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了,那老登是我爷爷秦始皇?》 第1章巧遇老登 秦始皇三十三年,咸阳城郊外一处试验田。 清晨,微风吹拂,和煦的阳光斜照大地。 一身着直裾袍、头发束紧的少年正在试验田间摆弄着什么,旁边拴着一头牛,似乎好奇地盯着少年,欲问其在做什么。 少年身体并不强壮,吃力地操弄着,泥水溅得满身都是,额头的汗水一滴滴地往下流。 “前世在公司里当牛当马,受尽老板的压榨,今生好不容易重生到大秦成了秦始皇的孙儿,结果却是当朝长公子扶苏的儿子赢子婴。” 子婴自语,却是满脸的无奈。 身为扶苏的儿子看起来很不错,应该狂喜才对,毕竟身份尊贵,衣食无忧,但熟悉秦朝历史的他知道,再过两年便宜老爹就要被贬黜到北方,接着被矫诏客死他乡,好不悲惨,连带着这样的老爹,恐怕他的结局也不会太好。 “不行,既然来到这里,绝不能让悲剧发生。” “便宜老爹被干掉的导火线是被贬到北方,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老爹在一年之后的焚书坑儒中惹怒了秦始皇,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父子的政治主张相悖,秦始皇疏远老爹。” “得想办法改变秦始皇对老爹的态度。” 子婴继续自语,却依旧很苦恼,秦始皇暴戾独断,老爹迂腐固执,怎么看二者都很难缓和关系,可,看了看手中之物,却是心头松了松。 “或许花费几天鼓捣出来的东西能带来些帮助,直辕犁,就看你的了。” 城内,章台宫,朝会。 自灵渠粮道开通后,秦始皇再次召集兵力南征百越之地,于是乎需要调集大量粮食往南方,以致关中地区粮食紧缺,即使巴蜀粮区大量供应也捉襟见袖。 “陛下,就眼下情况,恐一年之后仓廪粮食告罄,需立刻解决粮食问题。” 朝堂上,众臣议论纷纷,极力寻找解决办法,却是讨论多时也无法得到可行之法。 嬴政头痛极了,下朝后领着三五郎官素衣出宫策马奔腾,以解心中烦闷。 粮食乃战争根本,数十万大军南征需要大量消耗,如粮食不继,恐会像第一次南征般遭遇重创。 这一次南征他志在必得,绝不容许出现一丝失败,何况,即使不为南征,关中地区恐也会陷入粮荒。 所以,必须解决粮食问题。 不知不觉来到城外,此处山清水秀,良田纵横,确是个排遣之地。 “咦,那少年郎手中何物?” 试验田中,嬴政正看到一卷着裤腿的瘦弱少年手中把玩着一物,此物像耒耜,不,只是有一点像罢了,它比耒耜复杂多了,显得非常新奇。 少年正是子婴,此刻正吃力地扶正直辕犁,因动作过大而掀起一片片泥水,却依旧无法将之摆正。 几人的出现子婴也看到了,他实在无法独自一人使用直辕犁,见旁边站着几人,一人有些年纪,其他的应该是奴仆,便抬手招呼。 “那个,老登,不,老爷子,能搭把手吗?” 呸呸!前世习惯了这个口头禅,差点改不了口,子婴腹诽。 老登? 嬴政知道少年在招呼自己,可是这个称呼,什么意思?难道是尊崇的敬语?也没有纠结多久,反而对如此新奇的东西来了兴趣,没有拒绝,脚下履一脱,裤腿一撩,赤脚走下田间。 “陛......”郎官见之急了,连忙喝叫。他想提醒皇帝莫要做如此降身份的事,却被嬴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郎官不敢再说话。 “来了,这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嬴政来到少年身侧,帮其扶住了那物,双眼却好奇地瞅着。 “这东西叫直辕犁,耕作翻地用。” 见老爷子扶住了直辕犁,也对‘老登’二字不反感,子婴放肆了,直勾勾地端详着老爷子,看其装扮,应是咸阳城非富则贵人家,特别是某一刻,他从老爷子身上隐隐感觉到熟悉感,却又无从说起。 同时嬴政锐利的目光也打量着少年,束发之年,衣着倒也得体,绝不像黔首农人。 这眼神? 子婴微微一愣,被老爷子目光盯着那刻,明明没有生气,他却仿似被阎王锁定,一种压迫感自然而然灌满全身。 这是一个威严的人,不怒而威,他绝对不是寻常老爷子。 不过这种感觉只是维持不到两个呼吸,老爷子又问话了:“如何才能耕作?比起耒耜来怎么样?” “老爷子好好看着。”子婴连忙收敛那放肆的目光,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很快将牛牵了过来,套好牛绳。 很快,一老一少操弄了起来。 汗水打湿二人的衣背,华贵衣着被沾了泥水,却都乐在其中。 倒是站在田埂上的郎官紧张得不行,当朝皇帝竟然下地干活,如果被朝臣得知,恐要惹来一番说辞,再看那少年,郎官滞了滞,好像在哪里见过,哦,他记起来了,那不是皇帝的长孙子婴,大公子扶苏的长子吗? 似乎祖孙俩互不相识。 不过也并不奇怪,跟随皇帝多年的郎官很明白,皇帝操劳国事,几乎没有时间过问长孙的事儿,特别是长公子受儒家熏陶,最近两年政见和皇帝相悖,被皇帝冷落了好久,这个长孙自然不待见,自长孙出生至今,貌似皇帝就他出生之时见过一面。 十几年了,祖孙并未谋面,不相识很正常。 嬴政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干了一点活儿就累得不行,很快便回到田埂,但心里惊讶极了,就刚才耕作一会儿,田竟然翻了不少。 他并非没有干过农活,当年随父亲在赵国当质子时,就曾下地干活,耕作时用的是耒耜,眼下的耕作效率可比耒耜的效率强多了。 “你觉得此物可堪大用?” 嬴政问身旁的郎官,郎官连忙躬身道:“陛下,此物虽笨重,但耕作快速,绝对堪大用。” “和耒耜相比怎么样?” “耒耜远远不如。” 嬴政点头,不自禁露出点笑意,话语脱口而出:“好物也!” 目前南征需要大量的粮食,关中地区乃至巴蜀粮区的粮食一年后恐告罄,也就是说只有一年时间了,如果这一年时间内无法产出更多粮食,不但南征会受到影响,关中地区恐也会出现粮荒,将危及国之根基。 但,如果有了这直辕犁,就能提高干活效率。 如今大秦地广人稀,大量地方需要开荒,如果干活效率提高了,就能有空余的时间开荒耕作,说不定粮食产量就能提升,解决他苦恼很久的难题。 第2章 竟是朕的皇孙 嬴政不自禁对少年说出夸赞之词,面容慈祥多了:“少年郎好本事,此物确是厉害,乃惠民之物。” 子婴喝住了行进的牛,停下手中的动作,心里有些美美的,似乎在说,我就是那么有本事,你个老登有眼光,但嘴里却不能这么说,做人要谦虚嘛! 回应道:“什么本事不本事的,都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皇帝回心一笑,此子谦虚不做作,礼貌有能耐,实乃不可多得,想想自己的长孙也应该这般年纪,如果他能有这个本事该多好呀! 不过,有其父必有其子,扶苏如此迂腐,想必长孙也好不到哪里去。 嬴政摇头,转而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想他一世英名,诞下的子嗣却是如此不堪,可,神色很快又变得柔和了些,嗯嗯,好像十八子胡亥还不错,在赵高的教导下越来越有自己的做派了。 “坊间传闻当今皇帝好大喜功,以致关中粮食紧缺,你若将此物献给陛下,或许能换来高官厚禄,毕竟此物真乃解决粮食问题的好物。” 子婴沉默一个呼吸,组织着语言,心里怪叫着:秦始皇就是好大喜功,传闻不假呀!否则怎会灭了六国后再打匈奴,还两次南征百越? 但嘴巴还是很客气的,做人不能太贱嘛! 正了正神,一脸正经地摇头道:“老爷子你错了,皇帝表面上虽看似好大喜功,实质并不是,他也不过想给后世一个统一的太平的世界罢了,百越多蛮夷,如我大秦不能将之降服,迟早会成为祸害,皇帝也是未雨绸缪罢了。” 嬴政听此言着实愣了愣,特意多看了此子一眼,朝臣多有劝说国朝应该休养生息,不应再动干戈,可此子竟有如此看法,难得呀! 如果他儿扶苏能有这种看法,他绝不会冷落他。 “当然,我也没有换高官厚禄的打算。”他当然想换取厚禄,但话不能这样说嘛! “哦!”嬴政奇怪了,天下谁人不为高官厚禄而着迷?可此子能造出如此好物却不为高官厚禄,难能可贵,“那你造出此物乃为了天下黎庶?” 子婴摇头道:“我的品德还没那么高尚,单纯是为了能引得我爷爷的注意,奢望见上他一面罢了。” 说完话,心里腹诽:哎哎!要不是为了那便宜老爹,我会那么傻吗?拿来做生意它不香吗? 直辕犁呀!投入市场一定赚得盘满钵满。 “你爷爷?莫非你许久没有见你爷爷了?” “是呀!有十几年了。” “什么?”嬴政听之怒目一瞪,吼道,“真是不称职的爷爷,十几年不见自己的孙子,畜生无疑。” 子婴感觉这老爷子有些喜怒无常,刚才还好好的,说不到几句话就怒了,而且还是骂千古一帝秦始皇,胆子真够大的,正一老登。 “老登你不要骂我爷爷,他应该也不是不想见我,只是实在太忙抽不出身罢了。”子婴反驳,却没有怪老登的意思。 一个凡俗之人又怎会了解皇家的事情呢?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直辕犁耕作效率明显不错,我得抓紧时间献给内史,相信用不了多久此物就能得到推广,正值粮食短缺之际,此物应该能起到一点作用。” 说完这话,他有些肉痛。 嬴政转怒为笑,此子明显谦虚了,此物何止能起到一点作用,如真能推广,只要开垦的荒地足够多,粮食产物起码能提升半数,对于一年后来说就是雪中送炭。 不过此子却也大义凛然,竟然没有想着献给他,而是给内史,可惜了,不,正子也。 “走了,拜拜啦!” 眼下试验效果不错,子婴心想着尽快将此物献出去,就能快点见到秦始皇,便对老登告辞而去。 拜拜?何意?嬴政感觉此子的言语...很别致。 “大概是离别的敬语吧!” 嗯嗯!应该是这样。 望着那个艰难地扛着直辕犁还牵着牛的背影,嬴政微微颔首,能造出惠民之物实乃难得的良才,他起了收揽人才之心。 就是他的爷爷也太混蛋了,如果是他的皇孙,他捧在手心还来不及呢?怎会不见?偏偏他爷爷却十几年不曾见之。 “立刻命人调查此子,看是谁家公子?” 这一刻,刚才慈祥的神色不再,整个面容变得非常严肃。 郎官没有立刻遵命,反而弯腰拱手,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皇帝不耐烦了,连日来他烦透了,好不容易心头舒畅了些,此獠却来个扭扭捏捏,大煞风景。 “其实......不用查了,他正是陛下你的长孙,大公子扶苏的长子。” 嬴政听了这话猛一回头厉厉地盯着郎官,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讶声脱口而出:“朕的长孙?子婴吗?” 虽然许多年没过问这个长孙了,但还是记得他的名字的。 “正是!” 得到明确的答复,嬴政的表情怪异极了,少年郎是皇孙,那自己就是他爷爷了,天呐!他刚才竟然骂自己混蛋、畜生、不称职,这是哪儿跟哪儿? 还有,他的皇孙竟如此有本事吗?他怎么不知道? ...... 大公子府,说不上豪气,却也是庄严肃穆,处处透着儒雅。 子婴一回到府上,扶苏便迎了出来。 今日儿子去试验新玩意他是知道的。 他虽说迂腐了些,却也爱民。 如儿子所说那直辕犁真的能造福黔首,他必会大力向父皇举荐,让朝廷大力推广。 “老爹,刚才我试一下直辕犁,效果非常好,耕作效率数倍于耒耜。” 子婴第一时间向父亲禀报这个喜讯。 扶苏瞪了儿子一眼,暗骂其胡言乱语,别人都称呼自己的父亲为‘阿父’,可他倒好,从几天前开始,直接来个老爹,这是哪门子叫法? 不过几天过去,他习惯了。 当然,听到儿子的言语后,他心中是窃喜的,再望着儿子时不再是暗骂,而是满满的父爱。 本来儿子平平无奇,不料几日前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开窍了,听闻关中粮食紧缺,他便将自己关起来鼓捣几日,弄出个直辕犁,说是耕作好物。 “甚好甚好!”扶苏连忙称赞,“有了此物,我大秦便能大量开荒,粮食短缺将可解决,实乃黔首之福,我大秦之福也。” 自父皇不喜自己后,许久不曾相见了,甚至朝会都不让参加,有了如此惠民之物,他就能挺直胸膛去见父皇了。 第3章 皇孙更出众 前些年皇帝对扶苏教导有加,参政议政时有发生,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有着重培养扶苏之意,可自从扶苏反对过度严苛的刑罚、主张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时,却遭到皇帝不喜,他还曾和皇帝发生过争执,后来皇帝便渐渐地疏远了他。 扶苏深知皇帝对他的不喜,特别是在赵高有意无意地让胡亥出头后,似乎父皇逐渐地偏爱这个十八子,对自己更疏远了。 这不是好兆头。 “为父便立刻进章台宫面见你皇祖父。” “老爹你急什么。”子婴立刻制止了父亲。 秦始皇对父亲的疏远并非因某件事而导致的,那是长期积累的过程,单凭一直辕犁恐怕很难让秦始皇改变态度,必须徐徐图之。 何况父亲性子直,一旦有了争执恐又生事端,白白浪费这次机会,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再过一年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焚书坑儒’将到来,父亲也因此触怒秦始皇而被派去北方,最终被赵高联合李斯、胡亥篡改遗诏矫诏,逼他自杀而死,彻底客死他乡。 “我已经想好了,先将直辕犁献给内史,由内史进献皇祖父,我再想办法求见皇祖父,诉说这是老爹的功劳,说不定皇祖父对老爹的态度有所改观。” “这.......”望着这个越来越懂事的儿子,扶苏叹口气,“也罢!” 这个办法比他冒失地去见父皇更好,毕竟,天下哪个祖父不疼爱自己的孙子?有了如此功劳,见一面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 章台宫。 夜里,嬴政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他是个勤政的皇帝,事事必亲力亲为,以致才四十几岁便显老态。 “巴蜀地剩粮不多,无法再供应南征......六国地余孽作祟,粮道被阻。” 看着一份份关于粮食短缺的奏折,皇帝眉头皱了起来,还是粮食问题呀!六国之地本就偏远,粮食产量并不高,且运输也是个问题,余孽还作乱......远水根本救不了近火。 “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想到这个问题,皇帝突然想到城外那一幕,他的孙儿独自耕作,那直辕犁竟可以使耕作效率大大提升。 “想不到朕的长孙竟有如此才能,朕疏忽了。” “必须尽快推广直辕犁。” 想到那个瘦弱的身躯,他不自禁笑了,可很快面色一实。扶苏那迂腐之辈竟虐待他的长孙,否则怎会如此瘦弱?可怜呀! “不过难得一片孝心,为了见到朕,不惜独自鼓捣出直辕犁,还亲自下地耕作,良孙也。” 正独自嘀咕时,这时门外传来赵高的声音。 “陛下,胡亥公子求见。” “胡亥?那么夜了还来作甚?”皇帝虽这样自语却也不疑惑,最近胡亥变得越来越有孝心,知道自己辛劳,时常送些点心过来,他越来越钟爱这个儿子了,反正比扶苏那逆子强多了。 “有心了,让他进来吧!” 很快,胡亥进来了,一手提着个提篮,一手拿着个竹简,一副恭顺的样子。 “父皇深夜劳累,儿臣特意送点吃的来了,还望父皇保重身体,切勿劳累过度。” “嗯!”嬴政停下手中动作,对胡亥微微一笑。十八子的话就是让他暖心,不似那迂腐子扶苏,尽惹他发怒。 “今日儿臣已经背完《韩非子.显学》,这就念给父皇听。” 这是父皇给他的任务。 父皇不知多少次给他任务了,每次他都能很出色地完成,父皇每次都很开心,对他的宠爱也越来越浓。 胡亥翻开竹简匆匆看了几眼,便合上,闭上了眼睛。 嬴政点头,随手拿起点心。 “......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不恃赏罚而恃自善之民,明主弗贵也......” 胡亥还真是用了心,一字不漏地念着,中途还无停顿,可谓一气呵成。 身旁的赵高笑了,胡亥公子今日的表现真不枉他的悉心教导,这次必定也能讨得皇帝的欢心。 当然,他也拿准皇帝的心思。 大秦以法治国,皇帝喜法家典籍,这叫投其所好。当年皇帝虽然杀了韩非,但却是欣赏他的才学的,对其著作也不反感,反而有些厌恶儒学。 也正是如此,他对主张儒道的扶苏慢慢地疏远了。 赵高正是摸到这一点,特意叮嘱胡亥,在念时加重对儒学批判的语句,他敢肯定,只要这样做了,皇帝一定会惊喜交加,对胡亥的宠溺更上一层楼,那到时储君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很快,胡亥背完了,满带笑容地静立一旁,期待父皇接下来的称赞。老师赵高告诉他,只要一字不漏地念完,父皇一定会对他另眼相待的。 可是,令他疑惑的是,即使念完了好几个呼吸,父皇只是点点头,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了,甚至一个字也没说。 “陛下,胡亥公子真聪慧,当赏。”赵高试探性地说,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不过他也疑惑了,皇帝今日怎么啦!竟然不夸赞,他有点拿不准皇帝的态度了。 “不错,夜深了,都退下吧!” 啊! 赵高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帝这反应有点反常,怎么就一个‘不错’,不应该是大夸特夸吗? 但皇帝都如此说了,他哪敢怠慢,连忙和胡亥退下了。 皇帝独自坐于座上,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如果放在以前,他内心是不平静的,毕竟儿子能完完整整地背完《显学》。 “比起子婴的直辕犁.......”皇帝又想到那个瘦弱的身影,难得一笑。 “年纪相差不大,貌似子婴更出众。” ...... 次日,内史来章台宫求见。 