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医途:从离婚开始权力巅峰》 第一章我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吧。” 周沐阳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这句话在他喉咙里酝酿了三个月,终于在三周年结婚纪念日这天脱口而出。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梳妆台前的妻子秦语嫣。 她正对着镜子涂口红,一身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职业装勾勒出优雅的曲线,耳垂上的珍珠耳环随着她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笑声。 “对,就昨天那套很好看...配你的身材简直完美。” 男人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清晰地传来,带着几分暧昧,“今晚的招商酒会很重要,江山集团的投资必须拿下。” “内衣也要配套哦,我记得我之前给你搭配过。” 男人的笑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周沐阳的神经。 秦语嫣轻笑一声,似在打趣:“程顾问管得真宽。” 她的目光始终没从镜子上移开,仿佛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周沐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们已经聊了十分钟,从外套到内衣,秦语嫣全程都没看他一眼。 周沐阳深吸一口气:“秦语嫣!” 他加重了语气。 秦语嫣这才对电话那头说了句“马上到”,然后挂断电话,转头看向周沐阳时,眼睛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怎么了?没看见我在忙吗?今晚的招商酒会可是邀请了江山集团,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准备一下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请到清平市来。” “捣乱行不行?今晚招商晚会多重要你不知道吗?我花了三个月才把花了大力气才把江山集团的投资拉来了清平市” 清平市招商局最年轻的副局长——秦语嫣! 二十六岁就坐到了这个位置,在体制内堪称奇迹。 不说后无来者,但就在清平市,绝对是前无古人! 周沐阳看着她精致的妆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我说,我们离婚吧。”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秦语嫣涂口红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别闹了,我今晚真的很忙。” 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公文包,“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周沐阳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那声关门震得生疼。 他走回餐厅,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晚餐,嘴角扯出一个凄凉的笑容。 三年前,他们在校园里还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从校服到婚纱,他们真的做到了! 刚毕业,秦语嫣就凭借国考出色的成绩进入清平市体制内,而周沐阳为了照顾家庭主动在家操持。 “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当时秦语嫣靠在他肩头笑着说。 别人都说周沐阳有这样的妻子可是走了大运,可其实只有周沐阳知道自己和秦语嫣的感情已经出现了问题。 从刚才秦语嫣因为工作导致的聚少离多渐渐到后来的两人逐渐淡漠。 最后一把火更是秦语嫣曾经的白月光在今年借调招商局担任投资顾问,就是刚才和秦语嫣还在通电话的程煜。 周沐阳今天本是想借着三周年纪念和秦语嫣浪漫一把,重温当初的感情,修补裂痕。 可看着自己花费三个小时精心制作的菜肴,菜冷了,周沐阳的心也跟着渐渐冷去。 周沐阳拿起红酒杯,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暖不了逐渐冷却的心。 周沐阳拿出手机,拨通了大学室友王浩的电话。 “哟,周大厨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没给你家秦局长准备爱心晚餐?”电话接通,王浩的声音透着调侃。 周沐阳苦笑:“出来喝一杯?老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操,真出事了?等着,我马上到。” 大学时常去的小菜馆十年如一日地让人感到温馨。 王浩推门进来时,周沐阳已经喝掉了半瓶二锅头。 “我靠,你这是要自杀啊?”王浩夺过酒瓶,“到底怎么了?” 周沐阳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王浩听完叹了口气:“兄弟,我早想说了,你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她身上,自己呢?” “当年你也是惊才艳艳,你的导师陈教授更是早早给你铺好了路,那条路你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要不?” 听到导师的名字,周沐阳眼神一暗。 陈教授是他本科时的恩师,待他如亲子,呕心沥血为他谋划前途,他却为了秦语嫣拒绝了。 最后一次见面,老人失望的眼神至今让他愧疚。 “我...没脸联系老师。”周沐阳又灌了一杯酒。 王浩按住他的手:“得了吧,陈教授上个月还问我你的情况。他对你是恨铁不成钢,不是恨你。” “真...真的?” “比黄金还真!” 又灌了一杯酒,周沐阳终于鼓起勇气:“把老师的电话给我吧。” 王浩眼睛一亮,立刻掏出手机:“就等你这句话!” 凌晨一点,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出餐馆。 夜风一吹,周沐阳的酒醒了几分。 他谢绝了王浩送他回家的提议,独自沿着马路慢慢走着。 一辆黑色奔驰从他身边驶过,副驾驶上的侧影让他浑身一僵——那是秦语嫣。 只不过秦语嫣脸色通红,眉头皱起,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周沐阳很熟悉,秦语嫣不胜酒力时就是如此。 车子在前方的四季酒店门口停下,驾驶座上的男人下车后,直接横抱起秦语嫣走进了酒店大堂。 那个男人正是程煜! 周沐阳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下一秒,周沐阳拔腿冲进大堂。 水晶吊灯的光刺得他眼睛发疼,远处电梯门正在关闭,秦语嫣和程煜的身影在缝隙里一闪而过。 他狂奔过去,手指堪堪擦过闭合的金属门。 “冷静!冷静!” 周沐阳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电梯上的数字。 叮! “电梯停靠,十九楼。” 电梯播报的机械音响起,周沐阳转身冲向安全通道,拔腿爬楼。 楼梯间里回荡着他急促的喘息和脚步声,十九层的高度让他的肺部火烧般疼痛,更何况他不久前还喝了不少白酒。 当周沐阳推开十九楼的防火门时,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 走廊尽头,程煜正往一个侍者手里塞钞票。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周沐阳也能看清程煜脸上那种令人作呕的笑容——嘴角歪斜,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只偷到腥的猫。 “去买盒万艾可,剩下的不用找了。”程煜的声音黏腻得能拉出丝来,紧接着笑容满面的退回房间里。 侍者捏着钞票沾沾自喜的正要离开,忽然一道人影从侧门冲出来,一个箭步上前,将侍者拽到了墙角。 “把衣服脱了!”周沐阳声音沙哑。 侍者吓了一跳,双腿有些打哆嗦:“啊?客...客人,我不提供这种服务啊!” 