就在我和你们做初步沟通的时候，这里刚发生了一场冲突。确切地说，是对罪犯的围剿。你们还未真正入职的‘边界训练场’，有一些人提前收到了风声，准备逃离。有些脑子不清楚的还想走正常渠道，当‘星环城’那边全部都是智商不足的傻子……虽然我承认比例非常高，但他们运气实在不够好。 “唔，不用关心他们，你们的运气同样比较糟糕。根据我刚刚收到的消息，‘边界训练场’至少有三个以上的职业教官，依仗‘边界’这边的特殊地形，暂时躲过了追击和搜捕，不知道藏在哪里，希望他们不会把你们当做知情者，过来沟通交流什么的。”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零一百章 分水岭（上） 语言压迫和实际人身威胁肯定是不一样的。 本已列好的队伍里，不可避免又起了骚动，没有哪个人的脸色会好看。 而这时，“新领队”泰玉举手发言：“老板，你们会为我们提供保护吗？” “当然。”折荣答得爽快，转折也快，“但你们也看到了，我身边只带几个人，人手不够，提供的保护也只会是最基础的。” 泰玉继续问，当所有人的嘴替：“所以我们是诱饵？” 折荣面情变化不大：“也不至于，我想那些侥幸逃跑的家伙，不至于非要为了死个明白，就找上门打问。嗯，凡事都有例外，所以我允许你们在‘边界训练场’停留期间，做些有针对性的防御布置，我不会介意。”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这处小型航空港外面，登上已经备好的车辆。 上车之后，折荣还不忘强调：“事实上，你们只要不离开训练场，不干扰警方的工作，又或者不在乎本次事件结束后可能的财产追偿之类，在那里你们想干什么，我都不会干涉。唔，出于最朴素的道德感，我还是希望你们将有限的精力用在合适的地方，比如努力保护自己、多动动脑子、找找线索之类。” 仍然是泰玉说话，这回他坐了前排，半湿不干的外套直接扔在飞船上，举手的时候，手腕上的红印很明显，还差点儿戳到折荣下巴： “老板，修行可以吗？” 折荣眼都不眨一下，只是抽动嘴角：“诸神垂落‘天渊灵网’一个最基本的目的，就是给予‘遗传种’向上攀登的阶梯。只要一直向上，不管有什么样的阴云迷障，总能够看到黎明。” 说罢，他视线才转向泰玉，笑了一下，薄唇裂开的幅度有了较明显的扩张：“出于好奇，我问一下：你的修行，是怎么样的方向？同样是攀登，有的人喜欢走绕山行路，有些人则更倾向于绝壁悬崖。” 泰玉同样以微笑回应：“老板，我的近期目标是成为一名优秀的辅役，成为祭司团里面不可或缺的角色。所以我选择修行相对应的‘天人图景内炼法’。” 此言一出，车上人们又是侧目，聚焦在泰玉的后脑勺处，意思大概是： 想得很好，你有吗？ 折荣真像是闲聊：“所以你要修行的‘内炼法’是？” “脊界图景。” “不错的选择。”折荣点头，“问题是你有吗？”这回，折荣当了所有人的嘴替。 泰玉就露出一个苦笑：“我曾经和伏睚先生 聊起过，他说训练场这里有相应的文本和资料，当然并不是免费的。我还没有和他进一步商讨相应的价格，也没有确证消息的真实性，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这么说，我们还耽误你了。”折荣副督察嘴巴裂开的幅度更大了些，“行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向你道歉。另外，你也可以在训练场四下找一找，说不定哪个犄角旮旯就能翻出来，还是那句话：我不在意。” 折荣说到做到，进入“边界训练场”之后，他基本上就甩手不管了。几个跟他过来的警员，也基本上只在训练场门口放个哨、当个保安之类。 而这处训练场，本身就位于“边界”边缘的群山地带，占据了整个山体，哪怕是非训练区域，也是半山腰铺开了大半个山坡，各色建筑分布在山林怪石之间，各自之间极具独立性，足够宽宽敞敞装下几百上千人，随便从哪边绕个弯儿，遁入深山，转眼就能不见踪影。 这样的环境，说是回来蹲牢房，委实是有点过分了。 可“边界”核心区，针对相关潜逃人员的追剿始终还在进行，时不时就有爆炸、闪光，隔着十几个山头传过来，还引发过“边界”特有的高能风暴，导致训练场区域有明显震感，还有部分区域出现落石。 如此情况下，基本没有谁能安然以对。回来后的第一天，十五个临时服务人员就达成共识，大家一块儿住、一块儿守，早做准备，保命优先。大家又都是专业人员，形成共识后，很快就选中地点，设计工事、调整安防，准备打造一个相对可靠的“安全区”。 而这一切，肯定还是要让折荣许可的。 听他说“不在意”，于是就“不在意他”的家伙，只能是傻子。 于是，身为领队的泰玉，自然就被大家公推出来，与折荣沟通、汇报。 泰玉没花什么功夫，就在“边界训练场”边缘位置的某个开阔高处，找到了折荣。 此时这家伙已经换上了便装，和最早在地铁上见到的样子差不多，正眺望远方山林后逐步漫上来的晨光，似乎在沉吟、思考什么问题。 但很快，一个大大的呵欠，还有大幅咧开、几乎要撕到耳根的嘴巴，就让所有的感觉崩掉。 泰玉上前，叫了一声“折老板”。 折荣伸手捂住嘴巴，稍稍做了下表情管理，立刻纠正他：“直接叫老板，味道更纯正。” 泰玉不搭理这个，将十五个“在押人员”的意见和初步设计稿交出来，折荣看也不看：“我知道了，你安排就行… …喏，这个是你的吧？” 折荣从兜里掏出一个物件，自指间垂落，来回晃荡。 这是个灰白色的吊坠，偶尔角度对上了，会发出微黄的光。 泰玉“哦”了声：“是我的。” 这正是转了多道手、也有多轮“加工”的关键道具。在泰玉被羁押之初，这些随身物品就扒掉了，出来的时候也没给，现在却到了折荣手上。 泰玉伸手，折荣也就让吊坠滑落，落在他掌心： “收好了，这玩意儿质地少见。” “加工起来还麻烦呢。” 两人没有细聊这吊坠，就倚着昭示“训练场”边界的矮墙，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为什么要修炼‘脊界图景’？” “要成为在祭司团里有价值的辅役，搏到正式编制，只能走‘挂载增益’的路径。”泰玉扳着指头数，“计算力、生命力、负载力、特质力，只有四个增益选项，综合天赋和条件，强化‘负载力’的方向，应该是最理性的选择吧。” “理性？”折荣反问一句，也不等泰玉回应，呵呵笑起来，“行吧，那么你怎么看待‘负载力’的作用？答得好，有奖励哦！” 第一千零一百章 分水岭（中） “奖励？你上次还求贤若渴呢。”泰玉完全不指望从折荣嘴里得到一点儿有谱的东西，不过聊天嘛，怎么都行。他想了想道，“从我目前有限的体验看，‘负载力’最基础的作用，应该承载、疏导超出祭司个人或祭司团上限的力量……” 折荣摆手：“别说这些路边儿上的话，你要照这个思路把《脊界图景》练下去，也用不了几周，‘线人补贴’上面多半就不批了。” “那让我说什么？刚考上临时辅役，对《脊界图景》只知道个名字，还要写篇论文吗？”泰玉吐槽，不过接下来，他还是说了句，“神殿学校的学员，普遍依赖‘亲和度’，闷头营造那种特化环境，考虑到‘自我逻辑’的问题，总该有点儿边界感吧，所以，是‘特化环境’与‘真实环境’的区隔？” 折荣打了响指：“真该把你的话录下来，每天给那些神殿学员放十遍！所以，‘边界感’才是你选择它的理由吧。” 泰玉认真想了想：“好像有一定道理。” 折荣嘟囔：“所以屁的理性，就是本能……” “嗯？” “哦，没什么，你的判断和选择我还是挺认可的，再接再厉。” “所以，这就是你的奖励？” “奖励？哦，奖励肯定会有，但我更喜欢集中发放。” 泰玉就呵呵，也不计较，站直身子：“那么折老板，汇报和聊天都结束了，我先告退。” “别呀，这才哪到哪儿。”折荣咧开嘴，完全不似他在人前那般阴沉冷酷，“话说我观察你也有好几天了，觉得有些事儿还是要提点一下。” “比如？” “目前这个氛围里，我看所有人都去祷告室，但你没去过。” 泰玉眨眼：“我忙啊。” “这什么破理由，都不带摆一下姿态的？”折荣若有所思，“无信者？” “呃？” “我可提醒你，诸天神国体系下，三百余位立国神明、成千上万从神、属神，无上威能理论上覆盖了遗传种物质和精神领域的全部，无信仰基本等同于邪神信仰。” 泰玉皱眉：“不用这么夸张吧！”折荣脸上却也带着笑：“当初的天渊帝国时代，湛和之主搞出一个‘辰族’，引出‘破神法祖’的大冲突，无信者还是很多的，一直延续到含光星系的所谓‘孽劫世’时代。我知道你受天渊文化熏陶，嗯，很多人知道，但长此以往，肯定是不妥当的，尤其是一个没有进一步展现出自身价值的‘线人’。 ” 泰玉打量折荣几眼，试探性问：“那我回去就进祷告室？” 折荣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要快点儿展现价值啊喂……有灵感没有？” 泰玉又一次眨眼：“哪方面的？” “当然是我们需要的那种。” “你们……” “是我们！”折荣很大气地拍了拍泰玉肩膀，“咱们现在就是一伙儿的。” “我是线人身份，哦，这么说可能是有些自我抬举了，就是一个‘饵料’。” “不要自轻自贱嘛。‘饵料’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既然你还拥有，就证明你具备为我们工作的价值，更何况你还领着补贴呢！能有什么比工资单上的数字更实在的？”折荣笑得就像是地铁上那个小老板，“以后发展好了，说不定就是个见习成员，乃至正式成员——晨曦的微光虽不可见，却辐照宇宙每一个角落，只等待冲破暗幕的时刻。” “……多谢鼓励，但‘灵感’这玩意儿，难道不需要现实素材的积累吗？”现在在轮到泰玉来问了，“你们在‘星环城’执行任务，也和我讲，要针对那边的什么代表，可为什么要回来呢？” “你不是要修炼‘脊界图景’吗，给你机会。”折荣信口开个玩笑，随即就认真解释，“在红硅星系，如果说有什么优越条件‘星环城’不具备，‘边界’肯定是一个，否则就不会有‘训练营’大行其道，那个人近期会来，我们只是提前到这儿等候……另外，‘星环城’是很会遗忘的城市，让你在这儿安心等待，等你制造的混乱沉淀一下，再回去的时候，就没有人在乎了，而那些依旧关注你的，也就更值得给钓出来。” “说到底还是‘饵料’。”泰玉自嘲一笑，视线投向远方的层叠起伏的山峦，目前这边相对安宁，但几个小时前还是动荡不安，他撇撇嘴，“你们不像是让我安心等待的样子，三个职业教官……” 折荣摇头：“不只是那三个。事实上，‘星环城’那边也跑掉了一个，还是目前认定的最关键目标。” “咦？” “就是你的灵感覆盖过的那位，瓦杰罗先生。” 泰玉失笑：“你们故意的？这也太明显了吧？” 这回折荣没有在“你们”“我们”上面收编，只是苦笑：“感谢你对‘黑督察’的信任，我要说是‘失手’，会不会显得太无耻了？” 泰玉这回是真的吃惊了，他认真打量折荣几眼：“说起来，我刚听说‘黑督察’这个名号，觉得你们很有逼格 ……结果一个退休辅役，半截入土的家伙，这都能让他给跑了？” 折荣摊手：“‘退休辅役’正确，‘半截入土’错误。人家已经不声不响成为天人，而且精于隐匿幻化之术，短时间内干扰了‘天渊灵网’扫描，极可能已经借机逃离‘星环城’。” 泰玉微怔：“幻化？” “行动组是这么摆理由的。”折荣叹了口气，“不管怎样，他很难长期在‘星环城’存身，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跑出红硅星系，远遁无踪；要么先在佑冲星这边的‘开放权限’区域藏身……我也是不久前才收到消息，这不到这儿看日出，纾解压力来了？” 泰玉看折荣，后者正远眺群山，追着那漫上来的晨光，确是等待日出的到来。 然而这种铁锈般的日头，有什么好看的！ 泰玉去看一侧的虚空，那里“通灵妖眼”半睁半闭，并无反应。 却听折荣冷幽幽道：“那位瓦杰罗先生，也是‘脊界图景’的修行者，如果碰到了，可以向他请益……说不定看你态度端正，能饶你不死。” 第一千零一百章 分水岭（下） 泰玉从折荣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报，回去之后，却没有共享给其他十四位“在押同伴”。只是三个“在逃职业教练”，已经让人如临大敌，再来一位“天人”，哪怕有“退休辅役”之类的缀余，也足够让人崩溃。 一只队伍的心理防线崩掉，用不到什么“天人”，甚至不用“外敌”，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作没了；但不告知且领导者难以独善其身，那就要有独力承担心理压力以及最糟糕后果的觉悟。 泰玉倒还好。 他充分信任“伟大存在”，当街撞死人、重伤警务队长、都已经进入警局胡言乱语了，最后还有“黑督察”出面收他做线人，这种荒唐事儿能够在现实里反复出现，后续再有什么神迹啥的，也不奇怪。 当然，他不是那种事事都要“伟大存在”拉一把的米虫，他自我感觉还是很敬业的。在完成了临时居住的安防和工事建设，基本安稳下来后，泰玉就开始为自家预支的“线人补贴”还账——值得一提的是，这笔钱款和权限开销，主要是用来保释，泰玉的钱袋子里并没什么增长。 还好，对这个工作本身，他倒挺感兴趣的。 “在押人员”的对外通讯并未受限，只是受到全程监控，别说不该说的话就可以。所以很多人在安防工事完成后，无所事事之下，也只能是玩游戏、打电话解闷。 相较于其他人，单身汉泰玉的爱好就比较特殊了。 他一直在搜索新闻、关注某些人物动态，这种做法，让偶尔看到的尚格鲁什很不解。 “毕弗？搜这个人干嘛？” “刚听说这个名字，你认识？” “可不敢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尚格鲁什摸了摸凹凸不平的额头，咧嘴苦笑，“大角舰队派驻在‘星环城’的代表吧……不过算是为他工作过，隔了好几层的那种。” 泰玉看了下资料，严谨补充：“是大角舰队驻红硅星系的全权代表，也是大角舰队在周边星域‘巡防和探索’业务的后勤部长。” “巡防？嗨，是打仗吧！” 有人凑过来，加入聊天。这位是第五组的科恩，也是一位机修师，身材矮壮，眼睛泛红，好像总是睡眠不足，技术却挺娴熟，工事建设期间，算是泰玉的得力助手。“边界训练场”没出事之前，十五个服务人员，对应五位客户，分为五组。小组内部比较熟络，彼此之间则多少有点儿生疏，泰玉也没有刻意打乱。不过他“领队”的身份在这儿，肯定还是有人贴靠上来，科恩就是典型。 科恩是个自来熟，说话也不讲究技巧，当下就笑：“咱们佑冲星上，过去这两年，怕是有一半以上的都为他工作过，老尚，这不可值得吹嘘。” 尚格鲁什并不介意，笑笑便罢。 科恩视线投向泰玉的虚拟工作区，盯着毕弗看上去仪表堂堂的身姿面孔，又羡又妒：“大角舰队在红硅星系的大笔采购都是他管着，指缝里漏点儿出来，就能造就几十上百个富豪。别说‘星环城’，我们那边，都有因为这位发家的。敬奉财富之神，都未必……咳，他可能就是财富之神投放到红硅星系的人形钱箱。” 尚格鲁什却是难得辩驳了一回：“红硅星系一年的税收，起码有三分之一让这位拿去塞炮筒里了，可最后打出去多少，恐怕只有他的账本上才清楚。” 泰玉点头：“这位看上去确实炙手可热，也很高调。” 不是每个大人物都会频繁出现在新闻媒体上的，尤其是外部势力派驻人员。但这位明显是个社交达人，隔三岔五就有一场公众活动，时不时还去深蓝大师赛、精英赛捧场，身边也是走马灯式地换着女伴儿，什么明星、名模，都不是事儿，搜他的信息，看都看不过来。 这样的人物，算是“星环城”生态圈最上层的一员，绝大部分人，包括大部分中产，都没可能与他直接产生交集。但辛芮的父亲，那位前武装舰队成员、失败的投资人辛彻先生，就是走这人的关系，上了那个“单程商队”，生死不明。 从这位抵达“星环城”后一年开始，辛彻一家跨过了命运的分水岭，且是急速下坠的那种。 当然，现在泰玉知道了，这无关乎命运，只是设计。 且不说代价之类，泰玉带着疑惑，再度找到折荣：“会不会太刻意了？明繁女士在丈夫遭逢大难之后，仍主动贴靠，与这位频繁联系……” “首先，明繁并没有联系上毕弗，两人层次差距太远了，哪怕辛彻曾经是毕弗的老部下；其次，那个女人正表现出已经被债务逼疯了的状态，只想着眼前把她女儿卖个好价钱。” “把辛芮送到毕弗身边？” “不是毕弗，是他侄子……起码名义上是这样。”折荣面无表情，陈述着一个狗血又貌似合理的故事线，“事实上，辛芮作为‘潜力股’，是被‘边界训练场’上面某人看中了的，这就形成了冲突，冲突就会有新的线索，就会暴露出我们想要的情报。” 泰玉点头，表示理解：“所以明繁女士反悔辛芮的‘训练营’行程，就是想让毕弗的关系网，与‘路线 管理者’的关系网碰一碰，让他们暴露出更多的线索。” 折荣就笑：“你第一波干预挺好的，打了个非常漂亮的配合；然而紧接着，直接把舞台都给震塌了……明繁很生气。但我觉得，你打破了常规，让之前所有的安排都笨拙到没有任何设计感，这就很不错。” 泰玉咧了咧嘴：“那么，毕弗为什么要沾染这种事？‘边界训练场’是‘万神殿’的关系，不管是为自己还为他侄子，与‘万神殿’起冲突，毫无必要啊！就算是大角舰队的全权代表，得罪‘万神殿’也是不智之举。” “这个嘛，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折荣冷酷回应，但很快，又咧嘴一笑，“不过你可以合理猜测，如果他只是得罪‘万神殿’一部分人呢？如果他不做，就会得罪另一部分人呢？” 泰玉挑眉。 折荣又摆摆手：“不用多想，因为不管事实如何，我们总会这么怀疑，毕竟‘黑督察’就是这么用的。” “怀疑不应该有线索吗？” “线人，你就是线索，未来的线索。”折荣隔空点了点泰玉，“之前的情况，等你成为正式成员，会有人决定是否给你相关的权限。如今你要做的，就是了解毕弗的各种情报，运用你神奇的灵感、类似通灵的能力，发掘关于他的新线索，就像你完全没有理由地锁定瓦杰罗一样。” 这个……你们可能是有点儿误会。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主附网（上） 泰玉很想给折荣讲明白：你们以为的超常规的“通灵感应”，只不过是俺在“伟大存在”的关心关怀下，以“大通意”为基底，“天渊灵网”为模具，形成的一套粗略运筹模板。那啥“通灵妖眼”，本质上是将“天渊灵网”关注的目标，做一个复刻。 也就是说，“天渊灵网”关注啥，“通灵妖眼”看到啥，我只不过是一个画画的。 如果泰玉现在服务的是“非法组织”，这种功能可能是极好的“预警”方式。 可“黑督察”本就是官方组织，而且是掌握特殊权限的官方组织，调用“天渊灵网”是最普通不过的常态化手段，还指望泰玉……这不是骑驴找驴吗？ 显然，折荣这帮人，给予了泰玉的“通灵术”以不应有的期待。 如此情况下，泰玉的精神状态再奇特，也不可能当真坦白，毕竟照着折荣的性子，一旦发现他没有利用价值，多半会笑眯眯连称“误会”，然后将他礼送回岛内区警察分局羁押室…… 于是，泰玉只笑：“我以为‘天渊灵网’无所不能。” 折荣不知泰玉心里路数，笑呵呵道：“你别看毕弗现在这么个俗态，人家也是天梯十一级的强者。虽然这种级别，很大程度上是他刻意摆出来的门面，我很少见到真正的强人无聊到经受那么多苛刻检测去定级，但既然定级了，他的实力就确实在那个层次……天渊灵网的持续关注，会让他有异样感应，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不利于秘密侦察。” 泰玉点头表示理解，又不免感叹：“天梯十一级，和大君就差两步。” 折荣纠正：“一小步加大概率扯着蛋的一大步，嗯，也许是直接摔死的一大步。” 泰玉顺势问一句：“老板，你呢？你是什么实力？” 折荣“啧”了声：“我喜欢你的称呼，但很讨厌这个话题。不过呢，我不会遮掩，因为战友的实力必须得到充分把握和考虑……我是附五。” “哈？” “看，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重要原因之一。我很喜欢你这种全然无知的样子，哪怕我也只比你好一点儿。”折荣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牙齿，然后又一次拍泰玉肩膀，“来，测测你的能耐，你有没有见过‘天渊灵网’？” 泰玉眨眨眼，回答：“如果是排除网上那些示意图，还有游戏里的那些，现实偶尔会看到垂落的厚重幕布，也偶尔会看到它们飘动。”他觉得这么回答挺妥当，算是综合了多个相近层次来源的认知。 至于具体哪几个来源 ，只要赞美“伟大存在”就可以了。 折荣也没有细究，只道：“那也不错，‘诸神披风’示现于眼前，证明你确实有超人一等的灵觉，也许后续你可以考虑从体术转到灵魂修行。” 泰玉笑了笑：“我会考虑的。” 折荣随即便道：“但要明确一点：你并不是真正看到了‘天渊灵网’或‘诸神披风’，只是概略的力量示现，只是大致的轮廓和威能，没有细节。事实上，我们这些人，严格意义上说都没有真正置于‘天渊灵网’的主体结构内，而是在它边缘看不到的‘细节’中。” 泰玉一下子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折荣则反过来又打量他几眼：“真不知道啊？” 泰玉无奈：“要不你向星盟通识教育司发个函，严厉申斥他们的不作为？” “那还是算了，管不到。”折荣嘿嘿笑了两声，重新回到正题，“我也无法为你解释太多，但可以做一个简单粗暴的分类：‘天渊灵网’的主体，可以称为‘主网’，触及主网，才是真正接触、感应‘天渊灵网’威能和神异的开始。天人，或者说天梯强者，也就是‘天人图景’修持到了正式阶段，就在其中了；祭司的情况比较特殊，不只是正式祭司，包括见习祭司，甚至相当一部分神殿学校的学员，都可以提前触及主网，理由是因为他们对诸神的信仰更为纯粹虔诚。” 闻言，泰玉多看了折荣两眼，若有所思。 折荣没理睬，继续道：“大部分人，包括我们，只是攀援在‘主网’边缘附着的一些不稳定的临时结构上，尝试向主网靠近，我们，我是说‘黑督察’群体会将其称为‘附网’。‘万神殿’反而不会这么说，虽然它更直观，但只是一个比喻，距离真实相差甚远，多少也有些伤人。” 泰玉点了点头，神思有些缥缈。 这一刻，他眼前仿佛重现了“大通意”激发后，借助生灵“声光底色”拼接重现的“天渊灵网”恢宏架构，那时他只看到了交织错落的巨网，亿万重叠加，如华丽的丝绸披风，向无限远处铺开。 他本人则似飘浮在空洞虚无中，借无形磁力随“披风”起伏。 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有一种本能的觉知：这幅图景是不完整的、是缺失细节的。 折荣的表述，只是印证了这点。 于是，在罗南神思所及的虚缈时空，似有若无、无数条不同方向的“跳丝”，从“华丽披风”中洒出，在边缘架构出密织的“蛛网”。那是神明“恩赐”给世 人的登天之路，允许人们借助这些“跳丝”的力量，向“神国”攀爬。 上面没有吞噬生命的“蜘蛛”，也许没有……却需要主动凑上来“飞虫”，做出适应性的改变。 泰玉出了会儿神，又问：“从‘附网’到‘主网’的要求是什么？” 折荣早料到这种问题，咧嘴笑道：“这是很核心的内容，但相信我，神明已将其昭示于众。个人的修行、认识和学习，包括权限的提升，都会帮助你持续趋近。只不过，为了更直观，我们模仿‘天梯’，给‘附网’的攀爬分了个等级，仍然只是黑督察内部使用：即‘基础’‘内炼’‘感通’三阶段。” “你之前说你是‘附五’？” “三个阶段也要细分嘛。”折荣随手打开了虚拟工作区，以及里面某个用来演示的图表，“这是我之前讲课时的教案，看，分得很清晰吧……没有专门修行，当爱好来搞的人就不算了，都算不上‘基础’。真正基础的，是像你这样有专业体术证书的，这就不用细说了。” 泰玉摇头：“还是说一说吧，我以后教给别人会更方便。” 折荣“哈”的一声笑：“看来，你没有只将‘教练’作为谋生的手段。” 泰玉也笑：“其实讲课收益还是蛮高的。”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主附网（下） 折荣既然肯开口讲，当然以“学员”的要求为主，甚至还照顾到泰玉的习惯，主动联系一下其他的修行体系：“基础修持，就是天渊帝国总结的‘内修’‘通真’功夫。肉身形骸上做到节节贯通，无所不至，能有意识强化骨骼、肌肉、神经、血管、皮膜，使之具有合格的承载力和感知灵敏度；精神层面具有基础的观照能力和思维，能以自我为原点观照自身形神框架和外部世界概况，明确内外边界和互相影响的事实，大略察觉自身缺憾，就可以了。 “像你这种有专业体术证书的，基本都在这个阶段，有的做得很棒，有的勉勉强强，有的则刚刚入门……而作为区分高下的核心，就在‘省察缺憾’这步。毕竟只是打基础，从没有圆满一说。” 泰玉莫名有点儿心虚，只当“教练”的他，也只能说是“勉勉强强”的程度。 折荣又稍微发挥了一下：“当代人体质都没什么问题，只要肯下功夫，勤加练习，通识阶段就没问题了。