内史将子婴昨日献上的直辕犁献给了皇帝,并且将制造图帛也一并奉上,还说是长公子扶苏所造。 嬴政没有大惊大喜之意,将内史打发了之后,却是眉头紧蹙。 他的皇孙竟然将如此功劳给了那个逆子,逆子迂腐,怎能拥有如此恩惠呢?他有些气不过。 不多时,侍人来报说皇孙子婴求见。 “陛下,皇孙说到直辕犁,望务必要接见他。”侍人着重提到这点。 嬴政犹豫片刻道:“不见,既然有了直辕犁,就让他到城外好好地教导农家子耕作吧!” “诺!”侍人传话去了,嬴政却是叫来昨日一同前往城外的三五郎官。 “尚新,到城外准备一庄园,请皇孙到那里一叙,切记不可让皇孙发现咱们的身份。” 第4章扶苏为何活不了几年 尚新正是郎官中一员,地位虽比不上赵高,却也是经常随皇帝出行的人之一。 “诺!”很快尚新便走,嬴政也不停留,领着二三郎官再一次奔马城外而去。 章台宫外,子婴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迟迟不见秦始皇的回音,但他并不放弃,即使秦始皇不待见他,他也不能就此罢休,欲不想父亲被派去北方,只有讨好这位从未谋面的爷爷了。 不知过了多久,进去通报的侍人终于出来了,对子婴说:“皇长孙,陛下说不见你,他让你到城外好好教农家子耕作。” 子婴听之很是失望,第一次求见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秦始皇失败了,说明这个爷爷对他这个孙子真的不重视,即使带着直辕犁这个功劳也不行。 不过让他好奇的是,秦始皇为何让他去城外教农家子耕作呢?想必内史已经将直辕犁献上了,不应该是让老爹去教吗? 实在想不透,却也遵命前往城外。 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并立,即使大一统后有些已经凋零了,却不妨碍它们曾经存在过和遗留下来,农家就是其中之一。 秦始皇自统一后,为了发展农业,便兴办起了试验田,大多由农家之人在操弄。 子婴再来到昨日的这片试验田,其实不用他亲自教导,经昨日的试验后,农家已经学会了操作之法,就差直辕犁来实践了。 “少年郎,你又来了。” 还不等子婴停留多久,这时,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子婴扭头一看,却是昨日的老登。 “是呀!出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有心了。”嬴政笑了笑,他知道子婴找借口了,明明是自己让他来的,却没有说出来,却是示意子婴跟着自己走。 “老朽的庄园就在附近,过来吃点酱汁怎么样?” 他指了指不远处,刚才尚新告诉他了,庄园就在那个方向。 子婴见眼下无事,便随口答应了下来,跟着老爷子一路徐徐踱步。 “对了,见到你爷爷了没有?”嬴政说这话时不好意思地侧脸,明明已经拒绝了人家,还明知故问。 子婴丧气地摇头道:“他不肯见我。” 可看出他很失落。 嬴政不由一阵心痛,明明自己就在身边却不相认,实在揪心,可并非他不想相认,而是他有自己的打算,却还是狠狠心附应道:“还真是狠心的人,你为了见他苦心鼓捣出直辕犁,他却不领情,天下怎会有如此的爷爷,混蛋。” 说到‘混蛋’时,他是咬着牙齿的。 “不要瞎说!兴许爷爷依旧那么忙。”子婴表面上替爷爷辩护,实质内里腹诽不已,秦始皇的子女那么多,他哪里顾得了,何况他只是孙子。 嬴政心里很不是滋味,骂自己‘混蛋’纯粹是自责罢了,不曾想皇孙竟如此解人意,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这个孙子,可越发这样,他心里越内疚。 其实,十几年来没有见孙儿,一方面的确自己实在太忙,另一方面还是对孙辈不够重视。 此刻气氛是沉闷的,嬴政陷入自责中,子婴却是苦闷的,为了打破这种氛围,嬴政特意加快步子,话题也转移:“对了,你爷爷没有见你是否他还不知道直辕犁的事儿?” 又是明知故问。 子婴却是摇头道:“爷爷知道了。” “混蛋呀!”嬴政故意大骂,但心头却是紧得很,他见过互相对骂的,而从未见过自己骂自己的,可他又不得不如此做,他真怕孙子察觉到不对劲来,他的身份还不能被孙儿知道。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相信爷爷总有一天会见我的。”子婴握紧拳头,脸上露出自信。 “少年郎不错,相信你会做到的。”嬴政为子婴打气,可下一刻眉头皱了皱,不解问,“你如此执着要见你爷爷,是为了什么呢?” 人家不肯见你,你却死缠烂打,总有点说不过去。 子婴沉默好一阵,他在思索要不要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老登说实话,实在他的目的太荒唐了,谁会相信父亲会在一两年之内被贬黜到北方,更会被矫诏死在北方。 不过看老登也非歹人,避重就轻说:“为了父亲。” “为了你父亲?那个逆......”嬴政怒目圆睁,差点爆骂出声,他道明明是孙儿造出的直辕犁,却说是那逆子的,敢情孙儿是为那逆子来当说客的。 逆子迂腐,孙儿如此做不值得呀! 当然,他也有些妒忌,身为爷爷竟然被儿子给比下去了,可还是咬着牙继续问:“你父亲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需你如此操心。” 他恨不得将天怒人怨四个字说得更大声些。 子婴摇头道:“父亲虽耿直,却是为国为民,倒也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是爷爷对他有偏见,我想缓解他们的关系,否则他活不了几年。” 活不了几年?什么意思? 嬴政惊了惊,他之所以冷落这逆子,完全是因为逆子被儒道带偏了,还时常质疑自己,他是恨铁不成钢,却从未有过弑子的想法,怎会活不了几年? 难道逆子有隐疾? “何出此言?” 嬴政连忙掩饰刚才的情绪变化,故作随口再问。 子婴发现今日的话有点多,怎地不知不觉将家事说给一个外人听了呢?连忙说:“这事不提也罢,反正我会努力寻求机会见爷爷的。” 嬴政有些失望,孙儿终究是对他这个‘外人’有防备,却也不再多问。 很快,一老一少就到了一个庄园,庄园还算大,庭内幽静,布置雅致,可看出老登是个喜静之人。 看庄园奢靡,老登家里应该有点米,子婴不禁翘起大拇指拍了拍老登的肩膀道:“好财力,想必家财万贯吧!就不知做什么营生?” “大......”见皇孙竟敢拍皇帝的肩膀,这是没大没小,大逆不道,尚新想呵斥‘大胆’,却被嬴政摆手止住了。 说真的,自继位以来,皇帝还没被人拍过肩膀,皇孙就是第一个,可刚才这么一拍,他竟没有生气之意,反而有种享天伦之乐之感。 却是对着周围用手指划了一个圈道:“老朽有些地......” 第5章 朕有糖尿病? “原来老登是个地主,难怪了。” 子婴不让嬴政将话说完,不在乎地插嘴。 这个动作可把旁边的尚新吓坏了,皇孙竟然打断了皇帝的话,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不,有过,长公子曾经就做过,下场是皇帝暴怒,自此长公子再也进不了章台宫。 这下皇孙恐怕也要步他父亲的后尘。 可皇帝接下来的反应让尚新等郎官着实愣了愣,他竟然没有生气,更没有责怪之意,却是将皇孙拉进厅堂中,命人端来酱汁。 尚新几人看懵了。 可他们只是奴,不方便说什么,只能乖乖地静立于一旁。 “少年郎呀!你看老朽这酱汁如何?” 见子婴呡了一口酱汁,嬴政露出慈祥的笑问。 子婴沉默了,他在考虑究竟要说好吃还是不好吃,这酱汁无非是用果子之类压出的汁水,这是这个时代的饮品,算是比较高端的了,但比起前世的果汁来还真不怎么样。 嗯! 见子婴迟迟不回答,嬴政哪里不知他的想法,逐而脸色板了起来,笑容突然变厉眼射向子婴。 子婴愣了愣,一个词‘喜怒无常’又浮现脑海,却是不慌不忙地说:“老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嬴政压住怒火轻声回应。 “不好喝!” “你?”嬴政的火气要上头,此子藐视他的家底,这是他特意让郎官从宫中带来的,是御品,长公子府的人想吃都是个奢望,他一小小的皇孙竟敢说不好喝? 子婴看出老登火气,连忙解释:“老爷子莫见怪,我之所以说不好喝全都是为了你。” “为了老朽?”嬴政不解了,说别人的东西不好喝,那是不礼貌,怎的成了为了他?孙儿似乎有些滑头,嗯嗯,滑头就好,比那迂腐的逆子强多了。 “为何?” “酱汁含糖量高,上了年纪的人喝多了很容易导致血糖高,高血糖易诱发糖尿病,糖尿病如果得不到良好的治疗,必定一命呜呼,所以真的是不好喝,不,是不能多喝。” 血糖高?糖尿病?啥跟啥? 嬴政完全听不懂,但一命呜呼却是听懂了。他最怕就是死了,所以平时多嗑丹药,并且命人寻长生不老药。 可这话就是一派胡言,他从未听过,侍医也从未禁止他喝酱汁。 “休要胡说!陛......主子常喝酱汁,身体还不是硬朗得很。”这话是旁边的尚新说的,他真怕皇帝一发怒,这个皇孙就要翘翘了。 子婴不服气了,什么老爷子身体硬朗,就刚才从试验田到这里,老爷子气喘得不行,明显是体虚的迹象。 “那老登还能从这里走到试验田吗?” “放肆!”尚新喝叫,眼睛的余光却悄悄地瞄了嬴政一眼,嬴政终究是摆摆手,没有反驳,却是好奇地问子婴,“那你觉得老朽有糖尿病吗?” “这个很难说。”子婴想了想说,他对糖尿病并不深究,只是瞎掰罢了,不过三高应该有的,但凡到了这个年纪大部分都会有三高,“但高血糖是有的。” 忽悠一下这老登也没事,反正他不应该懂什么是血糖。 嬴政神色波动并不大,但尚新却是反应激烈:“休要胡说,休要胡说!” “信不信由你,老登你平时感受一下,是否易渴易饿多尿、疲乏无力?” “好了,我要走了,拜拜。” 连自己的问题都不肯正视,还怀疑自己,子婴不想理会这些人,当然,他不能再忽悠下去,否则被察觉到了,可不好圆场,于是匆匆地走了出去,当然,他主要还是想尽快告诉父亲,秦始皇不肯见他。 还有,这老登喜怒无常,他可不敢再逗留。 嬴政没有挽留子婴的意思,陡然间陷入沉默,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周遭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吓得尚新几人马上低下头,恭敬得一动不敢动。 “走,回宫!” ...... 子婴回到长公子府后,扶苏第一个迎了过来,抓住子婴的手就问,完全不知道儿子累了渴了,需要喝点水,坐一坐,休息一会儿。 “怎么样?见到你皇祖父了吗?” 子婴摇头,不过没有丧气,反而很有信心地道:“老爹你放心,虽然这次见不到皇祖父,但我不会放弃的,既然直辕犁引不起皇祖父的注意,那我就造更利国利民的东西来,总有一天会见到他的。” 扶苏略显失望,他知道儿子这是安慰之言,却还是点头。 “好了,你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打发了儿子后,扶苏脸色一度变得决绝,那固执的性子又上来了,于是风风火火地往内堂赶。 内堂,此刻坐着一人,一副大儒的打扮,正是扶苏的老师淳于越。 之前听闻扶苏说子婴造出利国利民的直辕犁,今日授完课后便留了下来,想听听皇帝对直辕犁的态度。 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心,斯得民矣。 这是他的行事宗旨。 直辕犁是惠民的东西,只要用于民,就能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老师,子婴并没有见到父皇。” 扶苏人未到,声音便急匆匆地钻了进来。 “怎么可能?”淳于越不自禁站立起来,脸上尽是愤怒,“如此惠民之物竟然不上心,皇帝难道不懂得得民心者得天下吗?” “那接下来该如何?”扶苏问。 为君者需以天下为己任,为臣者为君忧,这是他一贯的作风,父皇轻视如此惠民之物,这是父皇的过错,他绝不能坐视不理,即使父皇对他很不待见。 “必须要立刻面见陛下提及此事。” 扶苏点头,眼下只能这样做了,否则他对不起天下黎庶。 “那我现在就入宫,如果父皇不肯见我,便是闯我也要闯到他面前。” 这就是他决绝之心。 淳于越没有反驳,却拍了拍扶苏的肩膀,加重语气道:“长公子不怕,老朽必帮你一把,陛下一定会见你的。” “老师要做什么?”扶苏听出了淳于越话中的异样,赶紧问。 淳于越笑了笑,慷慨道:“身为人臣,自然是做臣子该做的事情,我儒士数以万计,陛下肯定会动心的。” 扶苏惊讶了,他悟出了老师的意思,道:“莫非老师要以我儒士舆论去动摇父皇的狠心?” 淳于越笑而不答,却是朗声大唱:“生于天地间,吾往矣何惧?” “老师不愧为大儒,扶苏拜服。” 扶苏走了,淳于越也走了。 第6章 龟孙子竟然懂医 章台宫。 嬴政回来后坐在御书房中准备批阅奏折,可心里总有些气在飘荡,子婴那龟孙子竟然说他易渴易饿多尿,疲乏无力。 这是不可能的,他这些年都在服用仙丹,滋身养体,身体好得很,连咳嗽都...... 咳咳咳! 思忖间,突然喉咙发痒,不禁咳嗽几下。 朕不可能易渴易饿,那龟孙子肯定是看错了。 “陛下,胡亥公子求见。” 这时,门外传来了赵高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每每他出现在御书房,这个十八子都会来问候他,而且都会送来点心和他最爱吃的酱汁。 这次也不例外。 “父皇,渴了吧!饿了吧!儿臣为你准备了上好的酱汁和点心。”胡亥一进来立刻摆出一副恭敬的神情,亲手打开提篮,将点心和酱汁轻放在龙案上,而后又恭敬地立于一旁,甚是乖巧。 “嗯,朕是有点渴.......”嬴政随意回应,可话未说完,突地一瞥胡亥,脸色瞬间变化,一双凶眼死死地盯着酱汁。 胡亥大骇,连忙问:“父皇怎么啦?是不是儿臣做错了什么?” “滚,滚出去。” 嬴政大怒,一脚将胡亥踢了出去。 “父皇,儿臣......儿臣......” 胡亥想解释,可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下去,整个人趔趄地跌倒在门外,再也见不到皇帝。 就在门外的赵高见此情形,脸色变了变,连忙过来扶起胡亥,连忙问:“陛下怎么啦?怎的将你赶了出来?” “学生也不知道!”胡亥到此刻还是那么懵,父皇实在太莫名其妙了,他没做错什么呀!不,他什么都没做,怎的将他踢了出来?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越来越宠爱自己吗? “是不是你说错了什么?” “没有,学生什么都没说。” 赵高皱眉,心想是不是有人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让皇帝对胡亥有隔阂。 不行,眼下皇帝对胡亥的宠爱越来越浓,绝不能让隔阂的事情发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皇帝是从外面回来就变成这样,是不是他在外面见了什么人?他得想办法弄清楚。 御书房内。 嬴政望着案台上的酱汁和点心,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吃,可他忍住了,不禁想起了子婴的话,易渴易饿。 “难道朕真的得了高血糖?” “来人,传夏侍医。” 夏无且是嬴政相伴多年的侍医,当年荆轲刺秦王时就是他救下嬴政的命,二者关系莫逆,绝非君臣那么简单。 “臣拜见陛下。”夏无且一到便躬身作揖,嬴政摆摆手示意其不必客气。但凡臣子面见他时,他都一副威严的架势,唯独夏无且,只有亲人间的亲密。 “夏父.....”一直以来他都以‘父’相称,可看出他对夏无且的尊敬,“你可知道什么是高血糖?” “高血糖?”夏无且摇头,他闻所未闻。 “那糖尿病呢?” 夏无且继续摇头,他也没听过。 “那朕是否易渴易饿多尿?” 夏父对嬴政的身体最为了解,嬴政也绝对相信夏父。 “不错,陛下最近的确易渴易饿多尿,是为消渴症,臣这些时日给陛下调养用的药膳正是缓解消渴症之用。” 夏无且本来并不想皇帝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既然皇帝提了出来,他就不得不说了。 “消渴症?是何症状?”嬴政惊了惊,连忙问。 “多饮、多食、多尿,身体乏力。” 还真是...... 嬴政退了退,脸色变幻不定,这不就是那小子说的症状吗?朕竟然得了糖尿病,但他还不信,又问:“得了消渴症可会一命呜呼?” 夏无且嘴巴嗫嚅着,似乎很难开口。 “有话但说无妨,朕还能挺得住。” 夏无且还是说了:“如果得不到及时调养,恐怕会。” 啥!那龟孙子真的懂医。 嬴政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躯,剧烈颤抖几下,那小子说对了,他真的得了糖尿病,还是会死人的那种。 不,他可不能死,连忙抓住夏无且的手急问:“可有什么办法治愈?” 夏无且摇头道:“臣能做的只有缓解,却无法治愈,请陛下恕罪。”跪了下来。 良久,嬴政扶起夏无且才道:“无碍!”一下子感觉自己无力极了,连太医第一人的夏无且都无法治愈他的病症,可见病情不容乐观。 这时,赵高的话在外面传了进来:“陛下,该吃仙丹了。” “送进来吧!” 这是皇帝每隔一段时间必吃的丹药,这些年来从未停过。 赵高打开门,将丹药送了进来放于龙案上,便自动推了出去,皇帝享用仙丹时不喜欢人打扰,说是什么亵渎仙丹,阻碍他成仙。 “陛下,糊涂呀,老臣提醒过很多遍,所谓仙丹不可吃,不可吃呀!”夏无且见状,连忙痛心地提醒。 多少次了,皇帝就是不听,以致身体每况愈下,他无可奈何。 “休要多言,有着此仙丹,朕很快就可成仙,成就长生不老。”嬴政愠怒,但身体却是瞬间笔直,虔诚地望着天,似乎憧憬成仙的那天。 夏无且摇头,沮丧地叹气,他已说不动皇帝。 可,皇帝就这样一挺直,身子骨骨碌地响了一下,内里也莫名地一刺痛,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看来糖尿病很严重呀!就不知仙丹能否治疗?” 