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夏天的约定》
1. 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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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李书宜谈及恩师迟遇】
【李书宜说迟遇的一生很苦】
【《名家访谈》 李书宜】
京市电视台演播厅内:
“李老师,是这样的,《名家访谈》这个节目开播至今已历20载春秋,这些年莅临本节目各行各业的老师不下100人,据我们统计,在被问及‘这辈子最敬重的人是谁’‘哪些人对您影响最深’此类问题时,到访的前辈中有超过三成的人提到了迟先生,我们节目也曾三顾茅庐多次邀请迟先生前来做客,但迟先生生前一向深居简出,从不接受任何采访,今天我们有幸请到李女士您,您能同我们说说,您眼中的迟先生吗?”
演播厅内坐满了人,灯光聚焦到正中央的女主持身上,女主持坐姿端庄,穿了一身得体的浅蓝色休闲西装,与她面对面而坐的,是国内医学泰斗,前不久获得了诺贝尔医学或生理学奖、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李书宜女士。
相比于正襟危坐的女主持,李书宜显得随和得多。
老人家很朴素,一身宽松的藏青色半长袖旗袍下,穿了一双纯黑布鞋,一对素银镯子圈住细如竹竿的手腕,显得身形愈发清瘦,她如今已是90岁高龄,依然目光矍铄,布满岁月痕迹的唇角弯起一道十分温柔的笑,满头银丝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
一提到这位“迟先生”,演播室的观众们躁动起来,几位大学生似乎是迟先生的狂热粉丝,带头喊出声:“李老师,您就说几句吧!”
“求你了,李老师!”
“说几句吧,说几句吧,李老师!”
老人家抬头望了眼室内明亮的聚光灯,清澈的眼底泛起几缕湿意。
演播厅内慢慢安静下来,几百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李书宜慢慢叹了一口气,说:“那就说几句吧。”
静寂的厅内,老妇人低柔微沙哑的声音,丝水纹般漫开。
“我最敬重的人确实是迟先生,但要说到对我影响最深的,另有其人。”
主持人问:“这个人是谁?”
老太太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
“在大家眼中,我的恩师迟遇迟先生,或许是个超人,圣人,是个完美无瑕的人,但我清楚,他的一生啊,就像天上的月亮星星,有光辉灿烂的时候,也有黯淡无光的时候。”
“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漫长岁月中,他一个人过得很苦,很苦。”
-
2012年初秋。
“迟遇,我来找你啦。”
“迟遇,不要再画地为牢啦,我帮你走出来,好不好?”
“相信我。”
少女剪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齐腰长发,清晨和煦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白润的脸颊几乎发光,她眉眼弯弯,走来的脚步轻盈。
迟遇作为梦境中的旁观者,亲眼看着少女在梦境中的自己面前停步。
她朝梦境中的自己伸出洁白的手掌。
少女的面容在他的眼里很清晰,这个月以来,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梦见她。
素未谋面的人,在他的梦里说要帮他。
多可笑。
迟遇在心中冷嗤。
可下一秒,梦境里的他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掌。
少女粲然一笑,拉着他转身往前跑,疾风扬起了她的长发,柔软的发丝拂过眉心,分明是在梦里,迟遇却感觉到几分痒意。
突然少女往前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她攥着他,他避之不及,跟着坠了下去——
底下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
幽暗的房间里,迟遇猛地睁开双眼,酒店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一缕微弱的日光从未关紧的窗帘里照进来,落在他的床头。
迟遇慢悠悠支起身来,长长的乌睫轻垂,盖住眼下浅浅的阴翳,后颈突出的脊骨下,一片汗湿,额头上也缀满细细密密的水珠。
梦里的失重感太过真实,仿佛身临其境。
调低了空调温度,迟遇掀开白色棉被,下床从行李背包里拿出一套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
十分钟以后,他擦着湿发从浴室走出来,在床头柜上拿了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两通电话、三条短信的提示蹦了出来。
电话都是小姨陈萍给他打的,三条短信也是。
【小遇,今天玩的怎么样?——16:40】
【多拍点照片做留念,好不容易去一次南沙,好好玩,散散心——16:41】
【拍了照片发给小姨看看,每天都要记得报平安——16:53】
这次的南沙之旅是陈萍提议并策划的,她给迟遇买了往返的机票,订了最贵的酒店。
美其名曰,让他出来散散心,收拾好心情,以最好的状态回去复读。
迟遇面无表情地看完这几条消息,长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
【还行,不爱拍照——18:01】
他从短信的页面退出来,手机里的新闻软件给他推送了好几条新闻。
“中......”
“是否开放“二胎政策”或者“单独二胎””
“仙英座流星雨将于本月12日至13日降临,极大期......”
......
匆匆扫了一眼,除了时事政治相关的新闻以外,大部分是别有用心、热衷猎奇的标题党。
刚想通通清空,忽然他指尖一顿。
最后一条推送的标题是:“吃惊!梦中陌生人能看清脸的,竟是因为......”
迟遇:......
-
同一家酒店的顶层海景套房中,阮虞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怀里抱着一只新买的Hello Kitty玩偶,雪白的猫猫头上别了一只红色的蝴蝶结,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衣袖和裙摆边缘缝了一圈深蓝色的蕾丝。
阮虞的下巴搁在猫猫的头上,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窗外正对着一片汪洋大海,水天一色,一轮橘黄色的落日渐渐沉入海平线。
海面上波澜荡漾,金光粼粼,几只海鸟在火烧云下滑翔。
阮虞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华丽的景色,她垂着眼眸,仔细地观察楼下一个少年。
这座酒店建在半山腰,半藏半显地淹在一大片郁郁葱葱中,阮虞的房间有一个很大的客厅,客厅外连着一个宽敞的露天阳台。
若是想欣赏海上夕光,她大可以去阳台上,那边视野更辽阔,还没有单向玻璃的遮挡,目光所及的一切,一览无余。
她选择待在房间里,躲在单向玻璃后面,就是为了看楼下那个少年。
少年背对着她,他离开了酒店,下了百来级台阶,穿过绿林成荫,沿着一条小径,来到一出山崖边。
也许是因为位置比较偏,山崖周围没有加护围栏,崖上只有一块半人高的灰白岩石,经过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晒,岩石表面平滑无比。
少年穿了一身纯白的T恤,就坐在那块岩石上,他身边放了八|九罐绿瓶易拉罐。
前两天他只带了两三罐。
阮虞现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他宽阔且略微瘦削的背影,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在喝什么。
只知道一定是某种啤酒。
前天午后她初入这个房间住下时,意外地发现了他。
那时他同现在一样,傍晚时分,一个人坐在那块大岩石上,一边看着大海,一边喝酒。
直到太阳彻底沉入海水之下,夜空完全黑下来,身边的易拉罐全空了,他才会从岩石上跳下来,脚步微微虚浮,闲庭信步地往回走。
好几次,她都担心他一个不小心,被石阶绊倒。
想要去扶他,可她有很多的顾虑。
她怕他觉得冒昧,现在的他,一定不认识她了吧。
“叮叮叮叮叮叮——”
手机响起的提示音打断了阮虞的思绪。
她从少年身上移开眼,拿起手机,纤细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个图案解锁。
点开Q.Q,发来消息的是她最好的闺蜜柴聆。
主色调为黑白的头像在列表里抖动,柴聆的头像是一个带着墨镜的少女,两个黑色镜片上被打上两个白字“滚开”。
看起来相当酷。
【不想听:这牛肉看起来相当不错,都吃完了吗?】
【不想听:我的晚饭只有半个西红柿[尴尬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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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
【不想听:羡慕你们这些不用减肥,身材就爆好的人】
阮虞莞尔,打字发过去。
【岁岁无虞:吃完了。】
【岁岁无虞:你已经很瘦啦,不用减肥。】
【岁岁无虞:再减就瘦成电线杆了!】
柴聆秒回:
【不想听:听说过一句话没?女子不过百】
【不想听:指的体重】
【岁岁无虞:可是你身高170呀。】
【不想听:那又怎么样?作为一个美女,体重就是不能过百的】
【不想听:再说了,严谨一点,我脱鞋身高172[得意]】
【岁岁无虞:[笑哭]】
两人闲聊了几句,柴聆问她:
【今晚怎么安排?还悄悄地看你的那位学长吗?】
阮虞瞧了一眼楼下那个白色的背影,白皙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岁岁无虞:嗯。】
【岁岁无虞:他看起来比前两天更糟糕,喝了好多酒,比昨天还多。】
【不想听:唉,不管是谁遇到那样的事,都会受不了的,他也是真惨,喝点酒心里会舒服点吧】
【岁岁无虞:可是喝太多酒真的很伤身体,听听你也是,要健康饮食,合理减肥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这次,屏幕后的少女没有再秒回,停了好几分钟才发消息过来。
【不想听:知道啦!以后我多吃点[红色爱心][飞吻]】
【不想听:小鱼儿,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柴聆迅速转移话题。
【岁岁无虞:什么呀?】
【不想听:要不你去安慰安慰迟遇吧】
阮虞指尖一顿,心头像是被人用指尖弹了一下,发颤。
【不想听:现在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刚好适合乘虚而入】
【不想听:在那么远的南沙还能偶遇,你俩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啊】
【不想听: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就勇敢地上,别给青春留下遗憾!】
柴聆就像某些小婚介所的红娘,卖力地鼓动阮虞。
阮虞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她又看向楼下那个少年。
在这里偷偷看了他两晚,她将他的落寞、悲伤、孤寂都看入眼里,她不是没想过去陪他说说话。
可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她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地看他几眼,才是最好的选择。
【岁岁无虞:还是不了吧。】
【不想听:不要害羞啊,喜欢就要勇敢表达,难道你想让他一辈子都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谁吗?】
【不想听:再说了,有的人靠自己很难走出来的,就是需要别人的陪伴和开导,或许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你就是他的救世祖也说不定】
【岁岁无虞:他不会那么脆弱的。】
初中在庆安中学,阮虞遇到迟遇,那时的他永远是人群中,最和煦,最耀眼的存在,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旭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柴聆不愧是阮虞最好的闺蜜,精准地猜中了她的心思。
新消息弹出:【表面看起来越坚强的人,内心往往越是脆弱不堪】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晚上8点,夕阳彻底沉入海底,换了一轮皓月缓缓升起。
阮虞的房间里有些昏暗,为了不让迟遇发现她在看他,她特意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借着月光和酒店外明丽的金黄灯光,她继续默默地看着那道,看了很多遍、深深刻在脑子里的身影。
少年喝完所有的酒,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又看了许久的海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懒懒地从岩石上跳下来,没有像往常那样往回走,而是朝山崖边上慢慢走去。
到了距离崖边缘一步之遥,他突然又盘腿坐了下来,直接坐在地上。
从裤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微微垂头。
他好像在写什么东西。
他在写什么呢?这么黑的地方,能看清么。
阮虞正疑惑着,两个字突然浮现在脑海。
遗书。
他不会是在写遗书吧?!
2. 骗子
阮虞惊了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谬。
她印象中的少年,不像是会轻生的人。
可一想到他的遭遇,想到柴聆方才说的话,再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她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想不开,要做傻事呢!
阮虞来不及细想,迅速从飘窗上下来跑到门口穿好鞋子,开门飞快跑出去。
山崖上,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落在少年身上,阮虞赶到时,正好瞧见少年已经站起身来,正往崖边迈出一步,修长的身躯竟在向前倾。
只差一点,他就要掉下去了!
阮虞瞳孔骤缩,迈开腿冲上去,双臂一把环住少年的腰身,死死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后拽,步子因着急而凌乱,没退几步,脚后跟绊到几个石块,两个人一起仰倒下去。
-
迟遇喝了很多酒,身上缠绕着浓郁的酒气,少女从身后禁锢住他时,他脑子出现了短暂的宕机,一时没能来得及反应,被她这股勇劲拽着,跌向地面。
猝不及防。
几秒后,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摔在了很柔软的垫子上。
身下传来温软的触感。
少女疼得抽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
脑子里的混沌立刻得到净化,迟遇那点因醉酒仅存的不清醒瞬间消失无踪。
他下意识飞快地翻了个身,本想站起来,背后的衣摆被人扯住。
“你别跳......”女孩子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很甜又带着点点呻.吟。
“?”
迟遇面无表情地抽回皱巴巴的衣角,站起来低头看着脚下的人。
少女躺在地上,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半侧脸颊,看不清她的模样,她身上穿了件白色外套,外套下面只穿了一件淡粉睡裙,露出纤长的白腿。
方才摔那一下,裙角不慎卷到了腿根。
本该白璧无瑕的腿上,此时很不合时宜地蹭出了两大块血污,分别缀在膝盖上。
迟遇的视线上移,目光落在他刚才坐过的那块岩石上。
岩石距离少女的头部不过半米,如果刚才他们多退了几步,头撞上去,只怕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迟遇的脸色沉了沉。
“你是谁?”他首次开口问少女。
少女还躺在地上起不来,刚才那一跤对她来说,似乎摔得有点重。
她费力回过头来,朝他伸出手。
“别去,别去......”她口中念念有词。
月色下,一层薄薄的发如乌纱般,盖在婉白的面容。
少女声音太小,迟遇没听清她说什么,背对着月亮,他脸上情绪不明。
默然片刻,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带她从地上站起来。
待阮虞站稳,迟遇利落松手,转身走到岩石边上,拾起零落在岩石上的一只只绿易拉罐,装进塑料袋里。
额前零碎的刘海挡住他的双目,酒店周围金橘色的灯光照过来,侧脸的曲线凌厉而优美,捡拾易拉罐的手指干净修长。
最后一只易拉罐装进袋子里,迟遇直起腰身,拎着袋子往酒店走。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抹粉白的身影,她就在他身后紧跟着他。
他顿住脚步,回头:“做什么?”
说完这话,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这次,借着光,他看清了女孩的长相。
标准的瓜子脸,浓黑的眉睫,水润的小鹿眼,秀气的鼻,樱粉的唇。
一边乌黑的发,被乖巧地绾在耳后。
她很漂亮。
但这不是重点。
迟遇的眉头皱得更深,很快他冷淡地收回视线。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感兴趣的人和事。
他不想知道这个女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收拾好零落的易拉罐,迟遇慢慢地往回走,一路上,少女一直跟着他,直到抵达房间门口,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迟遇回过头,冷冷的目光再次落到少女身上。
在他冰冷质疑的目光下,阮虞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知该怎么开口,胸腹中的一颗心始终乱跳着,像揣了一只惊慌的兔子。
面对一个想要自杀的人,说不要轻生、生活很美好、勇敢一点,好好活下去......这类话,是没有用的。
甚至有时候,会适得其反。
阮虞的大脑高速运转,疯狂地构思语言。
可越是面对自己喜欢的男孩,脑中就越像卡带一样,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办。
“那个,那个我能进去坐坐吗?”她情急之下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话一出口,她瞬间觉得脸热,咬住自己的舌头,极力克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
迟遇的脸色变得有些精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一点墨落入清水中,黑漆漆的眼底中浸染上些许鄙夷。
“不行,我未成年。”
他撂下这句,刷卡开门,大步迈进去,反手关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砰”的一声,关门声不算响,却震得阮虞心尖一颤。
阮虞花了好几分钟才消化他这句话。
什么叫他未成年啊?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他未成年?
啊,他,他不会是以为她,她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吧?
阮虞羞愧地双手捂脸。
回到顶层海景大套间,陆婷提着药箱过来,给阮虞上药。
她先是帮阮虞清洁了手掌和膝盖上的伤口,再用镊子夹取沾了酒精的棉絮给伤口消毒。
涂跌打擦伤药时,陆婷问道:“小姐认识那个男孩吗?”
阮虞点点头:“嗯,他是我初中时候的同学。”
“挺俊一个男孩。”陆婷随口赞叹一句,没有再多问什么,“这次只是皮外伤,还好没伤到骨头,小姐以后别跑太快,先生和夫人知道了,会担心的。”
“婷姐,给你添麻烦了。”阮虞软和的声音中夹着歉意,“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
她乖乖巧巧地坐在飘窗上,肤白唇樱,长长的眼睫眨巴几下,像个精美易碎的美人娃娃。
绕是陆婷这种混迹社会多年,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的专人安保顾问,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也不由得软化心肠。
陆婷故作轻松一笑:“小姐客气,保护你本就是我职责所在,不麻烦。”
她以前还接过更麻烦的活,这算什么。
陆婷手脚麻利,经验丰富,很快就给阮虞包扎好了伤口。
阮虞看着自己的手掌,白色医用纱布下的伤口清清凉凉的,初始那种摩擦出来火热的疼痛淡化了好多。
刚才她着急去阻止迟遇轻生,跑下台阶的时候不慎一脚踏空摔了一跤。
还好她及时稳住身子,没有一直滚落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阮虞无声叹了一口气。
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她又觉得脸烫起来。
不知道迟遇怎么样了?刚才在山崖上摔的那一下,他有没有受伤呢?
轻生被阻止,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会不会还没有打消放弃生命的念头?
一想到迟遇随时有可能自杀,阮虞就坐不住,她问陆婷拿了擦药工具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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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药,小步跑出套间。
来到迟遇的房间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按了一下门铃。
等了一会儿,门没有开。
她又按了一下门铃。
还是没有人开门。
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拍了两下门,喊道:“迟遇,迟遇!”
门内静悄悄的,没听见动静。
阮虞的脑子里“嗡”了一下,暗叫不好,她快速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手机,想给陆婷打电话,让陆婷去找酒店前台和保安。
然而。
手机的屏幕刚亮起,面前的房门突然就开了。
迟遇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的,水渍顺着他坚硬的脸颊线条,滑落到身上的宽大的黑T上,像是刚冲凉出来。
“又是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他的语气不冷不热。
看他好端端地立在那,阮虞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心中的小兔又惊慌起来。
“唔,你好像受伤了,我给你拿了点药。”她支支吾吾道。
迟遇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瓶,“不需要。”
他作势又要关门。
阮虞上前一步想要拦他,但迟遇的门关得太快,一下子撞到了她手里的药瓶,阮虞一个没拿稳,其中一款药掉下来,径直砸在地上,玻璃瓶身瞬间四分五裂,浅黄色透明药水和玻璃渣溅了一地。
“嘶——”阮虞小小惊呼一声,僵在那没动。
迟遇关门的动作停住,他看着眼前这个“麻烦”,面上浮现出几分疲惫和不耐。
静了几秒,他说:“多少钱?赔给你,残局你自己收拾。”
少年打开门,转身去房间里拿钱包。
2012年的暑期,这时候网上支付没有大范围普及,很多人用的还是现金支付。
阮虞站在一地狼藉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迟遇说要赔药钱给她时,她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主意。
迟遇拿着钱包回到门口,又问了一句:“多少钱?”
阮虞老实回答:“1万。”表情无辜。
“多少?”有那么一瞬间,迟遇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1万。”少女重复道,嗓音比棉花糖还甜。
迟遇盯了阮虞片刻,眼眸漆黑如墨,“讹我?”
“不是的!”阮虞立马摇头辩解,“你要是没带够钱的话,其实也可以换一种方式偿还。”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有点心虚。
迟遇默了几秒,懒懒地笑出一声,“既然这样,那报警好了,警察说赔多少,就赔多少。”
他打开手机,按了几个键,把手机屏幕推到阮虞面前,企图把这个恶意碰瓷的骗子吓退。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110三个数字,阮虞睁大眼睛,她终于反应过来。
迟遇真的把她当骗子了。
不记得她就算了,还把她当骗子!
阮虞抿了抿唇,清泠的眼眸中闪过几缕受伤,她攥紧手里仅剩的那支药膏,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勇气。
“那你报警吧,警察叔叔来了你要赔更多,因为这瓶药值2万多。”她说得很真挚,底气也很足,一点都不带怕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瓶子上还能看到logo呢。”
迟遇:“......”
他觉得匪夷所思,现在的骗子都这么肆无忌惮了吗?搞出这么奇葩的碰瓷,还查logo?他怎么知道是不是仿冒品?
少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几眼,继续说道:“正好,让警察叔叔过来给你做做心理疏导,好好开导你,生命是很宝贵的,轻易放弃十分可耻。”
“......???”
3. 许愿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周边安静得吓人。
结合今晚这姑娘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迟遇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过来——她以为他要自杀。
所以在山崖上,她是过来阻止他自杀的。
之后她一直跟着他回酒店,是担心他自杀未遂,还要继续自杀。
迟遇想明白这些后,觉得荒谬又好笑。
他都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
“这么说,你倒是乐于助人。”
迟遇听了阮虞的解释后,嘴角微扯,面露一丝自嘲。
阮虞委婉地告诉他,她是他的初中学妹,他不认识她,但她认识他,刚才看他“陷入险境”,她想帮他。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阮虞还举例了好多与庆安中学相关的人和事。
包括迟遇在庆安和哪些同学玩得好,她也能说出两三个人名来。
不过当年迟遇和他身边的人,很多是庆安的风云人物。
庆安中学2009级毕业生中,唯迟遇和顾经年,是那一届毕业生中,最闪耀的两颗明星。
他们成绩优异,多才多艺,再加上长相出众,在学校里备受关注和追捧。
名气大,也就意味着他的事很多人知道,有心人稍微一查就能轻松了解他很多信息。
在迟遇怀疑的目光中,阮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后,她举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几下,示意他打开Q.Q。
迟遇点开许久不用的Q.Q,首页消息一大堆,加起来大概几百条,都是同学朋友发给他的慰问消息。
他一条也没点开看。
屏幕最顶端,显示了一条实时消息,是一个雪白猫猫头像发来的。
迟遇面无表情,点开雪白猫猫头像,聊天框弹出。
————21:46————
岁岁无虞:[猫猫凝望.gif]
他给她的备注是:【初二(1)班阮虞】,分组在“庆安中学”。
关了手机屏幕,迟遇打量着这个安分坐在飘窗上的女孩。
他的房间里也有一个铺了羊毛毯的飘窗,阮虞就坐在上面,缠着纱布的手放在膝盖上,粉色睡裙下两只小腿又细又长。
脚上穿了两只毛绒绒的兔耳朵拖鞋,鞋尖对在一起,略显局促。
目光落在女孩手上的纱布上,迟遇想起刚刚洗澡时,脱下来的白T上染有血污。
“怎么弄的?”他语气平淡地问。
“嗯?”女孩疑惑。
“手和膝盖。”
阮虞顿了顿,心中涌起一道暖流。
他是在关心她吗?!
她双眼亮晶晶的:“不小心摔了,不过没什么事,已经上药了。”
迟遇移开眼,两人相对无言好几分钟。
半晌,他开口:“2万我赔不起,你刚才说的另一种偿还方式是什么?说来听听。”
阮虞心中暗喜。
这招还蛮管用的。
她想了想说:“满足我三个心愿,就算你偿还了~”
迟遇听了,绯薄的嘴角扯了扯,“你当我是阿拉丁神灯里的魔鬼?”
这是能随便许愿的吗?
“不是呐,是很简单的愿望,不会强人所难的。”阮虞忙解释。
“哪三个愿望?”他问。
“第一个愿望,我帮你上药,你不准拒绝。”阮虞从飘窗上下来,走到沙发边上,动作有点不自然地在迟遇身侧坐下。
她拿出上药工具,学着陆婷的操作,有模有样地抽出棉签,把乳白色的药膏挤在棉签上。
迟遇没动,轻嘲问道:“这药该不会也值三个愿望吧?”
阮虞的脸颊又红了,连耳尖也红润起来。
她否认道:“不会,这支很便宜,只是驱蚊止痒的药。”
一进房间她就查看了他的手臂和小腿,没有受伤的地方,只有蚊虫叮咬留下的肿包。
迟遇没再说什么,抬起一只手臂,阮虞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腕,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手掌很小,竟圈不完他的手腕。
触及的皮肤带着凉意,染上她的指腹,像电流蹿过,点燃了她心中的火花,心跳一下子一发不可收拾。
阮虞另一只手拿着沾了药膏的棉签,涂在他手臂上被蚊虫咬过的地方。
她强装镇定,却没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似熟透了的苹果,红艳艳地,瑰丽娇灼。
明明酒店的空调开得很足,房间的门也是大开着的,怎就觉得热呢?
阮虞压下心中的悸动,埋头认真挤药,涂完一只手臂以后换另一只。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身体稍稍适应了这样的情境。
有一天,她能坐在迟遇身边,给他涂药,这是她从来都没想过的。
“我不是自杀。”少年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误会了。”
阮虞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对上他如夜空般深邃的双眸,他的眼睛很漂亮,恰到好处的双眼皮,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真的不是轻生吗?
可她亲眼看见他往崖底下跳,眼见为实,这还能有假吗?
他否认是...是不好意思承认吗?
她的好闺蜜柴聆总说,男人都很要面子,不想让女孩子们看到他们脆弱的一面。
阮虞眨巴两下水润的眼睛,重重地点点下巴:“嗯,我相信你,你不是自杀。”
声线软绵绵的,好像往人的耳朵里灌蜜浆。
她嘴上说相信,可迟遇分明看见她脑门上刻着“不信”“我懂”“男人都要面子”“我就假装信一下”这几句话。
“......”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寂静,等阮虞给迟遇的手臂擦完药后,他接过她手里的棉签和药膏,提议要自己涂腿上的药。
阮虞同意了,她正有此意,虽然她喜欢他,但毕竟两个人从今天开始才算正式认识。
有些事她帮他做,终究是不合适的。
“第二个和第三个愿望是什么?”迟遇问。
“第二个就是......接下来几天,陪我逛逛南沙吧,我会买很多东西,身边正好缺一个帮忙拎东西的人。”少女的一根手指轻轻点唇瓣,眼睛看向天花板,星星点点的灯光落入她的眼眸中。
“至于第三个嘛,我暂时还没想到,想到了以后再告诉你,好吗?迟学长。”
莫名其妙背上“巨额债务”的迟遇:“......”
他能说不好吗?
酒店的保洁把门口的残渍打扫干净后,阮虞被找过来的陆婷接走了。
房间里只剩几缕少女身上的清甜香气,迟遇有些不适应,打开了半边窗户通风,回到沙发坐下来,他重新点开手机,看着Q.Q消息列表顶端的猫猫头像。
“迟学长,你不是阿拉丁神灯里的魔鬼,至少你长得像一个天使。”她离开时这么对他说。
少女笑起来,清澈的双眸弯成月牙,比白荷花瓣美丽的双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迟遇点开和她的聊天框,手指上滑,之前的聊天记录出现在眼前。
————2009/07/02————
岁岁无虞:迟学长您好,我是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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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班阮虞。......20:08
.:你好。......21:16
————2010/02/14————
岁岁无虞:迟学长,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学业有成!......00:00
岁岁无虞:[撒花][撒花]......00:00
.:新年快乐。......7:02
————2011/02/03————
岁岁无虞:迟学长,新年快乐呀!祝您天天开心,身体健康!......00:00
.:同乐。......01:44
————2012/01/23————
岁岁无虞:学长,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心想事成!......00:00
————2012/06/05————
岁岁无虞:迟学长,明天就要高考啦,加油加油![奋斗]祝你高考大捷,金榜题名!......19:11
总共没有几条消息,2012年也就是今年,她再发来贺年消息,他没有再回。
-
阮虞回到套间里,在Q.Q上给那个备注是【喜欢的他】的人发消息。
【岁岁无虞:迟学长,明天早上七点,酒店大堂,准时到哦。】
7点会不会太早了?
阮虞有些纠结。
但想一想觉得也还好吧,这个时间对于高中生来说,不算早。
而且有些景点人多,去晚了要排老长的队了。
她又给迟遇发道:
【岁岁无虞:你有做攻略、出游计划什么的嘛?】
这次迟遇几乎秒回:【没有。】
迟遇的Q.Q昵称就是一个黑色的点,也是英文中的句号。
头像是一片雪山。
阮虞记得刚加上他的时候,他的头像和昵称都不是这样的。
【岁岁无虞:好叭,那明天你跟着我走就可以的。】
隔了好久迟遇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阮虞退出Q.Q,点开微信,这一年微信用户急剧增长,很多成年人开始从发短信转变到使用微信来联系亲朋好友。
阮虞的微信里只有爸爸妈妈两个联系人和一个家人群。
她的微信消息界面里空荡荡的,阮一舟和尹曼清都没有给她发来消息。家人群里只有三个人,最新消息是她下午五点以后发上去的旅游照片。
列表最下方,“发现”按钮上有一个小红点,阮虞点下那个小红点,朋友圈那一栏出现了尹曼清的头像。
点开朋友圈,往下滑,尹曼清发的一条朋友圈,出现在阮虞的视线中。
【妈妈】
我家宝贝又长高咯![笑][笑]
九宫格[配图]
照片上,妹妹阮静怡梳着羊角辫,头上别了亮晶晶的发夹,笑得格外开心。
朋友圈下方,显示阮一舟已经点了个赞。
阮虞给这条朋友圈点完赞,打开评论区想发条评论,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评论的时候,Q.Q发来消息。
【[特别关心]喜欢的他:嗯。】
看到这条消息提示,阮虞的眼睛又亮起来,她本以为迟遇不会再回复,这会收到他的消息,她不免有些惊喜。
点开Q.Q反复确认,确实是迟遇发来的。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把她沉入水底的心瞬间捞起来,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被瞬间点亮了。
【岁岁无虞:学长还没睡呀,晚安啦,明天见~】
4. 拉我
第二天,阮虞到酒店大堂的时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好6:30。
酒店大堂的角落里有一处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沙发,现在太早了,酒店里还没什么人,阮虞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她和迟遇约好的时间是早上七点,现在距离七点还有半个小时。
阮虞打开Q.Q,进入和迟遇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她给他发的晚安消息上。
如今的迟遇和他的雪山头像一样,变高冷了不少。
阮虞点那个雪山头像,进入迟遇的Q.Q主页。
没有背景照片,没有个性签名,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像一片无人问津的荒原。
想点进他的Q.Q空间,但是一想到看空间会留下记录,阮虞忍住了。
当初为了不错过他的动态,她在添加他为好友的第一天,就把他设为了“特别关心”,刚开始那两年他每年会发两三条说说,从2011年下半年开始,就没再发过了。
阮虞盯着那个雪山头像,看了好一会儿,退出Q.Q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7分钟。
现在是6:38。
还差22分钟,才到她和迟遇约定的时间。
一想到马上就要和喜欢了很久的人一起出去逛逛,期待的感觉化作无数个小人,不停在阮虞的心脏上挠痒痒。
越是逼近七点,她越是坐立不安,连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
阮虞有些脸热。
她觉得自己好没出息,若是柴聆在这里,一定会笑话她。
为了转移注意力,阮虞从沙发旁边的报刊架上取出一份报纸,铺在膝盖上看起来。
阮虞看书喜欢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看,这期报纸的头条新闻是一个即将上高中的少年,在公交车上徒手制服持刀歹徒,救下一车的人。
如果是在微博上看到这则新闻,她一定会给这条新闻点个赞。
读完头条,阮虞视线下滑,去看下一条新闻,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Hi,你好。”是一道男音。
阮虞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陌生男人,“你好,有什么事吗?”
男人看起来20多岁,长得还不错,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穿着一套裁剪有度的黑色西装,身上散发着高档不知名的香水味。
看起来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男人看清阮虞的相貌,眼眸中的惊喜愈发浓烈。
“能请你吃个早餐吗?”
阮虞静静地坐着,表现得很镇定,就像面对一团空气。自从上初中以后,她没少被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搭讪。
这种场合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刚想拒绝,正对着她的电梯间里走出来几个人,她一眼就望见了她心仪的少年。
一看到迟遇,阮虞顿时变得有些紧张,她的身体瞬间绷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微僵硬。
西装男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阮虞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朋友来了。”
西装男顺着阮虞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停在五米开外的迟遇。
进入社会以后的人,察言观色是一项必须学会的技能,西装男显然是这方面的高手,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依然保持良好的涵养。
“抱歉,打扰了。”
西装男礼貌性地朝迟遇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阮虞站起来,把报纸折好放回报纸架上,小步疾行走到迟遇面前停下。
“早上好迟学长。”她一笑,脸颊上的一对梨涡里都像盛满了蜜。
迟遇脸色淡淡,没什么表情,“早上好,叫我迟遇就行。”
“好呀。”
迟遇朝酒店大门走去,阮虞看了眼酒店大堂墙壁上挂着的钟,还差几秒钟就到7点。
迟遇这点踩得真准。
阮虞迈开步子跟上去,“迟遇,你吃早餐了吗?我们一起去餐厅吃早餐吧。”
迟遇道:“太贵,出去等你。”
“这里的餐食是免费提供啦,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几分钟后,阮虞才知道,这家五星级酒店并不会给每一位客人提供免费餐食,只有vip客户,才有这样的待遇。
不过,每一位vip客户可以携带一位家属共享这次额外服务。
阮虞拉着迟遇走到酒店的餐厅门口,穿西装打领结的服务生验过阮虞的门卡,微笑说:“两位吗?”
“嗯。”阮虞看了身侧的迟遇一眼,“他是我......哥哥。”
服务生听过阮虞的解释,笑吟吟点头:“好,两位请进。”
阮虞又开始脸红了。
人家根本没问她和迟遇的关系,她多解释这一句算什么?
余光扫过迟遇,见他没什么反应,阮虞默默松了一口气,两个人一起往餐厅里走。
找了一处角落靠窗的位置,阮虞把背后的白皮双肩小包放在座位上,迟遇也放下了黑色的单肩书包,阮虞先行一步去取餐区。
早上7点,餐厅里的人还不少,现在是旅游旺季,很多人带着亲朋好友出来游山玩水。
迟遇今天穿了黑色的T恤,外搭一件白色防晒衣材质的外套,身下是黑色的运动裤,白色的国牌运动鞋。
他走到取餐区时,好几个正在取餐的女生目光落到他身上,纷纷眼前一亮,但在看到他身上相对而言较为廉价的装束以后,相视几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没有别的动作。
迟遇目不斜视,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只要了一份牛肉拉面,回到了座位上。
他刚坐下拿起筷子,阮虞也回来了,她端着餐盘在迟遇对面坐下,餐盘里放着一只蛋挞,一小碗水晶虾饺,一小份圣女果和苹果切片的拼盘,还有两瓶鲜牛乳。
阮虞把其中一瓶鲜牛乳推到迟遇那里,“不用喝点什么嘛?”
“不用,我带了。”迟遇从单肩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
“这个牌子的牛奶很好喝的,没有那种膻味。”阮虞说,“我一个人也喝不了两瓶牛奶呀,难道还要放回去吗?迟遇,你尝尝嘛。”
迟遇这个名字,就像是一颗燃烧的火星,每喊一次,阮虞的心里都要被烫一下,连带着舌头也有麻痹的感觉。
在阮虞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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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的目光中,迟遇没再拒绝,说了声谢谢,很自然地接过那瓶牛乳,拆开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
口味清甜丝滑,确实没市面上卖的某些纯牛奶,有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膻腥味。
迟遇很快吃完了那碗拉面,他习惯性地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然后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看着对面的人。
女孩今天穿了一件嫩黄色的棉质连衣裙,裙子没有袖子,露出两只细白的胳膊,她埋头认真吃着虾饺,一小口一小口,一个比拇指大一点点的饺子,被她分作好几口吞下去。
她的头发上别了一只白水晶兔子边卡,很特别的是,兔子的怀里没有胡萝卜,而是抱着一只红水晶点缀而成的圆苹果。
吃完虾饺,女孩拿起那份蛋挞,慢慢吃着,蛋挞的碎屑沾在她的唇上,她抿了抿唇瓣,樱红的唇留下一点水光。
很娇气,很乖的一个女生,看起来像是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没经历过任何风吹霜欺。
迟遇从少女的脸上移开目光,去看玻璃窗外的晨景。
吃完早餐后,两个人出酒店下山来到山脚下的公交站台,坐公交到地铁站。
按阮虞的计划,她打算先去离这里最近的动物园,等太阳升起,气温渐渐炎热,再去博物馆、美术馆这样有空调,稍微凉快点的室内。
去地铁站内的售票机前买了卡票,阮虞和迟遇过安检,刷卡,进入站内乘车。
阮虞和迟遇要坐的这趟地铁离起点站很近,所以他们上车的时候,地铁上的人还不多,阮虞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把白色小背包放到腿上。
迟遇没有坐,他站在距离阮虞两三步外的地方,右手攥住吊环拉手。
阮虞疑惑他为什么不坐下,明明周围的长椅上还有空位,迟遇只答说不想坐。
很快到下一站,地铁站内人潮如织,闸门一开,一大群乘客鱼贯而入,只进不出。
狭窄的地铁车厢中,很快挤满了人。
阮虞双臂环住自己的小白包,看着面前的人堆,琥珀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局促。
一个妇女拉着一个看起来5、6岁大的小女孩,被人群挤到阮虞身前。
阮虞背起包,站起来让座给小女孩,妇女笑着对她说了声谢谢。
在人堆里,阮虞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迟遇身边,以她的身高,拉住高165cm+的吊环拉手有些费劲。
迟遇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就在说:看吧,你坐不了多久的。
他的神色似清水一样平淡,说:“拉我手臂吧。”
“嗯?”阮虞意外地看向他。
迟遇:“没听清算了。”
阮虞的唇角弯起浅浅的幅度,朝他靠近一点,伸出左手,试探般去握住他拉着吊环的手臂。
“这样可以吗?迟遇。”
她的声音细细的,整个人也温温柔柔的。
女孩身上那股独有的清甜香气漫至迟遇的鼻尖,在气味混杂的车厢里,瞬间净化了他的嗅觉,被她的手握住的上臂,沾染上温热。
他默认了。
连他自己也未察觉,自己常年冷白的耳朵尖尖,泛起一抹淡淡的绯红。
5. 害怕
南沙动物园建在一处湿地公园旁边,园内分为室外馆和室内馆。
对环境要求比较高的鸟、龟、鱼、虫、蛇等被养在室内馆中,一些适应能力强的走兽被安置在室外馆里,比如孔雀、山羊、梅花鹿、长颈鹿、羊驼等。
一进动物园,园里的工作人员给阮虞和迟遇一人发了一份游玩清单和一只纪念品圆形胸针。
胸针上印了动物园专属的印记和专门定制的卡通形象。
阮虞的胸针底色是粉红色,上面印了只黄色的小猫,迟遇的是蓝色,印了一只白色的小狗。
两只卡通小动物形象,倒是和他们今天穿的衣服很搭。
阮虞一向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的小东西,当即就把胸针别在胸口前的衣服上。
迟遇则觉得这种东西太过幼稚,想收起来扔入口袋里。
阮虞制止他,拿过他手里的胸针,“入乡随俗嘛,迟遇,你不觉得戴着它逛动物园,更有仪式感吗。”
女孩一边说,一边帮他把胸针戴在衣服上。
“不觉得。”甚至觉得有点蠢。
迟遇虽然心里不认同她说的话,却没有阻拦她,垂眼看着帮自己戴胸针的少女。
她毛茸茸的头顶上有一个小小的发旋,脸上的肌肤雪白,没有半点瑕疵。
“那你可真不懂得怎么热爱生活哦。”少女揶揄道,语气里藏着一丝俏皮。
“......”
两人先逛室内馆,每座小房子里都养了很多小动物,一进门,阮虞和迟遇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腥味。
房子里开了空调,但那股子味道就像被憋在室内,怎么也散不去。
许是考虑到部分动物对香薰敏感,室内没有点香。尽管每日都有专人特意清扫这些馆区,室内的味道依旧难闻。
好在工作人员给了两只医用口罩,阮虞戴上以后,觉得好多了。
两人沿着制定的路线慢慢逛,迟遇对馆内的一切都表现得兴致缺缺,而阮虞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一会儿喂喂鸟,一会儿摸摸三米长非洲金蟒,一会儿与一只不睡觉的猫头鹰对视。
走到小浣熊馆时,阮虞看到一只被单独圈养的小浣熊,问工作人员:“它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不和它的小伙伴们一起吗?”
工作人员被阮虞天然呆的模样萌得笑出声,解释说:“这只熊太闹腾了,聚在一起就打架,才把它们分开的。”
阮虞恍然大悟:“哦,那也太孤单了。”
“不会一直这样的,只是暂时分开。”
一旁听着的迟遇:“......”
离开室内馆,阮虞摘掉口罩,深呼吸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然后和迟遇一起去到室外馆。
圈养孔雀的地方围了一大群游客,一些游客正在卖力地逗弄园地里唯一的一只花孔雀,企图让孔雀开屏,但那只孔雀很高傲,像欧洲即将继承皇位的公主那样,昂首挺胸迈开爪子,在园地里踱步,对周围的喧闹置之不理。
相比这只孔雀公主,阮虞对园地里那只羊驼更感兴趣。
她匆匆看了两眼孔雀,就拉着迟遇一起去排队喂羊驼。
从工作人员手里领了半截胡萝卜,阮虞双眼发亮,抓着胡萝卜喂到羊驼嘴边。
这只羊驼浑身毛绒绒的,身上的绒毛被刷得很白,长长的颈项上挂着一颗金色铃铛,羊驼伸过头来吃阮虞手里的胡萝卜,铃铛发出“叮当叮当”的脆响。
羊驼的三瓣嘴触到阮虞的手心,湿润润的。
喂完羊驼,她又去摸羊驼看起来肥嘟嘟的脸和顶翘的耳朵,羊驼受过专门训练,很亲人,摇头晃脑地蹭女孩的手心。
“好柔软呀。”阮虞赞叹一声,回头招呼迟遇,“迟遇,你要摸摸它吗?”
迟遇拒绝:“不要。”
“哎呀,好不容易来一趟动物园,只看不摸多可惜呀,你看它多可爱!试试嘛。”
迟遇不为所动。
阮虞走过来绕到他身后,推他上前,极尽鼓励,“摸一下嘛!就一下!它很可爱的。”
迟遇被迫靠近羊驼,他正要再次开口拒绝,一滩透明的液体迎面袭来,他避无可避,一下子被喷了满脸。
周遭静了一瞬,全场爆笑。
阮虞反应过来后,也“咯咯”笑出声,她连忙从小背包里抽出一块湿巾,给迟遇擦脸。
“对不起迟遇,我不知道小可爱它会吐口水。”
迟遇的脸色不佳,他一向有洁癖,被动物吐了一脸口水这种事,不偏不倚踩中他的雷点。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接过阮虞手里的湿巾,一边擦脸,一边朝园区的WC走去。
两人清洗完走出WC,一个工作人员在外面等他们。
工作人员朝迟遇表达了歉意,“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刚才是我们的疏忽,给您造成了不好的体验,对此我们感到万分抱歉。”
“没事。”洗了一把脸后,迟遇的脸色已经缓和不少。
“为了补偿您,我们园区送您两张隔壁鬼屋探险的门票,您和您的女朋友可以去增进一下感情哟。”
工作人员把票塞进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阮虞手里,朝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后,很快开溜了。
阮虞张了张嘴,脸上的红霞染上细长的脖颈。
她不是迟遇的女朋友呀,都没来得及解释呢。
而且,她也不会去鬼屋,这张票给她只会白白浪费掉呀!
阮虞不好意思去看迟遇,尴尬地咳了一声,“额......她误会了。”
迟遇的声线毫无起伏:“走吧。”
阮虞跟在迟遇身后,看两眼手里的票,黑色的票上印着一个恐怖的鬼脸,正张开血盆大口。
“迟遇,你要去玩鬼屋探险吗?”
少年默了默,难得没立即拒绝,答非所问:“你害怕吗?”
“还好,但我不去,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我不去。”
“哎?”阮虞以为他是想去的,她看着手里的票,惋惜道,“那这两张票就都浪费掉了。”
之后两张票并没有浪费掉,而是被阮虞送给了随机抽取的两位“幸运游客”。
下午,阮虞和迟遇去到南沙美术馆,本来打算先逛博物馆的,但博物馆门前排了几百米的长队,正值暑期,当地游客很多,再加上天气炎热,两人一致决定先去隔壁的美术馆。
美术这个领域对迟遇来说接近空白,他既没学过绘画,也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优秀的艺术作品,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看不懂也不妨碍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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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虞有些绘画功底在身上,她曾学过近9年的油画,国内外大大小小的艺术展,她看过不少。
南沙美术馆展出的艺术作品,大多是当地艺术家的著作,阮虞一边走,一边认真地观赏这些作品。
用心观赏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再加上阮虞今天走了很长的路,不到一小时,她就觉得身体里的精力都被抽空似的,疲倦的神色漫上她的脸,眨眼的频率不断增加,眼皮好像很重。
最后司机和陆婷开车来接阮虞和迟遇回酒店,陆婷坐副驾,阮虞和迟遇坐在后座,一上车阮虞就有些撑不住了,在座位上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她惊觉自己的头居然靠在了迟遇的肩上。
阮虞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身旁的少年见她坐直了身体,默默挪了挪僵硬发麻的肩。
女孩恢复了点精气神,含着笑意的双眼明亮且水润,“对不起迟遇,我不知道,其实你可以推开我的。”
“没事。”迟遇毫不在意。
到酒店以后,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迟遇很快洗了个凉水澡,出来后他拿起手机,在百度上搜索一位名叫“mu xin”的文学家。
百度第一页弹出“木心”这个人,他点开百度百科,快速浏览木心的生平。
方才在美术馆,阮虞提到过这位文学家。
她说:“书上说大部分艺术家,是介于天才和疯子中间的一种人。”
他当时不置可否,在脑子里回想起那些耳熟能详的艺术家,确实很多人患有精神疾病。
“但是不能否认的,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热爱生活,即使绝大多数人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迟遇,你有喜欢的艺术家吗?文学家也算哦。”
“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木心老先生,他就是‘生活予我痛厄,而我报之以歌’的典型,他本来出生在富贵之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后来家逢巨变,变得穷困潦倒,他曾因各种原因多次入狱,惨遭非人的折磨,但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会保持写作,把自己对生活的热爱,用笔记录下来。”
“我很喜欢他的这些文字,比如,‘时间是最妙的疗伤药。此话没说对,反正时间不是药,药在时间里。’‘从前的那个我,如果来找现在的我,会得到很好的款待。’‘说到底,悲观是一种远见。鼠目寸光的人,不可能悲观。’”①(摘自《木心回忆录》)
迟遇退出百度,打开Q.Q,在一堆缀满红点点的消息头像里,唯独点开那个没有红点点的白色猫猫头像。
他滑动屏幕,点开Q.Q空间。
相对于他自己来说,阮虞发说说的频率比他高太多,她几乎每个月都会发一条。
基本是猫猫狗狗、花花草草、美味佳肴的照片,还有一些她自己画的速写和读书感悟。
她的Q.Q应该没加多少人,浏览量都不高,只有一百出头,点赞的人数却超过50人,评论的人也不少。
指尖继续往下滑,2011年6月份的一条说说。
【初二(1)班阮虞】
他像一座远远的山,不一定去爬,看到他在,我就很安心。——木心
[配图]
配图是一张素描,纸上画了一个少年的背影。
6. 听雨
阮虞睡醒后看了一眼时间,17:08,到了吃晚餐的时间。
她打开手机进入Q.Q,刚想给迟遇发消息,系统提醒她迟遇浏览了她的Q.Q空间。
再三确认是迟遇没错,阮虞唇角弯弯,欢喜地给迟遇发消息。
【岁岁无虞:迟遇,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呀?】
【喜欢的他:不去。】
不去?那就是还没吃的意思咯。
阮虞脚步轻盈,来到迟遇的房门前,按门铃,过了一会儿,迟遇打开门。
他同样像是刚睡醒,眼尾薄红,“你和家人去吃吧。”
听他这么说,阮虞就知道他把司机李叔和婷姐当成她的家人了。
“他们还在休息呢,我们先去吃吧!”
透过打开的房门,阮虞望入房间里,看到桌上有个还没拆封的红色方便面桶。
不等迟遇拒绝,她拉着他就往楼下的餐厅走去。
吃完晚餐出来,酒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珠哗哗砸落在树叶、岩石、地面的声音,自然清脆,听起来很治愈,似有洗涤人心的魔力。
从古至今,听雨都是一件雅事,阮虞在书上看到过,人心情低落的时候,听一听雨声可以缓解内心的郁闷和烦躁,启到疗愈的作用。
“迟遇,我们去赏雨景吧,我房间有个很大的阳台,可以看到大海,正好赏雨了。”
迟遇看向她,眼底情绪不明,“合适吗?”语气一如既往冷淡。
去你的房间,合适吗?
你一个女生,邀请刚认识不到两天的男生去你的房间,合适吗?
阮虞明白他的意思,脸颊瞬间涨红,支支吾吾道:“额,婷姐也在呐,她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我邀请朋友一起去看雨,有什么不合适的?”
“迟遇,我们是朋友吧?”她忐忑又期待地等待他的回答。
寂静,充斥着两人的周边。
迟遇垂眸,“回吧。”
他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阮虞回到套房里,她坐在床上,眉头浅浅皱着,眼眸迷茫地看窗外的大雨。
是她做错了吗?
一想到迟遇可能反感她了,阮虞的胸腔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坠坠地很难受。
她摸到手机,打开□□,进入和迟遇的聊天框,手指停在输入法上。
怎么办?要道歉吗?
可是,万一是她误会了迟遇的意思呢?
阮虞想了想,从Q.Q音乐里转发了一首歌给迟遇。
【岁岁无虞:[转发]听见下雨的声音】
【岁岁无虞:下雨天和听音乐很配哦。】
【岁岁无虞:[猫猫仰视]】
迟遇没回。
阮虞盯着那个雪山头像,纠结地咬了咬下唇瓣。
他是不是不开心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酒店里的隔音做的很好,只能听见浅浅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阮虞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删掉,又打了一行字,再删掉。
正犹豫着道歉的措辞,门铃突然响了。
应该是婷姐回来了吧。
她握着手机,一边盯着屏幕,一边走到房门前停下,通过猫眼看门外的人。
是迟遇!
阮虞心中一喜,连忙打开门,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迟,迟遇......”
迟遇手里提了个塑料袋,低眸看着面前发愣的女孩。
“不是请我看雨吗?”
“哦,请,请进。”少女的声音中都染上了惊喜之意。
直到带着迟遇到阳台,两个人分坐在小圆桌旁的靠椅上,阮虞还是觉得头晕乎乎的,脚下也像是踩着棉花,悬浮着没有真实感。
她本以为迟遇生气了,不会再搭理她,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来找她了。
刚才的难过和纠结一扫而空,她心中像是吞了蜂蜜一样甜滋滋的。
迟遇不知道阮虞的这些心理活动,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两瓶牛奶,是她早上喝过的那个牌子“Diere”,在古荷兰语中,这个词是“珍贵的”的意思。
他把两瓶玻璃瓶装着的牛奶,放在阮虞面前。
阮虞疑惑地问:“都给我吗?你不喝吗?”
“不喝,还有一瓶给你的朋友。”
“那你要喝什么吗?我可以打电话让前台送上来。”
“不麻烦了,给我一杯水就行。”
“哦。”
阮虞这才发觉,自己忙着欣喜,竟连一杯水都没有给他倒。
这也太失礼了。
她站起来去客厅里的净水器前,给迟遇倒了一杯凉白开,很快回到阳台。
迟遇的视线平直地看向外面的雨景。
大海上波涛翻滚,海水的颜色由蔚蓝变成黑蓝,天空上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黑纱,目光所及之处,都被锁在朦胧的雨幕中。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雨,很像6月8号,高考的第二天。
迟遇端起阮虞放在桌上的纸杯,喝了一口,颈项间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侧脸的轮廓完美。
阮虞悄悄地看他,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莫名低落,她打开手机,在音乐软件里找到那首刚才她转发给迟遇的歌。
《听见下雨的声音》——周杰伦。
“很好听的。”她浅笑地点播放。
伴随滂沱响亮着雨声,轻缓的前奏响起——
“竹篱上停留着蜻蜓,
玻璃瓶里插满小小森林,
青春嫩绿得很鲜明,
百叶窗折射的光影,
像有着心事的一张表情,
而你低头拆信,
......
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
想起你用唇语说爱情,
热恋的时刻最任性,
不顾一切的给约定,
终于听见下雨的声音,
于是我的世界被吵醒,
发现你始终很靠近,
默默的陪在我身边,
态度坚定,
雨的声音。”①
这首歌的开头部分相对低沉,前奏响起来时,顿时给人一种潮湿的清冷感,像淅淅沥沥的小雨,被一阵风吹到旅人的脸上,可到主歌高潮部分,歌曲却爆发了惊人的磅礴之力,就如积攒了很久的大雨,一鼓作气,倾盆而下。
婉转忧伤的情绪中,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让人听了,心情不至于跌落低谷,甚至还有一种被开解的感觉。
这是一代音乐天才的魅力,也是阮虞给迟遇听这首歌的原因。
她希望跌落云端的少年能重新振作起来,变回那个璀璨夺目的明日之星。
晚上,迟遇回去了自己的房间,阮虞靠在床头,抱着手机给柴聆发消息,把这几天和迟遇的事告诉柴聆。
柴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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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顿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
【不想听:我家鱼鱼出息了!你是这个[赞/qiang]】
【不想听:明天你和他打算去哪里玩?!】
【岁岁无虞:还没想好哎。】
和柴聆聊了一会儿,阮虞放下手机,去浴室洗了个澡,收拾一下出来后,再次打开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是迟遇发来的。
她连忙点开。
【喜欢的他:是。】
阮虞挠挠头。
这是什么意思?
【岁岁无虞:是什么呀?】
【喜欢的他:我们是朋友。】
阮虞眨了眨眼,几秒后反应过来。
他是在回答她问过的那个问题哎!
女孩仰躺在床上,在柔软的棉被里打了几个滚,乌黑的发丝沾上她粉嫩的脸颊。
【岁岁无虞:[猫猫开心]】
【岁岁无虞:那明天还是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哦,记得准时到呀。】
【喜欢的他:嗯。】
阮虞放下手机,蹦蹦跳跳地走到阳台,微凉的海风吹拂她发烫的脸,和纯白的裙角。
仰头望去,今晚的星星似乎更亮了呢!
-
第二天,阮虞和迟遇一起去了当地乃至全国都很有名的商业步行街。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潮男潮女们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在复古风情的地段拍好看的照片,街道两边店面的橱窗中,展示了各类商品,琳琅满目。
阮虞和迟遇沿着街边逛了一会儿,路过一家国风店时,被两个穿着汉服的小姐姐拦住。
“小哥哥,我们店招模特,200一天,要不要考虑一下呀!”穿红色齐胸襦裙的女孩看着迟遇,像撞见了宝贝那样两眼放光,眼前这男孩子的外形,这样貌,做模特再合适不过了!
迟遇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要。”
另一个穿着蓝白明制汉服的女生打量了眼阮虞,笑意盈盈说:“可以和你女朋友一起来哦,我们店还有情侣款的。”
“啊......”阮虞见她们误会了,连忙摇摆双手,“不,不是,我们不是情侣。”
她的脸颊又涨成熟透的小苹果。
蓝衣女生拖长语调“噢”一声,说:“不好意思呀,因为看你们挺登对的,不过不是情侣也没关系呀,你俩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很适合做模特的,要不要考虑一下呀?”
红衣女生说:“不做专职模特也可以的,只拍一组都行!”,她的目光就没从迟遇脸上移开过。
“不需要,谢谢。”迟遇仍是拒绝,他不喜欢自己的肖像被印成各种海报,粘贴在公众视野之下。
阮虞虽然因蓝衣女生的话害羞,但她对汉服、国风装还挺感兴趣的,如果没有这两个女生过来拦路,她是会进那家国风店看看的。
不过现在迟遇拒绝了她们,阮虞也不好意思再在那家店门口久待,两个人很快远离了那家店。
漫无目的地在长街上慢慢走着,阮虞悄悄瞟一眼身侧的少年,他目不斜视,视线平视前方。
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有很多个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把他们当成了情侣。
为什么不会觉得他们是哥哥和妹妹的关系呢?
阮虞的唇角微微弯起,看着这满大街攒动的人头。
会不会在很多人的眼里,她就是他的女朋友?
7. 海边
能在他人眼里单方面地做一回他的女朋友,这感觉好像还不错。
其实,能认识他,能和他做朋友,就已经是她的幸运了。
她很满足。
阮虞愉悦地想着,前面不远处一个女孩的背影突然映入她的眼底。
她加快脚步,上去轻轻拍了一下那个女孩的肩膀。
“小姐姐,那个......”
女孩回过头,一脸莫名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的裙子弄脏了。”
“啊。”女孩小小地惊呼了一下,连忙去看自己身后,果然看到了红色的污迹。
女孩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没带外套,阮虞把自己身上的防晒外套脱给了她,还陪她一起去商铺买了新裙子和卫生棉。
出商铺的时候,女孩感激地向阮虞道谢,给她转了防晒外套的钱,还说要请阮虞吃饭。
阮虞婉拒了。
和女孩告别后,阮虞回到迟遇身边,迟遇淡淡扫了她一眼。
“好了?”
“嗯!好了。”阮虞点点头,眼底清澈又明亮。
两个人朝地铁站走去。
“乐于助人,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街上川流不息,迟遇忽然开口。
-
下午,阮虞和迟遇去了国金中心。
在这里,阮虞找到了一家SANRIO GIFT GATE 。
少女兴高采烈地走进店里,盯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她在门口取了个购物篮子,往货架走去,不出十分钟,篮子就快要放满了。
迟遇往篮子里瞥了一眼。
里面有HelloKitty、玉桂狗、美乐蒂、酷洛米等人气角色的周边,最多的还是HelloKitty的,几乎占了篮子的一半,可以看出她很喜欢这个角色。
眼看篮子就要放满了,迟遇去拿了一个空篮子给阮虞,示意她把满了的篮子给他。
想起之前她现在算是他的“债主”,阮虞心安理得把满篮子递给他。
“谢谢啦,迟遇,今天要辛苦你帮我拿东西了。”
迟遇问:“你买这么多,能玩得过来吗?”