周沐阳知道这人是误会了,但现在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解释,从口袋里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现金拍到侍者手里:“我说,脱衣服!” 看着这一沓的厚度,侍者咽了咽口水,果断的脱下衣服,正准备背对着周沐阳,却发现周沐阳已经一边换上衣服一边冲了出去。 紧接着,穿着侍者制服的周沐阳站在房门前。 他的刘海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搭在额前,遮住了发红的眼眶。 敲门时,他的手都在发抖。 房门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周沐阳知道程煜这个狡猾的家伙肯定是在用门上的猫眼窥探安不安全。 幸好周沐阳提前换上了侍者的衣服,并用刘海挡住自己的样貌。 二十多秒后,程煜才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这么快?我让你买的药呢?” 周沐阳的视线越过门缝,看到地毯上散落的高跟鞋,一只翻倒的香槟杯,还有半挂在床尾的女士西装外套。 “问你话呢!”程煜不耐烦地催促。 周沐阳却直接抬起腿,用尽全身力气踹向房门。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程煜踉跄着后退,浴袍散开露出苍白的胸膛。 房间里灯光暧昧,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秦语嫣,她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裙摆皱巴巴地卷到大腿。 “你他妈——” 程煜破口准备大骂,结果脏话还没说完,周沐阳的拳头已经砸在他鼻梁上。 第二章你让我...给他道歉? 软骨断裂的声音伴随着惨叫,程煜仰面倒在地上。 周沐阳跨过程煜,扑到床前。 “语嫣?” 他轻拍秦语嫣的脸,没有反应。 “这是喝了多少?” 周沐阳皱眉。 秦语嫣不是那种很会喝酒的人,这些年来为了应酬酒量倒是练出来不少,可现在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显然不对劲。 周沐阳迅速检查她的瞳孔——散大无神,这是酒精中毒的前兆。 他心头一紧。 来不及多想,立刻将秦语嫣扶成侧卧位,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以特定角度点压她小腹附近的中脘、天枢两穴。 这是周家祖传的“指针”技法,在没有银针的紧急情况下,能以手指代针刺激穴位。 “周沐阳?你怎么在这里?” 程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惊慌。 周沐阳充耳不闻,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动作。 他的手指在秦语嫣腹部几处穴位快速点按,力度精准——轻了无效,重了伤身。 周沐阳祖上曾是宫中御医,古中医医术传承至今,后来周沐阳更是潜心研究西医,呕心沥血,中西贯通。 若不是这几年一直在家当家庭煮夫,周沐阳的名字肯定早已经名满医学界。 “哇——” 秦语嫣突然弓起身子,喷出一大口浑浊的酒液。 周沐阳迅速扶住她的肩膀,防止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 酒臭味瞬间弥漫整个房间,但周沐阳顾不上这些。 他看到秦语嫣的睫毛开始颤动,这是意识恢复的迹象。 “语嫣,能听见我说话吗?”他轻声问道,同时用手指梳理她汗湿的刘海。 秦语嫣的眉头皱了起来,嘴唇微微蠕动,但还没能说出完整的话。 周沐阳松了口气,至少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 他正准备转身找条毛巾给她擦脸,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沐阳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他猛地侧身,一个水晶烟灰缸擦着他的太阳穴飞过,砸在墙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程煜面目狰狞地扑过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怒火:“多管闲事的家伙!” 周沐阳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在程煜冲过来的瞬间狠狠挥出。 “砰”的一声闷响,台灯底座正中程煜额头。 程煜惨叫一声,捂着血流如注的额头跌坐在地。 “周沐阳!你疯了?!你想要杀人吗?” 程煜尖叫道,声音因疼痛而扭曲,却丝毫没意识到刚才那一下烟灰缸要是周沐阳没躲过去会是什么后果。 这种人卑劣恶心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你也就这点胆量!敢背后使阴招被胆子和我正面碰一下吗??” 周沐阳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程煜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右拳紧握。 就在拳头即将落下的一刻,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住手!” 秦语嫣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她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猛地撞向周沐阳。 周沐阳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后退几步,后腰狠狠撞上电视柜的尖角。 一阵剧痛从腰椎直窜上脊背,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一阵发黑。 等他缓过劲来,看到的景象让他心中一凉。 秦语嫣正蹲在程煜身边,小心翼翼地查看他额头的伤口,声音里满是关切:“程煜,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程煜虚弱地回答,趁机抓住秦语嫣的手,“语嫣,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了。” 秦语嫣看见程煜额头上的伤口,怒从心起,转头怒视周沐阳,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周沐阳!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你想杀人吗?” 周沐阳扶着后腰直起身,疼痛让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冰冷:“秦语嫣,你脑子被酒精泡坏了吗?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哪里!” “你还担心他?分明就是你被灌醉了,这个畜生玩意带你来酒店准备图谋不轨,你还问我想干什么?” 秦语嫣一愣,这才环顾四周——陌生的酒店房间,凌乱的床铺,地上散落的衣物和破碎的烟灰缸。她的表情逐渐从愤怒变为困惑,最后定格在震惊上。 “这...这是酒店?” 她喃喃自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又抬头看向程煜:“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 在今晚的招商酒会上秦语嫣感觉到自己喝的有点太多了,连打车都做不到,所以让程煜开车送自己回家。 可现在自己为什么会在酒店? 程煜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语嫣,我是想送你回家的,但你吐了我们一身。” “我被吐了无所谓啊,但你可是堂堂的清平市招商局副局长。若是被人发现这幅狼狈的模样,肯定会对你的工作和前途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我没办法才带你来酒店清理一下......” 他捂着额头,声音更加虚弱,“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老公,还让你老公误会了...也更没想到你会这样看我...” 秦语嫣的表情开始动摇。 她看看程煜,又看看周沐阳,眼中充满矛盾和困惑。 周沐阳看着她无意识地摩挲左手无名指——这是她动摇时的小动作。 “沐阳...”她转向周沐阳,声音软了几分,“可能真是误...” 周沐阳的心沉了下去。