下一刻,脑子里便浮现出皇孙的身影,他得问问皇孙,仙丹能否治好糖尿病。 “尚新,明日寻得那小子,朕在城外庄园等他。” 尚新领命后很快便走了,夏无且也离开了御书房,却在这时赵高又在门外禀报:“陛下,长公子扶苏求见。” “逆子?”一提到这个逆子,嬴政的火气大作,“让他滚。” “可是,长公子已经闯进来了。” “逆子敢。”嬴政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快步走出御书房,还真见到许久未见的逆子,逆子清瘦多了,但那股固执却一点都未变。 正跪于门外,手执笏板,腰杆挺得笔直。 这是最恭敬的臣礼,也有死谏的意思。 第7章 将皇帝治得服服帖帖 御书房前,扶苏跪地,一副誓死仗义执言的作态。 “父皇,今我关中地粮食有限,其他地方粮食供应不足,眼下粮价飙升,如再不提升粮食产量,国将倾。” “你想说什么?”嬴政板着脸,威严如洪水般冲击着扶苏,让扶苏背后冷汗涔涔,但他并没有退缩的意思,直言道,“请父皇务必要重视直辕犁,尽快全国推广开来。” “全国推广?”嬴政重重一甩袖,“可知全国推广开来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你能保证直辕犁都能到黔首手中,为他们所用?” 大秦的弊端他还是知道的,实行郡县制以来都是实行分级管治,直辕犁要推广开来需动用太多木匠,还需制定相关规定杜绝地方豪绅占为己有。 这过程看起来并不难,实质难度非常大,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拨款,如此大规模的推广所需钱款数以万计,在北有匈奴虎视眈眈,南有百越需要攻伐之际,国库已囊中羞涩。 这也是他明知直辕犁是可用之物却迟迟未动念头的原因。 “这?”扶苏语塞,进宫之前实在太急,他还未想到这方面,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信誓旦旦道,“若儿臣为治粟使,必定解决这些问题。” “解决这些问题?”嬴政气极,逆子被儒家毒害得彻底呀!朝廷无法解决的问题,他竟说能解决,好一个信口开河、夸夸其谈。 浑身在发抖。 “好,那朕就让你为治粟使,一个月内落实此事。” “滚吧!”嬴政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逆子,而之所以让他成为治粟使,完全是想给逆子一个教训。 “诺,儿臣马上去落实。”得到皇帝旨意,扶苏郑重地起身走了,可还未走几步,却被叫住了。 “慢!”嬴政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直愣愣地瞅过来问,“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儿臣身体没有不适。” “好吧,退下。” 扶苏走了,嬴政却纳闷了,看逆子的身体不似有隐疾,那,那小子为何说逆子活不了多久。 “必须要敲打敲打那小子才行。” 问扶苏身体状况只是一个插曲而已,虽然嬴政很生气,不过,生气归生气,直辕犁的确是惠及民生的好物,必须要推广下去。 “唤李斯前来议事。” 扶苏走了之后,嬴政让赵高去找李斯。 大秦有两个丞相,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 大秦以右为尊,从地位上看右丞相比左丞相尊崇,但嬴政偏爱李斯,大部分单独议事时大多叫上李斯。 很快李斯便到来,一番见礼后,皇帝开门见山说:“李斯,可听说过直辕犁?” “臣昨日便知。” 自内史将直辕犁进献给皇帝后,这事也悄悄地在朝堂传开了,连同它的效用也都被大家熟知。 “那你说说朕是否该推广之?” 李斯想了想道:“依臣之见,目前不可。” “哦!”嬴政眼睛眯了眯,盯着李斯问,“为何?” “其一,直辕犁构造复杂,更用上铁器,价格不低,寻常黔首无法购得,想推广难度极大;其二,直辕犁实乃耕作好物,地方豪绅恐会以此为奇货囤积,恐怕强买强卖的事情不会少,反而伤害的是黔首;其三,直辕犁需要耕牛,试问天下间有多少黔首有耕牛?” 就三点就足够皇帝迟疑的了,当然,有些皇帝可能会想到的他并没有说。 果然,皇帝听后陷入沉思,良久又问: “直辕犁实乃惠民之物,如你所说,何时才可推广?” “需南征平息后才可从长计议。” “南征平息?”嬴政强笑,真要等到那时,恐关中地早已饿殍遍野。 ...... 翌日。 上完早朝后,嬴政正要出门,却是有黑冰卫来报,说一夜之间咸阳城都知道朝廷有着可提高干活效率的直辕犁,且在短日内将向整个推广,让人人都有直辕犁可用。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大有向外扩散的迹象。 “何人所为?” “儒士!” “儒士?他们的胆子还真大。” “陛下,我黑冰台立刻暗中将他们都抓起来,防止事情扩散。” “防止?为何要防止?既然儒士那么想直辕犁推广,那就让这个消息传出去吧!反正朕已让逆子去落实了。” 嬴政却没有放在心上,那逆子也乃儒士,如今儒士助推,到时逆子无法落实,那就证明儒家非治国可用,说不定那逆子还能有所改变。 ...... 城外,庄园。 嬴政一行人匆匆到来,却见那小子竟然到了,坐在厅堂中翘着二郎腿吃着他的酱汁。 嬴政看了一阵肉痛,此獠不让自己吃酱汁,自己却吃得优哉游哉,枉为人子,不,人孙。 “老登来了。”子婴见到老登来了,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大老远便嚷嚷。昨日的事情令他很不悦,态度也跟着变质。 嬴政听了心里好受了些,此獠昨日虽生气而走,今日却懂得尊重自己了,毕竟用了‘老登’这个尊崇的敬语。 “来了。”今日有求于此獠,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 “找我有事吗?我很忙的。”子婴的确是有事,他正在研究见爷爷的新的突破口,堆肥。 现时大秦种植所施的肥大多是木柴灰粪便之类,比较原始,肥力远远不够,堆肥就不同,它将这些原始肥料经过发酵再使用,肥力大大提升,对提高粮食产量绝对有帮助。 “嘿嘿,少年郎,今日回去老朽一观,果然是多尿,你可有办法医治?”嬴政的态度好了不少,开门见山问。 子婴却是嘴一撇,问:“仅仅是多尿吗?” “自然有易渴易饿,乏力。” “那恭喜你,你得了糖尿病。”子婴一点也不隐晦地说。虽然他对糖尿病不甚了解,可从多尿来看,八九不离十了。 这让嬴政来个吃瘪,却是问:“还能治吗?” “不能!” 嬴政继续吃瘪。 “当然,如果你给我提供足够多的粪便、木柴灰、秸秆之类,并将庄园借我一用,说不定能治。” “你?”嬴政气极,大嚷道,“究竟能治还是不能治?” “能!” 子婴改口道。先将老登忽悠住了再说。 要想堆肥,必须有个地方,而庄园就很不错,按老登能耐,应该也能弄来粪便之类,那堆肥就能提上日程了。 “如何治?” 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言地怼着,旁边的尚新等郎官吓出一身冷汗,他们从未见过皇帝如此被人拿捏过,也从未见过皇帝对何人有过如此笑容,今日全都在皇孙身上实现了。 皇孙好样,将皇帝治得妥妥的。 “你先答应。” “答应也无妨。”嬴政不知这龟孙子要干什么,却也没有多问,一些废弃物和庄园罢了,别说借,送给他都行。 “那谢了老登。”子婴难得给老爷子一揖。 “快说。” 第8章 仙丹是毒丹 “好!”子婴想了想。糖尿病乃顽症,即使在现代也是很难医治的存在,能够做的只有缓解,就看缓解的程度如何罢了。 他不懂如何医治,但可以忽悠呀!反正老登也听不出真伪。 “这个嘛!糖尿病若想治好,做到四点便可。” 嘿嘿!凡是人做到这四点,即使是癌症患者也能活个十年八年,更别说只是得了三高的老爷子。 “哪四点?” “吃对药,少吃甜食,多吃淡食蔬菜,多运动。” 嬴政静静地听着,用心记着,可还听不到几句话,这厮就不说了,厉眼问:“没了?” “没了。”子婴摊摊手,一副肯定的样子。 “你?竖子敢骗朕.......真,真是该死。”嬴政勃然大怒,差点漏了口风。 子婴拼了,继续忽悠:“老登你可别不信,对的药物滋阴、清热、润燥、补肾、益气,可缓解病情,少吃甜食,淡食,多吃蔬菜可减少糖分摄入,降低血糖,多运动能调节身体机能,提高身体对胰岛素的敏感性,也有助于降低血糖。” “反正你坚持下去必能长命百岁。” 嗯! 听起来好像还有点道理,嬴政不好发作,虽然有些字眼他听不懂,但越不懂就表示越深奥,越深奥就越有可信度。 这都不是主要,主要是‘长命百岁’这四个字,直让他心情舒畅。 “哼!信你一会儿又何妨。”嬴政半信半疑,却很快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黑乎乎的仙丹露了出来。 “你看看这个,能否治糖尿病?” 子婴凑近一看,眼睛一瞪,怪叫:“药丸,难道是乌鸡白凤丸?” 嬴政纠正:“此乃仙丹。” “仙丹?”子婴退了退,警惕地望着嬴政,怪异地问,“老登,你不会是秦始皇吧!” 啊! 嬴政惊了惊,不好,皇孙发现他的身份了。 不过,子婴很快便摇头:“不,你不可能是秦始皇,那厮暴戾,你虽说喜怒无常,却也平易近人,何况,你怎么会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呢?” 什么,小子竟敢说朕暴戾?嬴政火气瞬间上头。 “不是我说你呀老登,什么不学,偏偏学秦始皇那个短命鬼干嘛呢?”不是子婴故意要诋毁他爷爷,实在此獠不面见自己,他气愤呐! 短命鬼? 嬴政抓狂,小子在诅咒他,他常食仙丹,注定长生不老,怎会是短命鬼呢?小子欠收拾了。 没有发作的意思,立刻显出一副担心的样子问:“老朽学当今陛下什么了?他又怎是短命鬼?” “那,”子婴指了指丹药,“你不就学他吗?秦始皇喜欢吃丹药,你不也是吗?” “不过呀!老登我可提醒你,所谓仙丹不过那些方士欺骗秦始皇所用的把戏罢了,丹药重金属含量很高,吃多了会中毒,严重者七孔流血而死。” 什么? 嬴政听了大骇,仙丹吃多了会中毒,还七孔流血?那些方士是骗他的?虽然他不懂什么是重金属,却对中毒七孔流血很在意。 不对,朕吃了那么久怎就不见中毒?对,没有中毒,肯定是小子诓骗朕的,他羡慕朕有仙丹才这么说的。 “少年郎休要胡说,秦始皇居功至伟,上天降下仙丹乃恩赐,吃之便长生不老,绝不会中毒的。” 嬴政反驳。 子婴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指着老爷子道:“上天赐药?长生不老?哈哈,笑死我了,我道只有秦始皇才那么蠢,原来你也那么蠢,好了,不和你争辩了,你要是不信,四年后你再看看,看秦始皇是否会长生不老?” 子婴真被这货给弄逗了。 嬴政听之却是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生性多疑,即使心中笃定仙丹能助他长生不老,但也不可多点心思。 还有,小子提到四年后,什么意思?难道四年后会发生什么? “小子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老朽蠢?这仙丹可是老朽好不容易才从方士手中得到的,乃进贡给陛下之物。” “好好好,你不蠢,仙丹也可长生不老,这总行了吧!”子婴懒得再理会这愚蠢的家伙,好说歹说说了那么多,此獠就是不信,他懒得再提醒了,反正死的是老登又不是自己。 “你什么意思?是要敷衍老朽吗?快说说,四年后看什么?是不是秦始皇将羽化成仙?”嬴政急切地想知道,当然也有些许期待,成仙是他的梦想。 子婴不笑了,却看傻瓜般地看着老登,不过也压低声音问:“你真想知道?” “当然!” “好,那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可不可宣扬,否则人头落地就可别怪我。”子婴对老朽还是有怜悯之心的,他真怕此獠嗑所谓仙丹,那到时候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嬴政连忙凑了过来,耳朵贴近子婴。 “四年后,秦始皇因为嗑丹药太多将死于沙丘,成为一等一的短命鬼。” 什么? 嬴政脸色瞬间变化,怒意如火山爆发般席卷而来,紧紧地包裹住了子婴,让子婴呼吸都有些困难。 “老登你要干嘛?”子婴很怕老登这个表情,连忙躲开。 “来人,将小子拿下。” “诺!”郎官瞬间出动将子婴包围了起来。 “杀磨卸驴,纯纯的杀磨卸驴,老登,我可是为你好,你要恩将仇报吗?早知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子婴被这个阵仗气到,大声地骂咧着。 不过也很奇怪,老登为何反应那么大?不过也可以想得到,能够弄到丹药,想必和皇帝有些关系,见自己如此诋毁皇帝,他发怒也正常。 嬴政终究是将愤怒压了下来,喝退郎官,他现在的身份是地主,子婴并不知情,贸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想必真的是为自己好,自己的反应确实有些出格了。 可令他不顺心的是,四年后他真的会因嗑仙丹死在沙丘吗?小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不可能,他只道是少年郎胡说八道罢了,世间怎会有未卜先知之人。 不过,皇孙说那么多终究是为了说明仙丹有毒,他要问清楚。 “嘿嘿!”强挤出笑容,轻轻地挽住皇孙的手,语气顺柔多了,“少年郎,你说这话就不怕传到陛下耳朵里吗?” 子婴不忿气了,理直气壮道:“怕?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就你我,难道你要将此事告知秦始皇?”警惕地退了退。 嬴政连忙摆手:“没有的事儿,此事老朽绝对会烂在肚子里的,你放心,不过......”顿了顿,“老朽要确定一下,仙丹真的有毒?” “哼!”子婴越看老登越不顺眼,他依旧不相信自己,却还是说,“你回去之后将丹药捏碎喂给小动物吃,几日后便可知晓有没有毒?” 大秦所谓的丹药重金属超标,人吃了几年都可能没事,毕竟人的身体庞大,代谢快,但小动物不同,一旦过量摄入,绝对坚持不了几天就死翘翘。 “如果真中毒怎么办?”嬴政虽然不太相信,却还是问。 “很简单,多吃牛奶和鸡蛋清便可。”这是子婴所能了解解重金属毒的简单办法,至于行不行,他可不敢保证,反正将老登忽悠得舒服就行。 “好了,老朽记下了,对了,今日唤你前来其实是为了一事。” 第9章 另类的推广之法 嬴政想起今日的目的,试探性地说。 “何事?快说,说完就走吧!别耽误我做正事。”子婴不想再浪费时间,研究堆肥技术要紧。 “你,”嬴政压下怒火强挤出笑容,倒是旁边的尚新大气也不敢喘,皇孙今日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三翻四次对皇帝不客气,皇帝也不知吃了什么药,竟一点也不计较,还是那个暴戾的皇帝吗? 他发现这个世界变了,变得不认识了。 “想必你也看出了我和宫里有些关系,宫里有位大人物十分看好直辕犁,但直辕犁虽好,推广起来却很难,既然你造出直辕犁,想必有高见吧!” 子婴白了老登一眼,敢情此獠说的大人物便是他的爷爷秦始皇吧!果真,此獠和秦始皇就是有关系。 不过心中也有些安慰,秦始皇终究是重视直辕犁的,而内史所禀直辕犁是父亲所造,说不定秦始皇对父亲的态度有所变化了。 这是好事。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要好好忽悠了,只要直辕犁推广开来,将是父亲的一大功劳呀! “嗯呢!”子婴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嘛!其实直辕犁推广起来一点都不难。” 嬴政听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和李斯讨论半天,最终结果是不可为,可到了小子嘴里却是不难,小子能耐那么大了吗? 他期待极了,细细地倾听。 “找代理商就行。” 代理商? 嬴政听了一头雾水,这是啥呀! 连忙挖了挖耳朵,想听得更仔细些。 子婴一看有戏,老登这是信了自己的鬼话,他不过想忽悠一下罢了,代理商,呸,这可是大秦,哪来什么代理商,不过忽悠还是要进行的,否则这厮恐怕要赖着不走。 不但要忽悠,还要忽悠得详尽具体。 “所谓代理商便是对商品进行倾销的人。” 倾销? 嬴政似懂非懂,猜测问:“你是说将直辕犁造出来,而后找人拿去买?” “对,就是如此!”子婴想不到老登的领悟能力那么强,接着说,“朝廷可以集中木匠将直辕犁制造出来,招标有能力倾销的人,以批发价买给他们,哦,对了,最好规定零售价。” 说到这里,子婴不说了,嬴政急了,连忙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接下来的事儿让代理商去做就行,就是那么简单。” 就这些?嬴政恶寒,他和李斯谈论那么久都没有结果的事儿,小子三言两语就完了。 不过,此言貌似也有些道理。 嬴政陷入沉思,虽然有些字眼他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整体理解,一会儿却是口中呢喃:“这个法子看似是好,可老朽总感觉不对劲,以木匠的制造能力,肯定可在短时间内将直辕犁造出来,可想卖到黔首手中很难。” 东西到不了黔首手中,做不到物尽其用也是枉然。 “老登你是不是老了脑子僵化了?我不是说了给代理商规定零售价吗?只要零售价足够低,黔首就能买得起,如此有效率的东西黔首肯定会抢着买的,到时不就能顺利推广了吗?” “当然,你找的代理商也要信得过,否则官商勾结暗中抬价就不好了。” 嬴政再次陷入沉思,再问:“直辕犁构造复杂,更用上铁器,价格很难低到黔首能买得起的地步。” “你傻呀!”子婴不客气了,骂咧,“东西是朝廷造出来的,朝廷不会将价格定到黔首能买得起的地步吗?