相对而言，精神层面和灵魂修持是个难点，比较吃天赋，嗯，虔诚的信徒往往会走得更远些。当然偶尔也有例外……” 他临时发挥的这段话有些难以后继，泰玉却是理解了。 大概是“天渊灵网”的干扰太强，确切地说是“诸天神国”作用于这一方宇宙的规则力量极度强化，反而没有了遗传种灵魂力量自由拓展的空间，大部分人只能调整自身趋向，选择信奉一位神明，接受其规则影响，就像树木总是向阳生长。 便是有天赋极强的，可以暂时自由发展，越往上走，也只会越发艰难。 这意念来得全无来由，却帮助泰玉理解得更加透彻。 折荣不清楚泰玉心中所想，觉得解释得差不多了，就道：“基础阶段不分级，就这一阶，接下来是‘内炼’阶段，落到实处就是‘天人图景内炼法’的初级阶段。其实就是找到一个比较成熟的修行模板，以其对应的‘内炼法’尝试修持，模仿其架构，让不足之处暴露得更多，借此查漏补缺。 “这里就开始细分了。第一级是‘模仿’，通过持续内炼修持，看你的形神框架，是否能大致模拟出‘天人图景’的基本架构，哪怕暂时不行，出现的问题和缺陷，有没有希望补足，如果可以推进，哪怕再怎么勉强，也算完成；但如果实在不匹配，就要考虑换模板了。 “第二级就是‘补漏’，上面看适配度，这里则看模板本身的素质，你自己在基础阶段查出了10个缺憾，这个模板只能修补5个，那就太悲催了；但如果你自己查 出10个，这个模板不但全补完，修行过程中又另外发现10个，都给你补上，那肯定是幸运的。 “这也就决定了一件事：市面流通最广的那些‘天人图景内炼法’，模板素质可能不是最高的，但适配性一定是最好的——没有第一步，哪来第二步？” 泰玉微微点头，“伟大存在”继续给他体悟加持：是对“规则领域”的模仿和修持，仍然是“向阳花木”的修剪裁度，这回借助了“天人图景内炼法”这种外力模板。看上去比较古板，但在中央星区这种规则严密的时空，模仿“规则模板”反而最为安全高效，而且遗传种的形神素质也基本跟得上。 这基本可以等同天渊帝国真传体系的“成炉布法”阶段。 要说“成炉布法”也是有模板的，但会因为每个人、每一炉的“黄金细胞”产出，彼此间的结合繁衍，形成细微的代际差异，持续堆叠，世代更替，肯定就需要进一步的调整，需要有帝国强大实力支持，持续更迭优化。 从这个层面讲，天渊帝国的“布法成炉”，还是保留了更多“演化”的可能，“孽毒环境”这种极端环境，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折荣难得见到泰玉这样专心听讲不打岔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才又道：“最后就是第三阶段‘感通’，是以‘天人图景’模板为基准，开展自我摸索的过程。你还没有正式进入‘内炼’阶段，这个我就不细讲了。它主要分为三个级别，即‘非我’‘共鸣’和‘转接’，核心就是在前面修行的基础上，尽可能真实深刻地摹画外界、感通法度、接收反馈。到那时候你不需要我来讲解，也能隐约感知‘主网’和‘附网’的存在与差异，知道该怎么去攀爬向上，跳转到‘主网’，更趋向于神明。 “到这一步，尤其是到了‘转接’阶段，你的前路基本上就明确了，只要不是重伤、暴毙，或者堕落，迟早都会触碰并转接到‘主网’上去。当然，神明不会拉你上去，需要你攀爬到足够的高度，再伸长胳膊，踮一踮脚，有时还要用力往上跳。 “不是每个人都能跳得高、抓得准。好处是，哪怕摔一跤，也不会掉落万丈深渊……神孽体系就不好说了。” 最后一句，折荣是有言外之意的。 泰玉只当听不懂，又是点头：这阶段，其实已经有了些天渊帝国“天人”阶段初步修持的影子，从字面上理解，到了‘共鸣’阶段，撑开“超凡领域”……起码在中央星区撑开‘超凡领域’应该不是问题。 可是反过来，没有天渊灵网覆盖 的“孤岛星系”，某些同层次的、甚至更强者到这儿，原本就是有“超凡领域”，也可能撑不起来，或受到极大压制。 回头这个可以测试一下。 总体来看，对照成熟“规则模板”，主动向阳生长，虽有古板僵化之嫌，还是有些额外收益，算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吧。 折荣最后总结：“这就是‘附网’上的修行步骤，基础阶段不分级，内炼分两级，感通分三级，我称它为‘攀爬步骤123’，总共六步。当然，只是‘黑督察’内部的划分，有些搞学术的、搞流派的不这么分，大概意思也差不多。我就在‘共鸣’这一级，是第五步，简称附五。这也算是‘感通’阶段最关键一步，我在这上面磨了快五年了。”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不好骗（上） “共鸣……”泰玉若有所思，忽又一笑，“这个词儿不太好。” “嗯？” “神人关系、层次差别摆在那儿。想要双方联系更密切，主动求变、向阳生长才是实质吧？‘共鸣’的话，会不会造成误读？当初为什么选这个词儿啊？” 折荣就盯着他看。 泰玉见状，就干笑一声：“望文生义，折老板你别在意。” 紧接着，他强行改换话题：“话说，我在这六步中，算是第几步啊？” 折荣就拿指头在演示画稿上戳：“说得这么明白，你还有疑问？连‘天人图景内炼法’都没碰呢，还想走第几步？你对‘基础阶段’的评级并不是特别认可？” 泰玉刚要回应，折荣又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套标准仅仅是区分修持层次，昭示你在‘附网’位置，以及与‘主网’的距离，并不代表相应的即战力。有些人只是基础阶段，还没有修持‘内练法’，就能够把一个‘附三’的警务队长坑到重伤，这又找谁说理去？” “呃，在说我吗？” “让你坑掉的警务队长……唔，叫什么来着？” “黑撒。” “对，黑撒。”折荣甚至还没泰玉记得清楚，“那个黑撒，按照咱们内部评级，就是‘附三’的层次，已经在修行‘天人图景内炼法’，按照对应模板，完善形神框架，但补漏什么的还没有完备。” 泰玉“哦”了声：“那我起码是‘附三’的评级。” “想得美！虽然没有什么考试和定级标准，但以你未修习‘天人图景内炼法’的情况，‘黑督察’内部只会认定你在基础阶段，相应的补贴，以后可能的实习工资和正式工资，也按照这个标准下发。” “这是不是太僵化了？”泰玉表达不满，“也就是说，要想加补贴、涨工资，我必须抓紧时间开启《脊界图景》的修行？” “是这样没错。” 泰玉就看折荣，折荣也看他。 两人互盯了半晌，折荣还是给盯得不耐烦了：“有话直说。” 泰玉就直说了：“我之前提了多少回了？你不会真让我在这‘训练场’里掘地三尺，找那个什么《脊界图景》吧？这种辅役修行的本子，‘黑督察’系统里肯定有，身为老板、长官，你要帮助弟兄们上进啊！“ 折荣嘴巴咧开，薄唇却是刀锋一般：“哪怕你是个实习生呢，我也做主，把《脊界图景》的内炼资料给你了，可你只是个线人，领上补贴且就谢 恩吧……哦，还是预支！‘星环城’故意杀人、袭警都是一级重罪，基础保释金是年社平工资的5倍，要保留完整人身权限还要再乘以2.5的系数。按1303年标准，‘星环城’社平工资定在了104万法币，总共1300万，算你自己人，内部贷款月息5厘，年化率给你取个整，按10%算，请！” 泰玉将自己“继承”的“应急资金”总数，与保释金做了个简单加减，瞬间破产。 虽然他知道，“黑督察”要保人，所谓“保释金”也就是左手倒右手；虽然他对财货之类一向不太敏感，但身边有个尚格鲁什，天天唉声叹气算家里那笔账，多少也是有些印象的： “等等，社平工资怎么搞到104万这么夸张？老尚周薪也才6000多一点儿，算上资金，一年到头七八十万顶天了！” 尚格鲁什是有体术、武装机甲双专精证书的退伍老兵，哪怕如今不挣卖命钱了，收入在佑冲星这边也算中等偏上。泰玉当初做“明星教练”时，正常和灰色收入加一块儿，肯定会超过，但不好作为参照物。 饶是如此，尚格鲁什要养家糊口，泰玉则年轻气盛，花钱大手大脚，大家一年到头，也剩不了几个子儿。 折荣嗤笑：“星环城和佑冲星怎么能一样？另外，社平工资就是中产收入，这个难道不是常识吗？” “中产也不至于。” 反正不是辛芮家庭那种中产。可就是辛芮家庭那样的，说破产也破产了。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想多了压力就上身。想到自己陡然间就背负了上千万的债务，每个月只利息就有65000，还是驴打滚儿般往上走，泰玉也不由从牙缝里吸点儿凉气进来，偏是换不来钱。 折荣显然就是威胁，等泰玉想通透了，才又道：“不过，我们‘黑督察’内部的奖励制度，也还是比较可观的，而且福利涵盖线人群体，对于一些有价值信息，不惜重奖。如果你愿意透露，当初是以什么手段，将黑撒给干掉的……” “我没干掉他，他没死，而且是他自己失控……” “你今天的补贴扣了。”折荣大手一挥，顺便记了个账，“你随口说个谎可以理解，但别拿这么垃圾的理由。” “对不起，我只是顺嘴开个玩笑。”债务压力下，泰玉能屈能伸，随即又笑，“所以，你们对‘礼祭古字’感兴趣？” 折荣就瞪他：“承认是‘礼祭古字’了？” 泰玉无所谓：“这个又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只要上专业历史 课程，就可以学到吧？网上应该也有教程？” “多谢你没有拿‘上网课’这理由来唬弄我！‘礼祭古字’这种级别的知识，学到和用到、学会和会用，中间的差距不比‘主网’‘附网’之间的小到哪里去。”折荣哼哼两声，“而且我们更关注的是你学习‘礼祭古字’的途径，上面让我谨慎询问，不过我觉得，大家直白一些也没什么问题……我就再问一句：你从哪里学会的‘礼祭古字’，又怎么懂得利用‘礼祭古字’形成那种咒印镇杀之术来着？” 泰玉笑呵呵地回应：“主要是在‘深蓝世界’大团战，看到那位西梵见习祭司的《大光明篇》，来了灵感。” 折荣听他胡扯，竟然还心平气和地往下问：“灵感从何而来？” 这回泰玉认真想了想，答道：“大约，是做梦？”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不好骗（下） 折荣眼皮微跳，随即笑起来：“换了以前，你绝对是要讲‘在《盟约》里学来’之类。只不过之前讯问的时候，我们掀了你的底，你这辈子在《盟约》里的游戏时间都不超过一百小时！” 泰玉微微欠身：“老板您圣明。” 折荣又笑，随即沉吟，片刻后方道：“我姑且当你说的是真话……那个梦境又是怎样的？” 泰玉摊开手：“既然是做梦，哪能记清楚。” 折荣冷笑：“记不清楚也要记，给你一天时间，认真回忆、记述，形成个材料交给我，不能少于一万字。不要想着糊弄我，否则下次就是十万字，编一本小说也要给我凑够了！” 说是这么说，折荣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泰玉第一次交上来的材料如何，都会表示不满意，让他开启“十万字”创作。无论事实真伪，大量的文本陈述，总会暴露出一些思维特征乃至现实逻辑，到时自有专业人士加以解读。 “礼祭古字”的事儿，这就算过去了。给泰玉上了半天的课，折荣也觉得口干舌燥，刚挥手让泰玉滚蛋，却又记起一件事，重新叫住他： “这两天，辛芮有没有联系你？” 泰玉微怔：“没有啊。” 折荣皱眉：“真没有？” 泰玉想了想道：“在一个朋友群里说过两句，不过是其他人疑惑她的行程，我和尚格鲁什出面解释一下‘训练场’的问题。” 折荣勾手指：“聊天记录我看一下。” 泰玉没有拒绝，直接展示给他看，只笑道：“我以为你们会全程监控。” 折荣边看边回应：“那是专业人员的事，我到这儿的任务并不是监视你，而是尽可能发挥你‘线人’的价值……这个建群的嘴巴很碎啊。” 用更礼貌的话说：是个热心的八卦党。 建群以来，90%的话题都是由他开启，每日翻新，不会让这个朋友群凉下来。当时也是他对“训练营”成员的“送行”问候，使得泰玉和辛芮等人，不得不出来告知行程有变，引发后续一系列讨论。 泰玉“哦”了声：“你是说洛伦，他也是第一神殿学校毕业的，目前在某个高级实验室工作。”“我知道，他是‘集修实验室’的助理研究员，我们做过背调，没什么问题。” “那你这评价……” “明繁说，辛芮这几天很困扰，状态不太好。” 好不容易在家庭变故中艰难做了心理调整，准备去做一场人生赌博，结果用力击出的一 拳落在空处，重新坠入债务和亲情压力的罗网中，挣扎难起，是谁都不会好受。 泰玉没有过多评价，只道：“明繁女士属于‘黑督察’序列，我曾以为辛芮也是。” “明繁不算‘黑督察’，她和辛彻算是你的前辈，是与我们合作的‘高级线人’。”折荣纠正了一句，随即又叹气，“他们夫妻俩其实有过考虑，毕竟辛芮那个‘夜阑众’的调性太合适了。但这些都要在她从神殿学校毕业后再说，毕竟年纪小，前途未明。不过……” “不过？” 折荣声音压低了些：“我觉得那小妮子不是好骗的。” 不等泰玉再问，折荣就连珠炮式地往下讲：“这个任务来得太急，辛彻和明繁其实还在‘沉睡’状态，因为能与毕弗扯上关系，就被紧急唤醒，临时加入计划。虽然事先还是筹备了大半年，可有些细节仍不够完备。比如，辛彻以前的投资风格还是比较稳健的，结果和塔布勒对接后，就像失了智……” “塔布勒？” “就是毕弗那个侄子，近些年一直帮助他伯父打理私人生意，在外面名声还可以，事实上和毕弗臭味相投，属同道中人。他很懂得掩饰，也喜欢从欺诈中获得快感，是这狗血计划里，明繁为辛芮找的下家，当然只是某种‘暗示’。” 泰玉奇道：“遇上这么一个喜欢欺诈的家伙，吃亏上当不是很正常吗？我感觉里面逻辑还行。” “作为一个投资人，辛彻肯定希望与毕弗扯上关系，但那是情感上的联系，毕竟他以前就在毕弗手下做事，有天然的优势。但通过塔布勒搞投资，让情感联系提前变现为利益联系，而且是有极大风险的那种，就很蠢！外人也许会觉得，辛彻被利益冲昏了头，但他的家人一定会察觉到问题。明繁知道一切，参与了一定的编剧和演出，她知道问题，但希望观众看不出来，可是辛芮快八岁了……” 泰玉咳了一声。 折荣疑惑地看他，泰玉苦笑：“单位换算症候群。” 折荣表示理解，但还是被干扰了情绪，不想再多说，摆了摆手：“总之，辛彻和明繁为了任务，用整个家庭当诱饵，很敬业但不够职业，整套设计都是这样。不只他们，安排这个任务的也是，一个最本质的错误就是：辛彻一家和毕弗的层次差太远了，也许不显眼，但要撬下来足够份量的收获，就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泰玉若有所思：“感觉你在给实习生描述一个不太好的公司前景。” “你算个屁的实习生，最多就是 小时工。”折荣对泰玉的形容嗤之以鼻，不过转眼就道，“找工作从来都是‘双向选择’，彼此信息了解越充分，做出的选择越正确。” 泰玉眨眨眼：“真巧，上个聘用我的伏睚，也是这么说的。” “你咒我？” “没有，只是觉得，折老板你好正直啊！” 折荣瞥他：“嘲讽？” 泰玉就笑：“不，我只是想问，你信奉哪位神明？” 折荣坦然回应：“和你一样，伟大的晨曦之主。” 泰玉有点儿意外，沉吟了下方道：“我听神殿学校一位朋友说，在红硅星系，大部分人一开始总会信奉晨曦之主，认为主宰的力量强大，自己也会获得更强大的加持。可真正的神职人员、专业人士，会逐步明确自己的内心特质，在神明指引下，转而信奉神国体系内的从神和属神，对晨曦之主的信仰亦不减半分……不过也有些人，凭借这种专业细分，反过来去歧视那些盲目信奉者。折老板，你也算是专业人士，却没有做体系内转换，是特别契合吗？” 折荣嘴角不自觉下抿，最终哼了声：“那是自然。”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新展开（上） 在中央星区讨论信仰问题终究还是太敏感了，折荣很快跳过这个话题，重新回到辛芮身上：“我接触过辛芮，她很聪明，但暂时还不够隐忍……” 泰玉又有不同意见：“我怎么觉得她挺能忍的？” 家庭出那么大的变故，她竟然能做到一点儿风声不露，与朋友谈笑自若，绝非常人可比。 折荣则有另一套看法：“那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接受‘惨痛现实’，她在怀疑，或抱着什么希望，在这个基础上去做试探。你是当事人，你不觉得她忍得很‘高调’吗？很有‘攻击性’！” 泰玉笑起来：“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需要提供服务‘客户’，确实如此。按照折老板你的逻辑，后续辛芮对我这位‘客户’投入了过多‘信任’，也无关乎我的人格魅力，而是她对这件事情本身，寄予了额外的‘希望’……” “你有屁的魅力！”折荣骂了一声，却还是赞同泰玉的说法，“她希望发生在她眼前的事情，都是假的，所以为行为就像一根尖针，想戳破伪装，幸亏理智或更深层的恐惧，让她还有所克制，只显得突兀了些。正常情况下这没什么，但面对毕弗这种目标，不恰当的行为和反应，肯定会增加风险。” 说着，折荣又对着泰玉撇撇嘴：“你之后的‘回应’和一系列动作都很荒诞，明繁对你的回应以及态度变化也很可疑，所有的一切，反而会坚定她的猜想。这是你带来的麻烦，所以我问你，她有没有找你聊。” 泰玉用指头轻点虚拟工作区：“你也看了聊天记录，没有私聊，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折荣叹了口气：“我觉得不太妙，她已经和你达成了类似于同盟的关系，结果别说你这个盟友，连‘战场’都不见了。已经做好的心理建设、可能付出的代价都用到了空处，结果却是说断就断，完全不联系了，这不符合常理，明繁也有类似的担忧。” “我倒觉得，那个小姑娘蛮冷静的，某种意义上她也算看到了部分‘真实’对吧？黑暗中摸索到这一步，也很不错了，原谅我轻率评论，她更像一个天生的‘夜阑众’……” 泰玉忽然顿了下，示意折荣扭头看：“‘天生的夜阑众’私信了。” 折荣转过视线，正好看到刚跳出的私聊界面上那段话： “我需要一笔钱。”泰玉就看折荣，后者嘴角抽了下：“你会怎么回复？” 泰玉就笑：“我是一位不在意风险的投资人，需要的是投资对象的潜力和态度。” 私聊界面上，他 没有立即回应，倒是对面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有渠道获得《脊界图景》的一套速成法门。” “很有公平交换的自觉。”泰玉评价一句，又问折荣，“你们提供给她的？” “《脊界图景》？不，没有！我可以肯定，明繁手里也没有，以辛芮的渠道，更不应该有。” “你是说，她在骗我？” “不好说。”折荣给出了保守答案，随即又道，“她说的是‘速成法门’，预设了你有《脊界图景》的‘内炼法’文本，我记得，你给她提过？” “提过一回。” “她设想了你现在的处境，提出交换条件……看来非常需要那笔钱，也想和你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但那个渠道肯定有问题。” “所以，有人绕过明繁联系她，取得了她的信任，起码是部分信任？”泰玉仍不急着回复，只是笑，“这算不算你们所希望的新展开？” 折荣面无表情：“先稳住她，我们需要时间调查。” 泰玉就在折荣眼前给辛芮回复：“要多少？” 那边秒回：“一千万。” 泰玉笑起来，也不管折荣什么反应，径直回复：“据我所知，这还远远覆盖不了你们家庭的债务。” 文字回复的时候，泰玉顺口又问折荣：“我看资料，辛彻的债务目前还有五千万多一点儿，明繁两口子一年挣多少？” 折荣快速回应：“正常年景，税后大概八百万到一千万之间波动，净收益可能只有一半或更少。他们挣钱有一部分是通过我们的渠道，需要分成。” 泰玉吹口哨：“你们倒挺会念生意经的……不违规吗？” 折荣没有回音。 泰玉快速回归正题：“他们在这儿也奋斗了二十年，五千万的债务看上去不算特别要命。” “可这是把所有的储蓄、资产和人情全部榨干后，剩下的五千万。”折荣依旧面无表情，“塔布勒很擅长这个，尤其是在他‘狩猎’的时候。” 泰玉大概明白了：“明明是他挖的坑，偏偏明繁还一派无知向他求助，正符合他的乐趣，所以你们不怕他不上钩……我如果给出一千万，能否帮助明繁女士缓和局面？” 折荣点头：“肯定会的，但一定也会惹来塔布勒的关注和仇恨。” 泰玉又笑：“这算配合，还是拆台？” “我无法立刻给你答案。”折荣随即就皱眉，“你有一千万？” 泰 玉没有正面回答，又问：“这个能和保释金相抵消吧？我想减点儿利息。” 折荣还没答复，辛芮那边又发来消息：“我很需要。” 她没说是还债，也没提其他理由。 泰玉和折荣对视一眼，随即回复：“筹集需要一点时间，你的渠道可靠吗？” 这回辛芮又是秒回：“我相信没问题。” 旁边折荣沉声道：“辛芮没什么社会关系，如果排除掉她想坑你一把的因素，能够快速获得她信任的，基本上只有一条……” 泰玉抢答：“学校？” 折荣微幅点头：“而且是学校里比较有威望、有地位的人。你们在‘深蓝世界’大团战里大出风头，好像还投了流？现在学校那边提高重视程度，将她列入人才计划什么的并不奇怪……她可能是从这里找到了新渠道，又或者是‘渠道’找上了她。” 泰玉却是想到辛芮下一步的人生目标，想到那位她颇为景仰的迈厄尼祭司，便补充了一句：“做得好了，也会直接入万神殿某些大人物的法眼。神殿学校是培养祭司等神职人员的，《脊界图景》这种辅役内炼法，还是速成法门，万神殿那边更有可能些。” 折荣冷笑：“万神殿，大人物……”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新展开（下） 折荣的想法，泰玉不去管，只是问他：“这算是个好的展开，对吧？也许我们可以认为，另一边也有人忍不住了，很看重辛芮的潜力，非常迫切……唔，与伏睚之前体现出来的态度很接近。” “你是怀疑瓦杰罗那边？”折荣摇头，提出另一个观点，“也可能是塔布勒新设的套，绕过明繁，直接与辛芮对接，更方便他的欺诈。” “万事皆有可能，想想又不犯法。”泰玉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理想状态下，一千万换来塔布勒可能的憎恶，用那‘速成法门’撬动万神殿的嫌疑人员，设计得好，毕弗和万神殿关系网再度碰撞；就算只是塔布勒动手，也有将计就计的机会。反正‘黑督察’隐身暗处，后发制人，肯定符合你们……咳，符合我们的设计。” 折荣微幅点头，如果这真的可以实现，将是他们刺探毕弗关系网、情报网的重要契机。 “那借我两百万。” “哈？” “我手头最多凑上八百万，然后就是真正的穷光蛋了。还有，《脊界图景》的‘内炼法’文本，辛芮小姐默认我有，咱也不能露了怯。老板，你也不想这条线索就此中断吧？” 折荣瞪他，半晌才道：“等着。” 然后便到旁边打电话去了。 泰玉在后面追着补充：“要隐秘渠道的，否则人家一查就漏馅了……你不是老板吗？做不了主？” “你明天，不，这周的补贴都没了！” 转眼间，新世纪1305年第31周就过了一半，被停业整顿的“边界训练场”里，除了十几个在押人员和人数更少的看押警员，再没有活物，怎么看都是空荡荡的。就如同这里面大部分人心，没个着落。 泰玉的状态肯定不一样，他和折荣这两天，一个连发信息，一个狂打电话，从各种渠道拼凑事情的全貌，为下步做准备。 对辛芮那边，泰玉咬死了：先明确渠道可信度、确认《脊界图景》速成法门真实性，再说付款的事儿。 不是不信任辛芮，而是要拖到这一方彻底进场，露出形迹，再吸引塔布勒那边的视线，让两边合情合理地对上……当然，如果从头到尾都是塔布勒的设计，只能再谋他路。 辛芮不知泰玉这边的谋划，却也认可了这种方式，但还需要与“渠道”充分沟通。 这期间，更详细的信息也从她那边陆续传过来，和泰玉、折荣之前的推断略有差异： 那个“渠道”确实与神殿学校相关，是辛芮在学校里 一位比较熟的老师，名叫白丹，因为与辛家某个债主沾亲带故，知道了辛芮的麻烦。恰好辛芮这段时间，因为“深蓝世界”大团战的事儿展现了潜力，有机会进入人才库，这都是有机会直接推荐到“万神殿”的尖子——其本身便有可堪利用的价值。 这样的人才，不只是“万神殿”，社会上其他部门、企业，也是抢着要的。 “万神殿”肯定是神殿学校学员的终极归宿，但像洛伦那样的，在实验室当研究员，或是被人研究，也是常有的事。 大部分遗传种，一生难登“主网”，甚至不太清楚“主网”的存在，可是对“天渊灵网”强大权限力量的渴求，以及对应的研究分析，一直未断。 “诸天神国”对于单纯的架构研究，也还是持比较开放态度的。 这个白丹老师，便是做一个实验室的中介人，说是辛芮只要与那家实验室签订定向委培合同，许诺毕业后加入那家实验室，并在学业间隙配合相关研究，将会给出可观的签字费，可用来偿还部分家庭债务。 最重要的是，那家实验室还允诺，可以帮助明繁、辛芮母女，尽快了结“辛彻死亡认定”一事，这就有可能让她们彻底脱困。 实验室的条件只是其一，那位白丹老师作为中介人则提出，无论“死亡认定”“债务清偿”最终法律判决如何，都必须偿还她亲戚那边的债务。 这是一个赌博前途的方案。 