“我还要送给朋友和亲戚呀。”
不过大多都是她自己收着,她很喜欢收集三丽鸥的这些周边,尤其是HelloKitty,她收藏了很多大小不一,形态不等的玩偶、包包、文具等等。
最后结账的时候,打印出一条长长的凭条,把凭条立起来比阮虞这个人还高,打包了整整五大袋。
迟遇叹为观止。
仅凭他们两个人很难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阮虞打电话给陆婷,让李叔开车来接她们,顺便把买的东西拉回去。
回到酒店山脚下时,夕阳正在渐渐西斜。
阮虞从车子上下来,金黄色的夕光照在她的脸上,远处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携着海风徐徐传来。
阮虞想起来,来南沙这么多天了,她还没去海边玩过。
“迟遇,你累吗?”她问迟遇。
“不累。”迟遇用那种“你想干什么”的眼神看向她。
“那你想去海边走走吗?今天的夕阳很美哎。”
“......”
靠近大海,就好像靠近了云朵,海里的海水蔚蓝,夕阳躲入火烧云中,释放出瑰丽的光芒。
咸咸的海风温柔地抚摸着游人的脸颊和头发,不远处街道上的棕榈树如一把把巨大的伞,屹立不倒。
海滩上游客很多,穿着泳衣光着脚在浪花上踩来踩去的年轻人更多,还有一些商贩推着车在海边摆摊。
阮虞和迟遇在柔软的沙地上踱步,没走几步,阮虞就停下来去脱鞋子。
她今天穿了一双深褐色的玛丽珍小皮鞋,鞋跟低,鞋口大,一脚踩进沙子里,沙子争先恐后地溜进她的鞋子。
倒掉鞋子里的沙子后,阮虞走两步,沙子又进了鞋里,她索性把鞋脱掉,拎在手上。
沙子被太阳晒了一整天,暖乎乎的,阮虞穿着白色的袜子踩在沙地上,感觉很不错,要是能光脚就更好了,但又怕会感冒。
她真的是那种稍有不慎就会感冒的体质。
所以她很羡慕那些能肆无忌惮与大海拥抱的少年少女,他们和迟遇一样,都是祖国正在盛开的芳华。
沙地上,有个小贩搭了个棚子,棚子里挂了一排比人还高的玩偶,玩偶的前下方放着三个倾斜的白色大桶。
棚子前围了好多人,老板手里握着一个弹球,扯着嗓子,正在卖力引诱游客来玩他的游戏。
阮虞路过那个棚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玩偶里那只超大的Hello Kitty。
她停步,和迟遇一起站在人群后面听了一会儿,弄懂了这游戏的规则。
老板说,20元可以买三个球,玩家要把球投入了白色的桶里,且不能弹出,三个球都中了的话,就可以指定带走一只大玩偶。
有些小朋友一听,觉得这个游戏太简单了,缠着爸爸妈妈买了三个弹球去投。
结果球一进桶就被弹出来,好像有人在桶底下给他扔出来了,三个球仍是没中一个球。
还有些小朋友不信邪,觉得是之前那个小朋友技术太烂,哈哈大笑完了,非要自己上场,结局还是相当惨烈,一个也没中。
有个小男孩为此哭了起来:“哇哇哇......”
他妈妈安慰他说:“这都是有技巧的,很难投中,不然叔叔还怎么挣钱啊,楠楠不哭了哦,想要玩偶妈妈去给你买就好了,别哭了。”
小男孩的哭声渐渐低了。
之后还有几个成年人去投,同样没中一个。
阮虞从零钱包里抽出一张20,到老板那里拿了3个球。
虽然她知道很难投中,但是她就是莫名想玩,不为那个Hello Kitty的玩偶,只为自己想玩,没中也没关系,玩得开心就好!
到她投球的时候,她站在棚子外的黄线处,上半身前倾,小心翼翼地丢了一个球过去。
球进了白桶以后,立即触底反弹。
第一个球没中,之后那两个球也毫无悬念全空了。
挑战失败,阮虞脸上依旧含笑,没有一点难过的模样。
“走吧,迟遇~”她回到迟遇身边,语气轻快。
迟遇却没动,他问:“想要那个玩偶吗?”
他指了指棚子里那个Hello Kitty。
阮虞愣了一下,郑重地点头:“想!挺想的。”
迟遇没再说什么,去老板那里买了六个球。
黄线前,少年站得笔直,他状态松弛,一脸冷淡无所谓的神色,完全没有之前那些投球的人身上那种紧张认真的感觉。
少年长得亮眼,再加上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过来围观。
棚子前人挤人。
迟遇随手拿了一个球,朝白桶口扔了一个球过去,弹球在空中留下一道抛物线,落入了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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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球被弹出来。
没中。
“嘁——”人群中有人唏嘘,“瞧这架势,还以为多牛逼呢。”
阮虞的目光一直停驻在迟遇身上,他投球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加速,目光紧追着那球,一直到球进桶,她都快无法呼吸了。
可惜,球被弹出来了。
“没事的啦,这本来就很难,还没看到人投中过呢。”阮虞安慰迟遇。
迟遇简单“嗯”了一声,对老板说:“大叔,这游戏是bug吧,根本投不进去。”
围观的游客里有些看了好一会儿了,纷纷附和。
“就是说啊,我刚投了三次,9个球全没中。”
“是不是故意骗人啊。”
“这球上有什么机关吧,说不定桶里也有。”
......
眼看舆论声越来越大,老板脸上却笑开了花,开口就是被方言绑架了的普通话:“哪有什么机关,是你们不会投啦。”
迟遇说:“大叔一定会投吧,要不您示范一个?”
游客:“对啊对啊,你自己投一个,要是连你自己都投不中,还不是骗人?”
老板:“我试一个就试一个。”
老板走到黄线外,举起手中的弹球在头顶晃了晃,“都看好了哈。”
他把球扔过去,球砸入桶底发出“哐”的一声,弹球在桶里绕着桶周旋转了好几圈,最终安静地待在了桶底。
见球没弹出,老板得意地看了身侧的迟遇一眼,回头对人群说:“看吧,能投进,都是有技术的。”
然后老板开始大谈他的“技术”。
迟遇没说话,在别人看来是因被当场打脸面子上挂不住,但从阮虞的角度,她分明看到他的唇角向上扬了一下。
老板走开后,迟遇接着投。
他还是像之前那样,一脸轻松,散漫地像是顶级大佬进入新手村。
拿起球,抬手丢入桶里。
中了!
老板依然得意洋洋:“我就说了吧,按我的方法,一投一个中。”
但接下来,老板现场给大家表演一个笑容消失术。
迟遇又投了4个球,全部中了,无一例外。
最后一个球中的时候,老板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
人群中“哇哇......”一连串惊叹声不停,多半是小孩,还有一些少年起哄。
迟遇懒懒地伸手一指:“要中间那个。”
老板悻悻地拿了一把支衣杆,去把那只超大的Hello Kitty弄下来给迟遇。
“呐。”迟遇把Hello Kitty扔给阮虞。
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保护膜,阮虞把Hello Kitty抱了个满怀。
好软呀!
当然,心更暖。
阮虞抱紧大大的Hello Kitty,漂亮的眼睛眯成一双月牙。
由于迟遇投中了五个球,游客们起哄让迟遇再买一个球,凑个6,拿两只大娃娃。
老板板着脸说:“不行,只能20买三个球,不单卖。”
不过投中两个球可以拿一个小玩偶,大概60㎝长的那种。
迟遇对阮虞说:“去挑一个。”
“我吗?”
“嗯。”
阮虞开心地去看摆在地上的小玩偶,在一群五颜六色的玩偶中找到一个穿着绿上衣,蓝背带裤的Daniel Star,他是Hello Kitty的男朋友。
8. 碰瓷
阮虞手里抱了大Hello Kitty,又拎了鞋子,没手再拿别的东西。
迟遇接过Daniel Star,两个往回走。
路上,夕阳照得少女的脸颊红扑扑的,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大娃娃,脸上洋溢着欣悦。
“迟遇,这个玩偶你留着吧。”阮虞指的是他手里的Daniel Star。
“没兴趣。”
“毕竟是你投的球,一个玩偶也不给你留,也太说不过去啦,你留一个吧。”
阮虞转移话题:“话说你是怎么投进去的呀?”
迟遇之后,又有几个人去试了,还是投不进。
“增强球和桶的摩擦力就行。”
“啊?”阮虞歪头看向迟遇,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里溢出疑惑。
迟遇三言两语陈述了刚才那个游戏的原理,见阮虞还是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抿了抿唇。
“你的物理一定没及格吧。”他说。
“额......”
确实,自从上了高中,阮虞的物理就没及格过。
她干笑了两声,打算换个话题。
“迟遇,你成绩很好,人也好,我和我的朋友们,一直把你当做学习的榜样,你有没有想好,以后考哪所大学呀?”
迟遇沉默,黑色的眼睫垂下去,在眼下画出两片阴影。
沙滩旁的马路两边,也有很多小贩在摆摊。
卖贝壳艺术品的,卖泳装风筝的,还有卖水果的......
海风湿咸的气息和路上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弥漫了整个滨海公园。
阮虞抱着怀里的玩偶,在马路上慢慢走着,一边时不时悄悄侧头去观察身侧少年的神情。
夕阳慢慢坠入海里,橘红的余晖洒在少年的侧脸,少年平视前方,目不斜视,额前的短碎发在风中轻扬,每一根发丝都沾染了薄绯。
他静默了许久,从她问完他想考哪所大学以后,他就没再开口。
沉寂似一支点燃了的烟,燎出的白雾在二人之间弥漫。
阮虞走着走着,一颗苹果滚落到她的脚尖。
她的注意力全在身侧的少年身上,以致于对前方发生了什么事,都没能第一时间发觉。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马路的尽头,这里有个推着水果车,卖水果的小商贩,他在堆放水果时,一时不慎堆得太高,一颗苹果不堪重负,挤落出来,导致整个苹果塔瞬间崩塌。
数十颗圆润润的苹果,从满是水果的小推车上滚落下来,半白半红的果子落了一地,引起不大不小的骚动。
阮虞见状,把手里的HelloKitty放在马路边的长椅上,再回到小车旁边帮小贩捡苹果。
马路的尽头没多少人,来往的路人从苹果上迈过去,不少来往的路人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俯身捡苹果的少女身上,再没有旁的人愿意像少女一样帮忙捡苹果。
迟遇也不,他懒洋洋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个穿着漂亮碎花裙子的少女,弯下柳枝般柔软的腰身,专心致志地捡着。
潋滟夕光下,少女的脸颊比苹果还红,她的手指修长且漂亮,一个又一个白里透红的苹果被捡起来,放回小推车上。
最后一个苹果回到推车里,水果小贩垂下被晒得黑黝黝的宽脸,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着朝阮虞连连道谢。
这个小贩的普通话,比刚才那个玩偶贩子的普通话还不标准些。
阮虞摆了摆手,回答不用谢,转身便朝放着玩偶的长椅边走去,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响起小贩的尖声呼喊。
“那个女娃子,你等等!”
阮虞疑惑地回头,只见小贩手里一左一右抓了两个苹果,两条肥硕的短腿快步迈上前来。
“女娃子,你帮额捡果就捡,怎么还故意扣坏额滴果子?”小贩的语气里全然没有之前的感激,只剩下满满的责问。
阮虞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大叔,我没有弄坏你的苹果。”
小贩把手里的苹果举起来,凑到阮虞面前,两个苹果上赫然露出两个孔,手指大小,是新挖出来的。
“额这都是新鲜滴,完好滴果子,砸在地上,也不可能砸成这样,还说不是你扣的。”小贩絮絮叨叨,“小姑娘家家,看着光鲜亮丽,好心好意来帮我捡果子,没想到心这么黑,我一天天累死累活,挣这几个钱我容易吗?”
“大叔,真不是我弄坏的,不信的话你可以......”
“你闭嘴!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今天你要不赔钱,要不就别想走了。”
小贩目露凶光打断阮虞的话,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逼近阮虞,作势要去抓她的手臂。
阮虞被他这阵仗吓得连连后退,小贩还是步步紧逼。
就在他肥糙黑的手指快要触碰到阮虞时,一个少年打掉了他的手,他把少女拦在身后,高大的身躯横亘在少女和小贩之间。
迟遇比小贩高得多,他垂眸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横肉的水果贩子,眼底似一汪没有光的深潭,毫无波澜。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路边的垃圾。
小贩的视线移到迟遇冰冷的脸上,肆无忌惮的模样终于有了一点点收敛,迟遇虽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但他身量很高,自小就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现在还差几天才到十八岁,但他的净身高已达185,再加上此时他犹如结了寒霜的冷脸,小贩见了,心中莫名生出几分顾虑。
“你是她对象吧,你来赔也是一样的。”他的声音小了一点。
瑰红的天色下,少年绯薄的嘴角轻轻一扯,他的眼神愈发冷漠。
“要钱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叫城管。”
“你别想唬老子,弄坏了额滴东西,赔钱是天经地义滴,快点给钱!别碍着老子做生意。”
小贩断定眼前的少年少女是外地游客,外地人哪里知道什么城管的电话,他这样说不过是想吓唬自己罢了。
这个看起来粗鄙至极的小贩,一张口却能吐上几个成语。
迟遇觉得好笑且匪夷所思。
“那就报警吧。”迟遇说。
“你报你报!你赶紧地报!”小贩丝毫不带怕的,朝四周吆喝起来,“诶,大家快来看啊,这个龟娃子扣坏我的果子,不赔钱,想赖账,你们快来给额评评理。”
小贩的一系列动作太过娴熟,很明显是个惯犯。
马路尽头本来没多少人,现在经小贩这么一闹,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聚集过来,都是来看热闹的。
“这小姑娘看起来挺乖的啊,不像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
“谁知道呢,有些人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有些人就是有那个特殊癖好。”
“说的也是。”
有好事者已经开始起哄了,“弄坏了就赔钱吧,几个苹果而已,花不了几个钱。”
圣母心泛滥的游客:“对啊,老板也不容易,小本生意,讨份生活罢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朝迟遇和阮虞这边挤,两个人站在一个圈里,这个圆圈的空间正在慢慢缩小。
周围嘈杂喧闹,阮虞的眼底闪过惊慌,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裙子上的丝带,被一个个围观人群用异样、好奇、审视的目光不断地打量,这种感觉,并不好。
她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阵仗,更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帮人捡了一次苹果,就惹出这种麻烦来。
还连累了迟遇。
“跟紧一点。”身前传来少年的低声提醒。
阮虞正胡思乱想,她抬起头,望见少年完美瘦削的侧脸。
他微微偏头,眼角的余光看向她。
“嗯”她点点头,朝他靠近了一小步。
只是一小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却靠近了许多,几乎要贴在一起,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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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衣上清新的洗衣液的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钻入她的鼻间。
沁入心田,心中的那点局促竟一下子就散了,只因少年在她身前。
仿佛,他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人声喧闹,尘土飞扬的街道上,少年身影直挺,微微张开长臂,替少女挡住大片的视线,他的神色冷峻,浑身散发着异于常人的冷静与沉稳,不显一丝焦躁。
多年以后,迟遇看到他和阮虞在滨海公园的这段录像,他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就像旱海沙漠中的苦旅人,死死守护自己用命寻来的珍宝。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光芒万丈。
而更耀眼的,是他护在身后的少女。
最后化解这场乌龙的,是一个女游客,那个女游客正是之前在商业步行街弄脏裙子,被阮虞提醒帮助过的女孩。
女孩是一名摄影师,平时的爱好就是拍摄照片和录像,刚好那天她拿出新买的设备,在滨海公园拍摄,恰巧拍到了苹果落地再到被捡起的全过程。
女孩挺身而出,当众播放了那段录像,她的正义之举,解了阮虞和迟遇的被围之困。
小贩眼看着讹钱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急忙拉着小推车灰溜溜地跑了。
和女孩告别后,阮虞与迟遇往酒店走去。
在回去的路上,阮虞给迟遇道歉:“对不起迟遇,今天是我连累你了。”
迟遇默了一会儿,说:“建议你以后别那么乐于助人。”
阮虞闻之一顿,想起之前他就曾对她说过:乐于助人,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那个时候,她帮助的那个女孩,刚刚也帮助了她,不是吗?
她秀气的眉间染上一丝纠结,“帮助别人,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呀。”
“你怎么知道你次次帮助的,都是人?”迟遇反问,语气中像是含着冰喳子,有点呛人的意味,“就像那个小贩,这样的也能称为人?”
“我......”阮虞咬唇,“刚才那个女孩子,不是也帮了我们吗?”
“你若不去多管闲事,就不会有这些事。”迟遇语气很冷,像含了一口冰。
-
夜幕厚沉。
酒店顶层的海景套房中,阮虞侧身躺在床上。
蕾丝薄纱灯罩笼着的夜灯,散发出柔和的浅橘色光芒,落在少女略带忧郁的白净脸庞。
她目光不移,一动不动地看着床头边,摆放的那只超大Hello Kitty玩偶。
傍晚时发生的一幕幕,似影片般不断在她的脑海中放映。
迟遇说的那些冰冷的话,也像是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今天你遇到的只是个贪钱的小贩,如果明天你遇到的是黑心的暴徒呢?”
“你能次次都这么幸运吗?”
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少女薄薄的眼皮再次晕染绯红,清澈的水光在她的眼底漫开。
怎么办......
好像把迟遇惹生气了......
他是不是开始讨厌她厌烦她,觉得她太麻烦了?
阮虞把脸埋入厚软的棉被里,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窗外的夜幕越来越沉,直到手机的闹铃响起,她伸手摸到手机,关掉铃声。
屏幕上显示时间,刚好23:20。
打开Q.Q,找到迟遇,他的头像是灰的。
是睡了吗?都已经不在线了。
阮虞盯着那个黑白的雪山头像,抿了抿红润的嘴唇。
纠结了几分钟后,阮虞还是决定点开和迟遇的聊天框,打算给他发消息。
【迟遇,你睡了吗?】
她用输入法打出这句话,拇指停在发送键上方,又顿了好一会儿。
正当她心一横,打算按下去点发送时,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提示框。
[【喜欢的他】23:28访问了你的空间]
9. 生日
阮虞顿住,紧紧盯着那句话,目不转睛,连呼吸都不自觉轻了些。
他还没睡。
他不仅没睡,还进了她的空间。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二次进她的空间了吧。
阮虞的脑子里突然乱起来,混乱之余,她没忘自己要做什么事。
她举起手机,想着趁迟遇在线,赶紧把编辑好的消息给迟遇发过去。
然而她手突然一抖,手机从手心里掉下来,砸在她的鼻梁上,再滑落到颈窝处。
“哇呜......”少女在被子里低低呼痛,捂住自己的鼻梁缓了几秒,从颈窝里拿出手机。
手机的屏幕亮着,把手机举回到眼前,阮虞一看,屏幕上显示的,竟是迟遇的Q.Q空间!
少女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震动,她进迟遇的空间了!
一直不敢进的空间,就这样进去了!
阮虞的呼吸彻底滞住,呆呆地注视着那个雪山头像。
回神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想立刻点退出,但是转念一想,这时候点退出,也于事无补,迟遇应该已经看到了她进他空间的提示。
所以,何必欲盖弥彰呢。
反正进都进来了,他不是也进了她的空间吗?
那她来逛一逛也算是,“礼尚往来”吧,很正常呀......
阮虞自我安慰了一下,坐起身来,双手捧起手机,手指慢慢地往上划。
迟遇空间和他的主页一样,空荡,荒芜。
他很少发说说,几乎一年只有一两条,且十有七八是三言两语的节日祝福。
没划几下,就划到了底。
他最早的一条说说,是07年发的。
同步的是他当时的个性签名:【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其实这些说说,阮虞都看过了,加上他的那一天,她就逛过一次他的空间。
后来的说说,因为“特别关心”的原因,她一条都没落下。
回到Q.Q空间的顶部,雪山头像下面有一栏,显示说说7条,日志0,相册0,留言却有3000多条,访客量更是好几万。
阮虞点开他的留言板,下面一大片刷屏。
【迟学长,破壳日快乐!】
【男神,马上就18岁啦,成年啦!】
【迟神,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啊!看到速回!】
【......】
大部分是在祝他18岁生日快乐,少部分慰问,偶尔夹杂几句“踩踩”。
看着这盛况,阮虞的长睫颤了颤。
不愧是庆安双星,受欢迎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阮虞正恍惚着,手机忽然响起一串提示音。
【[喜欢的他]:今天的事给你说声抱歉,下午是我情绪不对,对不起。】
【[喜欢的他]:乐于助人本身不是坏事,你是好心,但这个社会不是每个人都似你心善。】
-
迟遇发完那两条消息,正想掐灭屏幕去睡,那边少女发消息过来。
【初二(1)班阮虞:迟遇,你现在方便来阳台吗?】
【.:?】
【初二(1)班阮虞:你出来就知道啦!】
【初二(1)班阮虞:[猫猫乖巧]】
迟遇慢慢从床上支起身来,他盯着屏幕上白色猫猫头像,眉心微微一蹙。
掀开棉被,下床,他三两步走到阳台前,打开窗帘,推开玻璃门,走上阳台。
外边一片黑沉沉的,天空中乌云密布,楼下山林里几点暗黄的灯光若有若无,海浪翻滚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初二(1)班阮虞:抬头呀,往右上方看。】
阮虞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迟遇看到后,朝她的阳台上望去。
密密麻麻的黑云下,顶层海景套房的阳台上种了一圈月季,紫红色的花蕾在茂密的绿枝中若隐若现,少女穿着一件蔷薇粉的连衣裙,出现在绿植后面。
海风轻吻她额前轻轻扬起的碎刘海儿,少女手里握着一只点燃了的仙女棒,仙女棒在漆黑的夜幕里滋滋闪烁,落下的细碎火花,像一颗颗流星滑过,闪闪银光照亮了她的堪比粉玫瑰的半边脸颊。
与迟遇的视线对上,少女脸上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容,她举起仙女棒摇动两下,又拿起手机晃了晃,示意他看手机。
仙女棒的星光映入迟遇的眼帘,漆黑的眼底勾起一丝波澜,他面无表情地去看手机。
【初二(1)班阮虞:迟学长,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但是为了不扰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呢?】
迟遇把号码发过去后,对方很快就打过来,他按下接通键。
耳畔响起少女温柔细软的嗓音。
“迟遇,我......”少女刚开口,语气有些不自然,“我原本是想约你看流星雨的,今天晚上有本月最大的流星雨哦,如果天气很好的话,我们是有可能看到流星的,我还特意定好了闹钟呢,但是天公不作美,今晚天气突然就变了,你看天空都被乌云团团围住了。”
“不过呀,还好我早有准备,我还有plan B哦。”少女沾沾自喜,“虽然看不到大自然的流星雨,但是我可以请你看像星星的烟花。”
少女话音落下,手上的仙女棒燃完了,她又点燃了一根,这时时间刚好来到0点。
她看着楼下的迟遇,与他对视,声音像久旱后的甘霖一样清甜:“18岁的迟遇,你好呀,祝你生日快乐,成年了,以后要好好的呀,好好吃饭,早点睡觉,努力学习,积极生活,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哦。”
“给你唱首歌好吗?”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dear my friend
......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永远快乐”①
月季花圃后,漂亮的少女一边摇着手里的“星星”,一边对着手机哼唱,星光落在她雪白无暇的桃花面上,映出一幅明艳的笑靥。
黑云密集的夜色下,她身上的光仿佛正在照亮整个世界。
阳台花圃下,迟遇背影直立,微微仰头目光不移地看着那个正在发光的少女。
动听的清唱不断从手机里传出,钻入他的耳中,融入他的血液,流到他的心房前,拍打他的心门。
少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浑身都在发光的少女,那宛如夜色的眼底,仿佛正在渗进光去。
少女唱完歌以后,见楼下的少年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畔,仰头,默默地注视她。
他的脸廓看起来越发棱角分明,脖颈修长,喉结极其突出。
阮虞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发烫,她咳了一声,试图缓解尴尬。
刚要开口,手机那边的人却先开口了。
他说:“多久了?”
“嗯?”阮虞疑惑地眨眼,他没前没后地问这么一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边沉默了片刻,低朗的男声中带一点微哑:“我是想问,你准备这些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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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虞笑着说:“也没多久啦,就前几天呀,仙女棒是我让婷姐帮我买的,也不是什么很难买到的烟花,所以不用准备什么啦,不过礼物虽轻,我希望你快乐的心是真‘沉’的哦。”
“看来,你经常给别人唱生日歌。”少年的声调拉长了些,但还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啊不是呐......”阮虞有些窘迫,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了。
他的脑回路真的很清奇啊喂!
她回想起以前有好友过生日时,她也会唱这首歌,但是和一群亲朋好友一起唱的,她从来没有单独为谁唱过。
“我只这样对你唱过,迟遇。”少女脸上的绯色染红了耳根。
楼下的少年又沉默下来,微风在他额前的碎发上跳动。
“你,你那样说,我就当你在夸我唱歌好听呐。”阮虞化身逻辑学小天才,“既然你觉得好听的话,我就当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哦,你喜欢就好嘛。”
她的手指揉捏着裙子上的布料,以此掩饰自己的局促。
“我知道了。”少年开口。
“哎?”
“谢谢你。”
“......哦,嗯。”
少年启唇,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冷风刮过,顶层阳台上的少女大大地打了喷嚏。
“阿秋——”
她手中的仙女棒震落下来,擦过花圃的木栏激起星点火花,再直直落下楼。
一点星光,慢慢湮灭在黑黢黢的灌木丛中。
-
“好了,清理干净了。”酒店工作人员带着皮质手套,从灌木丛里把烧完了的仙女棒用特制的铁钳夹出来。
酒店的经理对迟遇说,“先生,我们这里是禁止携带烟花等易燃物进酒店的,如有不便,还请您多多包涵。”
仙女棒掉下去后,阮虞主动打电话给酒店前台,交代了“犯案”经过,酒店工作人员赶来以后,迟遇却站出来替她“顶罪”,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肩上。
迟遇再次道歉:“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从主动联系酒店前台到现在,阮虞也道歉了好几次,她说:“不好意思经理叔叔,我错了,以后不会做这些事了,我房间还有一些,就都交给你们一起处理掉吧,为表歉意,请你们收下这些。”
陆婷站在阮虞身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走上来递到经理手中。
经理面不改色地收下,笑着道谢:“哪里哪里,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年轻人都喜欢浪漫,我也年轻过,都懂,也能理解。”经理笑眯眯说,“这位先生和女士能及时通知我们去做处理,还同我们道歉,品格已是极为可贵,再次感谢这位先生和女士。”
“哦对了,最近这片海域或能看到荧光海,先生和女士喜欢浪漫的话,不妨这个时候去碰碰运气。”
“荧光海?”阮虞的眼里闪过惊喜,她曾在杂志上看过荧光海的照片。
荧光海又被称为蓝眼泪,蓝眼泪分为两种,一是夜光藻类,二是海萤类。夜光藻蓝眼泪一般会在4-5月份出现,海萤蓝眼泪则在7-8月出现,出现的时间一般都是夜晚20点到凌晨1点左右。
蓝眼泪出现的季节,整个海域中都像是坠入了数以亿计的蓝色荧光眼泪,潮起潮落,在岸边掀起一片又一片蓝荧色的海浪,不管是远看还是近看都很美,美到梦幻、迷离、不可言喻。
若是看不成流星雨,能看到观赏性不比流星雨逊色的蓝眼泪,似乎也很不错哎!
阮虞心里这样想着,回头望向迟遇,一双眼亮晶晶的,宛若盛了一整个星空。
迟遇:“......”
10. 复读
阮虞拉着迟遇,兴冲冲地来到下午来过的那片海滩。
乌压压的夜色下,海滩上空无一人,远处的灯塔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落在深色的海水中,瞬间无影无踪。
黑灰的浪花在海面上来回翻滚,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并没有什么蓝眼泪。
“没有哎。”阮虞惋惜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失落,自己安慰自己,“可能是太晚了,迟遇我们回去吧。”
迟遇嗯了一声,等她先往回走一步,才跟上去。
“我们明天晚上早点来好不好,明晚没看到的话,后天再来看看。”阮虞用商量的语气。
身侧的人说:“后天不行。”
“哎,为什么?”
“要回去。”
阮虞惊讶:“这么快吗?”
“嗯。”少年静默几秒说,“回去,复读。”
阮虞漂亮的双眼中染上欣喜:“复读?你想通啦!”
迟遇侧头,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复读吗?”
好像,确实没有。
阮虞干笑了两声,说:“高三开学好像确实挺早的哈,复读班应该也是一起开学的。”
“好像?你不是高三生?”迟遇反问。
“我?我也是呀,不过我在准备出国哦,已经不去学校了。”
迟遇平淡的脸色上终于染上一丝别的情绪,他定定看了阮虞两眼,语气微哂,“也是,大小姐。”
跟阮虞相处的这几天里,他看她住最贵的海景套房,喝他没见过的进口鲜奶,花他用三年的学费都买不到的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小物件,出行有价值几百万的豪车,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保镖盯着。
这样的女孩子,一看就知家境非凡。
她会选择出国留学也不意外。
这个认知让迟遇意识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本该毫无交集才对。
一想到这些,迟遇原本愉悦的心情,似乎沉了几分。
“额.....”阮虞见气氛不对,把话题拉回迟遇身上,“迟遇,你复读的话,是去原来的高中复读吗?”
“不是。”迟遇回。
“那是?”
“南安一中。”
阮虞的眼睫颤了颤,像蝴蝶在夜色下扇动双翅。
南安一中,是她就读了两年的高中。
2009年夏天,迟遇以南安市中考裸分状元的身份,从庆安中学毕业,之后南安一中、南安七中、南安师大附中等省级重点高中纷纷向迟遇递来橄榄枝,承诺他只要去他们的学校就读,学杂费全免。
但迟遇最后在一众老牌重点强校中选择了初出茅庐的淮礼中学。
淮礼中学是私立中学,办学年份不长,学费昂贵,但因小班教学,教师质量优质,高考成绩不输重点中学而声名鹊起,招收了不少优质生源,其中不乏权贵之家的孩子。
据说当年淮礼中学给迟遇开出的条件格外丰厚,好几个副校长亲自上门三顾茅庐,才说动迟遇,把志愿修改成他们学校。
因淮礼是新学校,校区建在南安市的一处偏远郊区,从市中心坐地铁过去要将近一个小时,这还不算等车和步行的时间,后来阮虞去了南安一中,他们之间的交集趋近为0。
按理说,迟遇重回高三,选择淮礼中学的可能性更大些。
没想到,迟遇会选择南安一中作为复读的学校。
这让阮虞有些意外。
“南安一中很好,校园很美,老师同学们都很友爱,离市中心也很近,交通便利,而且附近还有一条美食街,吃腻了食堂就可以去美食街换换口味啦。迟遇我跟你说哦,我以前和朋友下晚自习以后,经常去美食街觅食,那边真的有好多宝藏店铺哎,待会我把名单编辑好发你一份。”
阮虞没问迟遇为什么不回淮礼中学,只是细心地帮忙介绍南安一中。
咸咸的风夹带她温柔的嗓音,抚摸少年的耳廓。
少年黑密的眼睫抬起来,露出黑珍珠般的眼眸,启唇慢悠悠说:“谢谢,不过相比吃,我想我会把多余的心思花在理综上。”
“......?”阮虞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关键是她还没有证据!
-
迟遇回到酒店,在床头坐下,他拿起手机打开Q.Q,在一大堆慰问消息里面找到顾经年的头像,点进聊天框。
屏幕显示顾经年发了几条消息给他。
————06/08————
顾经年:怎么没来考试?
————07/18————
顾经年:接下来什么打算?
顾经年:我建议你换个学校复读,南安一中可以,你考虑一下。
顾经年:需要帮忙尽管说。
————07/30————
顾经年:一中8月10号开学。
————昨天 20:33————
顾经年:还活着?没死就回一条。
迟遇快速看完这些消息,唇角勾了勾,跟顾经年认识这么多年,他首次发现他话挺多。
迟遇挪动“尊贵”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发过去。
【后天回了,15号去一中报到。】
两分钟后,顾经年回复:【没死就好。】
过了几秒,一个三人群里出现了他和顾经年的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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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经年:[图片]】
群里的另一个人几乎秒回:
【柯子诚:卧槽!】
【柯子诚:失踪人口回归啊这是!】
【柯子诚:迟神怎么只回年哥不回我啊!好歹咱同桌了大半年,比年哥时间还长吧,你快点出来给点解释,不然我要闹了。】
柯子诚说完,反手@迟遇。
迟遇打字:【消息太多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柯子诚:我15号,年哥21号】
【迟遇:听说清大军训很严,胖子你做好心理准备。】
胖子是指柯子诚,他身材微胖,长了一张大圆脸,看起来是很有福气的长相,因此得了这个外号。
【柯子诚:哟哟哟,开始关爱我了,看得出来迟神的心情还不错嘛,话说你消失的这几天上哪去了?什么地方这么神奇吗?】
【顾经年:+1,同好奇】
迟遇一边的唇角微微上扬,回道:【你们猜。】
【柯子诚:小学生啊猜猜猜。】
【顾经年:[白眼/baiy]】
【柯子诚:不过你心情好就行,其他的不重要,在一中好好学啊,争取明年做我学弟,让学长我好好指教指教你,嘿嘿[阴险/yx]】
【迟遇:胖子,每年被清大清退的人挺多。】
迟遇发完这条消息,利落地关闭群聊,刚想退出Q.Q,看到那个白猫头像顿了一下。
他点开白猫头像的主页,放大那张头像。
照片里,一只浑身雪白的田园长毛猫,对着毛绒绒的爪子,趴在精致柔软、纤尘不染的猫窝里,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仰头看镜头。
白猫看起来很乖,眼神清澈,仿佛有水光在眸中流动。
和她很像。
昏暗的房间里,床头灯淡黄的光晕染少年骨感分明的侧脸,光影和阴影在他俊美的脸上交相辉映,犹如一幅巧夺天工的画卷。
“你学习那么好,将来一定能成为很厉害的人的。我们每个人或许不能决定自己生命的长短,但可以拓宽生命的宽度,这就是人活下去的意义吧,一定不能轻易放弃自己呀。”
“真正心疼你的人,都会希望你好好生活,勇敢地去拓宽生命的宽度,为自己的未来创造出无限可能,为国家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迟遇,他们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颓废潦草地过完余生,我也是,我希望你的未来,一路繁花,光明灿烂。”
少女温软的嗓音,在他耳畔回响。
黑暗中,少年盯着白猫清透灵动的眼,蓦地轻笑一声,“笨蛋。”
不知是在说猫,还是人。
11. 入学
少女的脸慢慢浮现在脑海中,迟遇突然想起来几天前在某新闻软件上看到的那一则无脑推送。
那则推送说,梦里的陌生人是看不清脸的,但凡能看清脸的都是死人,或者快要死的人。
民间有的老人称这些为阴桃花,梦中人若让你去哪个地方找他,你不能答应,也不能去现实中寻找,否则就会大祸临头,他会来把你带走的。
迟遇很快掐断了对这则推送的回想,哂笑着不以为然。
果然是封建迷信,半句都信不得。
-
迟遇返程以后,阮虞提前结束了接下来的行程,回到了南安。
原本她打算游完南沙后去厦门,等全程结束后,她将要接受家里的安排去德国。
可经过了几天的深思熟虑后,她改变了主意。
她不想出国了。
夜幕像一只巨大黑色的网,罩住了整座南安,一辆黑色宾利驶过郁郁葱葱的梧桐街道,停在一座别墅前,车门打开,阮虞抱着那只从海滩边赢回来的超大Hello Kitty从车里走出来。
阮虞环视四周,别墅前只有管家张叔在帮她开门,阮一舟和尹曼清,还有她的妹妹阮静怡都不在。
上车回南安前,她给爸爸妈妈都打过电话,但他们谁也没接,她又给家里的微信群发了回家的消息。
刚刚快要下车的时候,阮虞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整整4个小时,没有一个人给她回拨电话,微信群里也没有新消息。
阮虞抱紧了怀中的Hello Kitty,下巴陷入柔软的棉花中,悄悄掩饰住自己的失落,慢步走进家门。
别墅里,佣人张姨正在做保洁,见阮虞回家,她立马停下手里的工作笑脸迎上来。
“小姐,你回来呐,还没吃饭吧?先休息一下,刘阿姨正在厨房呢,菜马上炖好了。”
阮虞望着张姨慈爱的脸,微笑说:“张姨,爸爸妈妈会回来吃晚餐吗?”
“不会哦,刚刚太太打电话回来说不回家吃饭,二小姐好像得了个什么奖,晚上领奖,先生和太太都陪二小姐去了,应该要很晚才能回。”
张姨一向心直口快,说完这段话后瞧见阮虞本就发白的脸色越发苍白,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她立马干笑了两声补救:“太太还说小姐你今天回家,让咱们做你喜欢吃的。”
阮虞的脸上还维持着得体的笑,露出两颗洁白的牙齿,“知道了张姨,我先上去了。”
“好好好,小姐出去那么久,一定累了吧?先去歇一会儿,有什么想吃的就说,我告诉刘阿姨去,让她做。”
“谢谢张姨,您知道,我不挑食的。”
阮虞上去二楼,左拐到最里间开门进去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把怀里的大Hello Kitty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在床边坐下来。
Hello Kitty两只黢黑的小眼睛注视着她,不带丝毫情绪。
阮虞伸手去摸Hello Kitty右耳上系着的粉色蝴蝶发卡,略微粗糙的布料摩挲着她细软的手指。
一种酸涩的感觉蔓延到她的眼眶,慢慢发烫。
阮虞眨了眨发烫的双眼,强忍着泪意,把心中的酸楚按回去。
自从妈妈生了妹妹以后,她在这个家慢慢地变成了边缘人。
像今天这样的事,已经在这个家上演过很多次了,她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
南安一中高三0班。
迟遇搬了一套桌椅,走进教室。
0班的学生刚结束早读,不少的学生趴在桌子上假寐,一部分学生相约去食堂买早餐,还有些人眼睛不离书本。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迟遇。
高三0班又被称为宏志班,汇集着南安市,乃至整个江南省最优秀的理科生,其享有的各种资源都是最顶尖的,每个学期开始前总会有几个转学生插入进来。
0班的土著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些新同学无非是背景雄厚,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
但在0班,一切靠实力说话,那些新同学的学习成绩普遍不怎么理想,来了以后就是垫底的存在,基本赶不上班级的进度,有一两个心态不好的,待了几个月后就受不了,又哭着闹着转回原来学校去了。
令人啼笑皆非。
迟遇把桌椅放在中间大组的最后一个,放下椅子就开始整理书桌。
0班一共分为三个大组,一个大组又分为三列小组,每个小组6-7个人,整个班估摸着有50几人。
等迟遇整理好书桌,班上去买早餐的学生陆陆续续回来,不少学生只打量了迟遇几眼,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书。
只有少数几个人认出新同学是迟遇,他们眼中无不浮现出诧异,随后想起那个传闻,脸上的惊讶慢慢淡去了。
有一男一女两个社牛学生观望了两分钟后,果断上前搭讪。
其中女生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阮慕和,男生是班长伍森旭,他们两人初中都毕业于庆安中学重点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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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算是迟遇的学弟学妹。
阮慕和率先同迟遇打招呼:“Hi,迟神,还记得我吗?我是庆安的阮慕和。”
伍森旭说:“迟学长你好,我初中也是庆安,之前在宣讲会上见过的,我叫伍森旭。”
迟遇看了她们一眼,礼貌性地点点头:“你们好。”
他并没有回答阮慕和的那个问题,说实话,当时宣讲会上人太多了,那些新认识的学弟学妹的脸,他是一个也没记住。
阮慕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十分热情地说:“迟神,欢迎你加入0班,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一定知无不言,接下来的一年,我们一起努力。”
伍森旭在人情世故方面显然比阮慕和要笨拙些,他揶揄阮慕和道:“慕和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迟学长是大神,他能有什么问题问你,你不问他就不错了。”
“哎呀,我说的是学习生活上的问题啦,迟神刚到南一,对这里的各方面肯定还不熟悉嘛。”阮慕和开玩笑似的回怼完伍森旭,转头对迟遇说,“迟神,有空的话我带你去逛逛校园,学校环境很好,周边交通餐饮也很便利。”
“哎对,迟学长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们说,我义不容辞。”伍森旭说。
在这安静的教室中,他们两个人的说话声稍显响亮,尤其是伍森旭的,前排不少学生闻声回过头来去看他们三人。
闻阮慕和称迟遇为“神”时,他们的眼眸中露出探究,英语课代表阮慕和的成绩不差,在班上能排到前十名,能被她成为“神”的人,成绩应该差不了。
但在听到伍森旭喊迟遇“迟学长”时,那些学生收起了眼里的探究和疑虑,脸上露出“不过如此”的不屑表情。
哦,是个复读的啊。
就说嘛,长得好看的一般学习都烂。
他们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迟遇没去看前排那些张望的同学,淡笑道:“谢谢你们,暂时不需要帮助。”
三个人寒暄几句,眼看着快要打铃,阮慕和和伍森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两人走后,迟遇一把靠在椅背上,他抬眸扫了眼四周,班上的学生基本就坐,以最佳状态迎接接下来一整天的学习。
全班只剩下两个空座位——第三组最后一排。
这两个座位中,靠近走廊的座位上堆满了书,应该是有人坐的,另一个座位上没书,抽屉里也没书,似乎没人坐。
不过,桌面被擦得干净,一尘不染,窗外的阳光洒在光洁的桌面上,像是在发光。
12. 柴聆
鸿泰花苑阮家别墅。
阮一舟在餐桌的主位上就坐,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粥,他看向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一对母女,目光柔和。
沙发上,尹曼清亲自给小女儿阮静怡梳头。
夫妻俩给阮静怡请了各种家教老师,阮静怡的暑假被排的满满当当,每天都要早起。
阮虞一下楼就看见这温馨的一幕。
“爸爸妈妈,妹妹,早上好。”她开口打招呼。
尹曼清抬头瞧了她一眼,“小虞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还得玩几天吗?”
阮一舟说:“提前回来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是钱不够了跟爸爸说一声,爸爸给你转过去。”
阮静怡转过小身板对阮虞喊到:“姐姐,那些小礼物我都不喜欢,还有别的吗?”
昨天阮虞把送给她的小礼物放在了沙发上。
阮虞对尹曼清和阮静怡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她走到餐桌边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爸爸妈妈,我有一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阮一舟:“说吧,什么事?”
“我......我想回去南一上课。”
阮虞话音刚落,尹曼清那边高声道:“什么?你想回哪去?”
阮虞抿了抿唇,声音小了不少:“我想回南一去。”
尹曼清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德国不去了是吗。”
阮虞没答,微微垂下头。
阮一舟皱眉,语气平和地问:“怎么突然不想去德国了?那边的医疗技术好,对你的身体有帮助。”
“我不想离开家里。”阮虞说。
“你想好了吗?”阮一舟喝了口咖啡问道。
“登登登......”尹曼清踩着厚跟的拖鞋走过来,在阮虞身边的位子上坐下,“小虞,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你去德国这事付出了多少?现在一切都打点好了,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阮虞的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爸爸妈妈。”
“你突然不想去了,总有个原因吧?告诉妈妈,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好了。”阮一舟打断尹曼清说,“女儿说不想去就不想去了,曼清你别再问了。”
尹曼清还想说什么,这时阮静怡跑到餐桌前,指着面前的一碗鸡蛋手工面,说:“我不吃蒜哎!”
“这是给姐姐吃的,你的在这里。”尹曼清把自己面前的这一碗温柔地推到阮静怡面前,把放了白蒜的那碗面换过来。
阮虞为避免尹曼清还要说她些什么,主动把手工面端过来,面条吃进去,她没有吃出白蒜的味道,只有苦味的舌尖蔓延。
其实从前她也不吃葱和蒜的,妈妈还会帮她挑出饭菜里的葱蒜,可后来......
-
临近中午,阮虞来到柴聆所在的青艺画室。
柴聆是美术生,这个暑假,她基本都在画室里接受各种培训,足不出户。
收到阮虞发来的消息时,柴聆刚画完一副素描,她摘下口罩,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兴冲冲地冲出了画室。
“小鱼儿!”柴聆跑到画室楼下,一眼就看到站在梧桐树下的少女。
阮虞转过身来,笑着看向柴聆,招了招手。
“听听。”
听听是柴聆的小名,但小鱼儿这个名字却是柴聆给阮虞取的爱称。
柴聆一把揽住阮虞的肩膀,“突然跑回南安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啊。”
阮虞把手里的礼品袋递给她,“我也是临时起意的嘛。”
“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礼物。”柴聆接过来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线,“小鱼儿你吃午饭了吗?没的话我们一起找家店边吃边聊。”
“还没有。”
画室所在的那条街道上有很多家餐饮店,阮虞和柴聆找了家糖水铺子,打算吃个糖水点心。
柴聆对阮虞和迟遇偶遇的事很感兴趣,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问了阮虞有关迟遇的事。
坐下来以后,柴聆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阮虞,赞叹道:“这也太棒了吧,听着就好浪漫啊,一想到迟遇那张脸,那身材,啊~我无了!”
看着柴聆犯花痴的模样,阮虞无奈地摇摇头,端起桌上老板娘送来的一杯温水抿了一口,她双颊又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烫。
“小鱼儿,那你们这两天还有联系吗?”柴聆问。
阮虞摇摇头,她和迟遇的Q.Q聊天框停留在分道扬镳时的互相道别。
“他没有主动找你,你也没有主动再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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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虞还是摇摇头:“没有。”
柴聆叹了一口气:“终究只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哇,我还想着,你要是和迟遇混熟了,能不能引荐一下,让他来咱们画室做个裸体模特呢,唉呀,小鱼儿你都不知道,我们画室的男模都丑爆了,不是脸行身材不行就是身材行脸不行,更绝的是脸不行身材也不行,我真的已经累了,我的眼睛急需一个帅哥来去污!”
柴聆说着,一掌拍在桌面上,她是控制住了力道的,声音并不大,但那义愤填膺的气势分毫未减,可见她真的受到了很长时间的“压迫”。
在听到“裸体模特”时,阮虞刚含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淡定地抽出一张手帕纸,擦了擦唇角。
听听还是和以前一样,语出惊人。
荒唐归荒唐,阮虞的脑子里竟控制不住地想象出迟遇去画室做裸体模特的画面......
“咳咳咳......”阮虞假装咳嗽起来,双颊更红了。
在心里面斟酌了一会儿,阮虞打算把自己回南一的决定告诉柴聆,她刚想说话,看见门外马路对面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正午的日光把那人头顶的短发染成了金色,他腰身挺直,缓步往前走。
一见那人,阮虞的双眸亮了一下,可随后迟遇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长相明媚的少女。
浅笑在嘴角僵住,阮虞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小鱼儿?小鱼儿?”柴聆发现阮虞没在听她讲话,顺着她的视线往门外看去。
仔仔细细看了两眼后,柴聆诧异:“咦,那不是迟遇吗!”
就在阮虞的笑容完全凝固之时,一个少年从后面追上了迟遇和那个少女。
三个人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阮慕和和伍森旭?”柴聆盯着三个人身上的南一校服,说,“迟遇来南一复读了啊?该不会在0班吧?”
能在这里看见迟遇并不意外,青艺画室离南安一中很近,阮虞和柴聆现在所在的街道就在南安一中的后门口,柴聆也是南安一中的,她在艺术班。
看见伍森旭后阮虞的脸色好了一些,但也只是好了一些。
柴聆说:“迟遇怎么这么快就和他俩混一起了。”
语气里有一丝丝嫌弃。
13. 吃饭
-
阮虞回到家,差不多是下午三点。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疲惫地躺在床上,脑子里还盘旋着迟遇和阮慕和一起去吃午饭的画面。
心里像被石头压着,有点难受。
她正想着,眼角瞟到一侧床头,那里空荡荡的。
阮虞猛地坐起来,她盯着床头愣了几秒,缓缓知觉一个事实。
迟遇送的大Hello Kitty不见了!
阮虞回过神,快速在床下床底找了一圈。
都没找到。
她又把房间里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那个娃娃身长180,这么大一个娃娃不可能凭空消失。
阮虞快步走出房间,找到做保洁的张姨,张姨说没有动阮虞房间里的东西。
阮虞第一个想到了阮静怡。
她在琴房找到阮静怡时,阮静怡刚上完一节钢琴课,和尹曼清还有一位女钢琴老师坐在沙发上交谈。
尹曼清知道阮虞的来意后,不上心地说:“小虞啊,静怡快要上课了,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阮虞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她杵在门口:“妹妹,可以把布偶还给我吗?”
阮虞也没想到妹妹会看上一个地摊货。
阮静怡在尹曼清怀里撒娇:“姐姐,布偶借我玩一会儿嘛。”
“你要是真喜欢的话,姐姐今天给你买更好的。”阮虞了解阮静怡,她口中的借是不会归还的。
尹曼清的脸上有些不悦,阮虞这个女儿从来都是乖顺的,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可单单今天,阮虞就不听话两次!
这一次,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小虞,不过一个娃娃,我是没给你钱还是不让你买?你有必要在这里和你妹妹争吗?”尹曼清严肃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是姐姐,要学会谦让!”
阮虞的眼眶浮现出湿意,说:“妈妈,那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送给我的,它......对我很重要,你让妹妹还给我吧。”
见母女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钢琴老师忙出来打圆场道:“是什么样的玩偶呀?这样吧,静怡,待会下完课老师带你去商场逛逛,你想要什么随便挑就好了。你看,你姐姐也说了,那个玩偶是姐姐最好的朋友送的,要是你的好朋友送了你东西,你一定也会很宝贵地珍藏起来,对不对?”
阮静怡想了想,笑得甜甜的:“好吧。”
“玩偶就在我的房间里,姐姐你自己去拿吧。”阮静怡对阮虞说。
阮虞离开了琴房后直奔阮静怡的房间,一推开门就看到原本被她奉若珍宝放在床上的Hello Kitty,此时歪七扭八躺在了房间冰冷的地板上。
她心里面钝钝地疼,走过去把Hello Kitty扶起来,Hello Kitty的脸脏了,右耳的粉色蝴蝶结也不翼而飞。
阮虞在房间里找了很久,她跪在地上,膝盖磨蹭出一片青紫,都没找到那只蝴蝶结。
把Hello Kitty抱回自己房间,锁上门的那一刻,泪水终于兜不住,决堤似的从眼眶里落了出来。
阮虞没有哭出声来,她默默拿出湿巾,仔细地给玩偶擦拭弄脏了地方。
-
蝴蝶结弄丢了,阮虞来到当地的一个大商场,这边有三丽鸥的实体连锁店。
她在店里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和原来那只一模一样的蝴蝶结,最后她买了十只差不多模样的,想着可以给Hello Kitty换着戴。
从商城里出来,阮虞没想那么快回家,她想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散散心,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由自主地往南安一中的方向走去。
南安一中的正门是滨江的,那边有一条很长的滨江公园路,周围绿化做得非常好,风景优美,空气新鲜,很适合早起锻炼,饭后散步,节假日野炊之类的。
阮虞沿着公园路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边前行,在路过南安一中公交站时,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阮虞。”是熟悉的声音。
阮虞回过头,那个喊她名字的少年刚从公交车上下来,他背着一个单肩挎包,手里提了一袋子的东西。
“迟...迟遇。”阮虞握紧了手中的购物袋子。
迟遇很自然地走到她面前,随口一问:“在散步?”
他的语气里没有疑问。
“嗯,来转转。”阮虞下意识看了眼时间,18:42,南一的晚自修已经开始了,“迟遇你不上晚自修吗?”
迟遇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购物袋,说:“请假了。”
“哦...”
两个人一起并肩往南一的正门走,不远处夕阳的光照在江面上,几只水鹭踩过水面,泛起点点金色涟漪。江的对面,是林立的高楼大厦。
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多数人为了不吵到南安一中的学生学习,会选择在公园里的小径上散步,这样就显得公园路上很清静。
快要到南一正门时,阮虞的肚子忽然响起了一阵“抗议”声。
声音不大,但足够两个人都听清了。
迟遇问阮虞道:“阮虞,你吃晚饭了吗?”
阮虞一手捂住肚子,脸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声音似蚊喃,“还没有。”
“我请你吃饭吧。”迟遇说,“就当感谢你上次请我吃饭。”
阮虞下意识想要拒绝,一抬头发现迟遇正看着她,那一瞬间她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乖乖地点了头。
这个时间点食堂里已经没有饭菜了,迟遇把手里的东西暂时寄存在了门卫阿伯那,和阮虞一起往后门那条美食街走去。
他们找了一家水煮店,这家水煮店在阮虞的推荐名单里,东西好吃,环境干净,老板和老板娘很热情。
迟遇和阮虞各自点了一大碗食物,在等上菜的时候,阮虞琢磨着找点话题打破无言以对的尴尬局面。
“那个,迟遇,你在几班呀?”
“0班。”
“哦,0班很好,同学们都很友好,新环境还适应吗?”
“嗯。”
眼看着两人之间又要陷入安静之中,老板把水煮端了上来。
迟遇从木筒里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递了一双给阮虞。
“谢谢。”阮虞接下筷子的时候,脑中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阮慕和。
迟遇和阮慕和他们今天中午应该是一同去吃饭的,那迟遇会不会也帮阮慕和拿过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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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虞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的这点想法甩掉。
她有什么立场去管这些?
等迟遇吃了几口水煮,阮虞问他:“好吃吗?”
“挺好的。”迟遇顿了顿说,“这个米线很糯,你应该会喜欢。”
阮虞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
迟遇又吃了几口,问:“你什么时候出国?”
阮虞有些惊讶迟遇会好奇她的事,答道:“很快了,大概10月份吧。”
“申请的是哪里的学校?”
“德国。”
迟遇点点头,“挺好的。”
“......”
阮虞低头,咬上一小袋豆腐,唇边露出藏不住的笑意。
吃过饭,天色已晚,街道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滨江公园下的江水寂静,对面高楼的霓虹灯五光十色,眼花缭乱,一江之隔,两岸一静一动,仿佛是两个世界。
两人在公交站台前停下来,阮虞在水煮快要吃完时给司机李叔打了电话,李叔已经在来接她的路上。
“迟遇,有点晚了,你先回去学习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就好,李叔很快就来了。”阮虞对身边的少年说。
少年面上没有情绪:“不差这一小会。”
他都这样说了,阮虞也没再劝他离开。
两个人一起边等车,边望着对面千变万化的霓虹灯。
一盏孔明灯突然从公园里升起来,徐徐飞到更高的空中。
灯上似乎写了字,但由于太高太远,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阮虞道:“迟遇看到那盏孔明灯了吗?中秋和元宵节的晚上,这个地方,满天都是这种灯,那时候会很漂亮。”
迟遇沉吟片刻,说:“会不会有环保问题?”
“......”
男生是不是都这样?对浪漫过敏吗?
阮虞默默心想着。
李叔很快就把车开过来了,阮虞上车以后,跟迟遇道别。
“迟遇,再见。”
“再见。”
车开出去许久,阮虞还在回头看着,直到那个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
南安一中男宿舍。
迟遇回到宿舍里,从购物袋中拿出了一只玩偶,是Daniel Star——Hello Kitty的男朋友。
他看了一会儿手中的玩偶,把它收进了箱子里。
下了晚自修后,同宿舍的张燃别别扭扭地走过来,说:“迟遇,不好意思,弄坏了你东西,跟你道个歉,也谢谢你,没把违章电器这事告诉宿管。”
张燃睡在迟遇的上铺,他在宿舍里藏了一台手机,手机充电的时候充电器发生了爆炸,火星子掉下来把迟遇的被子点着了,还好当时临近中午,另外一个舍友许川奕有回宿舍拿碗筷的习惯,一进屋发现火情后及时扑灭了刚燃起的火苗,这才没有量成大祸。
迟遇刚搬到这个寝室一天不到,就损失了两床被子。
第一床是被人故意浇湿的,虽然他不清楚那人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第二床就是这么被烧没的,连带着那只从海滩上赢回来的玩偶也遭了殃。
14. 相见
迟遇对这一切表现得毫不在意,他没有和张燃计较,全当这次是意外。
当天夜里,迟遇做了个梦,梦见他和一个女孩一起去海边看蓝眼泪。
其间他紧紧牵着女孩的手,像是拥有了一个这辈子都不愿意放弃的珍宝。
这一次,女孩的脸他看不清了。
-
迟遇来到0班的日子算是赶巧了,第二天高三就举行了开学考试。
南安一中的考场是按上一次考试的排名来安排的,由于迟遇初到南一,他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31考场。
迟遇带着考试工具在31号考场的座位上坐下,不少学生朝他投来了注目礼。
不出两天,原先庆安中学的风云人物、淮礼中学的状元预备役、学神迟遇到南一复读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南安一中。
迟遇没有在意那些异样的眼神,只心无旁骛地准备考试。
考试结束后的当天晚自修,0班有人在传试卷已经改完了的消息。
“哎,我刚刚去办公室,老曾说我们班这次的数学考的很差,只有两个满分。”
老曾是0班的班主任,本名曾强,是个头发茂密的,很注重身材管理的40岁中年男人,教0班和1班的数学。
“我觉得这次数学挺难的,好几个奥数题。”
“我也觉得,再说刚开学,我这心还没收回来呢。”
“你们说这次数学满分的两个会是谁啊?”
“燃哥肯定是一个咯。”坐在第三排的林川奕说着,喊中间组第一排的张燃说,“燃哥你说是不是?”
张燃刚对完数学答案,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他回过头对林川奕说:“大概吧。”
张燃是数学课代表,他手里有老曾给的这次考试的数学答案,抄完一遍在黑板上,还有一份在手里。
林川奕:“那这次年级第一估计又是你。”
张燃谦虚地说:“那也不一定。”,他说完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最后一排的迟遇。
伍森旭坐在张燃的后排,听到张燃和林川奕的对话,加入他们说:“那另一个数学满分应该是迟神了,慕和你觉得呢?”