他放下扶着后腰的手,强忍着疼痛站直身体:“秦语嫣,我们结婚三年了。这三年里,我什么时候对你动过手?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现在,你宁愿准备去相信一个正准备对你图谋不轨的混蛋,也不相信你的丈夫?” 秦语嫣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怒火逐渐被迷茫取代。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在努力拼凑记忆碎片。 程煜见状,立刻抓住机会:“语嫣,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他艰难地站起身,做出一副忍痛的样子,“周沐阳他误会了,我不怪他。他只是太在乎你了。” “周沐阳,你给程煜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秦语嫣的声音在酒店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站在程煜身旁,眼神坚定地看着周沐阳。 周沐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他缓缓抬头,目光从秦语嫣的脸移到程煜那张带着虚伪担忧的面孔上,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 “你让我...给他道歉?”他一字一顿地问,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秦语嫣的下巴微微抬起:“是!你因为一个小误会打伤程煜,难道不该道歉吗?” 她的手还搭在程煜的手臂上,“程煜大度,相信只要你诚心道歉,他愿意不计较。” 程煜适时地露出一个宽容的微笑,额头上凝固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像个受害者:“语嫣你都开口了,那我肯定要给你这个面子。” 周沐阳突然笑了,那笑声里没有一点温度:“误会?难道我刚才在走廊上,清清楚楚听到程煜让酒店侍者去买药也算是误会?” 程煜的脸色骤变,急忙打断:“那是解酒药!我看语嫣醉得厉害,特意让酒店准备的!” “是吗?”周沐阳的眼神锐利如刀,“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叫那个侍者来对质?看看你买的到底是什么药?”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程煜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与血迹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秦语嫣突然大步走到两人中间,面向周沐阳:“够了!”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周沐阳,我百分之百相信程煜!你现在立刻道歉,这件事就翻篇,否则——” “否则什么?”周沐阳平静地打断她,但眼中的光芒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秦语嫣深吸一口气:“否则你在我心里最后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捅进周沐阳的心脏。 他望着秦语嫣因酒精和愤怒而泛红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秦语嫣!”周沐阳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们离婚吧。” 第三章 陈曦!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 秦语嫣瞪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 “你...你说什么?” 这是周沐阳第二次提离婚。 “我说,我们离婚。” 周沐阳重复道,每个字都清晰可闻:“既然我在你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好印象,既然你宁愿相信一个差点迷奸你的畜生也不相信你的丈夫,那这段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程煜假惺惺地插话:“别冲动啊!今晚归根到底只是一个误会,不至于......” 但其实在背对着秦语嫣时,程煜看向周沐阳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和嘲弄。 “闭嘴!” 周沐阳猛地转向他,眼神中的杀气让程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真的坐实‘故意伤害''的罪名!” 秦语嫣似乎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周沐阳!你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提离婚?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周沐阳没有回答,而是走向房间角落,捡起自己匆忙间丢在那里的外套。 “小事?” 他眼神如死水般平静:“你认为被醉酒带进酒店是小事?你认为你丈夫救你是多管闲事?你认为我对一个企图伤害你的人动手是罪大恶极?” 他摇摇头,声音越来越轻,“秦语嫣,我们之间的问题,远不止今晚这些。” 秦语嫣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周沐阳!你别在这装受害者!要不是你这三年天天窝在家里当什么‘家庭煮夫’,我会需要加班应酬吗?你知道同事们都怎么笑话我吗?说我养了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周沐阳正在收拾自己散落物品的手停顿了一秒。 原来如此。原来她一直是这样看待他放弃前途,选择更多时间照顾家的决定。 “我明白了。” 他直起身,将手机和钥匙塞进口袋,“既然我是这么不堪的人,离婚对你来说是解脱。” 他环顾四周,“明天民政局见!” 秦语嫣突然冲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周沐阳!你敢走出这个门试试!” 周沐阳轻轻挣脱她的手:“语嫣,三年前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说过最欣赏我的哪一点?” 秦语嫣愣住了,一时语塞。 “你说,你最喜欢我有原则,永远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 周沐阳苦笑了一下,“今晚,我依然是那个有原则的周沐阳。遗憾的是,你已经不是那个能分辨是非的秦语嫣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深爱的女人,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跨出门槛前,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对了,这酒店还是别住了,不然招商局女副局长醉酒失态没人拍到,反而拍到了女副局长半夜幽会...呵呵...” 秦语嫣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酒精的作用。 程煜趁机上前想扶住她,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周沐阳的眼睛,但他已经不想再抱任何希望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民政局门口碰面。 今天的秦语嫣一身干练的职业装,丝毫不见昨晚的狼狈,她神色莫名的问道:“周沐阳,你真的决定好了要和我离婚?你毕业后就没出去工作,现在离婚你连工作都找不到。” 周沐阳神色淡然:“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而且你放心,我净身出户。” 秦语嫣亲咬嘴唇:“其实我们可以不用这样......” “山水集团下周就要签意向书,招商局局长马上就要退休了,上面最近正在对我进行评估.......” “现在正是我升职的关键期?如果这时候传出离婚的消息,局长那个位置...” “至少...至少等我当上局长再说...” 周沐阳语气坚定的打断秦语嫣说话。 “每次都是再等等,等到最后,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好聚好散吧!” 秦语嫣皱眉:“既然如此,那也不用再谈了。” 流程很顺利,签完离婚协议很快就办理了离婚证。 秦语嫣面无表情道:“我那里还有你的东西,你可以先放着...” “不用了,我今天就搬走!” 周沐阳抬手拦下出租车,没想到秦语嫣也紧跟着钻进来。 周沐阳撇了一眼,也没在意。 回到以前的家,周沐阳径直走向储物间,自顾自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常穿的衬衫,两套换洗的休闲装,还有那个枣木药箱。 药箱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是周沐阳祖传的宝贝,锁扣处刻着“悬壶济世”四个小篆。 他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锁时,药箱开启时发出“吱呀”一声响。 泛黄的《周氏医案》静静躺在最上层,每一页都还有周家历代用朱笔写下的批注。 周沐阳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脚步不紧不慢的走向门口。 “周沐阳!”秦语嫣在他身后喊道,“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沐阳的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两秒,然后缓缓摘下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银色的指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就像他此刻彻底冷却的心。 “没必要!” 他轻声说,随后关上了门,将曾经的爱情和所有的信任,永远留在了这个没有感情的家。 周沐阳关上门,站在楼道里,按动电梯按钮。 电梯上行的数字跳动着,周沐阳的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迟迟未能落下。 枣木药箱抵在腰间,传来阵阵沉甸甸的凉意,陈教授惋惜的叹息声仿佛又回荡在耳边。 “叮——” 电梯门开启的声响惊醒了周沐阳的回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通话键。 “喂?周沐阳?”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听筒里炸开,惊得他差点摔了手机。 这不是陈教授沙哑的嗓音,而像是山涧敲击青石般的清脆。 “我是陈曦!” 这个名字像一记银针,精准刺入周沐阳的记忆穴位。 陈曦! 陈教授的女儿,当年自己在陈教授手下读书时,陈曦还是个高中生,但那是陈曦已经是邻家有女初长成。 现在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吧。 “你...你怎么...”周沐阳的喉结上下滚动。 没有回答周沐阳的疑问,陈曦的声音还在继续。 “周沐阳,我要去望山县上任健康局主任,望山县中医院还缺少一位主治医师,你跟我一起去!” “明天一点,市立医院停车场,记得带执业医师证,别跟我说你为了当家庭主夫连证都注销了。” 第四章从没这么好过 “证件都在。” 他对着手机说,突然发现长久以来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不见了,“陈曦...谢谢你。” “谢早了。”女孩没好气的轻笑一声:“望山县可比不得清平市,连外卖都没有,你准备好把这几年没吃的苦全都补回来吧!” 望山县是清平市下辖的一个县,距离清平市有四十公里。 周沐阳没有任何退缩。 若没有陈曦带着,他一个在家做了三年饭的家庭煮夫拼什么一去人家县医院就是主任医师? 电梯开始下降,信号变得断断续续,但陈曦的话还是清晰地钻入耳膜:“你真的离婚了?” 周沐阳一愣,然后笑骂一声:“王浩这小子,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紧接着,周沐阳的声音自嘲起来:“离婚这种事情还能有假?清平市也待腻了,去望山县沉淀沉淀也好。” 陈曦沉默片刻,然后幽幽开口:“后悔吗?其实我现在的路是当初我爸给你设计的,只不过你没走上。” “你应该能想到,望山县虽然苦,但对于履历绝对漂亮。” “一年!一年我就能调回来!” “但是你,不一定!” 从陈曦的话中,周沐阳明白这一趟是去容易,回来难。 但他还是轻松的笑道:“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也能回来!” 话音刚落,周沐阳似乎听见了电话那边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但还没听清楚,陈曦的声音淡淡说道:“我等你看你的好消息。” “叮咚——” 这时,电梯门打开,周沐阳迈步走出去,迎面遇上两个人影。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妇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秦语嫣的影子,正是秦语嫣的母亲江曼春。 在身后跟着一个痞里痞气的年轻人,是秦语嫣的弟弟秦磊。 当初成绩不好想练体育,结果吃不下体育的苦,给自己耽误成了家里蹲。 周沐阳抬头就看见江曼春那张保养过度的脸,正用鼻孔对着他,精心纹过的眉毛高高挑起,眼睛里盛满了看到蟑螂般的嫌弃。 “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大厨先生吗?”江曼春阴阳怪气地开口,手里挎着的爱马仕包故意晃了晃,上面的金属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周沐阳连眼皮都懒得抬,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 这三年来,每次见到这对母子,不是被明嘲暗讽吃软饭,就是被暗示配不上秦语嫣。 以前为了秦语嫣的面子,他总是一笑置之,现在?去他妈的。 “站住!”江曼春尖利的声音在背后炸响:“你聋了?没看见长辈?” 周沐阳的手机还贴在耳边,陈曦正在那头说着什么。 江曼春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好啊!跟哪个狐狸精打电话呢?”江曼春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在楼道里回荡:“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还敢在外面勾三搭四?” 手机里,陈曦明显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周沐阳?什么情况?需要帮忙吗?” “没事,遇到两条疯狗。”周沐阳冷冷地说,故意没压低声音。 江曼春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精心打理的卷发都气得抖了起来:“你骂谁疯狗?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要不是我们语嫣...” “江阿姨。”周沐阳打断她,每个字都像冰碴子:“第一,嘴巴放干净点;第二,我已经跟你女儿离婚了。有本事让她签字去。” 这句话像按下了暂停键。 江曼春的表情凝固了,先是闪过一丝狂喜——周沐阳知道,这老女人劝秦语嫣离婚不是一天两天了。 紧接着,那双精明的眼睛又眯起来,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检查超市里快过期的打折商品。 “离婚?”江曼春突然尖笑起来:“你能舍得我们家的软饭?” 她猛地伸手去抓周沐阳背着的枣木药箱:“这里面装的什么?是不是偷了我们家的东西?” 周沐阳侧身避开,药箱在背上晃了晃,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周沐阳语气坚定。 “私人物品?我呸!你吃的用的不都是我们家语嫣挣的?你有个屁的私人物品!”江曼春动作迅猛的扑过来:“我看就是你小子做贼心虚了!” 周沐阳懒得和这种人辩解再次侧身躲过。 这次江曼春没收住力,扑了个空,哎哟一声摔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妈!”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秦磊这才冲过来,伸手就揪住周沐阳的衣领:“你他妈敢推我妈?” “松手。”周沐阳声音平静,还在伸手扶住药箱。 “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秦磊另一只手去扯药箱带子:“这破箱子一看就是古董,肯定是用我姐的钱买的!” 见对方冥顽不灵,周沐阳一个旋身,肘部精准击中对方肋下的期门穴。 秦磊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跪倒在地,捂着肋部干呕。 这是家传的防身术,用针灸穴位知识反其道而行之。 “你打我儿子?!” 江曼春的尖叫几乎掀翻天花板。 “打人啦!没天理啦!” 江曼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叫:“白眼狼打丈母娘和小舅子啊!” 电梯“叮”的一声再次打开。 秦语嫣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来,发丝有些凌乱,显然是被吵闹声引下来的。 她先看到蹲在地上呻吟的弟弟,又看到坐在地上撒泼的母亲,最后目光落在周沐阳身上,他正把药箱重新背好,领口被扯开了两颗扣子。 “周沐阳!”秦语嫣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你对我妈和弟弟做了什么?” 江曼春立刻戏精上身,一把鼻涕一把泪:“语嫣啊!这白眼狼在外面有女人,还要偷家里东西!我和你弟弟拦他,他就动手啊!” 秦语嫣皱眉:“妈,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这几年周沐阳对她妈妈和弟弟的态度她都清楚,直到离婚周沐阳依然表现的体体面面,现在怎么会突然动手? 谁料,江曼春更加激动的哀嚎起来:“语嫣啊,你看看,难道还不明显吗?就是这个白眼狼动的手啊!我是你妈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秦语嫣也动摇了,她看向周沐阳,沉声道:“周沐阳,你先给我妈和我弟弟道歉!” “道歉?做什么梦呢?” 周沐阳没好气的回怼。 他指了指头顶的监控摄像头:“物业监控没坏,要不要一起看看你妈是怎么被推倒的?” 江曼春的哭声戛然而止。 秦语嫣的目光在母亲和周沐阳之间游移,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算了。” 周沐阳整了整衣领:“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他转身走向玻璃门,就听见身后江曼春在迫不及待的追问:“女儿,刚才这个废物说你们已经离婚了,这事是不是真的?” 秦语嫣眼神闪烁,轻咬嘴唇,默默点头嗯了一声。 江曼春立刻喜笑颜开:“离得好!语嫣啊,你能想通再好不过了,妈明天就给你安排相亲!绝对比周沐阳这个只知道洗衣做饭的好上几十倍!” 说着,江曼春对着周沐阳的背影啐了一口。 “呸!滚!穷鬼!我看你离了我们家能活几天!” 夜风拂面而来,周沐阳深吸一口气,枣木药箱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机里,陈曦的声音轻轻传来:“周沐阳?你还好吗?” “很好。”他抬头看了看星空,“从没这么好过。” 第五章 望山县新来的医者 第二天一早,周沐阳拖着行李,按着陈曦给的地址到了望山县中医院。 县城不大,医院楼也旧。 门口的保安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干啥的?” “来报到,新来的主治医师。” 保安一愣,随后摆摆手让进。 一进院办公室,正好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在泡茶。 胸牌上写着“李副院长”。 “你就是陈主任说的空降兵?年轻啊,资历够吗?” 李副院长装模作样的问了句。 “证件都齐。”周沐阳把执业医师证和调令放到桌上。 李副院长瞄了两眼哼了一声:“现在的主任真是会搞关系啊,这好岗位一来就让外人占了。” 办公室里另外几个医生笑了笑,没说话。 陈曦从后面进来,直接道:“这是我请来的,能力你们看看就知道,别在这阴阳怪气。” 李副院长皮笑肉不笑:“好好好,那就等着看啊。” 话音还没落—— 一个护士冲进来喊:“急诊室送来个休克的,脸都紫了,心跳压不住!” 李副院长皱了皱眉:“让值班的去,别什么都找我。” 护士急得直跺脚:“抗休克药昨晚用完了,新的还在路上,病人坚持不了多久!” 周沐阳提着药箱就走。 急诊室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躺在床上呼吸急促。 旁边家属哭着喊医生。 几个医生围着直摇头,“肾上腺素没有,吸氧作用不大,这要是在市医院……” “让开。”周沐阳走过去,把药箱放在床边,抄起听诊器听了几秒,又捏开病人的嘴,喉咙里已经肿得快堵死气道。 “护士,准备冰袋,马上去拿止过敏的西药,没有的话去药房翻也得翻出来!” 护士一愣,连忙去找。 周沐阳掏出一卷银针,手下动作干脆,在病人胸前、手臂和腿上的几处穴位下针,针尖微微颤动。 家属急得直问:“医生,这能行吗?” “废话少说,等着看结果。”周沐阳声音不大,但透着股笃定。 几分钟后,病人的呼吸慢慢顺了下来,脸色由紫转红。 这时护士也抱着一盒药跑回来,周沐阳接过来,当场推了一针,配合输液稳定病情。 不到十分钟,男人睁开眼,虚弱地吐出几个字:“闷……好些了……” 家属连连鞠躬,“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旁边的老中医林老头咳了一声,笑着说:“小伙子手稳,针下得准,年轻人里少见啊。” 李副院长脸色有点挂不住,干笑道:“运气好罢了。” 陈曦在旁边看得全程,收起平时的玩笑劲,等人送走后才开口:“我就说没看错你。” “真有本事的人,在哪都能立住。” 周沐阳只是把针收好,提起药箱,“走吧,下班了送我去住的地方。” 陈曦笑了笑,开车带他出了医院。 路上两人聊起以前的事,陈曦提到当年她爸为他铺的路,他没接话,只是望着前方,嘴角带了点自嘲。 “以后在这,少得罪人。”陈曦提醒。 “该得罪的,不会让着。” 陈曦没再说话,车厢里安静了几分钟。 傍晚回到宿舍楼下,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医生拦住他,“周医生,我叫刘航,今天急诊你那手法真厉害。以后我多跟你学学行吗?” 周沐阳看了他一眼,点头:“行,有空来我这儿。” 刘航笑得爽快,“那就说定了。” 夜里,宿舍灯关了很久,周沐阳才躺下。 药箱放在床头,静静地像在提醒他,这一趟,不光是谋个生。 第二天一早,周沐阳起得很早。吃了碗面,背着药箱去了病案室。 病案室的护士抬头问:“查病历?” “我看看去年九到十二月,呼吸衰竭、过敏性休克、急性肝肾损伤相关的死亡病例。” 护士愣了下:“一下子这么多?” “有用。” 护士翻了半天,把几摞病历推过来,“有一部分没了,前任管理员走的时候丢了,说是潮湿发霉。” 周沐阳没接话,开始逐份看。 死亡时间集中在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中…… 入院主诉不一,但化验单里有共同点:肝酶暴涨、肌酐飙升、凝血紊乱。 医嘱里用过一种同名的头孢制剂,批号一样。 奇怪的是,药房发药单里,这个批号被涂掉换成了另一个。 “这些是谁改的?”周沐阳问。 护士摇头:“看不出来。那会儿掀过一次风波,后来就没后续了。我们也不敢问啊。” 周沐阳把几份病例单独夹出来,又去药房。 药师老周正核对库存。 “老周,头孢的进货记录给我。” 老周抬头看了看,“你刚来,不懂这茬。给你看可以,但是别乱说。”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本旧账本,“当时进了‘康源医贸’的货,价格低一截。上头让用,说节约成本。” “上头是谁?” “哎,我也不知道。” 老周声音变小。 “那时候药出了问题,有人死了。然后来过一趟市里的调查组。然后就没然后了。你要真想查,去找一个人。” “谁?” “宋鹤年。以前是医院坐门诊的老中医,那会儿跳出来吵得最凶,后来被辞了。” 周沐阳把账本上的进货批号抄下,返身去找陈曦。 陈曦在办公室写材料。 听完后,她沉默半分钟,从抽屉里摸出一串钥匙,:“医院办公区、病案室、药库、档案柜通用。先给你用。” “这玩意儿不能随便给人。” “我爸当年带你,我知道你什么样。” 陈曦盯着他:“你查,但别硬顶。你是医生,先保住病人。” “明白。我先摸清情况。” “还有,李副院长那边我去压着。但你别在公开场合放话。先拿证据。” 周沐阳点头,把钥匙放进药箱暗格。 下午,他打听到宋鹤年的住处。 老人住在县城北面一处老小区。 开门的是个瘦高的小姑娘,自称外孙女。 “你好,宋老在吗?” “在,刚睡起,你是哪位?” 周沐阳报了名字,又说了来意。 屋里传来拖鞋声,一个六十多岁的瘦老头把门拉开,胡子没刮,咳了一声:“你是周医生?医院新来的那个?” “嗯。” 第六章 宋鹤年口述当年惨烈真相 “进来吧。我早就等一个还愿意把事说清楚的人。” 