不管六年后辛芮学业成绩如何，哪怕是具备进入“万神殿”的资格，按照合同约定，也要入职那家实验室，人生上限将会被严重打折。更不用说，这六年时间里，还要配合实验室，做一些人体研究之类。 但对于一个快被债务压垮的家庭来说，用暂时仍不可确定的未来，置换掉随时能将她们彻底压垮的债务，完全可以接受。 至少，辛芮已经动心了。 按照这位白丹老师的设计的前景，算上买断她最黄金年华的首笔三百万签字费，还需要一千万资金，才能偿还白丹所代表的债主的债务，这也就是辛芮需要的“一千万”的由来。 相关信息，辛芮还没有和自家母亲沟通，便是沟通了，额外的“一千万”也是难以承受之重。 这种时候，辛芮只能找外援。 她也不傻，便在与中介、实验室讨价还价的期间，通过实验室渠道，找到一部《脊界图景》的速成法门，算是投泰玉之所好，争取他的资金支持。 对此，泰玉颇有微词：“人家六百万买你 十年，啊不，是十六年，老子一千万就换个速成法门？” 辛芮回应：“是研究六年、工作十年，而且签字费分三笔共一千万，薪酬另算。” 泰玉呵呵：“这算理由？” 辛芮再答：“不用担心，你是金主，我明白的。” 呃？ 泰玉刚一愣神儿，就被旁边刚凑过来的折荣用力扣住肩膀：“喂，你这个‘金主’之前怎么和人家交流的！” “好像你没看过似的，倒是我给你的万字自白书你看了没？”泰玉没好气地拨开折荣手指，随即若有所悟，“我之前肯定没有过多暗示，她这份‘觉悟’……姑且算是‘觉悟’吧，从何而来？” 折荣都忘了说让泰玉“重写十万字”，皱眉不语。 泰玉又问：“那个什么‘达新实验室’和白丹的背调出来了没有？” 折荣很敏感：“特么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虽是这么说，还是共享给了泰玉一套文件，没等泰玉细看，他便冷笑一声：“先别忙着关注别人，你这位‘金主’还记得自家是‘领队’么？” “怎么了？” “红硅星系特殊区域管理司一小时后到这儿视察，查看‘边界’整顿情况，并召开现场会，听取各方意见建议……” 泰玉“哦”了声：“然后呢？” 折荣嘴巴咧开：“你们这些在押人员，也在‘建议人员’之列。”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带队伍（上） “法鲁尔祭司确实不算什么大人物，都被人怼到脸上来了。” 现场会上，折荣的感触颇是令人侧目，泰玉觉得，他声音应该更大些。 红硅星系特殊区域管理司的副司长代克是现场会最核心的人物，在乘机绕行“边界”一圈后，他又在附近包括“边界训练场”在内的多个训练场、实验室走马观花了一番，最终在一处名为“维度”的大型训练场，召开现场会，听取各方意见。 与会的边界管理处官员、训练场经营者、因训练场整顿而被关押者纷纷发言。 可想而知，会是怎么个场面。 不过，泰玉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瓦杰罗那位“天人辅役”成功逃遁，背走了大部分黑锅；挑头的法鲁尔祭司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但此时“星环城”的大人物们都知道，法鲁尔祭司必须将精力转移到“佑冲星”地壳深处，在那个深藏其中的“石魄”全面复苏之前，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根本无心旁顾。 一事了结，一事又起，就是难得的窗口期，趁此机会争取自家利益，很合乎逻辑。 正想着，一直“浮游”在附近的“通灵妖眼”忽有变动，妖异瞳孔微转，投向“边界”相对核心的地带。片刻之后，折荣也是接了个电话——他算是早的，但也没隔多久，本就面面团团、未语先笑、看上去颇为讨喜的代克副司长，就满面春风地向大家宣告了一个好消息： 在特殊区域管理司的协调下，在星系驻军的大力支持下，在逃的“边界训练场”三名职业教练，已全部伏诛。 现场立刻满是赞叹感谢之声。 这肯定是个好消息，虽然没留一个活口，不利于后面侦察，但没了那三个逃犯，持续不断的搜山、追捕就可以告一段落；可怜的在押人员也不用担心相应的威胁。 更重要的是，训练场大整顿，是否也能以此为阶段性成果，暂时鸣金收兵呢？ “天人级别的强者出手。”折荣给泰玉通报了核心消息，又是感慨，“大通之主的伟力啊。” 泰玉微怔又醒悟，这不是“大通意”，也不是“大通纪”，而是诸天神国中，与“晨曦之主”并立的另一位主宰。在星盟相当一部分星域，甚至比“晨曦之主”还要更强势些。 原因无他，这位主宰的核心理念之一，就是推进一切资源的流通转换。财富之神便是祂的第一属神。 如果不是红硅星系久战之地，以“星环城”的特质，倒是更契合那位。话又说 回来，“星环城”产权本质上还属于喜氏财团，据说喜氏财团上层与“大通之主”神国体系就更为亲近，有此特质并不意外。 反过来想，“大通意”有促进流通的力量吗？ 唔，也是有的，尤其是信息流通，但总觉得有点儿怪。 泰玉思绪纷飞，不过也没有人征求他的意见建议。那位特殊地域管理司的代克副司长，完全忽略了他，听完相关人员意见后，才转向这里唯一的警方代表。 “折荣副督察，我并非质疑维塔大区的办案方式，出了这样的案件，有关方面确实要配合。可‘边界’始终是特殊区域，权限控制、治理模式都很特殊，成本极高。地方上、各个经营者的承压能力，与其他区域相比也有差异。请大区警局考虑一下有关困难，我们也加强沟通……” “好的副司长先生，您对清查小组提出的意见，我会向组长法鲁尔祭司转达。” 清查小组的总指挥，正是法鲁尔祭司，于是副指挥折荣毫不犹豫将其名头丢出去当盾牌使，除此以外，再无其他表达。 代克副司长碰了一鼻子灰，哪怕再怎爱笑，胖脸上也有些发僵。 这时就有人提出：“诸多训练场中，只有‘边界训练场’是真出了问题，其他都是守法经营，能否先恢复营业？毕竟‘边界’的地租堪比‘星环城’，每停业一天都是极大的损失，还有在‘边界’的多个实验室，都与训练场有配套合作，受到的影响也很大。” 提议的正是“维度训练场”的老板康斯先生，算是星环城有头有脸的商业明星，是星环城虚拟实境职业联赛的重要赞助商，也是城市战队的小老板之一，可以是说是本次与会经营者的话事人。 康斯个头中等，头发花白，打理得一丝不苟，体型保持得极好，深灰色的眸子颇具魅力。他面向折荣，面色郑重： “折荣督察，除了经济损失，也要考虑影响和我们的未来，停业整顿影响的不只是训练场，还有那些不得不中止、打断修行节奏的客户，全域目前已经超过两百位。其中大部分都是借助‘边界’环境修行‘天人图景内炼法’的，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这也是他们人生中的关键阶段，修行节奏被打乱，负面影响可能会在未来十到二十年内持续作用。还有……” 康斯视线转向几名与会的在押人员：“受雇而来的人员，并不只是会场上这些，两百位客户，配套的就有六七百号专业服务人员，遵照三十周的训练周期，抛家舍业到这里来，都是要养家糊口的。我听说，‘边界 训练场’也有十多组训练被迫中断，如果可以，我们‘维度训练场’愿意承担这一期的相关组别，让客户、也让专业服务人员的损失降到最低。” 他对折荣说话、表态，其他人的视线，自然也就全聚焦到了折荣这边。 末了，康斯又恳求道：“我想在警方的监督下，不会有人顶风作案，若真有其他什么问题，我们也会积极配合……折荣督察，我相信，死水里是捞不出活鱼的，有秩序的流动，才会让异常的情况充分暴露出来。” 当下的折荣可以说是千夫所指，然而他依旧面无表情：“康斯先生和诸位的意见，我肯定也会向法鲁尔祭司转达。” 没有请来星环城警察总局，最起码是维塔大区警局的高层，也没有万神殿的正式祭司，想压着折荣让他吐口，根本不可能。 最终，一行人也只能悻悻而去。 回返“边界训练场”的路上，泰玉视线在车厢里情绪低落的与会队员身上绕了圈，视线又转向折荣：“死水里跳出了活鱼，遂你的意了？”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带队伍（下） 折荣嘿然一笑，却未回应，只低头与人信息联络，好像是针对与会关键人物的背调。 泰玉也不管他做什么，信口又道：“你现也算是站到台前了，‘我们’可以这么来？人家不会向这方面猜测吗？” 毕竟是一个车厢里，泰玉声音虽低，还是隐去了“黑督察”的称呼。 折荣终于回应：“能猜到就证明他们过于敏感了。再说了，像我这样的人物，就应该在日光下散发魅力。” “唔，队伍里有这种位置吗？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你下周的津贴也没了！” “不要太敏感！” 已经决绝投入所有重启人生预备资金的泰玉，才不会和自家钱包过不去，立刻转移话题：“那个代副司长和康斯先生，虽然没有达成目标，但还是留下了麻烦……现在我们可以猜猜，咱们两个是这个训练场里第几个知道现场会消息的？” 折荣冷笑不语。 事实上，当特殊区域管理司主导的现场会消息传开，“边界训练场”十五个在押人员，除了泰玉以外，均可谓人心浮动。泰玉这个领队，因为和折荣交流过多，隐然也有些被排斥；尚格鲁什便给他提过某些人的想法和意见，希望他能与折荣沟通，或干脆向上面请愿，尽快终止这段似无意义的关押。 如今，现场会开完，外部的压力，对应的口径，还有折荣的态度，都会随着参会人员回归，迅速传播开来。 大家的心思如何，可以想见。 “队伍不好带啊。”泰玉的立场，早与其他队员严重错位，很认真在想办法，“那三个逃犯都已伏诛，外部压力减轻，心思就更飘忽，不能让他们再无所事事下去了……一起来学习吧，在这儿搞个‘大学习’‘大练兵’什么的，也挺好。” “什么鬼！” 不等折荣痛快吐槽，泰玉就想起一事：“对了，那个《脊界图景》的内炼法怎么还没批下来？辛芮要过来‘速成法门’，我这边最起码基本的要会啊。” 折荣哼了声：“我们不是许愿机。” 泰玉嗤笑：“这时候又分你我了？你们能舍掉‘高级线人’千万家财，只为获取那些模糊不清的情报，为什么对一门‘天人图景内炼法’这么抠？”折荣狠瞪他一眼，却没有反驳，道：“我再催一催。” 催一催果然是有效果的，也可能是上面已经有所决断，车子甚至还没开回“边界训练场”，折荣就将相关文本资料，发到了泰玉这边。 “ 喏，这些就是了。要我说，这玩意儿虽还可以，但不确定和你的体质、之前的基础修行是否匹配，你练着试试，有个头绪就行。按现在的事态节奏，不可能给你三十周，让你真正练会的，而且序列内部还有更好的，你立了功劳，到时候完全可以切换……” “嗯嗯嗯。”泰玉随口应着，心思都放在“内炼法”文本上。 不过他看得倒快，一目十行，很快就翻了一遍，此时车子也不过才刚刚驶入“边界训练场”的大门。 折荣就笑：“学完了？” “哪可能。”泰玉闭眼皱眉，靠在椅背上，明显耗费了一番心力。 折荣便道：“内炼法是紧密衔接基础阶段没错，不过也要有一个转换过程，既然给你了，就不会收回来，你回去慢慢琢磨，有啥不懂的，给我说……” 泰玉睁眼看他：“你会？” 折荣咧开嘴：“我不会，但可以转给上面，那边会给你配一位远程教练，帮助快速入门，起码唬一唬辛芮那小妮子，嗯，如果面对‘达新实验室’的人员，也不至于露怯。” 泰玉“哦”了声：“那你帮我问问，这部‘脊界图景’是不是还有‘礼祭古字’的原本，通用语文本感觉怪怪的，有点儿词不达意。” “咦？”折荣一怔又一惊，转眼坐直了身子，“礼祭古字？” “梦中的学习方法。”泰玉重新打开文本，这次翻得更快，“我觉得吧，尝试将通用语文本转译为‘礼祭古字’文本，会更加直观，比较好理解。当然，这种方式不适用于太精密、太具体的知识，《脊界图景》还好吧，可惜只有‘内炼法’……” 车子在巨大的训练场里盘转来回，驶向他们居住的宿舍区域，车内其他人员正交换眼色，窃窃私语，消化现场会的信息，似乎还在筹谋什么。折荣却不管这样，只盯着泰玉： “你已经翻译完了？” 泰玉失笑：“这破烂文本……怎么可能！” “这样啊。”折荣眼珠一转，提议道，“那就抓紧时间试试嘛，你翻译完了，可以形成个本子，嗯，我听说‘礼祭古字’好像需要形音义多重配套？我可以帮你录一下，发回去，看看那边怎么说。” 泰玉就看他。 折荣笑得细眼眯起来。 泰玉也笑：“可以啊，那我需要再好好完善一下。最好有几篇对应的论文，嗯，不只是《脊界图景》内炼法，其他的也可以，了解一些当代遗传种通用形神框架的特质……你知道的，‘礼祭古字 ’更适用于宏观、普适性的场景。” 折荣知道个屁，不过他用心记下，随即道：“普通论文你只要肯缴费，网上一搜一大把，《脊界图景》的我可以帮你问问。” “可以报销吗？” “算我的。” 折荣一口应下。 泰玉对他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 “行吧，但还是要从眼前做起。”说着，他直接站起来，对着车厢后半部分，那些沉浸微妙诡谲气氛中的在押人员队友们拍了拍巴掌，“诸位，打起精神来。” 有几个人明显一惊，大家都抬头，看向泰玉。 泰玉对着他们露出笑脸：“虽然这次我们没摆脱某些人的‘魔爪’，但外界已经有了反应，压力持续作用下，总会有机会的。” 场面好生古怪且尴尬，人们视线不可避免地移向泰玉身边的折荣，后者面无表情，只看泰玉后续如何作妖。 泰玉则表现得很有领队风范：“现在，下去列队，我们需要把不好的消息传给其他人，同时也需要调整一下心情。作为一名教练，我认为，没有什么比有效的学习、锻炼，持续不断的正向反馈，更能抚慰人心……接下来，我们就进行一轮学习，也尝试完成一个项目，嗯，姑且叫做‘内炼法比较视域下的《脊界图景》修行效能和机制探析’？” 折荣张开了嘴巴，却是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高价值（上） 折荣不开口，自然有人要他给出解释。 泰玉的项目开启后还没过两个小时，一通来自“星环城”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那边传过来上级的喝斥，哪怕是女声，也极其严厉，极具压迫感：“谁让你允许他把《脊界图景》内炼法文本公开的！” “您这话听着不别扭吗？”对这通电话，折荣一点儿都不意外，事实上他仍在现场外围，镜头对着“泰玉项目组”的成员们，拍摄并直播共享，“我刚把文本给他，他扫了两遍，就说这是不忍卒读的破烂译本，真正的礼祭古字本子不是那回事儿，决定要开项目，要搞还原，还要扯着所有人一起，我也反应不过来啊！” “折荣，端正你的态度！” 折荣笑了起来，每当上级说这句话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拿他没办法了。当然，这对他在“黑督察”序列里的晋升，半点儿好处都没有。 但这都无所谓。 “话说老板，你有没有动用‘天渊灵网’的观测权限啊？如果有，我就省事儿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折荣并不知道，浮游在附近的一对诡异眼眸，往他这边瞥了眼。他也只是顺嘴一说，仍然保持着直播的架势： “看啊，不到两个小时，他就给每个人绘制一幅‘生命草图’，顺势搭起了一套虚拟形神框架，针对每一个人的情况，讲解主网附网、内炼法门，顺便还做了一个简单的‘公版内炼法’设计，用来参照，据他说是根据天渊帝国‘熔炉’内炼法改造的。老板你知道，我没有品鉴能力，不知道这家伙水平如何，那边找个对口的专家呗，正好可以做一下深层评估。” 对面没有立刻回应，但有折荣在，肯定不会冷场，他又一次发出感慨：“关键不在讲课，有些天生的诈骗犯，哪怕肚子里边没一点真货，照样可以滔滔不绝，用通盘假话虚话唬住人，但这家伙不一样，我感觉他是真的懂。至少他绘制出来的‘生命草图’，直接拿捏住每个人修行的关键窍眼，哪里好，哪里坏，直接点透，这是什么层面的能力？反正我觉得，不应该是我这种还在‘附网’上爬着的‘小飞虫’……老板，老板？” “把所有摄录的第一手资料都发到我邮箱。”女性老板的声音稳定而严肃，“从目前的情况看，‘无名氏’的身份来历要比我们想象的更有价值，你之前提交过来的所谓‘梦境自白书’，里面有些信息也很值得研究。”“我本来想让他再写一个十万字版本的……” “让他写，就根据第一版自白书的内容扩写。” “好嘞。”这基本上也等于是自家判断被上级认可了，折荣挑动眉毛，随即又提出自家建议，“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啊？我是说，专门研究‘含光星系’‘孽劫世’方面的专家，除了解读那份自白书，也给我这边一个明白话，接下来我该往哪个方向去引导？还是说任他自由发挥，继续胡编乱造？” “编是绝对编不出来这种文本的！” 忽然有第三方接入了通话。 上级简单介绍了一句：“庆芜先生，专攻天渊帝国晚期历史的研究员。” 两边都没有什么客套话，庆芜直接切入正题：“‘无名氏’在‘自白书’上描述的关键事件，即某小行星战场，应该是指盟约世99589年，含光星系称孽劫世10151年的‘二星门战役’期间，围绕‘瞳环-28758号’小行星展开的攻防战。 “从那个‘自白书’内容上看，他对自身身份描述不清，却出奇地有许多过于枝节的细节。经查询，其所述人员身份，基本都有出处，参战、战功、战损人员名单可以交叉认证。还有，非常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里面相当一部分都是校官级别，而且高度集中于当时小行星前线指挥委员会第一局执行处。” 折荣尝试与专家沟通：“是不是他本人，嗯，他记忆的源头，曾在那里工作？”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后续可以做进一步验证，看是否能够确认其身份。但不管身份怎样，单只是记忆本身，就非常有价值。根据战史记载，前委一局执行处是直接服务当时前线最高指挥昌义纯大君。当然后面我们都知道了，当时昌义纯已经与冥寂之主，唔，当时应该还不是……反正是与那位隐秘互换了身份，瞒过了所有人。从头到尾主持小行星战场前委工作的，正是冥寂之主本人。从这一点看，那位不是昌义纯的手下，就是冥寂之主的心腹，这个‘无名氏’的梦境记忆很宝贵啊！” 谁特么当然知道啊！ 还有，不用来回重复“有价值”“很宝贵”之类的字眼儿。 折荣只是“当然知道”冥寂之主，那个什么昌义纯大君就基本没印象了。事实上，除非是专业历史研究员，或对那段历史格外有兴趣的爱好者，“孽劫世”的种种历史事件，绝不在星盟普通人的常识之列。 就算有《盟约》《星路》也一样。 毕竟没几个人会顶着见鬼的孽毒环境，到含光星系去体验，哪怕是在游戏里。而且，据说那边的还原度做得并不好，体验感极差。 于是折荣不懂就问：“为什么 要换？” 庆芜回应：“目前的公论是，为了在‘瞳环-28758号’小行星这个外线战场，猎杀‘梦神孽’。” “梦神孽？”折荣很自然就联想到了与泰玉、与无名氏密切相关的‘梦境系’力量。 唔，“梦神孽”这个名字也是记忆深刻，毕竟是“幻魇之主”的神躯异化而成，算是“含光星系”那边，最具知名度的几个存在之一了。 庆芜继续给他扫盲：“具体的情况，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含光方面都讳莫如深。我们只知道，当时冥寂之主和‘阍君’，就是那位天渊帝国开国大君一起，执行这次猎杀。事先有多轮惑敌安排，包括‘阍君’长期以来未参与任何战役、二星门战役目标的扭曲、冥寂之主与昌义纯的隐秘互换等等……” 折荣听这话锋就知道完蛋，于是抢答：“失败了？” “是的，失败了。据说本来是有机会的，却有致命的场外因素加入……究极的魔神入场了。”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高价值（下） 折荣眼角抽了一记。 在“黑督察”序列中，“究极魔神”又或“六大魔王”“阴君主宰”，普遍就是代指“六天神孽”。由于工作性质问题，很多事件都能与“神孽体系”扯上关系，考虑到那边的神通广大、魔力无边，往往就用一些不那么确切的代称，避免出现不可控、不可测的问题。 庆芜继续描述当年的情形，但也说不出太多细节：“魔神入场，造成了极大的信息干扰，从历史记录可以看到，别说含光星系，就是‘星盟’，唔，‘诸天神国’治下，很多星域当时都进入了紧急状态，接下来含光那边的历史记载就是一团乱麻。 “我们只知道，由于‘究极魔神’的强势干扰，二星门战役的内外线战场，爆发了含光大君、赤轮邪魔之间的大混战，甚至已经不分敌我。目前可以确认的有：阍君曾孙荣初大君，强吞当时赤轮七魔之一的‘黎血咒’；随即阍君便失心疯将他的曾孙击杀；接下来阍君又伙同‘梦神孽’一起袭击冥寂之主，好像还将后者重伤；但最后两边又一起赶跑了‘究极魔神’；最终‘梦神孽’趁机逃脱，阍君油尽灯枯死掉。 “二星门一役，含光方面直接损失了阍君、荣初两个大君，荣家这个开国大君家族就此败落；当时代替冥寂之主强顶在一线的昌义纯大君受了重伤，没过多少年也死掉了；更要命的是，据说支撑含光星系宜居带不受孽毒污染的‘璇晶阵列’，也是从那时起有了暗伤…… “可以说，含光星系的天渊残部，在那一战真正大伤元气，彻底断送前路，也从那时就注定了最终结局。哪怕几百年后的‘冥寂之战’中，冥寂之主真正将‘梦神孽’击杀，也是徒劳。” 说到这儿，庆芜明显有些代入了，重重叹了口气。 上司就轻咳了声。 庆芜醒悟，忙调整心态，做一些补充：“我说的只是概略，里面很多逻辑不清，事实不明，但细究起来又非常有价值。比如为什么会有‘二星门战役’这种赌搏式的设计、为什么那几位‘魔神’会如此巧合地切入战场，‘阍君’当时到底是什么立场，又为何如此，冥寂之主当年遭受的重创对其修行的影响……《盟约》号称全景式历史教学片，对那段历史细节也没能描述清楚，我认为是几处最大败笔之一。 “多说一句，‘孽劫世’在这些败笔中，独揽至少三席：除了‘二星门战役’，还有其发端的神战细节；以及这个时代事实上的结尾‘冥寂之战’，都不够清晰，有些是确实比较模糊，但有些则是……哎，实在让人遗憾。”你 再多说再句，就可以直接指斥“诸神”了。这些搞历史的，总想来个大的！ 折荣心中吐槽一句，在上司再度制止之前，加了个问题：“这些事情确实很麻烦，不过当时还有亲历者不是吗？比如卢安德大君……” 庆芜叹气：“然而当时他还不是大君，同样不知情，起码‘二星门战役’时是这样，这已经是学界定论了。再说，‘阍君’毕竟是天渊开国大君，当时在战场中大概率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为尊者讳，含光方面对内对外，都不可能说得太直白，扭曲一些资料记录也很正常。而如今关键当事人都已陨落，更难还原当时情形。” 折荣“哦”了声，没有再问。 庆芜却还多补充了两句：“‘二星门’战役在大宇宙史上，可能只是一个小片段，但那可能是距我们最近的、导致主宰陨落的事件的发端和关键环节，极具价值。这个‘无名氏’若有来自那个时代的梦境记忆，必须仔细盘问清楚，最大限度发掘其价值！” “盘问？”折荣冷笑，“你们也看到了，他虽然疯疯癫癫，但不是个傻子，很懂得利益置换。你们不会真以为，每天七八百块的线人补助，还有什么‘内炼法’，就能让他吐口吧？” 对此，上级并没有多言，只道：“我们会考虑更有效的方式。” 折荣“呵”了声，不过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不能想当然认为他是有意隐瞒，待价而沽。这家伙确实是脑子不正常，就没想过为人处世的前后逻辑。今天这事儿之后，他这些队员，说不定就有人要偷偷报警，说这哥们儿被邪神污染之类。 “他为什么发疯，我想了想，好像就是感慨‘队伍不好带了’，又恰好到手了《脊界图景》内炼法，两边一结合，这就上了！好吧我承认，之前我确实问过他关于‘礼祭古字’的一些事儿，可正常人不应该想办法遮掩、误导吗？这算什么？我的意思是，对这样的人格表现，也许可以适当给一些刺激，这哥们儿的表现欲超级强，当年说不定也是个很扎眼的角儿……哎，等下！” 折荣说着说着，猛然来了灵感：“庆芜先生，你说卢安德大君对当年的核心机密不知情，这我能理解，但你说，他知不知道这位疑似个性突出的‘无名氏’呢？我是说，那什么小行星战场前委一局执行处，听着就是个机要部门，里面都是校官什么的，就是天人强者了，怎么着也该有名有姓吧？那时候，卢安德大君是干什么的？” 庆芜展现出了他的专业能力，脱口道：“前委委员、前委二局副局长、太空防卫舰 队指挥官。” 折荣就弹了下舌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庆芜也是大喜：“这个办法好。” 相较于他们二人，上级的表现倒是更冷静：“这是个很好的切入角度，但要考虑卢安德大君当下的状态，接下来这边会考虑对接，折荣你先做好手头的工作，暂不要让那家伙涉入太深。” 