阮慕和是伍森旭的同桌之一,坐在他的左手边。
停下手中的笔,阮慕和从书里抬起头来,微笑着说:“迟神确实有这个实力。”
伍森旭:“百分百是他,从前在庆安,他的数学次次都是满分,真的是神一般的存在。”
周围有同学听闻好奇道:“这样吗?次次都是满分?”
“你问张燃,我们以前都是一个初中的。”伍森旭转头看向张燃。
“确实。”张燃的语气有些生硬。
“我听说他是复读生哎,这么厉害为什么还复读啊?”
“谁知道呢。”张燃说。
阮慕和说:“迟神好像是高考的时候家里出事了,缺考了理综和英语。”
伍森旭补充:“尽管如此,迟神只考了两门,但他的高考总分超280。”
语文和数学两门课加起来的总分是300,能考280算是顶尖的存在。
不明所以的同学恍然大悟:“这样啊,这么说新同学怕是个大佬啊。”
张燃默默地转过身去,装作学习的样子,后面的话题还在继续。
“搞不好这次的年级第一是他哦。”
“那张燃的位置岂不是要换人坐了?”
“......”
有些话就像一根根刺,扎进张燃的耳朵里,他默默地攥紧了手中的笔。
最后一排的迟遇对前排发生的对话毫不知情,独自一个人安静做题。
第二天早读刚下,各科课代表从办公室抱回一大卷试卷,分给同学们帮忙发一下,一时间0班里试卷满天飞。
“哎,燃哥,那个新来的迟遇,数学真是150哎,我刚发到了他的试卷。”发完试卷回来的林川奕说。
张燃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下意识地往迟遇的方向看过去。
一张张试卷堆满了那个孤零零的座位,迟遇本人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样,试卷和复习资料淹没了他,只看见一只修长很有骨感的手臂从试卷堆里伸出来。
迟遇本想闭目养精蓄锐,没想到真的睡着了,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真见鬼了,他这几天频频梦见阮虞。
迟遇缓缓睁开眼,从试卷堆里坐起身来,慵懒地伸了个腰,世界在他眼中慢慢变得清明。
正要伸手去拿桌子上新发下来的试卷,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教室门口,一群人围着一个少女,少女扎着很低的双马尾,黑色柔软的头发垂在胸前,额前别了一只苹果形状的刘海夹,身上整洁宽大的校服和后背上圆鼓鼓的书包,衬得她很娇小。
“阮虞,你回来啦!”和阮虞玩的要好的女同学童佳雯惊喜道。
阮虞露出招牌甜甜的微笑:“对呀,回来和大家一起上课。”
“你不出国了吗?”另一个女同学梁小芸说,“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望我们,给我们带吃的来了呢。”
“慎重考虑了一下,我还是舍不得大家,所以不打算出国了。”阮虞说,“这次回来也给大家带了好吃的哦。”
阮虞把书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大袋蛋挞和曲奇饼干。
“都是我自己做的,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啦。”不少人迎合道。
“太好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哇,味道挺好喂,阮虞你手艺好棒啊。”
好几个女同学帮着阮虞给班里的其他同学发蛋挞和饼干。
阮虞在班上人缘不错,绝大多数人见她回来,会和她说两句,表示欢迎。
迟遇纹丝不动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淡然地看着那个女孩子给班里的同学们发零食。
快要发到他的座位时,他收回了落在少女身上的视线,去看桌子上的试卷。
少女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她好听的声音响起:“迟遇。”
他顿了一下,从容地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即将交错之时,阮虞别开眼,目光落在了他的数学试卷上,鲜红的150映入她的眼眸。
她笑意盈盈,露出两颗小虎牙,“迟遇你好厉害呀!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多指教哦。”
少女说着,把手里的那份蛋挞饼干递给迟遇。
迟遇清了清嗓子,伸手接过她给的美食。
“昨天不是说要去德国?”他问。
阮虞:“哦是吗?忘记了哎。”,语气里有一丝俏皮。
迟遇沉默了,把蛋挞和饼干往桌肚子里随手一塞,低头去查看试卷了。
少女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就迈步离开了,从眼角余光中,迟遇看见她走到第三大组最后一排靠窗的空座位前,把书包放了下来。
原来这个空座位,是她的。
她的右手边还有一个空座位,那个座位上堆满了书,一看就是有人坐的,但这两天,迟遇没见那个座位有人来。
-
阮虞把书桌整理好后坐下来,她偷偷去看走廊对面的少年,他面无表情,正握着笔刷题,模样看着挺认真的,就是感觉周身有点低气压,好像不太开心。
迟遇会不会生气了?
阮虞心想。
一个小玩笑而已,应该不至于吧。
有了之前在南沙的前车之鉴,阮虞决定不再胡思乱想,眼看着快要上课了,她拿出笔和书来,打算认真听讲。
“哐——”
身边突然响起一阵动静,阮虞惊了一下,抬起眼,只见迟遇一把拉开了她旁边的桌子,把自己的桌椅从走廊对面拉了过来。
他把自己的桌子和她的拼对在一起了。
现在,迟遇变成了她的同桌!
男孩的动静不小,前排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看了过来。
阮虞怔住,看着迟遇在她身边坐下。
“不是要多多指教吗?阮同学。”他的声音低沉清凛。
“额,嗯......”
“今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叮铃玲玲——”
迟遇的话音刚落,上课铃打响了,老曾拿着教材和试卷走进教室,这个中年男人把自己打扮得很精神,往头发上抹了头油,梳了一个精致的发型,还穿了一身很贴身的西装,讲究得很。
一进教室,老曾的目光落在了迟遇和阮虞身上,他大步迈上讲台,把手里的纸张和保温杯放在讲台上。
单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老曾从两人身上收回目光,他拿起一张纸,看起来像是成绩排名表的东西。
“这次开学考试的成绩呢,已经出来了。”老曾的语调平稳且缓慢,“班上的总体情况跟以往所有的开学考试一样,不太好。不过这次考试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个学期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高三生了,在坐的各位都是聪明人,我相信大家都有分寸,聪明人不做傻瓜事,希望大家珍惜时间。多的我也不说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我们直接上课。”
“张燃,下课以后把这个张贴起来,让同学们看看。”老曾把成绩排名表递给了讲台下的张燃。
张燃很快接过来,视线直接锁定表头那个第一的位置。
在看到那个名字时,他胸腔里那颗活蹦乱跳的心很快就像被泼了一盆冰块砸死了一样。
年级第一,是迟遇。
坐在张燃周围的同学靠了过来,快速浏览那张排名。
“我敲,第一果然是迟神,数学理综满分,这是什么天神啊。”
事实上,张燃的总分只比迟遇低1分,但不管低多少分,都是第二。
第二永远不如第一,也没有多少人人会记住,这是事实。
前排的骚动传到了后排,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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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班都知道那个新来的复读生迟遇考了班上第一。
童佳雯坐在阮虞的前桌,她回过头看向迟遇,眼神里满是佩服。
“迟同学你好强啊!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你吗?”
迟遇面色毫无波澜,点头低声:“可以。”
“太好了!”童佳雯用手比了个耶,完了她似乎想起些什么,脸上的惊喜变成了沮丧,“不对,迟同学,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看到童佳雯看过来的眼神,阮虞瞬间明白了她说的坏消息是什么。
0班有个规矩,班上的座位是按成绩来排的,成绩越好,座位越靠前。
“也就是说,你马上就要坐到张燃那个位置上去了。”童佳雯长话短说地解释完后,小声叹了口气,“咱这地好不容易来个学神,这马上又要相隔一条楚河汉界了!”
童佳雯的同桌,也就是现在迟遇的前桌,名叫傅浩成的男生侧头说:“行了吧童佳雯,人家迟遇又不是要搬出0班,你想去问问题多走几步不就好了吗?犯得着装出这幅死样子。”
“哎,傅浩成,你少狗嘴吐不出象牙好吧,那是班里优等生待的地方,我这样的差生过去看人眼色吗?”
“那你就好好学啊,自己懒得要死不努力,天天想着靠别人,不怪别人看不起你。”
“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我问别人问题我吃你家大米了还是怎样?要你管啊。”童佳雯不甘示弱,立刻回怼。
两人暗中较劲,看这架势,要不是现在是上课时间,老曾还在讲台上,童佳雯非得跳起来痛骂傅浩成不可。
这对冤家一对上就像爆竹遇上了打火机,吵个不停。
阮虞朝迟遇投去了个无奈的眼神,“佳雯说的对,我们班是按成绩排座位的。”
“哦。”迟遇应了一声,随即投入到课堂中。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这节课阮虞没听进去多少,她的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地被身边的少年吸引过去。
倒是迟遇,一直保持着全神贯注听课的状态,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些什么。
一个人认真的模样,是很迷人的。
下课铃响完,老曾三言两语交代完今天的数学作业,就把迟遇喊出去了。
班里所有人都在猜测,老曾喊走迟遇,是因为迟遇私自换位置,要求他换回来,并且按照这次排名挪到前排。
事实上,他们猜对了,但也不全对。
迟遇从教师办公室回来后,并没有把座位搬走。
阮虞疑惑地问他:“曾老师是不是让你换座位呀?”
“嗯。”
“那,你什么时候搬?中午随大部队一起搬吗?”
“我不用搬。”迟遇轻描淡写地说,“就坐这。”
“啊?”这会子阮虞和童佳雯、傅浩成三个人一起惊了。
“为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
迟遇扫了他们一眼,朝阮虞勾了勾手指,“想知道啊,来跟我说说上节课曾老师讲了些什么。”
阮虞:“......”
啊,他知道她看了他一节课吧!
啊啊啊,烦死了,有这么明显吗?
看到这两个人的互动,童佳雯和傅浩成更震惊了。
童佳雯小声对傅浩成说:“什么情况,他们俩应该是有情况吧?”
傅浩成:“是我理解的那种情况吗?”,他竖起两根大拇指,对了几下。
“应该是......吧。”
“卧槽。”
两个人很识相地转过头去了。
迟遇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顺着自己上节课记得笔记,帮阮虞复习了一遍。
阮虞又羞又囧,这次听的很仔细,她数学不差的,再加上迟遇思路清晰的讲解,她很快就回忆起了之前学过的内容。
“谢谢你呀迟遇。”阮虞向迟遇道了谢,又好奇起他为什么不用搬走这件事,“迟遇,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用搬走吗?”
迟遇说:“我答应了曾老师一件事。”
“什么事?”阮虞问。
童佳雯和傅浩成闻声转过身来听。
“一个月后七校联考,如果我考了七校第一,班里的位置随我挑。”
“卧槽。”傅浩成迫不及待追问,“那如果没有呢?”
迟遇默了几秒没有即时回答。
童佳雯也是个急性子,等不及道:“对啊,那如果没考到七校第一呢?”
阮虞注视身侧的少年,漂亮的眸子里洋溢着几抹急色。
那可是七校第一啊,这七校中不仅仅有本省的强校,还有隔壁江北省的重点高中,如果说仅仅和本省学校的学生比,迟遇确实有可能斩获桂冠,可若是竞争对手里有别省强校,那么鹿死谁手还真就说不准。
毕竟在前几年的七校联考中,第一名都在江北省的北川一中。
“如果不是第一,我离开0班。”
15. 苹果
“啊这?!”
“这代价也太大了吧!”童佳雯震惊之余,一脸惋惜地看着迟遇。
“这......”傅浩成说,“七校联考第一的难度,确实有点大。”
迟遇的高中三年是在淮礼中学读的,淮礼是个新学校,再加上是私立,并不在七校联考的范围内,所以迟遇没参加过七校联考。
“自求多福吧骚年。”童佳雯用手指叩了迟遇的桌子角几下,和傅浩成一起背过身去。
他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原因很简单,七校联考中的“七校”是两个省中最强的七个高中,自七校联考起,联考中的理科第一不是江北省的北川一中,就是北川师大附中,历届南安一中的学生从未在联考中斩获桂冠。
迟遇从未参加过“七校联考”,他之前就读的高中淮礼并不在“七校”之内。
阮虞对此虽然有些着急,离开0班就意味着迟遇会离开这个南安一中内最好的学习环境,在一定条件下,环境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但阮虞的脸上很快恢复了清浅的笑意。
她的眼睛里有星光:“迟遇,相信你,一定行的。”
迟遇翻书的手顿了顿,偏头看身侧的少女,清冷的眸光微闪。
从前有不少姑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都无动于衷并习以为常,但今天他却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姑娘的不同。
究竟哪里与众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这时阮慕和从前排走过来,停在迟遇桌前。
“迟神,今天中午一起去后门吃饭吗?”
阮虞抬头看阮慕和,于她而言,阮慕和甜美的嗓音却像闷雷打断了此时融洽的氛围。
迟遇也抬头目光移向阮慕和。
不要答应她,不要答应她,不要答应她......
阮虞不停地在心中默念。
她是真的不想迟遇和阮慕和走得太近。
迟遇并没有犹豫:“不了,我吃食堂。”
阮虞见迟遇拒绝,默默松了一口气。
被拒的女孩并不生气,面上也没有难过的神色,露出一个完美的招牌笑容。
“好的,迟神,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阮慕和说完,掀起漂亮精致的眼皮晲向阮虞,“阿虞,欢迎你回到0班。”
“谢谢。”阮虞说。
“听说因为你突然不去德国了,伯母身体不太舒服,她这几天好些了吗?”阮慕和状似关心地问。
阮虞暗中握紧手指:“随时欢迎你来我家看望我妈妈。”
如果你真的关心的话,就自己来看吧,何必在这里阴阳我气病我妈呢。
阮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阮慕和自然明白,她笑了笑,眼神意味不明说:“那你先代我向伯母问个好,我过几天就去拜访她,还有静怡,告诉她我会给她带礼物的。”
说完,阮慕和便离开了。
-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上完了,放学的铃声一响,教学楼的学生们鱼贯而出,食堂很快挤满了人。
阮虞正收拾桌面呢,就见一个酷酷的少女从门口三两下蹦到她面前。
少女摘掉防晒的黑墨镜,朝阮虞吹了个口哨,这个少女正是阮虞的好闺蜜柴聆,两个人不仅是好闺蜜还是约饭的好搭子。
“今天吃啥啊,哎呦妈呀,想了我一上午,也没想明白中午吃啥。”柴聆把墨镜拿在手上把玩,一截白皙的手腕上画了一圈彩绘,还没来得及洗掉,细看是彩霞云朵的图案。
阮虞笑着说:“不急,我们还能想十分钟。”从教室到食堂,刚好十分钟,不多不少。
柴聆斜眼看到阮虞的同桌是迟遇,咪咪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嘴一咧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哟,迟神,还记得我吗?以前在庆阳我们见过的。”
迟遇猜测柴聆也是庆阳中学毕业,对她稍稍颔首:“你好。”
他站起身就要朝门口走去,柴聆手疾眼快地地拉上阮虞跟过去。
“迟神初来乍到的哈,肯定对南一还不熟,咱也去食堂吃饭,刚好顺路,我们带你去吧。”柴聆说。
迟遇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三个人来到人山人海的食堂,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食物的气味,柴聆揉了揉鼻子,一边牵着阮虞,一边回头对迟遇说:“迟神,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还是我们给你推荐?”
迟遇环顾四周一眼,“都行。”
柴聆笑嘻嘻:“那就尝尝红烧排骨和清蒸鲈鱼呗,这可是咱南一食堂的招牌菜,味道很不错的。”
阮虞在身后温和地附和:“嗯,确实很好吃。”
“好。”迟遇点头。
排了十来分钟队,三人好不容易挤到窗口位置,柴聆指着玻璃橱窗中的排骨:“阿姨,来一份排骨和鲈鱼,谢谢!”
阮虞站在柴聆后面,轻声提醒身边的迟遇:“排骨有点咸,配点米饭就刚刚好。”
迟遇语气平淡:“谢谢。”
柴聆调侃道:“哎呦,小鱼儿,从来没看出来,你爱主动给人提建议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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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意味深长的眼神不断在两人身上逡巡。
阮虞的脸瞬间就红了,象征性地咳嗽一声,“迟遇是我同学,他初到南一,我只是......我只是关心同学。”
“哦——”柴聆故意拖着调子。
阮虞的脸更红了:“好啦,快端稳你的饭。”
三人打好饭后,找到位置坐下来吃饭。
柴聆一边啃排骨,一边像是不经意般问迟遇。
“迟神,说真的哈,你觉得南一怎么样?”
迟遇淡淡道:“挺好。”
“那比起淮礼呢?”柴聆追问。
迟遇面无表情:“都挺好。”
柴聆见迟遇兴致缺缺,便也不多问了,此时食堂的人越来越多,挂在顶梁柱上的一个大电视不知被谁打开了,又从新闻频道调到了电视剧频道。
电视上播放着当年很火的古装仙侠剧——《天外飞仙》。
《天外飞仙》这个故事是根据民间传说《天仙配》改编的,讲述的是凡人童远和天帝的第七个女儿七仙女的爱情故事。
七仙女的名字叫小七,故事的开篇,小七的二姐小儿爱上了凡间的一个书生,并私定终身,但神仙与凡人的结合是触犯天条的,于是玉帝派遣天兵天将去把二仙女捉回天界,并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中。
天界的每一个天牢里都有一棵苹果树,奇怪的是苹果树上只结一个果实。
而这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苹果,却代表着关入天牢中神仙的性命。
若触犯天条的神仙悔悟,苹果就会变红落下,神仙也会重获自由。但若是神仙一直不知悔改,那么苹果则会慢慢变黑,直到腐烂,黑果落下的那一刻,就是神仙灰飞烟灭之时,这个过程中,伴随着与日俱增的痛苦。
《天外飞仙》中的小七见不得二姐为情所困,痛苦不堪,于是用风筝传话给男主童远,让他想办法做一个永远不会变黑腐烂的红苹果,送上天界。
童远绞尽脑汁,最终拆掉了母亲不要的红宝石手串,用这些红宝石做了一个十分精致夺目的红苹果,送给了七仙女,七仙女拿到红苹果以后欢天喜地,直呼这个素未谋面的凡人真是太聪明了,为后面两人结缘做了铺垫。
食堂的电视上正好演到这个桥段,柴聆边吃边吐槽:“都是仙女了,还为个男人要死要活,要我是仙女,我早用法术周游世界了。”
阮虞说:“童远送给小七的红宝石苹果好漂亮呀。”
迟遇一言不发,只顺着阮虞的话,看了那颗红苹果一眼。
16. 诋毁
嗯...确实漂亮。
迟遇脑海中想起阮虞在南沙时戴的一只发夹,发夹的形状就是一只白兔抱着一颗红水晶苹果。
-
日升日落,日复一日,一连过了一个星期,七校联考的日子越来越近。
张燃每天都起得很早,总是第一个进教室,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为了在七校联考中夺回年级第一的位置,他逼着自己每天比以前多学一个小时,半夜两点才去睡觉。
张燃似乎是和迟遇较上劲了。
平时在教室里,他还频频对迟遇冷脸,总干出一些想要压迟遇一头的事情,高三0班的其他学生也不是傻子,都看出他不待见迟遇。
但偏偏当事人之一的迟遇却像没有这回事一样,他还是一如既往,早上踩点进教室,晚上9点一下晚自习就径直回寝室,一秒都不带多待的。
他不像张燃是那种挑灯夜读的勤奋型,每天一到11点就睡了。
对于张燃的那些不带掩饰的敌意,他也视而不见,事不关己的样子似乎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这天迟遇照旧一下晚修就回到寝室,简单洗漱后,他拿起手机,发现伍森旭给他转发了贴吧的一条帖子。
帖子的标题是:“当年庆阳双星之一的迟遇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他会复读?”
伍森旭:迟神,你快看看,这个发帖人跟你有仇吧,一个劲抹黑你。
迟遇坐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点进那个帖子。
帖子下的回复已经破百了。
六成的人回的是:只知道是帅哥学霸,其他就不清楚了。
楼主跟帖:复读还学霸?
有一两个回复楼主:学霸怎么就不能复读了?据我所知迟神高考只考了两科,好像是家里出事了,其他几门就缺考了。
有三成的人表示震惊:迟遇复读???真的假的?
还有人回复:迟神人超级好的!超温油,人又帅学习又好,这个世界上真的不多见了噢。
楼主立即回怼:呵呵,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谁知道皮囊下面藏着什么恶臭的嘴脸和灵魂。
随着楼主的话越来越难听,不少吧友也对他提出了质疑,尤其是突然冒出来一个昵称叫“小鱼吐泡泡”的吧友,在帖子下跟了很多层楼。
“楼主,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哦,你说迟遇恶臭,人品有问题这些,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是造谣哦。”
“楼主,如果你真的对迟遇有什么不满,还是希望你当面和迟遇说清楚哦,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的,躲在网页背后诋毁这种事,是小人所为。”
迟遇眯了眯眼,这个“小鱼吐泡泡”的口吻和语气,真的很熟悉。
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阮虞,她的朋友柴聆好像一直叫她“小鱼儿”。
迟遇平静地收起手机,没有理会那个帖子。
第二天迟遇踩着早读的铃声进教室,阮虞早就到了,她见迟遇来,从抽屉里拿出早上新鲜出炉的苹果布丁,放到迟遇桌上。
迟遇在位子落座,他卸下单肩斜挎包,目光掠过那个装着苹果布丁的精致盒子,盒子上是一个粉红色的Hello Kitty图案。
“迟遇,你今天看起来状态很好哎,这个给你,吃完心情会更好哦”,阮虞又拿出准备好的叉子给迟遇。
其实贴吧那个ID为“小鱼吐泡泡”的人就是阮虞,她昨天看到柴聆转发过来的帖时,心里面是有些生气的,所以才连发了好几条回复,她不知道迟遇有没有看到这个帖,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转发这个帖给迟遇,一则她实在担心迟遇看到这个帖会伤心,二来七校联考就在下星期了,她不想他因为网络上的这些是是非非影响了心情,进而影响考试被赶出0班。
今天早上看到迟遇没有受影响的样子,她是很开心的。
迟遇接过她递过来的叉子,说:“谢谢,下次请你吃东西。”
他尝了一口那个做成苹果形状的布丁,“好吃。”
女孩的双眼弯弯似一泓月牙湖,“你喜欢就好啦。”
语文老师踏进教室监督早读,迟遇把语文书立起来,挡在布丁前面,确保布丁在老师的视线盲区。
他又吃了一口,很难得地问:“阮虞,你很喜欢苹果?”
“嗯......挺喜欢的,多吃苹果对身体好呀。”
迟遇没说什么,三两下把这个还没有拇指长的小巧布丁吃完了。
阮虞对他的这番行为有点惊讶,迟遇这人真的很颠覆传统学霸在她脑海中的印象。
她以为学霸都是像张燃那样,不是学不死,就是在往死里学的。
喏,前排的张燃,正在集中注意力奋力读书。
随着周五最后一道下课铃声响起,南一放月假了。
一般月假就两天,一个月放一次。
两天虽然不长,但对高三生来说却是长假,迟遇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回到名雅花园,名雅花园在南安市算是比较高档的住宅。
迟遇用钥匙打开家门,他看了看家里,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客厅很亮堂,所有的物件摆放整齐,地面被拖得铮光瓦亮。
厨房响起了炒菜的声音,有人循声探出头来。
是一个看起来30出头的女人,手上握着锅铲,穿着衬衫和制服裤子,一头黑色中短发扎了个马尾,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打扮得很干练。
这个女人就是迟遇的小姨陈萍,她见迟遇回来,笑着说:“阿遇,回来啦,快放下东西,洗洗手准备吃鸡了。”
迟遇微微一笑,点头:“嗯。”,他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背着斜挎包,走到厨房,厨房里还有一个清瘦的女人。
迟遇脸上的笑变得小心翼翼,开口:“妈。”
清瘦的女人停下洗菜,她回过头,面色苍白,看起来气色不好,身体也骨瘦如材。
女人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动作僵硬的转过头去,继续洗菜。
迟遇墨黑的眼眸中显露出几分落寞,他回到卧房中放好包,很快出来,到龛上烧了三根香。
龛台上摆了一张黑白遗像。
“阿遇,快来吃饭了!”陈萍一边把鸡汤从厨房端出来,一边喊迟遇。
陈英端着一道素菜,动作迟缓地来到餐桌前,陈萍接过她枯瘦手中的菜,摆在桌上。
迟遇转过身来,眼眶里有些微红,但红转瞬即逝,他故作轻松来到餐厅,桌上放着四菜一汤,红烧鸡中翅、番茄炒蛋、清炒油麦菜、凉拌黄瓜、清蒸鸡汤。
迟遇心中涌入一道暖流,感激地看了陈萍一眼,陈萍接收到他的眼神,露出宽慰的笑容,给他盛汤。
吃饭时陈萍和迟遇边吃边闲聊,主要围绕迟遇在南一习不习惯,同学好不好相处等话题,虽然陈英一直一言不发默默吃饭,但气氛还算和谐。
晚饭后,迟遇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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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去书房给陈萍。
“小姨,这个给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妈,辛苦了。”
陈萍在书房正盯着电脑发愁,见迟遇进来,她随着他的话音落在那张银行卡上。
陈萍目录惊愕,接过银行卡,她皱起眉道:“你又接活了?阿遇,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先好好学习吗?你还小,高中没毕业呢,你不要去做这些事,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迟遇解释说:“是暑假做的,对方是一家大型的网络公司,我和他们签了保密协议,他们不会泄露我的信息。”
陈萍盯着面前高她许多的少年,少年脸上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静。
陈萍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也心疼。
迟遇本过着让许多人羡慕的生活,他的父亲原是南安市有名的建筑设计师,在本地一家大型的房地产公司任职,母亲是中学教师,桃李众多。
他的父母相亲相爱,对他更是关心呵护,尽最大的努力,给了他最好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
要不是因为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迟遇早就被保研清大,他不用这么年轻就承担这些重担,这个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陈萍压下心口涌上来的那股酸涩,无奈地叹了口气,招呼迟遇到沙发边坐下。
“阿遇,你年纪轻轻,在计算机上有这样过人的天赋,小姨为你感到高兴,但这个社会的水,实在是太深了,不是现在的你能应付得来的,你要知道,怀璧其罪,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保护好自己,等考上好大学,你再释放你的光彩,那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陈萍的良苦用心,迟遇怎能不懂的,但他们现在真的缺钱。
母亲陈英自从父亲去世,就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产生躯体化,离了人不行。
当年那些人的赔偿迟遇一分也没动,现在他们一家还要生活,母亲的病也要继续治,治到底。
他们需要钱。
“我知道。”迟遇道。
陈萍继续劝:“如果让那个公子哥知道你还有这能力,他指不定又要闹出些什么幺蛾子,不要把自己置于险地,阿遇你是聪明孩子,你懂事的啊。”
“我会小心。”迟遇眼眸暗了暗,几道光化作利刃,面色还是淡淡的,语气却坚定,“不用怕他。”
陈萍见没法劝了,摇了摇头,拿起银行卡问:“卡里有多少?”
“42万。”
“......”陈萍无语一阵,但也习以为常,“10万你自己拿着,给自己买点衣服鞋子,在学校也吃点好的,不要太节省,免得搞垮身体,还有30万我先帮你存起来。”
陈萍把银行卡放好,目光划过电脑亮着的页面,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阿遇,帮小姨一个忙。”
夜晚,陈萍开车带迟遇来到警局。
迟遇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
这么热的天,他愣是没被闷出一滴汗。
警局里灯火通明,不少人在加班,都是人民的好同志。
陈萍把迟遇带到她们的部门,办公室的灯亮着,组长王勇从材料堆里抬起头。
“陈萍?你不是回家了吗?这么晚还来办公室啊?”王勇面露惊讶,“后面那位是?”
陈萍开门见山:“我请来的计算机天才,咱那个拐卖案不是还没进展吗?我让他来帮帮忙,组长您看能不能让他试试?”
17. 回家
陈萍是一名民警,最近在侦破一件拐卖案,案件中有一个网瘾少年借网恋奔现的由头,把一个初中女生拐卖了,据目前掌握的资料,他之前就已经犯过一次这样的事。
因2012年的相关追踪技术还不先进,警察在南安市市郊的一个小镇上彻底失去了拐卖犯的踪迹,技术人员定位了拐卖犯和女孩的手机,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他们,但都没有找到新线索。
案件陷入僵局,距女孩家人的报案已经过去了快三天,众所周知,时间拖得越长,案件侦破的可能性越小。
为了尽快侦破这个案件,找到人贩子,解救女孩,陈萍想到了迟遇。
迟遇在计算机上有卓越的天赋,说不定可以救人。
令迟遇微微惊讶的是,这起拐卖案居然跟他在南安一中0班的同学张燃有关。
被拐卖犯拐走的那个女孩,就是张燃的妹妹。
今天南一放月假,张燃一回到家,看见父母着急且一筹莫展的样子,才知道妹妹居然失踪了,为了这件事,父母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于是张燃让父母在家中休息,他代替父母在警局守着,一有消息就立即打电话告诉父母。
张燃看到迟遇的那一刻,比迟遇震惊百倍,尽管迟遇裹得严实,但这毕竟是班上的同学加学校名人,而且他天生眼力好,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迟遇了。
对于警察让迟遇试试帮他找妹妹这件事,他刚开始是相当抵触的,他觉得这些警察未免太不负责了!
怎么能叫一个高中生来查?!既不负责也不专业!
学习的压力,以及在警局驻守的疲惫让张燃没法冷静思考,他当场提出质疑,并要求迟遇离开。
迟遇没有如张燃所愿,只是冷冷地看着张燃,他在等陈萍发话。
陈萍对张燃说:“小燃是吗?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省里的专家最快明天早上才能到,你妹妹这事多拖一分,危险就多一分,我这个外甥在这方面技术不错了,让他试试,如果有效当然最好不过,如果无效也不会损失什么呀......”
在陈萍和王勇苦口婆心地劝说下,张燃终于点头,迟遇坐在了电脑前。
不一会儿,电脑屏幕上闪过满屏的复杂代码和网络追踪数据。
张燃站在迟遇身后,面色凝重地紧紧盯着屏幕,双手上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手心里。
他不觉得迟遇真的会帮他,毕竟无论是在班上,还是在寝室里,他都没有给过迟遇好脸色,甚至,他在迟遇初到南一的时候,故意弄湿了迟遇两床被子,之后还在贴吧发帖骂迟遇,发泄自己的不满。
看着电脑屏幕上出现的那些他看不懂的代码,他越发觉得迟遇是在装模作样。
但后面观看的技术人员却频频对迟遇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表明迟遇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在帮他找妹妹。
慢慢的,张燃有些相信了迟遇真在帮忙,自从妹妹张敏失踪后,张燃的心情一直沉寂在谷底,他对迟遇的冷漠和敌意,此刻被他抛诸脑后,只希望迟遇真的能帮他找到妹妹。
突然,迟遇发问:“张敏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一家网吧是吗?”
“是的!”张燃抢着回答,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迟遇没有抬头,手指依然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语气平静地说:“还在找。”
张燃自言自语说起来:“我爸妈说妹妹最近行为很古怪,沉迷于上网,明明家里有电脑,她不在家里上网,偏偏要去外面的网吧,而且经常在□□上和陌生人聊天,深夜也不睡觉,我爸妈劝过她,也骂过她,她就是不愿听。”
迟遇的目光落在发光的电脑屏幕上,没有搭话。
王勇说:“现在一些网瘾人贩子会利用网络游戏和社交平台引诱青少年,通过虚拟的身份获取他们的信任,青少年还未步入社会,见识不广,心性单纯,很容易被这些骗子蒙骗。”
陈萍说:“所以说,我们的反诈宣传力度还要加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中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众人的呼吸声,迟遇紧盯着屏幕,全神贯注地追踪着每一个线索。
终于,迟遇停手,屏幕上跳出一个定位,他转头对王勇说:“王叔,那个网瘾人贩子在这个地方登陆的□□,就在刚刚,现在去抓,说不定来得及。”
张燃听了一下子就精神了,眼睛也亮起来,“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去!”
王勇调集了部分警力,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一队人赶往迟遇查到的地址。
到现场后,那个人贩子果然还在那边,没来得及逃离,在多方努力下,张燃的妹妹张敏被成功解救,人贩子也被警察捉拿归案了。
深夜的警局,王勇和陈萍他们忙着连夜审人贩子,迟遇打算自己先回家去,不能让母亲独自一人在家待太久。
刚走出警局,后面就有人叫住迟遇。
张燃跑出来,微微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疲倦,但眼神中却洋溢着感激,还有愧疚。
他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迟遇,声音很沙哑:“我......我,迟遇,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不知道小敏还要受多少罪。”
迟遇没什么反应:“客气了,我是帮我小姨。”
也不是完全帮你。
张燃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迟遇的耐心在慢慢流逝,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说:“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说着,迟遇打的车已经开到警局门口,正要走,张燃鼓起勇气对着迟遇的后背喊道:“迟遇,之前我对你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今天这事算我张燃欠你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迟遇回过头看了张燃一眼,没说话,拉开车门走了。
当天晚上,贴吧那个名为“当年庆阳双星之一的迟遇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他会复读?”的帖子被删除。
原本这段插曲到此结束了,陈萍再三叮嘱张燃不要将迟遇的事告诉任何人,但张燃转头就把陈萍的话抛诸脑后了,他把迟遇帮忙找张敏的事告诉了父母,张燃的父母没读过什么书,本身是非常轴的人,只知道要知恩图报,其他一概不管,居然做了一面锦旗送到南安一中,非要校领导公开表彰迟遇。
经他们这一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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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作为曾经庆阳双星的迟遇名头本来就响,但现在迟遇在学校的名气更大了。
每每走在南安一中的校园里,无数同学朝迟遇投来注目礼,目光中有崇拜、有羡慕、有探寻,还有许多复杂情绪。甚至每次课间,还有不少人来到0班教室外边,声称要一睹迟遇的容颜。
这些都让迟遇不胜其扰,他的眉心拧成川字,第一次对张燃产生不满的情绪。
张燃也没想到他就跟父母随口一说,父母竟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后知后觉想起了陈萍的话,才发现自己捅了篓子,他在课间的时候来找迟遇道歉。
“迟神,不好意思,我爸妈不懂这些,也怪我,我不该跟他们讲,对你的生活造成困扰了,不好意思!”张燃局促地说道,“这些是我搜集的五年以来七校联考的试卷,全部给你,当做赔礼,希望你能留在0班,我......我这次不会发挥全部实力的。”
张燃把手里的试卷放在迟遇的桌上。
一旁的阮虞听了张燃的话,皱了皱眉。
这张燃成绩好,但是真不会说话啊。
最后一句有必要加吗?
“没必要,发挥你的全部实力吧。”迟遇从一堆课本和资料中抬起头,语气很冷,“不能留在这里,我的问题。”
气氛变得越发僵硬,张燃怔在那里,对上迟遇冰冷的目光,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
阮虞扶额,果然。
她看了看两人,从张燃给的试卷中随意抽出两张,笑道:“谢谢你呀张燃,你也不是有意的,不要太自责啦,迟遇今天心情不太好,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还是决定帮张燃打圆场,两年的同学,她太清楚张燃的性格了,张燃本性不坏,像他这样争强好胜,把成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能把自己好不容易收集的五份试卷全部给迟遇,还说自己愿意在七校联考这样的大型考试中放水,就知道他确实是诚心道歉了。
只是他说话的方式不对。
可毕竟都是同学,闹得太难看对谁都不好。
张燃明白阮虞的意思,干笑着:“哦,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好,还有三份试卷你拿回去吧,我们也搜集了试卷,就差这两张了,谢谢你呀。”阮虞收了两份试卷,把剩下的三份还给张燃。
张燃接过以后讪讪地走了。
阮虞把试卷压在书本下面,其实他们早就找全了近五年来七校联考的试卷,刚刚那么说,只是在照顾张燃的情绪。
身侧的少年在不紧不慢地做题,阮虞真想着该和迟遇说些什么,岂料迟遇主动开口说话。
“是不是觉得我刻薄?”
阮虞顿了一下,连忙摇头,“不会呀,迟遇,你已经够善良了。”
“善良?”迟遇看向她,窗外的日光落尽他的眼眸里,没那么暗沉了。
“对呀,我在想,你当初跟我说,不要多管别人的闲事,但你这次还是帮了张燃,尽管他之前那么针对你。”女孩像一朵刚刚盛开的粉玫瑰,含着浅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前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一直是很好很好的人呀,这点从未变过。”
18. 第一
阮虞记得,在庆阳中学的时候,迟遇根本不像现在这样寡言少语。
她记忆中的迟遇,阳光开朗,品学兼优,不仅学习优秀,在运动场和文艺汇演上,他同样是一抹不可忽视的亮色。
他代表庆阳拿过很多奖,围棋赛冠军、篮球赛主力、钢琴十级......
他真就像是无所不能的天才。
她一直在人群中悄悄地仰望他,看着他闪闪发光,像一颗冉冉升起的耀眼明星,从未有过要摘取染指的心思。
离他最近的那一次,是她初二升初三的期末,那天刚结束期末考试,老师们请那些在中考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学长学姐回庆阳中学,举办了一个学习交流分享会。
迟遇就在受邀之列,他作为南安市中考第一,被安排在第一个上台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
台上的少年,语言风趣,举手投足,光芒万丈,引起阵阵掌声。
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
迟遇分享完自己的经验,回到自己的座位,那天她就坐在他后面的位置。
她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他,但起初她并未有打算与他搭话的意思。
直到她的同桌拿到了学长学姐们自己整理并分发下来的一本小册子,上面写了各科的学习经验和方法。
同桌在浏览这本小册子的时候,发现了两个错别字,拿给她看,“阮虞,你看,有很明显的错别字哎,也太不小心了。”
她顺着同桌的话看过去:“真的哎。”
同桌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收着声音,迟遇就这样闻声转过身来,礼貌地对同桌说:“这位学妹,可以给我看看吗?”
同桌吐了吐舌头,尴尬地给迟遇。
迟遇接过册子,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抬头目光落在阮虞脸上,语气轻松:“学妹,借支笔。”
阮虞的视线猝不及防与他对上,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空,居然不知要做何反应,停了几秒,才僵硬地点点头。
迟遇没在意她的不自然,拿起桌上唯一的黑笔,圈出那两个错别字进行修改。
少年低头,阮虞闻到了他的发香。
他拥有一头浓密墨黑的头发,肩膀宽阔,引人遐想。
阮虞感觉到脸颊越来越烫,呼吸也渐渐不畅,只得屏住。
迟遇改完错别字,随手给了走廊上的一个学长拿去投屏。
“不好意思,是我们的疏忽。”迟遇笑着同她们道歉,彬彬有礼。
同桌很胆大地说:“迟学长我不要口头道歉嘛,你有□□吗?我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好友之一不?”
迟遇没有回绝:“好。”
同桌没有带手机,也没带纸笔,所以又向阮虞借了笔记本,迟遇很快在笔记本上留下了自己的□□。
同桌开玩笑似的:“迟学长不会不通过吧?”
“自然不会。”迟遇回答。
“那就好,那我不会的问题可以问学长你吗?”
“随时欢迎。”
那天晚上阮虞没有和迟遇说一句话,回到家后,她把笔记本摊开在书桌上,盯着纸上笔划有力的一串数字,陷入沉思。
纠结了很久,她最终还是打开手机□□,点击添加好友,输入这串数字。
————2009/07/02————
岁岁无虞:迟学长您好,我是初二(1)班阮虞。......20:08
-
七校联考的日子很快到了,考完的第二天,成绩就公布了。
迟遇成了南安一中史上,第一个在七校联考中拿到第一的学生,他的总分比北川一中的一名学生高了3分,总共723分。
阮虞听闻这个消息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迟遇不用离开0班了。
但还没等她高兴多久,老曾却在课上说:“刚刚得到消息,北川一中丁峻一同学的总分计算错误,少算了几分。”
老曾这样一说,阮虞的心立马被提起来了,笑容僵在脸上。
0班的学生也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视线聚集在迟遇的身上。
教室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呼吸声。
迟遇安静如冰,面色无澜,像是这件事与他无关紧要,静静地等着最后的结果。
老曾环视了一圈,最后注视迟遇。
原本他是像让迟遇紧张一下的,谁让这小子一来0班就想打破规矩,要打破规矩就必然付出代价嘛。
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种。
有胆子敢跟他打赌,而且还真让他赌赢了。
刚刚自己故作玄虚地想吓吓他,他脸上也没有半分紧张惊愕。
这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模样,倒真的让老曾有些佩服他。
迟遇也不过是个18岁的少年啊。
老曾也不卖关子了:“丁峻一加了3分,总分723,和迟遇同分。”
!
阮虞瞬间又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一上一下的。
同分的话,那迟遇还是第一呀!
第一就意味着迟遇不会离开0班了。
阮虞别提有多开心。
老曾继续说:“先前啊,我和迟遇同学打了个赌,如果他在这次七校联考中考了第一,那我们班这个按成绩排座位的规矩就废除。既然迟遇做到了,那从今天起,班上的同学可以选择自己想坐的位置,不再是排名靠前的同学优先选择。”
“好!好!”班上掌声雷动,不少学生早就不喜这种排座位的方式了。
“但是一个月,只能换一次座。”老曾补充道。
其实老曾先前与迟遇约定的是,只要迟遇考上第一,那他就可以想坐哪,就坐哪,老曾不会干涉他。
现在迟遇果真考了第一,老曾精得跟狐狸一样,自然不能让迟遇一个人搞特殊,这不利于班级团结。
“如果你们还对班上哪些规章制度不满意,那么你们就要拿出点成绩来换,这个世界的规则啊,不是轻易就能更改的,总要付出些是什么。”老曾笑眯眯地说完,开始上课。
后半节课是做数学练习,迟遇很快就做完了老曾给的那几道练习,望向窗外。
阳光倾泻,几只小松鼠在松树上跳来跳去,石榴花在微风中摇曳,映出一片火红。
你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呀。
这点从未变过。
这几日,迟遇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
心中泛起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下课铃声响起——
不少同学来向迟遇道贺,童佳雯和傅浩成也对迟遇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迟神!以后小的就请迟神多多指教了。”童佳雯狗腿道。
傅浩成难得没有鄙夷童佳雯,倒是说出了一样的话:“还有我还有我,以后有不会的,就麻烦迟神了。”
迟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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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神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童佳雯,差不多的了。”
“你管我啊,傅浩成,你先管好你自己呢。”
见这对欢喜冤家又掐起来了,阮虞简直哭笑不得。
“迟遇,恭喜你呀。”阮虞转向迟遇。
迟遇整理好桌面的练习本,拿出下节课的教辅资料放好。
他突然很难得地笑了笑:“需不需要我帮你补补物理?”
语气中好似有几分揶揄。
阮虞明白他的意思后,并没有恼,凑近他,乖巧地像一只布偶猫。
“真的吗?那迟老师想要什么回报呀?”
迟遇说:“我之前答应过你三个要求,这算第三个。”
“那可不行。”阮虞一口回绝,“补课这种事,我可以找其他家教呀,不能浪费这个要求。”
“行吧。”
迟遇打开教辅资料,正要看,教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迟遇,有人找。”
阮虞循声望向窗外。
一个男生慵懒地倚着窗户栏,穿着一身纯黑皮夹克,一头扎眼的银发,在校园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双手搭在栏上,上半身往里探,幽暗的目光锁定迟遇后,薄薄的唇角上扬,吹了个口哨,邪气四溢。
迟遇面色沉了下去,连带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
教室外走廊上,迟遇冰冷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男生。
程孟枫比迟遇矮很多,至少一个头,天然就比迟遇气势低不少。
长得高长得帅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
程孟枫掩不住眼中的戏弄和恶意,吊儿郎当地先开口:“这不是迟神吗?好久不见啊。”
他想去拍迟遇的肩膀,迟遇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布满黑色纹身的手。
程孟枫不屑地笑了笑:“别紧张嘛,听说你在南一混的不错啊。”
迟遇冷冷道:“你有事?”
“没什么,就是来关照关照你。”
“不用。”迟遇欲转身回教室。
程孟枫立马拦住迟遇,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我来啊,就是想告诉你,你让给我的大学,我上的很开心,你想要护的女人,我也上的很开心,哈哈哈。”
迟遇:“你开心就好。”
见迟遇丝毫没有生气,程孟枫挑着眉又说:“别急,还没完,你想要什么,我就抢什么,抢不到的,我就毁掉,除非,你现在跪下跟我道歉。”
这次迟遇却笑了:“做梦。”
“孟枫哥。”迟遇话音刚落,身后响起女孩子软绵绵的声音。
迟遇眉心一跳。
阮虞从后门走出来,在迟遇身边停下。
程孟枫看到阮虞,眼中邪气散了些,“小虞妹妹,在这里看到你,真是让我惊讶,你不是去德国了?”
“计划有变,不去了。”
“哦?”
“孟枫哥,迟遇,你们认识呀?”阮虞好奇地看着两人。
“是啊,老朋友了。”程孟枫往前走了两步,试图靠近阮虞。
迟遇伸手拉过阮虞就往教室里走,“上课了。”
“哦...”阮虞回头朝程孟枫抱歉笑道,“孟枫哥,下次请你吃东西......”
程孟枫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背影,双眼危险地眯了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19. 危险
阮虞被迟遇拉着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发现窗外的程孟枫并未离去,男人盯着他们,微眯着的眼中似乎藏着玩味和恶意,像毒蛇一样的目光,让阮虞莫名有些担忧。
阮虞主动问迟遇,语气中带着关切,“迟遇,你和孟枫哥是有什么过节吗?”
刚刚他们两之间的气氛太不正常了。
迟遇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她:“你们认识?”
阮虞答道:“我们是世交,家里在生意上会有些往来。”
迟遇又问:“你们很熟吗?”
阮虞回忆一下,照实说:“我跟孟枫哥不常说话,只是见面了打声招呼的点头之交,也不算很熟吧。”
“离他远些。”迟遇突然侧头,直视她的眼睛,表情严肃,“他很危险。”
阮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懵了一瞬,“为什么这样说,你和孟枫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迟遇不再看她,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总之离他远点,对你没坏处。”
阮虞见他不想多说,便也没再多问,相处的这些天,她初步了解到他的性格,他不想多说的事,追问也不会说。
她也多少知道一些程孟枫的事,他是那种典型的不良少年,挥金如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据说程孟枫惹过不少事,但都被程家人拿钱摆平了。
迟遇怎么会认识程孟枫呢?
阮虞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来,迟遇高中三年是在淮礼中学读的,而程孟枫的高中好像也是在淮礼读的,淮礼是私立中学,当年程孟枫成绩太差,没能考上高中,是程父给淮礼捐了一栋楼,才把程孟枫弄进去的。
难道......
不知为什么,阮虞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下午最后一节课快要下课时,阮虞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她趁机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迟遇,迟遇正在做题,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划过,留下一排排整齐的演算公式。夕阳光从窗外洒在他的侧脸上。
真好看啊。
阮虞在心中暗叹,继续收拾起东西。
“为什么不在学校上晚自习?是报了校外的辅导班吗?”男孩的声音突然响起。
阮虞抬头,原本认真做题的少年已停下笔望向她,因为夕阳光的缘故,他的双眸更加明亮。
“嗯......不是的,家里有些事情。”
迟遇说:“对于一个快要高考的人来说,什么事情比学习还重要?”
开学差不多两星期了,迟遇从未见阮虞在学校上过一节晚自习。
如果不是在校外报了辅导班或请了家教老师的话,为什么不上晚自习呢?
在校的学习时间太短,很影响学习。
阮虞的笑容有些僵,顿了一下,说:“学习当然很重要啦,不过家里的事也挺重要的。”
迟遇没有太过追问这件事,他问:“需要帮你补习物理吗?”
七校联考的成绩出来以后,迟遇也有关注阮虞的成绩,毕竟是同桌,不关注都难。
阮虞的成绩排在全班最后一位,她最差的科目是物理,只考了50分出头,其他科目不说很差,但好歹是及格水平,她的英语和语文学科学得较好,一个120多,一个140多,所以说物理拖了很大的后腿。
阮虞一听他主动要求要帮她补习物理,脸上的不自然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会不会影响到你呀?”女孩笑着说。
“不会。”
“好呀,那以后麻烦你了迟遇。”
-
接下来几天,迟遇为阮虞制定了物理补习计划,利用自习课、课余时间、午休的时间补习,在学校里,同学们总能看到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同学们看阮虞和迟遇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太一样。
甚至有一次,迟遇的室友许川弈还悄悄问他,是不是和阮虞处对象了。
迟遇当时在寝室洗衣服,他蹙着眉看了满脸八卦的许川奕一眼,“别瞎猜,没有的事。”
许川奕边搓手里的衣服,边说:“同学们私底下都这么说,我还以为你们处对象了呢,没有就好哈,你知不知道阮虞那丫头她......”
“咳咳咳!”许川奕话没说完,端着盆走过来的张燃猛地咳了几下,打断他的话。
许川奕回头见张燃瞪着自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噤声了。
见到这一幕,迟遇也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他们有事瞒着他。
换做从前,他不会对这种事有好奇之心,但现在对阮虞的事,他却产生了好奇。
他问:“阮虞怎么了?”
林川弈尴尬地挠头,打哈哈道:“没事哈,我乱说的,阮虞挺好啊,人漂亮,对同学又好的。”
迟遇显然不信:“是吗?”
此时迟遇的老年机突然响起来,他放下手中还未洗完的衣服,去接听电话。
林川弈松了口气,张燃过来,一个爆栗锤在林川弈头上。
“你这大嘴巴的毛病再不改,迟早要出事,阮家在南安排的上号的巨富,你今天要把这事说出来了,就等着玩完吧。”
林川弈一阵后怕,抱着头说:“知道了燃哥,你也轻点啊,我还要考大学呢,打坏了可怎么好。”
“就你这样的还考大学,悠着点吧,小心考上了大学也没命读。”
迟遇这边,打来电话的是家里护工,这两天陈萍出公差去了,所以请了护工李阿姨照顾陈英。
手机里传来李阿姨着急的声音:“小遇,你妈妈现在状态很不好,要不你还是回来看看吧。”
迟遇听后,二话没说,在结束和李阿姨的电话后,打电话和老曾请假,用最快的速度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一个小时后回到家门口,门还没开,迟遇就听到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嘶叫声。
迟遇掏出钥匙的手不住发抖,在艰难状态下开了门,屋子里客厅的灯是关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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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餐厅的灯开着,尖锐的女人喊叫从主卧传出来,充斥了整个房子,李阿姨站在主卧外面,拍打着房间门,喊着陈英。
见迟遇回来,李阿姨立刻迎上来,“小遇啊,你终于回来了,快去劝劝你妈吧。”
迟遇说:“李阿姨,你没有告诉我小姨吧。”
“没有没有,还没来得及。”李阿姨连忙摆摆手。
迟遇不想麻烦在外出差的陈萍,害她担心,他从自己的房间找来主卧的备用钥匙,快速把主卧打开了。
“妈!妈你还好吗?”迟遇冲进主卧。
主卧中一片狼藉,陈英披头散发瘫在飘窗上,使劲咬着窗帘,涕泗横流,嘴里呜咽不止。
迟遇眼见这一幕,心中一痛,快步走到陈英面前,在她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喊她一声:“妈。”
陈英流着泪,缓缓掀起皱巴巴的眼皮看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回来做什么?”女人松开嘴里咬烂的窗帘,磕磕巴巴地问。
“我回来看看妈。”
女人一听,情绪又激动起来:“你不用上学吗?你是不是逃学了?是不是?你不要看你爸走了,你就可以不好好学习,你要出人头地,你要好好学习......”
迟遇连忙说:“不是逃学,我跟班主任请假了,回来拿点东西。”
女人不信,一把抓住少年瘦削的肩,神情越来越抓狂,“你说谎,你说谎,你是不是又出去得罪人了?你不好好读书,天天给我惹事,你爸已经被你害死了,你妹妹也被你害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李阿姨听陈英越说越离谱,跑上来捂住陈英的嘴。
“英子啊,你在说什么呢,你这么说是要逼死小遇吗?那些事不是他的错啊。”李阿姨摁住手脚乱舞的陈英,边说边流眼泪。
迟遇红着眼拨通医院的电话后,不顾陈英的强烈抗拒,把歇斯底里地母亲揽进怀里。
“妈,一切都是我的错,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不会让爸爸和妹妹死不瞑目的,那些人,会付出代价的。您先好好的,等着我的消息好吗?”
男孩清冷沙哑的嗓音让发狂的女人渐渐安静下来,她也累了,时不时闹这么一场,她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
镇静也带回了她的一点点理智,她死死抓住迟遇的手臂,指甲嵌进迟遇的皮肤。
“小遇,小遇,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我恨不得他们死,恨不得捅死他们。”
“我知道,我也恨,但我们现在暂时没办法对抗他们,妈,你给我时间,你先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相信我,好吗妈?”
“我要怎么相信你,我要怎么相信你......要是当初没有收养你......就好了唔。”,陈英朝着迟遇的颈侧死命咬了一口。
迟遇吃痛咬唇,愣是没发出一丁点声音,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把白上衣染红,几点水色无声从脸颊滑落,与血色混合,再晕开。
20. 有约
夜晚的天空很黑,下起一阵阵小雨,救护车在秋风中疾驰而过,到南安市第一医院门口停下。
迟遇把母亲陈英送到了医院,陈英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医生给用了药,陈英才终于陷入了沉睡,临睡前还哑着嗓子把迟遇骂出病房。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迟遇身心俱疲,在病房外的钢椅上坐着一整晚没合眼,直到第二天大早李阿姨来换班,他才收拾东西坐地铁回到学校。
整个早读,迟遇都趴在桌子上睡觉,不过无人打扰。
这天看早读的是语文老师明希希,明希希是个很开明的年轻女老师,毕业于国内顶尖的师范大学,拿下汉语言的硕士学位后回到母校南一教书。当年她在上高中的时候也有过几次困到不行在课上睡着的经历,现在自己成为老师,面对学生的这种困境,她很多时候能感同身受,在不影响学生学习和身心健康的前提下,她不去撕学生的伞,从而也收获了不少学生的爱戴。
早读铃声响起,迟遇动了动再次埋头睡觉,阮虞握住手里的饭卡,轻声问迟遇:“迟遇,我帮你带早餐吧,你想吃什么?”
迟遇一只手伸进抽屉里,摸索片刻后拿出一块饭卡,递给阮虞,全程头都没抬一下。
“两个馒头,谢谢。”
阮虞接过饭卡,往食堂去,心说就吃两个馒头吗?要是没记错的话,馒头是南安一中食堂里,最便宜的早点了吧?
迟遇家是不是经济比较困难的?在她的印象中,他好像一直在省钱。
难道他很缺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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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后,迟遇再一次向老曾请了假,理由是去医院照顾母亲。
迟遇和阮虞一前一后迈出校门,阮虞坐上自己家的车子,透过车窗,看着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挺拔的身影朝地铁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迟遇到了医院后直奔住院大楼,在穿过急诊大厅时撞上了个老熟人——程孟枫。
准确地来说是程孟枫先看见迟遇,堵住了他。
“迟大学霸,去哪呢?”程孟枫吊儿郎当地拦在迟遇前面,上半身那件黑黄花纹的衬衫拉开了两粒扣子,敞着白花花的瘦肉,一根纯金的细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他满身烟味,混着女人的香水味,后颈上有几道抓痕,像是指甲划破的。
迟遇斜睨程孟枫一眼,想绕过他就走,但程孟枫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白白走掉,那细条条般的身体像是泥鳅一样麻溜地转个身,又堵住了迟遇的路。
迟遇停步,直视程孟枫沉声说:“让开。”
程孟枫勾唇笑:“别生气啊,迟大学霸,学神,你这来医院,不会又是善心大发,助人为乐吧?”
“与你无关。”迟遇的语速慢且稳。
程孟枫歪头,眼底全是恶意和挑衅,他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知道里面的是谁吗?”
程孟枫身后的急症室亮着红灯。
迟遇目不斜视,看都没看一眼。
“是那个你一心一意保护的贱货啊。”程孟枫说,“她被我做进医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孟枫放肆地笑起来,整个急诊大厅都是他的笑声,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不知道的,以为他发现自己的癌症晚期是误诊的,高兴疯了。
迟遇的脸上闪过片刻的震惊,他惊讶于程孟枫的无耻竟已经到了没有下限的地步。
很快,迟遇的面色恢复如常,急症室的红灯还在不停闪烁,红光把医院白色的墙壁照得像泼了鲜血。
程孟枫上前两步:“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次英雄救美?看看她这次是选你还是选我。”
迟遇冷笑:“她今后哪怕是被狗咬了,也与我无关。”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呢?怎么,你对她还余情未了?”程孟枫贱嗖嗖地笑着,“要不等她从急诊出来,你把她带走吧,反正老子也已经把她玩腻了,这表子不经草,还给你好了。”
迟遇被他的无耻恶心到,迈开腿就要走,刚走一步,四个黄毛黑衣地混混把他团团围住。
程孟枫在身后嚣张大叫:“老子让你走了吗?”
四个混混瞧着程孟枫的眼色,立马把迟遇架住,不让他走,迟遇强烈挣扎间,程孟枫扬起拳头狠狠往迟遇的左脸来了一拳。
男孩瘦削的脸颊偏过头去,再回头,漆黑的眼眸中酝酿着愤怒、隐忍和不屈,眼白漫起血色。
“瞪什么呢,下等人。”程孟枫还不满足,抡起拳头,想再给迟遇一拳。
拳头刚举起来,身后响起一声软喝:“孟枫哥,别打!”