宋鹤年伸手示意坐下,又对外孙女说:“泡点热水。” 没有客套,周沐阳把抄下的批号、病人的死亡时间线,一张张摊在桌上…… 宋鹤年看了一会儿,手指点在其中两张,“对,就是这批。那会儿我门诊一天能见五六个类似的:起初是普通感染,输完两次吊瓶,第三天开始不对劲,黄疸、出血点、肝肾同时拉警报。输血、激素、免疫球蛋白都用上了,根本压不住。” “你那时怎么处理的?” “我写了建议,怀疑药品问题,让药师封存同批次,暂缓使用。第二天我就被叫去谈话,说我造谣,影响医院形象。再过两天,我被停了号。半个月后,辞退通知。” “有实物留存吗?” 宋鹤年苦笑,“我当时偷藏了两支,想送检。有人带着人把我家翻了,找走了。” 周沐阳把剩下的几份病例推过去。 “这些病人的共同点不止药。家属买药的地方也相似。还有,医保清单里同一天开了两笔‘头孢’。第一笔正常,第二笔是‘紧急调拨’。这‘调拨’去哪儿了?谁签的?我得翻底账。” “翻不到的。”宋鹤年摆手。 当时院里搞信息化升级,原来的系统数据导不进去,删了一批,理由是‘无法同步’。但我看见过,删的就是这些。” “谁在删?” “药库那边的年轻人,姓任。我不想害他,他就是打工的。后面有人。” “谁的名字你不方便说,可以给我条能摸索的路。” 宋鹤年沉默了一下,把一张用过的信封翻过来,在背面写了两行字:康源医贸——县工商局登记;法人代表刘守彬——县里某位领导的妹夫。 “我当时就卡在这儿了。”宋鹤年苦笑,“再往上,我碰不到了。” “谢谢。”周沐阳收好纸,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宋鹤年又叫住他。 “小周,我被辞退那天,病人家属来过,哭得跪在地上。我不怕丢这饭碗,就是怕没人再提这事。你要追,就别半途收手。要不,死人白死。” “我明白。” 回到医院,已是傍晚。陈曦在走廊等他。 “查到什么了?” 周沐阳把信封递过去,“先放你这儿。” 陈曦扫了两眼,声音低下来,“这几个人的名字,牵出来就不是医院能压住的了。” “我不搞政治。我只管医学事实。先把证据做全。” “怎么做?” “样本、记录、见证人。样本没了就找在用的。记录被删就看财务和医保。见证人,一个是宋鹤年,一个是当年的家属。还要药师老周的口述。” “家属那边我来协调。” 陈曦点头:“你别单独去。现在这件事还没人知道你在查,咱们低调。” 周沐阳应了一声。 正要走,陈曦又把钥匙往他手里一塞:“先拿着,别藏抽屉。你查账,晚上方便。” “那我走药库。” “我去跟保卫打一声招呼,说你在做库存盘点。” 晚上九点多,药库里安静。老周在清点。见他来,关上门,压低声:“我配合,但你别让我写什么字。我快退休了。” “我只要看原始台账,和去年十月的发药明细。” 账一页页翻。 十月二十号到十一月十五号:“头孢呋辛钠”发药异常频繁。每次发药后,备注栏有“加急”字样。签名不固定,但审批人反复出现一个姓“顾”的。 “顾谁?” “顾立群,原药械科主任。后来调去县里了。” “调去哪?” “卫健委。” 再看“康源医贸”的发票联上,有一张边角被撕坏的单子,仍能看清“优惠返利扣减”四个字。返利比例高得离谱。 “这张单子能复印吗?” 老周犹豫。 周沐阳把手机递过去:“我当你面拍,文件我只给陈主任。” 老周点头。 拍完,周沐阳把手机收好,又把一页用红笔圈过的出库单对照病例时间线,核对三例重症死亡当天都用了这批药。 回宿舍路上,刘航给他发消息:“师兄,我听护士说你在查去年的病历,我这有两个病人家属的联系方式。当时吵得厉害,后来像是被人劝回去了。” 周沐阳:“发我。” 刘航:“还有,我室友在医保局,他能帮你查报销清单。” 周沐阳:“别把人拉下水,先口头问问。” 刘航:“懂。” 第二天上午,陈曦把两位家属叫到医院会议室。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纪略大的妇人。 男人一坐下就红了眼圈:“这是我我老婆,她是十月二十八号住院的,三天后人没了。我追过一次,说查药品。后来有人说是‘自身基础病’,让我签字。签了才给火化证明。我这到现在都后悔。” 妇人把手里一张皱巴巴的单子递过来。 “我儿子二十七岁,感冒发烧,吊水,后来鼻子、牙龈都出血。医生说是罕见并发症。我也不懂。这个是当时缴费清单。我就知道,最后一天晚上,护士又挂了一瓶白色的,标签是手写的。” “能描述下字迹?” “歪歪扭扭的,像是临时写的。” 陈曦把两份清单收好,“谢谢。你们这次来,暂时别对外说。” 男人点头:“我不怕闹,但我怕白闹。你们要查真相,我们配合。” 送走家属,陈曦长出一口气,“这路算是通了。” “还差样本。”周沐阳说,“但既然这批药没封,那就未必断了。” “什么意思?” “县里乡镇卫生院。” “我去打电话问。” 当天傍晚,陈曦从卫生院那边拿到消息:几家卫生院还在用“康源医贸”供的同款药,只是批号不同。她把信息发给周沐阳,“要不要去实地看?” “先把批号围起来,问发货链路。别打草惊蛇。”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事已经不是医嘱范围。 晚上,周沐阳又去了病案室。那串钥匙很好用。 翻到一半,他把几份“死亡讨论记录”抽出来。记录很草率,理由基本一致:基础病差,家属放弃治疗。落款签名里,有一次出现了“顾立群”的名字。 回到办公室,陈曦看完文件,敲了下桌面…… 第七章 顾立群归来 “我明天去市里一趟,先打个招呼。你别出医院。” “我去门诊,照常坐。” “对了,你要见的人尽量在院内谈,避免外界盯上。” “行。” 第二天门诊,来了个熟面孔——老中医林老头。 他坐下就笑。 “小周,我这把年纪了,不想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一句,凡事留痕。别只靠嘴。” “谢谢提醒。” “还有,县里谁跟谁,你先不要站队。手里拿住‘医’这杆旗,别人就不敢太放肆。” “记住了。” 午后,刘航带来一个年轻人,自我介绍说医保局实习:“我只能说我听说的。去年那段时间,这家医院报销里‘头孢’的费用突然抬了一个档,有几笔还是夜里十二点之后录入的。我们按流程退回去,第二天就又过了,说是‘系统延迟’。” “能帮我把那几笔的编号记下来吗?” “我回去尽量找,但我不能拷数据。我给你大概的日期。” “够了。” 人走后,刘航看着他,“师兄,这事会不会闹大?” “只要死人不是自己把自己弄死,就算我不闹,也会有人闹。区别是,晚一点闹,就更脏。” 当天夜里十一点,县里某个饭局上。 李副院长陪笑,举杯,不断点头。桌对面的人慢悠悠问:“那个新来的,真能耐?” 李副院长:“手上有点活。人不太好摆布。” 对面的人夹了一口菜,笑了笑:“会做人,才是能耐。”停顿一下,“顾主任后天回来。让那小子消停点。” 李副院长心里一沉,嘴上却不敢多说,只应着“好”。 —— 清平市。 程煜坐在办公室,手里把玩着一支签字笔。手机震了一下。 “喂?” 对面声音笑呵呵:“消息告诉你一声,周沐阳去了望山县。” “望山县?”程煜靠在椅背上,轻轻敲桌面,“他去那儿干啥?” “听说是陈曦把人带过去的,进了县医院。” “陈曦?”程煜声音拉长,“陈教授那个女儿?” “对。小丫头现在是健康局主任,能量不小。” 程煜想了几秒,低笑了一声,“有趣。”他打开电脑,发出一封邮件,收件人里有两个名字,分别属于一家医贸公司和一个外地投资经理。邮件里只有一句话:“望山县,准备一个项目,医疗方向。我们去看看旧友。” 挂断电话,他又拨了一个,“刘总,之前你不是跟望山县那边有点来往吗?给我牵个线。我最近想下去看看。” 对面笑声热络,“随时。” 第三天一早,陈曦从市里回来,脸色不太好。 “有两层意思。”她把门关上。 “第一,顾立群这两天就回县里。第二,上面让我‘稳妥处理’,不要在网络上发声。你明白这话的意思。” “明白。” “你先别去乡镇卫生院。我们把院内能拿的证据先固化好。顾立群一回来,一定先清账。” “我先做三件事:一,所有相关病案复印件加盖骑缝章;二,药库那张返利单做公证复印;三,口述证人做书面记录,先签字。” “我来安排医院法务。”陈曦顿了顿,又把钥匙推回来,“这几天你带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把东西交我。” “行。” 临出门,陈曦突然道:“周沐阳,我把钥匙给你,不只是因为我爸的旧情。我需要一个能在关键时候顶住的人。你要是怕,就现在说。” “我不怕。”周沐阳背起药箱,“我只怕再看见那种死亡讨论记录。像复印模板一样。” “那就干。”陈曦点头。 门开了又合上。走廊里人来人往。没人知道,这个县城的一桩旧账,正被人一点点翻开。 当天的门诊很忙。中午刚坐下没两分钟,刘航冲进来,“师兄,刚接到消息,顾立群下午就到医院。李副院长在准备开会。” “开就开。”周沐阳把复印好的材料装进文件袋,“会前把药库那张单子的公证件送到陈主任那里。今晚,我约两个家属来签口述笔录。” “我去跑腿。”刘航转身要走,又回头,“师兄,小心点。我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这事。” “越看越好。看多了就得习惯。” 