折荣失笑：“怎么可能，你……辛芮已经主动找上来了，直接把他当金主，等钱一到位，这哥们儿就是焦点。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能控制住他吧？嗯，以前我觉得我可以，但现在最好考虑得保守些。” 「转眼8月将尽，厚颜求月底月初月票！」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三参照（上） 庆芜作为学者，只是提供专业意见，照理说是不应该干预决策的，可这时候也按捺不住了：“如果‘无名氏’的梦境记忆，可以持续深度发掘，哪怕只是复原‘二星门战役’的部分细节，只要与冥寂之主相关，他的价值就不可估量。现在绝不应该让他再陷入那些漩涡里，我建议将他带离红硅星系，转移到‘界幕’这边来。” 上司还没回应，折荣就呵呵笑起来：“如果开发他的价值，必须要刺激环境呢？正如我刚刚所说的那些……还有，我们都知道，这位‘无名氏’并不是源头。有没有可能，那个想阴掉百蕉、却半途出了岔子的‘非法组织’，手里掌握着更完整的‘无名氏’人格和记忆？里面有我们想要知晓的有价值信息？若真是如此，在深挖价值这事儿上，现在鸡飞狗跳的红硅星系，似乎比‘界幕’更合适。” 庆芜当即改口：“那我申请去红硅星系！” 折荣翻了个白眼，才不回应这种没谱的言语，只是又问了句：“庆芜先生，请教你个事儿：你说这些信息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可那个‘非法组织’为何至今没有将它们变现呢？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就掌握了吧？” “啊，这个……” 庆芜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上司却是平淡表示：“这就证明，他们并没有真正挖掘出里面的价值。可能是不知，也可能是无力，越是如此，越容易捂盘惜售。当下，‘梦境系’，或者说‘幻魇系’的力量，确实有这样的麻烦，越接近于核心，越是如此。” 折荣眉头又跳了跳：别看这位如此轻描淡写，其实“黑督察”这边，“梦境系”和“幻魇系”这两个概念相似，但又有本质的不同。前者可能发端于任何一个生灵、邪神、幻想种，是一种需要标记、关注，但无需刻意调度资源的常规目标；后者却是与已经陨落的“幻魇之主”“梦神孽”直接相关，自折荣加入“黑督察”序列以来，一直都有极高的优先级，至于有多高…… 他还真没碰见过，只是听说。 不管怎样，将泰玉和“幻魇系”概念挂钩，其价值和关注度就真的要向上飙升了。 相应的，那个“非法组织”，以及他们可能存在、盘踞的红硅星系，在“黑督察”内部的评级大概率也会改变。问题在于，这是单独的一条线，还是与近期存在的其他事态相关联……好吧，之前就已经关联上了，但仍要区分“阴谋”和“意外”，避免给他们目前的主线任务造成干扰。 折荣心思电转，上司也有她的一套逻 辑：“我们要正视‘无名氏’的价值，但不能将他锁进保险箱，既然确定后面还有一个更庞大的宝藏，更可观的渔获，必要的饵食，就一定要投放出去，只是要看准时机。庆芜先生，今天先这样吧，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向你咨询。” 庆芜只能说好，末了还是忍不住：“我去红硅星系的事儿……” 上司信口道：“我们会仔细考虑。” 那边通讯断掉，折荣则是大赞：“你看庆芜先生这觉悟，咳，当然，老板您的觉悟一向很高，高到我碰不着。” 这一刻，那边冷意不用言语，也传递过来。 折荣当即转移话题：“我的意思是，时机什么的，肯定是您把握。不过我这边具体该怎么做，怎么安排那位，您指点一下呗。” 上司冷笑：“我安排你，局面可能已经走样；你再安排他，不就是奔着失控去吗？” “这……知道您最近心情不好，但不能和怨妇似的。” “我并没有埋怨什么，目前这种情况，这样的不稳定人格，我更愿意安排别人，哪怕是对手。” 上司也不愿再多谈，只再强调一句“记住那十万字”，随即挂断通讯。 折荣叹了口气，又笑起来，也不再录像、直播什么的，径直往“泰玉项目组”那边去。 离得近了，中间仍在滔滔不绝泰玉，视线转过来。 莫名的，折荣心脏一激，就见对面露出笑容：“折荣副总指挥……就是我们可以模仿对照的例子。” “哈？” 折荣下意识站住，此时其他人也随着泰玉一起看过来，眼神成分有些复杂，不过大部分还是相当专注的样子。 由不得他们不专注，因为下一刻，一道虚无光影便从折荣身上剥离，映射在空气中。 那是折荣不久前刚给上司介绍过的泰玉手制的“生命草图”，只是这次展示目标变成折荣本人。 折荣应该生气的，不过他看着简单速写轮廓内，寥寥十数颗“星辰”，本能寻找着形神框架的结构对应，不自觉就怔在原地。 “刚刚我们对照天渊帝国的‘通真’课程，讲对内、对外的观照解析以及它的基本逻辑。说要规避纯粹的客观，给‘自我’留出位置，哪怕是刻意‘聚焦’‘扭曲’，也要与周围环境元素充分发生联系，进行适应和选择……不过，当年的天渊帝国，与目前我们实际面临的情况又有不同，毕竟，这边除了‘自我’，还有‘神明’。” 这一刻，包括折 荣在内，下意识都想动一动，不管是眼皮、嘴角、脖子、手足或者别的什么。 泰玉则保持微笑：“我认为，这也是‘附网’攀爬过程中，认知逻辑的核心。你观照这个世界，知道它需要为你而‘聚焦’，也会因神明而‘扭曲’，而‘自我’与‘神明’的‘关系’，也会在此过程中持续变形，当然，肯定会有阶段性的平台期。‘自我’‘神明’‘阶段性关系’，就是‘内炼法’修行过程中，观照把握外部世界时必须把握的三个参照物，根据它们做出相应调整。 “嗯，实际操作中，‘神明’元素相对稳定，可以暂时忽略；‘阶段性关系’应该也还好，不会大起大落；剩下的‘自我’和‘外部世界’，就又回到了‘天渊帝国’的那个简单模型上……” 那您绕这一圈儿，是故意吓人来着？ 有人忍不住吐槽：“这不是废话吗？” 泰玉就笑：“如果你们修行一路畅通无阻，这当然是废话。可要是长期停滞不前，就要跳出‘简单模型’，捋一捋其他两个参照了，再根据具体情况，适当扭曲可变的区间，以适应暂时不可变的区间。” “当然，要记得做笔记，记得最早的自我、最客观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虽然很多时候，扭曲一旦发生，很难回退到从前，可我们这种境界的小飞虫，又哪能估量天人、大君的能耐呢？说不定就有回退的机会、也有回退的必要。 “要记清楚，但不要纠结，更不要矫情，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好，才有面对未来难题的机会。” 折荣嘴角抽了抽：我谢谢您啊，教练！ 「月初求月票！」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三参照（下） 明知道泰玉的说法颇具针对性，“被针对”的折荣，心里面还是比较别扭的。尤其是看着自家的“生命草图”在虚空中闪烁，与他一起成为一众“在押人员”的关注焦点，这种生态位上的错位，让他很是不爽。 亏他一直以来都自觉颇为“超然”。 带着这样的心思，等项目课程进入休息时段，折荣就扯着泰玉到一边私聊。 泰玉还问他：“我讲得怎么样？” 折荣冷笑：“太虚了！我看他们都停留在‘内炼’的初级阶段，大部分人都还缺了一份‘天人图景内练法’，最基本的支撑都没有，你倒好，直接去讲‘感通’了！也许你讲得很有道理，可等到他们回过味来，还是会觉得假大空……那时便是真的，也变成假的。” 泰玉也笑：“你也说了，他们大都缺一本‘内炼法’，提内练模拟、查缺补漏的实际操作又有什么用？那是下一阶段的事。” “下一阶段？”折荣眼皮连跳，“所以你真要把‘脊界图景’内练法给共享出去？我郑重告诫你，现在这样已经很出格了……” 泰玉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下一阶段，就下一阶段再说。不管怎样，明白大方向，总是没问题的。‘内练’这个阶段的具体修行，没有什么创造性，只需要有合格的教材、老师和资源就可以了，玩不出什么花样儿来。” 折荣就瞥他：“你还挺想搞创新？” 泰玉摇头：“不，某种意义上这算是好事，证明遗传种的演化之路进入到一个相对恰当的平台期。就像你说的，再往上爬一段距离，跳起来伸一下手，就可能触碰到‘主网’，进入下个阶段。这样一来，只要有相对平等的资源，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沧海遗珠之憾。” 折荣咧开嘴：“相对平等……加上‘相对’也不容易。” “这基础平台已经很让人羡慕了好吧？再说了，大部分人永远都是统计数字的一部分，但大家的存在本身就是价值，哪怕对自己没有用，对别人、对后代也可能是有用的‘参照’。在这种情况下，知道整体框架，还是知道‘思考什么’‘怎么思考’更重要，嗯，能够持续性地整理思考脉络，争取获得更多有效的调整机会也很重要。” 折荣听到“羡慕”这个词儿，微微一怔，随即联想起“含光星系”那边的情况，也换了个眼光打量泰玉，顺便夸了句：“看来你这个教练不是白当的，相关经验很丰富啊。” “就是瞎琢磨，只求别坑到别人。” 说话间，泰玉反过 来又打量折荣，后者被他看得颇有些不自在。 “干什么！我坑你了？” “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暗示呢？” “你暗示我什么？” “大方向啊！”泰玉就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看我，给人上课，方向前途讲得明明白白，你们……我是说，咱们的‘大方向’是什么啊？说是要当‘线人’、当‘诱饵’，结果要查什么、钓什么都搞不明白。” 折荣总算明白了，当下“切”了一声：“都说是‘线人’和‘诱饵’了，搞那么明白干什么，你也就是个统计数字。” “你这就有些言不由衷了，我的情况我明白，这组数据加进去，反而会出问题吧？如我这般人物，难道不应该放在一个更合适的位置上？” “你绕什么圈子！不就是想知道更多情报消息吗？我理解，然而，你没权限！” 折荣这时候是很想将泰玉气个倒仰的，然而后者回应却是心平气和： “权限既是上面赋予的，也是自己争取的。我争取你的支持，你也给上面提一下啊。” 折荣为之侧目：“你怎么‘争取’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有点心虚，那句“阶段性关系”便如邪魔的低语，在他耳畔心底回响低鸣。 泰玉就着看他笑：“你若还有改变的心思，就抓紧时间改，否则现在的犹豫只会变成以后的障碍……我可是给你机会了，不要让我看你的笑话。” 折荣眯起眼睛，盯紧泰玉。 类似的话、类似的动作，在过去这些年里，不是没有人对他说起过，也不是没有人帮他做过。可他都以各种理由推托过去了，没道理就因为这半截课、几句话…… 一念未绝，泰玉就伸手拍他肩：“谁都会面临问题，但没必要用问题来惩罚自己。比如我，在你这儿遇到问题，也可以绕过你，自己去争取，回头再解决你这个‘问题’，让你叫‘老板’的时候，不要拒绝。” “滚！”折荣甩开泰玉的手，却是稀里糊涂吐出一句，“我去打电话。” 转身大步往远处走去。 泰玉在后面嚷嚷：“先说你自己的事儿，别到最后又开不了口，要不要帮忙啊？” 折荣骂骂咧咧，觉得自己被如此粗劣的激将法逼到这步，简直是失心疯了。可他还是快速拨通了上司的联络号码，不等那边的反应，直接就道： “有两件事……” 话到嘴边了，他猛然又是滞住。但 也是此刻，有人阴魂不散，伸手在他肩上一搭。 该死的“教练”！ 折荣眼睛一闭，大声道：“我感受到了神明的指引，给了我更明确的方向，你看我什么时候调整更合适！” 短短的一句话，过去许多年，他在心里头已经来回揣摩了很多次。 此刻将它说出口，全无迟滞，流利至极。 上司那边倒是沉默了几秒，也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折荣发现他体内气血已经顶到了脑门，以至于脑壳有些发胀，同时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终于，上司那边有了回应：“我刚刚帮你预约了‘边界’万神殿的劳诺祭司，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找他，他会给你下一步的指引。” 折荣的状态并没有什么改善，还多了一些别扭和躁动。他忍不住想扭头去看那人，结果脑袋又被推了回来。 上司的声音又响起来：“第二件事呢？” 到这个话题，折荣的状态就正常了些，毫不犹豫：“我建议给泰玉提高权限，主要是部分知情权。” 上司冷笑起来：“所以是你来安排我？” 折荣还待再说，那边却道：“你稍等。” 这次隔了好几分钟，却是伴随着后台“叮咚”一声响，传过来了一份文件。 上司安排：“按照这上面的讲。” 折荣故态复萌：“我直接给他看就好了。” 上司冷冷道：“我是让你记住，不要出这个圈子。”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夸海口（上） 上司只给了折荣半个小时，从边界训练场赶到“边界”区域的万神殿，基本上没有任何余量，摆明了不让他再耽搁。 折荣将文件转给泰玉，让他自己看，有什么事儿回来再讨论，便匆匆离开。 路上，折荣心绪仍然很乱，这么一个外力催化式的大转弯，让他的心血脑浆都还在晃荡，他以为会一直乱下去，结果很快有人打电话过来，是泰玉。 折荣骂骂咧咧接了电话，却是不自觉缓了口气：“什么事儿？” “反正你也闲着，讨论一下呗。”泰玉语气轻松到让人嫉妒，“看了情报以后，觉得挺有意思的，但还有些不明白。” 折荣又想骂人，但最终只是绷紧嘴角，冷淡表示：“我知道的也不多。” “所以只是讨论。”泰玉表示不给折荣太多压力，“我也是没想到，你们关注毕弗，是因为他对‘深蓝世界’的投资问题，‘黑督察’还管这种投资并购的事儿？” 折荣语气不耐，但还是聊了下去：“首先，不是毕弗投资，是他代持，而且这只是节点之一，后面的资本力量需要搞清楚；其次，渊海真神陨落之后，这很敏感的好吧！” 泰玉紧跟着就问：“那么，是因为‘产权归属’敏感，还是因为‘万化深蓝’这个核心产品敏感，又或是‘渊海真神陨落’这事件本身的敏感呢？” 咝，感觉他在这儿等我！ 折荣心头有些警惕，毕竟上司的吩咐也没过去几分钟，便含糊道了声“都敏感”，想唬弄过去。 却不料泰玉在那边发表了奇谈怪论：“这就像刚刚说的三个‘参照物’。‘产权归属’基本可以视为遗传种层次的问题，是‘自我’结构上调节；‘渊海真神陨落’明显是“神明”层级的动荡，神国架构也因此而改变了；至于‘万化深蓝’……从他们营销的说法看，将其定性为‘神明’与‘遗传种’互动，视为‘阶段性关系’的具现，也不是不可以。三个‘参照物’齐全了，我们以它们为‘透镜’观照中央星区的整体形势，会聚焦到什么领域，看到怎样的扭曲？” 折荣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保持沉默，因为他没有完全听懂。 问题是，泰玉还不算完，继续道：“其实我们还可以将这个模型掉转一下，假如我们现在位于‘诸天神国’，嗯，你懂我的意思，将‘自我’的映射改到那里，从这个角度，考虑到‘自我’结构的部分缺失和改变，再加上‘遗传种’和‘阶段性关系’，观照这一方宇宙，又会得出什么结论呢？” 折荣额头血管跳动，考虑他正快速接近“边界”的万神殿区域，他不得不去想： 这种话题会不会直接招来冥冥中的冰冷注视，乃至于惩罚？ 也是这一刻，他确定了：之前他纠结的问题，在泰玉这种疯癫又自然的思维和行为模式之下，屁都不是！ 天渊帝国那帮人，平日里就喜欢讨论这些吗？ 挺玄虚，也还……有趣。 折荣觉得他应该刹住这种势头：“渊海真神陨落的时候，我还没出生。” 泰玉“哦”了声：“有没有进一步的资料？” 你不要太过分！ 折荣很想吼回去，但最终只是将嘴角咧开，以他自己都惊讶的平静语气道：“很多都是公开的资料，你能把那些搞清楚就不错了。” “好吧，我知道了。” 意思大概是：我知道你屁都不懂，懒得找你聊了。 随即两边通讯结束。 折荣嘴角又抽了两下，下意识伸手捏住，也镇定一下心神。 原本他还有些心乱，现在反而有定论了： 要绕过那个问题，把层次提上去，否则这家伙我按不住！ 至于层次提上去之后，是否就可以按住……暂时先不考虑。 与折荣的讨论结束，项目组的中场休息时间也结束了。 泰玉站在十多幅“生命草图”边缘，又将队员们召集起来：“嗯，刚刚中断的时间有些过长了。折老板有事儿离开一会儿，我们不用管他，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视线扫过众人，顺势往侧面瞥了一眼，那里，“通灵妖眼”正冷冷凝视着他。 泰玉并不在意，笑吟吟地道：“刚刚折老板批评我，说我之前和大家讨论，虚的多，实的少。虽然我觉得，虚实之间，没有那么明显的障碍，但也要注意反响，毕竟他现在‘附五’的层次，是要比我强。这样吧，我们往更实际的层面偏一下，先看看效果……” 他正说着，有人就招呼他。 “泰玉……领队！”刻意拉长的腔调，有明显的讽刺意味儿。 说话的是楼象，他身形粗壮，身高超过两米二，是整个队伍中最高最壮的那个。科恩这小胖子在后面拽他，差点儿给带翻在地。 楼象和科恩同在第五组，是战力担当，类似于尚格鲁什在泰玉他们这组的作用。 这位脸形鼓胀，感觉粗笨，说话却很流利：“领队，那个副总指挥都没影儿了，你就没 必要再装样了吧？有功夫在这儿说那些没谱的玩意儿，及早让大伙儿复工啊！再不济，离开这破地方，大家就当这两周白干，抓紧去找工作，好养家糊口，这才是正事儿！” 泰玉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脊界图景’这个项目有问题？” 楼象脸庞鼓得更厉害，感觉有些水肿的样子，挤得眼睛都小了，他死盯着泰玉，低吼道：“你别装傻，之前在现场会上，大家都发言，都要赶紧摆脱这狗屎的关押。你倒好，嘴巴一闭，眼睛一眯，恨不能就睡过去了。怎么着，这辈子没当过官儿，一旦当个领队，舍不得下来了？” “大楼，别，别这样！” 科恩拼命把他往回拉，还让尚格鲁什帮忙，但楼象体型和力量都摆在那儿，哪怕是尚格鲁什这样的精锐老兵，没有真正动手的觉悟，也别想拉动他。 拉拉扯扯的，反而激起了楼象的性子，继续对着泰玉咆哮：“你拘着大家，去舔那个副督察，勾肩搭背，人家真把你当回事儿？说到底，你也是个在押犯……”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夸海口（下） 楼象的巨大身躯，离泰玉也不过就是跨两步的事儿，喷出的唾沫星子已经先到了。 泰玉倒也不在意，稳稳站着，笑道：“是啊，我也是在押，被监控、被限制，说不定还有人想要我的命。所以呢？你在这儿指责我，并没有意义。照我的意思，大家不如专心澄意，借着咱们在犄角旮旯找到《脊界图景》内炼法的好运气，先把这个练到身上，刻在脑子里。” 楼象还要再喷，泰玉先伸手，点了点一侧某幅“生命草图”。 他抓得很准，正是楼象的那个。 莫名的，楼象身子一僵，后续的言语就有些不利索了。 泰玉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随即便道：“在万神殿内部，这一套‘内炼法’文本，单凭钱可是买不来的，还要大量贡献、相应权限。在场诸位，不是我看不起大家，在‘临时辅役’这个基础上，要拿到这玩意儿，全家不吃不喝，不当自己当人使唤，五年、十年能到手不？如今白给白送，就不动心吗？“ 楼象终于缓过神来，用力嗤笑：“你是要给我们练的么……” 泰玉打断他：“不是吗？我立了这个项目，扯着大家一起，也许没有明着讲，可诸位就当真没有一点儿想法，一丝侥幸？只要专心听讲，应该都有所得。但如果在此期间，忙着和外面交流，分心二用，感受可能就差了些……哦，楼象老哥，我知道，你是另外的情况。 “家里缺钱急用，前任领队，那个伏睚答应你正式入职后，预支一部分款子，结果他人没了，场子黄了，款子自然也没了着落。这种情况下，你暴躁很正常，大家不会怪你。” 楼象都忘了嘲讽他大咧咧代表“大家”，只剩下惊愕：“你，你知道？” 在他看来，泰玉这个“新领队”，实在很不称职，前面两天，带着人修工事的时候，还展现了一些职业能力，后面基本上就不管不问，每日里只知拍那个折荣的马屁，到现在恐怕连大家的名字都记不全。 可没想到，他对自家的事情如此了解，一时有点儿懵。 泰玉依旧笑吟吟的：“我这辈子基本上没有为钱发过愁，固然是因为年轻，也可能也是有些运道。为什么我大言不惭，要立这个项目？实在是有人、有金主，借着这个机会，砸钱过来。回头，也就是这几天，等第一笔款子落地，在座的诸位，作为项目的参与者，肯定都有分润。不敢说比训练营的丰厚，至少也能贴补一二……楼象老哥，到时候，我也给你预支一笔。” 如此说法，人人侧目 ，包括“通灵妖眼”。 一点儿小风波，都没掀起浪花来，就压了下去。然而，在31周第7日，比预计时间晚回了将近一天的折荣，刚到边界训练场，就打断了泰玉的项目进程，将他拽到一边： “我就想知道，你究竟哪来的底气，能找到支付他们薪水的金主！” “不是薪水，是补贴。”泰玉分得倒清楚，随即又问折荣，“怎么样，我这个领队当得还算称职吧？” 折荣离开的这十多个小时里，“边界训练场”这边秩序井然，除了上课时间有点儿长，比较耗脑子，再无其他问题。 可真相是，问题不是没有，而是被某人很无耻地推后了。 毕竟么，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至于钱从哪来儿……先夸下海口再说！ 折荣直翻白眼，可惜他眼睛狭长，不够明显，只能加重语气：“这就是你绕开问题的方式？” “不，仅仅是自信。” “自信你的财运？” “自信相应的判断。”泰玉一派淡定，“话说，不算大人物的法鲁尔祭司应该快抗不住了吧？毕竟，他不是你们这一序列，只是顺手帮个忙，当人们无所顾忌地运用‘大通之主’的伟力开道，伟大的‘晨曦之主’也会给几分薄面。” 折荣眼角跳了两记，不参与这个问题。 泰玉借此又主导了话题：“你的校正完成了，如今信仰哪位神明？” 折荣吸了口气，想绕过去，但最终还是颇为郑重地回应：“是‘晨曦之主’的亲密伙伴、忠诚朋友、最为信重的牧者、第三从神“持光君王”陛下。” 这个泰玉知道： “万国时代”一位顶有名的大帝国统治者，《天渊万国战史》中有载，颇占篇幅。其与“晨曦之主”的复杂纠葛，极具传奇性。而且，目前的“星盟”，之前的天渊帝国，一部分疆域，便曾属于那位。 泰玉就笑：“听说持光陛下很是严厉，这是想要收一下你的性子？” 折荣就瞪过来。 “抱歉，这个玩笑不合适。” “你夸的海口也不合适。” “我觉得还行。现场会上，那位康斯先生的说法，我是很赞同的，死水里捞不出活鱼，可一旦变成活水，就有大量的机会。而一旦成为‘活水’，能够持续创造价值的人，不管是什么出身，什么性子，总会有人来投资的，大君也不会例外。” “大君？” “打个比方。” 折荣用微妙眼神再将泰玉打量几轮，旁边的“通灵妖眼”几乎同步。 末了，折荣没有纠结于细节，只道：“你就这么确定，这里会变成‘活水’？” “不提法鲁尔祭司，辛芮小姐与那位白丹老师的谈判陷入了僵持，除了债务分期的具体期数和时间难以达成一致，最重要的就是辛芮小姐本身的诉求：她仍需要完成一部‘天人图景内炼法’，彰显并提升自身价值。投资者一定会喜欢这种上进的孩子，但‘边界’一直不开放，大家就会很尴尬。” “你别装，明明是你撺掇她的！” 泰玉一笑略过此事，又道：“还有，我这个线人，近几天的表现，你们也应该比较满意才对。有没有超值的感觉？再拘在这里找那些细枝末节的线索，不嫌亏得慌？” 折荣“呵”了一声，没了下文。 泰玉则不依不饶：“所以？” 折荣吸口气：“第32周，会开始‘清查工作’第二阶段：各训练场逐步恢复营业……” 他话没说完，泰玉已经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转身，用力拍手，让队员们重新聚集过来： “快快快，抓紧些，留给项目前期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治安员（上） 从“星环城”起飞的短程航班，很快就进入了“佑冲星”大气层，切入“边界”上空，很多人的心情都还没有调整过来。 辛芮微眯眼睛，看舷窗外斑斓眩目的光线，沉默不语。机舱里的议论声，将其定性为“边界”某区域的高能射流，必须要绕开的那种。 “边界”复杂的场域环境，注定会让这帮年轻人目不暇接，也需要一个较长时间的适应过程。 这不，很快机舱的议论话题又发生了变化，原因是另外一边的舷窗外，出现了很明显的飞行器轨迹，斜斜插向了群山之后，没有降落在航空港的意思。 