迟遇本闭眼承受这一拳,听到声音后睁开眼,只见一个穿着南一校服的少女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推开他身前的程孟枫,挡在他面前。
少女瘦弱的肩上还背着一只粉色的Hello Kitty斜挎包。
是阮虞,她来这里干什么?
程孟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没有防备地被推后了几步。
他的眼中划过诧异,没想到有人这么大胆子敢阻止他,还敢推他。
在看清阮虞的脸后,程孟枫眯了眯眼,语气散漫:“小虞妹妹,是你啊。”
阮虞朝身后看了一眼,说:“孟枫哥,这里是医院,我刚刚看到有人去叫保安了,你快让他们放开迟遇!”
程孟枫看了眼四周,确实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他可是程孟枫啊,天不怕地不怕,比这更恶劣的事他都干过,他有什么好顾忌的。
四个黄毛小弟狐假虎威叫到:“哪来的臭丫头,快滚开,敢惹我们程爷,不想活了是吧。”
有个小弟看清阮虞的脸后语气变了,说:“程哥,你别说哈,这小妞长得不错,比白琳琳好看多了!”
“白琳琳那种货色哪能跟这妞比啊,怎么这小子这么有福气?身边还有这等货。”另一个小弟说,“程哥不如你把这小妞收了,哈哈哈哈哈...”
阮虞听着这些话,脸色发白。
程孟枫几记眼刀投给小弟,小弟们立即察觉到这个姑娘似乎不能被开这种玩笑,纷纷住了嘴。
虽然他们也不是在开玩笑,但凡阮虞不是阮家人,他们是真的会干出这些事来。
程孟枫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小虞妹妹,今个是你来美救英雄了吗?”
阮虞义正辞严:“孟枫哥,有什么话好好说,打人算怎么回事?迟遇他究竟怎么惹到你了?”
程孟枫:“他抢我女人啊,你说算不算惹我?”
阮虞微微瞪大了双眼,她看向迟遇,眼神中似是求证。
恰巧这时医院的保安拨开人群赶来。
“你们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是医院,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都散了!否则报警了!”
四个小弟听到保安说要报警,都有些忌惮,程孟枫却毫无惧意,嚣张的气焰不减半分。
“迟大学神,今天看在小虞妹妹的份上,先放过你,但你不能永远这么好运吧,嗯?”
就算要折磨人,也不该在明面上折磨人,容易留下把柄。
而且程孟枫对阮虞确实有几分顾忌。
程孟枫说完,朝迟遇竖了个中指,带着他的四条尾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急诊大厅。
阮虞见他们松开迟遇,即刻上前去扶住他,“迟遇,你没事吧?”
围观的人群慢慢散开。
迟遇擦了擦唇角,流血了。
“没事。”他隐忍道。
“你都受伤了,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阮虞说。
等护士给迟遇处理完伤口后,迟遇朝住院大楼走去,阮虞跟在他身后。
“你回家去吧。”迟遇说。
“迟遇......”阮虞刚开口,就被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
迟遇接起电话,里面响起陈萍的声音,陈萍出差回来了,从李阿姨那边的得知的陈英的事,她已经赶到医院照顾陈英,让他在学校好好学习,不用来医院。
这样也好,他这幅样子去母亲所在的病房,只会让家人徒添担忧罢了。
挂断电话后,迟遇转身朝楼下走去。
阮虞没有离开,只跟着他,最后两个人在刚才的急诊室门口停下。
程孟枫一行人早已离开。急诊室的红灯却是刚刚熄灭,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白琳琳的家属在吗?”一起出来的护士喊道。
走廊上没人应。
“咦,刚刚不是有人送过来的?”护士疑惑。
医生说:“赶紧联系患者家属。”
迟遇上前,“医生,白琳琳缴费了吗?没有的话我帮她缴。”
医生:“你是家属?”
“不是,我是她同学。”
旁的护士却是不信,上下打量着迟遇,语气中满是责怪:“同学?我看你是她对象吧?以后房事千万别这样搞了,要出人命的你知道吗?”
迟遇不想解释:“她还好吗?”
“没什么大事了,里面的水晶球取出来了,不过荫道撕裂得厉害,接下来大半年都不能行房事了,知道吗?”
后面的阮虞听医护人员这么说,隐隐约约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现在急诊室里的是个叫白琳琳的女生,这个女生是迟遇的同学。
白琳琳被人弄得那啥受了很严重的伤。
阮虞想到这,双颊越来越红,颜色像窗边的火烧云,烧红烧红的,她属实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
但是!把白琳琳弄伤的人不是迟遇啊!
一想到迟遇被人因这种事误会,阮虞就很不舒服。
她用最软又坚定地语气解释说:“护士姐姐,他不是白琳琳的对象,白琳琳的对象不是个东西,早跑掉了!”
女护士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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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得忍俊不禁,“不是她对象,是你对象吧,不好意思啊,我弄错了,那你们快进去看看她吧。”
迟遇说:“不了,劳烦您通知白琳琳的家属过来。”
--
迟遇帮白琳琳缴了医药费,他收起缴费单据保存好,这些单据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大用。
走出急诊大楼后,迟遇随意找了一处木椅子坐下,这个时候,火烧云褪去,夕阳已经快要彻底落山了,天边只余微光,医院里的灯早早就亮起来,草坪灯幽绿的光落在少年修长却瘦削的身上。
阮虞慢吞吞地坐在他旁边,她动了动嘴唇,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该不该问。
程孟枫为什么这么针对迟遇?白琳琳跟迟遇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程孟枫说迟遇抢了他的对象呢?
难道,迟遇喜欢过白琳琳?
一想到迟遇可能有过喜欢的人,阮虞就觉得心口涨涨的,影响呼吸。
迟遇看出了阮虞的踌躇,说:“想问什么,问吧。”
阮虞看向他,抿了抿唇:“你今天为什么来医院呀?”
迟遇没想到阮虞会问这个问题,他以为她会问程孟枫和白琳琳。
但是她没有。
少年抬眼,对上她漂亮晶莹的眼眸。
“以后,我和程孟枫的事,你不要掺和进来。”他答非所问。
阮虞不解:“你和程孟枫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迟遇默了默:“在淮礼有过过节。”
“可以和我说说吗......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呀。”
“一言难尽。”
阮虞还想再问,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她这才想起来,他们都还没吃晚饭呢。
迟遇站起身来,“去吃点东西吧。”
迟遇带着阮虞来到了一家藏在居民楼里,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小餐馆中。
餐馆的院门口挂着一张牌匾,上面写着店名——“与夏有约”。
走进去,四周放了一圈荷缸,荷叶墨绿,院子的正中央有一棵很粗壮的银杏树,估摸着要两个人合抱才能抱的完。
数十张竹桌摆放在银杏树下,店老板给每一张竹桌都配了一顶茅伞和数张竹椅子。
再挂些霓虹灯和红联,店里氛围感十足。
阮虞他们到的时候,快过饭点,但店内的人依然不少,可见味道应该也不错。
两人就坐后,迟遇把菜单递给阮虞。
“你先点。”
阮虞只点了一道清蒸乳鸽。
菜单回到迟遇手里,迟遇问:“你有什么忌口吗?”
阮虞:“我吃不了太辣的东西,海鲜和太硬的菜也不太吃。你点你喜欢吃的啦。”
迟遇:“好。”
迟遇点了三道菜,桂香牛肉、清炒菜心、莲藕糖。
菜上齐后,阮虞一一品尝,食材吃进去的那一刻,花朵从味蕾开到胃里。
色香味俱全!牛肉软烂,桂香扑鼻,菜心脆嫩,莲藕糖软软糯糯,一口下去满满清甜。
灯光下,少女的双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神采奕奕的。
真的很好吃。
“迟遇,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真是宝藏啊。”阮虞满足地说道。
比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做的菜还好吃呢。
“喜欢的话,就多吃一些吧。”少年说。
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年轻人,大部分是情侣。
阮虞的视线划过那些情侣,突然觉得碗里的牛肉不香了,放下碗来。
迟遇察觉到她转变的情绪,问:“怎么了?”
“迟遇,第一个同你来这里吃饭的女孩子,是我吗?”
“不是。”迟遇想都没想,就回答上了。
少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更不开心了。
却听少年又说:“是我妹妹,亲妹妹。”
阮虞一听,心里头刚升起的那点不开心瞬间消散了不少。
她抱着碗,忐忑地问:“你......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呀?”
少年注视着她。
阮虞的脸烧了起来。
气氛变得奇怪,让人心乱如麻,无法呼吸。
“没有。”少年的眼中,只余纯净。
阮虞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她就知道,程孟枫是骗人的。
迟遇怎么可能抢他的对象。
“砰砰砰——”小店的周边升起绚丽的烟花。
一时间烟雾缭绕,星雨纷飞。
周围变得热闹,烟花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迟遇抬头,去看空中绽放的烟花。
阮虞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趁着响动,少女鼓起勇气,轻声地问:“迟遇,你可以喜欢我吗?”
“喜欢我好不好?”
21. 愿意
阮虞说完这话便后悔了,自己也没喝酒啊,怎么就说起醉话了。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升高炸响,阮虞双颊发烫,心里默默祈祷迟遇什么也没听见。
然而事与愿违,迟遇打小听力极佳,阮虞说的那三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视线落在阮虞脸上,少女秀美的脸涨的通红,像只受了惊的小雀,紧张地不敢看他。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响起,迟遇一看屏幕。
是小姨陈萍的电话。
他接起来,听见陈萍压抑的哭声。
陈萍说陈英刚撞墙自杀,现在正在抢修,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让他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迟遇听后,起身飞快赶回医院。
阮虞跟不上迟遇的脚步,晚了好几分钟才来到急诊室门前。
迟遇搂住陈萍的肩膀,陈萍靠在他肩头低泣。
阮虞不敢说话,默默站在迟遇身边。
一个多小时过后,陈英总算被救了回来,脱离了生命危险。
医生嘱咐他们,陈英再也不能受任何刺激了。
陈英被推回病房,陈萍进去照顾她,迟遇立在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窗看里面的陈英。
他不敢进去,以免陈英看见他又会受刺激。
阮虞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迟遇,你还好吗?”
迟遇这才想起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也想起她在两个小时前对他说过的话。
“你该回去了。”他说。
-
第二天在教室,阮虞和迟遇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怪异,怪异到连前桌的傅浩成和童佳雯都感觉到了程度。
两人一大早的没说一句话!
平日阮虞总会找各种机会和迟遇说上一两句的,今天她很沉默。
迟遇就更沉默了。
童佳雯在语文课上给傅浩成传纸条:【你说阮虞跟迟神是不是吵架了?】
傅浩成:【不会吧,这两的性格吵的起来?】
童佳雯:【要不下课你问问?】
傅浩成:【滚,你怎么不问?】
童佳雯:【帮你带十天早餐。】
傅浩成:【成交。】
童佳雯:【......】
一下课,迟遇就趴在桌子上补觉,根本不给傅浩成和童佳雯八卦的机会。
这时伍森旭拿着一张表过来,叫醒迟遇。
“迟神填一下表,老班下节课就要。”
迟遇支起身,拿起面前的白纸,上面写了十几个人的名字,有些名字后面跟着一句简短的话。
伍森旭向他解释,这是南一的传统,每次月考之后,学校都要更新光荣榜,光荣榜上会放每个年级前20名的头像、名字、座右铭。
这不七校联考刚过,学校要更新光荣榜,迟遇作为榜首,自然是要上榜的。
迟遇对此兴致缺缺,他随便扫了几眼,拿起笔在表格第一栏,自己的名字后面写上一句话。
傅浩成对此很感兴趣,他也是年级前20,迟遇写完以后,伍森旭就把表哥拿给了他。
他迫不及待看表格上的座右铭。
“我靠,这些个人一个比一个嚣张啊。”
傅浩成一边感叹,一边念出来。
“池塘10朵莲,我只采1朵,剩下的你们采。”——菜就多练。
“香飘奶茶最近搞活动,买一送一。”——接上广告了。
“你们跟平原有个相同的特点,没石粒。”——实力嘲讽。①
反倒是拿了年级第一的迟遇,只写了四个字:“好好学习。”
傅浩成回头想说迟遇这也太低调了,见到迟遇又睡了后便闭嘴了。
童佳雯凑过来,握紧拳头:“我去,还能打广告啊,我也要考前20,这钱我一定要挣到!”
傅浩成:“呵呵,动动嘴就能前20?”
童佳雯没理他的嘲讽,继续道:“这还有对虐狗的,‘我们一起上北大!’,啧啧啧......不得不说,胆子是真的大。”
阮虞一直不敢跟迟遇说话,昨天晚上的冲动告白让她今早一度不敢踏进教室,进了教室以后也不敢去看迟遇,生怕与他视线相交。
可这样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她最不喜欢这种冷着的气氛。
正想开口,却听见身边的男孩子先喊了她名字。
“阮虞,下节课要补物理吗?”下节课是自习课。
阮虞双眼亮起来:“好呀!”
这节物理课,她听得格外认真。
下完晚自习,迟遇回宿舍拿到手机,陈萍给他留言说,今天一大早,医院的一个顶尖医疗团队来到陈英的病房,给陈英做了一系列检查。
-
医院陈英的病房外,迟遇背着单肩包站在门外。
门内,一个少女坐在他母亲的病床边,软声细语地跟病床上躺着的女人说话,还时不时比划手指。
自从父亲和妹妹死后,他从未笑过的母亲脸上,此时居然洋溢着久违的清浅笑意。
陈萍在房间内透过玻璃小窗瞧见迟遇,悄悄走出来对他道:“小遇,这个女孩是你的同学吧?性格太好了,嘴甜得很,你妈很喜欢她。”
迟遇视线一错不错地望着病房里,缓缓点头:“嗯,是我同学。”
陈萍说:“昨天我看她跟你一起来医院,就知道她是你同学了,身上的校服都一样呢,还有啊......你妈好像把她当成晚晚了,她和晚晚长的也不像啊,性格也不一样......”
迟遇问:“今天那个医疗团队是怎么回事?”
陈萍:“哦,也是小姑娘请来的,小遇,你这个同学是什么来头?那个医疗团队可不好请啊,有钱都预约不上的。”
迟遇:“知道了。”
阮虞走出病房时,见迟遇在病房的镂空钢椅上刷题。
她脚步轻盈,走过去,“迟遇。”
迟遇仰起头看她,脸颊线显得越发像刀刻过般瘦削。
“我送你回去。”
阮虞微讶,她以为迟遇会问她为什么在这里。
“好呀。”她欣然同意,脚步放得很慢,迟遇落后她一步。
走道里偶尔几个医护人员走过。
“今天......”
“我......”
两人同时开口,迟遇顿了顿:“你先说。”
阮虞莞尔一笑:“我今天请了医疗团队来替迟妈妈治疗,团队的魏教授这几日会给迟妈妈制定详细的治疗方案,这些就当是我报答你帮我补课,迟老师~”
少女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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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少年的耳朵里,尤其最后那三个字,似一股热流,染红了少年的脸。
迟遇:“谢谢,我会按市场最高价减去补课报酬付给你。”
阮虞的笑意收住,她停下脚步:“迟遇,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跟我做朋友?所以你不想欠我人情?”
迟遇皱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少女咬唇,“你若真把我当朋友,就不要谈钱,谈钱伤感情你知道吗?”
迟遇:“知道了,你有没有什么学习目标,我尽全力帮你达成。”
目前他只能这样帮她。
少女勾唇,半开玩笑:“有呀,我要上北大,迟老师,你帮帮我呀。”
迟遇认真思考了一瞬,道:“难度不小,但尽全力的话,也不是没机会。”
只是概率极小。
阮虞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一下:“我听说,前年南一有个学长考了省状元,北大和清大抢着给他递来橄榄枝,你猜最后学长去哪个学校了?”
迟遇:“哪个?”
阮虞:“北大呀,你知道他为什么去北大吗?”
迟遇:“为什么?”
阮虞俏皮笑道:“因为他有个女朋友,北大承诺把他女朋友也一起录取了!换我,我也选北大。”
迟遇沉默了,这会轮到他停下了脚步。
阮虞走出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来,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医院的门诊大厅,夜已深,但门诊大厅内人仍然不少。
她回头,“哎”一声,刚想问迟遇为什么不走了。
少年突然道:“阮虞,如果那不是传言,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我愿意帮你。”
阮虞怔在原地,胸腔中的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门诊大厅里的灯似乎也越来越暗,一时间她除了身前的少年,她看不到任何事物。
少年的这番话,无异于“我们在一起吧”。
迟遇继续道:“不过这种方法会影响你的名声,你考虑清楚。还有,那个女孩的分数应该也不差,不会距离北大分数线太远,你也要尽全力,不要抱侥幸心理。”
迟遇他觉得,她和他在一起,会影响到她的名声?
原本这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她没当真的。
但现在少年认真的模样,让她没法拒绝。
“好呀,你好好加油,争取考省状元,我也好好加油,争取凭自己上北大!”
阮虞上前,满含期待地仰头望着迟遇:“那我.....我们现在是......”
她不好意思说出那几个字,双手比了个爱心,道:“戏要做真一些呀,不然北大的老师不会信的。”
暗淡的灯光下,迟遇的脸红似晚霞,“你...你成年了吗?”
阮虞摇摇头:“还没有。”
迟遇:“那等你成年再说,你生日是?”
他想起那日在南沙,他生日那天,小姑娘为他点的星星烟花。
少女故作可惜:“那要很久了,我的生日是5月4日呢。”
“嗯,知道了。”少年点头。
快要走出大厅门口时,迟遇突然开口:“阮虞,这段关系你若想结束,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不会纠缠。”
22. 妈妈
阮虞甜甜道:“好~”
少女转身走出去,门外停了一辆宾利,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南一七校联考的光荣榜放出来,迎来不少学生围观。
“哇靠,迟遇,这个学长好牛啊,长得又帅,成绩又好。”
“还低调。”
“我想要他企鹅!”
“我也想!”
“0班就在励志楼1楼,去看看真人呗,说不定是照骗。”
“看看去看看去。”
童佳雯路过光荣榜时,挤进去看了一眼,看完后她拍了个照片回来。
走进0班,她把照片给阮虞看,“喏,阮慕和的座右铭居然是‘天天向上’,她之前的座右铭都用英语写的。”
阮虞一看,果然是。阮慕和是年级第6名,她的头像刚好排在迟遇头像下面。
迟遇填的座右铭是好好学习,她的是天天向上。
童佳雯:“有暗戳戳那味呢。”
这时迟遇从后门进来,童佳雯噤了声,她转过去面朝讲台。
迟遇写光荣榜座右铭那天,阮虞作为他的同桌也扫了一眼伍森旭拿过来的表格。
那时候阮慕和还没填写,按道理阮慕和和伍森旭这么要好,伍森旭应该会给阮慕和先填才对。
“在想什么。”迟遇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A4纸放在她桌上,“这是接下来一个月的学习计划,你先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阮虞的目光落在那张密密麻麻全是字的纸上,除去晚自习的时间,每个时间段要完成什么任务,他用不同颜色的笔涂了个底色,还有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画了个小红角。
阮虞唇角弯起,微微凑近他,低声说:“接下来就请多多指教啦,准、对、象。”
她说完那三个字,少年的耳后漫上一层薄红,很快染上耳垂。
少年假装看书,却久久不曾翻页。
阮虞捂唇偷偷笑起来。
迟遇,真的好纯情。
接下来的一个月阮虞在学习上变得刻苦起来,课间除了上洗手间,其余时间都在学习。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不舍得浪费。
她是真的想和迟遇一起去上大学,哪怕不是北大,只是在同一个城市。
不用上晚自习的时候,阮虞每天都会去医院陪陪迟遇的母亲陈英,陈英把阮虞认成了死去的女儿迟晚,对阮虞的到来欣喜万分,情绪稳定下来后身体便恢复得很快,一来二去,阮虞和陈英陈萍姐妹俩,包括李阿姨都熟悉了。
这段时间阮虞和迟遇的关系越来越不同寻常,0班的其他同学总用探究的眼神看他们。
这日阮慕和借着问迟遇问题的空档,提出十一假期要邀请迟遇去隔壁市游学,被迟遇果断拒绝了。
阮慕和拿着试卷往自己的座位走,童佳雯和阮虞刚好上完洗手间回到教室。
三人在走道上擦肩而过。
“我的凳子怎么又挪到后面去了?”童佳雯问迟遇,“迟神,阮慕和又来问你问题了?”
迟遇:“嗯。”
童佳雯把椅子挪回来:“她前排就是张燃,有什么问题不能问张燃啊,天天跑后面干什么。”
童佳雯挺不喜欢阮慕和的,阮慕和这人对待成绩好的男同学和对女同学根本就是两模两样。
之前有一次她当了英语负责小组背书的小组长,要去作为英语课代表的阮慕和那边背课文,阮慕和前脚跟她说背课文的时间已经截止了,后脚就听别的男生小组长背。
而且阮慕和对女生背书的质量吹毛求疵,一点点卡顿就会被要求重背,对男生却宽容大度放洪水,一篇200字的小短文,她能提示十几次。
这不是区别对待是什么?
因此阮慕和身边男性朋友多如牛毛,班上的男同学大多对她印象不错,但她女性朋友几乎没几个。
傅浩成:“人家惹你了?你管人家呢,人家爱问谁就问谁。”
童佳雯白了傅浩成一眼,“我懒得跟你说。”
童佳雯转过身跟阮虞迟遇说:“阮虞,迟神,我爸爸在金霞山的栖月山庄在国庆节正式开门迎客,你们要来玩吗?那边风景很好的,有好几个大露台,可以看日出日落,看星星,还可以烧烤。你们来的话我让爸爸给你们预留最好的位置和房间。”
像是想起什么,童佳雯补充说:“我们山庄有缆车直达的,你们要是不想爬山可以坐缆车。”
阮虞想了想答应道:“好呀。”
金霞山她去过,那边风景堪称江南省山景绝佳,而且山上有个千年古刹金霞寺,据说许愿很灵,她想去求个平安福。
今年中秋节和国庆节连在一块儿了,南一高三生放五天假,去玩一天也不错,可以适当稀释高考带来的压力。
童佳雯问迟遇:“迟神呢?”
阮虞对迟遇道:“去吧去吧,金霞山特别美,就当劳逸结合啦。”
迟遇:“......好。”
童佳雯拍拍胸脯豪横道:“这次所有费用我全包,请大家去玩一趟。”
傅浩成在一旁听到:“还有这等好事?我也去。”
童佳雯冷笑:“你去的话要付钱,我给你算算哈,预定观景露台200,房间一晚800,电缆上山100,酒水食物你都要自费,看在同桌的份上,我好心给你打个10折。”
傅浩成:“......”
童佳雯的嗓门天生就大,几乎半个教室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传进阮慕和的耳朵里,阮慕和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开学后第一次月考结束后,成绩很快被贴在班级的公告栏里。
这一次迟遇还是第一,各种第一。
阮虞从班级最后一名第50名上升到了第49名,在迟遇的监督下,她的物理分数提高了一点,离班级平均分近了一步。
虽然进步不大,好歹是有起色。
阮虞这天很高兴,脸颊红润,笑起来像春日里朵朵盛开的海棠。
迟遇问她:“有那么高兴吗?”
阮虞:“当然高兴啦,我离北大又近一步了呢。”
少女脸上那个被微笑久久撑起的酒窝很惹眼,迟遇唇边难得溢出一缕浅笑,“听起来是应该高兴。”
再次感觉到少女朝他凑近的身体,热气碰洒在他耳畔。
“谢谢你呀,准对象。我会加倍努力的。”
这个月来阮虞经常拿“准对象”这三个字调侃他,他原以为自己应该习以为常,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僵硬起来,胸腔中的一颗心,居然也跳动得厉害。
第一次月考的光荣榜放下来,这次阮虞第一时间去看了光荣榜。
第一的迟遇座右铭没改,写着:好好学习。
阮慕和这次考的很好,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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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并列年级第二,她的座右铭也没改,依然是:天天向上。
光荣榜里同分的人名是按拼音首字母排列的,因此迟遇和阮慕和的名字排在了一起。
和阮虞一起去看光荣榜的童佳雯嘴一撇,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这个月来,任谁都看得出阮虞和迟遇之间相处暧昧,不像普通同学,她不信阮慕和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用这点女孩子都能看出端倪的手段,玩什么聊斋呢。
真的有点倒胃口。
童佳雯对阮虞说:“这整的跟个情侣座右铭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迟神跟她阮慕和是一对呢。”
她刚说完,后面就有不明所以的同学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两个学霸该不会是情侣吧,就像之前那对约好上北大的一样?”
童佳雯刚想说不是,阮虞抢先开口:“不是的哦,我就是高三0班的,他们两不是情侣。”
童佳雯忙应声:“对对对,我也是0班的,我作证。”
几个学弟学妹眼含崇拜:“哇,学姐好牛!蹭蹭学霸之气!”
“你让让,我也蹭蹭。”
“......”
回到0班,阮虞拿出自己的最新款拍照手机,点开图库放到迟遇面前。
迟遇从书里抬起头:“?”
阮虞歪了歪头:“准对象,为什么你在和别人用情侣座右铭?”
迟遇:“??”
阮虞指了指手机屏幕:“你好好看看。”
迟遇看了三秒,沉吟道:“应该是巧合。”
阮虞说:“我不管哦,我的准对象在跟别人用情侣座右铭呢。现在好多人都以为你和阮慕和是情侣,你看怎么办吧。”
迟遇见少女阴阳怪气的模样,心里一点儿也生不出厌烦。
他说:“我去学校拉个横幅,辟谣一下?再澄清你是我......准、对、象?”
阮虞清咳了一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倒,倒也不用这样吧。”
要真这样的话,南一还不得炸开锅,老班也会“请”他们去办公室喝茶的。
到时候她还要不要脸了?
-
十一假期很快就到了,9月30日这天是中秋节。
阮一舟和尹曼清带着小女儿阮静怡,去瑞士参加一个演奏比赛,要五天后才能回来。
阮虞打包好自己要带的东西,背上背包去了迟母所在的医院。
今天是陈英出院的日子,她作为陈英的“女儿”,肯定要到场的。
阮虞到病房外时,迟遇已经在门口等着,他还是不敢贸然出现在陈英的面前,以免陈英见到他再受刺激。
少女给了他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笑容,走进病房。
陈萍正在收拾东西,见她来热情招呼:“晚晚,放学了。”
阮虞和陈萍商量好了,由她来扮演一段时间的迟晚,尽量让陈英病况稳定些。
“对呀,小姨,好不容易放假了,呼——”阮虞把背包放在沙发上,走到病床边,朝陈英喊了一句,“妈妈。”
这甜美的嗓音啊!
陈萍当场心都要酥化了。
门外的少年也听到了,他愣住。
如果,他是说如果,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可以光明正大喊他的母亲“妈妈”,不用扮作任何人。
23. 夜景
陈英靠在床头,慈爱地看着阮虞,“晚晚,吃早餐了吗?”
阮虞:“还没呢妈妈,妈妈吃早餐了吗?”
陈英说:“怎么还没吃早餐,回家,现在就回家,我给你做!不要吃外面的,不干净。”
阮虞颔首:“好呀妈妈。”
她假装不经意发现地上打包日常用品的纸箱子,跟陈萍对好了眼色,说:“哇,好大的箱子,妈妈,我可搬不动,我打电话让哥哥来帮忙吧。”
一边说,两人一边观察陈英的脸色。
听到阮虞提及迟遇,陈英的表情很明显变得僵硬起来,但还是说:“让他来吧,可不能累到我们晚晚。”
阮虞的心抽疼了一下,她所站立的地方刚好能看到门外的迟遇,朝迟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晚点可以进来了。
陈萍开着小车,带三人回到名雅花园。
阮虞第一次走进迟遇的家,悄悄观察房子的布局陈设。
她发现迟遇家其实不算穷。
大平层,高档家具。
把非要掌厨做早餐的陈英劝进主卧休息后,陈萍出去买菜,李阿姨在厨房忙碌做早餐。
迟遇带阮虞来到一间房门口,他推开门,“这是我妹妹迟晚的房间。”
房间里是粉白的奶油公主风装修,阮虞走进去,迟遇帮她把背包先放在小沙发上。
这个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各色各样的衣服、包包、鞋子陈列其中。
阮虞走到书桌前,桌上纤尘不染,摆放了一张贝壳相框。
相框里女孩正是迟晚,照片记录了她在初中毕业典礼的一瞬间。
她穿着鲜红的毕业礼服,笑得明媚。
阮虞想着,伸手轻抚相片上那张雪白的脸。
她在这个家一定被宠成了小公主吧。
那迟遇呢?迟遇从前在妈妈面前也是活得这样小心翼翼吗?
“阮虞,这次谢谢你。”少年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这是我妹妹迟晚。”
“我知道。”阮虞问,“迟遇,你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迟遇回忆道:“晚晚,很活泼,也很勇敢。”
阮虞说:“是像我这样的吗?”
迟母把她认成迟晚,迟遇呢?他看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她像迟晚?
所以他会优待她一些。
迟遇的视线定在阮虞脸上,他的目光很清澈,一寸一寸扫过阮虞的脸,刚要开口,李阿姨喊他们出来吃早餐,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李姨,来啦!”阮虞喊了一声,对迟遇说,“走啦,准对象,先去吃早餐。”
迟遇一家对阮虞都好,李阿姨做的早餐是面,她特意在阮虞的碗里卧了两个荷包蛋。
中午时,陈萍做了一桌子菜,吃饭时和李阿姨频频给阮虞夹肉菜,尤其是陈英,自己没吃几口,菜全夹到阮虞碗里。
阮虞看着自己碗中堆成小山的肉,有些受宠若惊,她尽量吃了许多,实在吃不下了,“妈妈,我吃得好饱呀,这些实在吃不下了,让哥哥帮我把它们消灭掉!”
陈英宠溺地瞅着她,点点头表示默认。
阮虞又夹了一些肉菜在碗里,把碗推到迟遇面前,“谢谢哥哥啦。”
迟遇:“......”
午饭后,阮虞在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迟遇端着一杯水过来,递给她一个药丸。
“健胃消食片,需要吗?”
阮虞看向他的手心,大掌中躺着一枚没有脱掉铝箔片的药丸。
铝箔片原本尖尖的四角被减掉,成了椭圆形。
阮虞从他手心拿起那枚药片:“迟遇,你好细心呀。”
她曾经被尖锐的铝箔片一角划伤过手心,登时鲜血直流,止血止了很久,从那以后她就把要吃的药用小长方形的药盒分装起来。
迟遇:“这种药要咀嚼,不能直接吞。”
阮虞撕开铝箔,含入口中,嚼着那枚健胃消食片。
“甜甜的耶,好吃!”小姑娘笑得眼睛像月亮。
迟遇眉眼柔和:“我把客房收拾出来了,待会去睡个午觉。”
童佳雯跟他们约好了,下午三点半来接他们去栖月山庄。
现在不到一点,他们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先前阮虞和陈萍说好了的,她暂时扮作迟晚,迟晚的房间可以让她暂住。
现在迟遇却收拾出了一间新房间。
阮虞不想内耗,直接问:“迟遇,我现在是你妹妹哎,你怎么让我睡客房呀,妈妈知道了会揍你哦。”
迟遇隐约知道她又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说:“那个房间从前是晚晚的,晚晚已过世,我担心你会害怕。”
阮虞努了努嘴:“晚晚那么好的女孩子,早就变成天使了,睡天使睡过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害怕。”
迟遇感觉心脏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跳加快几分。
下午三点半,阮虞哄好陈英,和迟遇一起坐上童佳雯的车,前往金霞山。
金霞山脚下,傅浩成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童佳雯三人下车,傅浩成走过来抱怨道:“哇童大小姐,天气很热哎,你能不能说清楚你5点才到啊,我在这等了你一个多小时哎。”
童佳雯:“我都说了我三点半要去接阮虞和迟神,你耳朵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傅浩成:“算了,来都来了,童大小姐带路吧。”
童佳雯:“我和阮虞坐缆车上,你和迟神爬上去,照着栖月山庄的指路牌上,很好找的。”
傅浩成:“......我能不能也坐缆车啊。”
他真的,又热又饿又累!
童佳雯嫌弃地看他:“就两张缆车票,还是我找我爸死皮赖脸要的,你知道今天上山的人有多少吗?都奔着夕阳和中秋城市夜景去的呢,要不然你和阮虞坐缆车上去,我和迟神爬山?”
傅浩成看了眼阮虞,又看了眼迟遇,瞬间更蔫了,“哦,我选和迟神一起爬上去。”
童佳雯大声讥讽:“本来就你自己信誓旦旦说要爬山,搞什么啊傅浩成,你行不行啊。”
男人不能说不行,少年更不能说不行!
傅浩成强打起精神:“你等着瞧,我比你们坐缆车都快!”
童佳雯:“呵呵,拭目以待。”
童佳雯带着阮虞去坐缆车,缆车升至半山腰时,童佳雯问:“阮虞,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阮虞闭着眼不看窗外,抿着唇点点头。
两个女孩子到了栖月山庄门口,等了几分钟,两个少年的身影陆续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
迟遇走到阮虞身前时,发丝稍稍凌乱,气息微喘。
阮虞掏出湿毛巾给他擦汗。
傅浩成一到栖月山庄门口,就双膝跪下,一个翻身仰躺在一块大石板上,喘得热坏了的小动物,引得游客们纷纷侧目。
好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运动装运动鞋,从他身边掠过。
童佳雯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啧啧啧,就爬了40分钟不到,累成这幅狗样子,要不要本小姐去找副轿子,叫人把你抬进去啊?”
傅浩成一脸身无可恋地爬起来,嘴里喃喃:“靠,再也不爬山了。”
童佳雯:“你看看人家迟神......”
她话到嘴边突然止住声,又踢了踢傅浩成的臀,朝阮虞和迟遇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傅浩成看过去。
前方的少女踮起脚尖帮少年擦汗,少年意识到自己太高,微微弯腰,头垂到她不费劲就能触碰的位置。
夕阳的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洒下,迟遇立在光影中,阮虞站在树荫下,清风拂过两人乌黑的发顶。
少年眼都没眨一下,一直盯着面前的女孩子。
-
四个人登上栖月山庄的观景大露台时,正是夕阳最美的时候,天边云蒸霞蔚,像神话中仙女的五彩石头纱。
周边层峦叠翠,山脉片片相连,半包裹住山脚下不远处的城市。盏盏街灯连成蜿蜒长龙,交相辉映,灯光在车水马龙间跳动,万家灯火给整个城市覆盖了一层亮丽的光纱。
阮虞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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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露台边上,双手捧着脸,夕阳的光落在她眼睛里,闪闪发亮。
“迟遇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迟遇看了眼她的侧脸:“嗯。”
童佳雯:“没骗你们吧,这边风景真的没得说。”
阮虞笑盈盈说:“佳雯,你和童叔叔的眼光真好,栖月山庄一定生意兴隆。”
童佳雯哈哈大笑:“那必须滴。”
傅浩成一上来就四仰八叉仰躺在椅子里,看起来是真的累坏了。
他虚弱的声音响起:“是不错,就是要爬上来真的好艰难。”
童佳雯:“呵呵,我们栖月山庄的目标客户就不是你这种虚货。”
傅浩成垂死病中惊坐起:“你说谁虚?!”
“我说你,待会给你点道鹿鞭、老鸭汤什么的,给你补补!”
“你......”
夜色渐浓,城市里的灯光表演开始了,霓虹灯乍然亮起,长长的射灯扫过整个城市,茫茫黑夜被映照得亮如白昼,处处流光溢彩。
今天正好是中秋节,晚餐的最后一道甜点上了冰皮月饼。
童佳雯作为主人家,用特制的镂花油纸包好,给阮虞他们一人分了一块。
四个人一人捏着一块月饼,坐在观景露台的长椅上,看着城市夜景。
皓月冉冉升起,烟花秀很快就要开始了。
童佳雯举起月饼对着圆圆的月亮:“来来来,boys and girls,我们来拍张照留念一下。”
阮虞:“好呀。”,她把月饼举起来贴着童佳雯的。
两个男孩子也举起来,迟遇的月饼靠近阮虞。
傅浩成的月饼咬了两口,靠近童佳雯时,童佳雯嫌弃说:“你的离我远点哈,别碰到我的饼。”
傅浩成:“呵呵,我这饼要是碰上你的我马上丢下山去。”
童佳雯:“乱丢垃圾,道德败坏!”
傅浩成:“......”
童佳雯不理他了,说:“你们谁的手机像素好点的?我的手机不太行。”
阮虞:“用我的试试吧。”
月饼和月亮的大合照拍好,童佳雯问阮虞:“阮虞,迟神要不要给你俩拍一张?”
阮虞对上迟遇的眼睛,少年的眼睛仿佛含着笑。
“好呀!”
阮虞和迟遇站到露台的玻璃护栏前,童佳雯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着,怎么也找不到满意地角度。
傅浩成对摄影方面比较感兴趣,家里有一个专门放各种国外进口摄影设备的大房间。
今天他也带来了最宝贝的相机,他说:“让我来吧。”
傅浩成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系列摄影设备,放桌子上。
童佳雯扫了一眼堆满桌子的设备。
难怪累得半死,原来带了这么多东西。
知道傅浩成在这方面有点天赋,童佳雯让开让他来。
“咔嚓——咔嚓——”
傅浩成很快找好角度,连续拍了许多张。
绚丽的烟花升起,傅浩成抓紧时机,在烟花碎成漫天繁星时,按下快门。
烟花秀持续了一段时间,两个女孩子最喜欢拍照,傅浩成给童佳雯和阮虞拍了很多张。
拍完后童佳雯和傅浩成一起看相机里的照片,童佳雯满意道:“傅浩成,你就这点用了。”
傅浩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幻想你能说句好话,是我的错。”
童佳雯锤了他肩一下:“下次出来玩还带你,嘿嘿。”
傅浩成:“......”,人在极致无语的时候会想笑,这话是真的。
阮虞拍完照回来,从迟遇手中接过她放在他那边保管的月饼,坐在他身边。
见迟遇的月饼也还没开吃,她举起月饼碰了碰迟遇的,“开吃。”
少女小口小口吃月饼,“玫瑰红豆馅的哎。”
迟遇看着指尖上小巧的白月饼,一口咬住少女月饼碰过的地方。
他向来不爱吃月饼,但今日他觉着这种甜腻的食物,香得无法言说。
24. 跪拜
烟花秀落幕,童佳雯带三人来到一间别墅,别墅里房间众多,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浴。
各自找好房间,洗漱后,阮虞躺在床上拿起手机。
刚建的四人企鹅群里,群主童佳雯发了第二天的行程。
9点半出发金霞寺,中午回来吃饭,休息一会儿,下午3点打道回府。
阮虞动动纤细的手指,点击发送键。
【岁岁无虞:欧克欧克,明天见各位,晚安~】
群里发完,阮虞退出去找到列表的雪山头像,打字发送。
【岁岁无虞:晚安,准对象。】
【岁岁无虞:[猫猫调皮.gif]】
群里弹出来童佳雯的回复:
【纯情丫头火辣辣:晚安~除了@浩然正气】
傅浩成秒回:
【浩然正气:神经[敲打/qiao]】
阮虞无聊刷了会手机,过了半小时,手机置顶弹出企鹅消息,她迫不及待点进去。
发现迟遇先回复了她:
【[喜欢的他]:晚安】
再回复群里:
【.:晚安】
阮虞唇角弯了弯。
第二天,祖国华诞,普天同庆。
这天晴空万里,阮虞对着镜子涂好防晒。
她在群里问:【你们都带防晒了吗?没有的话,我这有哦。】
【纯情丫头火辣辣:带了带了。】
【浩然正气:我忘了。】
【纯情丫头火辣辣:@浩然正气,我借给你,你自己过来拿。】
【浩然正气:[OK/hd]】
阮虞@迟遇:【迟遇,你呢?】
迟遇:【没有,我不用。】
阮虞抬起头看了眼窗外金色的日光,虽说入秋了,山里温度也低些,但这种天气不涂防晒怎么行。
【今天太阳蛮大哦,防晒还是要涂的,你等一下,我给你送过来。】她私聊迟遇。
阮虞放下手机,穿好鞋子,对着房间的镜子理了理身上丁香色的连衣裙,拿上防晒正要出门,门口响起敲门声。
“来了。”阮虞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少年高瘦的身躯如挺拔地白杨树。
阮虞眼中一喜,把他拉进房间里,关上门。
迟遇任由她推他到全身镜前。
“阳光晒多了,会让皮肤加快老化的。”阮虞打开防晒的瓶子,乳白色的膏体被挤在手心里。
双手交合摩擦拍匀,朝迟遇的脸伸去。
迟遇下意识身子往后仰。
阮虞直接怼上去,迟遇的脸被她揉搓地变形。
女孩子露出狡黠的笑:“一看你就没涂过防晒,为什么皮肤还那么好?你平时用什么护肤品呀?”
少女身上独有的香和防晒霜的淡香勾得迟遇的鼻子发痒,忍住去揉的冲动。
迟遇:“我只用水洗脸。”
“哦,那就是天生的,真羡慕。还有脖子也要。”
少女柔软的手指,摸上他的脖颈。
划过他的咽喉时,那个凸起之物上下颤了颤,一股热烫从他的颈后冲上耳垂。
少女低着头,鸦黑的胎发衬得额头雪白无瑕,她把防晒霜挤在他的手臂上。
他捉住她纤细的手腕,嗓音有些沙哑,“我自己来。”
-
四个人从栖月山庄出来,往上爬,中间走走歇歇了四次,终于登上金霞寺。
金霞寺内今日人不少,寺外排成长龙,等着领免费的三根香。
童佳雯选择自费买了12根香,给阮虞三人每人发了三根,直接进到寺内。
在金霞寺指定位置上香后,四人前往寺庙主殿跪拜殿内供奉的神佛。
佛前三个蒲团,阮虞、童佳雯、傅浩成一人一个,虔诚跪拜。
迟遇立在他们身后。
他从不信玄学,但阮虞三人似乎是这方面的忠实信徒。
童佳雯是拜的最久的那个,傅浩成问她是不是许了很多愿望,还说人不能贪心,再灵的神明也最多只会帮她实现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他们三人都跪拜过了,迟遇虽不信此道,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拜了拜。
如果真的灵验的话,就请实现阮虞许的愿望吧。
他不知道的是,阮虞只许了一个愿。
希望他明年高考顺顺利利,考上北大,将来前程似锦。
每到一座寺庙,阮虞必定会留下祈福红牌,金霞寺的祈福红牌都挂在主殿后面的广场上。
阮虞买了一张红牌,在上面写下“岁岁无虞”这四个字,系在了祈福架上。
迟遇也跟着买了一张,见阮虞写的,他想了想,也写下四个字,等阮虞挂好,他挂在阮虞祈福牌的旁边。
童佳雯在红牌上写道:高考加油!金榜题名!南大等我!!!
傅浩成的红牌上是:高考必胜!南大数院。
四人离开金霞寺,刚迈出门口,寺外不远处围着一群人。
人群中,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一步一叩首地朝寺庙门口过来。女人衣衫褴褛,但她怀里的孩子却穿戴得很整齐,一块干净的襁褓裹着昏睡的孩子。
女人面无表情,脸色黝黑,她膝盖处的布料已经被磨破了,渗出丝丝鲜血,一步一双血印。
围观的群众纷纷往她怀里的孩子襁褓内塞钱,能来拜佛的,多半是心存善念之人。
童佳雯率先跑过去,从皮夹里抽出十张红色钞票,塞进襁褓内。
女人抱着孩子朝她磕了三个头,童佳雯想去扶她,被寺庙的和尚拦住了。
女人继续往前,直到她身前停下一个身穿丁香色裙子的姑娘。
阮虞蹲下来,眉眼温和,轻声细语,她最后说:“阿姨,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孩子的医药费我来出,我会资助她到上完大学。”
这话一出,女人平静的脸瞬间裂开,她捂着脸痛哭起来。
看见这一幕,童佳雯悄悄背过身去,两行泪珍珠断线似的落下来。
后来迟遇在童佳雯那得知,阮虞这些年资助了很多人。
-
夜晚,傅浩成把相机里拍的照片发到了四人群里。
阮虞挑选了几张照片,想着凑个九宫格,发到朋友圈里,记录一下美好生活。
突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
【[喜欢的他]更新了新动态:年年有鱼。】
那个雪山头像的少年,把企鹅昵称和个性签名换成了年年有鱼。
少女放下手机,在她面前的书桌上,整整齐齐布满鸡蛋大小的长方形小药盒。
吞下其中一个盒子里的各色药丸后,两杯水空了。
她撑着双颊,看着那些药盒,唇边漾起甜甜的笑。
今天的药,好像一点也不难吃。
-
十一后南一举行篮球节,每个年级班与班之间打比赛,最后角逐出前七名。
南一高三一共26个班,18个理科班,8个文科班,往年0班在整个年级只能拿到中间的名次,也就比男生少的文科班好一点点。
被别的班笑了两年文化课上的巨人,体育课上的矮子。
今年0班篮球替补队员缺了一个,体育委员杭会宁听人说迟遇会打篮球,找到迟遇商量入队做替补的事。
没聊几句,迟遇就答应了。
杭会宁跟迟遇握手:“好好好,每天一节晚自习练练,培养一下默契。”
迟遇:“行。”
南一规定通学生每天两节晚自习,夏季是从18:30上到20:30,住宿生多一节晚自习,上到21:30。每节晚自习50分钟,10分钟休息。
0班篮球训练定在第二节晚自习。
杭会宁跟其他班沟通好场地,带着队员去练球。
前几天练得好好的,还和几个班打了几场友谊赛,有输有赢,大家都没动真格,只是交流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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磋,场面一度挺和谐。
星期五晚上再去,杭会宁一行人发现原本0班练球的球场被人占用了。
0班队员抱着球走近一看,是25班的,正在他们的场地上练球。
杭会宁平心静气地去跟对方的队长徐宏宇交涉。
谁知徐宏宇连正眼都没瞧杭会宁,拍着球吊儿郎当说:“这里刻了你们0班的名字?啊?”
林川奕也是0班篮球队队员之一,他见不惯徐宏宇那副痞样,“哎,徐宏宇,我们一直在这练球好吧,你们之前在哪练的回你们自己的地盘去。”
徐宏宇:“我就问你,这块地你们0班是不是买下来了?还是哪儿又写了你们0班专用?”
林川奕:“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故意的吧你。”
徐宏宇不可一世的模样:“是啊,就抢你们场地,怎么了呢?”
徐宏宇所在的高三25班是文科班,又因整个年级的体育生都在这个班,所以被人叫做体育班。体育班的学生文化课成绩多半不高,是年级里垫底的存在,因此并不被学校和老师们重视,恰恰相反0班却受到了学校、老师、家长的重点关注,无论有什么好资源,都会紧着0班的学生先用。
而25班呢,不仅不被重视,还要被老师和家长拿来跟0班的学生作比较,徐宏宇在学校听得最多的就是老师们说0班的学生怎么怎么样,他们要是有0班学生的一半,老师就不操心了,说的好像他们25班的全是废物,就0班的是人中龙凤。
偏偏0班不少人觉得自己享受一切优待就是理所当然的事,眼睛长头顶上,整日用鼻孔看人。
可以说整个25班的人都不太喜欢0班。
林川奕:“好啊,我们把武老师叫过来评评理呗。”
武老师是管理篮球场的体育老师。
徐宏宇轻蔑一笑:“又是叫老师,你们0班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呢?嗯?”
25班的其他球员哈哈笑起来:“跟吃不到糖的小孩哭着找妈妈有什么两样啊,大学霸!”
林川奕气的脸都红了,他上前两步想要拎住徐宏宇的领子,被杭会宁和迟遇拉住了。
杭会宁说:“算了算了,重新找场地,跟这种人没道理可讲。”
林川奕不服:“不是队长,我们就这样让给他们啊?明明之前都讲好了,现在又来抢什么意思?不摆明挑衅我们吗?”
杭会宁息事宁人说:“开赛在即,这个时候不好跟他们搞冲突,到时候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迟遇另一个室友徐启明说:“跟这些人有什么好气的,让让吧让让他们吧,他们也就这个时候能耍点威风了。”
林川奕骂骂咧咧地被0班其余人拉走了,25班的队员在原有的场地上朝他们的背影吹口哨欢呼。
“手下败将!哈哈哈哈哈......”
回到宿舍,林川奕把今天在球场上的事,在张燃这一股脑倒出来,愤愤不平说:“靠,燃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太嚣张了。”
刚刚他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原本定好每天练一节晚自习,现在直接练两节。
晚自习下完以后,还多练了半小时才散。
张燃听了也义愤填膺:“好无耻啊他们,不过你也别气了,犯不着。”
徐启明说:“希望到时候不要那么早对上25班吧,今年骆羽不在,徐宏宇绝对往死里打我们。”
林川奕:“要是真对上他们,直接弃赛算了,士可杀不可辱。”
迟遇不动声色,回到宿舍便脱掉湿漉漉的上衣,披上毛巾准备去洗漱。
徐启明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迟遇,肩宽窄腰,上半身的肌肉恰到好处,穿衣显瘦,脱衣又有孔武有力的即视感。
“今年我们不会输得太惨的。”徐启明说,“不是有迟神加入吗?”
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发现迟遇的人和球技都不错。
听指挥,懂配合,从不为显摆自己球技,打乱团队的作战计划。
25. 比赛
篮球赛正式开赛,第一场0班抽中19班,19班是文科班里男生数量最少的,满打满算才凑够比赛人数,0班毫无悬念拿下了第一场。
第二场就没那么好运了。
杭会宁去校会议室抽完签回来,脸都垮了。
同学们问他抽中几班,他一说25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前两年篮球赛,25班都是毫无悬念的第一,还常常代表南一去和别的高中进行联谊塞,为南一拿下过不少荣誉。所有班级都巴不得晚点跟他们对上,免得半决赛都进不去。
童佳雯一听说这次抽到25班,叹了一口气:“去年0班也对上过25班,被虐的哟,那叫一个惨哦。比分多少来着?”
傅浩成:“30比67。”
“对,我们是那个30。那还是25班那群人看在骆羽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我们怕是进不了10个球。”
“今年羽哥不在,估计25班得把我们班剃光头。”
“能不能让骆羽帮忙,再去跟25班那个徐宏宇说说啊。”
“羽哥手机都关机了,估计忙着呢。”
童佳雯回头问阮虞:“小虞,你们家和骆羽家不是交好吗?能联系上他吗?”
阮虞摇摇头,她也好久没联系骆羽了,自从骆羽去了北城,音信全无。
迟遇问:“骆羽是谁?”
童佳雯:“以前也是我们班的,上学期去北城了,他是艺术生,学音乐的,估计在闭关修炼呢。”
0班和25班篮球赛当天,夜晚凉风吹走地面的热气,篮球赛的场地选在露天的篮球场上,明亮的灯光照在篮球场上。
这次篮球赛分4节,每节10分钟。第一节开始后,25班球员一度表现得很凶猛,一直在得分,0班的连球都摸不到。
场面比想象中惨烈多了。
0班观赛的同学面如土色,坐在观赛区连加油棒都懒得摇了,还有几个同学直接走人,说见不得0班输太惨,还不如回班上写试卷去。
第一节结束,25班得了15分,0班一分没有。
25班由徐宏宇打头,朝0班的球员挨个竖中指,竖完再朝观众席竖,气的0班人脸色铁青,握着矿泉水瓶子咔嚓作响。
迟遇作为替补队员,平静地看完第一节,杭会宁让他第二节上,换一个伤了脚的队员,他应了一声。
第一节剃了0班光头,25班球员别提多嚣张得意了,也学0班个别人,抬着下巴看人。
第二节开始时,徐宏宇一抢到球,并不着急进攻,而是像戏猴子那样故意耍着0班球员玩。
0班观赛区一片破口大骂,25班观赛区也不甘示弱,两个班互骂起来。
正当徐宏宇以为0班还是抢不到球时,一道身影忽然从他后方拐了过来,身手矫健地抢断他手中的球。
“林川奕!”迟遇抢到球,把球传给离他最近的林川奕。
林川奕浑身的热血立即沸腾,跳起来稳稳接过球。
等25班球员反应过来时,0班球员跑进三分线,准备进球了。
25班球员冲了过去,已经晚了,杭会宁接住球后一个抬手,拿下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比分来到3:15。
0班学生登时欢呼起来,虽然分数差还是很悬殊,但好歹得分了。
随着比赛继续进行,0班得分越来越多。
到第三节结束时,比分已经刷新成36:44。
两方比分不断拉近!
节间休息5分钟,迟遇坐在球员休息区擦汗,往0班观赛区看了一眼。
童佳雯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他移回目光。
第四节开始后,25班的球员先前嚣张的气焰降了不少,明显没有之前掉以轻心了。
队长徐宏宇专门针对迟遇,防着迟遇抢球。
但无济于事,迟遇总有办法让球回到0班手上。
搞得最后徐宏宇不得不带着三个球员包抄迟遇,每个队伍就5个人,3个注意力都在迟遇身上,相当于迟遇一人拖住了他们三个。
这就是迟遇的目的。
前两场他一直在帮队员进球,自己一球不进,在不犯规的前提下只疯狂抢球。
到了最后一场,25班的心态果然有点崩了。
最后三分钟,比分47:50。
观赛区,童佳雯打了鸡血似的,戴上明希希老师那借来的小蜜蜂大喊:“0班加油!0班必胜!”
同学们跟着喊起来:“0班必胜!0班必胜!”
“杭会宁加油!”
“迟遇加油!”
“林川奕加油!”
“徐启明加油!”
“刘栋加油!”
呐喊声震天震地,整个南一都听得到。
此时篮球场里里外外围了一黑压压大群人,学生们下完晚自习特意跑来看这场听说很精彩的比赛。不少老师路过篮球场也驻足观赛。
老曾和25班班主任老肖闻讯赶来。
人群中有女生指了指迟遇:“那个是高三0班的迟遇?”
“对啊,以前庆阳的,天啊几年不见,迟学长风采不减当年啊。”
“我去,真的很帅!看他一人挡住对面三个,我都心疼死他了!”
“比赛结束去要企鹅不?”
“去去去!一起去啊,不然我一个人不敢去。”
那个初中从庆阳毕业的女生说:“我有迟学长的企鹅啊,我推给你们,不过迟学长会不会通过你们的好友申请就不知道了。”
有观赛的男生说:“我也要我也要,推我一个。”
一个昵称是“年年有鱼”的企鹅,被推到了数百人的企鹅上。
比赛最后10秒钟,比分49:51,球又传到了杭会宁手上,杭会宁站到三分线上,徐宏宇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去撞开迟遇。
迟遇被撞得单膝跪地,膝盖在球场上擦出至少十厘米的血痕。
林川奕跑过来拦住徐宏宇,刘栋和徐启明拦住其他人。
裁判哨声吹响,判定徐宏宇犯规。
0班获得2次罚球机会。
0班再次沸腾。
“0班加油!0班必胜!”
“0班加油!0班必胜!”
“0班加油!0班必胜!”
杭会宁四人把迟遇扶起来。
“没事吧。”
“没事。”
杭会宁点点头,站在罚球线上,准备投篮。
全场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这时25班的观赛区不合时宜得响起噪音。
“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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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中!不中!”还伴随着一惊一乍的怪叫声。
0班立即回怼:“必中!必中!必中!”
杭会宁在投篮方面是把好手,左手举起轻轻一推。
中了,得一分。
再一推,又中了,得一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倒计时:3、2、1、0!
最终比分,51:51。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0班的学生从观赛区跳起来,激动地跑到赛场,把5个球员围起来。
“哇靠,你们好牛!辛苦了辛苦了!”
0班的兴奋得要命,就像这次比赛不是打平,而是赢了25班一样。
25班在最终比分出来后,安静如鸡,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不公平!”
其他人也跟着喊不公平,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0班听到以后,反呛:“呵呵,只许你们赢是吧?你们是不是输不起!”
25班:“我去你的,我们没输!”,有人拿起矿泉水瓶愤而砸向赛场。
徐宏宇看到最终结果后,像只软脚虾,“扑通”一声身体呈大字卧倒在赛场上,看天,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时人群散开,高高瘦瘦的少年因右膝擦伤,放慢步子缓慢行来,在他身边停下。
少年朝他伸出一手。
徐宏宇的目光落在迟遇的掌心中,脸色瞬间赤橙黄绿青蓝紫。
众人纷纷赞迟遇心胸宽广,很符合这次篮球赛的比赛宣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刚才观赛的谁没看到,徐宏宇带着球员多次针对迟遇,最后那几分钟更是直接把人撞到地上。
现在迟遇此举,无异于明晃晃告诉众人,徐宏宇球技不行,做人也不行。
杀人诛心。
徐宏宇拍开迟遇的手,“走开,少假好心。”
说完,在围观群众的唏嘘声中飞快跑了。
几个女生盯着迟遇眼冒红心,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搭讪,却不料被人抢了先。
刚才在比赛中,阮慕和一直在关注迟遇,几乎目不转睛,比赛快要结束时她去洗手间补了个妆,整理好发饰出来时,篮球赛刚好结束。
她拿着自带的一瓶进口贵价水走过来,递给迟遇。
“迟神,辛苦了。”
迟遇看了她一眼:“谢谢,我还不渴。”
众目睽睽之下,阮慕和有点尴尬地收回拿着贵价水的手。
林川奕半开玩笑道:“阮女神,你手上这种水我还没见过呢,要不给我喝?”
阮慕和转而递给他,微笑说:“好啊,川奕,刚才辛苦了哦。”
林川奕接下水,龇牙笑道:“谢谢女神。”
篮球赛结束,人群分成两波,一波朝校门走去,一波朝宿舍区走去。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那边有人晕倒了!”
众人纷纷停下来张望,人群把晕倒的人围成一个圈。
“阮虞!阮虞!你怎么了?”童佳雯的大嗓门音从那个圈里传出来。
“快点,救护车!”
“先送医务室吧。”有人提议。
“救护车!送医院!”