傍晚,院里微信群弹出会议通知:“关于完善药械使用流程与规范管理的讨论会,今晚七点半。请各科室负责人参加。” 陈曦在下面补了一句:“同时开一个小会,病例复核。” 还特意@了周沐阳@了药房-老周@了信息科小任。 转眼间—— 会议室灯一亮,气氛不算轻松。 顾立群坐下语气平平:“先说流程,不针对个人。” 周沐阳没说话,只把文件袋推给陈曦。 陈曦抽出两份,摆在桌上。 “我们先过两份病例。一个十月二十八,一个十一月十二。请药房和信息科按流程回忆当时出库和录入。先讲事,大家别做不评价。” 顾立群微微一顿,拿起病例翻了两页,抬起手示意大家别插话,“按流程来。”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两句话,把所有人心里的弦都拽紧了半寸。 顾立群翻着病例,慢吞吞地说:“去年的几个案子,我觉得主要是流程上的问题。比如用药记录不全、家属沟通不到位,还有部分病人本身基础病很重……” 周沐阳坐着都不看他一眼,而陈曦只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我们不能什么都往药品上推。” 顾立群抬起头,扫了周一眼:“这样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话音刚落,会议室门猛地被推开—— 急诊科的护士脸色煞白:“产房急救!孕妇休克,血压测不出来!” 会议室里立刻一阵骚动,几个科主任站起来往外走。 产科主任急匆匆赶来,说:“是二胎产妇,突然羊水栓塞,呼吸骤停,血压掉到零,全院值班医生都过去了。” 顾立群“啧”了一声,慢悠悠道:“这种情况,基本没得救。大家坐下继续开会吧。” 陈曦当场冷着脸:“我去看看。” 第八章 医者救人天职不变 顾立群笑了笑,把椅子往后一靠:“陈主任,您不是医生。要不,让咱们的新主治医师露一手?周医生,你不是医术高明么?去救一个。” 会议室里有人忍不住侧过头偷看周沐阳…… 周沐阳站起来,背起药箱:“走。” 产房里一片忙乱。孕妇平躺在床上,面色青紫,双眼半睁,呼吸全无。 “羊水栓塞合并心跳呼吸骤停,已经按压八分钟了。”产科主任额头全是汗。 “让开。”周沐阳走过去,把药箱放在床边,直接打开针包。 “你要干嘛?”有人皱眉。 “人中、内关、神门——先把心跳拉回来。”周沐阳低声说。 他用镊子挑出一支0.3040的毫针,拇指、食指捏住针尾,毫不犹豫扎进“人中穴”,进针0.5寸,迅速捻转提插,刺激中枢。 孕妇的面肌抽搐了一下。 第二针,左手腕横纹上两寸处“内关穴”,进针直达1寸,微微捻动,让心包经受刺激调节心律。 第三针,“神门穴”——腕横纹尺侧端,直刺0.3寸,用来安定心神、稳固心气。 “停止按压,给我测心率!” 护士把听诊器贴在胸口,“有了!四十五下!” “继续按压,交替刺激。”周沐阳拔出一针,换手扎右侧“内关”,同时吩咐:“氧气改气管插管,呼吸道要通畅,准备肾上腺素。” 几个人忙成一团,他的手却稳得像钉子,每一次针尖入肉都精准落点。 又过了一分钟,心率爬到七十,血压仪显示45/30。 “宫口全开,但没力气生了。”产科主任急得直搓手。 “备手术,剖宫取胎!” 周沐阳转头吩咐。 “同时煎‘生化汤’——当归、川芎、桃仁、炮姜、炙甘草各十克,配红花三克,产后活血化瘀用!” 护士飞快去抓药,另一边,麻醉师已经进场。 手术不到十五分钟,婴儿哇哇落地,哭声清脆。 产房里一瞬间像有人松了口气…… 顾立群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看着孕妇被推去监护室,脸色说不出是阴还是沉。 陈曦摘下口罩,递给周沐阳一瓶水,声音沙哑:“干得漂亮。” 周沐阳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没说话。 回到会议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那些原本坐等看笑话的人全都闭了嘴。 顾立群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天的会,先到这里。大家辛苦。” 人一散,顾立群单独留在房里,拨了个电话:“这小子不好收拾,手上真有点活儿。要动他,得从别的地方下手。” 凌晨,走廊的灯有些暗。 陈曦站在产科门口等周沐阳,两人都没开口。 走到医院大门外,她才递过去一杯热豆浆。 “忙了一晚上,喝点暖暖胃。” 周沐阳接过,轻轻道:“谢谢。” 两人就这么在夜色里走着,这一晚,他们之间的信任往前走了一步…… 第二天上午,陈曦把一摞名单拍在桌上。 “一会我们去乡镇三家卫生院,先把药品批号过一遍。刘航跟你一起办。” 周沐阳点头,拎起药箱。 车上,刘航把随身本子递过去。 “我把去年十到十一月病历里出现过的批号都抄了,重点盯这三串号。” “行,到了卫生院先看药柜,再看出入库单。” 到了第一家镇卫生院,院长一听是县里来的检查,当场让药师开柜。 药柜里整齐摆着抗生素、解热镇痛、钙片等常规药等…… 周沐阳戴上手套,直接把“头孢呋辛钠”的盒子一排拿下,挨个核对批号。 “这三盒,批号对上了。” 周沐阳把盒子翻到背面。 “生产日期、有效期都正常,但盒子压痕太浅,印刷油墨发灰,不像同厂正品的深色。” 刘航拆了一盒,抽出玻瓶和说明书。 说明书纸张发脆,印刷糊成一片。 周沐阳把针管里的无菌水吸好,少量注入瓶内溶解,摇晃几下,液体颜色略发白。 “头孢呋辛钠正常溶解后应当清亮,这个乳光太明显。” 他取一滴在玻片上,放到便携折光仪测了个大概。 “有效成分疑似偏低,辅料比例过大。” 院长被说得直冒汗。 “这药是县里那家商贸公司的统一配送,我们都是按流程签收的。” “把去年十到十一月的出入库单复印一份。再给我看一下当月输液反应登记。” 登记本翻到那两个月,红笔圈出三条“输液后过敏反应”,时间段和县医院病历重合。 “留样瓶呢?” “按规定用完应当回收,但我们这边回收得不全……”院长声音越来越低。 “不用解释。”周沐阳把三盒问题药装入封口袋,开了个现场封存单,让院长签字按手印,“先封,你们照常看病,该用的用其他批次。” 第二家、第三家,流程一样。第二家没查到同批号,第三家又查到两盒。加上出入库单和输液反应登记,线越来越清。 回县城的半路,车子忽然一抖,方向盘发飘。刘航把车靠边,下来一看,“右后胎被划了口子。” 周沐阳蹲下:“不是扎钉子,是刀口,割得很干净。” “现在怎么走?” “联系修车的来换胎。前面有家小饭馆,先坐会儿。” 两人进了店,老板娘端来两碗面。 刘航还在回味上午的事。 “师兄,今天这事,估计有人盯上了。” “越是这样,流程越要正。” 周沐阳把封口袋又确认了一遍:“等会儿进县城,直接交到陈主任手上。” 这时,周沐阳手机震动。一个陌生号码。 那边沉默了两秒,一个熟悉的女声压得很低:“沐阳,是你吗?” 周沐阳握着手机,没说废话,“说事。” 秦语嫣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发紧。 “我这边出事了。招商局那个江山项目,你知道的。程煜把一份‘第三方检测报告’塞进了材料,说望山县的医药供应质量稳定,让我们给他们医药板块开绿灯。现在上面要我在汇报会上引用这份报告。” “哪天的报告?” “去年十一月。落款盖的‘县医院’章。” “内容?” “说药品抽检合格率百分之九十九点几,未发现严重不合规。” 她声音更低:“我去问材料来源,他说档案室有存档。但今天我去档案室,对方说那段时间没有出具过这份。” 第九章 假报告曝光 “你怀疑是假的?” “我不敢写在纸面上。我……我怕出事。”她的语气第一次有了无力。 “我现在每走一步都像踩空。你能不能帮我确认,县医院到底有没有这份报告?” 周沐阳沉默几秒,“你现在的位置?” “单位。中午没有人。” “你找我,是因为相信我,还是因为没人可用了?” 那边又沉默了很久,才挤出一句,“都算。沐阳……算我错了。” 周沐阳把筷子放下。 “把报告编号、出具时间、经办人、被检测单位发我。” 秦语嫣立刻说:“我这边只有复印件的一角照片,能看见编号的前半截。等我再找。”话到一半,她压住嗓子,“周沐阳,我知道我那天说的话很难听。你救我,我还站在别人那边。我这几天晚上一直睡不好。你别回话,我就说这么多。” “说完了?” 秦语嫣像被刺了一下:“嗯。” “我不答应帮你,但我会查。因为这事关病人,而不是帮你!” 对面没作声,只能听见她平复呼吸的声音。好一会儿,她闷声说:“谢谢。你还是那个你。” “你也还是你。”周沐阳道。 秦语嫣轻笑了一下:“我会把能找到的细节都发你。程煜盯着我,我不能发太多。我先挂了。” “嗯。” 电话挂断。刘航把筷子收起来,装作随口问,“是她?” “是。” 刘航想了想:“要不还是别掺和她那边的事?” “我不掺和她的事。我查的是报告。” 说着,周沐阳把刚才封存的药盒又看了一遍,拍了照片,发给陈曦,并附了简短一句:“批号对上,折光值偏低,疑似掺辅料。” 陈曦很快回:“收到,回县见。” 修车师傅到了,换完胎,天已经过午。 回到县里,周沐阳把封存袋、出入库复印件、输液反应登记一并交给陈曦。 “这三个点足够支起一个正式的调查申请了。” 