过道另一边，看上去很文秀的年轻人令吉，也是辛芮在第一神殿学校的校友，扭脸过来，又一次主动搭话：“那应该是法鲁尔祭司的支援舰艇，要通过‘边界’的地层裂隙，前往地底……很艰难的任务，但这是因为之前没有处置好，嗯，只是传言。” 辛芮没有回应，她抿唇不语的时候，眉眼就极有疏离感。 令吉却也习惯了，还要再说话，本来已经要降落的航班，又开始了一圈盘旋。 没隔多久，一架救援艇便从航空港起飞，往莽莽群山深处赶过去。 令吉继续搭话：“看，‘边界’并不安全，每轮训练营，都有因伤中途退出的，据说还有更惨的倒霉鬼，训练营合同上，也是一长串的免责条款。难得两个训练营合并，咱们校友互相照应啊。” 这话比较和气，辛芮微幅点头。 航班终于降落，同机抵达的服务人员按要求先下机，整理行李之类。借此时机，领队做下机前的最后安排和提醒。 辛芮没怎么听进去，这次“维度训练场”承担了“边界训练场”的训练任务，但准备并不算充分，领队的言语主要还是针对以前的客户，像辛芮这样的“插班生”，难免会有会排斥的感觉，相应地，他们也就本能抱团。 坐在辛芮身侧，也是除她以外，本期训练营里仅有的另一位女生冉染就皱眉，低声道：“希望安全员能配足，也许我该等下一期……” 冉染比辛芮大四岁，底子很好，妆容明艳，家世亦是不凡，已经脱离了中产的范畴，这次是直接带着三位自家的服务人员过来的。照理说，这样的大小姐不需要再来拼命，她也不是这种性格。 但她有一个很成人童话的理由：向往自由。 学业平平，但在个人修行上有些天赋，“天人图景内炼法”是她下一步进修的阶梯，一旦成功便可以进入专修学校，将 注定的“联姻人生”再拖后几年。不过，如果受不了苦，这次回去就要进入选婿模式了。 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拉着辛芮，就像找一个健身搭子，必要时带她一把。 终于熬过了维度训练场领队喋喋不休的提醒，客户学员陆续离机，进入机场廊桥。“边界训练场”八名学员自然凑在一起。原本应该是十二个，已经有四人选择不参加，但想要回预付的钱款，还需要经过漫长的官司流程，但他们耗得起，还是选择安全为上，至少不将信任轻付于人。 剩下八人各有各的想法和难处，选择让训练场代为招募服务人员的五人，就没有一个缺席，说到底还是已经支出的法币，轻易损失不起。 这里面，辛芮和冉染作为女生，又是外形极为靓丽的女生，在未暴露出可能的性格缺陷之前，总是会受欢迎的，被簇拥在中间。那边“维度训练场”的学员，则是满编的十四人，没有一个女生，视线频频往这边转。 另一边的令吉想过来找辛芮搭话，被人墙阻碍，也不好做得太明显。 这个航空港本就不大，一行人很快到了机场出口大厅，看到了已经在那边的服务人员，乌压压的一大群。 冉染往那边看了几眼：“你们的服务人员怎么也该来接机啊。” 辛芮轻“嗯”了声：“也许吧。” 冉染就笑：“至少一配三，个别一配四或五，七八十号人，当真是接机的比……” 话音未落，那边服务人员群体中已经起了骚动。 “怎么搞的！”维度训练场的领队让客户学员们稍等，他先过去看情况。 然而等他到人群边缘，内圈的骚动又有增幅，人群只一个波动，便将那位给吞进去了，骚动毫无停止迹象。 如此状况，学员中有人停步，有人却是按捺不住年轻人的好奇心，反而加快了步伐。甚至有人已经看到了自家服务人员，开始大声招呼，询问情况。 场面更加混乱。 辛芮扯了冉染一把，不让这大小姐再往前去。 也就是这时候，服务人员群落中，骚动一下子扩大，好像内层有什么大动作，乌压压的人群本能地向两边分开。一时间波开浪裂，终于暴露出里面的情形。 那边已经有人倒地，还被按住。 刚刚被“吞”进去的维度训练场领队，也是个肌肉男，如今却被一个更强壮的壮汉单手按着肩膀，定在那里。 随即，一位颇是英俊的年轻人从就裂开的人群中 走出来，来到最前端，对诸位学员绽开笑脸：“诸位，我们是‘边界训练场’服务人员，我是领队泰玉，很乐意为尊贵的客户服务。为了接下来的训练营顺利开展，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告知：由于目前‘边界’区域正在清查阶段，人手不足，我们目前也作为维塔大区警察局临聘治安员，负责维护训练场运营秩序。放心，我们已经完成了为期一周的上岗培训，是很职业的。 “刚刚出现了一点儿行李转运秩序上的小问题，这儿我就再强调一下：既然来参加训练营，学员就没有身份高下之分。若是有，也要看训练营里的成绩，没必要提前摆谱，乱了秩序……” 被“定住”的维度训练场领队在后面叫：“临聘治安员怎么有执法权，警员在哪儿？” 泰玉头也不回：“我们的直属长官正在闭关状态，不过我们肯定会严格按流程办理。那边，维塔大区警察局高级警探蓝达，就是我们的指挥官，我们在他的指挥下工作。” 出口大厅这边，七八十号服务人员挤成一团，外围的制服人员，则是红硅警卫队、安检等夹杂，一时间谁看得出来。 维度训练场领队就嚷：“哪有……” 泰玉也是无奈，高声喊了一句：“蓝警官。” 远处，一位正和红硅警卫队成员聊天的年轻警员闻声跑步过来，下意识一个并腿，好险没敬礼，但还是露出笑脸： “泰玉哥，您叫我？”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治安员（中） 第32周第1日，为期三十周的训练营不准时开始。 这不只是推迟一周的问题，部分客户学员的签约方都变了，再加上什么“清查”工作，临聘治安员带来的冲突等等，气氛很是微妙。 可真等到训练营开营，场面出乎意料的平静。二十二名客户学员，在专业教练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做适应性训练，服务人员忙忙碌碌，做好后勤保障。训练间隙，还有一些知识课程，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根据事先填报的资料进行再分组。 学员会到这儿来，都是借助“边界”特殊环境，强化学习“天人图景内炼法”，但每个人的“内炼法”文本不同，性质不一，硬凑在一起可能会互相干扰，而调配好了又会起到支持互鉴的效果，所以这是极重要的流程。 按理说，这些应该在学员抵达训练场前就完成，但这不是有“边界训练场”的八个倒霉蛋并过来了吗？之前的布置，就需要临时调整。 幸好，“维度训练场”提供的教练很职业，在适应性训练期间快速完成沟通，大致明确了学员们的修行方向和步骤，然后就是根据训练场资源，确定接下来的修行场地。 “感觉都很危险啊。”冉染看着一个个的场地介绍，明显有些发怵。 她有享受自由的念想，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但这种过于极限的环境，很能打击人。 “边界”区域因物性规则扭曲而形成的极端区域，涵盖了陆地、天空以及地下、深水四种基本环境，彼此之间又相互影响渗透，变化出数十种更复杂的危险地域。复杂的核心区域，肯定是不会让这些初级学员过去的，那是万神殿祭司团、部分天人强者修行之地。饶是如此，冉染看着初步分配出来的“深水”区域和对应课程，也有就此回返“星环城”的冲动。 “深水还行，‘深蓝世界’我也常去，可为什么还有‘强酸毒素区’？永久腐蚀皮肤、伤害眼睛……我可都是天然的，就是喜欢化浓妆，没想青春年少就上医美或义体！”冉染拽着辛芮这个“新搭子”吐槽，紧接着又是狐疑，“你说是不是我爸专门安排的……让我知难而退？” 她视线投向三位自带的服务人员，三位专业人士都垂着头，面无表情。 辛芮浅浅一笑，没有过多表示。 冉染看到她的课程安排，才又缓过来些：“咱们一起的啊，一定要互相照应！咦，你不是说地底熔岩环境对你更合适吗？之前深蓝世界的大团战，发挥也很好……” “因为安全原因，目前地 窟区和深层熔岩区域都封闭了。”说话的是泰玉，他缓步过来，笑吟吟的，年轻英俊，还是很养眼的。 冉染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因为法鲁尔祭司的任务吗？” 泰玉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我以为‘星环城’不怎么关注‘佑冲星’的上的事。” “可我们就在佑冲星啊！” 冉染已经知道，泰玉就是辛芮的服务人员之一，却不知为何，从一个有嫌疑的在押人员，混成了临聘治安员。虽然有张俊脸，却明显不是好掌控的类型。换了在“星环城”，她的主场，大家处一处，玩个刺激，图个开心，当然没问题，但在这里，冉染还要再观察。 嗯，辛芮和泰玉的交流模式也不太正常。 辛芮向泰玉微幅点头：“接下来该怎么做？” 泰玉打开了虚拟工作区，给她们看分组安排：“由于地窟区域封闭，这次在深水区修行的人员比较多，共有7组，算上教练和服务人员，共三十八人。我已经与带队的几位教练做了沟通，还是分开比较好，否则一旦出现意外，人多只会混乱……你和冉染小姐都分在了第二序列，这个序列有三组，另外一个学员是令吉。” 冉染就看辛芮：“你那个校友？挺帅的，可怎么有点儿阴魂不散啊？” 辛芮轻声道：“令吉学长是‘灵泽王’的信众，在深水区修行很正常。” “灵泽王”是“晨曦之主”的第四属神，其核心意象是黎明前的寒露，是一位提倡牺牲和奉献的神明，其信众在整套神国体系中比例较小，但可信任度极高。 辛芮这个小团队中，海凌女士便是“灵泽众”，尤其擅长战场治疗恢复。 冉染扭头，在训练场上寻找令吉的身影，却没看到。 泰玉对此也只是一语带过，随即就进入正题：“深水区学员的适应性训练分为陆上和水下两个阶段。除了自身逐渐适应训练强度以外，还要加强与教练、服务人员的协作，一来是确保出现危险时的有效反应，二来也是可以提高修行效率。由于要岔开，我们的陆上训练时间要多两天，基本确定是在周四零时下水。” 辛芮又是点头：“好的。” 见辛芮根本不提任何意见，冉染又疑惑又心慌。虽然相处没几天，她觉得辛芮还是挺有主见的，面相上有些高冷，其实还是挺健谈的，怎么见了这人，就不吭声了呢？ “搭子”你是负责专业的，要给力啊！ 冉染视线在辛芮和泰玉脸上来回扫了两遍，终 于忍不住，硬着头皮讨论起具体细节：“为什么要多两天？多在水下环境适应才更好吧？” “陆上水下的差别，只在于环境适应、物性感知和压力传导，深水环境相对于深层岩区域，压力各相同性，相对有序，本来就不需要适应太长时间，在陆上专心做好前置配合，效果会更好。” 说着，泰玉的视线在冉染脸上稍作打量，又扫了两下她由内甲包裹仍颇是婀娜的身姿，方笑道：“我看了下冉染小姐你的修行资料，这次过来，是要完成《影卫图景》内炼法。这门‘天人图景’在祭司团战斗体系中不算主流，中大型战争中基本绝迹，以轻盈流转、瞬爆刺杀为上……” 冉染举手：“轻盈流转可以，后面，嗯，我不强求的。”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治安员（下） 作为一名花费重金参加训练营的客户，冉染的表述就很离谱。 泰玉已知道这位的性情，面色不变，只道：“冉染小姐和辛芮搭档，其实性质很匹配。角色嘛，她是祭司，你是神殿武士，她为你加持，你为她清除敌方威胁目标，然后及时遁回我们这些辅役支开的防御壁垒中，非常符合小规模团战要求，这也是虚拟实境职业赛的经典场面。 “这样一来，实战中就有四个要点：一个是要高效接收祭司的加持；二是要感知锁定敌方的弱点；三要明确加持的边界；四要有短时出入这个边界，独立刺杀的技巧和决心。如同绕行的卫星，时而遮蔽于主星阴影中，时而映射灵网光辉，必要时还要脱轨……” 面对泰玉的长篇大论，冉染就只抓到一个关键词：“脱轨？我倒真希望人生脱一次轨。” 泰玉只当没听见，继续道：“任何天人图景法门的创立，肯定是服务于实战，后续再根据效果持续修正，实战上的需求，都映射到修行上：你自身的形神框架的承载力、与祭司气机和天渊灵网加持的匹配度、烙刻于本能的敌方弱点感知、还有对加持边界的敏感度，就是整套修行的四个维度。‘内炼法’就是在这个四个维度的建构下，对形神框架有序进行淬炼改造，定向增强相应的感知能力。 ＂另外，天渊灵网的高度活化、祭司的加持范围和辅役支立的边界，三项元素共同构成了以祭司为核心的超凡场域，这是我个人的说法，其实就是‘天人图景’的前置。修行者必须要充分熟悉它、适应它、利用它，这本身就是一套复杂环境，若再叠加深水环境，难免会分心，在陆上扎实掌握，到深水环境再持续深化，更符合修行的次第……嗯，前面的序列也可以为我们提供有效反馈。” “厉害啊，听上去一套一套的。”道理其实冉染大部分都懂，但要梳理清楚，陈述明白，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听了这些，起码对训练营的安排，少了许多疑虑，她红唇勾起惊喜的弧度，扭头看辛芮，“你临时招聘的服务人员都这么高素质吗？嗯，不像服务人员，倒像总教练。” 冉染表述夸张，有些玩笑意味儿，但肯定不是异性讨厌的那种说辞。 泰玉微微欠身：“不敢，只是接受了专业培训后的一点儿感慨。不过说到专业，我们确实提供专业的服务，是一些超出常规的，比正常训练营更高端的服务，不知道冉染小姐有没有兴趣？” “高端服务？”冉染失笑，就那样伸手，轻按了下泰玉胸口，“哪一种？”辛芮的视线切过去又挪开 。 冉染自带的三名亲随，都转过脸来，像是在看大言不惭的骗子。 泰玉则是从容微笑：“当然是那种基于合理设计、独特的暂时无人能代替的专业基础、同时也是极具针对性的服务。不敢说提升修行上限，但可以有效增强修行效率，用更短的时间，达到客户的预期……嗯，冉染小姐知道《脊界图景》这部天人图景法门吗？” 冉染理所当然地将视线投向她的三位亲随，其中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黑发中年女性以低沉嗓音道：“是辅役群体中，比较高段的天人图景法门，极少数神殿武士也会修习，不过它的‘内炼法’修行难度很高，想借此成就天人并不容易。” 冉染听完了介绍，又扭头看泰玉：“所以？” 泰玉摇头：“作为辅役修行法门，不管难度如何、前途怎样，辅助功能才是第一位的。天人辅役才几个，还未必能捞到好。” 人们投过来的视线就很复杂，如此“客观”的表述，真当大家不知道，你们这帮人，与那位“捞不到好的天人辅役”之间的纠葛？ 话说那位瓦杰罗先生，现在还是在逃状态呢。 冉染直接笑出了声。 泰玉也笑：“冉染女士，我所说的服务，正是关于《脊界图景》，确切地说，是《脊界图景》内炼阶段群体气机拟合的成果和效用，它会显著提升‘加持边界’的存在感，是的，就是你需要感知、利用的‘边界’……初期，这是很有效的扶手。” “群体气机拟合？”冉染狐疑，盯着泰玉，“我记得‘拟合’不是这么用的，你不是随便编个名字来骗我？” “杜绝经营中的诈骗行为，正是我们这些治安员的职责之一，我怎么会知法犯法呢？”泰玉摇头，随即看向旁边那位黑发中年女性，“你可以问一下这位女士，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再考虑我们是否可以做到。” 泰玉看过冉染亲随的资料，知道这位黑发女士，名叫恩克玛，是冉染的首席保镖，据评估，应该已经有附四或附五的水准，这已经是“星环城”名流常态下给自家子女配备的最强力的随身保镖了。 天人强者级别的保镖当然也有，但太过昂贵，双方往往会被课以重税，不够经济。还有就是，这种级别的武力雇佣，需定期向主管部门、万神殿报备行程，反而不方便。只有少数顶级名流，会考虑这种配备，要么就是情况紧急的临时性安排。 在“边界”这边，冉染最信任的人，肯定就是恩克玛，当下就移转视线。 后者略微沉吟，道：“传说中，《脊界图景》确实是最有效控制内外边界，框定加持范围的天人图景法门之一，运用得好，对祭司加持还有一定的正向增益，但这是‘天人图景’的效果……” 这么说着，恩克玛却是给冉染暗发了一条消息：“这人与维塔大区警局关系不明确，行为很古怪，暂时不要正面拒绝他。” 冉染收到了，也明白了，笑容愈发灿烂：“泰玉先生你的描述，让我很动心啊，哪怕你不去干治安员或服务人员，也一定会是一个好的业务员。但一般这种高级服务产品，刚上市的时候，不应该有试用环节吗？” 泰玉回以笑脸：“当然，如果冉染小姐你有意，我们会将它作为适应性训练的一项内容。” 冉染微微颔首：“我有意愿……芮芮呢？” 辛芮深深看了眼泰玉，简单回应：“我没意见。”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初体验（上） 大家凭借“试用”，迅速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就是……嗯，就是“充电”时间。 这是泰玉的说法。 冉染呆站在宽阔的训练场边缘，看泰玉大模大样走过去，挨个叫来之前和他一起接受“治安员培训”的队员，十五个人聚拢在一起，将泰玉围在中间，就像是某场比赛前队伍一起祈祷、鼓劲的场面。只不过，那边应该不是祈祷，也不是给泰玉鼓劲儿，而是有明显的气血气机运化传导特征，以至于那边的空气都隐然鸣动。 一时间，在这处训练场的其他人，均为之侧目。 这个过程时间并不长，很快，泰玉就挨个拍肩击背，将之前的队友送回他们所在的队伍，末了只带着尚格鲁什和海凌，向这边走过来。 不等冉染相询，他就做出解释：“既然是‘群体气机拟合’，肯定是同类人员越多越好，要的就是利用集体力量。不过现在大家各有服务对象，只能临时凑点儿份子，交给我使用……看，我现在是不是特别精神焕发？” 笑容倒是挺灿烂的。 倒是同在辛芮那一组的尚格鲁什和海凌两个人，明显有些疲惫，让泰玉的表述有了点儿可信度。 只是，这点儿可信度哪够啊！ 同在深水区第二序列的令吉也过来了，不管什么“高级服务”，只是体验的话，他当然没问题，但此刻难免疑惑，频频打量泰玉之余，忍不住询问： “这也可以凑一起的？怎么传输、储存？又怎么使用？” “这就是研究成果，我个人的，嗯，专业壁垒。” 泰玉口风很紧，也更像骗子。 冉染是真正对价格不敏感的人，但她很懂得定位“价值”，便问：“你们十多个人，都修习《脊界图景》内炼法？” “也不至于，主要是一起讨论、研究，考虑以此法度为中轴，进行气机气血调运配合。” 那也等同于接触、研读了。如此资源分配，万神殿允许吗？ 冉染记起父亲的某次告诫： “万神殿”映射了宇宙中最森严谨密的体系，但绝不慷慨。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感觉这里头确实是说不出的古怪荒诞。 最后，是恩克玛女士沉声做了一个判断：“有天渊帝国的风格。” 泰玉点头：“是的，如果大家都走‘熔炉布法’路线，那可就方便多了。” 不提有多少人在这一刻翻白眼，冉染倒有些接受这样的理由：“你是 天渊遗民啊！” 泰玉失笑：“别这样，冉染小姐，我们应该相信户籍官和行政权限的判定。” “怕什么，我又不会举报你。”冉染放过了想不通的问题，饶有兴致地追问，“这种‘充电’能支撑多久？” 泰玉没有正面回答：“一切都要从实践中来，现在我们去四号演练场。” “四号演练场”是维度训练场的大型室内场地之一，是凿空部分山腹而来，顶部则留下了巨大的缺口。如此，场地一部分隐于山体内，一部分则暴露在天光下，形成了明显的光暗分际，并随着日夜变化而不断切换。 这也是“晨曦之主”神国体系下，很主流的修行环境之一。 如今尚是白日，山体内场地灯火通明，分别并不明显。等大家都到了这里，泰玉打个响指，山腹内绝大部分灯光熄灭，一半光明，一半幽暗，中间是模糊的过渡地带，这就很典型了。 冉染低呼一声，表现一下女性特质，但没有人搭理她。 黑暗中，泰玉招呼辛芮：“这是你比较擅长的环境。你要修习的《秘厄图景》我搜不到太详细的资料，暂时没法指点什么，只能通过一次次的磨合达到目的。” 这口气也挺大的！ 冉染腹诽：暂时没法，意思是磨合之后就能指点了？ 这位明显没把自己当成辅役或服务人员，行为古怪，自信心爆表。 至于维度训练场这边，自从航空港那场冲突后，对这人的态度也很小心，如今教练都神隐了。 话说维塔大区警局在星环城也是第一等的强势部门，容忍这家伙瞎胡闹，总该是有些理由的吧？ 泰玉再转向另一位学员：“令吉先生，你的情况也是同理。《涵光图景》同属于万神殿祭司体系的秘传，公开资料上看不出什么。但我相信，夜阑王与灵泽王殿下的伟力，必将在神国的黎明中交融升华。”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令吉的表情，却能听到他熟稔的回复：“赞美黎明！” 泰玉再看辛芮：“你和令吉先生讨论一下，谁负责‘体系亲和’，谁发动‘战斗号令’，‘专职武力’的角色，肯定是冉染小姐，我和其他人暂时负责‘挂载增益’部分，当然，还有安全保障工作。” 冉染眨眼：“怎么，这是要打职业赛？可也没目标啊！你准备让我们体验什么？” 泰玉道：“地上适应性训练其实是有虚拟实境的课程，但现在还用不到。我们首先要完成团队行走坐卧的默契和气机 联动，搭配战术机动训练，前面你们也练过的。为了不那么枯燥，我还找了一些靶机……那里。” 他示意大家往对面的明亮区域看，那里，麻杆似的瘦硬人形机械排成一排，是训练场里常有的配置。 冉染才不那么好应付：“这也没有什么特殊体验啊？” “因为还没有针对性。”泰玉继续调兵遣将，“恩克玛女士，请您到一区，也就是光区，随时出手，避免事故；冉染小姐在二区，也就是暗区，准备完成一组刺杀动作。” 恩克玛与冉染，还有其他两个亲随交换了个眼色，暗地里也有信息交流，随即依言而行。 泰玉扭头问两个神殿学校学员：“二位，商量好了吗？” 令吉很快回应：“辛芮学妹负责号令加持，我来负责亲和，这样可能对冉染小姐更合适些。但如果有可能，后续我们还想再切换体验一下。” “当然可以。”泰玉爽快答应，再看向冉染，“刺杀动作中，你用冷兵器，更好控制局面。” “更像职业赛了。”冉染说着，从腰后拔出一把长匕首，“高周波刀算吗？” “自配武器……元母内嵌型？”泰玉摇头，“这很容易坏，不过你愿意就好。”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初体验（中） 泰玉拍手，示意各位人员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我们现在就开始了，先正常情况来一遍，好做对比……注意目标的变化。” 冉染低声抱怨了句：“太麻烦了。” 然而没有人搭理她，修行便是如此，一遍遍重复，一次次调整。 两位神殿学校学员比她更早进入状态。令吉微垂下头，合拢双手，大拇指内嵌，进入祷告状态。 很快，周围人们都觉得山腹空间的空气变得清新好多，哪怕幽暗如故，却有温润微凉的感觉浸透全身，气血运行更加活泼流畅，整个人像是机器重新上了一遍油；又像是充分热身过后，轻健暖融的状态。 暂时没有任务的尚格鲁什，便扭头对海凌低语一声：“不比你差啊。” 海凌微微摇头：“我没有多向加持的能力。” 海凌是十五名临时服务人员中，少有的已经开始修习“天人图景内炼法”内炼法的人，因此在催化潜力、战场疗愈等方面，超出同侪，但没有成为“天人”，能力上就有限制，比不过专精于此道的神殿学员。 另外，尚格鲁什也在军队里获得了“内炼法”文本。 这个由伏睚挑选的服务团队，对应辛芮，本身就是比较特殊的。 按照“路线管理者”的设计，后续应该还会有更专业的人士，补上“泰玉走线离开”后的缺口。 只是，设计是一回事，现实则是另一回事。 两位服务人员低声交流的时候，黑暗活化了。 辛芮同样是祈祷状态，暗区的幽沉阴影，像是具有了某种生命力，由滞重而轻盈，流转于冉染身上，遮蔽她的气息，提升她的灵觉。 冉染整个人下识向后一靠，融入到黑暗里。 而此，光区那边“轧轧”的低音响起，有机械人开始滑行，从一区的左侧向右侧滑动，那是她的目标。机械人头部、颈部、胸腹部位都亮起了红光，那是一击必杀的高得分区域。 这样的刺杀训练，她并不陌生，适应性训练上有过；另外，以她的家世，只要愿意，就有足够多的机会做练习。 “走了！” 冉染低呼一声，给自己打气，黑暗持续加持，她的自我感应也越来越轻盈，几步就是一级加速，无声蹿出。她自我感觉状态良好，甚至还能考虑到进入“光区”、超过加持界限后必然到来的迟滞感，需要预先判断。 一个闪念，她便已经“脱轨”，啊，是脱出了加持范围。 原本轻 盈的身姿不可避免地滞重，其实速度仍然不慢，但需要心理和身体的双重调整。 冉染高速移动，眼睛紧盯着前方匀速移动的机械人，选中有效分数最低但有最高命中率的胸腹区域，高周波刃发动，在手心微幅颤抖。 整体感觉可以的，状态不错！ 正闪过这个念头，按照固定轨迹滑行的机械人，脚下硬化土石忽然崩裂，诡异泥浆翻卷而上，转眼将机械人裹上了一层厚重的泥浆铠甲，整体变得粗壮恐怖。还有，还有光区同样具备的阴影，包括机械人、还有冉染自身的阴影，也诡异活化，在那已经足够恐怖的泥浆机械身上卷缠，如同一层暗色的裹尸布。 