听到阮虞的名字,迟遇脸色骤变。
26. 跳舞
阮虞本想回家吃完药,休息半小时,就去学校看迟遇他们打比赛的。
刚要出门,撞见阮一舟和尹曼清带着妹妹阮静怡回到家,阮静怡一见她就缠着她,说想吃她做的草莓布丁,不做的话就不放她走。
尹曼清也在旁边说什么事能比妹妹的事更重要,做个布丁的时间都没有吗?
她没法了,只好进厨房拿出食材来做布丁。
等她做好布丁,看一眼时间,篮球赛已经开场一半了。
原本她跟迟遇说好,今晚会回校看他们的篮球赛的。
回学校时她担心路上堵车,选择了坐地铁,晚高峰地铁里人潮拥挤,逼仄的空间,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下地铁她便觉得胸闷气短,恶心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不久前才吃的药,被她地铁卫生间里吐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赶到学校门口,篮球赛场上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一阵一阵传出来,预示比赛已到赛点,将要结束。
阮虞额前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手里紧紧握住什么,小跑着奔向篮球场。
来到球场时,比赛恰好结束,阮虞往赛场中央看去,一眼就看见被人群围在中间的迟遇。
她捏着手里的东西想要走过去时,却见阮慕和走到迟遇面前,正在跟他说些什么。
阮虞停住了脚步,不舒服的沉重感像汹涌的浪潮,不断拍打着她的身体,眼中的两道人影越来越模糊。
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个什么东西,直直砸在了她的额头。
脑袋中立时嗡嗡作响,像是飞进来十万只蜂,她只觉浑身发软,瘫倒在地,眼前也彻底黑暗下来。
有人尖叫的声音传入耳朵,但慢慢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阮虞晕倒,迟遇比老曾快了一步,少年似离弦的箭破开那个圈,挤进去。
少女半躺在童佳雯怀里,双眼紧闭,嘴唇发白,无论童佳雯怎么喊她,她都没有苏醒。
迟遇的心跳重重漏了一拍。
他大步上前勾起少女的腿弯,一把抱起没了意识的少女,快步往医务室跑。
医务室的校医给阮虞做了简单的急救,并把她手心里的东西拿给了迟遇,让他先保管着,免得摔了。
救护车很快便到了,阮虞被送到医院。
医院急诊室外,老曾、迟遇、童佳雯、傅浩成,还有阮慕和在门外候着。
老曾联系了阮虞的父母阮一舟和尹曼清,两个人很快就赶来了。
一见阮一舟和尹曼清,阮慕和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大伯,伯母,阿虞她突然就晕了......”阮慕和啜泣道。
尹曼清一脸焦急:“小虞怎么了?她现在怎么了?”
阮一舟看到老曾,快步走过去,“曾老师,小虞她......”
老曾安慰了阮一舟夫妇几句,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
阮一舟和尹曼清立即上前问道:“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医生面无表情看了两夫妻一眼,“情况稳定下来了,以后不要让她剧烈运动,她身体受不了。”
阮虞被转入高级病房中,人还没醒,护士不让太多人进病房,以免打扰到病人休息,只让阮一舟和尹曼清进去了。
老曾对学生们说:“阮虞已经没事了,你们明天还要上课,都回去吧。”
傅浩成:“老曾我送你呀,我开车来的。”
老曾:“你小子,有驾照了?”
傅浩成:“小电动,想啥呢,还没满18。”
老曾:“那算了,我自己也有车,走走走,都走了,别打扰阮虞休息。”
老曾、童佳雯、傅浩成一起离开了医院。
迟遇在阮虞的病房外立了许久,出医院时已是半夜12点。
这个时候地铁已经停运,公交也停了大半,他刚要拦出租车,一辆白色宝马停在他面前,后座车窗摇下来,里座坐着阮慕和。
阮慕和朝他笑道:“迟神,我送你吧。”
迟遇拒绝:“我打车,谢谢。”
阮慕和:“关于阮虞的一些事,迟神,你不想了解吗?”
迟遇双眸里的光不可察觉地暗下来:“不用。”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第二天上午,阮一舟来南一找校领导,要求查监控。
昨晚他看女儿额头上红肿了一块,问过医生说大概率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才会留下这样的伤痕。
阮一舟向来心疼女儿,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监控显示,是25班的一个学生扔的矿泉水瓶子砸到了阮虞。
校领导决定对该学生做出处罚,并取消25班篮球赛的所有成绩,包括接下来的参赛资格。
这一消息传到0班,0班学生纷纷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阮一舟在监控里注意到了迟遇,他让老曾把迟遇叫到教师办公室,要给迟遇一万元的红包作为感谢。
迟遇拒绝了那一万元。
阮虞在医院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在家休息,第三天上午回到学校。
同学们见她来,纷纷问候了一两句。
阮虞礼貌回应。
童佳雯抱了抱阮虞:“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欢迎回来!”
阮虞微笑:“对不起佳雯,让你担心了。”
“没事没事。”
阮虞看向迟遇,见迟遇也在看她,少年的眼眸中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迟遇,谢谢你送我去医院。”少女脸色微微苍白,但也比晕倒那天好多了。
迟遇从抽屉拿出一个玻璃药瓶,在她面前晃了晃,“也谢谢你的药,这几天落下几节课,我帮你补上。”
迟遇手中的药,是之前在南沙,阮虞帮他擦过的药,前天阮虞想着迟遇打球可能会受伤,就带着了。
阮虞笑道:“好呀,在家可无聊了,我还是喜欢0班。”因为有你和大家在。
最后那句话阮虞没好意思说出来。
-
25班被取消参赛资格后,0班在这次篮球赛上拿了年级第三名这个不错的成绩。
迟遇和杭会宁因篮球赛在南一名声大噪,每天都有不同年纪不同班的女生跑到0班窗户外蹲人,连隔壁初中部的都来了。
不过女孩子们大多不敢靠近迟遇,迟遇对她们不苟言笑,身上永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偶尔有几个大着胆子上去搭讪的,无一不是被委婉谢绝。
那个被上百人加了的,名字叫“年年有鱼”的企鹅,没有一个人添加成功。
几场篮球赛下来,几乎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迟遇只对他那个漂亮的同桌搞特殊。
他只喝她给的水,只用她递的毛巾。
只对她展露笑颜。
第二次月考很快来了,成绩出来后,阮虞排在班上48名。
原本她以为这次月考成绩会下降,没想到出成绩以后自己居然还进步了,她是容易感觉到快乐的人,看到成绩排名后,开心了好一会儿。
不仅仅因为自己进步,还因为迟遇依然保持第一,而且是远远甩开第二20分的第一。
这个月因篮球赛的事,迟遇少上了很多节晚自习,但成绩丝毫不受影响。
可能这就是学神和学渣的区别吧。
阮虞在心中感叹。
第二次月考的光荣榜很快张贴在了公告栏。
“年年有鱼?迟大学霸的座右铭咋改成这个了?之前不是好好学习吗?”
“提前过年啊这是?”
“哈哈哈哈,不是吧。”
“你们不觉得,这个年年有鱼意有所指吗?”
“对哎,我也觉得,有鱼有鱼,年年有鱼,迟神这是心里有人了吧,悄咪咪表明心意呢。”
“......”
众说纷纭,各种猜测都有。
路过的阮慕和悄悄握紧了拳。
这次她退步比较大,跌出了年级前20,现在是29名。
而且“年年有鱼”这个座右铭刺得她心里很不舒服。
-
月考之后的周末必放月假,这是南一的传统。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兴奋地背着书包冲出教室。
校门外各种车辆把马路堵的水泄不通。
阮虞今天特意嘱咐过司机李叔,今天不用来接她。
一下课,阮虞和迟遇一起回名雅花园。
这个月,阮虞常常在晚上和周日下午放假时去名雅花园陪陈英说话。
陈英很喜欢她,一见她就笑。
其中不乏有把她认成迟晚的原因,还有她本身性格就讨人喜欢。
只要有她在,陈英的情绪总能稳定下来,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来到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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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遇用钥匙开门,门口放好了三双拖鞋。
一双粉色,一双黑色,一双白色。
阮虞先进了屋,她换好粉色的拖鞋走到厨房。
李阿姨果然在厨房忙碌,陈萍还在单位没回家。
“李阿姨,下午好~”
李阿姨回头冲她慈爱地笑道:“哎,小虞来了。”
看到出现在阮虞身后的迟遇,李阿姨:“小遇,你带小虞先去看看你妈,饭菜马上就好。”
阮虞:“辛苦啦李阿姨。”
两人来到主卧门口,阮虞握着门把手,回头看了迟遇一眼。
迟遇像个做错事,来认错的孩子,腼腆拘谨了许多。
阮虞杏眼弯了弯,梨涡在脸颊边若隐若现,她张了张唇,无声说了句,‘放心,有我在。’
推开门进去,主卧里,陈英戴着眼镜,背靠床头,坐在床上正在看书。
阮虞轻声喊道:“妈妈。”
陈英抬起头,看到阮虞的那一瞬,她暗淡的眼眸中明亮起来。
“晚晚,回来了,快来让妈妈看看。”
陈英掀开腿上的被子,双腿挪下床,脚还没触及拖鞋,少女已经走到她身前,蹲下来,伸出一双白嫩的手,帮她一一穿好鞋。
陈英看向她瘦弱的背影,怜爱的水雾迷漫着眼眶,“晚晚,你瘦了,瘦了。”
阮虞站起来,莞尔一笑,唇畔尖尖溢出淡淡温柔。
“妈妈,哪有,刚刚在外面我还和哥哥一起称了体重,我还胖了两斤呢。不信你问哥哥!”阮虞回头朝门外喊道,“哥哥——”
顿了几秒,迟遇从门外走进来,他看了眼阮虞,再看向陈英,小心翼翼喊了一句:“妈。”
阮虞走过去把迟遇拉过来,“妈妈,你看哥哥瘦了好多呢,他现在高三可辛苦了。”
陈英看向迟遇,阮虞能感觉到迟遇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些。
他在紧张,或者说害怕。
好在陈英平静得很,淡淡点点头,“是瘦了,小遇平时在学校,饭菜吃得惯吗?”
迟遇愣了一瞬。
自爸和妹妹出事以后,这是陈英第一次关心他。
他走上前,蹲在陈英面前,仰头看自己的母亲,眼角微微泛红。
“吃得惯,妈。”
陈英抚了抚他的鬓角。
吃过晚饭后,阮虞提议陈英出去走走。
陈英欣然同意。
迟遇和阮虞一人一边,挽住陈英的手臂,在名雅花园旁边的湿地公园里散步。
湿地公园中间有个很大的广场,傍晚,太阳快要下山,凉风拂面,天气没有正午时炎热,广场上音乐响起,不少人在跳广场舞。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
看起来很热闹。
阮虞瞧见跳舞的人群,眼珠转动几下,伸手指了指道:“妈妈,我们也加入进去吧,正好锻炼锻炼身体。”
陈英对阮虞的要求无所不依。
广场舞本就具有普适性,动作简单,节拍缓慢,且阮虞曾经学过时间不短的舞蹈,跟着领舞的阿姨跳几下就学会了。
她嗓音清脆,念着节拍,耐心地教陈英学跳广场舞。
广场上的灯光罩在她身上,似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迟遇站在她们身后,一言不发地望着眼前那两道身影。
嘈杂的乐响退去,晃动的人影淡化,
唯有少女的灵动,母亲的慈蔼,深深映在他脑海中。
晚上九点半,阮虞守着陈英睡着了,退出主卧,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迟遇在她身边坐下:“累了吗?”
阮虞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不累,就是有些困了。”
在她看来,干活多了是累,到了睡觉时间身体出现的自然反应是困。
她很自然地偏了偏头,倚着迟遇的右臂。
又感觉到了少年身体的僵硬。
阮虞无声笑了笑,靠他更紧。
客厅静谧下来,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大门处传来开锁的声音。
陈萍回到家中,在玄关处换好鞋后,走到客厅。
“小遇,小虞,都在呢。”
刚说完,她见两人正襟危坐,脸都红的诡异。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陈萍立即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27. 苹果
晚上十点半,迟遇送阮虞回到鸿泰花苑。
阮虞进别墅前,对他说:“明天早些来接我哦,免得被妈妈发现,记住了吗?准、对、象~”
迟遇低低应了一声:“明天到了给你发消息。”
“好呀,等你哦。”少女哼着曲进了别墅,在进屋前,朝他俏皮地挥了挥手。
迟遇唇角微弯,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许久,才抬步离去。
回到名雅花园,已经快十二点。
迟遇推门进去,客厅的灯还亮着,陈萍没睡,坐在客厅里看深夜法制频道。
见迟遇回来,陈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喊他:“小遇,坐过来,我们聊聊。”
迟遇停了一瞬,换好鞋走过去,坐在陈萍旁边的单人位上,“小姨。”
陈萍笑了一下:“你和小虞最近处得不错嘛。”
迟遇知道陈萍想问什么,他顿了顿,看着陈萍的眼睛认真道:“小姨,我喜欢她。”
先前女孩子问他,可不可以喜欢她。
他早就想告诉她。
他喜欢她。
很喜欢。
不只是同学之间的那种喜欢,更是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
如果说在医院大厅那次,他还只是提议要与她扮作情侣,那么现在,他想“假戏真做”。
陈萍意料之中地叹了一口气,“小虞是个好姑娘,我看的出来,不过你们现在在一起,可能不是好时机,不如等到高考结束了再......”
迟遇:“还没在一起,我们约定好了,等她成年,我们再确立关系。”
“哦,这样啊,我是赞成的哈。不过小遇,小姨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因为这些影响了学习和生活,小姨就不会支持你们了。”
“明白,我有分寸,谢谢你小姨。”
-
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阮虞在校学习越发认真,再加上有迟遇帮她,她进步越来越快。
期中检测,她是班上39名,比第二次月考进步了9名。
第三次月考,她36名,比期中检测又进步了3名。
迟遇两次考试都稳居榜首,光荣榜上的座右铭也雷打不动,每次都是“年年有鱼”。
林川奕和张燃他们有次打趣地问迟遇,是不是很爱吃鱼,还是说有啥特别的含义,迟遇一笑了之,什么也没说。
直到有次柴聆美术集训结束,回校找阮虞约饭,在教室门口,还没进来就大喊一声:“小鱼儿,我回来了,想不想我?”
班上的同学才后知后觉。
年年有鱼,小鱼小虞。
这个“鱼”不就是说的阮虞吗?
第三次月考结束,已是12月上旬,渐入深冬,天气越来越寒冷。
周四晚自习,伍森旭把学校有关元旦晚会的安排与布置传达给0班所有同学。
让0班有意愿出节目的同学到他那边去报名,他整理好后再上报学校,到时候学校还要在全校各班报上来的节目中挑选出18个,作为最终元旦晚会的表演节目。
阮虞对此兴致勃勃,原本她便是校舞蹈队的,高一的时候,她作为校舞蹈队的领舞,在元旦晚会上表演了一场天鹅湖。
她很享受在舞台上绽放光芒的感觉。
只是之后高二体力跟不上了,她才退出校舞蹈队。
阮虞问迟遇:“迟遇,我们一起出个节目,怎么样?”
迟遇道:“你想演什么节目?”
阮虞说:“钢琴?我们来个四手联弹。”
当年在庆阳中学的晚会汇演上,她是见过迟遇弹钢琴的,那时候他们班排了一个话剧,迟遇负责钢琴伴奏。
晚会上,钢琴琴音响起时,她一听便知迟遇这琴定是从小练到大,至少练了七八年那种。
不然不会那么稳。
这几个月,她为了帮迟遇,总往迟遇家跑,对迟遇家也算了如指掌了,他家有个琴房,她进去过一次,只是那架三角钢琴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迟遇清咳了一声,“四手联弹?”
“对呀。”阮虞笑眯眯的,像只调皮的小博美,“怎么了?不可以嘛?”
迟遇:“可以,选好曲子了吗?”
阮虞:“周董的《Secret》怎么样?你看过周董的电影《不能说的秘密》吗?”
“没有。”
“好的,罚你今晚去看。”
“嗯,好。”
晚上下完晚自习,迟遇回到宿舍洗漱完后,接到来自阮虞的电话。
少女清甜的嗓音从话筒中溢了出来,“在看吗?在看吗?”
迟遇:“嗯,要开始了。”
“好,那我先挂了。”
“等一等。”
“哎?”
“没事,晚安。”
迟遇说完这句,先挂断了电话,他不想让她先挂。
张燃三人回到宿舍,看见迟遇在看电影。
林川奕震惊道:“迟神,我没看错吧?你该不会是在看啥高考题目的解析视频吧。”
确定迟遇的手机屏幕上是电影后,林川奕还是觉得意外。
往常迟遇回到寝室,洗漱完后总要刷题刷到半夜,虽然不是最晚睡的,但也不会一回来就看电影。
张燃跟着看了一眼:“哦,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啊,这电影好看,我妹超爱看,她还看哭了呢。”
徐启明说:“周杰伦的歌我喜欢听,不过这个电影好像女生更爱看一点吧。”
林川奕朝迟遇挤眉弄眼:“就是说嘛,该不会是哪个女生强制你看的吧?迟神~”
迟遇难得脸上有一丝笑意,推开林川奕凑过来的脸,“一边去。”
徐启明搂住林川奕的肩膀把人拖走,“行了,有没有点眼力见儿,别妨碍人家迟神谈恋爱好吧。”
林川奕:“靠,我们要趁迟神堕落的时候赶紧往死里学,超过他,不然迟神学业爱情双丰收,我们学习比不过人家,爱情上也是条单身狗,简直丢脸丢到家。”
徐启明:“天黑了,是该做梦了。”
迟遇:“......”
林川奕:“...............”
-
第二天迟遇和阮虞敲定了,就弹《Secret》,两人决定用迟遇家的琴房练习。
南一2013年元旦汇演定在2012年12月27日,那天是星期四。
还有两个多礼拜的时间。
迟遇为了和阮虞练琴,和老曾请了两个星期的晚自习假,老曾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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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就批了。
晚上练完琴,迟遇照旧送阮虞回家,去往地铁站时路过一家主卖卖围巾、帽子的饰品店。
离圣诞节还有两周的时间,店里已经挂上了与圣诞有关的装饰物,门口立着一坐高大的圣诞树,圣诞树被打扮得很漂亮,缀满繁星般的彩色霓虹灯,还有琳琅满目的蝴蝶结和金色铃铛。
饰品店的橱窗里,一条鲜艳的红围巾吸引了阮虞的目光。
她走进店里,在工作人员的允许下,取下了那条围巾,戴在迟遇脖颈上。
“不错哎!”阮虞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我的准对象,戴什么都好看。”
迟遇笑了一下。
阮虞对那个工作人员说,“姐姐,还有么?我买两条。”
女工作人员:“有的有的,我去拿来。”
等女工作人员去拿围巾的空档,阮虞一边在店里逛着,一边跟迟遇说:“到时候我们表演的时候,就戴上这条红围巾,一定特别好看!”
迟遇颔首:“嗯,你眼光好。”
阮虞拿起饰品展台上的一只水晶边夹,在头发上比了比,边夹上点缀了一颗小指指甲大小的红宝石苹果。
“这个款我是蛮喜欢的,但这个苹果的用料质地不太好,要是材质再好一些就好了。如果像正常苹果那么大的话,一定也非常漂亮。”阮虞说着,把水晶边夹放回了展台。
迟遇的视线飞快划过那只边夹。
这时女工作人员把红围巾拿过来,问阮虞是否要打包。
阮虞脖颈上已戴围巾,便让女工作人员帮忙包起来,拎在手上。
快要到家时,阮虞扯住迟遇脖颈上的围巾,将他拉向自己。
少年的睫毛很长,乌黑且浓密,他身上还有一种清新的冷质木香的味道。
阮虞想,如果这种味道被做成香水,一定会爆卖到断货吧。
她玩心乍起,踮脚贴近男孩,鼻尖离他的下颌仅一根发丝的距离。
像小猫咪标记信息素一样,嗅了嗅。
“准对象,你身上好香呀。”少女吐息如兰,亲眼看着少年的耳垂染上红晕,满意地笑了笑,“要好好保管我送你的围巾哦,拜拜!”
少女的背影“逃”似的消失在迟遇眼底,他在冷风中伫立许久,耳后红烫久久未散。
长着薄茧的指腹揉了揉颈上的羊毛围巾,迟遇想起些什么,打开手机,在网上找了一张高清图片保存下来。
继而点开企鹅,在三人群里发消息。
【年年有鱼:[图片]】
【年年有鱼:类似宝石,在哪能买到?】
【顾经年:要多少?】
【年年有鱼:如图所示,制作一个苹果的量。】
过了一会儿。
【顾经年:品质好一点的宝石不低于50万,差点的也有,10万搞定。】
【年年有鱼:要最好的。】
【顾经年:OK】
退出企鹅,迟遇拨通一个号码,对方是一个国内新兴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之一。
“喂,张总您好,我是迟遇,明天可以签合同。”
一小时后,三人群里。
【柯子诚:卧槽,迟神买这么多宝石干嘛?】
【柯子诚:制作苹果?】
28. 礼服
12月18日,元旦汇演节目海选。
大礼堂里,少年和少女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上轻盈跳动,悠扬悦耳的旋律在空中流淌,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婉转诉说他们之间的巧妙的默契。
最后一个琴键按下,评委席上的老师们纷纷满意地点点头,阮虞心中松了口气,她知道,他们的节目多半稳了。
最终节目单拟确定下来,阮虞果然在节目单上找到了她和迟遇弹的《Secret》。
同时,0班被选上的还有阮慕和的小提琴独奏。
离正式演出的日子差不多还剩一个星期的时间,阮虞和迟遇抓紧练习,原本晚上只练习一个小时,现在加练半个小时,从19:30开始,练到21:00。
晚上练完琴后,阮虞去了趟洗手间,再出来时,见迟遇一手撑着头,侧倚着沙发睡熟了。
她悄悄拿起沙发上的毛绒毯子,轻柔地盖在迟遇身上。
少年的睡容平稳,眉宇间隐隐显露几分倦意。
阮虞发现迟遇这两天似乎很累,总在利用课间等碎片化的时间补觉。
问他是不是有心事,他就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什么也不说。
该不会每天练完琴后,他还要把因练琴浪费的时间,通过熬夜补回来吧?
阮虞心中蓦地有些自责,自己是不是不该拉着他一起练琴。
视线下移,看向他放在腰腹上的手。
带着薄茧的手指上,隐隐可见几道的伤痕。
淡淡的,不深,只是破了皮。
像是被什么半锐半钝的东西划伤过。
阮虞想拿起他的手细看,却又怕吵醒他。
陈萍从书房走出来,见阮虞趴在迟遇身边,盯着迟遇目不斜视,她笑了笑,哑声唤道:“小虞。”
阮虞抬起头,见陈萍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她这边来。
阮虞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走过去,陈萍挽住她。
“小虞,我送你回去吧,小遇就让他睡一会儿。”
“好,谢谢小姨。”
陈萍开车送阮虞回家,上了车后,陈萍第一时间开了暖气。
车子里很快温暖起来。
在等红绿灯时,阮虞的手机屏幕亮了,是迟遇发来的企鹅消息。
【[喜欢的他]:不好意思,不小心睡过去了。】
【[喜欢的他]:到家了吗?】
她离开迟遇家前给迟遇留过言,告诉他陈萍送她回去了。
阮虞动动纤细的手指打字:
【岁岁无虞:[傲慢/am]】
【岁岁无虞:罚你明天不练琴,休息一天。】
【[喜欢的他]:琴还是要练的。】
【[喜欢的他]: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紧接着,迟遇发来一张表情包,表情包里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猫猫,像是起司,小猫揣着手手,脸压在沙发里,左上角写着四个白色大字:在反省了。
阮虞“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迟遇什么时候也开始发表情包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寻来的。
-
12月24日是平安夜,大街小巷处处洋溢疑似节日的温馨,这些年人们流行买平安果送给亲近的人。
平安果其实就是苹果,原本5毛钱一个的苹果,由商家精心包装一番后,视包装程度可以买到5元、10元一个,苹果的价值在这天直接翻倍,也成了人与人之间传递心意的最佳载体。
不少学生在这天跟风购置平安果送给自己的好友,阮虞也不例外,她一口气买了60多个苹果,送给老师们一个,柴聆一个,0班的同学们一人一个,自己留一个。
希望所有人来年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这一天,阮虞收到了数十颗苹果,每收到一个苹果,她心中总是泛起一丝欢喜,并留意着身边的少年。
她在等他的苹果。
迟遇收到的苹果也不少,仅仅中午去吃个饭的功夫,他的座位便被苹果彻底淹没,各种包装精美的苹果礼盒堆满了他的座位,桌子上的苹果礼盒层层叠放,几乎要比人还高,座位下的的苹果礼袋更是无处安放,溢到走道上,杂乱无章。
阮虞和迟遇一起回到班上,看到这一幕,她难免惊了惊。
杭会宁的桌上苹果亦堆成小山,但和迟遇座位上的也完全没法比。
她之前的同桌骆羽在南一也是相当受欢迎的那一挂,走在校园里,总有女生给她塞情书,拜托她帮忙交给骆羽。
和骆羽同桌一年,她从未看过如此盛况。
阮虞忍不住调侃迟遇:“哇,这么多别的女孩子送的苹果,我的准对象这辈子都吃不完吧,羡慕咯。”
迟遇微微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借花献佛,把那些没有署名的苹果礼盒一一放到全班同学的桌子上。
还剩很多,他一起拎着送到了宿管室和保安室。
这一天,最开心的莫过于白白收到几大麻袋苹果和几扎纸盒的宿管阿姨和保安大叔了。
晚上练完琴后,阮虞也没有等到迟遇的苹果。
阮虞忍不住了,伸出白嫩的手,问他:“迟遇,我的苹果呢?”
少女注视着他,一双漂亮的杏眼中似春日的湖泊,水光潋滟,清澈见底。
迟遇回望她,动了动薄薄的绯唇,他的声音似春风般温柔。
“稍等片刻。”
迟遇去厨房端出两个紫砂小盅,放在餐桌上。
打开紫砂盅盖,果香四溢。
迟遇节骨分明的手指捏起湿毛巾包住瓷盅,浅褐色的果汤从瓷盅滑入洁白的瓷碗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拾起勺子舀出蒸熟了的苹果,慢慢用果刀切成七八块,再轻轻摆放在瓷盘上,形成一圈完美的圆弧,最后在圆弧上点缀几颗和苹果一起煮过的红枣,仿佛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整个过程中,他神情专注,举止温和,就像在进行一场细致的文物修复。
这两盅蒸苹果,他特意加入了些黄芪和红枣,小火慢炖足足三小时。
中医说,蒸苹果养胃,对身体好。
阮虞走近一看,讶异道:“啊?蒸苹果?”
她是第一次见这种吃法,苹果不是水果吗?
“嗯。”迟遇在装有苹果汤的瓷碗中放了一把勺子,推向阮虞,“尝尝。要放糖的话,这里有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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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会是哪个女孩子送的苹果吧?”阮虞噙着调皮的口吻,晲着他。
迟遇淡淡一笑道:“不是,在楼下水果店买的。”
挑的最贵,最饱满的果实。冰箱里还有几颗,是他为制作另一棵“苹果”特意买的。
阮虞舀一勺果汤,含在口中。
唔,酸酸的,涩涩的,还有一丝清甜。
像她平时喝的某味药。
“加糖加糖。”阮虞对迟遇说。
她还是喜欢吃甜的。
迟遇往她的碗里放了一勺蜂蜜,细心地搅拌均匀,又给瓷盘中的蒸苹果块,每块滴上几滴蜂蜜。
他递给她一双筷子,手指轻点放着蒸苹果的瓷盘,“试试这个。”
果汤是其次,真正有营养的是这些蒸过的果块。
阮虞用筷子夹起蒸苹果,咬了一小口。
口感软软的但不糯,蜂蜜的甜味巧妙地中和了苹果的酸味,勉强能接受。
但她还是觉得,苹果当水果吃更好吃些。
虽然不太符合她的口味,但看在是迟遇亲手蒸的份上,她多吃了几块,汤也喝了一碗。
“迟遇,我还是喜欢漂亮的平安果。”
喝完汤后,阮虞对迟遇说道,语气里暗含几分撒娇的意味。
苹果裹上彩纸,装入精致礼盒中,它成了一份满载心意的珍贵礼物。
女孩子,哪个不爱收到慕艾的男孩子送的精美的小礼物?
迟遇脸上露出纵容的笑意,声音低沉而坚定:“再等我几天,好吗?”
-
元旦汇演这天下午,南安市某知名美妆美容工作室。
换衣间的门打开,阮虞穿着浅粉色礼服裙子从里面走出来。
迟遇坐在沙发上,侧头看到她的那一瞬,眼眸中似深海中照入一缕亮白的曦光。
少女如一朵娇嫩明媚的粉樱,拎着曳地的裙摆,朝他走来,抹胸礼服裙子从她的胸前倾斜而下,裙子上缀着一层层一片片小巧的浅粉色鳞羽,每一片都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宽大的裙摆柔软,如天边的嵌入星光的粉夏,随着她清浅的脚步,裙摆漾开,流光溢彩。
“迟遇,我今天好看嘛?”
少女脑后别了一只粉蕾丝的蝴蝶结,长长卷曲的乌发乖乖地拢住她洁白的肩头,剩下的披散在背后。
迟遇的目光落在她白瓷般的脸庞上,少女的唇瓣涂了某种润润的唇釉,似清晨沾满露水的粉荔枝玫瑰。
喉间蓦地涌上一股干涩。
“好看。”他缓缓道。
他仿佛看到了少女出嫁时的模样。
对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迟遇喉咙越发紧,心脏在胸腔中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
少女在他面前转个一个圈圈,似一只飞舞的粉蝴蝶。
她语气俏皮:“我之前不好看吗?”
迟遇还未回过神来,下意识认真道:“之前也好看,今天格外漂亮。”
少女听了粲然一笑,脸颊上的粉色愈发浓郁,她朝他伸出一只手:“准对象,快扶你的公主殿下上南瓜马车。”
迟遇伸出双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臂,莞尔道:“好,公主殿下。”
29. 演奏
南一大礼堂内。
“现在有请高三0班阮虞、迟遇同学为大家带来钢琴曲《Secret》。大家掌声欢迎!”
柴聆是这次元旦汇演的主持人之一,她报完幕,潇洒转身朝幕布后走去,对正在候场的阮虞和迟遇道:“小鱼儿,迟神,加油!”
舞台上的聚光灯落下来,阮虞和迟遇一前一后从幕布后走出来。
“哇——”
座下掀起一片惊叹声。
舞台上,少年穿着裁剪得体的深黑西装,头发后梳,露出宽阔的额头。
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身前的少女。
少女妆发精致,一袭粉色裙装,在灯下熠熠生光。
阮虞和迟遇朝观众们鞠躬行了一礼,坐到钢琴边。
两人相视一笑,少女的指尖率先落在高音区,轻盈得像蜻蜓停在半圆的荷叶上,少年的手紧随着她触上低音区,指腹按下,带着坚定的温柔。
琴音流淌,每个音符都带着强而有力的张力,台下一片寂静,有人拿着相机和手机拍照,屏幕的光淹没在黑暗中,像亮闪闪的摇曳的星星。
少女的发丝随着身体的起伏,轻飘飘地扫过少年的手臂,少年下颌绷紧,弹奏的力度却丝毫不受影响,唇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消逝,场下安静两秒,掌声雷动。
迟遇率先站起身来,绅士地朝阮虞伸出手,阮虞朝他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她的另一只手提起裙摆立起来,和迟遇一起走到舞台中央,面向观众再一次鞠躬。
台下掌声不断。
“他们好般配啊,天啊。”
“对啊,男帅女靓,琴弹得好,学习也好,呜呜呜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还大。”
“这两人都四手联弹了,什么意思很明显了。”
“......”
一下舞台,迟遇拿起事先放好在舞台边上的长羽绒服,裹住阮虞裸露在外的肩膀。
柴聆在后台等他们,见他们退场,提着两大包衣服过来。
“快换衣服,别冻着了。”
两人把衣服抱在怀里,阮虞鼻尖红红的,甜甜笑道:“辛苦啦听听。”
“哎呦,不用客气。”柴聆摆摆手,“下个节目是我报,我要过去了。迟神,你帮忙照顾一下小鱼哈,三克油~”
柴聆朝迟遇挤眉弄眼两下,说完就跑了。
迟遇对阮虞道:“你先去换衣服,我在门外守着。”
大礼堂的换衣间没有门,只用一块窗帘布隔着,因此女孩子们要么去卫生间换衣服,要么就是让好友先在外面守着。”
阮虞从柴聆给的包中翻出一条红色羊毛围巾,给迟遇围上,“好呀,我很快的。”
少女进了换衣间,迟遇帮她把门帘紧紧拉上,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
换衣间内传出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颈间的围巾散发出的少女独有的清香,钻进迟遇的鼻间。
这是她的围巾。
迟遇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乱了。
另一边,阮慕和结束了自己的小提琴独奏,她抬眼看向台下。
观众们虽也掌声热烈,但场面远比不上迟遇和阮虞的四手联弹震动人心。
尽管她琴拉得很不错,但有阮虞他们珠玉在前全方位拉高了观众的审美和期待值,对她的演奏反而以为平常了。
汇演结束后,阮慕和走在回0班的中央大道上,旁边路过的同学十个有八个在讨论今晚那曲名叫《Secret》四手联弹,还有两个笃定阮虞和迟遇是情侣关系。
阮慕和沉着脸打开手机,在手机相册里勾选了几张在汇演上拍的照片,发到了尹曼清的微信上。
-
阮虞回到家后,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给迟遇发消息。
【岁岁无虞:我到家啦。】
那边很快发来消息:
【好,先休息一下。】
阮虞坐在小厅的沙发上,把傅浩成发给她的汇演照片剪裁一下,发到企鹅空间,设置仅自己和迟遇可见。
回到企鹅消息列表,看着那个被置顶的雪山头像,她思索片刻,把备注从“喜欢的他”改成“特别特别喜欢的他”。
正要放下手机去洗澡,童佳雯突然给她发来消息。
【靠啊,小虞快看贴吧!好像是迟神的事!】
童佳雯还给她发了好几个贴吧链接。
阮虞心中骤然生出不详的预感,点进童佳雯给她发的几个链接。
一个一个看过去,阮虞的眉头越来越紧。
帖子的主题:
“高考状元为爱当三。”
“南一某学神猥亵校花,被其男友当场抓住。”
“因男子是学霸,为了升学率,学校逼迫受害校花和解。”
“......”
所有帖的内容拼拼凑凑,大概在说,迟遇在淮礼中学读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叫白琳琳的女生。
白琳琳作为淮礼中学校花,不少男生将其当做心中白月光,迟遇也不例外。
帖子里有人说迟遇因追求白琳琳被拒,恼羞成怒想对白琳琳用强,幸好当时的男朋友程孟枫及时救下了白琳琳,白琳琳才未受到实质性伤害。
之后程孟枫为这事找淮礼校方闹,淮礼为了保住好不容易培养的高考状元预备役迟遇,逼迫程和白签下和解书和保密协议。
这事不了了之。
阮虞看到帖的时候,每条帖子都被顶到上千楼,其中还有一条快要破万了。
起初楼里大部分人对这些事持怀疑态度,直到有人上传了一段白琳琳的录音。
阮虞手指颤抖,点开那段录音。
【是,是迟遇,他想强迫我!我不过就是拒绝了他,没想到他却想毁了我......要不是孟枫救我的,我就被......呜呜呜......】
录音中,白琳琳呜呜咽咽,甜美的嗓音都哭哑了,闻者无不揪心。
阮虞听完,脑海中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地断定是假的。
全是假的。
但不是人人都是她,自白琳琳的那条录音发布后,贴吧顿时炸了。
很多人开始骂迟遇。
恶心。
禽兽。
不要脸。
知人知面不知心。
活该复读。
复读也考不上大学。
......
几条关于迟遇的帖很快被顶到破万楼。
阮虞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她双手颤得厉害,手机一个没拿稳,掉在地上,屏幕立马碎裂了。
但好在能用,阮虞捡起手机就给迟遇发消息。
【准对象,快去睡觉,不准看手机!】
【晚安,晚安,晚安~】
这次过了很久,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对方才回复。
【[特别特别喜欢的他]:晚安】
第二天天还没亮,阮虞起床换好校服坐电梯到一楼,进厨房做了芝士煎蛋三明治和苹果布丁,一一装进食盒放进保温袋里,她拎着保温袋一出厨房,就见阮一舟和尹曼清坐在餐桌前。
尹曼清一看她出来,厉声喊了句:“小虞,过来!”
连一向温润亲和的阮一舟,脸色都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阮虞捏着保温袋的手指紧了紧,她缓慢挪步过去,怯生生说:“爸爸,妈妈,早上好......”
餐桌上放着一个文件袋,尹曼清拿起文件袋,重重拍在阮虞面前。
“说,你不去德国,是不是因为这个人?”尹曼清语气生硬,带着几分怒意。
透明的皮质文件袋里,迟遇的个人信息和照片一览无余。
阮虞眼眸颤了颤:“妈妈,我......是,我...我喜欢他。”
尹曼清冷笑:“喜欢?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叫喜欢?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现在网上都在说他□□未遂,是个禽兽!”
阮虞咬唇:“妈妈,他不是,我相信他,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尹曼清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我和你爸爸聪明一世,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恋爱脑蠢东西,那些舆论传得这样满城风雨,他就绝对干净不到哪里去。你到现在还这么为他说话,你告诉妈妈,他有没有碰过你?!到哪一步了?”
阮虞连忙摇头:“不,迟遇他从来没有。”
连牵手,都是元旦汇演那天她主动的,他从来没有过出格的举动。
尹曼清:“哼,有也好,没有也好,从今天起你不用去学校了,三天后你就去德国。”
阮虞怔住,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别这样......”
“爸爸......”她看向阮一舟求助。
阮一舟道:“听你妈妈的,小虞,先回房间去。”
少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过脸颊。
阮虞被软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尹曼清没收她的手机,切断她房间里的网,还喊来陆婷守着她。
没了手机,阮虞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她急得团团转,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她求过陆婷借她手机,陆婷很有职业操守,没有答应她,她也不想为难陆婷。
-
0班。
迟遇和往常一样,踩着点到教室。
一进教室,能感觉到0班的氛围明显不同以往。
不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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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喊了一句:“那人来了。”
所有人都回头看他,眼神复杂,还有一些夹杂着嫌恶。
迟遇不动声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无表情地拿出包里的试卷、笔、稿纸,放在桌面右上角。
童佳雯和傅浩成回头看了迟遇一眼。
童佳雯没说话,昨天晚上白琳琳那条录音给了她太大的震撼。
倒是傅浩成安慰了迟遇几句:
“迟神,你还好吗?”
“网上那些东西,你别往心里去。”
“还好,谢谢。”
迟遇看了眼身旁空落落的座位,眼睫垂下,在下眼睑出投下一片阴翳。
课间,徐宏宇带着十几个人围在0班门口。
他带头喊迟遇:“喂,法制咖,快滚出南一啊。”
“你怎么还有脸来学校啊。”
“□□犯。”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0班的同学烦不胜烦,说了句:“徐宏宇,别来0班犯贱。”
徐宏宇嬉皮笑脸:“哎,你们是不是要包庇那个□□犯啊?”
徐启明坐在靠走廊的窗口旁边,徐宏宇在他头上一口一个□□犯,听得他心烦,一个伸手,“哐”的一声重重关上窗户,把徐宏宇那恶心的声音隔绝在教室外。
林川奕本就讨厌徐宏宇,下了座位“哐哐”几下把教室的门窗都关了。
“关他什么事,搅屎棍。”
阮慕和对伍森旭和张燃说:“真没想到,迟遇是这种人。”
伍森旭和张燃一言不发。
阮虞那头,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个上午,终于走累了,坐在羊绒地毯上,靠着床眼神有些失焦地看向阳台外的湛蓝天空。
“婷姐,你可以告诉我网上的舆论怎么样了吗?”
陆婷看了眼手机,“小姐,该吃饭了,吃完我告诉你。”
不愧是专业保镖,很会拿捏人性。
阮虞站起来,坐到桌前,吃着刘姨刚送来的午餐。
其实陆婷不这样说,她也会吃的。
一来她还要养着身体去见迟遇。
二来这是刘姨辛苦做的饭,她不想辜负刘姨的心意。
吃完午餐后,陆婷告诉她,现在网上的舆论对迟遇不利。
不过只要迟遇不去管他们,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
网络都是没有记忆的,过了一段时间,热度淡去,就没人记得了。
阮虞心里很难过。
怎么会没有人记得呢,毁掉一个人的名声多么容易啊。
仅仅几句谣言,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就可以把一个人打入人间炼狱。
她宁愿迟遇还是那个被成千上百女孩子送平安果,万众瞩目的男孩子,也不想他变成现在这样,满身污名,被数万人误解唾弃。
一想到迟遇现在的处境,偏偏她还不在他身边,她就止不住心灼。
其实陆婷的话还是委婉了。
真实情况远比她告诉阮虞的糟糕多了。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有关迟遇的事冲上微博热搜,尤其是白琳琳那条录音,让那个男孩子彻底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只要是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这场舆论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搅动操控。
迟遇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就算有个高考状元预备役的名头,到底也没接受过高考的验证。
普通平民老百姓哪有那个闲工夫去关注他。
他的热搜之所以能在微博榜首挂一整天,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买热搜整他。
傍晚,一张疑似白琳琳重度抑郁的检测报告单出现在网上。
微博热搜再次被引爆。
“被猥亵校花患上重度抑郁。”
“始作俑者身边已有新欢。”
两条微博登顶,后一条波及到阮虞的,在阮家的干预下很快被撤掉。
不少网友手疾眼快,保存了阮虞和迟遇四手联弹的照片,在超话中传得飞起。
不过没几分钟不到,照片全裂了。
有人想再发,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去。
网友顿时明白照片中的女孩身份不简单,又开始谣传迟遇傍上大款,有人撑腰,难怪如此无法无天。
每多关一秒,阮虞心中的不安便多一分。
满腹的担忧越聚越多,无法排解。
她趴在书桌上,找到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迟遇、迟遇、迟遇、迟遇................】
写了无数个少年的名字。
【我信你。】
【你撑住呀。】
【不理他们乱说。】
【等我。】
30. 平安
第三天,尹曼清还是没有解禁阮虞的意思。
阮虞与世隔绝,一点都收不到迟遇的消息。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再也坐不住,阮虞趴在被紧锁的门上,拍打房门。
“妈妈,我去德国,我可以去德国,您放我出去吧。”
“妈妈......”
“爸爸......”
少女急了后的乞求都是软软的,像只怎么都凶不起来的猫咪,哪怕被关在笼子里,也只敢缩着身子喵喵叫。
陆婷看不下去了,她搂着阮虞的腰,把少女拉离坚硬的门。
少女泪流满面,两个掌心都拍肿了。
“小姐,您先冷静,雪雪好像有些吓到了。”
雪雪是阮虞养的一只长毛异瞳猫咪,因为猫猫有一身通体雪白的长毛,阮虞给她取了个名字,阮雪雪。
阮雪雪并不是什么品种名贵的小猫,她从前只是庆阳中学的一只流浪猫,住在绣球丛中,阮虞曾经见过迟遇喂过她。
毕业时,阮虞路过绣球丛,见几只公猫意图骑雪雪,雪雪不愿意,当场炸毛哈气。阮虞见状走过去赶走公猫,并把雪雪带回了阮家。
此时雪雪立在墙角,看着哭得惨兮兮的阮虞,一蓝一黄似琉璃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流露出好奇,谨慎的光芒。
见阮虞回头看她,小猫咪迈着碎步过来,在她腿边打转,用背上的毛蹭阮虞的小腿。
阮虞擦了擦眼泪,蹲下来慢慢抚摸雪雪的猫头。
雪雪撒娇似地用头和腮帮子去拱阮虞的手,后腿一蹬跳上阮虞的膝盖,阮虞顺势坐在地上,猫咪扑上去,柔软的肉垫碰上阮虞的胸口。
雪雪是只很有灵性的猫,会收起自己尖锐的爪子,绝不伤到小主人,此时她伸出满是倒刺的嫩红舌头,讨好似的一下又一下舔着阮虞的脸。
“喵~喵~喵......”
她似与阮虞的悲喜相通,感受到小主人伤心,便安慰小主人。
阮虞把雪雪抱在怀里,她安安静静的,眼泪却不停地夺眶而出。
陆婷自诩铁石心肠,看到这一幕心也变软了,给两主人家发消息:【先生,太太,快把小姐放出去吧,再关下去要出人命!】
半个小时后,夜幕降临。
阮虞的房间门被从外面打开,尹曼清出现在房间门口。
雪雪像颗落了地的弹珠,三两下从阮虞的怀里跳下去,跑得没影了。
尹曼清的表情依然严厉,说:“小虞,站起来,跟我下去。”
阮虞揪着自己的衣摆,从地上爬起来
跟着尹曼清来到一楼客厅。
阮一舟正在沙发上和一个银发少年说话。
看到那个少年时,阮虞的脚步停了一瞬。
是骆羽。
她的前同桌。
他从北城回来了。
少年顶着一头扎眼的银发,身穿一件黑色皮衣夹克,耳轮上缀着一颗紫钻,在灯光的映照下火彩耀耀。
见尹曼清和阮虞从电梯里出来,骆羽站起来,礼貌地叫了声尹姨。
尹曼清连忙笑着招呼他:“坐坐,别站着。”
骆羽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少女身上,笑了笑:“小虞,好久不见。”
阮虞刚想开口,尹曼清抢先道:“小羽你快帮姨劝劝小虞,为了个渣子,连德国都不去了!”
骆羽看着少女红肿的眼圈,斟酌说:“阮叔叔,尹姨,要不我带小虞出去走走,这几天小虞在家闷坏了吧。”
“不行。”尹曼清果断拒绝。
阮一舟却说:“也好,小羽在,叔叔放心。”
说完又劝妻子:“小虞好几天没出门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看在骆羽的面上,尹曼清没再说什么。
骆羽开车停在别墅门口,他下车亲自为阮虞拉开车门。
阮虞坐上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骆羽递给她两块湿巾:“擦擦脸,花猫。”,语气里有调笑的意味。
阮虞接过来:“谢谢你。”
骆羽握住方向盘,喟叹道:“小半年不见,这么客气了啊?”
阮虞擦了擦眼睛和脸颊,小声说:“谁让你说我花猫的。”
骆羽笑出声:“那怎么办?要不我同你道个歉?”
阮虞不语。
抬眼看了看车内,一个粉色摆件映入她的眼帘。
上面的Hello Kitty很眼熟,好像是骆羽18岁生日那天,她送给他的小玩偶。
没想到骆羽把玩偶做成了摆件,还放在爱车最显眼的位置。
骆羽家离她家很近,自小两家关系就很好。
不过小时候她和骆羽的关系没那么好,骆羽小时候就是个小霸王,总喜欢揪她的辫子,顺道抢走她的刘海夹。
她那时候一点儿也不喜欢他,看见他就躲。
后来长大些,上初中以后,两人的关系才开始缓和。
有一段时间,她身边总围着不少向她表白的男生,她拒绝了他们一次又一次,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涌上来,总到教室门口堵她。
骆羽知道以后,帮她赶走了那些男生。
读高中后他们成了同桌,彼此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熟稔。
“小羽哥,可以借你的手机用用吗?”她忐忑地问。
出门前尹曼清着重交代过骆羽,不准带她去见迟遇,也不准她联系迟遇。
她已经做好被骆羽拒绝的准备了。
没想到骆羽很从容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丢给她。
“不容易,也就有求于我的时候,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哥。”
阮虞拿到手机后,感激地看了眼骆羽,打开手机。
骆羽:“密码0504。”
阮虞解锁手机,问:“可以用一下你的企鹅吗?”
她有些后悔没有记住迟遇的手机号码。
“可。”
骆羽一踩油门,车子很快开出鸿泰花苑。
阮虞点开企鹅,找到柴聆,给她发消息。
【不知道取什么名字、烦:听听,我是阮虞,迟遇他还好吗?】
柴聆很快发来消息:
【小鱼儿,你被你妈放出来了?怎么用骆羽的企鹅啊?骆羽回来了?】
【还好还好,迟神看起来没受影响,你放心。】
阮虞回复:【听听,你现在方便吗?帮我去问一下迟遇的手机号码,我手机被没收了,现在去买新手机。】
【不想听:好。】
一辆银色阿斯顿马丁驶入阮虞平时最爱逛的商圈,停入地下停车场。
“下车。”骆羽说,“你们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都爱买东西吗?放开买,你小羽哥我买单。”
阮虞走进一家手机店,买了一台手机。
本想刷自己的卡,结果发现银行卡被冻结了,她只好跟骆羽说:“小羽哥,算你借我的,我会还你的。”
骆羽满不在乎地说:“我缺你这三瓜两枣啊?不用还。”
给手机装上卡后,阮虞迫不及待地登上自己的企鹅。
点开和柴聆的对话框。
【岁岁无虞:听听,我拿到新手机了,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柴聆那边没回复。
骆羽看着频繁看手机的少女,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闪过异色。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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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不善:“阮虞,逛街就好好逛,要玩手机就回家。”
阮虞收起手机,“哦,那逛逛吧。”
骆羽带阮虞来到一家珠宝首饰店。
放发夹的专柜前,骆羽对阮虞说:“有没有喜欢的?”
阮虞兴致缺缺,随便指了一个蝴蝶结形状的镶满钻石的发夹。
柜姐带着手套从专柜里拿出发夹,骆羽接过来,想要戴在阮虞的发上。
阮虞躲了一下:“我,我自己来吧。”
-
夜晚,银色阿斯顿马丁停在阮虞家别墅门口。
阮虞下车前又双叒看了一眼手机。
柴聆还是没回。
阮虞皱着眉下车。
骆羽也下了车,喊住她:“阮虞。”
阮虞回头看他:“怎么了小羽哥?”
骆羽走过来,“不想出国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北城?那里有比南安更好的医疗、学校。”
阮虞摇摇头:“不了吧,小羽哥,今天谢谢你,进来喝杯茶再回去吧。”
骆羽默了默,说:“你,就那么喜欢那个迟遇?是叫迟遇吧,你爸妈说你是为了他不去德国的。”
阮虞叹了口气,低头瞥向自己的脚尖:“小羽哥,我今天不想说这些了。”
骆羽眼中掠过一丝不甘心:“阮虞那个男的卷进这种事,人品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你擦亮眼睛,别做傻事。”
阮虞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他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小羽哥,你别管了。”
“可他们说他是强......”
“小羽哥!”阮虞立马打断,“他不是,我相信他,他绝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面对她的笃定,骆羽有些不可思议,反问:“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阮虞道:“我就是知道,他很好,非常好,我很喜欢他,也无条件相信他。”
一个对她说‘不行,我未成年’、
谈恋爱需要等她到成年才肯确定关系谈、
随便一撩就止不住脸红心跳的男孩子。
他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
少女继续道:“小羽哥,你不了解他,也请以后不要再我面前说那些诋毁他的话了,我不爱听。”
骆羽走后,阮虞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来看。
柴聆的消息跳了出来:
【不想听:小鱼儿!对不起!刚刚有点事耽误了,迟神给我发消息,说去你家找你了!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坐地铁的话,早该到她家门口了!
阮虞瞳孔地震,立刻跑下楼去,她来到别墅大门外,四处张望。
门外空无一人。
忽然,她的目光被门口一物吸引。
一个发着光的透明礼物盒子,放在门口花圃砖石围边上。
礼盒中插满粉色系的玫瑰,花朵争相绽放,露珠点点,娇嫩欲滴。
玫瑰中傲立着几朵莲瓣红的郁金香,似少女脸上的红晕。
花朵中间,放着一个银色包装的盒子。几缕满天星彩灯绕着花朵和银盒缠了几圈,灿金色的光芒映出来,照亮了花圃中的绿植。
阮虞走过去,礼盒的顶部挂着一条颗颗饱满的珍珠链,珍珠链上的白色丝带轻薄如蝉翼,随风轻颤。
打磨光洁的盒身映照出阮虞秀丽的脸颊轮廓,她纤细的手指摸上盒子上的珠链。
竟还有余温。
手机在黑暗中发亮,阮虞看向手机。
【迟来的平安果,祝岁岁平安。】
【[图片]】
消息是五分钟前发来的,还附带一张礼盒照片。
31. 死了
迟遇到阮虞家附近时,阮虞刚从骆羽的车上下来。
他听见那个银发少年问她:就那么喜欢他吗?
心知偷听他人说话无礼,但迟遇还是站到了阮虞和骆羽的视野盲区。
他在想,若她也对他心生嫌恶,从此以后他便淡出她的世界,绝不让她困扰。
却听见少女用最柔软的语气,坚定不移地说,
‘我相信他’
‘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无条件相信他’
那一刻,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像是被重力瞬间凿碎,汹涌的暖流涌了进去,灌满他的整个心房,继而争先恐后地流向四肢百骸,它们带来蕴含着生命的种子,在他全身生根发芽,开出隐形却绚烂的花。
攥着礼盒珠链的手指绷得发白,他浑身都像是被定住。
心跳如雷。
等那辆银色阿斯顿马丁驶离阮虞家门口,他将装着红宝石苹果的礼盒放在花圃的砖石围边上,拍了个照,发给阮虞。
本想在一个阮虞看不到的角落里,看着阮虞拿走那个礼盒再走。
陈萍的电话突然打过来:“小遇!你快回来,你妈不见了!”
-
阮虞房间。
少女小心翼翼地拆开亚克力的透明礼物盒子,拨去外面围着的一圈花朵和满天星彩灯,将里面的银色正方体形状的盒子取出来。
好沉......
不像是个苹果呀。
她慢慢打开那个银色盒子,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苹果出现在她眼前。
少女漂亮的眸子里亮起一道惊艳的光。
她双手捧起那颗宝石苹果,在灯下仔细端详。
苹果是由一根根金线,绞着上百颗精心打磨过的红宝石组成,每颗宝石切割得恰到好处,棱角分明,色泽鲜艳,看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瑕疵。
从不同的角度欣赏,宝石中那抹艳丽的红,似暴烈的火焰,又似温柔的晚霞。
好漂亮。
这是阮虞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这样一颗苹果宝石定然价值不菲吧,迟遇这是把自己掏空了?
第三反应,迟遇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哪怕是一句微不足道的碎碎念。
阮虞悲喜交加,将苹果贴向自己的脸,像小雪蹭她的手一样,蹭了蹭宝石苹果。
“小虞,睡了吗?”门外传来阮一舟的声音。
阮虞慌忙把苹果藏进被窝里,去开门。
“爸爸......”
阮一舟背着手走进来,扫了一眼房间里的陈设布置,没说什么,在小厅的沙发上坐下。
“小虞,过来,爸爸有些话想问问你。”
阮虞乖巧地走过去。
阮一舟从背后拿出一只差不多50cm高的最新款紫色Hello Kitty玩偶,递给阮虞。
“喏,给我最心爱的女儿。”
阮虞有些受宠若惊,随即终于展露了一丝笑颜。
她把玩偶抱进怀里:“谢谢爸爸。”
自从妹妹出生后,爸爸很久没有这么哄她了。
阮一舟慈眉善目地和阮虞聊了几句后,切入正题:“小虞,你可以跟爸爸讲一讲,你眼中的迟遇,是个什么人吗?”
谈及迟遇,阮虞的心不可避免地颤了颤。
阮一舟是她信任的人,她不打算对他隐瞒些什么。
将自己从初中开始,认识迟遇,到南沙旅游时的重逢,再到重回0班与迟遇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
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阮一舟。
“爸爸,迟遇他人真的很好,网上那些都是假的。”阮虞眉头紧皱,眼眸中流露出哀愁。
阮一舟的面容依然和蔼,只食指暗地动了动。
作为上市公司总裁,他当然清楚网上的流言不一定为真,也看出有人在背后操控舆论。
这几天他派人调查过迟遇。
秘书很快便把迟遇的详细资料发到了他的电脑上。
从出生到现在,包括迟遇在淮礼中学那三年发生的事,事无巨细。
阮一舟百忙之中抽出一个小时,逐一审阅。
果然不出他所料,网上的那些流言假的离谱,没一句是实话。
这是其次,关键是他发现迟遇那孩子,自小就展现出异于常人的才智。
高一获得IMO比赛金牌。
高二时帮一互联网巨头找出并修复了公司网络防火墙系统漏洞,年仅18岁,一手出色编程能力,连清大的博士生都要略逊一筹。
哪怕今天网上的传言是真的,也盖不住他将来,金鳞岂是池中物。
阮一舟向来惜才。
若是能把他招揽到阮氏......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女儿喜欢这个人。
-
阮一舟离开后,阮虞关好门,掀开被子拿出那颗宝石苹果。
她笑出甜甜的梨涡,找了一些丝巾、鲜花等来当陪衬,给苹果摆拍了好几张照片。
挑其中最喜欢的一张发给迟遇。
【苹果很漂亮,我好喜欢,谢谢你,我亲爱的准对象。】
迟遇没回。
一直到她要睡了,迟遇也没回。
阮虞挠了挠头。
可能还在刷题,没看到吧。
她这样想着,关了灯将有些硌人的宝石苹果紧紧抱在怀里,在甜蜜中入睡。
次日,尹曼清把没收的手机还给阮虞,并解冻了她的银行卡。
虽然妈妈还是没给她好脸色,但好歹不逼迫她去德国,并允许她回南一上课了。
阮虞给骆羽转了3万块钱,背上书包就往学校去。
黑色宾利停在校门口,阮虞没有着急进学校,而是先去学校旁边的蛋糕店里买了两块三明治和牛奶布丁。
到了0班,她坐在座位上,等着迟遇来。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同情。
她抿了抿唇,没管他们的目光,翻开语文课本背文言文。
上课铃响起,迟遇每到教室。
阮虞开始心不在焉,不断抬头去看门口。
一直到早读结束,迟遇也没来。
阮虞去问徐启明:“启明,迟遇呢?他怎么还没来上课呀?”