陈曦翻完材料:“下午我走卫健委流程。你把那个‘检测报告’的编号给我,我去档案室对。” “她只有半截。” “也够了。”陈曦把手机放下,“对了,你中午那通电话,是她?” 周沐阳“嗯”了一声。 陈曦噘了噘嘴,没有追问,只是把抽屉里的备用U盘递过来。 “以后你手里的照片、录音,随时备份到这里。我这边还有一套。” “好。” 下午三点,陈曦打来电话。 “档案室口头回复:去年十一月没有出具过你说的那类合格率报告。档案目录里确实有一份相似标题,但编号属市药检所,不是县医院。有人把抬头做了手脚。” “明白。”周沐阳想了想,“我晚上去见宋鹤年。把这茬对一下。” “我陪你。” “你去卫健委更要紧。” “那你别一个人走夜路,带上刘航。” “行。” 傍晚,周沐阳和刘航出门。刚到院门口,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对面,车窗里有个影子在打电话,像是在盯人。刘航压低声音,“又来了。” “别理。”周沐阳直接走。 清平市,某个会所。 程煜靠在沙发上,嘴角勾着笑,电话免提开着。那头的人说:“她给他打了。” 果然。”程煜把酒杯递给旁边人,慢悠悠道,“这两个人,一个爱讲原则,一个爱逞强。把他们拧在一起,事情就简单了。” “要不要继续放料?” “先不用。让她妈去一趟望山县,比千句谣言好用。” 他把手机又拨了一个号码。 “江阿姨啊,您说的对,年轻人就是不能惯。您要是真心为女儿好,就去望山县把那小子当场撕了。地址我发您,您一到,我保证清平市这边一条龙接待,给您把女儿的事办得服服帖帖。” 电话那头立马热络起来。 “还是程顾问会办事。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挂了电话,程煜端起杯,懒洋洋地说:“等她到了,戏就开场了。” 旁边的人问:“万一周沐阳不接茬呢?” “那就逼他接。”程煜把杯底一抖,“人都是有弱点的。” 晚上八点半,宋鹤年家。 “报告编号我看过,没有那串。” 宋鹤年把老花镜摘下:“那会儿药检是市里出的通报,不会加盖县医院章。有人做了套。” “明白了。” 周沐阳起身:“宋老,我接下来要把样本送市药检,不走内部。您这边尽量别外出。有人盯着。” “我在家,不乱走。”宋鹤年点头。 “你们注意一点,别正面冲。证据到了药检所,谁也改不了。” 回到宿舍,已经快十点。周沐阳收拾好材料,坐下没多久,手机又亮了一下。 秦语嫣发来四张照片:一张会议议程、一张项目清单、一张报告角落的编号、一张与某投资方的私下沟通纪要。 她附了一句:“我能拿到的只有这些。你自己判断。” 周沐阳回:“收到。” 他合上手机,把照片同步到U盘,顺手把药箱擦了擦。刘航在一旁靠着椅背:“师兄,我总觉得要有一场硬仗。” “早晚的事。” “你那位前……算了,我不说了。” “她是她。我做我的。” 话落,窗外传来短促的喇叭声。楼下,有人打电话上楼找人。 刘航探头看了一下。 “好像是外地车。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来就来。” 周沐阳把U盘塞进衣兜。 “材料已经备份三套,谁来都没用。” 他起身,把门锁上又拧了一遍,心里把下一步的清单过了一遍:送样、市药检流程、家属笔录签字、档案室口供、乡镇卫生院封存补证。每一项都得落到纸上。 手机又亮。陈曦发来一行字:“卫健委流程立案前置材料通过,明天我去市里送正式申请。” 周沐阳只回了一个字:“好。” 屋里安静下来。药箱靠墙放着,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周沐阳揉了揉太阳穴,长出一口气。 明天,继续…… 第十章 同事闹事反被打脸 第二天上午,保卫科给周沐阳打来电话:“周医生,楼下有人闹事,点名找你。” 周沐阳放下病历,“等我下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嗓门冲天:“周沐阳出来!别躲!你要脸不要脸?把我们家闺女祸害成啥样了?” 江曼春站在大厅,手里甩着几张打印件,秦磊在旁边撑腰。 周围病人看热闹,议论一片。 秦磊指着周沐阳:“就是他!拿了回扣!这不有证据嘛!” 江曼春把打印件拍在保卫桌上:“转账截图!名字打码了但看得出来是他!你们医院是不是和他一伙的?” 保卫科长一脸为难:“大姐,别堵门,影响就诊。” 江曼春叉腰:“我就堵!今天不把人交出来不走!” 这时一行人慢慢过来,最前面是顾立群,后面跟着卫健委两名陪同。 顾立群看了眼场面,语气不急不缓:“先不要动手。把视频录全,留底。” 保卫点头,举起执法记录仪。 周沐阳走上前:“江女士,你有问题可以走流程。别堵门影响患者。” 江曼春一把把打印件往他胸口拍:“你还好意思教我走流程?要不是你,我闺女能到今天?她工作上被人盯着,你在这边装好人!” 秦磊配合的吼着:“拿钱的事你说不说?!” 周沐阳把纸接看了一眼:“转账名是拼音,收款人不是我。备注写了‘咨询费’,金额不对。你们从哪儿来的?” “关你屁事!”秦磊上来就要抢回去。 保卫科长拦住:“东西既然拿出来了,先给院方复核。” 顾立群微微一笑,对卫健委陪同道:“现在舆情环境复杂,任何问题都要谨慎。建议先让当事医生暂停门诊,配合调查。”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有窃语。 周沐阳看他,“依据呢?” 顾立群耸一下肩:“很简单,‘影响医疗秩序’。” 他转向保卫,“先请周医生回办公室,今天停诊。” 保卫动了动。 电梯口,陈曦快步过来,声音不高:“不同意。家属质询可以,但得进院务会,公开旁听,录音记录,走程序。谁提停诊,谁出书面依据。” 顾立群回头:“陈主任,今天卫健委在场,我只是暂时性建议。” 陈曦看向陪同:“如果需要质询,我们马上安排会议室。证据归档,你们监督。至于停诊,先别下结论。今天上午患者不少。” 场面僵了几秒。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老工人忽然捂胸往下滑,脸色发白,额头冷汗,嘴里挤出一句:“闷……心这儿……疼……” 陈曦当机立断:“先救人!” 周沐阳一个箭步过去,托住老工人,让他半卧,手伸到颈侧摸了下:“脉快,乱。”他把药箱打开,掏出血压计、脉氧夹,简单一测,“脉氧九一,血压一百零五六十五。” “胸骨中段压痛,有放射到左臂的痛感。”周沐阳看向旁边护士,“备氧,低流量。再拿一片硝酸甘油。” 老工人摇头:“我……我有胃病……” “含化,别吞。先缓解,观察血压变化。”周沐阳把片剂放他舌下,“同时咀嚼一片阿司匹林三百毫克。” 顾立群在旁冷冷一句:“别逞能,送心内科——” “我在送的路上救。”周沐阳沉声,“担架准备。” 老工人疼得浑身绷紧,呼吸急促,胸前起伏乱作一团。周沐阳打开针包,消毒迅速,“膻中,内关,配心痛点,先止急。” 第一针,膻中穴(两乳连线中点)。进针0.5寸,捻转数次,停留。老工人胸口抽了一下,呼吸像被绳子松了半扣。 第二针,左“内关”(腕横纹上两寸)。直刺1寸,轻轻提插,配合按压。 第三针,右“内关”,左右交替,节律稳定。 “现在再量。” 护士复测,脉氧九四,心率从一百二十往下掉,一百零二、一百…… 老工人咬着牙:“好点……能喘过来点……” 周沐阳把针留置,示意两名护工抬担架:“一路监护,去心电。”他边走边叮嘱,“到心内,先做急查心电、肌钙蛋白。家属里有没糖尿病史?有的话注意低血糖风险。” 人群的手机全抬了起来,镜头追着他们往急诊区走。有人小声说了一句:“这医生真硬。” 十几分钟后,心电图拍回来了:ST段有压低趋势,但未完全抬高,血样还在跑。老工人自诉疼痛减轻,出汗明显减少。 “把针先留十分钟,再退针。”周沐阳交代,“继续含服硝酸甘油观察,如果血压掉到九十以下,立刻停药。” 产科那边的护士也跑来帮忙,递水递纸,现场秩序拉了回来。 陈曦看了一眼时间,对卫健委陪同道:“大家都看见了,医务人员在履职。刚才闹事的视频也录下来了,一并走程序。质询欢迎,但别把救人耽误了。” 陪同互看一眼,点头:“按流程来。” 大厅这边,人群议论风向变了。有人把刚才救治的视频发到本地群,标题很直给:“望山县中医院医生现场救急胸痛”。也有人在评论里补一句:“刚才有人闹,结果医生先救了人。” 江曼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秦磊不服:“装样子!说不定是你们自导自演!” 陈曦直接回怼:“你可以到院务会说这句话,记在笔录里。现在请你把手里的‘转账截图’交给我们复核来源。” 秦磊把头一扭,“不给!” 保卫科长上前:“刚才你们已经公开展示,按规定,复制件由院方留档。”说完拿出复印机现场复印,盖上“临时收存”章。 顾立群笑意不深不浅:“好啊,都按规定来。”他忽然把话锋一转,“不过今天网络传播很快,我提个建议——为保护当事医生和医院声誉,周医生今天先暂停门诊,避嫌。” 陈曦盯着他:“避什么嫌?证据拿过来核。你要说停诊,请出书面依据和签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