何况一旦价格低了,必定造成哄抢,代理商必定会再提货,那直辕犁就会源源不断地卖出去。” “这叫薄利多销,朝廷不但有钱赚,还能全面推广开来,一举两得。” 子婴很满意自己的口才,忽悠得老登一愣一愣,至于这忽悠是否有效,管他呢?只要老登将庄园借给他就行。 薄利多销? 嬴政听懂了这四个字心中一动,貌似很不错的样子,不过这法子似乎的确能解决他之前思虑的问题,寻找代理商就能免去地方推广的难题,只要朝廷造出的直辕犁够多,就能免去地方豪绅囤货的问题,强买强卖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似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但都是奢想罢了,自商鞅变法以来,大秦奉行重农抑商,而此举明显属于重商,于国制相悖。 子婴并没有看到老登脸上皱起的眉头,忽悠更起劲儿。 “朝廷不但能置身事外,还能顺利地将直辕犁推广下去,更能补充国库收入,实乃一举三得呀!” 嬴政听之没有太多表情变化,只是机械般地点头。 “老登你满意了吗?” “啊!满意。”嬴政意思一下,心里却是摇头,觉得皇孙还是年轻,法子是不错,就是考虑欠周全,当然,他也不能全盘否定,意思性地给个肯定是必要的。 子婴理他是真满意还是假满意,打发掉这厮就行。 “既然满意就走吧!我要干大事了。”耽误的时间够多了,子婴得赶紧清场,“不过别忘了派人送来木柴灰、粪便、秸秆之类。” “也罢!”嬴政觉得出城的时间很久了,便领人走了,当然也吩咐尚新去办事。 无人知道的是,在嬴政领着人走后,从不远处闪出一人,这人不是赵高又是谁。 “皇帝竟然出城见皇孙。” 扶苏作为长公子,是储君的有力人选,他不会放过了解扶苏身边的人的,子婴自然在他留意的范畴。 “皇帝这是要重新重视扶苏了吗?”不由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好不容易皇帝对扶苏疏远了,此刻皇帝见皇孙,这是要改变对扶苏态度的节奏,他绝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储君之位绝不能落是扶苏手里。 “现在看来皇帝之所以对胡亥不满是因为皇孙,该死的皇孙,不行,我得做些什么,似乎扶苏推广直辕犁是个不错的选择。” 赵高眼珠子不停地转着。 “还有刚才他们谈的是商贾之道,难道皇帝开始重商了?” 现时大秦抑商,商贾社会地位并不高,无论怎么说作为皇帝都不应该重商才对。 赵高实在想不明白,却不妨碍他发现端倪,皇帝似乎并不讨厌言商。 第10章 皇孙说得没错 嬴政回到宫后,刚好李斯来见。 李斯主要为推广直辕犁一事而来,昨日他回去了之后觉得很不妥,如今朝廷急需提升粮食产量,直辕犁如此好物却得不到及时推广,非常可惜。 真要等到南征事了后再议,太迟了。 遂,一听皇帝回宫了,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要和皇帝再说说自己的看法。 “陛下,臣作为左丞相,昨日之言实乃失责之言,臣再三思虑,觉得必须马上推广直辕犁。” “哦!”嬴政抬了抬头问,“你已经想到了良策?” “正是!臣昨日未深思熟虑,将问题复杂化,未能想到问题的关键,以致钻了死胡同,今日臣想到一个绝妙推广之法。” “那你说说如何推广?”嬴政很重视李斯的意见。 “行商贾之法。” 李斯说得无比自信。 “商贾之法?”嬴政听了惊了惊,皇孙的说法竟和李斯雷同,“具体说说。” “所谓商贾逐利,有利而不往,咱们可抓住这一点,由朝廷造直辕犁,许以商贾厚利,令商贾卖之......如其价不昂,农可致,如此如此,便可推广也。” 嗯! 嬴政微微思索,却是心头暗惊,李斯此法不是和皇孙的一样吗?皆是朝廷造出,由商贾卖之。 如果说皇孙的想法欠缺考虑,那李斯的呢?李斯其人有大才,做事深思熟虑,如今他提出,必是完美之策。 “皇孙竟有李斯之才。” 皇帝不知是惊是喜,却是问:“如商贾囤货如何?” “可察之,可任贤而定。” 皇帝点头,皇孙也是这么说,不过商贾之法始终和国制相悖,便问:“可知我大秦行抑商之策,是为振兴农业,如朝廷破先例而行商,恐不妥。” 李斯拱手道:“陛下过滤了,我大秦虽抑商却不禁商,朝廷只是造出直辕犁,却没有行商贾之事,没有破先例之意。” 嬴政微微颔首,此理是个理:“此法可行,只是耕牛依旧是个问题。” “你有何良策?” “臣思前想后,真要解决耕牛问题,还是租借,不过租钱可稍微降低一点,确保黔首可都能租得起。” 耕牛在这个时代是主要的劳动力,非常珍贵,一般人家很难拥有,不过朝廷有制,官府可对外租借耕牛,只要付一点租金就可。 可即使这样,一般黔首也难以承受。 “此事就这么办,接下来你便和少府一起操办吧!” 少府,掌管皇帝私人财政和宫廷事务,手工业制造就在其列,皇帝这是要将直辕犁买卖纳入内帑所有。 “诺!”李斯领命,却是问,“如今长公子操办直辕犁推广之事,臣和少府该当如何?” “逆子无礼,让他瞎折腾去吧!不用理会。” “诺!” “不过此事要暗中而为,不可大为宣扬。” 皇帝要让逆子好好吸取这次教训,改改他那迂腐的性子。 ...... 这两日嬴政下意识地按照皇孙的说法去做,夏无且拿来的药膳按时吃了,酱汁被严禁出现在膳食上,大鱼大肉变少了,蔬菜却多了起来,还有每天必定去活动活动筋骨。 曾经和蒙毅策马舞剑,也不知过了多久没有如此过了,这两日找来蒙毅,让其陪自己舞起了剑。 还真别说,身体似乎轻松多了,乏力也没那么严重。 “看来皇孙的治疗方法没错,真乃好圣孙呐!” “陛下,该吃仙丹了。”这时,赵高走了过来,手里依旧捧着一个盒子,很快盒子被打开,亮出里面黑乎乎的丹药。 如果是以前,皇帝必定会欣喜若狂,但今日见到却提不起兴趣,甚至有些厌恶。 “好了,放到一边,你退下吧!” “诺!”赵高并没有多言,很恭敬地走了。 “重金属超标?中毒?”嬴政没有伸手去拿丹药,就这样端详了很久,“来人,找个小兔子来。” 很快就有侍人弄来个小兔子。 这小兔子很小,不过几个月大,捧在手中比手掌大一些。 嬴政于是伸手拿过丹药,轻轻地将之捏碎,一一地将碎末喂给兔子吃,觉得还不够,他又将前两日拿给皇孙看的那颗丹药也捏碎,同样喂给兔子。 次日,他早早起来第一时间就跑来看兔子,发现兔子竟然死了。 “大胆,方士竟真害朕。” 这一刻,嬴政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兔子竟然死的,真的死了,皇孙的话没错,这不是仙丹,而是重金属超标的毒物。 “朕花费巨资给这些人,他们竟然害朕,该死!” 嬴政的杀意非常明显,瞬间腰间的佩剑出鞘,狠狠地刺向死透的兔子,立时将之劈成两半。 “赵高,你还能弄到多少仙丹?” 嬴政对着外面大喝,赵高不知发生什么事儿,连忙走进来恭敬回应:“前几日卢生和侯生献上十粒丹药,至今未用。” “可还有谁献药?” “有些方士,可成色不好,被臣拒收了。” “很好,都很好。”嬴政脸色发青,他想不到有如此多人要害他,“徐福可回来了?” 前几年徐福被派出去寻药,至今未见人影。 “并未!” “甚好,甚好呀......去,将所有丹药拿来,并且给朕领个方士来。” 赵高不知皇帝要做什么,匆匆去了,很快便领来了一方士,并且奉上所有丹药。 “你下去,如没事不要靠近。” 赵高点头,暗暗地望了方士一眼,便走了出去。 “草民见过陛下。” 能见到当今皇帝是每个人的愿望,这位方士也不例外,这不是主要,主要是,皇帝召见自己,说明自己入了皇帝的法眼,说不定皇帝将赏赐无穷尽的钱财让他炼制丹药,成为御用方士,他将一飞冲天。 满心欢喜。 “你会炼制丹药?” “正是!”方士憧憬着机会就要来了,可陛下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大变,“那就将这些丹药都吃了吧!” 嬴政不由分说拿起所有丹药猛地塞进方士的嘴巴里。 “给朕吞下去,否则死。” 方士害怕极了,别人不知道丹药的危害,他可是清清楚楚,可不吃得死,他只能吞了下去,过不多时,他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接着口吐鲜血,六窍如法炮制,最终七孔流血而倒,气息微弱。 “果然如此,方士害朕不浅。” 嬴政怒目圆瞪,杀意铺天盖地。 “尚新,准备牛奶和鸡蛋清。” 尚新就在旁边候着,一听此言立刻知道皇帝要做什么,匆匆地去准备了,很快便将二物拿了过来。 皇帝如法炮制,又将二物灌进方士的嘴里,过不多时,方士的流血停止,气息也强劲了很多,身体也微微地动着,这是要醒转过来的迹象。 “不错,不错!”到此刻,皇帝的情绪才缓和了些。 皇孙的话不错,牛奶和鸡蛋清真的能丹药之毒,他是有本事的人。 “尚新,这三日皇孙在做什么?” “摆弄污秽之物。” “做什么用?” “奴也不知。” “走,到庄园看看。” 皇孙不但医术了得,还深谙商贾之道,更是善创造,良孙也。 “不可,陛下,庄园奇臭无比,不可靠近。”说到这里,尚新下意识地捂住鼻子,一副难忍的表情。 “哦!”嬴政来了兴趣,能让尚新如此,恐真的奇臭无比,皇孙到底在做什么呢?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绝对不认为皇孙在胡闹。 突然间非常好奇。 第11章 堆肥之术有奇效 望夷宫,胡亥住的地方。 胡亥自得宠后,皇帝便于几年前特意为他建了望夷宫,这本来是小小的一件事罢了,但对于朝臣来说却是一个方向。 长公子日渐失宠,十八子风头日盛,这悬殊的反差无法妨碍朝臣猜测,皇帝的想法变了。 皇帝自继位至今已三十三个年头,却自始至终没有立皇储,而长公子已过而立之年,却迟迟未立为皇储,可见皇帝对他有想法,而特意为胡亥建行宫,那意味就大了。 遂,近两年来朝臣的风向也变了,似有向胡亥靠拢之意。 当然,秦始皇威势无匹,无人敢光明正大地行事。 此刻,胡亥正陪着胡亥读书,胡亥认真听着老师教导,时不时问上几句,好一个师严徒恭的场面。 “老师,父皇喜法家,为何让我读《货殖》?” “货殖者,商也。” “可我大秦抑商,言商非礼也。” “公子莫要胡乱揣测,兴许陛下喜商呢?” “老师我懂了,胡亥必定通读《货殖》,让父皇刮目相看。” “孺子可教!” 这时,奴役进来禀报说赵成和阎乐求见。 赵成,赵高的弟弟,阎乐,赵高的女婿。 “让他们进来吧!”赵高越俎代庖,代替胡亥宣二人进来。 一番见礼后,赵成兴奋地左右环视,见无他人在,便凑到赵高耳边说着什么,赵高眉头为之一展,而后笑了起来。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长公子走访郡县欲推广直辕犁,可地方官吏称直辕犁制造昂贵,非得朝廷拨款,长公子寻到治粟内史,治粟内史说国库吃紧,暂无钱款可拨。” “那长公子如何表现?” “他,无计可施。” “无计可施?善,善也,可有御史知道此事?” 阎乐马上说:“有,三五御史欲同时在朝堂上弹劾长公子,状告其无能,不应再任治粟使。” “好,好,阎乐,马上筹些银两送往三五御史府中,就说是胡亥公子体谅他们的辛苦,也望他们能在陛下面前为胡亥公子美言几句,长公子不可当之事,胡亥公子可当。” “诺!” ...... 城外,庄园。 嬴政远远就嗅到一股臭味,连忙捂住鼻子,嘴里却责怪着:“还真是奇臭,小子究竟要干什么?” 一行人没有退避的意思,很快走进庄园中。 此地气味更浓,有种作呕的感觉,子婴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留家奴在弄吃食。 的确,子婴打算在庄园堆肥后,便从府中挑了一些人过来,此刻正在忙活。 “少年郎何在?” 见没有寻到皇孙,嬴政问家奴,家奴指了指外面一处空旷的地方,说少主正在忙活。 嬴政走了出去,迎着方向而去。 出了庄园后是广阔的农田,阡陌交通,自成一番好景象,农田旁是一片空旷地方,此地被挖得坑坑洼洼,恶臭便是来自这里。 其间,一少年领着家奴忙碌着,即使恶臭熏天也无动于衷。 “少年郎,你在做什么?” 忍着奇臭走了过去,嬴政对着子婴大喊,他现在看这个皇孙越看越喜欢,即使伴随着熏臭。 “老登你来了。”见来人是老爷子,子婴随口附应着,却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自个踱步过来。 “堆肥罢了,此地臭,老登你就别掺和了。” 嬴政不在意,目光却在一个个坑中流连。 “堆肥?有何用?” 子婴没有解释,手一指不远处的农田,炫耀般地说:“自是当苗子肥料。” “老登你看看这苗子长势如何?” 嬴政瞅了瞅,点头称好,说:“甚好,恐是种下半月有余吧!” 子婴摇头一笑道:“不,区区三天罢了。” “三天?”嬴政惊奇了,种植之事他虽说不上精通,却也了解,区区苗子能长成如此,少说也得半月之久,绝对不可能是三天。 “老登你是怀疑我撒谎吗?那你问问你的管家,三日前田里可有苗子?”子婴不悦老登的语气,阴阳怪气地回应。 嬴政连忙望向尚新,尚新是了解庄园的情况的,连忙说:“陛下,三日前田里没有苗子。” “哦!”嬴政来了浓浓的兴趣,苗子三天便长成如此,绝非易事,“你是如何做到的?” “堆肥!”子婴指了指坑里,“寻常粪便之类虽可做肥料,却无法将肥力发挥到极致,但我将它们综合在一起,放到坑里发酵,不出几日便将其肥力发挥出来,于苗子生长有助。” “我称之为堆肥之术。” “堆肥之术?”嬴政惊讶,原来废弃之物还可以这样用,很明显,按苗子生长情况,此法相当有效,且所用之物都是常见物,收到的效果却是迥乎。 “此术可否增加产量?”这是他关心的问题。 “自然,收成应该可增加三成。”这还是子婴保守的估算,前世家中老父是农民,就曾堆过肥,当时好像听父亲说过产量会翻倍。 当然,这是父亲酒后之言,不可全信,但说明一点,堆肥之术可让粮食产量大幅增加。 “增加三成?”嬴政不淡定了,前有直辕犁可拓荒,间接增加粮食产量,后有堆肥之术可增加三成,这不是说如果二者推广开来,一年后粮食产量将翻番,朝廷就不必再为粮食短缺而自忧,南征将可期。 这是不敢相信的事情。 且堆肥之术简单,原料更是随处可见,推广非常简单。 “彩,彩,彩。”嬴政连声称赞,眉色甚佳。 一时间望向皇孙的眼神柔和多了,他有个好皇孙呐!不但间接帮他解决粮食难题,更造福天下黎庶,可谓大功一件。 可他如此劳心劳力,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也是为了见朕一面? 嬴政有种心酸的感觉。 “少年郎,你如此做难道也是为了引起你爷爷的注意,以此见你一面?” 明知可能是如此,皇帝还是问了出来。 子婴黯然点头,他的确如此,可心里还是有点担忧,仅凭一个简单的堆肥之术真的能见到秦始皇吗? “难为你了。”嬴政不禁伸出手去抚摸着子婴的头发,但子婴的反应很强烈,瞬间蹦跳开来,嘴里还嚷嚷,“头可断,头发不可乱,老登你别乱摸。” 第12章 赵高篡改遗诏? 感情烘托到这里突然之间被打断,还是用如此丢脸的方式,嬴政要杀了这龟孙子。 作孽呀,竟然生了这么一个孙子,不,好像并非他生的,是那逆子,都是逆子闯的祸,逆子可恨。 咳咳! 嬴政清咳,以此来化解尴尬的局面,却是问:“到现在你还未见到你爷爷吗?” 这又是明知故问,有那么一刻,嬴政感觉自己很无耻。 子婴沮丧了,那么多天了,他依旧没有见到爷爷,不过并不灰心,只要堆肥之术传到爷爷耳朵里,他必定会面见自己的。 “还未。” “是不是你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让你爷爷并不待见你。”嬴政试探性地问,但心里却是怪叫,他哪里不待见这个孙子,疼还来不及呢?只是目前还不适宜相认。 “应该吧!”子婴自然知道秦始皇不肯见自己的原因,那厮整天想着长生不老,哪会顾及他这个名不经传的孙子。 “你可了解你爷爷?” “应该不了解吧!”子婴仿似自语地说,要说了解吧,他还真不了解,要说不了解,他对历史上的秦始皇还是有些研究的。 “你可知你爷爷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子婴犯难了,他还真没了解过,历史上也没有过多提及,不过有样东西秦始皇是喜欢的,便道,“应该如你般喜欢丹药。” “你?”嬴政直接语塞,真是哪壶水烫提哪壶,暗骂龟孙子欠揍。 “比如说玉石,丹砂之类,投其所好你应该懂吧!” 自己引导孙子讨好自己,嬴政感觉自己在作贱。 “有见地!”子婴一下子被提点到了,“老爷子,你不是和皇帝相熟吗?能具体说说他喜欢什么东西吗?” 嬴政无语,他什么时候说过和秦始皇相熟,他的人设是个地主好不好。 “打住,打住,我和当今陛下不熟,你可不许乱说,否则要掉脑袋的。” “当真!”子婴其实也怕老登和秦始皇相熟,否则前几日所说的话要是被这个老登传给秦始皇,他的脑袋才真的要掉,不熟就好。 “好好想想,只要找到你爷爷喜欢的东西,说不定就能见到你爷爷。” “如果没有玉石、丹砂之类,也可以四年。” “四年?什么四年?”子婴感觉老登的话莫名其妙。 “就是那个四年后,你好好想想,说不定你爷爷喜欢听,毕竟老人都喜欢八卦。”嬴政似乎在引导着什么。 他有些后悔,后悔三日前没有问清楚这小子为何说自己会在四年后死于沙丘,结果如何。 “哦,你是说,”子婴突然之间压低声音,他明白了老登的提示,随口说,“秦始皇将在四年后惨死于沙丘,后被赵高等人篡改遗诏吗?” 也对,老人爱八卦,秦始皇死讯就是最大的八卦,不,他爷爷就是秦始皇,跟秦始皇本人说死,他这是嫌命长。 差点着了老登的道,此獠狡猾呀! 子婴警惕着老登,老登却没有这个想法,此刻他如疯魔般死死地盯着子婴,似要生吞了他,突然抓住子婴衣袖,喝问:“赵高篡改什么遗诏?等人还有谁?” 子婴连忙扯开老登的手,快速远离,还不忘嚷嚷:“疯了,赵高篡改遗诏关你什么事儿,滚犊子。” 子婴连忙跑开了,老登喜怒无常,他真怕此獠直接生吞了自己,太疯魔了,太可怕了。 嬴政脸色阴沉极了,赵高,赵高竟敢篡改遗诏,他哪来的胆子?等人?又有哪些人? 虽然不知此话是真是假,但绝对不容许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儿。 ...... 