徐启明道:“昨天就没见他回寝室,怎么你也没他消息吗?可能是请假回家了吧,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避几天也很正常,前几天迟遇走在学校里,还有人往他身上砸东西。
0班的黑板、迟遇的桌子,每天都有人用粉笔写“滚出南一”这样的字眼。
要不是他们昨天下完晚自习后锁窗关门了,今天一大早来教室就能看见。
“谢谢你启明。”阮虞又去问了林川奕和张燃,得到的回答和徐启明大差不差。
阮虞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趁着课间,她悄悄拿出手机,点开企鹅。
迟遇还是没回消息。
她又发了两条。
【迟遇,你回家了吗?怎么没来学校呀?】
【看到速回!】
又两节课过去。
迟遇的对话框始终没有动静,一点消息也没有发过来。
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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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彻底坐不住了,去教师办公室找到老曾。
老曾若无其事,语气风轻云淡,说:“迟遇今天请假了,没什么事,阮虞你先回去上课。”
没什么事?
那为什么不回消息?
阮虞很想相信老曾的话,老曾是她非常尊敬的师长,哪怕他没有说出实情,也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始终是为学生着想,把学生放在第一位的。
“曾老师,我要请假一天。”
老曾见还是瞒不过她,道:“叫你爸爸阮先生给我打电话。”
-
李叔开车把阮虞送到名雅花园迟遇家楼下,阮虞下车跟李叔说了声谢谢后进了楼里。
来到迟遇家门外,阮虞按下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露出李阿姨那张憔悴不已的脸。
李小梅的头发乱糟糟地拢在耳后,脸上的皱纹加深且变多了许多,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一见阮虞,她那双被眼泪泡肿的眼睛亮了几分:“小虞啊,你终于来了。”
阮虞心里打鼓,走进屋子握住李小梅的手,问道:“李阿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小梅顿时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告诉阮虞一个噩耗。
陈英死了!
昨天她在厨房忙活,一个没看住,陈英跑了出去,之后她和迟遇陈萍到处找,找了许久,直到深夜才在楼下湿地公园的一条水沟里找到了陈英的尸体。
惊闻陈英的死讯,阮虞的一颗心陡然下坠,浑身冰凉。
什么?迟妈妈死了?
那迟遇怎么办?
他有多敬爱自己的母亲,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阮虞落下泪来,问:“迟遇呢?迟遇在哪?”
李小梅啜泣不止,指了指迟遇的房间,“小遇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没吃饭了。”
“李阿姨,您先别太自责,发生这么多事不是你的错。”阮虞安慰李小梅说。
阮虞停在迟遇房间门口,她伸手敲了敲门。
门内无声。
“迟遇。”她唤了一声,“我可以进来吗?”
门内依然没声音。
阮虞心里一急,正想扭开门把手进去,她手机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是企鹅[特别关心]发来消息的声音。
手机是她新买的,声音忘记设置。旧手机屏幕裂了,她不打算再用。
阮虞拿出手机。
【[特别特别喜欢的他]:回去上课。】
阮虞拧眉。
【岁岁无虞:我已经请假了,你要是不让我进来的话,我就一直守在门外。】
【岁岁无虞:听李阿姨说你今天都没吃饭,那我陪着你吧,一起挑战吉尼斯饿人记录。】
一秒后,对方发来消息:【进。】
阮虞推门而入,关上门。
迟遇的房间跟她相像中的不太一样。
没有影视剧中的颓废三件套——昏暗、酒瓶、烟头。
相反房间里光线明亮,地面纤尘不染,阳光照在白色光洁的地砖上锃亮到发光。
床上用品整整齐齐平铺在席梦思上,没有一丝褶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冷香,是她在他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弯角书桌前,少年背对着她,面向笔记本,手指如飞在键盘上发出密集清脆的敲响声。
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绷紧的侧脸线条,他敲打键盘的双手上青筋毕露,淡青色的血管在他的手背上蜿蜒。
少年的背影笔挺,单衣下隐隐可见凸起的脊骨。
短短几天不见,他瘦了好多。
32. 反转
12月底的南安湿冷刺骨,房间里没开暖气,如临冰窖。
见迟遇的只穿了一件矮领的薄毛衣,阮虞找到空调遥控,设置到28°制热。
热风吹出来,房间里总算有了点温度。
阮虞走到迟遇身侧。
迟遇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跳跃的,全是她看不懂的字符,随着少年的不断敲击快速增加。
弯角书桌的左侧放着一张铁质金工桌,桌上摆满还未收拾的工具。
镊子、焊夹、切工镜、游标卡尺......
还有一些红宝石边角料。
这是?
阮虞的手指落在金工桌上,拾起一颗宝石碎料,在指尖细看。
宝石的质地,竟与迟遇送她那颗红宝石苹果的质地一致。
她目露诧色,视线扫过金工桌上的金属工具,再看向少年如刀削般的硬朗侧脸。
那颗红宝石苹果,是他亲手做的?!
难怪平安夜那天,她向他讨要苹果时,他让她再等等。
难怪,他的手指上满是伤痕。
是不是傻的呀。
阮虞眼眶中再次涌上炙热的湿意,她放下宝石离开房间,再回来时端来一碗李阿姨做好,放在蒸锅中保温的鸡丝粥。
把粥放在书桌上,阮虞又费劲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迟遇身边,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想着,尽量不打扰到迟遇。
坐下来后,她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勺,在唇边呼呼吹了几下。
“迟遇,吃点粥吧。”她握着银勺,朝迟遇伸过去。
键盘上的双手停了下来,少年黑长的眼睫翕动,目光从粥上,移到她的脸上。
两人视线相撞。
少年眼中布满红血丝,下颌越发瘦削,青渣冒起。
阮虞心口一窒,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迟遇接过她手里的粥和勺子,语气像羽毛般温而轻:“你吃早餐了吗?”
阮虞:“我吃了呀,你快吃。”
迟遇没说话,很快吃完那碗粥。
阮虞想帮他把碗拿出去,迟遇制止了她。
“带题了吗?”他问。
阮虞愣了愣:“没有......”
她着急来名雅花园找他,哪还记得带什么试题呀。
迟遇:“没事,我这里有,你做题吧。”
“......好。”
迟遇去厨房把碗洗了,李小梅看着他回房间的背影,擦了擦婆娑泪眼,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迟遇找来了几张理综试卷拿给阮虞,并给了她两只笔和若干草稿纸。
下午陈萍从警局回来,悄悄推开迟遇的房门。
房间内,少年盯着电脑,敲击键盘,仿佛不知疲倦。
少女趴在他身边,绞尽脑汁地在稿纸上笔划。
房间里暖气很足,只有敲击键盘声,笔尖磨砂白纸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莫名温馨不已。
陈萍默默退了出来,带上门。
李小梅过来,说:“还好有小虞在,小遇今天总算吃了点东西。”
陈萍面容苍白,疲倦不已,五指从额前往后挠头发,“吃了就好。”
阮虞写完一张理综卷后,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她撑着头,索性靠在桌子上,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敲键盘。
迟遇眉心动了动,眼角余光中一直有少女的身影。
十几分钟后,少女还在看他。
他薄唇动了动:“累了吗?去沙发上休息一下,晚点我给你讲讲题。”
少女:“不累呀,迟遇,你能不能别敲了,我看你都敲一整天了,你不累吗?”
阮虞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迟遇真的会停下来。
“是有些累。”迟遇的双手从键盘上放下,他侧身望向阮虞,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不易察觉地发颤。
“那就一起休息一下。”
阮虞故作放松地拿起迟遇的手,翻开掌心,逐个细细查看。
手指上因有薄茧,伤痕很淡,但还未消去。
少女心疼道:“我只是要一个能吃的普通苹果,你干嘛做一个给我呀?那几天累坏了吧。”
学习、练琴,还要做那颗宝石苹果,是个铁人也扛不住那样造吧?
难怪那天练完琴后,他困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迟遇道:“你喜欢吗?”
男孩深黑的眼眸中,似有一道能看透人心的光,他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
阮虞心跳加速,移开眼:“喜欢......”
“那就值。”
“嗯?”阮虞回看他。
迟遇道:“你喜欢,那就值了。”
他能给她的不多,唯将一颗真心化作时间、精力、情感,凝结在与她有关的点点滴滴中。
-
回到鸿泰花苑,阮虞喝完药后,刚坐下来打开手机,柴聆和童佳雯的数十条消息弹了出来。
【不想听:反转了反转了!小鱼儿,迟神的事反转了,快看热搜。】
【纯情丫头火辣辣:小虞,快看热搜!迟神的事,我靠啊,大反转!】
两个人都给她转发了十几条链接。
阮虞手抖了一下,这次握住了手机,没让手机掉下去摔坏。
微博热搜:
【通报!南安警方查处多起有关高中生的网络谣言】
【严惩!3人造谣被拘留】
【倒反天罡!救人者反被诬告为□□犯】
......
阮虞屏气凝神,滑动屏幕,不敢眨一下眼,生怕漏掉了任何字眼。
迟遇,他真的是清白的!
他没做过那样的事!
从那些澄清博文中,她大致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当初迟遇在淮礼中学上学时,一次回家路过一条小巷,在听到小巷内传出的呼救声后,他想也没想冲进小巷,救下被程孟枫堵在小巷深处的白琳琳。
程孟枫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因此恨上了迟遇,他闹到校领导处,反过来污蔑迟遇要对白琳琳用强,而他是来救白琳琳的,要求校方严惩迟遇。
校方找来白琳琳和迟遇问话。
白琳琳却在紧要关头改口,和程孟枫统一口径,说迟遇要□□她!
也正因此,有了那条引爆微博,让迟遇被众人唾骂的录音。
那时的小巷子里没有监控,除了迟遇、白琳琳、程孟枫三个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由于白琳琳的反水,学校给了迟遇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迟遇因此错过了保送清大的机会。最后保送清大的名额被学校以“补偿、保密”的名义,给了程孟枫。
看到这里,阮虞义愤填膺,咬着唇握紧了手机。
她点开那些博文的评论,评论区有几条评论被点了高赞:
“我就知道迟神是清白的!”
“一开始我就没信,那样一张脸还用得着做□□犯呢。”
“实惨!现实版农夫与蛇。”
但也有仍然坚信迟遇有问题的网友,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连警方的辟谣都不信,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不停叫嚣着迟遇后台太硬,这种“铁证如山”的事都能洗白。
但接着,他们就被狠狠打脸。
白琳琳在微博上开了个账号,发了一篇五千字的小作文控诉程孟枫。
小作文里说到程孟枫在淮礼不断骚扰她,她频频拒绝却被他堵在小巷里。
迟遇救下她后,她本想去报警,但当天晚上她们全家都收到了死亡威胁,次日她的画家爸爸还因此被人打瞎了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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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事业毁了大半。
在得知程孟枫的父亲是南安地产集团的董事长程费仁,全国闻名的房地产大亨,不是她白家这种小门小户能惹得起的时,她更是害怕到了极点。
慌不择路地去求程孟枫放过她和她的家人。
当天晚上,她就被程孟枫压在车里夺去了第一次。
后来淮礼校方找她问话时,她按照程孟枫交代过的,反水污蔑迟遇。
为了坐实迟遇才是那个要□□她的人,她被迫和程谈起恋爱。
起初程对她还算过得去,后来厌倦了,他开始不把她当人。
他和一群公子哥办party,玩交换女伴的游戏,随随便便就把她送给了其他公子哥。
后来,甚至还把她送到他爸程费仁的床上。
仅仅一年的时间,她的身心俱受重创,前不久查出重度抑郁、重度焦虑。
小作文下po上数张无从抵赖的聊天记录截图、打码的床照,甚至还有白琳琳去医院治疗的诊断单。
诊断单上清清楚楚写着:□□撕裂。
小作文的最后,白琳琳提到了迟遇,她真诚向迟遇道歉,说因为她的胆小懦弱,害的迟遇背负骂名,还丢了清大的保送名额。她愿意倾尽一切赔偿迟遇,只要迟遇愿意开口。
网友们评论:
“火钳留名。”
“年度大瓜。”
“渣男贱女,呕了。”
“天,人家迟遇遇到你们这两个癫公癫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没必要受害者有罪论吧......”
“一股绿茶味,避重就轻,错全是别人的,自己就是个完美受害者,恶心!”
“靠,有钱人的世界真脏啊。”
“婊里婊气。”
“歪个楼,我想要迟姓帅锅的企鹅,相信万能的网友,私发给我就好。”
阮虞一条一条看下来,心口钝钝地疼。
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那个被她放在心上很多年的男孩子。
他在淮礼,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退出微博,阮虞点开企鹅上和迟遇的对话框。
重复打了很多字,要发的时候却总觉得不妥。
最后她把那些字都删了,抱来雪雪和红宝石苹果一起拍了张照片,发给迟遇。
【岁岁无虞:准对象,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宝贝雪雪和小宝贝玉玉。】
【岁岁无虞:雪雪是猫猫,玉玉是苹果,我给苹果取了个名字。】
【岁岁无虞:就叫阮与玉,小名玉玉。】
玉字,有高洁、美丽的意思,也可形容一个人容貌昳丽,比如面如冠玉。
阮与玉,就是阮虞与迟遇呀。
阮虞把自己的企鹅头像换成了这张照片。
-
房间内,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少年清瘦直挺的身形。
挂在笔记本上的企鹅响起消息提示音,迟遇拿起一旁的手机,解锁,进入企鹅。
他垂眸看向手机屏幕,额前微微凌乱的碎发遮住狭长的双眼,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须臾,少年的唇角微微扬起。
那张雪雪玉玉的头像照片,被保存在了他的手机相册里。
0点,2012年挥挥手与世界告别,2013年迈开大步正式到来。
少年给那个备注名为[心上小鱼]的企鹅账号发去消息。
【年年有鱼:新年快乐。】
他看向窗外。
无数火星升至空中,炸开千万朵璀璨的烟花,将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三人群中柯子诚发来消息:【迟神,要不要继续干他们?】
【[年年有鱼]:干。】
【柯子诚:OK,弄他丫的全家。】
【顾经年:。】
33. 约定
新年第一天。
高三的生物钟在早晨6点准时把阮虞唤醒,她睡眼朦胧拿起手机。
看到企鹅上数十条“新年快乐”的消息时,才想起来今天是元旦节,学校放假,不用上课。
关掉6点半的起床闹铃,这几天一心想着迟遇的事,她都忘了昨天是2012年的最后一天,是要跨年的!
说起来往年她并不熬跨年,只是今年格外不一样。
女孩子是一种非常注重仪式感的生物,她也想在0点时跟迟遇说一声新年快乐。
不过现在跨年的时间已过,后悔也没有用了。
给迟遇、柴聆,还有其他朋友一一回复消息:【早上好呀,新年快乐!】
阮虞掀开被子下床洗漱梳头,吃完早餐后,她背上挎包坐车去迟遇家。
车上她刷了刷微博,热搜词条刷新,高位热搜大多变成了与程氏父子相关。
【程费仁被查】
【程孟枫吸毒】
【程氏地产曾经闹出过人命】
【程氏地产股价大跌】
【程费仁威胁数名女大学生做三陪】
有人整理了程费仁、程孟枫父子的违法犯罪证据,足足2TB大的文件,除去图片视频,打印出一千多页A4纸,一齐举报到相关部门。
阮虞到迟遇家时,迟遇还在睡,他熬了几天几夜没合眼,天蒙蒙亮时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陈萍把阮虞拉到书房,对她道:“小遇的父亲以前是程氏地产的一名建筑工程师,自从小遇和程孟枫起冲突后,姐夫的事业就一落千丈,公司总有人明里暗里刁难他。小遇高三上学期,姐夫突然从工地楼上掉下来,成了植物人。两个月后晚晚也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人就没了。”
“我曾经申请调查过姐夫坠楼和晚晚出车祸这两件事,但查来查去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查不到,是我没用......”
陈萍眼中的泪大滴大滴落下来,“我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根本不配当一个警察......”
阮虞的喉间梗得很难受,像堵了块很硬的石头,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眼泪情不自禁地流淌下来。
“迟遇高考第二天没去考试,也是因为这些吗?”
陈萍回道:“是,那天医院给姐夫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本不想告诉小遇的,谁知医院那边小遇有留手机号,居然给他打了电话。”
“姐夫是高考结束后第三天去世的,本不应该影响小遇高考。”
陈萍语重心长道:“小虞,我们家小遇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与你和盘托出,并不是为博取你的同情,而是想告诉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如果有一天你想抽身离开小遇,我们都不会怪你。”
“假如我不是小遇的小姨,而是你的妈妈,我也会选择让女儿远离有这样一个家庭和经历的男人。但我偏偏是小遇的小姨,站在小遇的角度,我不希望他一出事,你就放弃他。”
“小遇之前跟我说过,他很喜欢你,他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听他说亲口说喜欢一个女孩子。现在正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小姨求求你,这段时间守着他好吗?哪怕是十天,或是一个星期也好。”
两天后,陈英的遗体火化,葬入南安市龙湖陵园。
陈英的尸首经法医解剖鉴定过,确定为意外身亡。
陈萍告诉阮虞,那天陈英出门后,在路上遇到了几个不知内情的熟人,熟人把网上那些有关迟遇的谣言告诉了陈英,还打开微博一条一条刷给陈英看。
陈英看了以后,精神就有些崩溃了,浑浑噩噩往回家的方向走,谁知脚下一踩空,跌入湿地公园一条深且狭窄的水沟里,后脑勺正好撞上了水沟里的石块。
等陈萍和迟遇赶到时,人已经僵了。
陈萍的这番话,像一把尖利的刀,直直穿透了阮虞的心脏,划开了一道无法缝合的血口子。
迟妈妈为什么出门啊?又为什么偏偏是在湿地公园。
就算陈萍故意隐去细节不说,阮虞也心知肚明。
是她那些天扮作“迟晚”,一有空就带着着迟妈妈去跳湿地公园跳广场舞。
如果不是她,迟妈妈就不会擅自跑出去,也不会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更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是她害了迟妈妈,害了迟遇。
阮虞一想到这里,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怔怔地望着迟遇。
迟遇知道陈萍对女孩说了那番话后,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完。
“不是你的错,阮虞。”他捧起她水湿的脸,“不要自责。”
少女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一直哭着。
迟遇手不知往哪放,只得手臂悬空虚虚地环着她的腰,没有真正搂上去。
阮虞哭够了,下巴从迟遇的肩头移开,坐直身子。
她吸了吸鼻头,双肩不住耸动,“错的是程孟枫!他这个坏家伙,都怪他!讨厌死他了!活该他去坐牢,他必须蹲局子,十年,二十年,蹲一辈子!......”
阮虞骂完程孟枫后,像个小老师认真“教导”迟遇:“迟遇,你很好,那些都不是你的错,错的人是程孟枫还有他爸,是那些坏人,不是你,明白吗?所以你也不要自责了。”
更不要拿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应该受罚的,是那些恶人才对。
迟遇道:“我知道,你也是。”
“对了。”阮虞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封信,交给迟遇,“这是妈妈给你的新年祝福,她之前写好的,让我代为保管,说跨年那天交给你,这几天我都忙忘了。”
迟遇看向她手里那封黄色牛皮纸信封,手指微颤,接过来拆开。
看到信上的字后,迟遇的眼眶中再次涌上绯色水雾。
【小遇,你小时候不是说,可以满足妈妈一个愿望吗?妈妈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
..........——爱你的妈妈】
字迹是陈英的,但语气不是。
陈英不会这么同他说话。
所以这封信是怎么来的,迟遇心中了然。
他看向面前的少女,眸海里掀起黑沉沉的飓浪。
这封信是她哄陈英写的,她想让他感受到期盼已久的母爱。
阮虞紧张地观察迟遇的反应,生怕她的这一小心思被他拆穿。
正想着如何解释的措辞。
下一瞬,背后骤然出现的力道,将她带入他的怀中,腰后一只手臂将她箍得很紧很紧。
“迟遇......”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
两三秒后,滚烫的湿意浸染了她的肩头。
阮虞的身体僵住,巨大的哀伤涌上心头,她努力平复情绪,伸出一只白嫩红润的手掌,轻拍少年的背柔声说:
“迟遇你知道吗,前几天我爸爸问起你了,爸爸说他很看好你,不反对我们在一起,5月4日是我18岁的生日,那天我们就正式在一起好不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好好努力,一起参加高考;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就把这一好消息告诉爸爸、妈妈,还有晚晚,他们一定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暑假的时候我们去北城好好玩几天,等到开学的时候,再一起去北城上大学,之后就是美好的大学生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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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迟遇?”
少年回音低沉且沙哑,“好。”
“那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之间的约定了哦,我查过日历,我生日的后一天就是立夏,我给我们的约定取了个名字,就叫‘我们与夏天’,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美?”
“嗯。”迟遇应了一声。
‘我们与夏天’,确实是个很美的名字。她似乎很喜欢取名字,而且每个名字都很好听。
少女继续说:“那你可不能失约哦,你要是失约的话,我就......”
她想了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凶巴巴的:“我就跟你分手!”
-
十天后,程费仁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强迫交易罪、妨碍作证罪、绑架罪、非法经营罪、行贿罪等,被捕入狱。
程孟枫涉嫌强迫交易罪、绑架罪、寻衅滋事罪等被捕入狱。
墙倒众人推,程氏集团,曾经的世界五百强企业,在一夕之间四分五裂。
程氏父子入狱的消息传出后,微博掀起了一片道歉潮,众多热心网友顶起一个名为【迟遇,对不起】的词条。
没骂过迟遇的,在词条下鼓励、赞扬迟遇。
因误会辱骂过迟遇的,纷纷在词条下写小作文向迟遇道歉。
迟遇的各种获奖照片被人传到网上,因为长相太过亮眼,热度更是节节攀升,霸榜微博好几天,热度都不带掉的。
人性就是这样,偏爱美强惨,尤其是被他们误解,且从不还嘴的美强惨。
因为此事,迟遇收获了一大波粉丝,他们自发在微博组建超话,喊话迟遇建一个微博账号。甚至有人每天都在南安一中大门口蹲守,只为见迟遇一面。
连清大都发了微博:【守得云开见月明,无论之前波折几何,我们终将相遇清大,热烈欢迎迟同学2013年报考我校,成为我校3字班新生!我们在北城等你!】
看到清大发的微博后,阮虞对迟遇说:“清大可能更适合你哎迟遇,你不要顾及我,到时候选最有利于你发展的学校就好啦。”
阮虞和迟遇回到南一上课,每天都有人送迟遇东西,要么表达安慰,要么表示歉意。
连之前在0班闹得最厉害的徐宏宇,都来道歉了。
徐宏宇:“迟遇,之前的事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不解气的话,你骂回来也行,我全受着,对不起啊。”
迟遇脸上毫无波动,只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徐启明过来说:“迟神,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林川奕和张燃一听迟遇要回来,把寝室打扫得很干净。
得知这几天班里、寝室的值日都是室友帮忙做的,迟遇向他们道谢,说要补回来。
林川奕:“补啥啊,都是好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张燃:“就是就是,都是一个寝室的。”
班长伍森旭:“迟神,欢迎回到0班!今晚明玉糖水铺,我请大家喝糖水。”
“好哎好哎,班长威武!”
童佳雯的语气中含着歉意说:“差点误会迟神了,哈哈,尴尬。不过我可没骂过迟神啊,还在微博上跟那些造谣者对线了一天一夜呢!”
傅浩成说:“白琳琳那条录音一听就有问题,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拼接的。童佳雯,你这也听不出来,也太菜了吧。”
童佳雯在心里翻白眼:“啊对对对,就你最厉害好吧,显着你了。”
整个班沉浸在愉快的氛围中,唯有阮慕和坐立不安。
桌子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拿出手机。
上面显示一条陌生短信:【阮虞的事不用你来告诉我,请收起你的小动作,阮同学。】
34. 情敌
程氏集团倒下后,阮氏集团在业内独占鳌头,名声鹊起,股价节节攀升。
阮一舟和骆氏集团的掌舵人骆天云,相聚在私人酒庄碰杯。
高脚杯中猩红的液体漾转水晶玻璃壁,晕开细闪的光泽。
包房里,灯光微弱阴暗,巨幕电视上播放着一个少女从程氏集团大楼上一跃而下的新闻。
两人小酌一口后,骆天云愉悦地感慨:“多亏老程有个好儿子啊,不然咱也弄不垮他。”
阮一舟面带温和的笑意,坐在单人皮质沙发上,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节骨分明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整个人显得十分儒雅温润。
他漫不经心道:“程费仁自掘坟墓,当初做下那些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好日子不长久,早晚而已。”
骆云天:“他那个废物儿子,欺男霸女惯了,现在好了,踢到铁板,话说那个高中生叫迟什么来着?”
“迟遇。”阮一舟道。
“对,迟遇,这可是个人物啊,年纪轻轻,一声不吭就把这事解决了。”
骆云天初始看到这个结果时,料定迟遇背后定有高人指点,他的秘书告诉他,迟遇和阮一舟的女儿走得很近。
他还以为迟遇背后的高人就是阮一舟,向阮一舟求证时,没想到被阮一舟矢口否认。
在这件事没有反转之际,阮一舟一直按兵不动,直到程氏父子被捕,他才出手指派公关团队炒热点造势,引起官方的注意,以便把程氏父子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永远不得翻身。
经过一番调查,骆云天才知少年的团队里只有三人,而主导正是他自己,他几乎是凭借自己的力量绝处逢生。
那份举报程氏父子的一千多页文档,骆云天拿给自己从斯坦福法学院毕业的侄子看,向来眼高于顶的侄子都说好,还说顶尖律师都很少有能做出比他那份条理更清晰,逻辑更清楚的文件了。
骆云天这才知道,这个少年不简单,是块不可多得的好料。
骆云天说:“要不是被阮老弟你捷足先登,我也得把他当做女婿培养。”
阮一舟笑道:“承让,我家小虞天生身体不好,本打算养着她一辈子,现在有这样一个人帮我照顾她,那人父母双亡,没什么家庭背景,我也不怕她以后会受委屈。小虞能平平安安过完这剩下的十来年,我这个做爸爸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骆云天:“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医疗水平日新月异,保不齐两三年后就有更有效治疗方案和药物诞生。”
阮一舟笑笑没说话。
程氏父子被捕当晚,阮一舟派人把迟遇请到阮氏,他们聊了许久。
真正聪明人之间说话其实不用拐弯抹角,阮一舟把阮虞的情况详细告知迟遇,他的女儿因身体原因,寿命只剩至多不过十年。
阮一舟不会忘记,少年听到这个事实后,眼眸中的光明明灭灭,愕然、迷惘、悲伤......千万种情绪在他漆黑的眼中翻来覆去。
最后归于死寂。
少年没有犹豫,拿起签字笔,在他准备好的协议上,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协议上明明白白写着,阮虞有生之年,迟遇必须照顾阮虞,直到双方中任意一方生命终止。
在此期间,迟遇不得与除了阮虞之外的任何女人结婚生子,就算和阮虞结婚,阮氏的财产和股份,他也不会得到一星半点。
阮氏只会在他的事业上提供助力,再无其它。不过这条被迟遇拒绝并划去了。
少年明确地告诉阮一舟,除了阮虞,他什么也不要。
-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迟遇和阮虞错过了这个学期第四次月考,但很快,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来临。
考完试后的第二天,期末成绩就出了,南一的老师改卷速度一向很快。
阮虞看着自己手上的成绩:语文116,数学110,英语145,物理58,化学66,生物72。
总分567,班上排名46,校排名215。
再看看迟遇,总分717,班排第1,校排第1。
阮虞:“......”
少女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迟遇的头,语气哀怨道:“准对象,你的头到底是吃什么长的?为什么那么好使呀。”
明明这个把月她和迟遇都没好好上过课,偏偏只有她一个人成绩回到原点,而迟遇的岿然不动。
这就是人与小猪的差距吧。
迟遇眸中含着清浅的笑意:“吃饭。”
阮虞嘴一瘪:“呵呵,好冷的笑话。”
迟遇安慰她道:“漂亮的人都很聪明的,只是理科可能不适合你。不过没关系,不是有我在吗?寒假好好学,还有很大进步的空间。”
“要是你的学习能力能分一点给我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十分愿意。”
“下雪了哎!”少女不经意间瞥向窗外,惊呼道,“迟遇快看。”
迟遇顺着她的指向,望向窗外。
窗外有一丛绿竹,此时无风,唯有纷纷扬扬的白雪,散漫地飘落下来,有的沾上竹叶,有的落入土里。
雪越下越大,到了下午第二节课时,屋顶、花坛、无人走过的路面,积起一层厚厚的雪。
南安市许久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了,一到下课时,无数学生跑到雪里,打雪仗,堆雪人。
一时间,整个南一处处充满欢声笑语。
阮虞趴在桌上,看着窗外尽情玩雪的少男少女们,满眼羡慕。
迟遇看了她一眼,说:“南安难得下那么大雪,要不要出去看看?”
阮虞缓缓摇摇头,“还是不了吧。”
她每次生病,都要小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好全,若吃出门感冒了,又要影响学习。
少女似是想起些什么,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北城每年都下雪哎,我们下半年去北城看雪!你答应我,北城的第一场雪,我们要一起看。”
迟遇莞尔,温柔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阮虞举起手,伸出小指头,“拉钩。”
“好,拉钩。”迟遇的小指勾住她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
少女嗓音甜腻,闻者像是吃了这世上最甜的糖果,说完她束起大拇指,用力印在迟遇的拇指指腹。
两人视线相交,在对方的眼眸中只看到自己,温情就像两只缱绻忠贞的大雁,相互依偎,相互扶持。
“咳嗯——”
突然从头顶传来一声咳嗽声。
阮虞抬起头,对上了老曾的脸,她吓得立刻抽回手,正襟危坐,羞赧地垂下了头。
迟遇看了眼少女绯红的侧脸,笑了笑,态度从容地喊道,“曾老师。”
老曾板着脸,食指关节扣了扣迟遇的桌子,“你们俩来我办公室。”
高三年级组教师办公室。
老曾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热茶,把保温杯放回办公桌上,发出金属碰撞木桌的脆响。
看向面前长相俊逸的男孩,和容貌姣好的女孩,老曾问道:“你们谈恋爱了?”
迟遇:“没有,曾老师。”
“哦,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在一起?”老曾问这话时,眼神有些凉凉的,就像外头下的雪。
“5月4日。”迟遇对答如流。
“为什么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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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我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谈个恋爱,曾老师不会阻止吧?”
老曾眼中的凉意淡去些,口气变得语重心长,“学生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等你们考上大学,慢慢谈,没人管你们,但是现在你们还是高中生,哪怕到5月4号,你们也还没毕业。在南一一天,就要遵守南一的校规,像今天这样影响不好。”
迟遇道:“明白,曾老师,以后我和阮虞会注意的。”
见迟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老曾心里窜出一根火苗:“不是让你注意,是让你未毕业前不要谈恋爱。你看哪家高中生光明正大谈恋爱的?”
看老曾有些生气了,阮虞悄悄拉了拉迟遇,暗示他说两句好话,或者“善意的谎言”。
倒也不必那么头铁,问啥答啥。
迟遇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对老曾道:“曾老师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光明正大谈恋爱?”
老曾:“......”
老曾:“不光明正大也不行!”
阮虞:“......”
等阮虞和迟遇离开办公室回班后,老曾收起怒容,喝了口茶压压惊。
“现在的小孩......”他无奈苦笑地摇了摇头。
对面办公桌旁坐着的是语文老师明希希,年轻的老师抬头笑着说:“曾老师,莫生气莫生气,那两学生挺好的呀,只要不影响学习和身体,随他们去吧,而且人家家长都没说什么,你已经尽到了班主任的职责啦。”
说实话,如果明希希不是老师的话,她还挺嗑迟遇和阮虞的,187清冷帅哥和159漂亮软妹。
那颜值,那体型差,人见人爱好伐。
-
补课的两周结束,终于迎来寒假。
阮一舟和尹曼清带着阮静怡去了港城,阮虞以马上高考为由,留在南安温习功课,没有同去。
偌大的别墅,除了佣人,又只剩下阮虞一人。
不过今年她不再感觉到孤单。
步入严冬,天气寒冷,尤其是南安市地处南方,空气中的湿冷对行人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化学攻击,沁入人骨子里的冷。
担心阮虞每天穿梭于鸿泰花苑和名雅花园,会受冻生病,迟遇在经过阮一舟同意后,每天带着学习资料来阮虞家,帮她补习功课。
两人坐在一楼客厅刚换上的绒毯上,试卷和资料铺满茶几。
管家张叔端着托盘过去,上了一杯红茶和一瓶热牛奶,顺便把托盘里的十几封信放在茶几上。
“小姐,这是最近收到的信。”
阮虞抬头看了一眼,“谢谢张叔。”
红茶是上给迟遇的,迟遇:“谢谢张叔。”
张叔退下后,在餐厅那边远远看着客厅里的两道身影。
阮虞是张叔看着长大的,他早把这个小姑娘当做亲女儿来看待,这几天他特意在暗处或是监控室里,观察过她身边的这个男孩。
男孩举止得体,无论对谁都彬彬有礼,不卑不亢。人还十分懂礼数,来阮宅的这些天里,他从不上2楼,几乎只在客厅活动。对待小姐,他也是既温柔,又有边界感,从来没有出格的行为。
男人最了解男人。
不愧是先生看好的准女婿,是个好男孩。
张叔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离开了。
阮虞放下笔,从张叔拿来的一堆信笺中,拿出一封,拆开来看。
迟遇正在看她的物理每日一练,见她停下,他也停了下来。
目光落在那些信笺上,多数信笺印着可可爱爱、色彩鲜明的卡通图案,还有一些信封上画满了红得刺眼的心形。
“这是我的情敌们写的信?”他问。
35. 正文完
阮虞闻言,好笑又讶异地看着迟遇,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还问的那么直接。
少女杏眼弯弯,眸光潋滟,她凑近他,戏谑道:“好酸哦,准对象,今天吃了几口醋呀?”
她身上的荔枝甜香勾着他的鼻尖,他总是这样,与她独处时止不住耳后发热。
“所以是吗?”
“那如果是怎么办呢?”
“嗯,说明你人缘不错。”迟遇说,“作为准对象,我申请也看看,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追你的,我也学学。”
阮虞笑得东倒西歪,“不是啦,是我资助的学生们写给我的信。”
阮虞把信放在她和迟遇之间,一起看信:“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寄信给我,祝福我新年快乐呢。这封是一个叫李书宜的姐姐寄给我的,她可厉害了,考上了北大医学院。”
“还有这封,迟遇,还记得我们去年十一国庆节的时候,在金霞寺遇到的那对母女吗?那个小女孩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下半年就可以去上小学了,你看这幅画,画得多好呀。”
看着少女如数家珍地跟他分享这些信,迟遇清朗的眉眼舒展开来,唇边小幅度地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一刻,女孩儿像是天上的月亮,浑身散发着温柔,明亮的光。有她在,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颜色和轮廓,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南安某大型商圈。
迟遇从阮虞手中接过礼品袋,“我来。”
阮虞问道:“迟遇,你的朋友们会喜欢这些吗?”
“他们不在乎这个,不送也行。”
“那不行,毕竟初次认识嘛,我也想在你的朋友那边留下个好印象,而且也给你长脸不是?”
“能和你一起是我的荣幸,他们喜不喜欢我不在意。”
海底捞内。
阮虞跟在迟遇身后,走进一间包厢。
包厢里坐着两个男孩子,见阮虞和迟遇进来,抬起头来。
其中有个身形胖胖的男孩尤为热情,立即站起来离开座位来招呼他们。
“迟神,来啦!这是小嫂子吧?哎呀,还带礼物,嫂子太客气了哈。”
“是准嫂子。”迟遇纠正道
柯子诚一拍脑袋,改口道:“哦哦,对对对,准嫂子。”
迟遇回身对阮虞道:“阮虞,这位是子诚。”
柯子诚附和道:“准嫂子也可以叫我胖子。”
阮虞看了眼迟遇,笑道:“子诚哥好,你一点也不胖呀,才不叫你胖子。”
柯子诚:“哈哈哈,看来最近健身有点效果。”
顾经年懒洋洋地站起来,喊了一句:“阿遇。”,音色像白水一样淡。
“阿年。”迟遇向阮虞介绍道,“这位是经年。”
阮虞认识顾经年,当年顾经年也是庆阳双星之一,阮虞听过很多关于他和迟遇的故事,今日一见,顾经年还是和从前一样,性格冷淡,不爱说话。
阮虞脸上的笑意不减:“经年哥好。”
顾经年打量了她一眼,颔首:“你好。”
柯子诚活跃气氛:“哈哈,准嫂子别介意哈,这人性格就这样。”
“来来来,都别站着。”柯子诚拉开一张椅子,“准嫂子,迟神,来这边坐。”
四人落座。
柯子诚负责点菜,他首先问阮虞:“准嫂子有什么忌口吗?”
阮虞笑意吟吟:“不太能吃辣的,谢谢子诚哥。”
“别客气。”
阮虞的肠胃很娇气,能吃的东西不多,迟遇帮她把碗烫好,敲开鸡蛋下在番茄锅里,煮熟后捞上来盛在她的碗里。
“烫,晚点再吃,先吃这个。”迟遇剥了一盘淡水虾,放在阮虞这边,又切好被热水温过的苹果放在阮虞的盘子里。
柯子诚看着迟遇围着少女忙前忙后,一脸诧异,半开玩笑道:“没亲眼看到真不敢相信啊,迟神谈起恋爱来居然是这样的,还以为他这辈子都是被女生讨好的命,没想到也有今天哈哈哈。”
他朝阮虞拱了拱手,做出个佩服的姿势:“还是准嫂子厉害呀。”
阮虞的芙蓉面染上几分赧色,却并不故作谦虚:“也就一般厉害辣,正在努力变得更厉害咧。”
这话逗得柯子诚忍俊不禁,心说这小姑娘真挺有意思,难怪迟神喜欢她。
默默吃饭的顾经年,唇边也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迟遇因这个少女状态不错,他们也就放心了。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时光似温水缓缓流淌,氛围融洽且温暖。
虽然阮虞没吃多少,后期迟遇和柯子诚、顾经年也在聊计算机相关产业的话题,各种她听不懂的术语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她不太能插上话。
但他们侃侃而谈时,迟遇自不必说,柯子诚会时常为她续上温水,顾经年也偶尔对她颔首一笑,被他的朋友们不动声色地接纳、认可,她心里别提有多暖。
除夕,阮虞陪着迟遇去龙湖陵园祭拜过迟爸爸、迟妈妈、迟晚,回到名雅花园后,和迟遇一起贴春联,做年夜饭。
陈萍在警局当值,李阿姨也回家和亲人团聚去了,今天只有迟遇和阮虞两个人吃年夜饭。
阮虞发现,迟遇居然还会做饭,她站在厨房里,看着高大的少年系着围裙,节骨分明的手指握住菜刀,从容地将鸡肉切成块,再把鸡肉放进紫砂锅里,加入黄芪、党参、枸杞、山药、羊肚菌等,最后倒入适量清水,调节到蒸鸡汤的刻度。
两个小时后揭盖,一锅香气扑鼻的鸡汤就做好了。
一个下午过去,迟遇做好了六道菜,除了鸡汤,还有红烧鲈鱼、四喜丸子、蒜香排骨、白灼生菜、萝卜烧牛腩。
而阮虞只在一旁洗了些瓜果。
到饭点时,迟遇把鸡汤放在餐桌正中央,其余五道菜围着鸡汤摆成一圈。
六道菜香气四溢,卖相也佳,馋的人直冒口水。
阮虞咬了一口四喜丸子,香嫩的口感在口里散开,她由衷地赞美道:“唔......迟遇你的厨艺真的好棒。”
又吃了两口其它的菜,少女双手握成拳虚虚地揉着眼睛,装哭:“呜呜呜,你为什么做什么都能做的那么好,还让不让人活了。”
迟遇的眉头皱了一下,一缕不易察觉的伤感在深深的眸底转瞬即逝。
他温润道:“喜欢吃就多吃一些,只要你愿意吃,我一直给你做饭。”
晚上十点,迟遇送阮虞回到阮宅。
阮虞进别墅时,千叮咛万嘱咐道:“迟遇,如果0点我没醒的话,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噢。”
迟遇笑说:“你好好睡就是,不用在意这些。”
阮虞不答应:“不行,这一次,我一定要做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
“...好。”
阮虞睡前定了三个闹钟,从11:45开始,每5分钟一个闹钟响起,总算在0点之前把她唤醒了。
她在11:59时给迟遇拨通了电话。
“喂。”听筒里传来迟遇干净清透的话音。
少女困得眼皮不停打架,几个一睁一合后,上下眼皮彻底沾在一起了,手机贴着耳朵,蒙蒙糊糊说出那几个字。
“准对象,新年快.......”,“乐”字不知是没说还是太过小声,没有传到话筒的另一头。
静默了一会儿,迟遇听到电话那头响起的轻微平缓的呼吸声,哑然失笑,面上的温柔浓过夜色。
良久,他对着话筒轻声道:“新年快乐,小鱼。”
-
两个周的寒假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了南一高三开学的日子。
紧张且枯燥的学习生活又开始了。
临近高考,高三学子们一头扎进知识的汪洋,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高三下半年,周考、月考、七校第二次联考、十二校联考、一模、二模、三模......
数不清的考试像一张张亟待突破的屏障,横亘在学生和高考之间。
他们无所畏惧,斩五关过六将,一步一步向高考进军。
谁也不想在最后关头做逃兵。
这学期,阮虞学习比上学期更加卖力,每天早到半小时,晚睡半小时,多出的一小时,不是在背物理公式,就是在刷物理练习。
在迟遇的帮助下,她一点一点进步,在第三次模拟高考中考出了一个还不错的成绩。
语文123,数学122,英语148,物理71,化学75,生物78。
总分617,班排35,校排44名。
拿到这个成绩,阮虞热泪盈眶,恨不得在班上就搂住迟遇,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这是她首次考到600多分,也是第一次考入校前50。
如果这个成绩保持到高考的话,她也能凭自己的努力在北城的挑选一个不错的大学。
还能离迟遇近一些。
绵绵细雨慢慢淡去,树梢上的叶子越来越碧绿,阳光变得炙热,清爽的夏日在偷偷靠近。
高三下学期,迟遇不再住校,名雅花园离南一本就不算太远,坐地铁的话半小时就能到,上学期为了让陈英更好地养身体,这才选择住校。
迟遇走读的这段时间,每天早上五点起来做饭,用不锈钢保温罐装起来,带到学校。
自从阮虞说过喜欢吃他做的饭,他便开始采购食材自己做饭,从不间断。
时间久了,少女越来越依赖他,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少女每顿都要吃他做的饭。
有段时间,他听女孩开玩笑说,她家做饭的刘姨担心将来自己的工作不保,要向他学习做饭。
他笑笑没说什么。
如果可以,他想为她做一百年的饭。
只要她愿意吃,他就一直做。
如果可以的话。
吃完晚饭后,他送她回鸿泰花苑,每每路上相顾无言时,他总想去牵她的手。
那双柔软白皙,指尖透红的手,他肖想了无数次。
也忘不了它们牵起他手时的感觉,相触的肌肤上,似激起一阵电流,刺得他手心发麻,却又似有种魔力,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但只要一想到离5月4日不差几天,他强行按下心中的渴望,时常任由两人的手背在不经意间贴在一起,留下不可磨灭的温度。
他想,等到5月4日这天,他便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再不放手。
三模结束后,这次月假撞上了劳动节,南一想让学生们在最后一个月里好好调整心态,大发慈悲放满了5天假。
放假通知传到高三教学楼时,整个教学楼并没有响起想象中的欢呼声,学生们都知道,越是临近高考,越是不能掉以轻心,各自谈笑几句,收拾好试卷资料,准备回家挑灯夜战。
从4月中下旬开始,迟遇便忙碌起来,他暗地里查阅了许多资料,问了许多人,终于在南安市辖区内的一处偏远海岸,找到了蓝眼泪的最佳观景位置。
女孩儿总对那些亮闪闪的东西爱不释手,他记得去年暑假,少女在南沙时说过,想看蓝眼泪,但那时候已到蓝眼泪出现的尾季,再加上当时天气不好,他们扑了个空。
这次做足了功课,4-5月正是蓝眼泪爆发的季节,天气预报显示5月4日那天,天气晴朗,正是观赏蓝眼泪的绝佳时机。
迟遇在海边预定了一栋很大的海景别墅,请专业的清洁团队把别墅的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后,他让人搬来一架崭新的三角钢琴,摆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去年他生日,女孩为他唱了一首生日歌,那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歌。
今年他也要为她唱一首歌,只因她而唱。
别墅门口栅栏上的星星灯、彩带丝绸,小径上铺满发光的石子,别墅入口用绣球和玫瑰搭建的拱门,大厅里背景墙,角落里的各种香薰、蜡烛......
每一处都离不开他的精心设计、费时布置。
沙发和各处角落放满她最爱的大大小小,形态不一的Hello Kitty。
为了布置这个告白场景,他几乎买下了南安和附近几个市三丽鸥实体店里的所有Hello Kitty玩偶。
5月4日当天,空运过来的两大车厄瓜多尔甜心玫瑰,他亲手放满整个别墅。
还有一束999朵的北极光欧若拉玫瑰,被洒上荧光液,打算当做成人礼的礼物,送给那个女孩子。
好友们到达别墅时,一看一个目瞪口呆,霎时间,别墅里听取一片“哇”声。
就连身为艺术生,且出身艺术世家的柴聆都看呆了,她张了张唇,问迟遇:“我说迟神,你蛮有艺术天赋的啊,这是布置了多久才弄成这样啊?”
迟遇谦虚道:“没多久。”
这次阮虞的生日,迟遇邀请了0班几个平时玩得不错的同学过来充当气氛组,其中包括童佳雯、傅浩成、徐启明、张燃、林川奕、杭会宁,还有班长伍森旭。
迟遇的两个好兄弟,柯子诚和顾经年特意飞回南安,五一劳动节大学也放假,不妨碍他们见证兄弟人生中,这一重要的时刻。
柯子诚一听说整个别墅都是迟遇一个人亲手布置的,差点惊掉了下巴,对顾经年道:“我的妈呀,这人坠入爱河起来,这么恐怖的吗?顾哥,你以后可别这样啊,我小心脏hold不住了。”
顾经年嫌弃地斜了他一眼:“不可能。”
“呵呵,那可说不准。”
一切准备就绪,迟遇即将出发去接阮虞,他做这一切是瞒着那个姑娘的,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他知道,那个小姑娘最喜欢这些。
顾经年问要不要开车陪他去,他拒绝了。
海边到别墅的这段路,他想和她单独走过来,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欣赏那片蓝色银河,这将会是只属于他们的,一段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
车子路过海滩时,迟遇望向海边,夕阳渐沉,银滩外金浪翻滚,波光粼粼。
一缕夕光照在少年硬挺的侧脸上,他扬了扬唇。
-
三个小时前,鸿泰花苑。
阮虞坐在房间里,一想到今晚就能和迟遇正式在一起,她开心得心口不断冒着粉泡泡。
曾经那个可望不可即、她欣赏崇慕了五年的男孩子,过了今晚就是她的男朋友啦。
不是准对象,是现对象!
一想到这,阮虞脸热得要命,跳到床上,把脸深深埋入柔软的被子里,然后发出闷闷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她坐起来打开手机,发现阮一舟和尹曼清给她发来微信,说工作上有事情绊住了脚,没办法赶回来和她一起庆祝生日,祝她生日快乐,承诺等他们回来后给她补办一个盛大的成人礼,最后转给她一笔巨款,以示安慰。
阮虞回了一句“谢谢爸爸妈妈”。
对于阮一舟和尹曼清的这种做法,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摸了摸胸口,没有难过,没有落寞,有的只是心平气和。
她退出微信,切换到企鹅。
【岁岁无虞:准对象,你那边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好呀,我都迫不及待了!】
【年年有鱼:快了,你先睡一觉休息会儿,我这边好了就来接你。】
【岁岁无虞:好叭。】
少女又在床上激动地翻滚了两下,乖乖地盖好被子,紧紧抱着玉玉,闭眼入睡。
先养足精神,今夜一定是个美好的夜晚呀。
少女很快进入梦乡,梦里全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浑身好热,像睡在火炉里,脸上仿佛被某种刷子搓着,又湿又麻。
紧接着,一阵喵喵嗷呜的刺耳猫叫,在她耳畔越来越清晰。
感受到那把“刷子”是雪雪在不断□□她的脸颊,少女迷迷糊糊嘤咛一声,伸手推开猫咪:“雪雪,别闹......”
雪雪被推开后,在她身边急的团团转,再次跳上她的身体,要舔她的脸。
被雪雪这一下蹦到胸前,阮虞吃痛,缓缓睁开了眼。
感官复位,迟钝的身体终于感受到,四周的滚烫,犹如置身在烧得正旺的火炉边。
阳台外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窜了进来。
阮虞心下一惊,立马坐起身来。
着火了!
她连忙抱起雪雪,往门外冲,但由于刚醒来,她的四肢软绵无力,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地毯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还好有地毯的缓冲,她没摔的太过严重,勉勉强强还能走。
她再次抱起雪雪,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挪到门外,却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阮虞脑中空白了一瞬,她折回卧室去找手机,此时火舌已经爬上了卧室的窗帘。
手机呢?
手机呢?
明明在这里的呀,怎么会没有呢?
手机突然就像凭空消失,怎么也找不到。
房间里的黑烟越来越浓,阮虞不慎吸入一点进去,呛得眼泪盈满了眼眶,她来到洗手间,扯了一块浴巾想要打湿,用来捂住口鼻。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居然停水了!
洗手间连着浴室,她搬来一张长椅,敲掉了浴室的排风扇,把雪雪丢了出去。
她的房间在2楼,再加上楼下是水池,雪雪是一只灵活的猫咪,她不会受伤的。
就算受伤,也比烧死好。
室内浓烟滚滚,大火很快蔓延了整个卧室。
阮虞被黑烟呛得呼吸不了,找来东西拼命砸着窗户上的防盗栏杆。
出去,要出去啊,迟遇和大家都在等着她呢!
她要出去啊!
一定要出去啊。
然而那些防盗栏杆是上等的钢器打造的,凭她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她砸了几十下,直到鲜红的血从手心滴下来,也没成功砸断一根,甚至栏杆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本就体弱,很快精疲力竭。
迟遇,迟遇,迟遇,迟遇,迟遇,迟遇,迟遇......
我疼......
你在哪?
为什么还没来......
烈火即将啃噬少女的裙摆时,她哆哆嗦嗦摸到一本笔记本,笔记本封皮上别了一支笔。
-
海景别墅。
一群少年人聚在一起,年龄相仿,兴趣爱好也有重叠的部分。
再加上有童佳雯、柯子诚这类擅于社交的人在,大家很快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柴聆有一搭没一搭地接几句话茬,大部分时间在低头看手机。
从迟遇走后不久,她就开始给阮虞发消息。
见阮虞没回,又给迟遇发,问他们到哪了。
一开始迟遇还简短地回一两句,后来也不回了。
最后的消息停留在一个小时前,柴聆看着对话框,微微拧了拧眉。
是还没接到?还是在你侬我侬不看消息呢?
这时伍森旭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手机走到别墅外去接电话。
等他再回来时,脸色阴沉得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黑,焦急喊道:“快回市区,阮虞出事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把原本温馨的氛围炸得四分五裂。
众人拦车的拦车,开车的开车,直往市里赶。
海边咸风习习,海浪翻起晶莹透亮的蓝眼泪,冲上银滩,似天上会眨眼的星星铺满了沙滩。
如此绮景,伴随着夕阳的彻底落幕,再无人观赏。
-
南安一连下了好几天暴雨,整个城市都像是陷入一片洼沼地中,黏腻潮湿,让人很不舒服。
老曾和明希希从车里出来,各自撑着一柄纯黑的伞,走进名雅花园电梯里,按下一个楼层号。
迟遇家门外,老曾按下门铃。
不多时,门从里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一见来人,立马握住老曾的手哀鸣道:“曾老师,您救救小遇吧。”
李小梅崩溃地跪下来,几日不见,她脸上爬满深深的皱纹,人也瘦得不成样子。
老曾赶紧搀着她:“李阿姨,您先别激动,我和明老师就是来看迟遇的,迟遇人呢?”
明希希也帮忙扶人,“是啊李阿姨,小遇呢?”
李小梅被他们扶到沙发上,她枯瘦的手颤抖地指了指迟遇的房间。
老曾说:“我们现在去看看,老人家您千万冷静,迟遇他心理素质好,会没事的。”
老曾和明希希轻轻来到迟遇的房间门口,轻轻扭开门锁。
室内,依然明净整洁。
只是安静得出奇。
两人走进去,只见房间内一张大床上,少年背对着来人的方向,侧身蜷着躺在床的一边,悄无声息。
床的另一边,躺着一个烧得不成样子的超大Hello Kitty,它身边依偎着一只娇小的,同样被烧焦了的Daniel Star。
大床旁,陈萍一脸憔悴,强打着精神守在少年身边。
金工桌上的所有金属工具都不见了,包括其他任何可能伤害到性命的东西,全被收走了。
老曾和明希希走到陈萍身侧,投给陈萍一个安慰的眼神。
从他们现在站着的位置,清晰可见床上的少年双眼闭合,脸色苍如白雪,已经干裂了的薄唇抿着。
怀里牢牢抱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是一颗宝石苹果,和一本笔记本。
历经烈火的洗礼,那颗红宝石苹果仍然清透璀璨,像是从未遭受过摧残。
而那本笔记本,却烧成了焦炭。
上面的字,全看不清了。
明希希顿时又红了眼眶。
阮虞出事那晚,怀里抱着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那天晚上,她一收到消息,就匆忙往阮虞所在的医院跑。
来到医院时,迟遇、老曾、同学们都在,唯独阮虞的至亲不在。
那场大火,把一个曾经鲜活明媚的女孩子,折磨得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医生们尽力抢救完,出来后遗憾地说,送来的太晚了,还没开始抢救,就已经没了任何生命体征。
哪怕早到半小时,女孩子也活不下来。
病人在死前求生欲极强,但无奈她天生体弱,像一朵温室里的花朵,根本承受不住任何炙烤。
明希希大着胆子,悄悄瞧了一眼女孩子的遗体,手上、腿上,除了大片烧伤的痕迹,还布满指甲的恰伤和抓痕,女孩子的手指上全是干涸了的血迹。
她想活啊。
她分明很想活下去啊。
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了保持清醒,那么伤害自己。
可那天,她一个人被锁在房间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没有人能救救她。
柔软的少女,孤立无援地忍受着烈火灼烧,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那天是她的18岁的生日啊。
明明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和最爱的男孩子在一起了。
明希希潸然泪下。
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她还是没能从这场事故中走出来,更别提床上睡着的那个少年。
他亲眼目睹最心爱的女孩儿葬身火海,
亲手从火场里抱出那个没了气息的少女,
又亲耳听到医生说,“节哀。”
今天上午阮虞的骨灰刚葬入龙湖陵园。
阮虞的葬礼,少年没出席,出殡他也没到场。
这些个日日夜夜,他一直躺在这场床上,滴水不进,仅靠着营养针撑着。
这些天老曾每天都来看他,和他说话,但迟遇从未回应过。
顾经年和柯子诚也请了当地有名的心理医生过来,仍然毫无效用。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以为迟遇彻底放弃了自己时,柴聆气势汹汹闯入迟家。
她长发披肩,穿着黑色皮衣皮裤,带着一顶墨镜,一进迟遇的房间,就不顾陈萍的阻拦,一把掀开迟遇身上的被子。
甩出骂人的气势,高声道:“给老娘起来!一个大男人天天就知道躺床板上,咋滴,又要寻死觅活了是吧。当初你在南沙时,阮虞已经救过你一命了,你现在这是闹哪样啊?”
“你以为你现在这样,阮虞就能活过来吗?她就会活过来再救你一次?你给老娘记住,你现在这条命是阮虞救回来的,她没开口说让你死,你死个看看呢?”
“老娘告诉你,阮虞她死前抱着这本本子,上面一定留了些什么,你要是想知道,从现在开始就振作起来。你不是大学霸吗?你搞研究啊,你去研究怎么把笔记本上的字复原啊。别再来自杀这一套了,真的很low。”
“迟神,别让我看不起你,也别让小鱼儿死了都不能安心。”
柴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又过了七天,迟遇回到0班上课,他和从前一样,踩点到校,按时下学,就像那些事从未发生。
只是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身边的座位,也一直空着,仿佛从未有人坐过。
-
2013年6月23日,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午,江南省高考成绩发布。
老曾坐在南一的信息技术教室内,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迟遇的成绩时,像个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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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得嚎啕大哭。
“第1,第1啊,迟遇是全省第1啊。”
其他班的班主任不明所以,笑话他说:“这是好事啊,以前你又不是没带过状元,怎么今年这么激动。”
阮虞的事情被阮家要求保密,除了0班的几个老师、学生,还有校领导外,几乎没人知道。
明希希也哭了,她恍恍惚惚地回到家中,许久才缓过神来,打开电脑,敲下两行字。
【月亮般的女孩儿死了,死在了男孩最爱她的那一年。】
【全文完】
-
阮家的监控被技术工人恢复那日,柴聆赶到阮家,狠狠扇了阮慕和两巴掌。
骆羽更是冲上去死死掐住阮慕和的脖子,差点把人掐死。
“你他妈的,阮虞从小到大把你当成亲姐姐,你他妈的这么害她,上次害她差点被拐卖,这次直接把她害死。我早就说过,你要是再敢惹她,我特么要你不得好死。”
被人拉开后,阮慕和剧烈咳嗽,缓过来后来声泪俱下,跪在阮一舟的脚下磕头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大伯,伯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起火灾,我就是想和阿虞开个玩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我要是知道的话,不会拿走她的手机,更不会锁门,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骆羽再次暴怒,要冲上去踹她,被柴聆和佣人死死拉住。
柴聆冷笑,轻蔑道:“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你要去蹲局子了。”
-
阮慕和从小就不喜欢阮虞。
她小时候时常在想,都是阮家的孩子,凭什么阮虞的运气就那么好,能从尹曼清的肚子里爬出来,成为阮一舟的女儿?