什么鬼！ 此时的冉染其实还有机会改变移动轨迹，却已心怯，本能就想快速结束，当下用了一个手法，高周波匕首脱手而出，投向对方胸口区域。 对面泥浆土石包裹的粗壮手臂抬起、格挡，随即在高频震动切割的锋刃下崩溅、断裂，但泥浆机械人只是半侧身，另一只粗臂已经顺势重砸过来。 躲不开了！ 冉染全身僵直，发出了尖锐叫声。 恩克玛女士身影闪过，抱住她，反手与泥浆机械人硬抗一记。与女性体魄差异极大的沉厚力量传导过去，对面泥浆与机械架构整个地爆开，但也有微弱冲击从那边传过来。 绝不算重，可冉染惊恐之下，却觉得灵魂出窍…… 事实上，确实有一道模糊光影，从她身上飘荡出来。 冉染再度尖叫出声。 恩克玛女士只能连迭安慰：“没事了，没有伤到。” 拍手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然后是泰玉那个“总教练”式的腔调：“虽然实战经验完全为零，但看得出基础扎实，之前也有过‘内炼法’修行。但只是在最初级的模拟阶段，而且太保守了，要沉浸进去才行。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确定自身的修行缺陷，以及与这套‘天人图景’的适配度……嗯，目前来看，我觉得还是挺合适的。” 冉染只觉得刚刚魂儿都给吓飞了，于是特别讨厌这个声音，想扭头怼过去，可也就是一转眼，就看见她的“魂儿”，正在半空飘着。 她愣在那里，呆看那看上去线条简略又明晰的身形光影轮廓，不知该做何反应。 泰玉的声音继续入耳：“这是‘生命草图’，算是对你刚才气血流转状态的捕捉和还原，当然，只是高峰阶段的切片。” 所以，这是我吗？ 冉染呆看“生命 草图”，将上面闪烁的星辰光点，与自家气血窍眼相对，有些明白，但更多还是迷茫，又觉得荒诞且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回神，她才发现，自己应该生气的：“你，你为什么突然增加难度！我刚刚差点儿就……” 泰玉毫不在意地打断她的话：“差得远呢，反正有恩克玛女士在。从刚才反应看，你确实需要真实情境的刺激，刚刚你的反应很真实、很有效，几处关键窍眼都展现出来，还有你的扎实功底……多少有点儿意外。另外，我也需要展示，这个‘反向加持’还不错吧？” “反向加持？”冉染听得直咬牙，可听到泰玉“意外”她功底扎实，又难免有些得意。 恩克玛女士扭头，对上刚刚迈入光区的泰玉人影：“这是精神领域的构形造物能力，你……” “只是借用这个‘超凡领域’的能力，稍加变形，展现‘脊界图景’的优势。毕竟，跨过一重山脊，就是不一样的世界。” 恩克玛没有再说话，似乎是被说服了，又似绝了从泰玉这里获得真实答案的心思。 泰玉则再次招呼：“冉染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开始正式的试用体验了。” 恩克玛看向冉染，没说话，意思却是：还要进行吗？ 冉染视线与她一对，却是又看向“生命草图”，盯了好久，牙齿仍咬着，却是从中挤出了清晰的音节： “再来！”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初体验（下） 冉染说完就有些许后悔，其实她希望恩克玛女士能够劝劝她，然而后者保持了缄默。 这从某种意义上讲，都算是鼓励了。 于是，冉染从恩克玛女士怀中挣出来，来到那具已经崩碎的泥浆机械人处，寻找自家的高周波匕首。可是在那里，她只找到了一些疑似残骸的碎片，还有就是已经滚出来的、仍半包裹住的元母。 果然像泰玉所说的那样，容易坏。 “喏，用这个吧。”走到近前的泰玉，递给冉染一把没开刃的匕首，这种超原始的冷兵器，也只有训练场这边，还有提供，他笑呵呵的，示意冉染回到原位，“我们还是要控制局面。这次除了加持的力量，‘脊界图景’的力量也会直接作用到你身上……要投入，要感觉，要真正地去体验。” 冉染嘟哝：“有那种体验吗？” 不过这时候，已经快要重新走入暗区的她，又回眸去看那幅仍然浮游在半空的“生命草图”，恩克玛女士也在那里看着，很是专注。 等冉染重回暗区，瞳孔自适应调节，便能在黑暗中勉强能分辨出来：那个令吉正认真打量泰玉，而辛芮则闭目垂首，似是进一步调整状态。 这样的反应，坚定了冉染的判断。 她“冒险”体验一次“高级服务”，是有道理的。 于是，冉染遥遥再看了眼光区的“生命草图”，也学辛芮，微低下头，闭上眼睛，从呼吸开始，控制调整自身状态。 耳畔响起了泰玉又一次拍手声：“各就各位了啊！” 没有人明确回应，不过之前两位神殿学校学员提供的活化、加持感受重新出现。 冉染下意识想睁眼，按照自己的节奏行事。可这时候，她似乎听到了泰玉极低的呢喃声。 呢喃声过于低沉模糊，她没听懂，本能就要侧耳倾听，尝试分辨。然而接下来，她听到的是令吉与天渊灵网伟力沟通的咒音；也是辛芮给她的战斗号令和加持。 这回要比上次来得清晰太多。 温润感觉如同恒温泳池里的水波，渐渐漫过了她，又好像她主动下潜；浑化在水波里的黑暗活化，似依附又似承载。她仍是往后一靠，恍惚却是失去了对承载她的大地的感应，真的像是往泳池底部下沉，持续地下沉，却根本没有“底部”。 冉染心神微有波动，眼帘微有颤抖，但最终仍闭着眼，因为这一刻，她重新听到了泰玉的呢喃声，仍然完全听不懂，却莫名想到了泰玉最早那种“总教练”式腔调的描 述。说起她要修行的《影卫图景》时那套形容： 一颗卫星，一颗围绕主星转动的卫星，藏在主星的阴影中…… 之前的感受忽然就给颠覆了，以至于她甚至想不起来，之前是什么情形。 好像是主动向后倒？可身体却没有了倒地后应有的撞击，好像是在深寂的虚空中，持续沉降。 随即，她又感受到了某种牵引的力量，与下坠的趋向形成拉扯，保持住了奇妙的平衡。 下坠和牵引是同样的性质，是外力给予她的作用，而她本身也有内禀的性质——她似在旋转，又似持续挤压着更深层的炽热的内核。 过往的修行功课里，冉染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以至于更像是一场奇幻之梦。 她甚至想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看迷幻的虚空究竟有没有“底部”。 偏在这一刻，包裹着她的活化黑暗深处，睁开一只眼睛，同时也是在她心头睁开。 那是辛芮！ 冉染意识到，她与辛芮有了某种联系，确切地说，是意识和感知的互动。辛芮看到什么，她就看到什么。 这才更像是祭司与武士在实战中的关联结构。 此时，冉染不需要睁眼，也能“看”到又一个按照固定轨迹行进的机械人，其头颅、脖颈和胸腹部位亮着红光。 接下来要去攻击哪里…… “脖子。” 辛芮指令无言传导而至，两人的心神贯通，一瞬间从辛芮那里、也是从虚无深处加过来一把力。 那种下坠与牵引力量的平衡打破了，冉染真正体会到了“脱轨”的感觉。 那是一个平衡体系的崩坏，同时她半虚无的感知映射也崩掉了，那种冲击跨过了虚实的边界，从迷幻的深空直接切入到光暗同存的训练场。 冉染终于睁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冲出了暗区，被刺眼的天光辐照。 这回的冲力好大，与机械人的距离也在急剧缩短。 她却很从容，因为之前踏破虚实边界之时，她已经自然完成了身体调整，手握匕首，不过分紧绷，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直接脱手，自然就有那平衡崩坏迸发的力量，以她的身体为介质，以手臂、掌指间的匕首所指为导向，沛然而出。 这一刻，冉染的灵魂仿佛再度出窍，有新的“生命草图”出来。 但她完全不在意了。 前方，机械人脚下硬化地面再度开裂，诡谲泥浆翻涌包裹，再有黑暗阴影覆盖，变 得凶横粗壮，又抬臂格档，与之前面对的几乎一模一样；更后方，恩克玛已经启动扑过来，避免她受伤。 无形气流划过，泥浆机械人格档的手臂掉落。 脖子上、泥浆下的微弱光斑处，无声开裂，金属脑袋飞起，旋开了泥浆，砸落在地。 泥浆机械人后方，前扑的恩克玛猛地一个偏转，内甲包裹的小腿侧面迸出火星。 冉染一个踉跄落地，然后不可控的虚脱感到来，她直接跪倒在地，又往前扑。 这回恩克玛终于赶到，抱住了她，却也是跪坐在地。 冉染就看到，恩克玛女士小腿内甲上清晰的裂隙，还有内里开裂的衣物，以及一道浅浅血痕。 “这，这是怎么了？” 冉染脑子发懵，而此时，她此前“灵魂出窍”展现出的新一幅“生命草图”，与之前那幅贴合融会，光影牵系扭曲，好像是完成了某种更新。 她没看明白，但温润感、活化黑暗的加持迅速褪去，自身形骸的感受呈现。 “疼，疼！” 冉染眼泪都飙出来了。她的右臂、腰脊、肩背等多处区域，感觉都出现了拉伤，还有胸腹位置，也像是被人狠捣了两拳，骤然提升的腹压让她忍不住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敏感层（上） 冉染连连叫痛的时候，泰玉这个家伙又重新出现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启教练模式： “这是伤势，也是成果。希望冉染小姐你能够通过刚才的体验，大致明确自身模仿的方向，记住这些痛点，当然也是弱点，顺利开启‘内炼法’的真正修行。如果你真的明白，并可以付诸修行实践，也就算入门了。后续想要再进一步，就需要对物质宇宙规律、精神世界趋向有一定的把握，与之互相映射，实现更深层次的共存状态，但这个暂时不用想太多。 “具体地讲，如果你能够不依靠加持，驱动形骸、引导精神复现这个刺杀训练情境，哪怕威力只有两三成，训练场也会给你发一本金光闪闪的结业证书，我很肯定，我们提供的‘高级服务’会有效加速这个进程，那么我就再问一句，你需要吗？” “当然要！”冉染第一时间回应，哪怕她痛得已经直不起腰。 这时候，泰玉倒开始拿捏起来：“但它不是免费的，而且价格不菲。” 冉染咬牙忍痛，“咝咝”回应：“我们现在就可以谈合同了……哎呦！” 泰玉笑起来：“可以先等一等，治疗你的伤势。” 说罢，他暂时撇下冉染这边，扭头向暗区那里招呼：“在此之前，尚格鲁什先生你就作为‘专职武力’，配合令吉先生和辛芮小姐，继续适应性训练。” 暗区之中，令吉的身影看不太清，但他还是高高举手，像学校里常见的那种好学生般扬声发问：“我现在可以体验这种‘高级服务’吗？” “对于你们这些祭祀候补，目前我们的服务大概只能覆盖一部分，毕竟‘天渊灵网亲和’，我们可搞不定，‘战斗号令’加持可以尝试一下。” 这样的说法才符合逻辑，不只是远方的令吉，就是这边浑身都疼的冉染，也是点头，更坚定了自家心思。 因为伤势有了半天休息时间，冉染却并没有闲着，接受了初步治疗后，忍不住就和自家父亲、“星环城”商界名流冉鸣联系，争取支持。和近年来绝大多数次联系一样，这次交流到最后，又变成了争吵，在尖锐的、情绪化的、完全不顾及自身肌肉和内脏伤势的吼叫风暴过后，冉染以一句“能够入门‘天人图景内练法’的女儿不是更好提价吗”为结语，恨恨挂了电话。 当恩克玛女士视线转过来，她却是露出灿烂笑脸：“没什么，钱到了就行。预先提高冉鸣先生的承受阈值，免得到最后闹得更僵。” 恩格玛女士心中唯有叹息，面上却是一点不显 。也是这个时候，她这边有信息发过来，正是女孩的父亲： “那个叫泰玉的，还有‘高级服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星环城，维塔岛某座精巧别墅内，冉鸣坐在书房里，仔细查看恩克玛女士发过来的关于泰玉的信息，另一边，其他渠道中有关泰玉的消息也差不多收集完毕。 两边结合，却让他看得更疑惑。 “体术教练”和“机修师”，两个职业领域相隔是不是有点儿远？ 而且，这种加持、引导他人修行的本领，是这样一个刚成年且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应有的水准么？ 此外很多无法解释的细节。 比如恩克玛士有关“天渊移民”“构形造物”的判断，他就很在意。 维塔大区警局他也是经常打交道的。毕竟战争期间，维塔岛可能是红硅星系除了军事重地以外，防御力最强的区域，是保护身家性命的重要选择之一。也因此，维塔大区在“星环城”三十个行政大区中相对超然，哪怕这里的商业属性并不是特别突出，很多企业家也会将一部分资产放在这里，贡献税收，只为与大区高层搞好关系，留一张“船票”在手中。 相应地，维塔大区警局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是要持续维护的关系。 警局那帮人的习性，冉鸣很清楚，能够给予泰玉非同寻常的地位权限，还是跨区“加持”，给到了“佑冲星”上，是很不可思议的。而那个泰玉，看上去也着实肆意妄为，比如“脊界图景内炼法”的集体研究学习，就很荒唐。 冉鸣当然是关注女儿的，不过他也受女儿的提醒，不可避免要去分辨泰玉的这种“高级服务”，究竟是“技术”，还是“能力”。 前者是可以模仿、复制的，但后者就不好说了。 如果是“技术”，它的实用意义就更大，应用面也还可以…… 这完全是商人的思维。 冉鸣摇了摇头，扶额叹气。 这时候，管家皮腾敲门进来，送来了一些文件和情报。 冉鸣暂时放下这事儿，处理更重要的工作，不过他也没忘加一句：“继续搜集这个泰玉的情报，每日一汇总。” “好的，先生。” 皮腾管家记下这事，很快转入正题：“关于丰岩，万神殿仍然没有给出明确的消息。这人是个单身汉，也没有父母亲人，继续深究，万神殿那边可能会有误会……是不是到此为止？” 冉鸣冷笑：“有这样一个人在我企业 里，我不主动找万神殿，他们就会主动找我，到时候只会更被动。如果那边始终不给定性，我们就自己来，先从丰岩的交际圈入手。别总盯着外面，这么一个常年出差的岗位，工作期间出了问题，企业的直接上司、分管领导谁也跑不了，就从他们开始查起。” 皮腾管家微怔：“时间过去接近六周，这……目前他的直接上司已经辞职了。” “这时候开始查，才不至于碰上让大家都尴尬的问题，我们毕竟是生意人，不惹麻烦最好。”冉鸣低笑一声，但同时也是冷冷注视虚拟工作区上，属于丰岩的那张面孔。 他不认得这人，但对这人可能带来的问题，却有着并不乐观的判断和认知。 万神殿也好、红硅警卫队也罢，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 推后六周再调查，如果仍会触碰到敏感层面，就证明事态要比之前考虑得更糟糕，哪怕只是隔了三五层的一个权属企业。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敏感层（中） 冉鸣的人生是忙碌的，或者说，星际时代的生活就是如此。 脱离宜居星球，直面幽暗深空，除非是坚韧的修行者、专业的神职人员，能够长期规律作息的可能性很低。因为每个人在这无分日夜的冰冷时间单位中，都会形成各自的节律，再互相影响，最后变成一团糟。 哪怕在自家书房内，冉鸣也不断地接打电话，可视与纯通话的皆有，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这其实是好事，如果突然间没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或者给别人打电话总是收不到有效回应，性质反而会更严重。 就是在这样的圈子里，冉鸣不再是年轻时笔直如枪的锐气模样，他变胖了，也变多疑了，每日里都在脑子里流转过大量信息，以至于发量也变得稀疏了。只有胖起来也很显端正的脸庞，给予他的生意伙伴以良好的印象。 好不容易清闲一会儿，冉鸣起身稍事活动，正准备再看下资料，皮腾管家进来，送上了餐间小食，也顺势汇报： “先生，关于那个‘泰玉’，有一条可关联的间接线索。” “泰玉？间接？” 冉鸣记得，他吩咐皮腾的时候，说的是每日一汇总，那么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明天才从皮腾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这才隔了几个小时？ 冉鸣不动声色，坐回到书桌后，示意皮腾继续往下讲。 “这个人的本职身份，是之前‘边界训练场’推荐的那个搭档的服务人员。” 皮腾管家说话有些拗口，不过冉鸣听明白了：“那个辛芮……” 冉染与辛芮，一个信仰“夜阑王”的神殿学校学员，一个是修炼“影卫图景内炼法”的富豪小姐，年龄有差异，生活圈子几乎不搭界，却能做到法门适配，当然不是巧合。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巧合？ 事实上，这正是“边界训练场”主动推荐的结果。 对冉鸣这样一个难得的超层次大客户，有那么多训练场盯着，他们总要有点额外的竞争力。当然，这也只是彰显其周到考虑的一环，冉鸣没有在意，皮腾管家却记得很清楚。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皮腾管家继续道：“那个辛芮家里，出了些问题。” 这个“间接”，绕得有点儿远啊。 冉鸣倒是不在意皮腾绕圈子，这也是他了解完整事态和手下思维模式的机会。他笑了笑，手指在虚拟工作区写下了泰玉、辛芮，还有自家女儿的名字，只当打个草稿，然后就问： “怎么知道的 ？” “搜集泰玉的情报时，需要查证他的行踪和通话记录。我们从他的一个通话上，找到了阿扎尔的手下。” “阿扎尔。”冉鸣皱了下眉头，“万路区的阿扎尔？” “是的。”皮腾管家微微欠身，“抱歉先生，阿扎尔的嗅觉很灵敏，他当即反找过来，想通过我们的渠道，帮他催债。据他说，辛芮父母欠了他很大一笔钱，他需要尽快回收。鉴于他的名声，还有对染小姐的影响，我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把话说死……” “他反应这么快，应该是早盯上这边了，但有其他的选择。” 冉鸣并不介意皮腾招惹来的这个麻烦，因为这是情报工作，尤其是他们这种非职业情报工作难以避免的问题。大家永远都是互相试探、交流，你一个亏欠，我一个人情，彼此积存转换，不存在单方面的索取。 那个阿扎尔，冉鸣是认识的。其人活跃于灰色地带，又热衷于上层路线，是很多有名望的先生女士“便宜行事”的便捷工具人。这样的人物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目前来看，阿扎尔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出挑的“资质”和“运气”。冉鸣是不愿意和这种人打太多交道的，但完全没交集也不太可能。 皮藤轻声道：“以阿扎尔的做派，不应该让那个女孩有踏上‘佑冲星’的机会，而且场面应该会很难看。但以目前了解的情况，辛芮的生活圈并没有受到明显影响。我听阿扎尔的口风，本来事情已经要和平解决了，却出了变故，导致措手不及。” 冉鸣没有说话，只是在虚拟工作区里，写下了“阿扎尔”的名字，放在“辛芮”侧上方，趋向泰玉的位置，并将“阿扎尔”与“辛芮”之间做了连线。 皮腾习惯了雇主的思维方式，继续道：“阿扎尔说，他‘和平解决债务问题’计划破产，是和‘边界训练场’的变故有关。他和‘边界训练场’做了一笔置换，由训练场承接那笔债务，总额在两千万左右，足以让阿扎尔肉痛。” 冉鸣皱眉：“边界训练场？” 他嘴上说的这是个，写在虚拟工作区的却是“瓦杰罗”，位于“辛芮”那一侧，比“阿扎尔”的名字位置更高，离泰玉则更远。 这个名字与“阿扎尔”和“辛芮”之间也分别有连线。 对应的那位，已经是“星环城”高层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也是暂时不要去触碰的阴影。 “宁愿吞掉两千万的债务，也要让辛芮参加他们的训练营，看上去‘边界训练场’，还有背后的投资人，对那个女孩儿势 在必得。”冉鸣笑起来，“小染永远只站中心，结果这次还是给别人去做陪衬。” 说话间，他还将“泰玉”“辛芮”“冉染”三个名字之间连了线。 皮腾面色不动，这是很简单的推理，但由此可以察觉更深层的问题。 冉鸣的问题随即到来：“这个泰玉，是‘边界训练场’安排给辛芮的服务人员，按照训练场愿意付出的代价，他的位置应该很关键。他找阿扎尔，是代训练场谈债务问题吗？不，不对，就算代谈，也应该联系阿扎尔本人……” 皮腾微幅点头：“如您所料，他打电话联系，是要吃下阿扎尔投放到‘暗网’的辛家债权，以个人的名义，但后面就没有再联系了，诚意不足。” 冉鸣立刻又发现了异常：“暗网信息，用本人的联络号？” 皮腾苦笑：“笨拙……或者说高调得不可思议。”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敏感层（下） 皮腾的反应很有趣，冉鸣视线转向虚拟工作区里“泰玉”的名字，也笑起来，但疑惑不减： “如今训练场垮了，这个泰玉还在，且依旧保持高调，甚至还得到了半官方的身份。所以他在‘边界训练场’垮掉的事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目前这种行事风格，是否还有别的任务？” 皮腾暂时没有答案，但他必须要说：“这样的人，长期在染小姐身边，是不是不太好？” 冉鸣没有回应，再从“瓦杰罗”的名字上扯了一条线，挂到了“泰玉”这边，但很快又擦除。 太惹眼的人，确实会受到额外的关注，那位瓦杰罗先生发现泰玉并不奇怪，但明摆着的陷阱，真的会跳进去吗？冉鸣和瓦杰罗没打过交道，但有过几次照面，觉得那个严谨内敛，高度自控的老人，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除非他失了智。 那样性格的人，会因为偷渡、走私之类的案件被通缉，感觉也是很荒唐的。哪怕遗传种都是一体多面，严谨的人可以贪婪，自控的人也会疯狂……可是冉鸣相信，“万神殿”的人员，哪怕是已经退休的，也不会因为这种案子落马。 于是，冉鸣在“瓦杰罗”正上方，画了一个空白方形，没有名字。 然后，在“泰玉”名字正上方，与之前那个空白方形平齐的位置，斟酌着写下一个名字： 法鲁尔。 从他目前了解的信息看，主导这场变故的，正是法鲁尔祭司，那个有些心计却仍然暴躁的“暴炎众”。将这种事情闹到成为“话题”的程度，也确实符合“暴炎众”的一贯风格。 冉鸣从“法鲁尔”处扯线，分别连接了“瓦杰罗”和“泰玉”，却发现他刚刚只顾着稀罕“高调”了，漏了一笔，便又扯线，从“泰玉”这边挂到了“阿扎尔”处。 也是这一根线，激起了他的灵感。 冉鸣稍作沉吟，忽道：“皮腾。” “是的，先生。” “我记得，阿扎尔不搞放贷业务的。” 皮腾管家愣了下，随即低声道：“这是我的疏忽。”是的，阿扎尔每日里服务那些“名流”已经很辛苦了，增加经营范围意义不大，只会扩大风险。这笔两千万的债权就是明证，而直接将处置不了的债权放上“暗网”，脾气很大，却着实业余，一副外行人的做派。 如此来看，这笔款子的来路去向确实很蹊跷。 冉鸣继续道：“还有，哪怕老主顾没了，阿扎尔也不是碎嘴的人，他不该和你 说这么多。” 皮腾悚然一惊。 冉鸣却不管皮腾是何反应，在“阿扎尔”名字正上方的区域画一个圈，也没有写名字，与“法鲁尔”和那个空白方框平齐。最后，用一个长方形框子，将三个同一层级的名字和空白框住，并做了个标识： “敏感层。” 作为一个合格商人，他不应该主动去触碰这个层级，可当这个层次主动下探，来接触他，又必须具备足够有力的手段。 然而，“敏感层”并不是最上层。 冉鸣投向“敏感层”上方大片的空白，摇摇头，随即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让“冉鸣”在这片由各个名字、圈划和框架形成的区域中游移，末了，还是苦笑着将其摆到自家女儿上方，承接从“阿扎尔”处扯过来的线条，其他的暂时不考虑。 然后，他就开始数数，既数线条的连接数，也数连线上的“箭头”，也就是主动发力的方向。 “敏感层”以下，线条连接数最多的，肯定是与其他人交集最多，参与度最高的；而放出箭头最多的，则肯定是最积极最活跃的那个，主动向对方接触，极具攻击性；至于承接箭头最多，连线数也居高不下的…… 就应该是处境最危险的。 这般处境的有两个：一个是辛芮，另一个是阿扎尔。 竟然不是瓦杰罗，但也正常：一位天人，哪怕是“辅役”，也不是常规层级能拘住了。 再考虑到辛芮莫名但应该很可观的潜在价值，冉鸣再度摇头，做出判断： “阿扎尔撑不了太久了。” 皮腾管家想了想道：“他这次主动联系，应该还有下文？” 冉鸣笑了笑：“如果我是他，现在就该撇掉那两千万，还有星环城的一切，离红硅星系越远越好。