章台宫,御书房,皇帝的脸色依旧那么阴沉,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充斥着杀意。 “说,可查到赵高最近在做什么?” 嬴政冷冷地盯着黑冰统领铁鹰,直让他不敢直视。 “教胡亥公子读《货殖》。” “混账,我大秦抑商,他是想怂恿胡亥从商吗?居心何在?”本来嬴政挺重视赵高的,可被子婴这么一说后,厌恶之心油然而生,连话语也带着刺。 “还有呢?” “赵高让其女婿阎乐送金给御史。” “公然贿赂御史,他要干什么?” “让御史在朝堂上弹劾长公子无能,欲让陛下罢黜长公子治粟使之职。” 嬴政脸色阴沉到极点,大手一抓龙案竹简,发出噼啪声响。 “他还想让御史推荐胡亥为治粟使吧!”嬴政补充。 “正是!”铁鹰不敢隐瞒。 “好你个赵高,一声不吭地竟然做了那么多事情,把朕当什么了,我儿之事岂是他能掺和的,想必那小子所说扶苏活不了几年是他在作祟吧!” 嬴政有点想通皇孙所说之话的由来,看来皇孙的臆想并非信口开河。 赵高这是在找死。 “陛下,如此居心叵测之人,铁鹰立刻将他杀了,以绝后患。”铁鹰想皇帝之所想。 “嗯!”嬴政冷眼瞪向铁鹰,冷冷道,“这是你能过问的事情吗?” 铁鹰大骇,连忙求饶:“陛下恕罪。”再也不敢言语。 “说说吧!那逆子近况如何?” “地方官府以无钱为由拒不配合长公子。” “治粟内史呢?” “也是如此。” 嬴政笑了,笑得很可怕,无人知道他在笑什么,只知道空气变得更冷,杀意更浓。 “朕还未死呢?这些人就开始作妖了,扶苏乃皇子,岂容他人侮辱,铁鹰,收集这个人的罪行证据,有些人既然活够了,就别活了。” “诺!”皇帝抬手,只感觉一阵风拂过,铁鹰便没有了踪影。 “尚新,勒令李斯和少府,三日内务必要将直辕犁推广出去,还有,此事必须要隐秘进行,不可宣张。” “还有明日宣皇孙子婴觐见。” ...... “真累呀!” 子婴从床榻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连日来的堆肥让他疲惫极了,还好收效甚佳,在堆肥之术的作用下,苗子长势更好了。 这说明堆肥是有效的,他得赶紧将如此之术又献给内史,让内史献给秦始皇,说不定这次就能引来秦始皇的注意,从而面见自己。 他已经想好了,真见到秦始皇,一定力争为父亲正名,让秦始皇正视父亲,说不定还能为父亲争取点机会。 “出来那么多日,也该回去了。” “就不知父亲在忙些什么,母亲可想念我。” 第13章 质问淳于越 一想到母亲姚氏,子婴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丝温暖,前世家中孩子众多,他又是处于中间位置,得到的母爱可以忽略不计,但自来到大秦后,即使短短时间内,他也能感受到母亲的关怀,是出自真心的宠爱。 捧在手中怕丢了,捏在手心怕化了,或许这句话才能很好地形容母亲。 不过府中也有不乐意的地方,便是那整日‘仁政’地喊着的淳于越,此獠每日必来给父亲上课,儒家那一套一股脑地灌输给父亲。 可以这么说,父亲之所以如此迂腐和固执,有一半是此獠的功劳,反正他见了此人不会给他好脸色。 要不是他,恐怕父亲也不会遭秦始皇的嫌弃,不会和秦始皇有诸多冲撞,历史上并没提到此獠有唆使父亲的嫌疑,但他敢肯定,父亲之所以变成如此,必有他的教唆。 “我回来了。” 子婴一回到府中便大声嚷嚷,往往他出行归来,经这样嚷嚷之后,父亲和母亲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问长问短。 可今日,子婴发现不对劲,父亲没有出现,母亲也不见身影,一问之下才知这二日母亲急火攻心躺下了,父亲前几日被皇帝敕为治粟使,推广直辕犁去了,至今未回。 而母亲之所以急火攻心全因父亲办事不力被御史弹劾,心中抑郁,病倒在外。 “才出去几天家里就出大事了,混蛋,明明父亲和秦始皇不对路,是谁让他去当什么治粟使的?” 无人能回答他,但旁敲侧击之下,知道父亲当日和淳于越那老杂毛议完事之后便匆匆去了章台宫,还隐隐知道父亲去了之后淳于越也出去见了儒士,之后整个咸阳城都知道推广直辕犁之事。 “老杂毛也参与了,他想害死父亲吗?” 子婴在府中大发雷霆。 明知父亲和皇帝不对付,依旧让父亲去见皇帝;明知推广直辕犁并非易事,怂恿父亲去当什么治粟使,更是利用儒士宣扬直辕犁推广。 此獠分明间接害父亲。 “淳于越何在?”子婴直奔议事厅,高声大叫。 平日里淳于越就喜欢在这里授课,父亲也喜欢在这里和之议事。 刚好淳于越今日就在,听闻有人无礼地喊叫自己的名字,火气一下子上头,抬头一看竟是皇孙,却也板着脸面对。 “无师无父,非儒学所为,劣子也。” 冷不防冒出这一句,子婴的火气也上头。此獠就知道之乎者也,说人长短,背后屁本事也没有,子婴直接扛上了。 “儒学算个屁,劣子又怎么啦?今日劣子就要骂醒你。” “粗鄙,无礼,实不应是扶苏之子。” “别文绉绉的,我问你,是不是你怂恿父亲面见陛下,是不是你发动儒士宣扬直辕犁推广之事?” 淳于越并没有否认,‘哼’的一声没有回应。 这是默认了,子婴气不打一处来,无论是从现实还是历史上对淳于越的了解,子婴都对他没有好感,父亲之所以被秦始皇冷落,恐怕他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话语愤然而出:“你是什么居心,明明知道皇帝不喜欢我父亲,你还怂恿他去觐见,你想他死得快点吗?” 淳于越可不认为这是去送死,直言道:“明理者应以国家大事为己任,直辕犁如此惠民之物就应该大力推广,而皇帝呢?明明已经知道却不当回事,这是心中无民。” 二人不知道的是,此刻有一不速之客正踏进长公子府,他正是尚新,奉命召皇孙觐见皇帝来了,可一到,便听到皇孙大吼,接着便是二人大吵大闹。 “和皇孙争吵之人是淳于越博士?”尚新听出了淳于越的声音,实乃朝堂上并不少见此人身影。 “他们在吵些什么?”于是他悄悄地走了过去,躲到一个角落静静地听着。 最近皇帝特别关注皇孙,发生在皇孙身上的事儿他可不能不当做一回事。 “放屁,你又怎知皇帝并不当做一回事?”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内史都已经呈献了直辕犁,结果呢?宫中有动静了吗?”淳于越反驳。 儒家思想核心之一是博爱厚生,不重视民生就是不厚生,更别谈博爱。 “你又怎知宫中没动静?须知推广直辕犁乃国家大事,并非儿戏,三言两语就能促进,它需要的是深思熟虑,你可懂?” “这,这......我是为天下黎庶考虑,此乃‘信’,信者,诚信也,得民心必信。” 嗯! 角落处的尚新听着,暗暗点头,皇孙说得没错,皇帝的确很重视此事,其实在试验田时就将此事搬上日程了,只是没有公开罢了。 了解皇帝者皇孙也。 就是这淳于越有点信口雌黄,太过冒失,还美其名曰‘信’,过于浮夸。 子婴指着淳于越鼻子骂:“其实皇帝并没有不当一回事,他广开言路,暗中纳众言,正精心地落实此事,反倒是你,作为博士不好好为陛下分忧,却怂恿他人添乱,蛊惑民心,是真正的不作为,和‘信’相悖。” 什么信不信的,都是扯淡,儒家的确有‘信’这么一说,信就是维系社会信任,这不是信任,是私心。 “你,你,竖子不可教也!如皇帝真的要推广直辕犁,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宣告天下,让黎庶得知,我看皇帝就只是做做样子而迷惑天下,他眼里只有自己,从未为苍生考虑过。” 淳于越也是被气到,口无遮拦。 子婴眼睛瞪了瞪,暗想再和此獠争辩下去就要冒犯秦始皇了,淳于越想死,他可不想死,不过人还是要骂的。 “好了,我不和你多扯,我只想问你,儒学真的能帮到父亲吗?” 这是灵魂拷问。 淳于越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儒学乃孔圣绝学,天下儒士无不崇仰,自是长公子也趋之,受益无穷。” “那你教我父读儒家经典,灌输儒家思想,让他觐见皇帝,帮到他了吗?” “这?”淳于越语塞,哼的一声不言语。 角落里的尚新点头,皇孙说得不错,长公子醉心于儒学,到头来帮到他什么了?好像什么都没有,政事上主张和皇帝相悖,屡屡被皇帝训斥,与人相处上迂腐,不但被皇帝疏远,还遭人排斥。 这不是虚言,长公子被皇帝冷落至今,何人为他求情了?没有,即使那些儒家博士也没有。 第14章 进宫见皇帝 子婴继续说:“不敢说了吧!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父亲去见了皇帝,皇帝敕他为治粟使,他落实推广之事了吗?没有,不但没有落实,还遭人弹劾,气急攻心呐!” “试问,儒学帮到他了吗?一点也没有,反而将他推向深渊。” 淳于越继续沉默。 “你怂恿儒士大肆宣扬推广直辕犁之事,本意是想皇帝重视,让父亲能再次得到皇帝的赏识,的确,儒士的舆论很强大,咸阳城几乎人尽皆知,可实际上呢?帮到他了吗?” 淳于越神色异样,的确此事是他所为,结果却不尽人意,但他真的为了帮扶苏,为天下计。 不禁说:“我这不是助他一臂之力吗?” 暗中的尚新也点头,发生的这一切的确对长公子不利,甚至皇帝还有让长公子吸取教训的想法。 “助我父一臂之力?你助他了没有,他深陷囹圄,你又在干什么?” “我,我,自然是在想办法拯救。”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我父被人弹劾了呀!我阿母也因此躺下了,你倒好,什么也没做,只会在这里瞎哼哼。” 淳于越彻底无语。 尚新听到这里没有再听,将皇帝的口谕告知管家后便匆匆回宫了,他要将皇孙的一言一行告诉皇帝,皇孙的见识很不一般。 骂完淳于越之后,子婴走出了议事厅。 经这么一骂,心头舒畅了,那腐儒明摆着就是将父亲当枪使,去触秦始皇的霉头,如果父亲事成,他们便说是自己的功劳,不成也对他们没有影响。 正一坏蛋。 不过骂是骂爽了,眼下困境却让他皱起眉头,阿母急火攻心罢了,有医者调理,应该问题不大,倒是父亲两难呀! 前有推广不顺,后有御史弹劾,每一样都不是简单事。 唯今之计只有面见秦始皇这一条路了,否则父亲将会彻底被秦始皇放弃,贬黜到北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得马上将堆肥之术让内史献给秦始皇,以此求得秦始皇一见。”子婴心中暗算着,便往里走,他要先看看阿母,让阿母安心。 姚氏寝宫,此刻如黑夜降临,处处透着局促和黯然的氛围。 姚氏躺在榻上,侍女在旁边侍候着,少了往日的欢乐,多了一丝伤感。 “阿母!”子婴走了进来,轻轻地问候。 姚氏睁开眼睛,见是儿子,脸上的阴霾立刻退了几分,艰难地坐起身来,对子婴招招手:“我儿过来。” 子婴强挤出笑容,凑上前去。 “怎么就瘦了?这些天很辛苦吧!” 阿母依旧那么贴心慈祥,子婴连忙说:“儿子不苦。” “咳咳!” 姚氏发出几声轻咳,连忙有侍女递上水,子婴也关切地扶住阿母,轻声问:“阿母好些了吗?” 姚氏笑了笑,脸上多了些笑容:“见到你好多了,只是......”一想到要说的事,心中又抑郁了起来。 子婴知道阿母要说什么,马上说:“阿母不必担心,阿父的事情儿子会解决的。” 姚氏很宽心,从十几天前开始,儿子突然变了,变得懂事多了,不但懂得关心父母,还懂得为父分忧,这不,为了见到他的皇祖父,特意鼓捣出直辕犁,此刻又在鼓捣什么堆肥之术。 她不知堆肥之术是什么,但她知道这是儿子的一片心,为他们分忧的孝心。 儿子真的长大了。 “堆肥之术成功了吗?” “成功了,儿子这就找内史进献给皇祖父,以此求得他一见,儿子绝不会让阿父出事的。” “辛苦你了。”姚氏唯有做的就是关心儿子,其他的,她无能为力。 希望,只能落在儿子身上。 “少主,其实不用找内史了,刚才侍人来传口谕,说陛下召你进宫觐见。”自子婴从议事厅出来后,管家便跟了过来,见少主提及此事,便赶紧说。 “皇祖父要见我?”子婴感觉天晴了,他费尽心思要见秦始皇而不可得,此刻秦始皇却要见他。 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终于可以见到秦始皇了,那可是历史鼎鼎有名之人,千古一帝呀! “好,我马上进宫。” ...... 章台宫,皇帝难得在皇家花园走动,这两日弹劾逆子的奏折有点多,无论是御史还是地方官吏,似都有意无意地围绕着推广直辕犁一事大做文章,总的来说就是罢黜逆子之职,有几分奏折隐晦提到胡亥,虽然没有大夸特夸,却也有举荐之意。 这两日,他没有上朝,即使有官员提及推广直辕犁之事,他也避而不谈。 这样一来,诸公便疑惑了,皇帝敕长公子为治粟使,却无相应的诏书,明显是不重视长公子,但弹劾长公子,皇帝却避而不谈。 无人能摸透他心中想法。 望夷宫。 胡亥捧着《货殖》无精打采,老师让他尽快背出来,他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倒是旁边的侍女让他不时地多瞄一眼。 那胸前,那臀,直让他浑身颤抖,心里难忍得很。 “公子,喜欢吗?”身旁站着的是赵成,眯了眯眼问胡亥。 “这个?”胡亥目光不由望向挂于木柱上的布条画像,画像上画的是皇帝的像,画工精致,线条栩栩如生,每每望之,就如皇帝亲临。 老师说,皇帝的画像挂于此是为了警示自己不可懈怠。 “不行,不行,我还没有背出《货殖》。”胡亥目光在皇帝的画像和那胸那臀间徘徊,艰难地作出选择。 赵成却是摆摆手,勾了勾嘴角道:“无妨,即使公子背不了,小人也有办法让你在皇帝面前一气呵成。” “真的?”胡亥来了兴趣,想也不想赵成如何让他一气呵成,便重重地将《货殖》一砸,而后飞身而起扑向那胸那臀。 好几刻后,胡亥终于心满意足地回来,赵成连忙凑了过来,为公子倒酱汁。 胡亥接过酱汁,学着父皇的样子端起,有模有样地喝着,动作、神态是那么相似。 “公子,如你为治粟使,该如何做?”赵成继续眯了眯眼,双手轻轻地捶着胡亥的肩膀问道。 “这个........哎呀!那胸那臀,真美妙。”胡亥的脑子还沉浸在那什么和那什么之中,一时反应不过来,可即使他能反应恐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成为他接话:“公子,你应该这么做........” 如此,如此。 胡亥点头,他记住了。 不一会儿,赵高走了进来,赵成马上起身。 赵高也不因胡亥在而有所隐晦,低声问:“他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赵成望了望胡亥,重重点头,却还是有点担心,试探性地问:“兄,皇帝那边是什么态度?” 赵高面色冷峻,晦涩不定,道:“君心难测呐!也不知我做了什么令他生疑,这几日他好像有意无意地回避我。” “这,会不会皇帝发现了什么?” “绝对不会,御史等官员皆是自发弹劾,和我无关。” 其实赵高也想不明白,他根本没做什么,皇帝怎会突然之间对他有所戒备呢?以前都是他伺候在皇帝身边,此刻却是那尚新跳上跳下,反而他成了边缘人。 “那,会不会是皇孙说了什么?” 赵高犹豫了,会吗?貌似那天他并没有和皇帝说什么,这几天也没有见面,应该不会是皇孙才对。 不过,他不是仁慈的人,如有可能他便杜绝这种可能。 “赵成,多加留意皇孙,如有机会,嘿嘿!” 赵成明白,会心一笑,不过眸子里却是透着阴鸷。 赵高还不放心,他要去探一下皇帝的口风。 第15章 皇孙骂得好 章台宫,皇帝依旧在花园中逛悠。 皇孙说多运动,这几日除了和蒙毅舞剑外,还喜欢到花园中踱步,身子骨也硬朗了很多,特别是将喝牛奶和鸡蛋清当成习惯后,感觉整个人逐渐清明,咳嗽也少了很多。 夏父说这是消渴症好转的迹象,不过皇帝也知道,恐怕是皇孙的药方起了作用,他真可能中了重金属的毒。 几天没见皇孙了,不知他鼓弄堆肥如何了,一想到皇孙,心情自然而然地舒畅起来,貌似十八子也不像他了,倒是皇孙,似乎有点他年轻时的样子。 “朕的子嗣就是了不起,嘿嘿!”不免笑了。 “对了!”皇帝朝着身旁的侍人挥挥手,“尚新是否已传朕的口谕给皇孙?” “禀陛下,已经去传了,想必很快就回来。” 果不其然,很快尚新便屁颠颠地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叫:“陛下,不好了,皇孙和淳于博士吵了起来。” “什么?淳于越他敢。”皇帝脸色瞬间阴沉,怒眼瞪着尚新,喝叫,“说,他们因何而吵,皇孙可有吃亏?” 尚新目光怪怪地瞄了皇帝一眼,似乎在说,皇孙有你般霸道,淳于越那厮又如何是对手?那厮眼都绿了。 但他不敢这么说,却是委屈地说:“皇孙给欺负惨了,陛下你再不主持公道,皇孙将无脸见人。” 那淳于越眼中无君无皇孙,他就要这么说他,虽然那厮一点也占不到皇孙的便宜。 “淳于越他放肆,快说,他是如何欺负皇孙的?”皇帝暴怒。 尚新倒是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低声道:“他,他骂陛下你心中无民。” “什么,淳于越要造反吗?”皇帝意识到尚新的话还未说完,又问,“然后呢?” “然后皇孙反驳了他,说陛下之所以未及时推广直辕犁乃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 后句自然是尚新自己加的,但并不妨碍皇帝的反应。 “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皇帝阴沉的脸有了丝颜色,不过心中也惊奇,皇孙是怎么知道的,的确,当时他之所以未立刻行动,正如皇孙说的那样,深思熟虑。 逆子不懂他,贸贸然死谏,儒士不懂他,到处给他施压,反倒是皇孙想他之所想。 “还有呢?”这一点不似欺负,皇帝继续问。 尚新咽了咽喉咙道:“淳于博士说得民心必信,他意思是说陛下你对天下失信。” “失信?”皇帝脸色又再变得阴沉。他何时失信于天下,得到直辕犁后他第一时间便让逆子去落实,得知皇孙的堆肥之术后,也准备好了,一旦皇孙献上了,立刻就推广,何来失信? 淳于越这是找死。 “皇孙是怎么回答的?”他倒想看看皇孙怎么反驳,是维护他这个爷爷,还是骂他的不是。 “皇孙说陛下正广开言路纳众言是为推广直辕犁,是对民之‘信’,得民心之举。”当然,这是尚新自己的说辞,其实也将皇孙之言纳入其中,只是说法不同罢了,却不妨碍皇帝的惊讶和尴尬。 