她的大伯阮一舟,凭借自己的本事白手起家,娶了地产大亨尹氏集团的千金后,事业更是如有神助,一举成为上市公司总裁。
而她的爸爸,却只是个靠着哥哥的施舍,勉强过日子的可怜虫。
她自小看着阮虞被一对有权有势的父母捧在手心,含着金汤匙,穿着公主裙,住在比英国贵族的豪宅还要豪华的房子里,她就止不住眼红。
七岁那年,她和比她小半岁的阮虞一起在花园里玩耍时,无意间看到外面有个拎着麻袋的奇怪男人,不停地在花园外鬼鬼祟祟地徘徊。
她不由得心生一计,连骗带哄着把阮虞推出花园。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鬼祟的丑陋男人是一个人贩子,看到阮虞独自一人,麻袋一套,就把人偷走了。
那天阮宅乱做一团,阮一舟和尹曼清带人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阮虞。
阮慕和虽然脸上看起来着急,但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那个扎眼的烦人精终于消失了,那以后大伯和伯母就会只喜欢她,把她当做亲女儿了吧?
她是真的很想做大伯家的女儿。
正当她还沉溺于成为上市公司千金的美梦,没想到不过短短五天,阮虞就被找了回来。
阮虞刚被找回来的时候,她以为阮虞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想去看阮虞笑话,没想到少女还是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皮肤白里透红,脸蛋像玉雪团子一样,让人忍不住生出揉弄的心思。
这哪像是吃过苦的样子。
只是小少女再也不对她笑了,从那以后,就开始远离她。
阮一舟和尹曼清给阮虞安排了一个姓陆的女保镖,走丢之类的事再也没发生过。
后来阮慕和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阮虞被那人贩子带走后不到三个小时,就被警察发现,并解救下来。
那时候小少女还记不住父母的手机号,也记不清回家的路。
警察只能先把阮虞放在市福利院,让福利院的护工先照顾她,再慢慢帮她找家。
阮慕和当时气得咬牙切齿,这小烦人精怎么就那么好运呢?
就不信她能一直这么好运。
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的诅咒居然成真了。
阮虞在高一那年,被查出天生体弱,器官衰竭得比正常人更快一些,权威医学教授们会诊后,说就算好好养着,最多也就还有十年的寿命。
得知这一消息后,她就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心里痛快很多。
那小烦人精也有今天!
出生在阮一舟家又怎么嘛,还不是个短命鬼。
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针对阮虞了,反正阮虞也活不长。
但阮虞依然是她眼中的一粒沙子。
阮虞总比她讨人喜欢,有一个暗恋她多年,事事肯为她出头的竹马骆羽,也有一个为她两肋插刀的好闺蜜柴聆。
后来还有个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的迟遇。
她曾想过把迟遇抢过来,只要烦人精伤心,她就高兴。
但不管她怎么示好,迟遇就是不拿正眼看她。
得不到就毁掉,于是她把阮虞和迟遇在元旦汇演上四手联弹的照片发给了尹曼清。
之后迟遇因为白琳琳的事被网暴,她特意掏空一半的身家,买微博热搜,雇水军控评,只为让迟遇身败名裂,彻底毁掉他。
但万万没想到,这两件事都被迟遇和阮虞化解了。
最后阮一舟和尹曼清解了阮虞的软禁。
迟遇也从网友们讨伐谩骂的对象,变成了众人追捧的心善学神。
她气不打一处来,从伍森旭那边要到迟遇的手机号,悄悄把阮虞体弱活不过十年的事,发给迟遇。
却不想换来了迟遇的回怼和警告。
5月4日那天,伍森旭问她有没有收到迟遇的邀请,她一脸茫然,问过后才知道迟遇会在这天向阮虞表白,之后两人正式在一起。
她在心里将白眼翻出天际。
拿着尹曼清之前给她的钥匙,来到鸿泰花苑阮宅,宅子里的佣人刚被阮虞放了假,一前一后地走了。
她上到2楼,进入阮虞的房间,发现烦人精睡得很沉。
于是她拿走阮虞的手机。
之前尹曼清为了软禁阮虞,在房间外面上了一道锁,所以她很顺利地把门也锁上了。
心想着,哪能让这小烦人精这么幸福呢?总得给她添点堵吧。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她酿成大祸。
一个足以毁掉她一生的大祸。
-
高考结束后,阮慕和因过失杀人罪,被判五年有期徒刑入狱。
-
江南省高考状元公布后,清大和北大上名雅花园来抢人。
迟遇最后选择了清大计算机系。
只因少女曾说过,清大更适合他。
在清大的四年,他没有一日虚度光阴,像块永远不会停歇的海绵,四处汲取所需的知识和经验。
四年下来,他获奖无数,还拿到了清大本科生特等奖学金。
本科毕业后,他放弃保送,和柯子诚顾经年他们一起创业。
他敢拼,有头脑,不要命,失败了就重来,从不废话。
十年后,他创立的遇鱼,成为全国最大的互联网科技公司。
同时,他名下的产业还涉及电商、医药、新能源汽车、芯片、餐饮......
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但他从未因此自傲,他将名下超过半数的个人财产捐给国家。
再拿出40%来资助贫困学生、创业的年轻人。
尤其是在高新技术方面有所成就的年轻人,是他热衷帮助的对象,比如创新药物的研发、新材料技术、半导体等。
作为庞大商业帝国的掌舵人,他从未购置夸张的豪宅车子,也向来洁身自好,没有过任何绯闻丑闻。
唯一一件“丑闻”,恐怕就是当年的白琳琳和程氏父子事件。
再加上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一时间,他成了数亿民众追捧的榜样,尤其颇受年轻人的喜爱。
曾有许多媒体想要采访他,被一一婉拒。
迟遇一生都深居简出,非必要的应酬,他从来不去。
也从不公开任何社交账号,狂热粉想要扒出他的社交账号来关注,结果一无所获。
迟遇年至40,依然没有传出婚讯,甚至这些年,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他的两个合伙人,柯子诚和顾经年,先后有了家室。
只剩他,这么多年,始终孤身一人。
网上关于他不结婚的传言不少,有人说他受过情伤,不再信任女人。也有人说他学生时代喜欢过一个女孩,但那个女孩最后嫁给了别人。还有更离谱的,说他是gay,对女人不感兴趣。
正当网友们津津有味讨论他的私生活,并展开激烈讨论时,遇鱼骤然公布了他的死讯。
2035年,5月4日,遇鱼创始人兼董事长迟遇与世长辞,享年40岁。
-
京市电视台演播厅。
“这就是我的两位恩师,阮女士和迟先生的故事,阮女士将我从水生火热的原生家庭解救出来,供我上学,鼓励我考上北大医学部。迟先生对我的医学事业鼎力相助,若没有他们,我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李书宜娓娓道来。
全场俱静,针落可闻。
在场不少听众,捂着唇啜泣。
连主持人都情不自禁湿润了眼眶。
李书宜笑了笑,声音微哑:“今天就到这里吧,人老了,不太能坐得住了,”
从电视台离开后,李书宜独自飞到南安市,一下机场就坐地铁去到南安市龙湖陵园。
她脚步缓慢,来到一座墓碑前。
身前的这座墓碑历经70年风雨,如今已是满碑沧桑,碑上的照片早已风化,连刻在碑上的文字都隐隐不清晰了。
碑旁杂草丛生,几乎要把墓碑盖住,可见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老太太弯下腰,把精心挑选的苹果、牛奶摆在碑前,又用手把杂草一根根拔去。
阳光落在墓碑上,折射出朦胧的光影。
李书宜伸手,虚虚抚上墓碑。
这么多年过去,少女容貌渐渐在她脑中变得模糊不清,直到消逝。
她也记不得少女的模样了。
唯一深深印在她脑海中的,是当年少女将她从大山里救出来时,朝她伸来的一只洁白的手。
“姐姐别害怕,以后我保护你。”
那时的小少女就像个天使闯入了她的生命中,给她带来了人生中第一道光。
李书宜泪眼朦胧,喃喃道:“两位恩师,如果人真的有转世再生的话,想来您二位现在正幸福地在一处吧?就算没有再世,您二位也一定成了神仙天使,再也不用吃人世间的苦了。”
迟遇死后,交代处理后世的人,不立碑,不办葬礼,只求与小少女葬在一起。
阮虞的妹妹阮静怡亲手在合葬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阮女士,迟先生,再见了,今后书宜就不再来打扰二位了。”
前不久医院的体检报告下来,她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这一事实。
这辈子,她得遇良师、益友,为祖国做出过重大贡献,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幸甚至哉!
没什么遗憾了。
离开龙湖陵园的路上,李书宜眺望远方西沉的落日。
脑海中,有浮现出迟先生去世那几日的光景。
那时的迟先生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陷入昏迷,浑身插满的各种导管,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医生说他的身体已到极限,原本一个月前就下了病危通知书,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硬生生撑到了今天。
迟先生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没人能够回答他。
两天后,一个曾被迟遇资助过,国内顶尖的技术人员,带着一本老式笔记本,来到了迟遇的病房。
那本笔记本曾被大火烧毁,里面的字都看不清了。
但经过技术人员十年如一日的辛苦研究,总算赶在迟先生去世之前完整复原了笔记本里的字迹。
技术人员对着病床上的迟遇,翻开笔记本,一页一页地念给他听。
直到最后一页念毕,病房里的监护仪突然持续爆发尖锐的报警声,似最后的哀鸣。
显示屏上跳动的曲线骤然拉直,所有代表的生命体征的数字肉眼可见地下落,最终定格为冰冷的数字——“0”。
那本笔记本最后被永远封存起来,本子的最后一页,少女的字迹娟秀:
【迟遇】
【火好大,我好像出不去了】
【我想到第三个要求是什么了,你要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
36.if(穿越)
“呜呜,真的好饿。”
少女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前是一块小广场,有人在广场上洒鸽粮,数百只白鸽从对面街道的钟楼飞到广场上,吃完饲料后又展翅高飞,飞回钟楼。
一阵大风刮过,圣洁的白羽纷纷扬扬,飘在空中,阳光给每一片都染上金光。
风景无限好,只是肚子咕咕叫。
阮虞盯着那些争抢饲料的白鸽子,不住吞口水。
脑子里全是清蒸鸽子、红烧鸽子、烤乳鸽......
甚至饿到一定程度时,她连地上的饲料都想吃。
但现在她身无分文,连买个馒头的钱都没有。
刚刚穿过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还以为在做梦。
也不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穿越?
她只记得2013年5月4日,她18岁的生日当天,自己被困在了失了火的房间里。
那日大火充斥整个房间,她浑身都被烤得好烫,烈焰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即将把她吞吃入腹。
她被浓烟呛得窒息,昏了过去,任由火舌舔舐她的肌肤。
疼,好疼啊,疼得要命。
然而再一睁眼,她竟坐在了这个公园里。
周遭是陌生的环境,她竟不知自己在哪。
连忙低头检查身体,身上被烈火啃噬的痕迹居然全没了!
手臂和小腿一如既往莹润,在阳光下白得发光,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再摸了摸脸和脖颈,光滑无比。
没有毁容!
啊啊啊,这是梦吗?
她昏过去后做的梦?
可做梦不会感觉到饿吧。
所以......她没有做梦,是真的活过来了!
天哪,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兴奋过后,阮虞打量着四周,开始发愁。
这是哪里?现在又是几号了?
眼下当务之急,她得赶紧找到迟遇。
她不在的话,他一定急疯了吧!
穿过白鸽乱飞的广场,走过斑马线,来到公园对面的复古异国风小镇上,阮虞问了好多路人,才慢慢接受一个事实。
现在居然是2025年8月7日!12年后。
北城!都不是南安。
那迟遇呢?他在哪?
阮虞在路上找了个好心人,问他借来手机。
哇塞,2025的手机就是不一样,全屏,刷脸解锁。
好高级!
她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手机号。
正是迟遇的手机号码。
自从被尹曼清解禁后,她就把迟遇的手机号码熟背下来,铭记于心。
手机嘟嘟响着,阮虞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没关机,没停机,这个手机号还在用!
嘟了十几声后,正当阮虞想要按掉重拨,手机里响起机械女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转接,请稍候。
她的心堵在了嗓子眼,一下又一下地剧烈跳动。
快接呀,接呀,迟遇。
五秒后,电话终于接通,然而接电话的却是个女人。
女人操着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语气略带公事公办:“您好,这里是迟总办公室,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迟总?
是不是迟遇呀!
阮虞兴奋道:“你好,我找迟遇,麻烦你让他接电话。”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问:“您有预约吗?”
“啊?”阮虞满头问号。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的话我不能帮您转达,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等阮虞反应过来时,那边已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少女在风中凌乱,大脑宕机了一瞬,她赶紧又给这个号码拨过去。
五分钟过去,拨了三四次,都没接通。
哇呜......
路人好脾气地等她打完电话,阮虞不好意思地把手机还回去,说了好多句好话。
路人:“没事,妹子你怎么还穿着冬天的睡衣呀?不热吗,哦,你是不是在玩cosplay啊。虽然不知道你在cos谁,但你真的很漂亮。”
阮虞扫了一眼身上毛绒绒的粉色长款HelloKitty睡衣,尴尬地笑了笑,“谢谢你呀。”
她又找了个好心人,借来手机给迟遇拨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就说:“我有预约!有的,女士我有的。”
“......好的,请问您的姓名是?”
“阮虞。”
“哪个ruan?哪个yu?”
“耳朵元的阮,虞是......”
阮虞正想说是岁岁无虞的虞,没想到那边已经抢答:“虞书欣的虞?”
“啊?虞书欣是谁呀?我是岁岁无虞的虞......”
“啪!嘟嘟嘟......”
阮虞不可置信地瞪着手机屏幕。
啊,她话还没说完呢......
阮虞不死心,又拨了一个过去,这次对面秒接通。
对方礼貌的话语中夹杂着不耐烦:“女士,您是今年第1008611个说自己叫阮虞的人了,请您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也不要再打电话过来。我在工作,也是很忙的,真没空陪您闹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嘟嘟嘟......”电话挂了。
阮虞:“.....?”
阮虞又打给柴聆,她也记得柴聆的手机号。
结果对方:“您好,导演柴聆工作室,请问您是哪位?”
“......”
阮虞:不是,十年后自己的朋友们全成了业界大佬,只有自己是想要和他们说上一句话,都难如登天的小菜鱼。
这种感觉家人们谁懂啊。
一连通电话打下来,阮虞扑了个空,根本没人信她。
少女的额头冒出热汗,她用袖子擦了擦。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高,临近正午,她的肚子愈发频繁发出抗议声。
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家典当行。
有了有了!
阮虞把身上的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和手链取了下来,走进那家典当行。
出来时,她摸了摸口袋里不太厚的钞票,叹了口气。
那是她最喜欢的首饰之一,原本是戴着去见迟遇的。
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当出去了。
还是打骨折的贱卖。
只因她没有身份证,大几十万的东西,五千就卖了。
拿到钱后,她换了一部千把块的手机,再买了一件300块不到的白裙子,一双59块的打折白色帆布鞋,换下身上的睡袄、拖鞋。
还在街头买了一个刚出炉,香喷喷热乎的豆沙馅大包子。
放在嘴里嚼嚼嚼。
一边打开手机,搜索迟遇。
手机上很快跳出迟遇的百度百科。
百度百科上有关男人的照片,只有一张。
是男人参加某次科技产业会议的抓拍。
照相上,男人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面色清冷,薄唇紧抿,宽阔的肩膀支撑着剪裁有度,量身订制的高定西装。
纯黑的西装完美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只看照片就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强大气场。
少年的青涩感褪去,只余成年男性独有的沉稳、不羁。
在看到迟遇照片的那一瞬,阮虞心中一片酸涩。
少年成长了许多,除了那张脸,他与她记忆里的样子大相径庭,已经快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了。
十二年,足以改变很多事。
那他呢?还记得她吗?
从网上简单了解了迟遇的近况,她找到一家最近的地铁站,用现金支付的方式买了一块地铁票。
-
遇鱼集团总部大厦。
顶楼总裁办。
矜贵的男人穿着纯黑手工定制衬衫,同样颜色的西装裤下,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交叠,姿势慵懒靠坐交椅,视线落于手上的一份文件,正在翻阅。
办公室的门打开,席特助走进来,恭敬问道:“迟总,阮小姐来了,要让她进来吗?”
迟遇眼皮都没抬一下,声线冷淡:“如果是为抢资源争番位的事,让她走人。”
席游道:“这倒没提,只是阮小姐又提到了姐姐......说最近找到了不少阮虞女士的遗物要交给您”
“咔嚓”一声,迟遇手中的签字笔碎裂。
他古井无澜般的眸子里泛起冷意:“她最好是真有。”,做了个让人进来的手势。
“是,迟总。”
两分钟后,总裁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点,从外面探进来一个娇小的头。
“姐夫~”
人还没进来,娇滴滴的声音像糖丝一样拉长到办公室的尽头。
见迟遇没理她,阮静怡大喇喇地推开门,踩着极细的小高跟碎步跑进来。
女孩脸上妆容精致,身上那件香奈儿高定,布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一对硕大的粉钻耳环,在她耳畔摇曳生辉。
整个人看起来贵气逼人,又不失娇俏。
到迟遇的办公室前停下,阮静怡嗲嗲地又唤了一声低眉看文件的男人。
“姐夫!您老终于肯见我了,您都不知道,我最近快被人欺负死了......”
她话越来越小声,最后消声了。
因为姐夫看她的眼神真的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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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怕!
呜呜......
他还不如去看文件呢。
迟遇浑身散发着能冻死人的气息,抬眼看向阮静怡,“你姐的东西呢?”
阮静怡干笑两声:“有的,姐夫有的,不过在老宅,我还没来得及带过来,这不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告诉您嘛。”
这些年只要她家有关姐姐的东西被找出来,只要他知道,第一时间就会过来要走。
十年如一日,什么都收,只要是姐姐用过的,偏执得像个收藏狂魔。
之前听说有个漂亮的小明星谎称捡到了姐姐的一枚发卡,想要借机见迟遇一面,最后谎言识破,惨遭业内封杀,现在彻底查无此人了。
前不久有好事的狗仔拍到那个小明星的近况,人蓬头垢面,正在街头卖卤蛋呢。
好可怕好可怕,要是被他知道她是骗他的......
阮静怡脑补自己在街头卖卤蛋,被路过的圈内塑料姐妹们看笑话的场景,浑身打了个冷颤。
不行,不能让姐夫知道。
反正她家里关于姐姐的东西还有一些。
到时候,随便拿出来一样不就好了。
不过她今天来找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
“姐夫,东西可以给你,全给你,不过你也不能看着我被人欺负见死不救呀,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就没人能帮你找出姐姐的东西了。”阮静怡夹着嗓音哀求道。
迟遇冷漠道:“不能好好说话现在就出去。”
“好好好,姐夫别赶我。”阮静怡清咳了两下,用正常的声音说话,“有人抢我资源嘛,那个饼我谈了好久的,原本都确定我是女一了,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资源咖,姐夫你就帮帮我吧。”
阮静怡是娱乐圈小有名气的小花,最近好不容易谈到了一个大导的新电影,做女主角。
结果有个资本大佬想捧自己的女儿,挤掉她女一的位子,让她做女二。
她为了这个角色,又是做脸微调,又是减肥瘦身,还专门去向礼仪老师学习了一个多月,现在一切努力都要打水漂。
叫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谁不是自小被爸妈宠着长大的,娇生惯养的公主呢?
迟遇冷笑:“谈不下来是你自己没本事,资源咖,说得好像你不是?”
“哎呀姐夫,您就帮我一次,就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辣!”阮静怡绕过宽大的办公桌。
她不敢贴上迟遇,只敢站在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继续发嗲撒娇。
这个男人不允许任何女人的触碰,否则后果严重。
这事全世界没人不知道。
闻到女孩身上的香水味,迟遇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皱着眉离开座位,来到落地窗边。
窗外,高楼林立。
男人看向在高楼间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高大的身形屹立着,似帝王俯视众生。
须臾,他冰冷的语音响起:“帮你可以,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
阮静怡想也没想,满口答应:“OKOK,猫的问题!谢谢姐夫!”
-
阮虞到遇鱼总部大厦楼下时,不出意外又被前台拦住了。
前台的漂亮姐姐说非本公司员工,或者没有预约的,一律不准上楼。
非要硬闯的话,就只能叫保安了。
阮虞撇撇嘴,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那她就在这里等着,不信迟遇不出来。
她等呀等,幸运的是没等一小时,就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从专属电梯里大步迈出来,目不斜视地朝大厦门外走去。
阮虞心下一喜,连忙站起来,正要喊他。
却发现他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模样精致、天仙似的少女。
一声“迟遇”卡在嘴边。
阮虞怔住,胸腔内的热血像是撞上了一块冰,急遽降温。
眼睁睁看着他们先后上了一辆黑色宾利。
等她回过神来时,那辆黑宾利已经驶离大厦。
少女追到门外,看着宾利越开越远,眼前瞬间起了一层白雾。
她缓缓想起,迟遇今年29岁,还差几天就30了。
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对象?
一想到这,她的眼泪就不争气得落了下来,砸在手背上,晕开一朵朵泪花。
好烫,也好疼。
宾利上。
司机小李看了眼后视镜,调侃道:“后面一小姑娘看着咱的车掉眼泪呢,迟总,估计又是您的小粉丝。”
迟遇本不想理,翻开膝上的文件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后视镜里的那个瘦弱娇小的身影。
他瞳孔骤然缩紧,捏着文件的手颤抖起来,立即沉声道:“掉头,开回去!”
37.if(穿越)
黑色宾利一停在大厦门外,迟遇迅速下车,寻找方才那抹白色身影。
原本少女站着的地方,已经没了人。
他不死心,把大厦周围全都找遍,还是一无所获。
阮静怡有些懵,在她印象中,这个姐夫一向是个冷静自持、冷酷无情、冷若冰霜的人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失控?
阮静怡小心翼翼地询问:“姐夫,您在找谁呀?”
迟遇懒得回应,答非所问:“你走吧,晚点让律师与你交接。”
“啊,好吧......姐夫您别忘了我那件事哈。”阮静怡说完,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迟遇在大厦外站了一会儿,神情落寞地低了低头,眼尾泛红,眼角似有水光,再抬头,面容如初。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体态纤窈的少女身影闯入他的眸子。
他大步向前,浑身的血液恍若倒流,从脚下直冲上脑。
尤其是他看清少女柔白的脸颊时,身体里那些横冲直撞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大脑一片茫白,全身都在无声嘶吼。
他脚下顿住,停在那,不敢再靠近。
他害怕,害怕一切只是一场美好的幻梦。
只需轻轻一碰,就会化为泡影。
-
一想到迟遇有了新对象,甚至已隐婚,阮虞就感觉心里酸酸疼疼,就连肚子也疼得不行。
她往洗手间跑。
十分钟后,她从洗手间走出来,吸了吸红润的鼻头。
肚子不疼了,心里还是很难受。
不过之前的经历告诉她,事情不一定就是她想的那样。
还是先别内耗了,总得见迟遇一面,问清楚才是。
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了新对象。
一想到这种可能,阮虞的眼泪就像是饿久了的小猫咪,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啃粮。
她倔强地抹了抹眼泪。
那她以后就躲他躲得远远的,不打扰他。
正想着,她瞧见一个一身纯黑的高挺男人,伫立在距离她五米开外的正前方。
他那双浸染在血色与墨色之间的眼,正眸光灼灼地紧盯着她不放。
霎时间,她整个人就像是被石化,忘了怎么思考。
相望了短短一分钟,却漫长得恍若一个世纪。
“迟遇——”
少女似一只蝴蝶,扑了过去。
在她喊出这个名字时,迟遇浑身剧烈一颤,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魂牵梦绕的荔枝甜香沁入他的鼻腔。
是她,是她。
他梦了整整十二年的女孩儿。
她的容貌、声音、形体......一切都深深刻进了他的心里,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不是梦。
他双手愈发抱紧她,恨不得将其融入骨血。
少女在他怀里呜呜地哭起来,“迟遇,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你有多难找吗?我打你的电话,他们说要预约,来这里找你,也要预约。”
迟遇心如刀绞,只得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错了,我应该去找你。”
大厅内鸦雀无声,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安静了,数十双眼睛盯着厅内紧紧相拥的两人。
脖颈上挂着工牌的员工面面相觑。
这还是自家老板吗?
说好的不近女色呢?
这个女孩是谁?
有人掏出手机,在无老板的工作群里打字:
【打工人打工魂:一颗草,你们快去一楼大厅溜达一下,信我,不然后悔一辈子。】
【永远18:啥?】
【凌晨三点改PPT:哇去,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以我多年的情感经验,目测要有老板娘了!】
【早日暴富:靠,我现在就去围观!】
遇鱼的各种工作群瞬间炸了,都在接龙:【真的假的?】
绝大多数员工抱着吃瓜的心态看待这件事,只有前台提心吊胆。
她刚才听见女孩子说预约的事了!
虽然把女孩拦住这事是她职责所在,但看老板那副把女孩视如珍宝,恨不得把女孩锁在身边的痴狂模样,
她就觉得自己的工作怕是不保了。
打工人的苦,三言两语真说不清......
麻了。
吃包麻辣王子吧,以麻攻麻吧。
-
坐上迟遇的宾利,少女还在抽泣,情绪上头的时候,根本刹不住。
尤其是历经生死后的重逢,其中滋味更是难以言喻。
迟遇的胸前一片潮湿,全是少女蹭上去鼻涕和眼泪。
他丝毫不在意,拿出湿巾给她细细擦泪,不断低声哄着她。
前排的司机小李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不是刚才那个在哭的女孩吗?
怎么回事?
老板居然在给人擦眼泪!还抱女孩辣么紧!
震惊之余,小李没忘自己的工作,问道:“迟总,我们现在去?”
迟遇:“天泽府。”
“收到。”
靠,老板要把女孩带到自己的住处,那个从来没有任何女人能踏足的地方。
今天这是咋了?
小李开车前看了看天。
也没下桃花雨啊。
车子启动,向北城二环平稳进发。
阮虞哭够了,倚在他怀里,搂着他精瘦的腰不放。
她想起那个女孩,抬头,鼻音很浓地问他:“迟遇,刚才看到你身边有个女孩子,她是谁呀?”
迟遇轻柔地将她鬓角微微凌乱的发,拢到耳后,满目的怜惜几乎要溢出来。
“你妹。”
阮虞头上缓缓出现一个大问号,握拳砸了一下他的胸口,力道不大。
“嗯?你怎么骂人啊!”她气鼓鼓道。
迟遇唇角微抽,脸上隐隐有了笑意,解释道:“她是阮静怡。”
闻言,阮虞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是十二年后的2025年,不是2013。
嚯,她妹妹都长这么大了!还是个美人坯子呢。
她脸热的捂着唇低笑几声,重新仰头看他:“你找静怡干嘛呀。”
“不是我找她,是她找我。你妹现在是个小演员,让我帮她抢资源。”
面对她时,他总是耐心无限。
“哦~”阮虞一知半解,她眉眼弯弯笑道,“那作为准姐夫,你就帮帮她呗。”
迟遇眼眸深邃,听到“准姐夫”这三个字时,心中暗流涌动,手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剧烈发颤。
他低头埋入她的脖颈,不想让她看到他泪满眼眶的模样。
“真想现在就绑你去民政局。”男人的嗓音低哑极了,带着难以察觉的颤。
少女见他情绪回落,鼻头酸酸的,她摸了摸男人的头发,故作轻松:“不用绑呀,我也好想嫁给你,不过我还未满20周岁呢,而且也没有身份证,哎有心无力。”
迟遇直起腰身,凝望她:“身份证的事交给我来办,未满20周岁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12年,700多周,4000多个日日夜夜,他都熬过来了。
不差这两年。
阮虞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看懂了他眼底翻涌地情绪,珍视、依恋、渴望中还夹杂着忍耐、挣扎、悲伤......
“迟遇,我不在的这些年,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呀。”她捧起他的脸。
摸了摸下巴,似乎比少年时更瘦削。
迟遇没说话,只将她抱得更紧。
少女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迟遇,太紧了,我都呼吸不了了。”
迟遇手臂一抖,急忙松开,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紧张之色显露无疑。
“对不起。”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失去表情管理、情绪管控的,恐怕只剩她了。
他失而复得的,最宝贵的珍宝。
没有之一。
天泽府。
日光照入落地窗,在光洁的瓷砖上落下一片金色的亮光,阮虞一进门,便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大平层。
室内的装修风格偏黑白简约风,虽然每一处家具和装潢都很高端,但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温馨,有种冷冰冰没有人味的感觉。
唯一能入阮虞眼的,可能就是站在最大的阳台上,能尽览不远处的故宫。
其它乏善可陈。
从阳台回来,阮虞就看到厨房边的中岛台上,散落几个还未开封的压缩饼干。
她想拿起来看,却被迟遇先一步拿走。
“要去看看卧室吗?”他语气温和道。
阮虞抿了抿唇,“待会再去。”
她走到冰箱前,打开那个双开门的大冰箱。
只见里面存满了各种盒饭、压缩饼干、罐头等速食产品。
少女的眉心聚拢起来,声线都低落了好几节,“这些年,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男人的眸低闪过一丝慌乱,“平时工作太忙,偶尔对付一下,并不是长期吃这些,我工作时大多在公司吃,遇鱼的食堂伙食很好,以后你去看就知道,不骗你。”
他这一年说的话,都没今天说的多。
阮虞瞪了他一眼:“把这些都丢掉,不准再吃了,你现在连个负责餐食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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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不起吗?都是借口,还说不骗我,你就是骗人的小狗。”
迟遇弃甲投降:“好,我马上处理掉,我也是小狗。”
看少女还在生气,他握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讨好般俯首,湿红的舌尖擦过她的掌心。
阮虞瞳孔地震,掌心又湿又麻。
那样一张矜贵俊逸的脸,居然学小狗舔.舐她的手心。
少女脸颊瞬间涨红,似一簇春日里绽放的海棠。
她慌忙抽回手,“算...算了,你不是小狗,你要是小狗的话,那,那我算什么,你只是性格像狗。”
看着她的手从掌心滑走,迟遇隐去眼底一片阴湿,低笑一声,“嗯。”
很快有专人送来少女穿的衣饰,迟遇把它们都搬进主卧。
“今天先凑合穿,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阮虞看了看那些粉蓝白浅色系的奢牌衣衫裙帽,乖巧应道:“哦。”
她走进主卧,四处望了望。
迟遇的房间如记忆那样干净清爽、整齐有序,只是这间屋子比从前的名雅花园高端奢华太多。
但主卧的设计和外面一样,黑白灰铺满整个房间,单调寡淡,最多只能算是个能住的窝而已,称不上是家。
迟遇拆开那些衣饰的包装礼盒,一件一件放入衣帽间。
额外拿出一套由女特助准备好的睡裙和贴身衣物,迟遇回头看向少女,提议道:“先洗漱一下,再睡一觉,我去做饭,饭好了叫你。”
就在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衣饰送到的前几分钟,新鲜的肉蛋蔬果也被运入天泽府。
阮虞接过迟遇手上的衣物袋,脸颊再次染上红霞,她害羞道:“我,我住主卧吗?”
迟遇瞬间看懂了她的疑虑,笑了笑:“嗯,你住这里,我搬去隔壁。”
隔壁是个书房,除了办公用品和书以外,只有一张小床。
但为了离她近些,他不在乎睡哪。
阮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道:“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啦,我睡次卧就好了。”
“不麻烦,我只想给你最好的。小鱼,不要拒绝我。”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首次当着少女的面唤她小鱼,他漆黑的双眼中,点燃起了某种光亮,从初始的一星半点,慢慢在整个眸海中彻底绽放,似跨年夜那晚城市的夜空,被各种烟火照得亮如白昼。
阮虞在那一瞬间忘了呼吸,身体里的一颗心,不安分地跳动得越来越快,她连忙移开视线,口齿也变得不清晰。
“我...我先去洗澡了。”
少女逃跑似的进了主卧的浴室,“啪”的一声,浴室的门被关上。
迟遇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弯。
水汽缭绕的浴室中,少女衣衫尽褪,坐在装满水的浴池中,绵密的泡沫涌上来,浮在她精致的锁骨处。
温水包裹身体时,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舒服!
捧起一对雪沫,抹在雪白的脖颈。
好香呀,如果再加点花瓣和精油就好了,不过在他的浴室里没看到这些,连浴球都是她从礼品袋里找出来的。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
能够重新活过来,她就已经知足了。
她想,她一定是这全世界最幸运的女孩子。
水温带走了她的满身伤感和倦意,泡好澡后,她擦干头发和身体上的水,从衣物袋里拿出那件睡衣。
展开睡衣后,她人瞬间傻了。
补四......这是什么啊?
一根细细的挂脖吊带下,胸前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浅紫镂空蕾丝展翅蝴蝶。
蝴蝶翅膀上的纹理细腻,每一针一线都浑然天成。
胸间由极细的丝带系着小巧的蝴蝶结,更显雪峰。
胸以下丝滑的真丝面料,一直延续到大概臀部以下一点点的位置,
裙子的两侧被镂空接上了约莫一指宽的白色蕾丝料子。
若是穿上的话,胸前、腰间、臀腿的曲线一览无余,性感无比。
这,穿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阮虞把睡衣塞回衣袋里,镜子里原本白润的脸颊,此时像撒上春露的玫瑰花瓣,绯红欲滴。
厨房中,身形颀长的男人脱掉了西装外套,身上纯黑衬衫领口处的扣子松了两颗,露出内里坚硬而有力的锁骨。
他袖子挽起,正在处理一只鸡。
“迟遇......”身后传来少女绵软的唤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女孩子躲在白墙后面,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湿润的黑发披在她肩后。
“洗好了?过来,帮你吹头发。”
他去水池边仔细洗干净手,取出电吹风。
38.if(穿越)
再一转身,却见少女施施然从墙后面走出来,修长的脖颈上,尚有未擦尽的水珠,顺着白腻的肌理滑入胸前的v领内,腰间腰带一束,显得纤腰盈盈一握。
半长的黑色浴袍下,两条小腿纤细匀称,脚趾莹润,白得晃眼。
她身上穿的,是他的浴袍。
迟遇的身体瞬时涌起一阵燥意,喉结滚了滚。
他掩饰得很好,神色自然:“怎么穿了这件,准备的睡衣呢?”
少女的脸红扑扑的,难得有些扭捏:“不想穿那个......”
迟遇见她这副羞赧的模样,立时知道了什么,温柔笑说:“好,不穿,晚些我让人送新的过来。”
去卧室翻出衣袋里那条性感睡裙后,迟遇扶额,无奈苦笑。
这傻姑娘可能不太清楚,穿他的浴袍和穿这件布料少的可怜的睡裙,效果大差不差。
不过他不想吓到她,只能竭力克制自己。
电吹风的嗡鸣声从头顶传下来,柔软的暖风一根一根拂过少女的发丝。
阮虞坐在沙发上,男人立在她身后,握着电吹风,另一只手轻柔地抚弄着她头顶的长发。
粗粝的指腹时不时轻擦过她的耳廓,留下经久不散的微凉,在少女心中激起一片酥麻。
室内的氛围变得...好奇怪。
阮虞开始心绪不宁。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跟迟遇之间相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具体微妙在哪,她也讲不清楚。
为了缓解一下复杂的心绪,她摸到茶几上的电视遥控。
打开电视,屏幕中新闻主播的播报声传遍整个客厅。
呼——
现在感觉好多了。
阮虞暗自舒了一口气。
握着遥控,调自己感兴趣的台。
按到娱乐频道时,电视上那个穿着玫红西装裙的女主播提到了一个歌手。
放出来的演唱会视频中,追光灯精准罩住舞台正中间的男人。
男人一头银发,身上穿着缀满碎钻的黑色长款外套,银白的领边像是凝结的星光,在灯下闪闪发亮。
一支玫瑰,别在他左胸前的口袋里,固定玫瑰的金卡上。镶嵌了一颗苹果形状的红宝石。
男人手握黑色话筒,动人的情歌唱响,台下的粉丝尖叫声络绎不绝,似海浪般一阵连着一阵,数万根荧光棒在黑暗中疯狂摇晃。
“骆羽!骆羽!骆羽......”
骆羽唱的是他的成名作——《月光与鱼》。
歌词大致说的是,主角在学生时代暗恋过一个女孩,可惜的是女孩在一场意外中身亡,主角至此痛失所爱。
这首歌是为纪念那个女孩创作出来的。
整首歌的旋律悲伤到极点,再配上男人略带沙质的嗓音,无与伦比的唱功,更是把这种失去爱人的沉痛感发挥得淋漓尽致。
满满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哪怕在电吹风噪音的干扰下,阮虞也不由地被其感染,沉浸在他的歌声中。
视频只放了一小段,切回女主播:“天王骆羽近期将举办世界巡回演唱会,第一站定在北城,8月15日至17日,连唱3场,各位小羽毛们你们准备好抢票了吗?”
天王?
在阮虞的印象中,歌手中能被称为天王的就那么几个,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骆羽现在那么火了吗?
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哎!
一想到这里,阮虞真心为骆羽感到高兴,脸上流露出真诚的笑容。
但少女的这抹不经意间展露的甜笑,落在迟某人眼里,就有些扎眼了。
电吹风戛然而止,男人的语气略微生硬:“好了。”
阮虞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清爽柔滑。
扭头看他:“谢谢你,额......迟遇。”
她本想叫他准对象,但现在这么叫他好像不太合适了。
那叫什么呢?
准老公?
no,她发现自己的脸皮还是太薄了,叫不出口。
还是喊名字吧......
迟遇把电吹风放回原位,捏着一把檀木梳过来,帮她把鸦软的长发梳顺,绾在耳后。
阮虞一边享受自己爱人的温柔服务,一边听着好友的歌,像一只被摸爽了的小咪,舒服地眯了眯眼。
别提有多幸福了。
迟遇柔声道:“去睡一会儿?”
阮虞说:“不怎么困哎,迟遇,我帮你打下手吧。”
原本她今天累一天了,是该困了,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精力充沛,能揍趴一头牛。
迟遇黑眸中泛着点点笑意,“好。”
电视里放着骆羽从无人问津到成为顶流天王的纪录片,阮虞没有一丝犹豫,关掉电视,和迟遇一起走去厨房。
迟遇帮她调好水温,道:“那洗两颗苹果,待会蒸苹果吃。”
“就这样吗?”
“嗯。”
饭菜做好后,两人一起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吃饭。
阮虞尝了一口鸡汤,香甜醇厚,不过味道有点淡。
“好吃,不过好像没放盐。”
迟遇道:“我去加一些。”
其实是放了的,只是少。
吃太多盐对身体不好。
阮虞:“不用啦,这样也别有一番清味。”
少女每天都要吃他做的饭,对于她来说,只是一顿没吃。
但对于迟遇而言,他已有12年没为她做饭。
他们之间,整整错过了12年。
迟遇强行压下心中的汹潮澎湃,不动声色,安静吃饭。
注意力却全在女孩身上。
阮虞似是想起些什么,问道:“迟遇,你有听听的联系方式吗?今天我打她电话,接的也是工作人员。”
迟遇眼中闪过自责:“有她微信。”
阮虞脸上浮现几分狡黠的笑:“哦,那好。”
“叮咚——”门铃响起,有人来了。
迟遇不紧不慢放下筷,站起来,去开门。
“对不起迟总,这是新睡衣,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
门外隐隐约约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
阮虞也放下筷,朝门口走去,“迟遇,是谁呀?”
到玄关处时,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职业裙装,梳着四六分黑长直的职场丽人,正弯腰朝迟遇道歉。
女人手里提着一个的衣袋,和迟遇给她的一模一样。
阮虞顿时悟了。
那条情趣睡裙是这个女人送过来的。
迟遇接过衣袋,声音微冷:“没有下次。”
丁特助如临大赦,充满感激地看了阮虞一眼,对迟遇连忙道谢:“谢谢迟总。”
阮虞疑惑地挠挠头。
刚才那个美女的眼神,是在感激她?
可她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呀。
无情地关门声响起后,丁露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好险,年薪三百万的工作差点就没了!
下午接到老板电话时,她正在公司的茶水间充咖啡。
一听老板说让她购买女人的衣物,包括换洗的私人衣物,还要送到天泽府时,她差点没拿稳手上的咖啡杯。
老板惜字如金,吩咐过的事向来只说一遍,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清,很快挂断了电话。
进来茶水间的同事,兴奋地把刚看到的罕见一幕分享给她。
她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忙打开微信。
置顶的每个工作群里,消息爆满,无不99+。
全在讨论老板和那个女孩。
啥?
她那多年禁欲的老板铁树开花了?
嘿嘿,这还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但她没想到,这一表现,把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方才老板打电话勒令她重新买一套正常的睡衣送过来时,那语气冰冷得吓人。
北城40度的高温,她愣是感觉像坠入冰窖。
心里想着完了完了,难道老板不是那意思?
那女孩兴许是老板的妹妹也说不准呢?
她抓紧补救,去商场买了一套新睡裙,马不停蹄送到天泽府。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都不敢看老板的脸色,连忙鞠90度的躬,希望能得到老板的原谅,从而保住饭碗。
之前那些不懂事、听不明白话的特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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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辞退起来可是眼都不眨一下。
何况她还自作主张,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她心里拔凉拔凉的,不看老板的脸,都能感觉到老板身上的低气压。
那一瞬间,丁露真觉得自己玩完了,要丢高薪工作了。
谁知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道天籁!
“迟遇,是谁呀?”
少女的出现,她明显感知到老板的心情好多了。
果然,两秒后,她就被“赦免”了。
忐忑地直起腰来道谢,她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看起来刚成年的女孩子,俏生生地立在玄关处,
妙人儿长得极为漂亮,尤其是那双灵气满满的圆润杏眼,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更炸裂的是,她身上穿着老板的睡袍!
啊啊啊啊啊!
难道他们已经成事了?那件性感睡裙被...撕坏了?
所以老板才让她再送新的过来?
不过她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测。
只因少女露在外面的脖颈白皙无瑕。
如果他们真的......
就那样一个纯欲风满满的可人儿,她就不信老板能把持住,不在她颈上留下半分痕迹。
......
晚饭过后,迟遇在客厅的茶几上办公。
阮虞换好新睡裙后,回到客厅,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入柔软的沙发中。
她拿起迟遇给的手机,点开。
居然没有密码。
打开微信,置顶全是工作群。
迟遇的微信名字很简单,就是他名字的缩写。
微信头像是一张水天一色的海景图。
看着有几分熟悉。
阮虞找到备注为柴聆的微信号。
柴聆的微信头像是她自己的艺术照。
大波浪长发、烈焰红唇,一身黑色紧身无袖上衣,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曲线。
在素白的背景下,她侧身回头透过墨镜,垂眸晲着镜头。
气质冷冽又出众,似高贵的女王。
听听还是那么酷!
阮虞手指微动,点击发送。
过了半小时,对方没回。
她把茶几上的蒸苹果吃完后,又过了半小时。
柴聆还是没回。
无聊地打开微信朋友圈,划拉了几下。
忽然看到5分钟前,柴聆刚发了个下班路上堵车,刚到家的烦躁朋友圈。
阮虞:“......?”
回到和柴聆的对话框,阮虞打字,发送:
【迟遇:猜猜我是谁!】
十秒后,柴聆终于发来消息:
【傻子,还搁这猜呢。】
【迟大总裁的号你都敢盗,真勇啊你。】
阮虞:“......”
又发了条语音过去:【听听,我是阮虞。】
对方也立马回了条语音,语气挺不冷静:【老娘还是你祖宗呢,知道你现在AI的这个人是谁吗?你完蛋了,死骗子。】
少女再次无语了一会儿,盯着手机笑出声。
算了,过几天直接去找听听就好了。
迟遇问她在笑什么,阮虞直接把手机放到他的面前。
男人看了眼她们的聊天记录,浅浅一笑,继续工作。
阮虞趴在沙发上,通过手机了解这个世界,近十年都发生了那些变化。
刷着刷着,困意袭来,她眨眨眼,打了个呵欠。
迟遇合上笔记本,问道:“困了吗?去睡吧。”
“嗯。”
阮虞从沙发上下来,迟遇转过身,拿起瓷砖上的拖鞋,要为她穿鞋。
那只握住她脚的大手,手背上蜿蜒着数条蕴含着蓬勃力量的青筋,将她的脚握住,手指上的薄茧磨得她脚心发痒。
她的脚,还没他手掌大。
少女的脸上再次染上红霞。
阮虞洗漱完,躺到主卧的那张2米2的大床上。
迟遇贴心地帮她掖好被角,把空调调至26度,回到床边。
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阮虞脸颊渐热,疑惑道:“迟遇,你不去睡觉吗?”
39.if(穿越)
男人望向她的眸清明且专注,“你先睡,等你睡着,我再走。”
“哦。”
少女躺平,闭上眼。
心脏加速跳动几下后,很快平静下来。
似乎连她身体上器官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主人正在被人视若珍宝地护着,再安全不过了。
她睡熟过去。
原以为会做一场美梦,却不想,她竟又梦到2013年,满是绝望的5月4日。
那天,她被生生困在火海里,逃生无门。
烈火气势汹汹地扑面而来时,她死死抱着怀里那本笔记本,不管被烧得多疼,都不曾放手。
生命的最后一刻,脑子里的幻灯片上滑过许多人。
有柴聆、骆羽、童佳雯.....
也有爸爸妈妈和妹妹。
最后是迟遇。
迟遇、迟遇、迟遇......
别难过,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梦境里,她死后,少年颓废了许久,像失去了太阳的地球,永远堕入黑暗。
好不容易在所有人的帮助下重新振作,可他眼里,唯一的光亮已彻底寂灭。
此后,他把自己逼成学习、工作的机器。
饿了就吃盒饭、泡面、压缩饼干等快捷饱腹的食物,困了就睡短暂的一两小时,醒来后继续工作。
周而复始,焚膏继晷,没有一刻停歇,他的身体在高压下一点点被摧毁。
哪怕生病,双手抖得厉害,他也从不主动就医,依然埋身于工作。
在梦里,她只是个游魂,想抱他,却扑个空,想骂他,男人根本就听不见。
她好没用,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毁。
梦境的最后,男人因长年累月地不惜身体,彻底病倒,躺在医院的床上,濒临死去。
技术人员在他耳畔念出她的遗言。
【你要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
下一瞬,作为游魂的她居然听到了他的心声。
男人的心声亦沧哑至极:
小鱼,我不怪你的失约。
你可不可以也原谅我,不能答应你......
话音落,监护仪暴鸣。
人死灯灭。
“迟遇,迟遇,迟遇......”
床上,少女满头冷汗,睡得极不安宁,在睡梦中不断呓语,一颗颗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迟遇眉心紧蹙,握住她的手,试图唤醒她:“我在,小鱼,别怕。”
嗓音喑哑,却带着一种驱散寒冷的暖意。
少女慢慢从梦魇中舒醒过来。
一睁眼,望见男人紧绷着的脸。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身体朝男人的方向前倾过来,腰部几乎扭转超过90度,伸手用力搂住了他的脖颈。
脸颊紧紧贴在他坚硬温暖地胸前,少女在他怀里哭成泪人。
为了让她舒服些,迟遇膝行上床沿,一臂勾起少女的腿弯,一臂托住她的臀,稳稳将她抱坐在他的大腿上,自己坐于床边。
房间里,昏暗的夜灯散发着淡淡的光,为相拥的两个人披上一层薄纱。
迟遇不敢问她梦到了什么,只万般珍视地抚上她的发顶,温声安慰:“只是梦而已,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疼。”
少女的哭声渐渐止住。
她松开了他的脖颈,看向他,一双满是眼泪的眼眸,明净透亮。
“迟遇,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来吗?”
迟遇眼圈漫上猩红,缓缓道:“为什么?”
少女的脸鼓了鼓,两腿分开跨在他大腿间,直起上半身膝立起来,双手插着腰,居高临下地瞪他。
“还能为什么?谁让你不好好吃饭?我是来监督你吃饭的!”
他双臂撑在腰后,仰头看着身上的少女,眼神中满是虔诚,绯红的薄唇发颤。
“能不能,监督一辈子?”
少女的泪又落了下来,滴在他胸前的衣上,晕开一片水湿。
“那你要给我做一辈子饭。”她哽咽道。
“好。”
“还要看你表现!”
“好。”
他的回应仅有一个字,却像是在庄重许诺。
-
凌晨五点,迟遇睁开眼。
这些年的生物钟,让他习惯了每两个小时醒一次。
但今天,他整整睡了5小时,没间断。
低眉看向睡在怀里的少女。
少女红润的脸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呼出的气息若沾上馨香的羽毛,一下又一下拭过他的胸膛,留下一片温热。
一只皓白的细腕,轻轻搭在他胸口的另一侧。
女孩子睡得很沉,阖着的眼睫毛纤长,眼角微粉,浓密的眉尾泛着点点酥意。
领口因睡姿微敞,锁骨以下挤压着他紧实的腰腹。
迟遇呼出一口热气,默默拿出手机,在APP上把空调的温度调低。
再打开微信给柯子诚发消息:
【这几天有事,早会你主持。】
这个点柯子诚也醒了,秒回:
【什么鬼?你能有什么事,那些流言不会都是真的吧?】
【迟遇:什么流言?】
柯子诚甩来几张工作群的截图,他匿名混迹公司无领导的工作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你昨天在楼下大厅跟一个女的搂搂抱抱,不少人看见了。现在公司到处在传你老房子着火,总算处上对象。要不是公司有明文规定不准拍你,估计照片都满天飞了。】
柯子诚原以为迟遇不会再回复,
他这个兄弟对于这些流言,历来不屑搭理,太过离谱且甚嚣尘上的就让公关和律师团队去处理。
没想到:
【迟遇:哦,不是谣言。】
柯子诚皱眉,顿时一副地铁、老人、手机的样子。
下一秒,对方再次发来消息:【是真的,改天让你们见见。】
【柯子诚:不是,兄弟你来真的啊??!】
迟遇那边没回。
柯子诚去阳台点了根烟,吸上两口后,给顾经年发去消息。
【年哥,你说,再刻骨铭心的感情,是不是也抵不过时间的冲洗?】
一小时后:
【顾经年:说人话。】
【柯子诚:人话就是,遇哥谈对象了!还说过几天带来给我们认识!】
【顾经年:???】
【柯子诚:很离谱吧,我也不敢信,但这话是他自己说的。】
也别怪他反应大。
毕竟当年阮虞那件事对迟遇的打击有多大,他俩皆是见证。
那个女孩的死,几乎废了迟遇一条命。
柯子诚又吸了一口烟,烟圈和腹中的郁气一起吐出来。
他也不是希望迟遇沉浸在那段感情中,永远无法解脱。
相反身为多年好友,他是最期盼迟遇能够走出来,彻底摆脱过往的阴霾。
但如今乍一听到他身边已有新人,心里又觉得有点不得劲。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从不质疑真爱,但真爱瞬息万变”。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他这个兄弟以后能向阳新生,为自己好好过活就行。
可别再来一次恋爱脑了。
真的狠吓人。
另一边,迟遇放下手机,目光落回少女姣好的睡容。
少女的鼻头泛红,像是抹上了某种蜜桃色的腮红。
他一手掌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臂小心地搂上她的腰。
奶白柔软的棉被中,重逢的两人相拥而眠。
两颗心也紧紧依偎在一起。
-
上午8时,迟遇载阮虞去北城顶级的私人医院,做了一个全面体检。
vip贵宾室内。
拿到体检报告时,阮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上面的文字和数据。
报告上显示,她身体所有的指标都在正常范围,而且每一个器官都很健康,没有任何加速衰老的痕迹。
就像,她整个人都回炉重造过,现在一切都焕然新生。
“啊啊啊啊啊!”
阮虞抓着那一叠体检报告,人生中第一次兴奋得尖叫。
“迟,迟遇,你看到了吗?”她语无伦次,“我,我......”
她喜极而泣,“我再也不用吃那些又苦又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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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了!呜呜......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以后我可以吃冰,可以滑雪,还可以去海边踩浪花捡贝壳......啊啊啊我好开心!”
少女抓着男人的手臂,兴奋地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男人沉默地看完诊断书,一字一句。
天知道,他在等待结果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内心有多煎熬。
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担心这一切是以透支女孩的生命为代价,女孩子因此要忍受比从前严重数倍的病痛折磨。
男人面上静如止水,实际心里如有万蚁啃噬,利剑穿心。
不安到了极点。
这场酷刑,终于在检查结果出炉后停止。
绷直的神经得到缓解,他抱住激动的少女。
“你是天神......”
可怜我,所以送你回来拯救我的吗?
他如鲠在喉,话没能说全。
少女甜软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天神?我是仙女,小仙女呀。”
“迟遇...我饿了,都没吃早饭......”
男人很快敛住起伏的心绪,轻笑道,“好,小仙女,我们回家。”
“嗯嗯,回家!”
吃过午饭,迟遇陪阮虞休息了一会儿,预约的高级裁缝上门,给阮虞量身定制衣物。
之后他驱车带她去北城的高端商圈,打算为她购置一些日常穿戴的成衣、鞋子、饰品......
阮虞的购买力,当年迟遇在南沙时便见识过一二。
再次见到时,他还是难免诧异。
区区三个小时,她买了60多套衣服,数百双鞋子,梵克雅宝几乎被她包场......
走出爱马仕的大门,少女笑着问他:“迟遇,我会把你买穷嘛?”
他莞尔道:“不会,买吧。”
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拎包,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必要时充当一个只会赞美的夸夸“神器”。
但凡是她多看一眼的东西,他刷起卡来,眼都不眨一下。
最后东西太多,实在难以拿动,他嘱咐店员打包送去天泽府。
半路被叫过来帮忙提东西的席游,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
听到老板和这位阮小姐,关于“买穷”的话题时,他心里想,
其实阮小姐根本就不用操这份心。
她和老板刚刚逛的那几个大商圈里,有六成的店,老板是股东,还有三成,老板是投资人。
这些年,老板所积攒的财富,远比定居港城的房地产大亨、前全国首富的阮一舟多出万倍。
虽然老板名下大半的财产都捐出去了,但养她,养他们未来的小家,还是不在话下的。
天泽府。
阮虞一回来就瘫倒在沙发上,抱着那只她刚买回来的超大Hello Kitty。
迟遇把手上的袋子放下,换好鞋,朝她走过来。
他坐在她腿边,帮她揉捏按摩酸软的小腿。
“今天开心吗?”他问。
“开心呀,花我亲亲对象的钱,比花我自己的开心多了。”少女双颊微红。
听到“对象”两个字,迟遇手上顿了顿,继续按她的腿。
男人唇边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开心就好。”
他还担心少女跟他见外,不愿花他的钱。
夜晚,迟遇跟昨天一样,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在茶几上办公。
阮虞看着认真工作的男人,问道:“迟遇,你这样不累吗?为什么不去书房呢?”
迟遇:“不累。”
“哦。”
阮虞好奇地看了眼他的笔记本显示屏。
唔,又是她看不懂的内容。
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合成一句话,就变得这么晦涩难懂呢?
不再打扰他挣钱,阮虞半躺回沙发,捧着下午刚买的最新款手机刷起微博。
刚打开微博热搜,就看到被顶上热搜前排的词条:
【遇鱼创始人迟遇疑似坠入爱河】
【迟遇陪女友甜蜜逛街】
【迟遇女友横扫LV CHANEL HERMES...各店Sa激动得哭了!】
40.if(穿越)
阮虞双眼微微睁圆,一个一个点开那些词条。
其中最火的词条下,po了三张不算清晰的照片。
照片里的主人公,正是她和迟遇。
第一张照片,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少女背对着镜头,贴近男人耳侧,似在说些什么,男人躬身垂头,耐心地听她说。
第二张照片,刚好抓拍到迟遇侧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第三张照片,她走在前面,男人在她的右边斜后方,手上拎着几十个袋子。
她的脸被打码,但迟遇的脸一览无余。
网友热评:
【蛙趣蛙趣,迟总老房子着火了?】
【这姑娘谁?】
【哇塞!这妹子腿好细,腰也好细,这体型差,身高差,爱了爱了!】
【给你们三分钟,我要这女人的全部信息!】
【呜呜,我嫁给迟总做迟总夫人的梦,是不是要碎了......】
还有几条恶评也被点了不少赞:
【虽然看不清长啥样,但这女孩一看就很小,该不会是未成年吧!】
【呵呵,脏钱来钱快,所以花起来大手大脚,一点不心疼。】
【纳过税了吗?】
但很快被人一一怼回去:
【人姑娘看起来年轻,你就说人家是未成年?眼红滴血了吧。】
【迟遇挣脏钱?不纳税?呵呵,自己看吧,人一年捐的钱可以给国家建一座预算超70亿的大型地铁站。】
【附上各种捐赠记录[图片][图片][图片]......】
见实在没什么可黑了,又有人开始紧咬着迟遇的恋情不放。
其中有个昵称是“慕义已死”的网友发了一条博文,热度最高,已被点到几万赞,转发超过5000。
慕义已死:
【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年迟遇念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
当时爱得哟,那叫一个黏黏乎乎、死去活来。
后来女孩因一场意外死了,迟遇因此消沉了大半个月没来上学,连高考都差点耽误了。
当时任谁都以为他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结果呢?