这两千万让他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让他身上的麻烦，如瘟疫般向外扩散传播……” 冉鸣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 同样的“传播”情况，也在泰玉身上出现，这也是他绘制的极简连线图里，向外发射连线最多的一个。但这人积极高调的态度，多少让人有些安心——天渊灵网之中，诸神注视之下，应该不会有人正大光明地行疯狂之举，却丝毫无损，且受到鼓励。 除非，除非他就是某个立场的代行者。 可这么多年来，也很少看到这么癫狂的人物。 “总之，不要再和阿扎尔来往，断掉和他的联系，尽可能清理过往痕迹，但保留这一次。” 皮腾管家心领神会：“是，我们研究染小姐身边的生人，意外接上了这条线。” 冉鸣又摇头：“可能也有些晚了，但总好过不做。” “先生……” 皮腾管家还想道歉，冉鸣摆手：“他这种境况下，就不会放过任何可能……” 话说半截，却见皮腾管家明显愣怔，随即便道：“先生，阿扎尔发过来的信息。” 很快，这条信息就投影出来：“借你们的渠道离开星环城，报酬是‘第26周的真相’。” “第26周”是个很敏感的时段，冉鸣和皮腾管家都瞬间联想起了一个名字： 丰岩。 冉鸣面无表情，将“丰岩”这个名字写到了极简连线图里，就放在自己名字旁边。 皮腾管家则有些失态了：“他为什么会知道？” “他本来就是消息流通的枢纽之一，而比想象的要果断不少。”冉鸣没有考虑这些无意义的事，抬头看向皮腾，“现在没有他的通缉令，对吧？” “是的先生。” “那就答应他，和他讨论交换方式。” 皮腾犹豫了下，罕见提出反对意见：“也许直接切断联系更好些？” 冉鸣摇头，没有说话，只示意皮腾照做。 阿扎尔撇掉了那两千万，而他却撇不掉那答案，看上去，倒是他更放不开了。 “佑冲星”上的夜色降临，仍在训练场上的泰玉忽然扭头，看向一侧的“通灵妖眼”，这玩意儿正很专注地看他。 他皱了皱眉：不是这个？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二妖眼（上） 就在刚刚，“伟大存在”又给了泰玉启示，让他对某个人物形成了“通灵”的锁定。但出乎意料，“通灵妖眼”及其背后的“天渊灵网”竟然没有明确反应，只是盯着他这边看，而泰玉“通灵”锁定的对象，其模糊背景似乎不在这个星球…… 那种“星环城”式的广告光流还是挺好分辨的。 怎么回事？而且，那个人影也比之前“瓦杰罗”“黑撒”等人来得模糊。 正奇怪的时候，更深层“通灵”感应传回，那是拼接成模糊人影的烟岚，有些扭曲，似乎随着无定向的微风时刻变化细节，近乎迷幻。 而在这烟岚边缘，有一头蜘蛛若隐若现，喷丝织网，努力归拢迷幻云气，保证基本的架构，偶尔还会插到模糊人像中，又很快穿出来。 泰玉突然就明白了：怪不得“通灵妖眼”没反应，这是换了个渠道啊！ 他之前就想过，大通意的“感通声光”手段能聚合多方生灵信息，形成一个“草率影印”的“天渊灵网”版本。那么以类似的方式，通过遗传种的梦境应该也能做到，但还没来得及去实验。 这一刻，因为“伟大存在”的又一次垂顾，大约是通过烟岚中翻滚的“蜘蛛”，借用了某个既有体系……嗯，应该就是那什么“觉者休眠之地，孽梦造化之国”的信息，让他跨体系获得了有价值的消息。 之前“通灵”的时候为什么没有？ 很显然，对面也没有如此成规模地撬动那个体系的力量啊！ 一个清晰的判断就此呈现：“初觉会”有动作！ 泰玉眯起眼睛，尝试确定对面的人物特征。不同的信息体系，果然不一样，这个人形有大量的象征、错位和扭曲，远如之前“通灵妖眼”看到的明确实在。唔，稍稍修正的话，应该也还可以…… 他没有过多犹豫，让辛芮等人自行训练，走到一边，给不远处的蓝达打个招呼，随即就在暗区里以指为笔，不多时绘出一张陌生人像。正快步行走在复杂巷道里，广告光流包裹，仍可看出黑脸方额，看上去是个有脾气的，此时脸色阴郁，生人勿近的模样。 泰玉确定以前没看到这位。 此时，因为他在这里徒手画画儿，暗区荧光线条抹画颇是显眼，训练场上不少人都往这边看，以至于影响到了辛芮和令吉的专注度。 “好好训练，看什么看！” 维塔大区警察局高级警探蓝达，是个眉骨异常高耸的年轻人，使他的脸面看上去有些怪。此时倒是做足了教 练的姿态，对着场中人们喝斥两声，快步过来，用身体尽可能挡住人们的视线，随即变换腔调，展现出折荣安排他在此的最直接原因： “泰玉哥，泰爷！您这是……哎，阿扎尔？” “谁？”泰玉确定，他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蓝达愕然：“泰玉哥你不知道？你不是还和他联系过……辛芮债务的事儿，通过‘暗网’。” 后半句理所当然地压低了嗓音。 这个很有通用性的名称，泰玉理解无碍，当下醒悟，是那个“灰色圈子”。 “是他啊，转脸就把我给卖了。” 当时，这个阿扎尔应该已经和伏睚谈妥了那笔债权生意，卖客户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蓝达当即“呸”了一声：“这家伙做惯了没良心的买卖！” 不过很快，他高耸的眉骨上似乎都往上顶，有点儿眉飞色舞的意思：“所以泰玉哥，这幅‘通灵图’，是‘通灵图’吧……象征着什么？” 这哥们真当他是巫师神汉了，话说在“中央星区”，允许这种人存在吗？ 泰玉反问：“不应该先查查这个阿扎尔的行踪？” 由于信息体系不同，今天的“通灵妖眼”反应明显迟滞很多，真正让罗南抢在了前面。 话说这正是折荣，还有“黑督察”希望泰玉做到的事。 啧，便宜他们了。 蓝达还是年轻，不明白这幅画像的真正价值，但他也足够兴奋了，当即拨打电话：“阿扎尔常年在万路区活动，那就是我们大区的地盘儿……” 泰玉“嗯”了声，之前他没有正面回答，除了“初觉会”这处没来由的荒唐判断没法说之外，也是因为哪怕他察觉到阿扎尔的异常，也并不确定是什么，那个场景可解读的信息并不多。 倒是与蓝达交流的几句话的功夫，今天不够敏锐的“通灵妖眼”，莫名发生变化。 确切地讲，是右半边在变。 左边的“通灵妖眼”，仍是幽蓝巩膜与黑沉瞳孔的拼接，虹膜区域呈现出复杂的网络纹路，以瞳孔为中心，向周边辐射，颜色刺眼眩目，难以直视。 至于右半边，基本结构未变，这一刻却是抽去了几乎所有的色彩，只剩下单调的黑白灰，更凸显其绘制的线条纹理，却是错乱得足以让任何一个美术老师崩溃，而随着对应阿扎尔的“通灵图”完成，眼皮还垂下来，昏沉沉很想睡觉的样子。 这一对眼睛，分开看也还罢了，合一起就像是精 神病人，注意的方向都不相同，看多了自己都精神分裂了。 两个信息网络合入了“通灵妖眼”的表征？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也是这时，左半边“原版”彩色妖眼，终于有了反应，顺利锁定了那个阿扎尔的位置，与如今已经歇下的右半边“新版”黑白妖眼呈现的类似，细节则要清晰更多。 唔，感觉倒是有些不一样。 很快，维塔大区警察局，或者说是“黑督察”就展现出了他们的卓越的情报网络。 蓝达往训练场那边瞥了眼，又凑近了些，还是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用了内部频道给出信息：“一个还未完全证实的情报：这哥们儿好像要通过冉鸣那边的渠道离境。” “冉鸣？” “你那个大客户，冉染的老爹。他好像是……”这时候，蓝达有些不确定泰玉的权限，一时没了后续。 “传说他是卢安德大君在‘星环城’的后勤负责人之一，毕竟只靠拨款，是养不起他那个亲卫军的。”频道里给出明确答案的是折荣，也是此时，这位刚闭关没几天的副督察、副总指挥，站在一个浮空平衡车上，切入到暗区的幽沉环境中。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二妖眼（下） “呦，出关了！” “等你来灵感可真不容易。” 看折荣的说法，并不像是功成自然出关的样子，倒像专门来看泰玉的“通灵”结果。 看来，“黑督察”认定了，这就是泰玉的核心价值……起码是他们能相对完整把握的核心价值。 既然他送上门来，泰玉也就不客气了，有问题就问：“那个冉鸣也是天渊遗民？” “据我所知，好像并不是。只是曾经在卢安德大君麾下当过几年兵，退伍后靠做军需生意发家，自然而然就跟着自家的衣食父母节奏走，其他人看在大君的面上，多少要给些尊重。至于有没有其他的什么深层关系，不得而知。” “这样啊。” 怪不得冉染猜他是天渊遗民，态度上满不在乎，又没有什么亲近感。哪怕这位冉鸣先生祖上真的是天渊血脉，经过一千多个标准年的积极融入，基本上也洗干净了。 话又说回来，像卢安德麾下这种“客军”，就算经过一千多个标准年的淘洗，天渊印记也根本洗不掉，想要方便，也必须要靠冉鸣这样的人员。 “那还真是巧了。” “也不算巧，那个冉染想为自家人生奋斗一把也许是巧合，但只要有这个苗头，各方都还是很想和卢安德大君扯上线的，‘边界训练场’，他们背后的瓦杰罗，还有更上面的什么人也不会例外。毕竟是红硅星系，也有可能是整个圆度恒星系的战力第一人，更是有口皆碑的名将。” 圆度恒星系就是红硅星系的母星系，属于典型的棒旋结构，有两条巨大的旋臂，从河外星系视角来看，一条较明，一条较暗，星系最长直径超二十万光年。 受累于“域外种”常年侵袭，圆度星系是星盟疆域内开发度较低的几处恒星系之一，盟约国很少，像红硅行系这样的行星系级行政区倒是零零落落，分布甚多，本地财团的触角和独立武装舰队交互穿行缠绕，又慑服在万神殿引导而来的诸神光辉之下，形成一个基本平衡，算是星盟边疆地带的典型特色。 红硅星系位于“暗臂”内侧与棒状星系核之间形成的夹角区域，只要跨过星系核，与“明臂”主体相距也不远，位置也算紧要。或许正因为如此，受到的“域外种”侵袭也格外的多。这般形势下，不管卢安德大君身份多么微妙，总有他不可替代的价值在。 泰玉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不过很快又问：“不是说他老糊涂了吗？” 这还真是听说。那两位含光佣兵，义鸦和屠前，可是 没少吐槽。准确地说是义鸦，屠前还是保持一定的尊重。 蓝达失笑：“一位大君怎么会老糊涂，除非是装的。” 折荣摆手：“不要说得那么绝对。一些大君因为伤势或修行问题，确实有‘浊化’‘狂化’的可能，也可能有别的什么问题……近些年这样的传闻出来的太多，我们也要注意甄别。” 泰玉笑起来，摸了摸自家后脑勺：“他早年确实伤了脑子，但又意外地特别好用，可能有所得必有所失吧。” 折荣、蓝达，还有眩彩的左边妖眼，都是侧目。 泰玉才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继续询问：“我这个‘通灵图’，算立功吗？” “‘通灵图’？名字还挺合适。”折荣打了个哈哈，随即就在泰玉注视下回归正题，“先查嘛，查清楚了，有贡献肯定不会少了你的……小蓝，你就盯着这个，实时锁定阿扎尔在星环城的行踪轨迹，不能有一秒钟脱出视线，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及时汇报。” 蓝达应声而去。 这事儿暂时和泰玉没关系了，他也没有其他的什么灵感，干脆和折荣闲聊：“到‘附六’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只是梳理以前的一些问题，调整一下状态。”折荣咧开嘴，想上挑又往下抿，表情复杂，又有些放松。 看他反应，泰玉呵呵一笑：“绕过问题往前看，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发现原来的问题不再是问题。” 折荣摆手：“这个我懂。” 泰玉继续笑：“当然，也有一些心腹大患，不管绕多远，等有机会了，还是要优先处理掉的。” 这个折荣就不太容易找对应了：老子心思重是没错，可“心腹大患”是啥玩意儿？ 他一下子被绕晕掉，泰玉则转过视线，看更新了版本的“通灵妖眼”。此时，这玩意儿“精神错乱”的情况好转，难得有了些同步趋向，都锁定了阿扎尔，两种不同的“视角”，盯着同一个人还是挺有趣的。 “黑督察”和“初觉会”同时盯一个人更有趣。 话说，之前变异的右边黑白妖眼，已经不怎么理会阿扎尔了，这时候又提起兴趣，是不是“天渊灵网”关注的缘故？ 就像“通灵妖眼”对泰玉的示警一样？ 若如此，对“诸天神国”而言，还真是藏身暗处的“心腹大患”呢。 借着两只妖眼同步关注，泰玉顺手又给阿扎尔添了几笔，补充一下细节。唔，果然第一印象更重要，如今倒觉得有点儿似是而非了 。 折荣盯着泰玉的动作，却看不出个所以然，也是无奈，末了还是将视线投向训练场。 两位神殿学校学员已经克服了之前的一点干扰，继续刻苦训练。除了泰玉，其他的服务人员也都在岗，兢兢业业。 但谁也不会对泰玉有意见。过去这几个小时，他已经展现出了远超想象的辅助力和指导力。 虽然并不免费。 折荣便是闭关，也收到了这方面的信息，难免也要感慨一下：“你还真的指导上了，用那个‘脊界图景’……” 泰玉收了手，不再管阿扎尔的形象问题，配合着赞了一声：“嗯，不愧是辅役专修的手段，很适配。” 折荣锋利的嘴角有些扭曲，总算还记得一件事：“你要的《脊界图景》内炼法相关论文，发给你了。” “谢谢。” “我看你这能耐，比那些修炼了十几二十年的还要懂，看这些有用吗？” “故步自封要不得。研究成果永远是充分交流、迭代的产物，越趋向于实用层面，越是如此……现在就差那个‘速成法’了，我还是比较期待的。” “那个啊，话说‘达新实验室’的观察期也应该差不多了。辛芮的潜力肯定没问题……就怕被你给干扰到。” “也不至于。” 说话间，两人视线都投向训练场中的令吉，在那个端正秀气的年轻人身上一扫，又先后挪开。 「下一更应该比较晚，请见谅」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想象中（上） 泰玉和折荣难得一致的判断还是有些份量的。当日训练结束后不久，辛芮就给泰玉发了信息，说那个“达新实验室”还有中间人白丹，已经和她基本达成一致，后续细节问题已交由母亲明繁处理。那个“脊界图景内炼法速成法门”，则作为对面的“诚意金”先一步发过来。 同时，她还顺便带来了“达新实验室”的接触申请，那边似乎想和泰玉讨论一些技术或技术转让问题。 辛芮做事很是干脆，消息和“速成法门”是一起发给泰玉的。 但泰玉没能第一时间察看，因为负责全程监控阿扎尔的蓝达，从内部频道里发过来最新消息：“确认阿扎尔正通过冉鸣的渠道，离开‘星环城’。负责接应的是冉鸣的事务管家皮腾，目前阿扎尔已登机，这一走，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要拦截吗？” 折荣在频道里回复：“知道了，既然离开了‘星环城’，自然有人接，关我们屁事？” 维塔大区警察局没有再追踪的权限，“黑督察”则更乐意有进一步的展开，哪怕不在“红硅星系”也可以。至于折荣，主要精力还是聚焦在罗南这位“通灵师”身上，其他的枝节，自然有“黑督察”其他人员去处理。 泰玉则是再看“通灵妖眼”，这个愈发诡异的玩意儿，两只眼睛都恢复到淡漠状态，没有特别的关注对象，也可能是关注对象超出了他能够“通灵感应”的范围。 也算是和他心有灵犀，折荣冷不丁就问：“现在有灵感吗？” 泰玉呵呵了：“你以为‘通灵’是大卖场，拿起来就往购物车里放？” 折荣也知道有些过分，别看他回复蓝达，很是随意，没有从阿扎尔那里抓到新线索，也是有些遗憾的：“现在想想，阿扎尔这个人，在明繁一家的债务危机里这么活跃，确实不太合理。说不定就有塔布勒在后面使劲儿，阿扎尔干这种事情很得心应手的，放贷就是外行了。照那位侄少爷的性子，阿扎尔这么急匆匆跑掉了，他就不恼？后面又让谁给明繁施压？” 泰玉随口回了句：“也可能是被替代了，才跑掉的，这种生态位更迭很快吧。” “这倒是条线索。还有冉鸣那儿，回头借着冉染，你们可以接触一下，说不定就有新灵感了呢？” “都说了这边不是大卖场，逐笔结算才符合市场规则吧。” “那说你对市场规则不够了解。”折荣捏了捏嘴角，注意力主动转移到泰玉最近的收获上，“那个‘速成法门’怎么样……以你的眼光来看？”“还行吧 ，不过不失，是定向利用‘边界’环境的类型，也是借此定向强化形神框架，为以后做准备。”泰玉大致翻了翻，理解起来完全没问题，不过紧接着，他也给折荣提建议，“结算的时候，你们那边的奖励换成《脊界图景》好了。” “你不是已经有了？” “内炼法你们也好意思？” “天人图景你也张得开口！” 折荣真的给气乐了，然而莫名又觉得，貌似也不算特别荒唐…… 泰玉则是理直气壮：“看你们给的‘内炼法’的通用语版本，原版也就那么回事；你们再给我们一个天人图景的通用语版本，回头还给你们一个更好的‘礼祭古字’版本，你们还占便宜了呢！” “……” 折荣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再聊他就要附和了。 他果断摆手：“这个免谈……” 说完又觉得太生硬了，便又咧开嘴：“你还用这个？就今天这轮‘高级服务’，我觉得哪怕是个‘天人辅役’，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泰玉只一笑：“谢谢夸奖，不过指导别人和强化自己是不一样的。理解这个世界和改造这个世界差距同样巨大。” 折荣挑眉：“改造？” 泰玉看他：“不是说，要‘上下升降，相向而行’吗？我很喜欢这句；另外，‘神人交际，旧网新织’这句话也可以。” “你是架构派啊。”折荣倒也不奇怪，无信者披一层“架构派”的皮，还是比较能让人接受的。 忽然间，他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进一步了解泰玉认知模式的机会，当下便问道：“按照你理解这个世界的逻辑，你觉得《脊界图景》应该是怎样的呢？” 对只完成基础修行的正常人来说，折荣这话就是难为人。 泰玉却是流利回应：“从速成法的方向看，后续如果没有利用扭曲规则时空的实践手段，我会很失望。” “扭曲的规则时空？”折荣眉头连跳两下，“你很擅长，嗯，你判断《脊界图景》是这样的？” 泰玉“嗯”了声：“利用‘规则差’，放大或弥合‘规则差’，利用各种时空规则之间细微的参差，还有对应人物的‘负载’和‘旧痕’，大概就是这样吧。” 折荣盯着他：“展开说说？” “也没什么可展开的，事情明摆着：天渊灵网加持与否，规则环境不一样；信仰神明不同，祭司加持下的环境规则不一样；这边的时空与什么‘位面’‘半位面’的 规则环境不一样；中央星区和含光星系或其他什么孤岛星系规则环境也不一样……理论上，作为‘负载式’的辅役，这些规则环境都要适应，都能操作。” 说着，泰玉又开始翻折荣转给他的相关论文，速度依然很快，嘴上信马由缰：“说白了，这就像玩拼图游戏，不论初始状态是什么，破碎成什么模样，都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其还原成最规矩、也最有利于己方的图景。只不过，孩子们是在玩木片和塑料，我们是在玩‘时空’。嗯，《脊界图景》顾名思义，还要同时出两个答案，一边提升队友，一边压制敌人。” 折荣嘴角又一次扭曲了，忍不住开口驳斥：“照你这么玩，天梯四阶以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死给你看！绝大部分天人，到了天梯五阶才开始有效干预时空，想玩花样，还要专精才行。当我没见过人家用《脊界图景》呢？” 泰玉眨眼：“有吗？‘天人图景’本身不就是扰动时空规则？” “自己的自然辐射，和扭曲对家的怎么能一样，更不用说同时！你的常识呢？” “哦，我更喜欢理论研究。”泰玉适时调整了描述对象，“我明白，理论是一回事，实用是一回事。一位辅役，肯定是为祭司、祭司团服务，先适应相应的规则环境，足够娴熟之后，再考虑其他。所以，看一个祭司，一般就能知道长期为他服务的辅役，最擅长最适应的规则环境是什么，反之亦然。只不过，《脊界图景》会更突出，也更懂得掩饰……嗯，现在我只能想象，想象的是这样。” 折荣愣了下，忽然就觉得泰玉在点他。 「解锁了“铁腚能行”成就……」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想象中（下） 折荣没再与泰玉过多讨论，质疑其“想象”。倒是半小时后，因为这轮“想象”，他又一次与上司发生争执，而“黑督察”序列中的历史学者庆芜先生再度与会。 “邪神惯常是庄家，要的就是蛊惑赌客不断加注。” 上司冰冷的句子，是想定基调，但没有能够结束讨论。 因为这回，折荣不再是主力，庆芜表现得很激动。 “后脑勺，卢安德早年的后脑伤势！这种细节，随口而出的细节，正体现出他惊人的价值！” 这话说的，折荣都觉得有些过分了：“你不是也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也可能是他随口编的。” “历史信息里面太多编造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表现逻辑，他满不在乎的态度，随口呈现的历史可能性——今天是卢安德，明天可能就是冥寂之主。这不只是历史课题，也是我们一直追寻并尝试复现的真实脉络！最起码是一种可能！” 于是折荣败退。 上司仍是冷静的调子：“照你的逻辑，那个放出‘无名氏’残缺人格的组织，更值得关注。” 庆芜仍很激动，但可以感觉到，自从上次交流后，他想了很多，说话滔滔不绝： “但那个组织没有失控，如果‘无名氏’属于那个组织，那么他们很可能在‘孽劫世’后期已经存在，否则很难控制这个时期的某个‘人格’。结果到现在，快两千个诸天标准年了，我们对这个组织竟然一无所知！它们能够闷头藏到现在，一点儿苗头不露，要么就是真的神秘到了极致；要么就是可能有其他的我们相对熟悉的非法组织为他们做掩护……这样的就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想下手很困难，绝没有这个‘无名氏’更加方便、快捷！ “还有，还有他神奇的‘通灵术’，我相信应该有某种更深层的理由、某个信息体系的流转，带来了这种神奇效应，但我们到现在仍没发现，就证明他暂时仍然独一无二的价值，现实的价值！” 让一个历史学者说出“现实”这个词儿，也挺不容易的。 有庆芜顶在前面，折荣省心了很多，更方便展现他“信仰导流”后，脱胎换骨的变化。但听到这个词儿，他还是忍不住敲起了边鼓：“我觉得确实应该现实一点，老板，你不想知道瓦杰罗‘脊界图景’的优势架构是哪个吗？” 上司冷冷回应：“已经有答案了。他逃脱的时候，展现的是‘星图界域’的能力 。” 折荣眨眨眼睛，其实他知道。 “星图界域”，是“命轨众”祭司的加持力量成就。 这一系祭司，信奉的是“晨曦之主”神国体系中，第二从神，命轨之神。 以“掌握平衡，直面命运”为核心理念。 而这位，也是罕见的从“对面”堕亡之主体系中，跳槽到这边的神明，地位似乎有些微妙。 不过那是神明层面的微妙，轮不到他们这些信众置喙。 对于世俗一侧的红硅星系，确切地说，是派驻在此的万神殿祭司团，则是另一种“微妙”。 万神殿派驻于红硅星系的祭司团，其核心议事人员有三位，即所谓“动议团”或曰“三人团”。 包括首席派驻祭司塞奥，鉴于红硅星系的复杂局势，明显调高配置，是一位强大的“暴炎众”，是能够震慑各方势力的大君级强者，他同时还是“圆度恒星系”的“大祭司议事会”成员。法鲁尔祭司就是他的弟子之一。 然后就是“夜阑众”里德高望重的学理大师迈厄尼，也是第一神殿学校的学监。 最后则是所谓“本地派”祭司卡邦，与迈厄尼相似，也出任第二神殿学校的学监。 卡邦是红硅星系第一代移民后裔，虽然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求学、传教，可回归后，与本地势力交际较多，喜氏财团、大角舰队，都很乐意与他打交道。 这位卡邦祭司，正是“命轨之神”的信众。 目前的在逃犯、“天人辅役”瓦杰罗，在万神殿的百年人生中，至少有二分之一的时间，为卡邦祭司及其他“命轨众”祭司服务。 折荣就咧嘴：“他确实是曾服务于卡邦祭司没错，可是……” 如果是“信仰导流”前，折荣下句就是“他服务于迈厄尼祭司的时间也不短，而且是最后这几年”。但这一刻，他竟然咽下去了，只是呵呵笑道： “在泰玉，也可能是那个‘无名氏’的想象中，‘脊界图景’很擅长获得双答案，以及对应的掩饰，这需要认真辨识，而泰玉很有自信能去辨别。” 上司冷淡表示：“你已经说过了，而且有个前提：他要先获得‘脊界图景’的文本，这才是最现实的东西。” “呃，老板你最近是不是财务压力太大……” 后半句“你以前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又硬是咽回去了，新鲜出炉的“折半句”继续发出貌似轻松的笑声：“我觉得吧，《脊界图景》不算什么，万神殿里，有天 赋的正式辅役、神殿武士，从相关‘内炼法’过渡到‘天人图景’，也很正常，只要条件到了，从来不卡人的。