其实他只是征求李斯的意见罢了,不,还有皇孙的,不算广开言路,不过皇孙的回答他喜欢,对,这就是得民心之举。 皇孙的反驳太妙了,不愧为他的子嗣。 “嗯嗯!皇孙知朕呐!朕的确广开言路,不,淳于越如此说朕,皇孙就仅仅解释吗?” “不,皇孙骂了,骂淳于博士不为陛下好好分忧,却怂恿他人添乱,蛊惑人心。” 皇帝拍腿而跳,喜道:“骂得好,那混蛋就是蛊惑人心。” “还有吗?” “有,皇孙问淳于博士,儒学真的能帮到长公子吗?”尚新这次没有添油加醋,皇帝倒是滞住了,这个也是他想知道的问题。 逆子受儒家熏陶多时,儒学真的能帮到他吗?这是值得反思的问题,他当时让淳于越成为逆子的老师究竟对不对,如今看来,那逆子除了和自己的主张相悖,还处处顶撞自己外,还真一无是处。 儒学真的有用吗? “淳于越怎么回答?” “他说儒学对长公子受益无穷。” “受益无穷?滚犊子。”皇帝学着皇孙的样子爆粗口,那逆子何来受益无穷之说,他只会越来越迂腐固执。 “皇孙怎么反驳?” “皇孙说长公子身为治粟使,做到推广之事了吗?遭人弹劾,有应对之法了吗?” 皇帝深思,脸色变幻不定。的确,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那逆子皆无应对之策,傻傻地给人拒绝,被人弹劾,毫无还手之力,而天下儒士那么多,却无一人能帮到他。 他在深思一个问题,儒学真的有用吗?对逆子,对大秦,有用吗? “淳于越什么反应。” “无言以对。” “皇孙又怎么说?” “说淳于博士只会瞎哼哼,还对着淳于博士一顿骂。” “然后呢?” “没有了。” “没有了?”皇帝表情怪怪的,这就是淳于越欺负皇孙?貌似皇孙欺负那混蛋的成分比较多,不过皇孙的表现非常不错,有他的风格,比起那逆子来强多了。 “嗯嗯!那淳于越竟如此欺负皇孙,的确可恨,朕便下诏申饬之。” “陛下明鉴。” ...... 章台宫。 皇帝散完步后便回到这里。 已经口谕皇孙来见,他要在这大殿之上面见皇孙。 皇孙苦苦寻求要见他这个真正皇帝,而不是老登,那就遂皇孙的愿,他倒想听听皇孙有什么要说的。 御书房代表的是私,而大殿代表公,在大殿上面见皇孙,意味不一般。 在侍人的带领下,子婴进了章台宫,直接来了议政大殿。 “这就是章台宫大殿,果然够气派。” 子婴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大殿气势磅礴,金碧辉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来到的地方,他终于踏入这里。 “大殿龙椅之上就是秦始皇吗?” 子婴目光落在大殿之上,龙椅金黄,那里坐着一人,头戴通天冠,身着玄衣纁裳,不过龙椅前一纱幔遮住视线,看不到秦始皇面容。 “可惜了,第一次见秦始皇竟然看不到他的真容。” “你便是朕的皇孙子婴?”还不待子婴认真端详纱幔后的身影,里面传出了声音。 声音威严雄厚,没有一点祖父的慈爱味道,冰冷极了。 子婴连忙上前躬身拱手:“孙儿子婴叩见皇祖父。” “听闻你多次想见朕,可有此事?” 第16章 爷孙论儒 子婴一愣,自己的确很想见皇帝,可他并没有对人言呀!皇帝是怎么知道的?不免暗暗抬头往上瞅,距离有点远,又有纱幔阻隔,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很快释然,肯定是老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宫里人,宫里人才传到皇帝的耳里。 “还得谢谢老登呀!他虽然喜怒无常了一点,却还是会来事的。” “你在嘀咕什么。” 皇帝威严的声音又传来,子婴连忙回应:“没,没什么,就是太想见到皇祖父了,以致见到皇祖父有些紧张。” 纱幔后面的嬴政嘴角抽了抽,敢情这小子故意演戏给他看,什么紧张,不见平时见自己时一副不客气的嘴脸,还‘滚犊子’,哪有一点紧张迹象。 “说说吧,那么想见朕是为了什么?”皇帝不想拖延时间,他怕时间拖久了被皇孙发现就不好了。 目前还不能被皇孙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老登。 “孙儿想皇祖父饶了我父扶苏。”子婴也没有客套的意思,直截了当说道。 嬴政不客气道:“汝父无能,推广直辕犁毫无建树,你让朕如何饶他?” “请陛下恕罪,我父也是受到奸人蛊惑才贸然求陛下敕治粟使,虽无建树,却也一心为民,还望陛下看在他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当然,为了弥补我父的错,孙儿愿献上堆肥之术。” “堆肥之术?”嬴政故作惊讶,却很快就说,“那你呈上来吧!” 子婴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布帛托于手中,便有侍人走过来领走,很快便呈给皇帝。 “彩,彩,彩!”还不到几个呼吸,皇帝便大声喝彩。 这个举动倒将子婴整不会了,须知那布帛可是写了满满一堆字,皇帝才看了几息就喝彩了,是不是有点浮夸了,难道皇帝看完了? 还有,布帛上的东西始终是死的,还未亲眼看到效果就认同,是不是有些儿戏? 子婴着实不解,可皇帝的反应如此之大,想必堆肥之术入了他的法眼,看来为父亲求情有了点保障。 可这个想法刚起,高殿上传来皇帝无情的声音:“不过,仅凭此术还无法饶恕汝父,那逆子迂腐,就该受到教训。” 呃! 子婴直接破防,敢情秦始皇这厮在忽悠他,却也不敢回怼回去,秦始皇暴戾,万一来个六亲不认,那他就完了,父亲就是最好见证。 “那我父,”子婴还想争取,却被皇帝愤怒地打断了,“汝父如何?无用的蠢蛋,行事软弱,大事不争,小事鄙夷,实非良君。” “你莫要为他求情。” “这,”子婴直接语塞,不过皇帝的话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实非良君’好像别有意味,前面骂了那么多,后面一个‘君’,怎么看都自相矛盾?莫非? 子婴想到一种可能,却很快否决了,就秦始皇对父亲的态度,目前应该不会有如此看法。 “不过,朕倒有个问题想问你,”语气很冰冷,听不出丝毫感情,“扶苏学儒,可是好事?” 皇帝突然之间转移话题着实令子婴适应不了,而且还是问如此难题,他犯难了。 儒,涉及到诸子百家,谁敢说是不是好事?要说非好事,那就是对孔孟圣学的否定,必为天下儒士唾弃,如果持肯定态度,那父亲的行为貌似也不符合。 汉朝有天下百术独尊儒术,说明儒学的重要性,但这里是大秦,皇帝推崇法家,儒学就不一定是好术了。 这是送命题。 当然,如果是老登,他可以忽悠,但眼前人是当今皇帝,真要忽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不过,话还得要回答:“孙儿认为,好坏参半。”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两头都不得罪,投机取巧。 “何出此言?” 子婴想了想说:“儒学乃圣人之学,学之可以修身治国平天下,当然,也是相对而论,学者用于正途利大于弊,但如被儒学束缚起身,反而适得其反,就如父亲般,他受儒家熏陶已久,如能举一反三,定能有益于社稷,为皇祖父分忧,但父亲太过于执拗,钻了牛角尖,反而被束缚,事事做不到全方面考虑,导致束手束脚,难以发挥其才能。” 他也不能贬低父亲,最好做法是归咎于儒学的弊端上。 “哦!”皇帝微微侧目,沉吟片刻,却没有喝彩的意思,继续问,“你还未回答朕,汝父学儒可是好事?” “就目前来说并非好事,但今后就说不定了,父亲本聪慧,只是受奸人蛊惑才找不到自己的方向罢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皇帝没有反驳,他知道皇孙这是为逆子说清,又问:“那儒学对我大秦可有用?” 子婴顿住了,秦始皇这是一个接一个送命题呀!这是要和儒学做一个分割吗?如果说儒学对大秦无用,那是不是他将永远放弃父亲,接下来还是要将父亲贬黜到北方? 他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回皇祖父,儒学对我大秦是否有用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用’字。”先忽悠住秦始皇再说,他也不知是否有用,但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肯定无用。 “儒学千百年来之所以能存活于世,在于它本身的价值性,用对了,它就有用,否则就是一种束缚。” “其实不止儒学,诸子百家各有各的长处,如能将长处用到极致,就是一个好的学说,论不上什么有用无用。” 嬴政陷入沉思,他在咀嚼皇孙的话:论不上什么有用无用,用对了就是好的学说。 貌似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儒学主张仁礼义智信,于国于民,它并无坏处,如果能合理用之,对我大秦乃长治久安之学。” “哦!如何长治久安?”嬴政来了兴趣。 “这就要论驾驭了,驾驭者有二,人驾驭思想和思想驾驭人,其实儒学就是一种思想,如用的人能够驾驭这种思想用于治国上,国便能长治久安,反之,如人被思想所驾驭,那人只能沦为思想的奴隶,处处受思想的束缚,做事循规蹈矩,做人受胁迫,一事无成,就别谈什么长治久安了。” 嬴政眼眸一瞪,却又问:“如你为扶苏,该如何做?” 第17章 皇帝很满意 “这?”子婴真被这小老头给吓到了,此獠怎么能将儿子当做老子呢?这是大逆不道,不过他也猜出了秦始皇的意图,分明是想自己为父亲破局。 “自当反省自身,做事三思而后行,从驭人的角度看待问题。” “何为‘从驭人的角度看待问题’?”皇帝的问题越来越多,每一问皆是切中要害,子婴快被他玩死了,照这样下去,他要被玩死。 这都是统治者玩的把戏,他一个小小的皇孙怎敢乱说,可秦始皇都如此问了,他又能怎么样呢?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就要从统治者的角度说起,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整个天下都是皇祖父你的,天下臣子也是你的,皇祖父你就是一个统治者,统领万民,驾驭百臣,如何统治呢?儒学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哦!”皇帝眉头深锁,扶苏是长子,按制该成为皇储,今后他就是君,按皇孙这么说,受儒学熏陶的他难道可成为明君? 不,扶苏被儒学毒害甚深,做事软弱,为人固执,不为人臣所喜,绝不是明君。 “儒学可让臣民关爱他人,推己及人,可让臣民遵纪守法,懂君臣、君民之道,可让臣民懂喻于义,明辨是非,践行道德,重诚信,懂立身处世。” “如天下臣民皆如此,国将长治久安,止内斗,共御外敌,天下一气。” “总之一句话,儒学只能用于驭人,不可驭君。” 说了那么多,子婴终于说出个大概,真不容易了,要不是前世养成的大局观,他真说不了那么多。 良久,皇帝不说话,最终,他说话了,却只是一句:“滚犊子!” 啊! 子婴懵了,这是二十一世纪骂人的话,皇帝怎会?不会很快就释然,他曾对老登说过这话,想必老登对宫里人说传到皇帝这里来了,看来今后说话得小心呐! 不过这秦始皇也真是的,自己说那么多,他二话不说就让自己滚,难道自己说错了? 不,这不是主要,主要是,此行目的还未达成呢?秦始皇还未饶过父亲呢? “皇祖父........”子婴要争取,皇帝却是大喝,“滚!” 啊!貌似这个字他也对老登说过,老登害人不浅呐! 最终,子婴还是被赶了出去。 待子婴走了好几刻,嬴政才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大笑起来:“哈哈哈!想不到朕的子嗣竟如此大才,儒学只能用于驭人,不可驭君,说得对,朕已知为什么逆子那么迂腐,原来他被儒学束缚住了手脚,被儒家思想驾驭了,而为君者应驾驭思想,非被思想所驾驭。” “子婴,圣孙也!” 躲在角落里的尚新马上附和:“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如此圣孙,实乃我大秦之福。” “彩!” “尚新,赶紧去查查皇孙究竟跟谁读书,又是何人启蒙?朕要看看究竟是如何之人竟然能教出如此皇孙?”嬴政兴奋之余吩咐。 尚新立刻回应:“陛下,奴对此有所了解,皇孙并没有跟随何人读书,只有长公子偶尔教导,姚氏从旁协助罢了,启蒙者应该是长公子。” “那逆子启蒙?无人教导?”嬴政奇怪了,既无人教导怎可有这样的见解?奇才呀!他不认为是那逆子所教,逆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可能教导出如此奇才。 “罢了,朕自会去了解,你退下吧!” 皇帝喝退尚新,下一刻却脸色阴沉地回了御书房。 有些人,他也该动手了,切勿让皇孙不高兴,寒了他的心。 “出来吧!” 大手一挥,一个恍惚,角落处便出现一个人,不是铁鹰又是谁? “说吧!” “治粟内史、侍御史、陇西郡守、狄道县令等人欲于明日早朝一致弹劾长公子失职之罪。” “胡亥公子在望夷宫和侍女苟且,赵高之弟赵成欲为胡亥公子作弊背《货殖》。” “哼!都串通好了是吗?可有拿到他们罪行证据。” “有!”铁鹰从怀中摸出布帛拱手捧在手中,嬴政接过看了起来,面容逐渐冰冷无比。 “冯劫和内史是否知道他们的行径?” “应该不知。” “赵高呢?” “赵高最近很安分,就是对陛下疏远他一事耿耿于怀。” “哼,还真沉得住气,看来朕得对他好一点。” “消失吧!”嬴政摆摆手,铁鹰瞬间消失,就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来人,传赵高,就说朕许久没有他的侍奉,很不适应。”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赵高满心欢喜地赶了过来,人一到便跪了下来,露出一副哭腔。 “陛下呀!臣未能及时伺候身侧,臣有罪呀!” “你有什么罪?”皇帝不为所动,厉声问。 “.......”赵高傻眼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皇帝却是缓了缓脸色,稍微放低声音分贝道:“最近将胡亥教导得如何?” 赵高连忙说:“陛下放心,公子聪慧,已然背完《货殖》,”货殖二字特意加大声音分贝,“他正在门外等待陛下的检查。” “让他进来吧!” 很快胡亥便进来。 “父皇,儿臣来了,马上背《货殖》。”有了上次的教训,胡亥可不敢再带来酱汁和点心,连竹简也没有带在手中,但整个人还是躬身的,依旧那么恭敬有礼。 “......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与......”顿了顿,眼珠子往下瞅了瞅,又背了起来,“善治生者,能择人而任时........” 这个低头往下瞅的动作并没有瞒过嬴政的眼睛,不过嬴政不动声色,还一副赞赏的神色。 这次胡亥做不到一气呵成,却也流畅。很快,他便背完了,有了上次挨踢,更不敢吱声,乖乖地杵于一旁。 赵高也不敢再提醒皇帝了,但嘴角却是弯了一个弧度。 他懂察言观色,就皇帝刚才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这说明皇帝并不排斥《货殖》,也就是说他真的不会拒绝言商。 这次他赌对了,皇孙能做到的事情,胡亥也能做到。 “嗯!不错!”皇帝漫不经心地给了一个评价,却是又说,“胡亥,如你为治粟使,如何推广直辕犁?” 赵高一听大喜,皇帝如此问,怕是对胡亥有意,皇帝并没有放弃胡亥,上次之所以将胡亥踢出去纯粹是心情不好罢了。 当然,他已经吩咐了赵成教胡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相信胡亥能回答得出来的。 果然,胡亥回答得很顺畅,就似背过一般。 “儿臣将命地方造直辕犁,而后卖给黔首.......直辕犁乃新奇物,必受追捧,将广而购之,将可推广......朝廷便可获利,真乃一举两得。” 胡亥说得头头是道,说完话还一脸神气。 老师说过,直辕犁要推广,让黔首得之,却又要符合商道,他这样说二者具备,父皇一定会满意的。 果然,父皇没有发怒,还笑了,这说明父皇认可了他的说法。 “那你再说说儒学是否适合我大秦?” 第18章 尔等可知罪 皇帝又问,但胡亥懵逼了,老师并没有提到这点,也没有教他怎么说,该怎么办?他有些慌了,连忙悄悄地望向赵高。 赵高没有太大反应,但双手却是不停地晃动。 胡亥明了,清了清嗓子,胸有成竹地说:“完全不适合,父皇可绝儒,否则我大秦必受其害。”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皇帝没有太多言语,喝退了他们。 胡亥认为父皇肯定是肯定自己的说法的,否则早就踢他出去了,于是美滋滋地退了出去,赵高躬身,也退了出去,不过并没有远离,就在门外伺候着。 待二人消失后,皇帝脸色变了,变得阴沉无比,刚才他强忍了,忍得脸都憋青了。 狠狠地抓起砚台就是一砸,发出‘哐当’声响,很是吓人。 “狗屁不通,狗屁不通,我大秦可是抑商呐!官府怎能从商,绝儒?哼!天下将乱。” “还作弊?难道朕瞎了吗?看不到浑小子衣袖中刻有字?” “不及皇孙一二。” 门外的赵高隐约听到里面的声音,身体颤了颤,不过内容听不太清晰,倒是两个字却很清晰地印到脑海里:皇孙。 ...... 翌日,早朝。 诸公皆到来,文武百官分列两行,一片肃穆之气。 三公前列,九卿次之,这是每次早朝的排列。秦始皇高坐龙座,无人敢喧哗。 特别是今日皇帝从未有过笑容,更无人敢放肆。 赵高伺候在身侧,一番行礼后,赵高例行喊话。 “诸公可有要事要禀?” 太尉出列,持笏板道:“陛下,任嚣、赵佗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百越被攻伐指日可待。” “彩,此乃好消息,值得一贺。”