现在还不是只闻新人笑,不记旧人死?
所以啊,这些年立的什么深情专一人设啊,都是假的罢了。】
博文最后还公开喊话迟遇:
【我的爆料都是真的,也不怕你告我,当年在南安一中,这事应该没人不知道吧?
以后还是带着自己的小娇妻,夹着尾巴匿得死死的吧,别再出来博眼球了。迟、总。】
阮虞把这条博文拿给迟遇看,“这人感觉好像是我们的同学......”
迟遇平静地浏览完那条博文,不动声色,直接转发给手底下的人:【查】
-
北城西区文创园区,柴聆工作室。
“大明星,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啊?”
一杯由肯尼亚进口的咖啡豆磨成的手工咖啡,被涂上鲜亮红色甲油的纤纤玉手端着,放于骆羽面前。
随着瓷杯与水晶茶几发出碰撞的脆响,冷艳的女人在直排沙发旁的单人沙发上落座,姿态优雅地交叠双腿,黑色的紧身包臀皮裙勾勒出性感火辣的身材。
女人生了一双妩媚的双眼,眼尾微挑,透明琥珀色的眼眸中布满厌世感,却又隐隐藏着对世俗的欲望。
骆羽伸手,一把拽掉覆盖住大半张脸的黑色面罩和墨镜,口气不善:“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柴聆单侧的嘴角勾起,哼了一声:“哪能啊,您是天王巨星,愿意踏足贱地,我放礼花欢迎还来不及呢。”
骆羽坐于直排沙发,两只手臂放在敞开的大腿上,手掌往下垂着,他垂眼盯着茶几上冒着热气的咖啡,沉默不语,薄唇僵抿成一条线。
柴聆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上下扫了男人好几遍,转了转右手食指上金色卡地亚戒指,红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帮忙,既然你送上门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哦。最近我那部新电影,缺一个主题曲。您要不开开金口,帮我唱一首?”
骆羽像是没听见,一分多钟后才张张嘴,哑然问:“热搜看了吗?”
柴聆挑挑眉,明知故问:“什么热搜呢?”
骆羽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眉间阴郁,“遇鱼那位。”
柴聆装作恍然大悟:“哦~迟遇的恋情是吧,看到了啊,怎么了吗?”
骆羽双拳握紧:
“怎么了?他另找新欢了!”
“我早就说过,他对小虞的感情不纯粹,像他这种家世,当初分明是知道小虞是阮叔叔的女儿,蓄意接近!你看看他,这才几年,就已经把小虞忘得一干二净了!”
柴聆静静听着,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燃。
袅袅烟雾,从她的红唇中吐出来,
“也不短了。”她道,“整整12年......你们男人,不都一个样?见一个爱一个,哪有真为一个女人苦守终身的呢。”
在柴聆看来,以迟遇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
他能为小虞守上这么多年,将近30才公布恋情,已经算是绝顶的好男人了。
见她反倒帮迟遇说话,骆羽愤愤不平道:“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他情绪激动,“唰”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自己,似宣誓般喊道:“我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他是真打定主意,要为那个女孩子终生不娶。
绝不食言!
柴聆抬头看他,清泠的眸子里全是淡漠,她笑道:“激动什么,你初心不改,我很敬佩,若是小鱼儿还在,我一定撮合你们俩在一起。”
至少在目前看来,骆羽对阮虞的爱,确实是最持久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如果阮虞真的还在世的话,她还是会无条件支持闺闺的选择。
哪怕迟遇变心,她也能立刻把阮虞从他身边带走。
没有男人,又不是不能活。
但是没有如果,阮虞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永远也不会回来。
柴聆又含了几口烟。
女士香烟细且短,很快燃到她的指缝。
她捏住烟头,将其按灭在烟灰缸中。
见骆羽此时情绪失控,她想着趁骆羽头脑不清醒,抓紧机会多占点便宜。
不仅想要一个主题曲,她还想要撺掇他来客串一个小角色。
以骆羽的人气,此举不仅能拉高新电影的逼格,更能打响知名度,而且还能省下一大笔宣传费。
一石三鸟。
刚要开口,她手机铃声响起。
拿出手机接电话,是她工作室的前台打来的。
“老板,遇鱼集团的迟先生来了,请问您现在方便见吗?”
“谁?谁来了?”
“遇鱼集团的迟遇,迟先生。”
“就他一个?”
“还有一个长得特别美的女孩,看着像是个演员。”
柴聆看了眼对面的骆羽,“知道了,我现在下来,你先拿出最好的茶水招待他。”
挂断电话,她对骆羽道:“迟遇来了,你要是不想见他,就待在这,眼不见心为静。”
柴聆站起来,抚平衣上的褶皱,离开时不忘多嘱咐一句:“看在咱认识多年的份上,你先冷静冷静,迟遇是我电影的投资人之一,你可别砸了我饭碗。”
骆羽偏头不去理她,柴聆苦笑着摇摇头。
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她利落下楼,往一楼的贵宾室走去。
路上,她思索迟遇前来的目的。
是要介绍演员给她?
那也不用亲自来,他现在可是她最大的资方霸霸。
要往她的剧组里塞人,还不是一条微信的事儿?
难不成他带来的那个女孩,就是他的现任女友?
这是为了女友,亲自抢资源来了?
柴聆打开贵宾室的门。
落地窗前,一男一女并肩而立,背对着门口。
晨光穿过枝繁叶茂的碧网,在一颗槐树下碎成万道光芒,投射过来的光晕团团拢住二人。
男人身形高大颀长,长颈宽肩。
女孩体型娇小,柔软的黑发齐腰,鹅黄的花苞短裙下,两条腿纤细笔直。
日光落入柴聆的眼中,刺得她双眼微眯。
然而真正刺眼的,是男人和女孩之间,十指相扣的手。
那一刻,柴聆瞬间理解骆羽了。
她甚至想冲上去,把他们握紧的爪子撕开!
但她忍住了,保持微笑走过去。
“Hi,迟总。”
迟遇朝女孩的方向微微侧身,转头对她颔首,“你好。”
他身侧的女孩还是一动不动,背对着柴聆。
柴聆看了眼女孩:“这位是?”
迟遇望向女孩,唇角上弯。
女孩仍旧没有要转身的意思,一声不吭。
柴聆当场翻了个白眼。
没礼貌的东西。
就这素质还想演她的电影?
哪怕长得再好看,身材再好,演技炸上天,这女的也绝对进不了她的组!
有资方霸霸撑腰也不行!
靠!
“我说迟总,您也不能什么人都往我这带呀,否则电影拍出来一坨,您的钱也打了水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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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聆看在迟遇的面子上,还是收敛了点脾气,没破口骂出来,但也绝不忍着,直接阴阳怪气。
背对着她的女孩肩膀耸动,垂下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不爽道:“这位女士,你笑......”什么?
后面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女孩突然脚尖一撇,转过身来,一张无比熟悉的笑颜,猝不及防怼到柴聆面前。
“听听!”
柴聆怔住,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的脸,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她心脏突突跳。
没有化妆。
没有丝毫整容的痕迹,不是做的脸。
这眉眼、这鼻子、这嘴巴和脸蛋......
像!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听听,你不记得我了吗?”少女的语气中,疑惑带着一点调皮。
连声音也那么像!
柴聆吓得后退了几步,颤抖地手指着阮虞,“你,你......”
“什么呀,我是阮虞,你不会真不记得我了叭。”
......
阮虞用诙谐的语气,把自己活过来的事跟柴聆讲了一遍后。
柴聆猛女落泪,终于不再是那副高贵冷艳的厌世御姐模样,狠狠抱住阮虞,发出杀猪般的哭喊。
“我的小鱼儿,你终于回来了!啊——你知道没有你的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啊——”
“啊——”
“啊——”
她连嗷三句。
迟遇不禁皱眉,对他来说,柴聆的喊叫无异于魔音穿耳。
而且柴聆这些年事业有成,拍得电影一部比一部火,大奖拿到手软。
感情方面更不用说,身边小鲜肉无数,不是跟这个小生传出绯闻,就是跟那个明星爆出进酒店开房的照片。
连他这个圈外人,都对她“海后”之名略有耳闻。
可想而知,她这些年过得不错,可谓风生水起。
不过迟遇也不拆穿她,抿唇不语。
阮虞却是心疼坏了,她连忙搂着柴聆的腰,像哄小姑娘一样,道:“听听,我这不回来了吗?好啦好啦,别哭啦,下午一起出去玩好不好?我请你吃饭,餐厅你来定。”
柴聆擦了擦眼泪,说:“好~不过今天没空,明天怎么样?”
楼上还有一个等着她去应付呢......
阮虞道:“明天我和迟遇一起去港城见爸爸妈妈。”
“哦哦,是的,是该去见见伯父伯母,让他们也知道这个好消息。从港城回来就给我发消息,我来找你。”
“好吖。”
两个女孩互相加了微信好友。
除了迟遇,柴聆是阮虞新微信号上,第二个联系人。
迟遇和阮虞走后,柴聆收拾好心情,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补好妆后回到2楼。
正想把阮虞回来的事,委婉地告诉骆羽。
却发现沙发上空空如也,人已经走了。
只余茶几上凉掉的咖啡,一口没动。
-
十分钟前,柴聆工作室所在的独栋小别墅2楼客厅。
骆羽在沙发上坐立难安,脑子里不断浮现出热搜上,迟遇和女孩的那些亲密照片。
又想起当年那个惨死的少女。
他难受得心脏一阵一阵抽痛。
似有人用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笞他的心口。
他为少女感到不值!
她以失去生命为代价,竟只换来那姓迟的区区十年守贞。
太恶心了!
姓迟的根本不配得到少女的爱!
骆羽越想越气,
这些年只要一涉及到少女的事,他就像昏了头。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飞快冲下楼,直奔贵宾室,扑了个空后,听到前台说迟遇牵着一个女孩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了。
他立时怒发冲冠。
什么?那小子还带了现女友过来?
什么意思?
炫耀?显摆?
想要得到前女友身边旧人的祝福?
这是人干事?
骆羽大步走出别墅,坐上自己开来的越野车,疾速朝文创园的大门驶去。
终于在快要出园区时,前方十米开外的那辆黑色宾利,映入他的眼帘。
正是迟遇的车。
透过几层玻璃,隐隐可见那辆车的副驾上,坐着一个少女。
狗娘养的,真带了女人过来。
骆羽狠狠咬牙,脑子里仅存的那点理智,刹那间灰飞烟灭,猛踩油门,直直撞上去。
“轰——”
41.if(穿越)
北城某私立医院。
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对迟遇道:“迟先生不用担心,阮小姐没有大碍,轻微挥鞭样损伤,脑部轻微脑震荡导致头晕昏厥,这几天请阮小姐不要熬夜,清淡饮食,休息几天后回来复诊。”
“谢谢。”
迟遇的脸上犹覆白雪,发丝凌乱不堪,碎发垂于眉间。
车子被剧烈追尾时,驾驶位的安全气囊及时弹出,他身体健壮些仅受了些小擦伤。
而身边的少女却因太过纤瘦,在汽车惯性下,上半身猛地往前倾,又重重摔回座椅靠背,导致颈部和头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
若不是系了安全带,再加上副驾驶位上也配备了各种安全气囊,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少女痛呼一声晕过去时,他的心跳骤停,再也顾不上其它,冲下车,把她从副驾驶上抱下来,在路上拦了辆出租,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将她送往医院。
一路上他不断低喊少女的名字,乞求她睁一睁眼。
仿佛回到了2013年5月4日那天,他同样抱着血肉模糊、没了生息的少女,试图唤醒她。
“阮虞,醒醒,医院马上就到了。”
“醒醒,醒醒小鱼。”
“睁开眼看看我,别睡,求求你......”
怀里的少女跟12年前一样,没有回应他,也没有睁眼。
刹那间,迟遇的眼眶像是被鲜血浸染,眼前因少女归来而亮了些的世界,再次陷入晦暗。
他将少女交给医生时,唇瓣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失而复得后,再次失去。
让见过光的世界,又一次永堕黑暗。
这世界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如果这次少女有事,他绝对会以极其暴虐的方式自杀。
绝不独活。
抱着誓死的决心,他生生熬过了犹如凌迟的半小时。
所幸,少女只是受了些轻伤,晕睡过去,并无大碍。
但即便是这一点轻伤,也让迟遇心中犹如刀绞。
少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柴聆和骆羽此时也守在阮虞的病房外。
一接到园区安保的电话,柴聆就火速赶到车祸现场,拦住发疯的骆羽,跟他解释清楚了阮虞的事。
骆羽初听这骇人听闻的奇迹时,根本不信,但在看到少女因痛晕过去的苍白脸颊时,彻底噤声。
此时他半跪在阮虞的病房外,头低低地垂着,双目失焦,宽阔的肩膀也耷拉下去,整个人都像是浸在绝望的黑湖水中。
血珠从他的额角滑落,砸在地上。
强烈的撞击下,他亦受了不轻的伤。
但他坚持不肯就医,只守在这里,哪也不去。
面前出现一双男士皮鞋,皮鞋的主人在他身前蹲下。
下一瞬,他的衣领被男人大力攥住,提起来。
他被迫直起腰,对上那双似冰封万里的阴冷眼眸。
“骆羽,你最好祈祷她不会留下后遗症,否则,我们都别想好过。”
-
阮虞醒来时,已是下午2点。
高级病房中的遮光窗帘挡住了灼热的阳光,整个房间看起来暗暗的。
她望着天花板,尝试动了动身体。
唔,头还是晕乎乎的,尤其是脖颈,肌肉拉伤,只要一抬下巴就酸疼酸疼的。
“小鱼,醒了?”
阮虞顺着唤声,偏头望过去,动作因疼痛很不自然,微僵。
迟遇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迟遇......”她的声音因受伤,变得愈发软绵。
男人的眼神中满是心疼和自责:“我在。”
他拿起她的一只手,贴近自己的脸,“对不起,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了。”
男人的脸颊没什么温度,凉意漫上阮虞的手心。
阮虞用这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不怪你呀,别自责,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没什么事。”
她的手掌滑下来,摸到了迟遇下颌上冒起的点点青碴。
早上起床时,分明看他刮过,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居然这么快冒出来了。
“迟遇,你吓坏了吧。”
迟遇的话音喑哑:“还好。”
阮虞忍着疼,笑说:“嘴硬遇。”
原本阮虞当天就可以出院,但迟遇放心不下,坚持在医院住了一晚。
这一晚,迟遇吩咐人把办公用品搬到了病房中,就在病房工作。
顺便他收走了阮虞的手机,主要目的是让她好好休息。
第二天柴聆带着米其林大厨做的苹果布丁,到病房中看望阮虞。
其实她有想过自己动手做阮虞最爱吃的苹果布丁,但一想到自己的厨艺,还是算了。
免得把阮虞毒晕,到时候他们全被迟遇打包丢到太平洋,喂鲨鱼。
为什么会联想得这么残暴呢?因为她最近拉了个冒险惊悚类型的美片......
经过一晚的休整,阮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头不再晕,脖子上的酸疼也消减不少。
下午就可以出院。
柴聆和阮虞聊了许多好姐妹之间感兴趣的话题,两个女孩子笑作一团,一点儿分离了12年的生疏感都没有。
笑完后,柴聆瞥了眼坐在沙发上办公的迟遇。
“小鱼儿,你还不肯见骆羽吗?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他跟个门神似的杵在外面呢。”
这话一说出口,柴聆便敏锐地察觉到,沙发上的男人停住了打字的手。
紧接着,她身旁的少女一脸懵圈:“啊?小羽哥来了吗?我不知道呀。”
呵,果然。
难怪从昨天到今天早上,她给小鱼儿发的微信,全部石沉大海。
小鱼儿一条也没回。
估计手机被某人收走了呢。
柴聆摸了摸鼻子,“那要不......”
迟遇立即打断她,语气冰冷:“医生说小鱼需要静养,闲杂人等进来,只会影响她身体恢复。”
柴聆:“......”
阮虞瞧这场面,一下就想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她小声对柴聆说:“听听,你先让小羽哥回去吧,我哄哄迟遇,他吃味了。”
柴聆走后,阮虞从病床上下来,走到迟遇的身后,双手背在腰后,她弯下身去,偏头看迟遇的脸,一缕乌黑的秀发沿着她的一侧肩膀上滑下来。
男人脸上的薄愠未消,眉眼间寒意氤氲。
“迟遇,你真生气啦?”少女眼中满是笑意。
“没有。”
阮虞绕过沙发,贴着迟遇坐下,挽住他身侧有力的手臂。
“就知道我的亲亲对象不会那么小气,好喜欢你这样大度的男朋友。”
从女孩靠近起,男人脸上的冰意便在快速消解。
他看着她:“小鱼,我很小气,也不大度,若你心里有其它男人,我会嫉妒得发疯。”
阮虞歪了歪头。
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番话。
难道就因为骆羽来看望她?
可是朋友病了,来探望一下不是人之常情?
何况骆羽还是她的发小,并不是普通朋友。
他干嘛把人拒之门外,还不让她知道呀?
不过阮虞也不生气,道:“哪来的其他男人呀,迟遇,你知道的,从初中开始我就喜欢你了,喜欢了很久很久。”
她直起腰,倾身上前,在男人的右边脸颊上印下浅浅一吻。
“一直都是你,往后也只有你。”
少女温暖香甜的气息洒在他耳侧,用最软最酥的嗓音,说着这世间最美的情话。
男人脸上的不愉坦荡无存,但他依旧开心不了多少。
他开始后悔对她展露冷漠的一面,“小鱼,你不必讨好我。”
毕竟只要她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对他而言就是一种难以奢求的恩赐。
阮虞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想,嗔道:“谁讨好你啦,我是在爱你,明白吗?爱你!真是木头。”
她放开他的手臂,双手环胸,鼓了鼓脸颊,佯装生气。
男人拥她入怀,下颌落于她的发顶,嗓音低沉:“我也爱你小鱼,很爱很爱。”
-
柴聆从病房出来后,看了眼满身颓丧的骆羽,低低叹了一口气。
“走吧,小鱼儿恢复得不错,也不知道是你故意撞车。”
“迟遇没告诉她这件事,也没起诉你蓄意谋杀,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们现在很相爱,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进去横插一脚,估计你也插不进去。更何况现在迟遇手上有了你的把柄,你要是不想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事业毁于一旦,还是少去打扰他们。”
-
遇鱼集团总部大厦。
四天没去公司的迟遇,终于在第五天的上午8:50,踏进了遇鱼大厦的大厅。
彼时还有10分钟就到上班时间,大厦门口,匆忙赶来上班的人鱼贯而入。
整个大厅内,处处可见身穿职业装,行色匆匆打卡进电梯的职场人。
原本嘈杂的大厅,因迟遇的出现,很快变得静谧。
在场所有打工人都放慢了脚步,屏息凝神,朝迟遇投去注目礼。
只因高大男人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少女。
少女穿了一身无logo,但极其有质感的粉白不过膝连衣短裙,手上拎着一只精致小巧的白色爱马仕稀有皮mini Kelly包包。
她今天化了淡妆,眉目如远山含黛,玫瑰花瓣般的唇瓣红润自然,白皙微粉的脸颊上,蜜桃色的珠光腮红浅浅扫过,在灯光下漾开点点细碎的星光。
乌黑的长发被卷发棒烫得卷曲,半扎在高颅顶的头上,剩下的大半头发散落腰际,留有细碎刘海儿的鬓边,别了一只miumiu的浅粉缎面发夹。
在人群中十分耀眼。
哪怕被这么多双眼睛打量着,她也丝毫不露怯,脚步轻快,目不斜视,和迟遇一起步入专属电梯中。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一群人面面相觑,眼眸里全是诧异、吃瓜眼神。
无领导工作群:
【永远18:哇咔咔,看到了看到了,今天我也看到了!老板带那个女孩来公司了!】
【对方正在长头发:怎么样怎么样?老板女票好看不?】
【永远18:爆美!好像明星!跟老板简直天仙配!】
【搬砖小能手:天啊,狗粮撒到公司了,让我等单身狗情何以堪。】
【KPI追梦人:所以这几天老板没来公司开会,是在陪女朋友?】
【什么时候下班:@KPI追梦人那还用说?有了女朋友就很难来开早会了。】
【数据加载中:老板不来开早会?之前不是出差了都要打视频会议吗?】
【坐以待币:是真的,这几天早会都是柯副总主持,我们连老板的头发丝都没看到。】
【磕到了。】
【磕到了。】
【磕到了。】+99
副总办公室。
柯子诚看着手机微信群,那99+的消息时,不由地皱了皱眉。
遇哥把那女孩带公司来了?
这是爱到一刻也分不开,连上班都要带着吗?
立时起身离开办公室,直往总裁办去。
他倒要看看,那女孩到底有何与众不同,竟能把迟遇这种早年失了挚爱的硬骨头啃下来。
等看清阮虞的脸,柯子诚顿时惊掉了下巴。
他有想过这女孩只是和阮虞长的像,
谁知女孩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子诚哥好,我是阮虞呀。”
面前女孩的那张脸和十几年前那段泛黄记忆里的少女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他彻底傻眼了。
惊诧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急忙拿出放在迟遇办公室某处角落里的糯米,不由分说,往阮虞和迟遇身上洒。
遇鱼做到这种规模,现在他极其信奉玄学,前不久特意从道观里求了几把糯米回来,每个高层的办公室都放一点。
迟遇从未阻止过他这看起来荒诞的行径,毕竟当年少女去世,火化的那天,他从金霞山的山脚下,三拜九叩,膝行上金霞寺。
那日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他在佛前只许了一个愿。
如有来生,希望少女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他愿意用一切来换。
不同于柴聆和骆羽,柯子诚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彻底消化,阮虞复生这件令人难以置信的奇事。
然惊吓过后,是无尽的惊喜。
太好了,是真的阮虞,兄弟有救了!
柯子诚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经年。
远在太平洋彼岸的顾经年,居然稀奇地发了条语音过来。
他连忙点开那道录音,竟是一道女音:【啊啊啊,真的嘛?阮虞学姐重生了?啊啊啊......】
柯子诚再一次地铁、老人、手机。
如果他没算错的话,顾经年那边现在是半夜吧......
行,看样子他们三条狗,现在只剩他一条了。
-
遇鱼的高层会议,在总裁办隔壁的会议室中召开。
男人一进会议室,在场的几十号人纷纷站起来,视线追随着他。
“迟总。”
迟遇在会议桌的首端落座,看了眼桌上的文件,“坐。”
众人坐了下来,目光汇集在男人清俊的面容。
会议开始。
总裁办内,秀美的少女坐在迟遇的头层牛皮交椅上,两只莹白的小腿在座椅下一来一回地荡着。
她趴着办公桌,一支黑色签字笔被她握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脑袋。
摊开在她面前的书。
是一本高考五三物理练习题。
虽然她只是短短几天没有学习,但书上那些熟悉的物理符号飘入眼帘时,她还是觉得恍若隔世。
就好像高三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尝试找了几道大题来做,她竟觉有些难以下手。
2025年的高考物理题型,与2013年的相比,已经不是一回事了。
可谓差异巨大。
昨天从医院回天泽府时,路过清大,她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高中毕业!也没上过大学。
那场意外,夺走了她太多东西。
学业、亲情、爱情、生命......
如今有幸重生,一切都能重来。
当天晚上,她在被窝里和迟遇提了这个事。
迟遇问她想好了吗,如果重回高中,就要再熬一年高三。
她重生的时机不对,偏偏是8月7日,那时候高考已经结束两个月了。
不过她现在觉得,重新读一年高三也没什么不好。
她可以多读一年书,也正好趁机熟悉熟悉现在的新高考。
迟遇也提起过,他可以送她去国外读本科,QS排名前十的名校,如果她愿意,他来安排。
但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一方面,她想参加国内的高考,以弥补遗憾。
之前为了高考,努力了那么久,那些努力不能都白费吧?
另一方面,她不想离家太远。
这个家里有她最爱的人。
阮虞又尝试做了几道物理大题。
半小时后,她蔫了大半,叹了一口气,上半身倒入宽大的椅子里,脚因此不小心踢到了办公桌下的一个按钮。
瞬间,她正前方的那堵墙变透明了!
墙的那一边,正是迟遇所在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男人单独坐在首位,他单手握拳支着下巴,修长的手指蜷曲着抵在薄唇下方,另一只手随意放在办公桌上,中指带着那天逛街时,和她一起买的情侣对戒。
当部门负责人汇报到关键部分时,他微微掀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眼眸,就像两汪深潭,漆黑、锐利、不见底。
只是轻轻一扫,室内顿时噤若寒蝉。
他开口缓缓说了些什么,神情依然冷若冰霜。
阮虞起初浅浅惊了一瞬,后来发现这是一道单向玻璃墙。
她可以看到会议室里的人,会议室里的人看不到她。
少女玩心乍起,她走到靠近迟遇的位置,朝他做了个鬼脸。
男人毫无察觉,执起那只万宝龙大班149,在文件某处划了一道线。
看他的口型,像是在说:这个方案的风险评估漏洞百出,如果不能胜任,请递辞呈。
部门负责人低低垂下头,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会议室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好凶哦。
阮虞摸了摸下巴,拿起手机,给那个备注是【亲亲对象】的微信发消息。
刚发完,还没放下手机,办公室的门就被大力推开。
阮虞下意识抬起头望过去。
只见门外,立着一名气质不凡的美貌少女。
少女一头金棕色的卷发,脸上戴着一顶超大的黑墨镜,显得脸越发精致小巧,身上穿了一件白紫色系的小洋裙。
“噔噔噔——”
少女拎着一只白色Constance19,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阮小姐,我说过,总裁去开会了,不在办公室。”席特助紧跟在少女身后,“您再这样,我要叫保安了。”
可少女还是不管不顾,很快来到阮虞的身前,一把摘下墨镜,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着阮虞。
视线扫到阮虞的脸时,她盯着看了将近半分钟,随后轻轻一哂,笑容中讽意满满。
阮小姐?
阮虞盯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漂亮的杏眼眨了眨。
前天晚上住院,由于被收了手机,她闲得无聊看电视打发时间,偶然看了几集她妹阮静怡演的古装剧。
眼前这个少女,不正是她的亲妹妹阮静怡吗?
阮虞刚要说话,却听少女说:
“喂,你就是我姐夫的新女友吧?”
“我想你还不知道吧,你跟我姐长得真的超级像哎。实话告诉你好了,我姐夫愿意跟你在一起,估计也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姐。”
“《甄嬛传》看过吧,菀菀类卿,懂不?我姐才是姐夫这辈子最爱的白月光。”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你永远都是替身!”
阮虞:“......”
-
日光透过会议室的百叶窗,在严肃的男人身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光影,一身剪裁有度的利落高定西装,肩线挺直犹如上帝精心雕刻过的完美作品。
此时男人身上的压迫感极具侵略性,整个会议室都处在无形的低压中。
男人只是淡淡一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做出来的,就是这种东西?”
全场鸦雀无声,头全埋了下去。
整个会议室寂静得可怕。
“叮叮——叮叮——叮叮——”
突然响起来三道手机提示音。
众高层的心跟着提起来。
靠,谁开会没关声音啊!完了!
结果却见坐在首位上的老板,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打开。
然后就看到向来不苟言笑的男人,眉眼间冰霜尽化,嘴角一弯。
似春日里一朵鲜嫩的玫瑰,吻上了一只路过的猛虎。
猛虎本要追逐前方的猎物,却为玫瑰驻足,细嗅它散发出来的香气,并从此在它身边住下,为它遮风挡雨,赶走其它野兽害虫。
男人看完消息后,脸色明显云销雨霁,口吻都温和不少:“整改,散会。”
他言简意赅,说完便起身离去。
留下一整个会议室的高层们大眼瞪小眼,满目惊讶之余,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们之中大部分人认为,老板带女朋友来公司,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想到啊没想到。
慢慢的,高层们希望老板娘每天都来。
因为只要有她在,老板就会变得特、别、好、说、话!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迟遇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给女孩回消息,只见屏幕上:
【小仙女:迟遇,你待会回来的话,就会看到一条头很大的笨鱼。】
【小仙女:为什么呢?因为这些题,真、的、太、难、了!做得我头大!】
【小仙女:呜呜呜,你啥时候开完会啊,救,救救......[虚弱]】
【迟遇:现在回来了。】
他刚发完这条消息,手指已经碰上总裁办的大门。
尚未彻底推开,就听到里面传出底气十足的话音。
“你永远都是替身!”
-
自从那天从遇鱼回来后,阮静怡便安心地静候佳音。
从前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搬出姐姐去找姐夫,姐夫就一定会帮她。
而且姐夫解决事情的效率出奇的高,典型雷声小雨点大,只要他答应过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没想到这次却是个例外,她等了一连好几天,对方杳无音信。
直到她被新剧组换掉女一的事,毫无预兆地冲上热搜。
并且在热搜上挂了两天后,她再也按捺不住,给迟遇发了好几条微信。
迟遇都没理她。
打电话给迟遇,接的是个接线员!
紧接着她看到迟遇的恋情被曝光,那些热搜上的亲密照片映入眼球时,她一整个大无语。
难怪没空理她,敢情他已经有了新欢。
好一个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的亲妹哭啊!
于是她一完成手上的广告拍摄,就火急火燎地赶到遇鱼大厦。
总裁特助告诉她迟遇开会去了,拦着她不让进。
嘶,她信他个鬼。
趁席游不注意,阮静怡一个弯腰从席游的手臂下钻过去,滑溜得像一条小鱼,穿着高跟鞋也不影响她疾跑,迅速来到总裁办门前。
破门而入。
没料到迟遇真不在办公室,办公室的交椅上,只坐着一个少女。
她心浮气躁地走过去,却猝不及防看到少女那张脸。
居然和她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阮静怡直直瞪着少女的脸,惊呆了。
不是?这脸是按姐姐的模样1:1整的?
我的妈啊,去哪整的这么自然啊。
难怪能入得了她姐夫的眼!
其实也不怪她会这么想。
毕竟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之前有个迟遇的狂热粉,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张姐姐的照片,飞了一趟南韩。
回国以后那人顶着一张七八分像姐姐的脸,堵在迟遇上班的必经之路。
一度造成交通瘫痪。
结果迟遇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直接报警称她阻碍交通。
这事当时还上了新闻呢。
不过眼前这位就不一样了。
这个女孩跟她姐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仅容貌像了个十成十,就连神态、举止、身形......也不差一星半点,完全就是她记忆中姐姐的样子。
家中还存有当年姐姐的几条录像,自从姐姐去世后,爸妈就常拿出来看,一遍又一遍地看。
这些年她也跟着看过很多遍,每次看爸妈盯着视频中那个笑靥如花的漂亮、灵气满满的女孩子,以泪洗面时,她心中也难受极了。
总想着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她还想吃姐姐做的各种口味的布丁。
她们本是极为幸福的一家。
可是没有如果。
当看到眼前少女一身名牌,发饰是MiuMiu的,项链和手链是梵克雅宝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身上的裙子似乎是纯手工定制的,桌上放了一只极难拿的稀有皮热门色爱马仕Kelly,
尤其是少女的右手上,还带着一只镶满钻石的情侣对戒时,
阮静怡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联想前几天的恋情热搜,再想到自己早死的姐姐。
姐姐在世时,姐夫还是穷光蛋一个。如今姐夫好起来了,姐姐却死了。
本该属于姐姐的东西,全落在了这个替身身上。
一想到这些,阮静怡的心中就像堵了块石头,推也推不走,敲也敲不碎,很不舒服。
于是,她嘴一撇,直接就把那番话,像泼水一样倒了出来。
本以为会看到少女吃惊受伤的神色,却不想少女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好奇和......戏谑。
仿佛在看她笑话。
阮静怡:“???”
更气了!
不是,按照正常的剧本套路发展,她不应该先是震惊,然后心碎,接着跑去质问姐夫,跟姐夫闹分手吗?
怎么她这么平静?
不应该啊!
难道她只图钱,不图人?
可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两岁,这个年纪的穷女孩,不都喜欢霸道总裁爱上我,真爱至高无上那一套吗?
她能忍受自己是替身?
正当阮静怡大脑飞速运转,百思不得其解时,
少女歪着头,笑眯眯问她,“你说什么?我永远是什么?”
阮静怡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你永远是替身!替身你懂吧!”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再次大力推开。
一个身形高挺的男人走了进来。
阮静怡仓皇看了迟遇一眼,回头瞪向椅子上的少女。
少女俏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阮静怡攥紧拳头,心里直接口吐芬芳。
靠!这人刚刚是故意的!故意激她说出这话!
她分明看到姐夫在门口了!
玛德,这个绿茶!
见迟遇回来,少女连站没站起来,赖在椅子上不动。
她用那只戴着钻戒的手撑着下巴,语气调侃地对迟遇道:“迟遇,这位小妹妹说,我是替身哦,我想问问,还有别的替身吗?”
迟遇大步走过来,在阮虞身边停下,扫了眼她面前铺在办公桌上的习题。
他看都没看阮静怡一眼,墨玉般的瞳中只有唯少女一人。
“你不是,没有。”
不知是气的,还是尬的,阮静怡此时双颊通红,像极了天边的火烧云,这抹红还烧到了脖颈深处。
她强装镇定,话却说不利索了,“我,我说的也没错好吧,如果你不是替身,那你为什么和我姐姐长得那么像!”
对,这女人就是替身!
替身是绝对比不过真爱白月光的,被嫌弃也只是时间问题。
阮静怡确信。
她这话一说完,迟遇终于缓缓抬头看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
仿佛把她丢到了无人问津的北极冰川中。
阮静怡像是被毒哑了嗓子,立刻吓得噤声了。
本来最后一句就不该说的,可她就是为姐姐感到愤愤不平。
这下好了,把姐夫得罪了,她的影视资源饼怕是彻底没戏了。
“阮静怡,你连你姐都认不出来,是怎么有脸频频打着你姐的旗号,找我帮你?”男人冷冷开口。
闻言,阮静怡猝然瞪大双眼,“啊?.....”
什么意思?
什么叫‘连你姐都认不出来’?
......
总算了解了事情的真相,阮静怡像只被淋湿缩着翅膀的鹌鹑,坐在沙发上,一直用双掌捂着自己的脸。
如果总裁办有地洞,她绝对会以光速冲进去把自己活埋了。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她一直重复这句话,由于捂着脸,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阮虞坐在她身边,看她这幅社死模样,掩唇低笑。
听到姐姐的笑声,阮静怡尴尬到了极点,呜咽一声,生无可恋地倒在沙发上。
阮虞去拉她的手,将她拉起来,重新面对自己,“静怡,刚刚谢谢你。”
阮静怡透过手指指缝看她,好奇道:“姐姐,你谢我什么?”
她之前可没说什么好话啊。
阮虞:“你方才的样子,很可爱呀。静怡,我知道你是在我打抱不平,谢谢你。”
阮静怡欲哭无泪,如果刚才怼得不是亲姐就好了,可偏偏她是自己的亲姐啊!
啊啊啊啊啊,死了算了。
阮静怡微死了一会儿,努力重新调整心态,干她这一行的,大多有颗常人难以匹敌的大心脏。
跟阮虞真诚道歉后,阮静怡问阮虞道:“姐姐,你今天就跟我一起回港城吧,爸爸妈妈都很想你,你知道吗,自从你走了以后,我都没看过爸爸妈妈笑了。现在你回来,他们一定很高兴!”
阮虞道:“后天吧,这两天还有些事情要做,静怡,你先别告诉爸妈我回来了这事,我怕爸妈一时间接受不了,后天我回去,亲自跪下向爸妈请罪。”
原本早就要去港城的,只是没想到出了追尾车祸这个意外。
阮静怡:“也好,后天我们一起回去嗷!”
“嗯嗯。”阮虞靠近阮静怡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静怡,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姐姐,你尽管说!”
阮静怡听完,双眼瞬间就亮了,她不着痕迹地看了迟遇一眼,对阮虞做了个“OK,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少女粲然一笑。
若春和景明。
这一幕,恰巧落在迟遇清冷的黑眸中。
-
8月12日这天,迟遇醒来时天还没亮。
但今日少女醒得很早,居然比他还先醒。
他睁开眼时,少女正趴在大床正中,那只超大Hello Kitty的肚子上,双掌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脸。
自从阮虞重生回来,就有常做噩梦的毛病,尤其是一个人睡时,更是梦魇连连,几乎彻夜不得安睡。
于是她索性和迟遇一起睡在主卧。
迟遇多买了一张床放进主卧,但效果不大,少女还是频频做噩梦,唯有与他睡在一起亲近时,才能得到缓解。
让人把新买的床挪出去后,迟遇在床的正中央,放了一只那日逛街时买回来的超大Hello Kitty。
对上少女疑惑的眼神,男人嗓音低沉,解释:“小鱼,我是个正常男人,对你,我的自控力几乎为0,会伤害你。”
少女立时明白,这只Hello Kitty是她和迟遇之间,在床上的楚河汉街。
这些天同床共枕,她总摸到他小腹上硬邦邦的肌肉,好几次皮肤上冒出的炙热,隔着衣服都几乎要把她烫伤。
她吞了吞口水,什么也没说。
见迟遇苏醒,少女面若白昙,眉眼弯成明亮的月亮,道:“早上好呀,小遇。”
迟遇愣了一瞬:“嗯,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做梦了?”
“没有,你快起来啦!”阮虞催促他起床,并在他起身后把他推进盥洗室。
等他洗漱完出来,少女已经帮他搭配好了今日要穿衣物。
他去衣帽间一一穿上,却发现少了一条领带。
走出衣帽间时,少女手上拿着一条暗红玫瑰纹的领带,立在门外,说要亲手帮他系。
这条领带,是那天他跟着她去购物时,她为他挑选的。
他一直没舍得戴,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条领带的颜色和图案...太惹眼,不适合上班工作。
走到少女身前,男人俯首,弯下腰去,似高贵的天神,甘为挚爱折腰。
少女系领带的手法略显生疏,经过几轮的调整,才终于掌握要领。
男人耐心地注视着她。
带着灼意的目光,从少女的眉心,一寸一寸扫下来,落在少女近在咫尺的红唇上。
一双唇瓣,红润饱满,微微抿着,嘴角上扬,是极其完美的微笑唇,若春日里沾上露珠的玫瑰花瓣,又似晶莹剔透嫩滑的果冻。
好想...咬一口。
男人喉间的凸起之物,不动声色地上下滚了滚。
重新系了6次领带后,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出现在男人颈部以下的位置。
少女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好啦!完美!”
送迟遇到门口,阮虞立在玄关处,“今天我就不去遇鱼啦,小遇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总裁了,该学会自己上班了。下午6点才可以回来哦!记住啦!”
她还多嘱咐了一句:“哦对了,到遇鱼后先去食堂吃早餐哦,我会让席游监督你的!”
话音落下,门被少女关上,迟遇看了眼自己的腕表。
才6点半。
他无奈地笑了笑,拿出手机拨给丁露。
等丁露到达天泽府以后,迟遇才驱车开往公司。
在此之前,他守在天泽府楼下,寸步不离。
-
丁露接到老板的临时工作安排后,火速化了个淡妆赶到天泽府。
托小老板娘的福,这是她首次踏入老板的住所。
而老板对她的工作要求只有一个,守好老板娘,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跟他汇报。
看老板严阵以待的模样,她本以为小老板娘会是一个骄矜、麻烦、难以伺候的女人,再加上前几天她还搞了一出性感睡衣的事。
都不敢想这次的工作会有多难办,却不想,她见到小老板娘后。
小老板娘亲切地邀请她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喝喝茶,陪自己聊聊天。
交流的过程中,丁露一整个如沐春风。
面前的女孩子不骄不躁,性子娇俏却不造作,永远情绪稳定,温柔大方。
虽然女孩看起来年纪小,但情商颇高,连她这种混迹职场且精通人情世故的老油条,却频频感觉到,她在被这个女孩照顾着情绪。
难怪老板那么喜欢这个少女!这都是她应得的!
不久,柴聆和阮静怡来到天泽府。
四个性格迥异,风格不一的女生坐下来,一起喝了会茶,聊了聊天后,就开始按之前的计划忙碌起来。
柴聆负责带人把天泽府,迟遇和阮虞住的大平层重新装饰一番,除了黑白灰的硬装暂时没法在短时间内改变,她让人把颜色沉闷的软装换新。
原本色彩单调深沉的家具,全换成了颜色温馨且与现有装修完美适配的家具,更添置了各种精美的装饰。
阮静怡让人把提前订购的进口鲜花、绿植等搬入室内,亲自动手醒花、插花,再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慢慢的,这个从前看起来冷冰冰无趣的寡淡豪宅,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
阮虞和丁露一起在厨房做蛋糕。
糕点制作一直是阮虞的长项,她虽然不会做饭,但她做的糕点美观且味道很好。
今天是迟遇30岁的生日,她想亲手给他做一个的蛋糕。
丁露在她身边帮忙,给她递用具、面粉、打蛋器之类的,偶尔也帮少女擦擦脸上不慎沾上的面粉和奶油。
少女在蛋糕上写“生日快乐”这四个字时,神情专注,额前几溜发丝垂了下来,她丝毫不察,双眼没眨一下,注意力全在蛋糕上,仿佛这一刻哪怕是世界末日来了,她也不会抬头看一下。
在一旁默默端详少女的丁露,露出会心一笑。
真好啊,是两情相悦呢。
在老板家待的这一天,丁露无时无刻不处在震惊中。
这一整天,每隔一个小时,老板就要给家里的小姑娘发一条微信。
如果小姑娘没及时回,他的电话立马就打过来了。
若电话也没来得及接,她的手机铃声很快就会响起。
总之老板每次必须听到少女的声音,才肯罢休。
丁露无法想象,从前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老板,有朝一日竟会变得这么粘人,简直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她现在都想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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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合伙去开个驭夫的培训班了!
绝对生意火爆!
时间过得很快,傍晚18点整,迟遇准时出现在天泽府住所门口。
给阮虞发微信:【我回来了,可以进来了吗?】
三秒后,大门被打开。
“嘭——嘭——嘭——”
随着三道脆响,鲜花瓣礼花骤然在空中炸开,无数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Surprise!生日快乐!欢迎回家!”
门内,柴聆、阮静怡、丁露,柯子诚人手一支长长的礼花筒,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迟遇见这阵仗,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原本遇鱼是有员工生日福利的,但他这些年没心思过生日,再加上只要一到生日,他对那个为他点燃仙女棒,为他唱生日歌的女孩子的思念,就会成倍增加,这些思念会化为利刃,刺得他心肝俱痛。
于是他索性让公司负责这方面的人,把他的生日提醒和福利都停掉。
来到餐厅。
迟遇环顾一眼四周,整个屋子已经焕然一新。
不再死气沉沉,不再沉重单调。
此时的室内,布满温馨的饰物。
随处可见透明白羽毛彩灯气球,搭配浅紫心形氮气球,飘在半空,精心准备的粉紫色系厄瓜多尔玫瑰,插满了整个一面墙。
少女推着小车一边走过来,一边轻声哼唱,大家跟着她一起唱,用手打起节拍。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dear my friend”(《祝你生日快乐》库库小队)
男人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眼圈渐渐染上绯色。
多年前在南沙那一晚,她唱的就是这首歌。
少女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宽肩带绸缎掐腰连衣长裙,耳侧别着一朵含露绽放的甜心玫瑰。
她化的妆也与前几天有所不同,眼尾勾了纤细微挑的眼线,清丽之感淡去,妩媚的比重增加不少,显得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生日歌唱完后,阮虞把寿星金冠带在迟遇发顶,嗓音听起来像是喝了荔枝果酒,甜蜜且醉人。
“生日快乐呀,小遇!”
迟遇默了片刻,望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道:“谢谢,有你在,我很快乐。”
阮虞的脸瞬间红了。
柯子诚立马起哄:“哟呦呦,先亲一个!亲一个!”
丁露:“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柴聆和阮静怡象征性地也喊了几句。
迟遇执起少女的一只手,在她的指尖落下浅浅一吻。
小心翼翼又万般珍惜。
少女耳垂的颜色,几乎可媲美这世界上最鲜艳的红玫瑰。
晚饭过后,柴聆和柯子诚四人先后找了各种借口开溜。
柴聆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时,她塞了一个东西在阮虞的手心,挑眉抛给少女一个暧昧的眼神后,扬长而去。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阮虞和迟遇。
阮虞关上门,随之转身,只见迟遇立在她身后距离两米处,静静望着她,那双耀玉般的眼眸中,似含着一片灼热的汪洋,掀起惊涛骇浪。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
少女从未接过吻,只是试探地亲上他的唇。
四目相对,
她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男人强而用力的臂骤然托住她的臀,一把将她提抱起来,大步迈进卧室。
少女窈窕馨香的身体,被温柔地放入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中。
旋即,她的身侧床铺陷了下去,男人躺下后,一手捻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掌插入她的发丝中,重重吻上来。
感受到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慌忙紧闭双眼。
对方温热的唇印上她的唇瓣,极尽缠吻,从唇珠吻到唇角,再从唇角吻到唇珠,一点一点细细品尝、厮磨,不放过一丝一毫。
她甚至感觉到他的齿尖,轻轻刮过她的唇瓣。
心脏怦怦直跳,她觉得自己快忘记怎么呼吸了。
手指也不由得蜷紧,手掌里的那个东西被她攥得死死的。
忽然,男人的唇离开她的,“呼吸。”,他的嗓音哑到了极致。
她连忙浅浅吸了几口气,唇瓣因此微微敞开了一点,男人的吻再次如疾风骤雨般落了下来,攻城掠地。
似一朵刚盛开的玫瑰初逢暴雨,她毫无招架之力,也不知如何抵挡,更不想抗拒。
齿关终于彻底失防,完全朝他敞开,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大脑已经罢工,无法思考。
四肢松软,唇齿相依,彼此的呼吸炙热交缠中,男人的长指慢慢抚过少女的手臂,滑至手背,轻松打开她握上的拳头,
少女手心里的东西掉落出来,被迟遇拂到了床下。
是三枚避孕套。
他与她十指相扣。
少女耳侧的甜心玫瑰也被男人摘下,在二人的翻滚缠吻下,被挤压得汁液横流。
少女裙子的肩带,从雪白瘦弱的肩头滑下。
水蜜桃状的雪山绵延起伏,在薄雾间若隐若现。
男人滚烫的唇逐渐吻过少女的下巴,往下移至耳垂,一片水湿。
最后一吻落于她锁骨以上的白颈根处,不再往下。
他微微支起身。
身下的少女双眼迷离,软软躺在床上,红艳艳湿润的唇气喘吁吁,白颈间,全是他留下的红痕。
生生压下身体里那横冲直撞的灼烧欲望,他轻柔地帮她把裙子的肩带拨回锁骨的位置,转身欲下床。
大手突然被扯住,迟遇身形一顿,慢慢回头。
阮虞撑起身体,从床上坐起来,那双饱含情愫、会说话的双眸中,眼波潋滟。
“小遇,这是给你的30岁生日礼物,也是...是我的初吻哦。”她抿了抿唇说。
男人动容莞尔,情不自控地倾身吻了吻她的眉心。
“我亦如是。”
-
去港城那天,迟遇包了专机。
飞机上,迟遇一人独坐,用笔记本处理集团事务。
阮虞和阮静怡两姐妹坐在一起,像两只小雀,叽叽喳喳聊个没完,欢声笑语充满整个机舱。
桌上温热的咖啡冒着袅袅热气,飞机上平流层后,金色的阳光照进来,机舱内亮堂堂的。
阮静怡聊累了,挽住阮虞的手臂,侧着身子靠在她的肩头。
她感叹道:“姐姐,真好呀,你的身体年龄比我还小1岁呢!”
阮虞去世的时候刚满18岁,阮静怡7岁,十二年过去,阮静怡今年19岁。
所以算起来,阮虞现在确实比阮静怡还小一岁。
阮虞若有所思,“唔,好像是哎。”
阮静怡说:“家人们谁懂啊,我有个比我还小一岁的姐姐!”
这话要是说给别人听,别人只会以为她是个癫婆,但这确实是事实。
阮虞笑道:“那我也是你姐姐,这事你可改变不了啦。”
“姐姐姐姐,好姐姐。”
阮静怡冲着阮虞撒娇,叫了好几句,要不是脸上带妆,她想凑过去蹭阮虞的脸。
她真的好喜欢姐姐。
除了刻在骨子里的血脉相连,还有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复杂感情嵌在其中。
再加上有了姐姐,以后她有啥事要找姐夫帮忙,就再也不怕连姐夫的面都见不着啦!
姐夫生日后的第二天上午,她就收到了那个大导发来的进组邀请。
女一号定下来,就是她的。
她当时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啃了那么久的好饼,终于拿下了!
一连给姐姐发了好几个狂吻、拥抱、贴贴的表情包。
弄的阮虞有些不明所以,问了迟遇才知道,原来迟遇出面,帮她把本该属于她的资源拿回来了。
当然阮静怡也没忘跟迟遇道谢,说找机会请他和姐姐吃饭。
不过迟遇还是一如既往高冷,不回她微信。
阮静怡突然想起来什么,打趣迟遇说:“姐夫!这么看来你有点老哎!我姐姐才18岁,你已经30了哎!18岁美少女和30岁中年大叔。”
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这句,她没敢说。
在办公的男人眉头轻皱,抬眼,给了她一记锐利的目光。
迟遇没说话,敲键盘的手却顿了一秒。
阮静怡吐了吐舌头,回敬迟遇一个挑衅的眼神,把阮虞搂得更紧了。
只要有姐姐在,她可就不怎么怕他了。
阮虞半开玩笑说:“你姐夫在12年前只比我大9个多月,而且30岁怎么就中年大叔了呀?不准欺负你姐夫。”
阮静怡:“好好好,我哪敢欺负他呀。”
飞机上的温馨时刻,到阮一舟夫妇的现居地后就结束了。
阮一舟和尹曼清看到活生生的阮虞跪在身前时,差点昏了过去。
尤其是尹曼清,在阮静怡的一番细心解释后,抱着阮虞不肯撒手,谁劝也不好使,哭了好几个小时,中途一口水也没喝,一直哭,不带停的,直到双眼肿得像核桃,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两姐妹陪在尹曼清身边,不断给她擦眼泪。
这些年,尹曼清苍老了许多,原本光洁的脸上,爬满的皱纹,尤其是额头和眼角,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这些年,她深陷于女儿的死,一直处在女儿生前,没有好好对待女儿的自责漩涡中,无法自拔。
当年要不是她自作主张,在女儿的房间门口上了一把锁。
也不会让阮慕和有机可乘。
更不至于导致女儿被烈火吞噬,绝望而死。
尹曼清抱着阮虞失声痛哭的间隙,
阮一舟把迟遇请到了露台,给迟遇递去雪茄。
迟遇婉拒了,
这十几年工作压力特别大时,他学会了抽烟,但自从阮虞回来后,他都戒了。
阮一舟点了点头,道:“聊聊你和小虞的婚事?”
面前的男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与他签下“不平等”协议的高中生。
如今的他,早已青云直上,身后是在全球都找不出几家,能与之匹敌的商业帝国。
阮一舟自知,他早已失去了和迟遇谈条件的资格。
前些年房地产行业初见低迷,阮氏出现严重的资金链断裂,孤立无援,面临破产时,最后还是迟遇在紧要关头朝他伸出援手,让他和阮氏转危为安,顺利渡过难关。
阮一舟不确定迟遇愿不愿意娶阮虞。
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自己想法,大多数有点资产的,会把婚姻视作洪水猛兽,甚至个别人还有“去母留子”、“去父留子”的想法。
他家小虞是活着回来了,但小虞天生体弱,以后生育绝对是个严峻的难题。
而迟遇这样的男人,最不缺的就是性资源。他可以不要老婆,但一定不能没有孩子。
阮一舟担心小虞嫁给他,会受欺负。
然而迟遇接下来的做法却让他无比震撼。
在帮阮虞撤销死亡宣告,办好身份证后,迟遇找到自己的专属律师,制定并签下一份财产转赠协议。
他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全给了阮虞。
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
只要阮虞在世,这个协议就永久生效。
阮虞拿到自己29岁的身份证、新鲜出炉的结婚证,还有迟遇的律师交给她签字的协议时,
她看着协议上面的文字怔愣了许久。
迟遇坐在她身边,温柔地提醒她:“签吧。”
她信任他,没有过多纠结,在最末尾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她也没怎么看懂那份厚厚的协议,只知道迟遇无条件转了一大笔财产到她的名下,完全不知他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赠予她。
财产转赠协议在不久后落实,阮虞看着自己某张银行卡里的天文数字,语气轻松地对迟遇道:“啊,原来一夜暴富是这种感觉呀!”
迟遇看着新婚妻子,眼神宠溺:“什么感觉?”
“就是,就是......嗯,可以买遍全世界的漂亮裙子也不用担心会破产的感觉。”
迟遇笑了笑,从少女的身后揽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放在她肩上,“以后就靠夫人养了,迟夫人,是该给你老公这个月的生活费了。”
听到这话,阮虞才后知后觉,身后的男人为她倾尽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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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北城一中高三(1)班,来了一个新同学。
新同学在做自我介绍时,讲台下的同学们无论男女,皆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女孩子。
女孩子长了一张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漂亮许多的脸,性格也超软萌,来学校的第一天就给他们所有人都带了礼物。
自我介绍完毕后,台下掌声热烈。
阮虞很快融入了新班级中,接下来一年,她与同学们相处愉快,学习上进展得也很顺利。
虽然高考题型发生了变化,但她先前在迟遇的帮助下,基础打得很扎实。
重学一年,她很快适应了现在的学习环境和教育模式,再加上她的身体变得健康,再也不用担心精力不足的问题。
这一年,她进步迅猛,在下学期期中时,学习成绩冲进了全校前十。
充实的一年总是过得很快,2026年高考成绩出来后,阮虞兴奋得抓住迟遇的手臂,蹦跳起来。
“啊啊啊,我全市第39名哎!迟遇,我要做你的小学妹啦!”
迟遇把她竖着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后稳稳将她放下,“小学妹,这一年辛苦了。”
北城一中在高考结束后的第十天拍毕业照,并且举行成人礼。
当天迟遇推掉所有的工作,陪阮虞拍毕业照。
阮虞的新同学看到迟遇时,纷纷瞪大了双眼。
什么?阮虞的男朋友是遇鱼集团的迟总?
可是阮虞才刚刚高中毕业啊,而迟总已经30多了吧......
当天,迟遇的女朋友刚刚高中毕业的新闻,冲上热搜。
无数网友的讨伐声也随之而来,恶评如海啸般涌入了遇鱼集团的微博号评论区,很多人在下面骂迟遇法制咖,不要批脸,居然染指未成年。
遇鱼的对家们喜闻乐见,趁机大买水军全网带节奏,诋毁迟遇。
尤其是之前“慕义已死”发的那条微博,被人恶意买到热搜第1。
那天微博差点被.干到瘫痪。
有人试图去扒迟遇女朋友的信息,拿出来公开处刑。
却不料一条也扒不出来,就好像有人特意把她保护起来,那人在网上抹除了与她有关的一切痕迹。
他们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找到。
然而网暴却愈演愈烈,在一些极端人士的眼中,越是掩盖,就越有猫腻,他们已经在心里给迟遇判了死刑,认为他就是个连未成年都不放过,毫无底线和原则的人。
不少人开始在网上抵制遇鱼,遇鱼的股价也受到了波动。
直到一天后的晚上,微博上出现了一个昵称为“小鱼吐泡泡”新用户。
小鱼吐泡泡发了条视频。
视频里,容貌姣好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无袖的浅紫色裙子,坐在桌前,一头秀丽乌黑的微卷长发柔顺地垂在胸口,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极了。
“Hello,大家晚上好呀,我就是最近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迟遇的高中生女朋友,我叫阮虞。不过在这里我要先澄清一下,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的合法妻子。”
她拿出小红本结婚证,在视屏镜头前摊开。
“我确实是今年高中毕业,很多朋友现在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我都30岁了,才念完高中。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我之前生病了,这个病折磨了我十几年,这些年我一直没出过门,也因此中断了学业。不过我很幸运,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总算打败了病魔,痊愈以后我就想着要把没完成的学业完成,于是我入学了北城一中。”
少女陆续拿出在北城一中就读的证明、照片、毕业照,一一展现出来。
“患病的这十几年里,我最感谢的就是我的先生——迟遇。是他对我不离不弃,十年如一日地陪伴我,鼓励我,带我战胜病魔,走出阴霾。我与我的先生相识与南安,结缘于南安,这次的结婚登记,也是在南安民政局办理的。南安,我的家乡,我永远爱你!”
当初在庆阳中学、南安一中的就读证明,还有当年和迟遇的合照,被呈现在大众眼前。
“视频的最后,我要表白一下我的先生。这也是我一直想说,但又害羞没说出口的话,现在我要说给他和全世界听。”
“小遇,我爱你,今后的每一天,我对你的爱,与日俱增,永不消弭。”
阮虞的这条视频,成功地又把微博干到系统崩溃。
一条视频一下子澄清了两个谣言,一是之前曝出的迟遇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女孩,而现在移情别恋;二是迟遇的女朋友是未成年的事。
网友们瞬间明白,迟遇所钟情的,一直都是视频中的这个女孩。
学生时代是,现在也是。
哪怕女孩患病十年,中断学业,他也从未移情。
经过这件事,不少网友渐渐懂得一个道理,万事都不能只看表象,偏听偏信,这样很容易被带歪,成为坏人手里的枪,恶意攻击他人。
阮虞的视频发布后十分钟,迟遇在微博上注册了第一个可供关注的社交账号。
他转发了阮虞的视频,配文: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小鱼,我也爱你,矢志不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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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篇婚后圆房的番外,过几天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