泰玉硬条件是不够，可他的硬价值足以匹配。” “从来不卡人，那瓦杰罗为什么会惊掉满地的下巴？” “啊这……” 那肯定是因为，一位辅役，成就天人，终究还是少数中的少数。 在这种前提下，泰玉的笃定，就是异常。 上司冷冽的声线持续下去：“我也相信，这位‘无名氏’能够引出很多有价值的信息，事实上，保留这个人，正是我提议的。但是，任由他发挥么？完全按照他的节奏来？他这些信息，动辙与卢安德、与冥寂之主相关，又注定要扯出一个隐藏千年的非法组织。庆芜先生远在‘界幕’，暂可不论。折荣副督察，你呢，你做好准备了？让这‘爆点’，在这处有卢安德大君、有塞奥首席、有迈厄尼、卡邦、毕弗……哦，还有隔着一个星门的善隆大祭司，在这种环境中引爆？” 折荣张张嘴，想说话，但这回“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不说，上司帮他说：“你说的这几位，理论上都可以为‘黑督察’所用，但，‘现实’呢？” 于是这一刻，折荣理解了上司“想象中”某种极端糟糕的情况。 而这真是“想象”么？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不可控（上） 延期开始的训练营，逐渐进入正轨。 在专业教练的带领下，各个小组陆续开始了“实地训练”，亦即利用“边界”特殊且复杂的扭曲规则环境，以外力激发潜力，务求在三十周的时间内取得可观进步，乃至修行突破。 这也是“边界”诸多训练场的核心价值。 辛芮、冉染和令吉的“深水区第二序列”团队，比其他小组要更晚开展“实地训练”，这是完全按照泰玉的节奏来。目前来看，效果也非常好，价格高昂的“高级服务”确有其价值，三位年轻人仿佛是获得了“晨曦之主”和“大通之主”的双重加持，每天都能看到进步。 主导这一切的泰玉忙忙碌碌，又轻轻松松。 在旁边冷眼观察的折荣，则多少有些心事重重。 他没有再闭关，而是按照上司的要求，全程监控泰玉在“训练营”的动向。 这是上次会议定下的基调。 折荣之所以如此听话，就是被上司说服，或者说，是不愿见到上司“想象中”的糟糕场面。 泰玉是一个随时都能提供“爆点”的家伙，而若这个爆点，在如今的红硅星系爆开了，究竟会爆到谁？ 不说别的，塞奥、迈厄尼和卡邦这“三人团”，是万神殿体系震慑红硅星系和周边星域的核心力量，“黑督察”开展重要行动前，必须要通知他们，获取支持。可随着瓦杰罗的事情爆出来，明眼人都知道，瓦杰罗上面一定还有人的，而那三位，理论上都有嫌疑。 再深挖下去，怎么收场？ 红硅星系又正值战时，一个爆点爆开，连环殉爆之下，说不定整个都给炸翻了。 归根结底，还是“黑督察”在红硅星系的硬实力不够，又或者说，他们还没有与上级形成有效联动。上级安排他们的近期主线任务是接近、监控毕弗，获取他对“深蓝世界”异常投资的真实目的以及背后资金来源。这项任务本身安排得也比较仓促，红硅星系的“黑督察”序列人员，因为这事儿，调度的就比较……嗯，狼狈。 这种时候，再任由泰玉或那个“无名氏”自由发挥，将其他的脉络线索牵引过来，同时点燃多条引线，“黑督察”是真的看顾不过来了。 据上司讲，她已经和“界幕”那边，星盟“黑督察”总部联络，总部在评估事态后，应该会调动人手过来；当然也可能通过其他手段，调整红硅星系有些失衡的人事安排。在有生力量到位又或者红硅星系这种危险平衡状态缓解之前，折荣的终极任务， 已经变更为“看住泰玉”，即把握住泰玉的行事节奏，让这位与“黑督察”的任务进程相匹配，而不是反过来，被这位牵着鼻子走。 更具体的行事原则是：这家伙再爆出什么猛料，就听着、记着、留心着；可若是有什么不合理要求，一概忽略；同时严格把控他与外界的互动，避免出现不可测的影响。 现在，折荣终于醒悟，泰玉这个高价值目标，为什么会在吸纳成为“线人”后，第一时间被上司发配回“佑冲星”，锁在“边界训练场”。这其实就是对未知的、不可控因素的“隔离”，确保泰玉及其“无名氏”人格，不至于直接引爆“星环城”那边的复杂局面。 那个时候，上司就对泰玉的破坏力，有了一定考量。 虽然未必准确，仍有先见之明。 只能说，担责与不担责，考虑问题的角度果然是不一样的。 上司负责把控局势，对局势的敏感度和警惕性，就不是具体执行的人员所能比拟的。 折荣与上司充分沟通，理解了任务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执行起来也不打折扣。但现实的问题，并不会因为思想觉悟到位而冰消瓦解，相反的，之前“喜闻乐见”的心态去掉，用正经乃至严苛的态度再去观察泰玉，折荣就发现： 泰玉真的是很难控制的类型。 至于“难控”的原因，正是这家伙惊人的掌控力。 从最物性也最现实的层面看：泰玉掌控着时间——他太自由了！ 他每天提供“高级服务”的时间，三个学员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小时左右。 就这一小时，已足以彻底榨干学员们的体力、脑力和承载力极限，剩下的就是恢复、思考、再适应性训练，而那已经与泰玉无关了。期间哪怕他严格履行一位“服务人员”职责，以机修师身份，为辛芮提供装备维修和保养服务，又能费多少事儿？ 哦，还有他那个《脊界图景》项目组，花的时间基本与“高级服务”时间等同。 再撇去必要但短暂的休息时段，算下来，泰玉每天至少有六小时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其他人便是看着眼热，忌惮于他“临时治安员”的身份，以及折荣、蓝达等警方负责人给出的“尊重”，也不敢过多置喙。 可以看到，这里有很多问题，都是折荣，那个“喜闻乐见”“自由散漫”的折荣一手催化的。 这可以说是他前期与上司沟通不够、认识不清。但貌似喜怒无常，实则自由散漫的性格，才是造成这 一切的核心，是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给泰玉“立规矩”，而是放任其发展，最终酿成此苦果。 这种时候再收紧权限，强拘着那位，只会让事态更混乱。 自作自受，就只能受着。 目前其实还好，泰玉的主要精力，或曰“兴趣”，还是放在自身修行上。他提出要《脊界图景》的“天人层次文本”，大约也是基于此事。可折荣这边“深思熟虑”后，暂时给拒了，他也没有什么情绪，就按照“内炼法”和“速成法门”的要求，在附近寻找同时具备两种或多种扭曲规则环境的“复合”或“边脊”区域，比如深水区里的“强酸毒素区”，借助复杂外力，埋头苦修。 期间有点儿什么“心得”，回头就在“项目组”上与其他队员共享。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正常得不得了，却是折荣只能旁观、无法干预的不可控的正常。 折荣很受折磨，他相信：一旦泰玉有哪一天，脱离了修行节奏，他这位“监控者”最艰难的日子，才会真的到来。 到时候，该怎么去控制局面呢？嗯，让他写那十万字的“自白书”？ 但真写出点儿什么来，或干脆刺激到了“无名氏”人格，又该怎么办？ 折荣有这个预期，却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出状态况的还不是他这里，而是本该最稳妥的另一边。 新世纪1305年第32周第9日，“深水区第二序列”水下训练第5天，明繁与“达新实验室”谈崩了。 喜欢星辰之主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不可控（下） “达新实验室被收购？” “是的，喜氏财团的一次常规并购工作。”辛芮私下告知泰玉此事，表现倒是很平淡，“名义上是两家实验室合并，这很常见，但时机不凑巧。” “合并也好，收购也罢，关你的合同什么事？” “合并期间，在谈合同都要中止，重新审查。我这个复核时没有通过，对方提出了修改建议，不再保证‘死亡认定’事宜，理由是无法提前锁定司法鉴定结果，不符合法律规范。” 整份合同，这就是最重要的一条，怪不得会谈崩掉。 泰玉实话实说：“人家的理由挺到位的，真上法庭，法官大概率也不会支持。嗯，我记得这个条目是隐藏在和中间人的还款协议里……这个都查到了？” 辛芮“嗯”了声，又道：“与达新合并的是集修，洛伦学长在的那家。” “集修啊。”泰玉关注重心不一样，“深蓝世界公费团战那个。” “是的。” “有找洛伦了解情况吗？” “学长知道的比我要晚。” “大概没传导到助理研究员那个层级。”泰玉想了想，“那个马达维鲁，虽然是机修师，却是洛伦的上级，也算打过交道的，有没有拜托洛伦问一问？” “洛伦学长帮着问了。”辛芮绝不是张不开嘴的那种人，能想的路径都考虑了，但世界对她并不只露出善意，“那位说‘没事少打听’。” 泰玉笑起来：“那家伙脾气确实不好，这样，我问问试试。” 辛芮看他：“你和他有交情？” 其实她的意思大概是：问他有用？你问有用？问这些有用……之类。 泰玉就笑：这个女孩表面上看起来从容不迫，其实被这般来回搓磨，心里已有些燥了。 给一点儿希望，再打灭希望；给一些可能，再抹消可能。 或许这正是某人的恶趣味？ 只是，未必就能如其所愿。 泰玉开始翻通讯录：“交情也算不上，但可以辗转托人问嘛……。” 单纯想联系上马达维鲁，拓元城那边，通过达钢维修中心的工程师普索应该就可以，但这样没有意义，只会多一个像洛伦那样的倒霉蛋。所以，泰玉选择拨通了义鸦的号码。 拓元城时期，他和义鸦、屠前都互交换了联络号，但从来没联系过。 随着这个号码播出，一侧飘浮的“通灵妖眼”，其眩彩左目瞳孔偏转，先往另一 边去，让泰玉隐约“看”到了远方荒原上的，依着巨石坐地小憩的人影，随即又格外冰冷地注视过来。 只可惜，另半边的黑白妖眼眼皮耸拉着，使应有压迫力毁于一旦。 泰玉也只瞥它一记，全不在意。 义鸦那边倒是很快接通，沙哑磁性的嗓音有点儿惊讶：“泰玉？难得啊。” 自拓元城一别，已有六周多了，头一回打电话，泰玉倒和以前一样直接：“有事儿打听，嗯，你们还没回‘星环城’？” “没呢，哪有那么容易，尤其是有人暗戳戳阴你的时候。”说着，义鸦在那边笑起来，“你问我们的行踪？” “不，是想找马达维鲁先生，有件事想咨询他，但没有他的联络方式。” 泰玉看了眼旁边的辛芮，女孩儿也正看他，两边一对，辛芮就转过视线。 义鸦奇道：“你不就是咨询师？” 泰玉理直气壮：“受人咨询前，自己要先有那份资源……当然，你说‘掮客’我也没意见。” 义鸦又笑：“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让我帮你问啊，马达维鲁可不好打交道。这算不算委托？” 泰玉眼也不眨：“委托是另一件事，这个就当欠人情了。” “咦？”义鸦真正提起了兴趣，“你要给我们下单？” “先说欠人情的事儿吧。” 泰玉又看了眼辛芮，将她这边的情况大致描述一番，省略了辛芮和他这位“金主”交易的事儿，也排除了那些“黑督察”才知道的背景，只将辛芮形容为一个高负债家庭的倒霉孩子，努力自强，想要挣扎出泥潭。 他语速不快，给了辛芮打断他描述的机会，但后者只静静站在那儿，也不再看他，只将视线扫过暂时空荡的训练场，还有远方错落延伸的山脊线。 最后泰玉才说明具体的用意：“我就是想问问马达维鲁先生，辛芮那个合同还有没有签约可能，当然我是说保留关键条款的前提下，如果可以，应该往哪个方向努力；若真不行，以她们家现在的情况，就需要及时掉转方向，考虑其他的自救法子了。” 义鸦在那边“啧”了声：“感觉事情挺麻烦，但只是问一问，当然没问题。” 她爽快答应了，随即难掩好奇：“下单那件事呢？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想通过你们，找一条路子。刚刚给你说了，我现在是‘辅役’身份，正在‘边界’这边当服务人员。”泰玉之前描述辛芮麻烦的时候，顺便也提了当下 的工作变更，“这地方条件正好，所以我借这个机会，强化学习‘天人图景内炼法’。” “啧，确实低调……然后呢？” 低调的泰玉就“嗨”了一声：“我这不是觉得‘边界’条件合适，就专门选了‘脊界图景内炼法’，感觉很匹配，进度也不错。可如今我手里只有‘内炼法’，正式的‘天人图景’修行文本‘万神殿’里虽有，但门槛太高，可望而不可即。所以就想看看你们那边，有没有其他门路得到？” “脊界图景？有印象，我是说，实战场景里面算是很有用的，你眼光不错啊！”义鸦夸赞一声，随即实话实说，“至于文本渠道，我这边一时真没有头绪，但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打听就好啊，总比我这边坐困愁城来得强。” “那么急吗？”义鸦忽觉得不对，在拓元城的时候，她与泰玉交流很长时间，知道他的修为根底，“你才修习‘内炼法’多久？就算从咱们分开那天算，满打满算六周吧……好高骛远可要不得！”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人情账（上） 对义鸦的关心，泰玉领情，也随即做出解释： “我觉得还好吧，这边体质基础不错，又没有布法绝关。‘内炼法’匹配，再加上‘通真’‘构形’有基础，摹画‘非我’，寻求‘共存’并不困难。但再往后，接入天渊灵网的方式，需要再做斟酌。所以，我想提前看看《脊界图景》的天人阶段法门，心里有个回数。” 义鸦那边忽然沉默。 至于泰玉这里，辛芮转回视线，上下打量泰玉，似是要重新认识这个人；还有就是“通灵妖眼”，眩彩左眼死死盯着，似有嗔怒，以至于训练场上的微风，都瑟缩着变了轨迹，随即又试探着摸上来，似要渗到泰玉皮肉肌骨里去。 “通灵妖眼”的眩彩左眼盯视，代表着“天渊灵网”的关注。事实上，已经不只是关注了，还有通过“附网”架构渗过来的“扫描透视”，应是要搞清楚泰玉如今的形神状态和修行层次。 如此动静，基本可以确认，后面的“黑督察”监控者，折荣，可能还有别的人，有些失态了。 泰玉并不在意，自顾自地道：“我知道你们忙，肯定不会白使唤，这事就等于是下单了，我们可以现在就谈合同。” 义鸦那边的沉默又保持片刻，才道：“我提醒你，到了天人阶段，签正式合同，雇佣费用很高的，起码要匹配这个级别的扣税基准，否则税务就要找事儿了。” “所以，具体数额是？” “友情价，砍到脚脖子那种：单个事件总包200万，购买价格另算。这样，各种税再加上天渊遗族特殊管理费，我们能到手四成就不错了。” 确实很高，一次雇佣足以抹掉小中产两年的收入，这还是“星环城”的小中产。 泰玉却没给吓退，反问道：“有价无市？” 义鸦笑起来：“让你看穿了，事实上我们目前最迫切是要提升贡献度，钱都是次要的——确切地说，如果贡献度不合格，我们根本没法接与‘星环城’有关的生意。比如你这单，如果渠道与‘星环城’相关，哪怕明知道有，我们也没办法帮你求购。这就导致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给‘万神殿’当义工，只为了贡献度。” 看出来了，毕竟天人强者街头卖唱还是很炸裂的。 义鸦继续道：“《脊界图景》应该不稀罕，但如果想撇开‘星环城’渠道，在相对封闭的‘佑冲星’上找货，基本不可能绕开‘万神殿’，便是绕开了，渠道也没有可信度。淘到假货，空耗精力钱财；淘到真货，来路不明，则是后患 无穷。” “这样啊……”泰玉有些失望，义鸦这么说，就是真的不行了。 “不下单也好，溢价太多，真当钱多了烧手么？”义鸦倒规劝起来。 “嗯，发了笔横财，不花出去心里头不安生。” “……” 义鸦那边又沉默了几秒，才“呸”了声：“果然有钱了，性子都不一样。想花钱还不容易？这样，你也别四处折腾了，我免费给你做个咨询，当你再欠我个人情吧。” 她重音咬在了“免费”上，听上去杀气腾腾。 泰玉果断答应：“好！” “这么爽快？” “免费的谁不要？人情账背着也不伤腰。” 义鸦哈哈大笑：“行啊，不过我头一次当咨询师，也要学习、确认一下，还有之前那个事儿，你先等着。” 说罢，她直接挂断电话。 泰玉瞥了下“通灵妖眼”，这玩意儿难得长性，现在还瞪他呢。 嗯，辛芮也在看他，清冷疏离的眉眼，专注看人时，却格外投入。 泰玉对她笑了笑：“怎么着，这么紧张？你那边合同谈崩了，我抽点儿钱，给自己搏一把都不行吗？” 辛芮摇头，回以微笑：“本来就是你的钱。我只是想，那位是……天人佣兵？” 之前的对话，她基本都听在耳中，得出的结论理所当然。 “接不上活的天人佣兵。”泰玉给出更准确的注脚，“话说你也听到了，问问你妈，她人头熟，看有没有能够快速帮人攒够贡献度的渠道，要是能找到一个，咨询费都能挣一大笔，收下笔人情债也很正常。” 辛芮一瞬间确实有些出神。 泰玉就摆手：“她问清楚也需要时间，你先回去歇歇，调整状态，一会儿又要水下作业……” 话没说完，义鸦的电话打了回来。 “这么快？” “马达维鲁那边有事，抽不开身，回头我再帮你问。”义鸦随即切换到了另一件事上，“至于那《脊界图景》么，我刚刚了解了……嗯，先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军方渠道？想想我的出身，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泰玉挑眉：“卢安德大君？” 这一刻，“通灵妖眼”的眩彩左眼瞪得都要滴血了。 泰玉也不在意，只是寻求确认：“军方的会允许流向民间？” “当然不可能。” “那让我投军？” “也 不用打破你低调的生活。”义鸦这话说来，泰玉也摸不清她是不是在嘲讽，接下来她道，“有钱就够了，但要有足够多的钱。” 泰玉提醒：“我说了，最近发了笔横财。” 义鸦哼哼两声：“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推荐这个渠道……资料发给你了，先看看。” 于是泰玉收到了一份传单，嗯，社会慈善宣传单。 传单色调看上去有些暗，多个人挤坐在一起，靠得很紧，躯体和阴影交错，背对着观看者，似乎在一起远眺，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沉默。 泰玉看到了关键词：“红硅星系老兵互助会？” 这个名称……似乎不太正规啊。 义鸦给他解释：“这是个捐助通道，对应的互动会，就是一些退伍伤残人员的互助结社，希望提升伤残老兵的生活质量。但他们自己力量有限，必须接受社会捐助。你看，上面有小笔慈善捐款的快捷通道，也有大额捐助的联系方式。” “所以？”泰玉一时间还真没理解。 义鸦叹了口气，直接点透：“你想啊，一帮丧失基本劳动能力、独立生活能力的老兵，过得这么拮据，一旦收到大笔捐款，对捐助者肯定是感激的，捐助活动组织方也会举办感谢晚宴，或者其他见面活动之类。别看这些老兵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当年在战场上，有很多也是杀敌立功的强人，谁敢说里面没有懂得《脊界图景》的？到时候，大家见了面，看对了眼，指点你两手，不是很正常吗？”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人情账（下） 哎呦，还能这么搞？ 泰玉也算是开了眼界。 虽说这种路数也不是很正，但一边是慈善家，一边是有了今天没明天的伤残老兵，大家以情感为基础的交流，便是“万神殿”，也不好置喙的。 能想到开辟这种渠道，脑子确实是好使！ 不过，有这个渠道，再联想冉鸣那位“编外后勤”，这些年，卢安德缺钱到这种程度了？ 还是说，自从他投过来，一直就是如此啊？ 泰玉思维发散，义鸦却提醒他：“记着了，大额捐助的底数是100万，上不封顶。这种规模的款项，肯定要先和那边的工作人员沟通，详详细细问清楚，别怕麻烦。” 这回泰玉迅速理解了：和工作人员沟通就是报需求，看能不能找到心仪的“货品”，再讨价还价，最后生意才能做……啊，是慈善行为才能圆满。 嗯，这是不是说，万一“老兵互助会”里没有“脊界图景”的修行者，那位大君阁下也能手一指，给某个倒霉蛋说“你现在退役”，等把这笔钱捞到手，原地再入伍？ 义鸦继续提醒：“还有，这渠道多少有些敏感，用一次就等于是在那边挂号了，以后有事儿，说不定会主动找你，这种脸皮他们还是有的；另外，也可能会有其他方面给你贴标签，哪怕你身份上与‘天渊遗族’毫无关系。” “这无所谓，只要你们不怕让我给连累到就行。” “说得你现在随时能招灾惹祸似的，有几个子儿，就飘成这样？”义鸦又“呸”了声，却还记得强调，“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个渠道是能帮你联系到‘货品’，但那终究不是普通文本，是要靠活人来转述的，是个人就有情绪、有欲求、有起伏、有错谬，沟通起来并不容易，你要有这个预期。” “我明白。” 便在泰玉向义鸦拍胸脯保证自家理解力的同时，距离他不过两公里的位置，折荣正在接受上司难得的狂风暴雨般的训斥： “你究竟听没听明白安排的任务？为什么不断他的网？” “他打电话全无预兆，直接拨出去……” “别废话，你之前为什么不断网？为什么不做通讯限制？正常训练营，包括维度那边，所有服务人员对外联络都受限，最起码也要备案、打报告，偏你在那边充大方？” 折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到底还是他最初“立规矩”阶段太放纵，自恃有通讯监听等技术手段，还想着挖出点儿线索、情报玩 玩，不料泰玉这厮路子太野，稍给出一点儿空间，就能给你折腾出大乱子。 如今权限放出去了，想收回来，就要有得罪人的觉悟。 可觉悟顶个屁用！ 至于“得罪人”，真有效果还行，可以泰玉那性子，大概率就是人得罪了，人家该咋咋地！平白毁了之前那一点儿交情。 折荣理亏，不敢多说，可是心里头难免也腹诽：只找旧账，不说应对，看来你也有些乱了方寸……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思，上司那边不再做情绪上的发泄，缓了口气，说起了背景情报： “义鸦、屠前这两个人，是直接在卢安德那边挂号的，被赶到‘佑冲星’，分析人员认为‘保护’意图居多，是对‘游-1337号星门’对面异常事态的反应。由此基本可以确认，卢安德与星门对面的善隆大祭司，已经有了联动，并且会有……应该已经有了动作，最近正进行的预备役换防，各方都安插了大量人手，局面复杂。” 这我也知道。 折荣继续腹诽，却不敢插嘴，因为他知道，这是上司在梳理思路，调节情绪。 “且不考虑‘星门’那边的事，义鸦提供了这个渠道，泰玉必然在卢安德处挂号，事实上这就是一种引荐。传言说，这二人与卢安德关系不好，现在看来，终究还是断骨连筋。卢安德和泰玉……” 折荣越听越感觉不妙，忍不住插言打断，乱以他语：“话说泰玉联系义鸦，也是为了帮辛芮，那不就等于是帮我们？有这么一股力量介入，也能更好和塔布勒那边推拉，而且这样更自然——这下不再只有靠辛芮天赋吸引过来的‘万神殿’某祭司，还有卢安德一方，毕弗多少也会受点儿刺激吧？” 不等上司回应，折荣又想起一节：“还有，我记得，卢安德在这边的产业，冉鸣负责的都是那种比较光鲜的，按照这个逻辑，老兵互助会或许也是？阿扎尔和冉鸣这条线，原来是想通过冉染接上，现在有这样额外的由头，就可以更自然，也不会引起他人的警觉……” 唔，怎么越说越不对劲？ 折荣越说越心虚，大脑飞速运转，又想到一件事：“你不是说咱们现在缺人手嘛，那么在一定范围内，那两个天人佣兵是否可为我们所用？毕竟，其他人不好找贡献度，我们好找啊！” 末了，他大声总结：“这么一想，全是正面效应，真是意外之喜！” 上司保持至少五秒钟的静默，才又开口：“让卢安德提前关注泰玉，就是最大的问题。” 一语中的。 一个疑似来自“孽劫世”的破碎的魂灵，与那个时代的余孽碰在一处，谁也不知道会迸出怎样的火花。 未知是很可怕，不过一件可以预见的事情，看上去反而更可怕： 节奏，上司一直强调的节奏，明显失控了。 要说折荣不是那种会刻意推卸责任的人，可这时候，他忍不住就想嘟哝：“还不如早早就把《脊界图景》交给他，不至于生出这个事端。” “是我的问题，我的判断出了根本性的错误。”这一刻，上司竟然主动认错，“我曾经认为，目前的泰玉，是在梦境系力量的作用下，由那个‘无名氏’虚无化了泰玉、百蕉意识，最终形成的不完全心智体，本质上没有目的性、没有章法，只会任性挥洒他的力量，像一个毫不顾忌后果的孩子。但事实证明……同样也是他主动向我们证明，他可以有目的性，也可以通过自身知识、力量和社会关系，主动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稍停半秒，上司又叹了口气：“这样，他就不是一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