嬴政站了起来,双手摊开,以示大秦的强大。 接着,诸公纷纷禀言,大多无关重要。 “好了,诸公可还有事要禀,有事便奏,无事退朝。”赵高的声音又再响起,但他的目光却不经意地瞄了后列的侍御史一眼,却很快很隐晦地收了回来。 侍御史出列,笏板高高捧起,禀言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嬴政瞥了此人一眼,脸色没有多少变化,却是摆摆手道:“说。” “臣要弹劾治粟使扶苏。” “因何事而弹劾?” “扶苏公子为治粟使推广直辕犁,此乃惠民之策,本应福泽众生,但扶苏玩弄职守,不思推广,整日无所事事,以致推广以来毫无作为,实属我大秦之殇,臣请陛下革其要职,让真正有才之人任之,方可彰显我大秦爱民之心。” 又一御史出列道:“臣附应,请陛下革扶苏要职,让能者居之。” 二人言毕,整个大殿一片死寂,气氛局促到极点,诸公却是面面相觑,互相议论着,却无一人出列说话。 最终皇帝说话了,脸上看不出喜怒:“那你觉得谁能居之?” “公子胡亥可居之。”御史毫不隐晦地回应,没有一丝思想负担。 嬴政没有发表意见,目光随即落在侍御史的身上,问:“你觉得呢?” 侍御史拱手道:“胡亥公子聪慧勤学,绝对有能力胜任。” “大家觉得呢?”皇帝抬手,目扫全场。 全场无人应答,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实在无人能揣摩出皇帝的真实想法。 刹那间,整个大殿又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上卿蒙毅站出来说话:“陛下,能者居之的确不错,但谁人有才,不可凭片面之词。御史言过其实,扶苏公子殚精竭虑,处处为苍生着想,为了推广事宜走访各郡县,实乃劳心劳力,功劳虽不显,却也兢兢业业,何况一月之期还未到,还请给扶苏公子时日,其必能将直辕犁推广开来。” “而胡亥公子却也聪慧勤学,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贸贸然更换治粟使。” 李斯和少府没有说话,他们的目光紧盯着皇帝,一副淡定的样子。 好几个呼吸,朝堂还是无人出列言语,大多在议论纷纷,当然,更多不想卷入这朝堂纷争中。 扶苏作为皇长子,皇帝还未表态,他们不敢表明态度。 “诸公可还有谁有话要说,或还有何事要禀?” 皇帝扫视全场,轻轻出言,但面色沉实,无人能察觉出他是喜是怒。 治粟内史却是出列,拱手道:“陛下,蒙上卿此言是为袒护扶苏公子,自南征以来,国库日渐空虚,扶苏却屡让臣拨款,国库实在无法再拨钱粮,扶苏公子却威胁臣,说如不拨款,便让臣死无葬身之地,臣担惊受怕久矣。” “如再给他些时日,恐臣将遭害,国库将被奸人所催,国将危。” 嬴政一改一向暴戾,依旧没有脸色变化,目光再一次扫过全场,还是那句话:“可还有谁要禀?” 无人能拿捏皇帝的心思,顿时间诸公集体沉默。 冯去疾世故圆滑,见气氛紧张,出列圆场:“陛下,臣认为此事不可凭片面之言而定论,还请陛下准许臣调查此事,还大家一个真相。” “不必了。”这一下皇帝的脸色变了,变得如阎王索命,鹰阜般的眼眸扫视,威严铺天盖地。 “侍卫何在,将此三人拿下,当车裂。” 声音分贝猛然提高,言语霸道无匹,特别是车裂二字被重重拉长,似乎在宣泄皇帝的愤怒。 此言出,全场懵了,特别是治粟内史三人更是懵得不行,不仅懵,双腿还似控制不住般颤抖了起来。 “诺!”侍卫走了进来,将三人围了起来。 治粟内史急了,连忙跪下直言:“陛下,臣不过述说事实罢了,何罪之有?” 两位御史却没有跪下,却是身体挺得笔直,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陛下,御史之责乃监察百官,弹劾失职渎职官员,扶苏确实推广直辕犁不力,为何要降罪于臣?” “何罪之有?为何要降罪?”皇帝气极而笑,指着御史骂道,“尔等身为御史,可有仔细调查事情真相?” 又指着治粟内史:“扶苏可真要挟于你?还是扶苏有求于你而你将之拒之门外?” “说,既然你们不知何罪之有,就好好地给朕说。” 皇帝这是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当然,也是给他们主动承认的机会。 治粟内史说:“臣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欺瞒于陛下。” “是吗?”皇帝目露不善,紧紧盯着治粟内史,而后吩咐站于角落处的尚新,“尚新,拿罪证来。” 尚新闻言立刻将一竹简拿了过来,这竹简正是铁鹰连夜收集的证据,里面记录着治粟内史污蔑扶苏的种种罪行。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嬴政将罪证砸在治粟内史的身侧,治粟内史慌了,哪里敢去瞧证据,连忙叩首求饶。 “陛下饶命。” 到此时他怎会还不知道皇帝的态度,他之所以敢出列弹劾扶苏,全因在赌,赌皇帝对扶苏的不喜,赌皇帝宠溺胡亥。 此刻皇帝连罪证都拿出来了,他哪里还敢反驳。 他不相信皇帝拿出的罪证是假的,黑冰台的恐怖,民间可能会不知,可作为朝臣却深知。 “来人,将他押走,明日车裂。” 这一刻,皇帝的残暴表露无遗。 接着他走向侍御史和御史,目光如两根针深深地刺入二人的身体。 “尔等可知罪?” 第19章 事情解决 侍御史和御史虽也颤惊,却没有治粟内史般求饶,他们所调查到的乃事实,即使扶苏没有威胁治粟内史,可他在推广直辕犁一事上的确毫无作为。 他们站在事实的一边,不怕皇帝的质疑。 “陛下,我等陈述乃事实,没有罪,当然,如果陛下非要将罪行强加于我等,我等也认了。” 这是反客为主,料定皇帝在事实面前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皇帝笑了,笑得很残忍。 “李斯,少府,还不出列吗?” 李斯明白皇帝的意思,第一个出列,对着皇帝拱手。当然,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懂得该怎么说话,道:“陛下,臣已调查到了,长公子自敕为治粟使以来的确兢兢业业,在寻求帮助受拒后另寻途径,已经落实推广事宜。” “此刻巴蜀粮仓地已用上直辕犁,干活效率直接提升数倍。”他说得没有错,自皇帝吩咐他和少府推广直辕犁后,便在重要粮区寻商贾推广,商贾按照约定倾销,效果颇佳。 “接下来便是在关中地推广,臣敢保证,半月之内必能推广关中地,以惠万民。” 李斯是丞相,说话无人敢质疑。 其实这事一查便知,即使质疑也是徒劳无功。 “这,这,不可能,明明......” 二御史慌了,这些日他们只跟踪扶苏,扶苏只在关中地行动,受挫后便一蹶不振了,而巴蜀地,他们的确没有了解过,但左丞相说话了,那必定不会假。 “明明什么,明明看到扶苏没有出关中地对不对?明明有人贿赂于你对不对?” 李斯直接戳中二人的肋骨,让二人哑口无言。 “来人,二人污蔑治粟使,罪该万死,擒下,明日车裂。” 皇帝发话,同时宣告陇西郡守、狄道县令阻碍直辕犁推广,黥面发配修长城。 一场针对扶苏的风波就这样被嬴政以雷霆的手段平息了,朝臣无一人再敢言语,低着头颤颤惊惊,有些人庆幸刚才没有出头,否则死的就是他们了。 不过有些人感觉很奇怪,皇帝不是讨厌长公子吗?现在有机会戳他的锐气,皇帝反而站在他这一边,令人很费解。 很多人开始暗暗分析,皇帝究竟偏向哪位公子呢?之前大家都认为是胡亥公子,可今天这一出仿佛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接下来,赵高宣诏的内容更令他们不解。 “皇帝诏,长公子扶苏虽然推广直辕犁有功,但成效不佳,现撤其治粟使一职,由李斯任之,酌李斯半年之内全国普及直辕犁。” “皇帝诏,十八公子胡亥献推广直辕犁策有功,且最近勤奋好学,赏金百两。” “皇帝诏,淳于越博士教导无方,申饬之,罚俸半年。” 赵高宣读完毕便退朝了,这下大家更懵了,摇摆的心更摇摆。 推广直辕犁一事皇帝为扶苏出头,却下诏撤了扶苏治粟使一职,接着便是为胡亥表功,只是这功如何来无人知道,更令人不解的是,就仅仅一个勤奋好学便赏金百两。 其他公子就不好学吗?却从未得到皇帝的奖赏。 实在匪夷所思。 至于淳于越,无人发表意见,但大家都知道申饬淳于越,便是对扶苏的不满。 今日种种似乎都在针对扶苏,看好胡亥,却也似看好扶苏。 下朝后,李斯独自叫上少府,二人悄悄小酌一番。 一个是三公之一,另一个只是九卿之一,本来没有多少交情,可皇帝安排二人一起推广直辕犁后,接触得多了,自然熟络,李斯也赏识少府章邯的为人,交情也深了些。 “丞相,你觉得陛下今日何意?” 章邯相当不解,其实皇帝对儿子的态度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敢多说罢了,今日看来,皇帝明明偏心胡亥,却为何将他们的功劳归咎到长公子的身上,实在费解。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清楚得很,推广直辕犁长公子根本没有参与。 “咱们作为臣子的,莫去揣测陛下的用意,只管做好自己的就行。”李斯为人谨慎,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不过我要提醒章兄,莫要跟随大流,咱们是大秦的臣子,就应该忠于大秦,忠于陛下,其他的一概不要理。” 章邯拱手表达谢意:“丞相教训的是,章邯受益匪浅。” “对了丞相,陛下让咱们也推广堆肥之术,可有了打算?” “自然,堆肥之术却是惠民之术,只要直辕犁和堆肥之术普及开来,明年粮食产量必翻上一番,咱们也算是间接地为大秦出一份力,此乃皇恩呐!” 李斯笑了笑,双手对着天空作揖。 章邯也有样学样,却是悄悄地凑过头来,低声问:“丞相,堆肥之术如此好物究竟是何人所献?邯敬佩能人,可否告知一二?” 李斯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笑了笑说:“自然是皇孙子婴。” “皇孙子婴?莫不是长公子之子子婴?” 章邯还是知道子婴的。 李斯点头,还悄悄地说:“其实直辕犁也是皇孙造出来的,不过皇孙大孝,将功劳归给长公子罢了。” “皇孙竟如此了得,不得了,看来我大秦福运到了。” “嘘!”李斯做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章邯不要太大声,实在皇帝不想将此事公开,他们也不能明着说。 章邯会意,但心里却是活络开来,通透多了。 二人继续喝着,推杯换盏,好不尽兴,不一会儿便喝得有了几分醉意,章邯是藏不住事的人,左右环顾一圈后,见四下无人,便探头挨近李斯,咂巴着嘴悄悄又问:“丞相,陛下未立皇储,是不是已经有了立皇储的打算了?” 要是平时,他绝对不敢问此事,但今日许是真醉了,且二人的关系日渐趋好,他才斗胆问。 李斯是何许人也!即使有些醉意也保持着那一丝醒觉,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对着章邯一挥手,独自离去了,只留下趴在食案的章邯。 不该说的,他不会乱发表意见。 ....... 御书房。 铁鹰又出现了,脸色显得非常凝重。 “陛下,今日赵高让赵成去了城外庄园。” 嬴政比较关心庄园之事,一听大眼一瞪,怒问:“赵成去庄园干什么?” “铁鹰还未调查清楚,不过他离开庄园后又去了倡馆,从中带出一娼女,不知要做什么。” “娼女?”皇帝脸色阴沉了下来,喝道,“给朕好好盯着他们,如他们是针对皇孙去了,就地诛杀。” 嬴政可不能让皇孙出事,这是他的软肋,谁都可以碰,就不能碰皇孙。 “诺!”铁鹰拱手,却是疑惑地道问,“陛下,针对长公子一事明明是赵高所为,为何没有杀他?” 这事铁鹰相当不解,他已经将赵高连同赵成和阎乐的罪行证据都给了皇帝,皇帝只是杀了治粟内史几人,却对赵高等人只字不提,完全不似皇帝的作风。 嬴政立刻板起了脸,斥道:“铁鹰,朕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该问的别去问,滚吧!” “诺!”铁鹰立刻消失,独留下皇帝板着阴沉的脸。 第20章 准备造镜子 长公子府。 朝堂的消息传回来后,一片喜气洋洋。 扶苏回府了,人虽显得憔悴,也瘦了不少,却是满脸喜色。虽经磨难,终究是挽回名声,更没有因此而获罪,相对来说是好事。 虽然被撤了职,不过扶苏并不在意,没有亲身经历就不知道推广直辕犁的难,他的确没有能力推广直辕犁,撤职对他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况且还得到父皇的肯定,证明父皇还未彻底放弃他,只是他有点不解,他根本未在巴蜀地推广直辕犁之事,为何父皇和丞相他们都为他撒谎?不过想想也释然,应该是老师等儒士帮忙了,现在朝中能帮他的只有老师等儒士了。 姚氏的病情大为好转,笑容也多了些,子婴可以松口气了。 这事算是有惊无险,他确是想不到父亲竟偷偷跑去巴蜀地推广去了,做事倒是滴水不漏,也不见得如传闻中般迂腐。 倒是胡亥这厮获赏赐有些过分,平白无故压了父亲一头,多少是个坏消息。不过值得窃喜的是淳于越被申饬了,大快人心呐! 就是治粟内史等人该死,竟敢污蔑他父亲,也幸好秦始皇深明大义惩罚了这些人。 “恭喜恭喜,恭喜公子才学出众,老朽甚是安慰。” 扶苏一回来,淳于越便屁颠颠地赶了来,第一时间祝贺,当然也不忘间接地褒扬自己一番。 “还是老师教导有方。”扶苏对着淳于越拱手,一副感激的样子。 “这是为师应该做的。”淳于越也不谦虚,直接领情。 子婴却在一旁冷着脸,暗想淳于越此厮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父亲能安全归来哪有他一点功劳,明明此獠在父亲无望之际却什么也帮不了,还让儒士帮倒忙。 正一人精。 “为师就是想不到你竟会瞒着大家到巴蜀地推广,确是精明,否则就被一些人得逞了。” 淳于越被扶苏这一招折服,骄傲地说道,给人的感觉是扶苏如此精明的做法有他一半的功劳。 扶苏还算老实,如是说:“学生并未到巴蜀地推广直辕犁,不是老师你们做的吗?” “没有到巴蜀地?我们?”淳于越糊涂了,他本也上朝,只是那日他并未禀言罢了,明明皇帝说了扶苏到巴蜀地推广,扶苏怎就说没有呢? 便说:“老朽并未到巴蜀地推广直辕犁。”却也老实。 “这?”扶苏更疑惑,下一刻目光落在子婴身上,问,“子婴,听闻父皇召你进宫,是否你为为父求情,父皇派了其他人去巴蜀地推广?” 一旁的子婴也很疑惑,便说:“皇祖父的确召我进宫,我也为阿父求情,可皇祖父说要给阿父一个教训。” 子婴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了,既然事情不是父亲做的,那肯定是秦始皇做的了,这么说来秦始皇口头虽说给父亲教训,实质还是偏爱父亲的,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父亲。 历史上的秦始皇虽被人称为暴君,却从未杀过一位忠臣,不似刘邦般过河拆桥,他是念旧情的一个人,对外人如此,想必对家人也是如此。 即使他冷落父亲,却还是不想父亲出事的。 不过即使是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待焚书坑儒的事件发生后,秦始皇的确将父亲贬去北方,可能也有秦始皇的苦心,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将死在沙丘,更想不到赵高等人矫诏。 即使秦始皇无心,他却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依旧要好好地改变秦始皇对父亲的态度呀!”子婴心想,却为难了,该如何真正见到秦始皇呢? 这一次见面不算真正见面,他连秦始皇的面也见不着,提及父亲时,整个气氛都不对劲,秦始皇依旧不喜父亲。 “对了,老登说要想讨好爷爷,可以送一些东西,比如玉石,丹砂之类,玉石?丹砂?有了,想必秦始皇会喜欢吧!” 子婴嘀咕着,便拔腿往外跑,同时不忘对双亲说:“阿父,阿母,这一段时间我要在庄园待着,没事不要打扰我。” 这段时间子婴在庄园弄堆肥,姚氏还是知道的。 姚氏嗔怪:“你这孩子,阿父刚回来你就要走,不像话,你又要去鼓捣什么呢?” “镜子。” 子婴跑远了,只有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听之,姚氏疑惑了,问:“镜子是什么。” 扶苏和淳于越面面相觑。 姚氏笑了,道:“这孩子的想法真多,可终究还是想讨好他皇祖父呀!” 不错,子婴想弄的就是镜子,是玉石和丹砂给他的灵感。 玉石也可以说是大型且漂亮的沙子,而沙子正是制造玻璃的主要材料;丹砂里含有大量的汞,汞,又名水银,是制造镜子的主要材料。 既然老人喜欢玉石或丹砂,那就将二者合而为一吧! 镜子做法并不复杂,前世博览群书,特别喜欢制造类书籍,比如《天工开物》《自然科学》《百科全书》之类,还是知道镜子的造法的。 就是没有经过试验罢了,可作为皇孙的子婴最不怕就是试验。 来到庄园后,他马上命人将堆肥撤了,将地方留出来建熔炉。 咸阳有泾水和渭水,富含沙子,还是比较精纯的石英砂,非常方便制造。 石英砂液化度比较高,需要一千五百度左右。 大秦冶炼技术还在发展阶段,想要将温度提升到一千五百度有些难,但难不倒子婴,即使没有焦炭,木炭加鼓风还是可以做到的,何况他制造的量并不多,相对也简单很多。 很快他便命人去寻沙子、石灰石,烧制草木灰、木炭,还命人按照他的吩咐造了一个简易鼓风机。 至于汞嘛!也很简单,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有一个叫巴寡妇清的,就主要经营汞,她还是皇商,得到皇帝的器重。 市面上应该可以买得到。 于是也命人去买汞,并且寻来靠得住的铁工匠。 建熔炉、冶炼,只有铁工匠才在行,他做技术指导就行。 ...... 东海,一艘龙骨船在飘荡,晃悠悠地靠近琅琊,待上岸时,东海郡守马上去迎接,接着轰轰烈烈地将他们带来了咸阳。 章台宫,赵高兴冲冲地来禀报,说五年前出海寻找神山的徐福回来了,还带回了很多好东西。 “他终于回来了。”嬴政显得有些高兴。 五年前徐福上书说海中有三神山,请求为皇帝寻仙药,还带走了三千童男童女和工匠谷物等,五年过去终于回来了。 “可寻到仙药?” 他关心的还是这个,虽说皇孙让他知道仙丹乃毒丹,让他绝了靠丹药长生不老的心,但心里还是渴望能长生不老的。 当然,他所认为的仙药自然不是方士所炼的丹药,那是真正的仙物,真正可做到长生不老。 “臣不知,可徐福已在宫外等候陛下召见。” “让他进来吧!” 第21章 徐福归来 章台宫。 此刻有一长相显老的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正是徐福。 徐福比起五年前憔悴了很多,外加黝黑的皮肤,苍老如老人,不过那眼睛依然有神,在见到皇帝后立刻跪地见礼,一副负荆请罪之意。 “陛下,臣有罪,臣未能寻到神山,无法得到仙药。” 还不待皇帝怪罪,徐福又说:“不过臣带回来了很多东西,陛下请看。” 话毕,他便命人将一些东西抬了进来。 皇帝本要发怒,却被这些东西吸引,怒火被暂时压了下去。 “陛下,臣经过千辛万苦到了一个岛,在岛上发现了这些东西,臣觉得奇怪便带了回来,现献给陛下。” 徐福指了指地上之物。 品种还真不少,有如小石头般大,有指甲般大,有圆圆的,有椭圆形的等,颜色也不同,有橙黄的、深红的等。 皇帝端详着,一样也不认识,便问:“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臣也不知,臣就是好奇才带了回来,不过这个东西臣知道是什么。” 徐福指了指旁边一物,这物略显透明,造型精致。 皇帝来了兴趣,轻轻一摸,很光滑,触手冰凉,捏之坚硬。 “此物名琉璃,乃海外之物,在当地特别名贵。” “琉璃?”皇帝摸着,却有点爱不释手,接下来徐福的话也让他惊喜。 “陛下,据当地人说,此物出自神山,乃仙药相伴之物,专门装仙药用,更能引来仙药。” “果真?”嬴政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徐福。涉及到仙药,他做不到淡定。 徐福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错,当地人就曾见过此物从神山中发出耀眼的光芒,而后有仙人飞驰而过,当地祥气连连。” “那太好了,你立刻再出海给朕寻回更多的琉璃,以此引来仙人降下仙药。” “臣遵命!”徐福立刻跪下,可下一刻却显得很为难,似有难言之忍。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嬴政愠怒,徐福连忙说,“陛下息怒,臣万分愿意,只是海中有大鱼,其凶猛无比,拦住了出海之路,且出海消耗颇多,需,需......” 说到这里徐福不说了,其实皇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朕便允你三千士卒,赏金万......”嬴政本想说‘赏金万两’,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下去,“你且等等,到时朕自会召你。” 听到三千士卒和赏金万,徐福内心禁不住激动,可皇帝后面的话令他一滞,似被一盘水浇过,浑身冰冷。 “陛下,神山神秘,不可拖延,且琉璃不可得,怕迟了会被仙人带走。” 徐福可不能放过到嘴的肉,赶紧说。 皇帝却不理他,摆摆手让其退下,徐福无奈退去。 “陛下英明!”待徐福走了之后,尚新从幔帐中走了出来,学着皇孙的样子对着皇帝竖起大拇指。 “徐福领三千童男女出海五年就带回这些东西,他还敢面见陛下你,真是恬不知耻,且说什么琉璃是仙人之物,不可信呀陛下。” 尚新还是清醒的,提醒皇帝。 嬴政没有说话,沉思一会儿便说:“去庄园,带上所有东西。” 尚新赶紧说:“陛下是想让皇孙看看吗?皇孙如此聪慧,一定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奴这就拿上。” 于是,几人素衣打扮出宫去了。 来到庄园后,发现令人恶心的奇臭竟然消失了,换来的却是家奴里里外外地忙碌着。 有运沙子的,有烧炭的,更有人在建炉。 “小子又在鼓捣些什么?”嬴政来了兴趣,径直走向空地,那里,子婴正在指挥着家奴忙前忙后。 “咦老登你来了,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请教你呢?”子婴看到了老登,连忙过来打招呼,“咱们屋里说。” “不必了,有什么要请教的稍后,不过我要问你,这是要鼓捣什么呢?”嬴政指着炉和沙子之类说。 “这个呀!嘿嘿!”子婴神秘地笑了笑,“暂时保密,不过也可以透露一点,造的是镜子。” “镜子?什么是镜子?”嬴政又听到一个新鲜的名字。 “都说保密咯,做出来后一定告诉你的。”子婴扯了扯嬴政,嬴政却是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这小子神神叨叨的,莫非又是要造什么利国利民之物?”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咱们还是进屋吧!” 子婴将嬴政扯到屋里,屋里凉爽,又能喝酱汁,最惬意不过了。 “明知道老朽不能喝酱汁,你是存心的吗?”见皇孙将一尊酱汁推过来,嬴政埋怨地推却。 子婴笑了,指了指‘酱汁’说:“你先喝,喝了就知道是不是酱汁了。” 嬴政依言呡了一小口,感觉苦苦的,嫌弃地说:“这是药?”他吃过的药不少,其中就有一味药是这个味道。 “不,这是茶,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的确,大秦还没有流行喝茶,现在的茶大多用在配药、煮羹汤上,他走了好几家药铺才寻到的。 “茶?还可以单独饮用?” “自然,所谓苦茶久食,益意思,就是说多饮茶,身体好。” “哦!身体好?”嬴政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又是呡了一小口,这一次除了苦之外还有丝丝甘甜,入口醇香。 “好东西!” “好就多喝点,我这里多得很。”话毕,子婴便走进里间将这几日收集来的茶拿了出来,当然也有些经过加工,比如说炒茶。 逐一介绍着。 “这是绿茶,没有经过发酵,富含茶多酚和维生素C,具有较强的抗氧化作用,有助于.......促进新陈代谢。” “这是红茶,全发酵,富含茶黄素、茶红素,对胃肠有好处,能帮助舒缓神经,缓解疲劳,促进血液循环。” 嬴政听着听着,就像在听天书,他竟然一个字也听不懂,训斥:“说人话。” “也就是说我拥有的茶分两种,绿茶和红茶,绿茶可以清热解毒、提神醒脑、利尿;红茶可暖胃,消食化积,缓解疲劳。” 这下嬴政听懂了,也就是说茶可以提神醒脑、利尿、缓解疲劳。 “利尿?” 这惊讶是尚新发出的,他连忙说:“主子你不是多尿吗?很适合你。” 嗯! 嬴政脸色一沉,尴尬极了,尚新发现自己多嘴了,连忙捂住了口。 “嘿嘿!少年郎,老朽平时多劳累,此茶的确可以提神醒脑、缓解疲劳?”如果真能如此,对他可是大有作用。 平时批阅奏折到深夜,时常犯困,更觉得疲劳不堪,如果真有如此功效,那真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好物呀! “自然,久食,益意思嘛!” “那能否给老朽准备一些,不,是买,买一些。” 子婴摆摆手无所谓地道:“说那里话,我并非吝啬之人,既然老登想要,我便送你一些,保证利尿,不,缓解疲劳、提神醒脑。” 呃! 嬴政又尴尬了。 第22章 都是惊世之物 子婴命人准备了两种茶,用陶罐装好送给了嬴政,嬴政却是欣喜地接下了,不免抚摸着陶罐,心中一阵感慨:皇孙懂得真多啊! 竟然连利尿,不,提神醒脑的东西都知道。 只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扶苏那逆子绝对不懂,其府上又没有什么能人,难道皇孙无师自通? 不禁问了出来:“少年郎,你是如何知道茶的?” 子婴滞了滞,老登如此问让他如何回答,难道说他是穿越人吗?不可能,那只能忽悠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忽悠这老登。 “嗯嗯!”故作清了清嗓子,以展示他的神秘,道,“这有什么的,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大夏上下五千年无所不通。” 嗯! 皇帝震撼了,皇孙竟如此了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即使是知识渊博的博士也不敢这么说,不过从这段时间来看,皇孙的确懂很多。 还有,上下五千年?自有史记载以来才两千多年,何来上下五千年? 看到老登的神色,子婴发觉自己说错了,连忙打哈哈:“反正我厉害得很。” 嬴政点头,没有反驳也没有赞成,沉思一会后却是示意尚新。 尚新会意,便命郎官将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顿时,众多徐福带回来的东西呈现在大家面前。 “少年郎,今日老朽前来主要带些东西给你看看,看你是否......” 嬴政正想说出自己的目的,但子婴却似发现新大陆般怔住了,以致嬴政说什么都不知道,惊叫了起来。 “这是红薯,天呐,大秦竟然有红薯,不得了呀!” “还有这个,是土豆,还有那个,是玉米,还有辣椒、孜然......” “这是番茄,这是棉花........” “太不可思议了,大秦竟然有这些,难道........”子婴惊讶得不行,差点就要说‘难道历史出错了吗’,终是没有说出来。 “你都认识?”嬴政也惊讶了,根本不需他提醒,皇孙就说出这些东西,就那言语和表情,绝对是真正认识这些东西。 “天呐!皇......黄色的东西少年郎竟然都认识,主子,奴就说少年郎一定认识嘛!”尚新也跟着喜道,他拍马屁的功夫一点都不赖。 嬴政不理他,眼睛火热地盯着子婴,似乎要挖掘此子的见识为何这么广,却是喜问:“快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何用?” 子婴按捺不住惊喜回应:“当然认识,这些都是好东西呀!” 这些东西他太认识了,都是穿越必备之物呀! “快说说。” “这是红薯,可煮可炒,美味得很,大一点的可饱餐一顿,亩产可达四十到五十石,三到四个月可收成。”子婴指了指那红色圆形物。 “多,多少?”嬴政一听脑子直接炸开了,连忙问。 “亩产四十到五十石呀!有什么出奇的吗?”子婴有些奇怪,老登这反应有些离谱,红薯亩产在四十和五十石之间不是很正常吗? 这还是他往少里说的,要是在试验田中,亩产更高。 “有什么出奇?”嬴政无法想象皇孙的认知究竟有多离奇,就现时水稻亩产量不过是二到三石,试验田中的也不过三到四石,和四十到五十石相比,那就是神仙玩意儿,惊问,“可知道亩产四十到五十石对大秦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能意味什么,不就是让大家都能吃饱吗?” “对,对,你说的都对。”嬴政不想理会如此不知饿为何物的家伙。 子婴也懒得理会他,继续说:“还有这是土豆,炒着吃更好吃,亩产能达三十到四十石之间,三到四个月成熟。” “什么,也是如此多石?”嬴政快要疯掉,又是一惊世之物,亩产三十到四十石虽然比不上红薯,却也是足够震撼的了。 如果二物可以普及开来,大秦将永无饿殍,都是救世之物呀! “这是玉米,不,玉蜀黍,亩产可达七到十石,四个月便可收成。” 接着,子婴将辣椒、孜然、番茄都介绍了一番,这三物倒不让嬴政重视,实在他被前面三物惊翻了。 大秦现时的困境是什么,是粮荒,如这些东西普及,粮荒瞬间可解,再加上直辕犁和堆肥之术,大秦百年不用愁粮荒。 “还有这个叫棉花,制作成衣服可御寒,且制作简单,耗材不多,售价可以很低。” “御寒?售价低?”嬴政重拾惊讶。 现在大秦面临境况无非有二,一是粮食,而是御寒,往往寒冬之时必有冻死骨,而棉花可以御寒,且售价可以很低,这不是说明黔首也可以买得起? 这是天大发现,又是惠民之物。 “至于那些些,都是无用之物,可以丢了。”子婴介绍完这些农作物后,见到旁边还有些没有任何作用的植物,便嫌弃地说。 不过他好奇极了,老登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貌似这些都是海外之物,不过也证明,老登不简单呐! 他没有问出来,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过嘛!如此多好东西,需要敲诈一下才行,他可不能让老登暴殄天物。 “老登,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作用?都给我如何?不,买给我。” 只要得到这些东西,他两年之内必定能让之遍布整个关中地,到时秦始皇想不面见自己都不可能,即使想将父亲贬黜到北方也得掂量掂量。 这是拯救父亲的关键。 嬴政想了想没有拒绝,皇孙懂得这些东西说明他懂得如此种植,放在他这里是最合适的选择,至于到时能不能为他所用,根本不用考虑,先不说他是自己的孙儿,就算不是,天下什么东西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也罢!买就不用了,既然你能送我茶,我送你这些东西又如何?” “老登大气。”子婴喜极,对着嬴政就是一拜。 “好了,”嬴政不喜子婴如此扭捏,再次示意尚新将琉璃拿出来,同时问,“那少年郎又是否知道这是何物?” 子婴瞧了瞧却是反应平平,随口道:“不就是琉璃吗?此物虽珍贵,却也不少见。”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琉璃大约在春秋战国时期就传入中原,至于咸阳宫中究竟有没有他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没有见过。 “不少见?”嬴政太震撼此獠的接受能力了,他继位三十余年从未见过此物,此獠竟然说不少见,他还是他的孙儿吗? 他没有见过的东西,他竟然认识,这完全不可能,不过,皇孙确实叫出了名字。 果然,皇孙还真是无所不知。 不过他并不执着于此,他要知道的是琉璃究竟是不是仙药的伴生物?是否和仙人有关? 便问:“传闻琉璃出自神山,和仙人有关,少年郎你认为呢?” “啥?”子婴的反应很强烈,“难道老登你认识徐福?” 第23章 徐福真的骗朕 嬴政惊了惊,皇孙竟然认识徐福,还知道神山,可不对呀! 徐福一直在外为他寻仙药,皇孙绝对不认识,且神山也只有他和少数人知道,连扶苏都不知道,皇孙也绝对不知道。 可是他? 皇孙绝对有能人教导,就是不为人所知罢了。 “看来你是认识徐福的。”子婴不难从老登的反应中猜出这点,“老登我可是提醒你要远离徐福,他就是个骗子,什么神山、仙人都是假的,是徐福为了骗秦始皇,骗得他的三千童男童女和财物,以求让他在外逍遥快活,可知道日本,不,应该叫瀛洲,他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去了瀛洲,没有想过为你寻找什么仙药。” 什么?嬴政听之退了退,身躯差点控制不住,神色吓人极了。 子婴继续说:“这个琉璃呀!也并不是出自神山,它普通得很,是可以制造的,对了,刚才你也看到了我鼓捣的东西,其实就是制作琉璃,不,应该说是比琉璃更高一个层次的东西,玻璃,我和你说的镜子就是用玻璃来制作的。” 子婴真怕老登被人骗了,一些提醒还是必须的。 老登人虽喜怒无常,可还是不错的。 “琉璃是可以制造的?”嬴政崩溃了,他心心念念怀有希望的东西竟然是假的?是徐福骗他而造的谎言,徐福是个骗子?他不相信,绝对不相信,长生不老是他一生的梦想,即使徐福骗他,仙药肯定不会假,压下情绪问: “那少年郎你来说说,世间是否存在仙药?” “仙个屁,上次提醒你不要学秦始皇你还是不听,世间真有仙药的话,那不是有人长生不老了?纵观古今,是否有人能长生不老?” “我告诉你,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没有人能做到长生不老,顶多平时注意一点,来个长寿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嬴政有些崩溃地问。 人总有一个信念,一旦这个信念崩塌,反应皆是惊慌失措,嬴政就是这个样子。 长生是他一直追求的东西,现在皇孙说不可能长生不老,他无法接受。 “当然,这就是细胞学,人的身体里含有万千细胞,细胞是可以分裂再生的,一旦细胞分裂再生缓慢了,那人就将衰老,当细胞停止分裂,人也就到生命的尽头了。” “人是无法阻止细胞停止分裂的,任何药物都不行,所以人总有一死,或迟或早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嬴政再次重复这句话,他还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至于细胞是什么,他完全不懂,但他不在意,在意的是他是否会死。 “哎哎!和你说话真费劲,都滚吧,别妨碍我制造镜子。” 老登一次二次地质疑自己的话,他不想再废话了。 他本还想请教老登一些事,可还是免了,老登那欠揍的表情让他很不悦。 嬴政还是比较听话的,带着三五郎官便走了,不过情绪非常低落,人仿似一下子老了十岁。 回到章台宫后,嬴政始终不忘子婴说过的话,他就不信徐福敢欺君。 “召徐福过来,朕要好好地问一下他。” 哪怕他不太相信皇孙的话,他也要彻底弄清楚,徐福究竟有没有欺君,当然,他尚有一丝期待,徐福没有骗他,世上真的存在仙药。 很快徐福来见。 那么快就得到皇帝召见,徐福心里暗喜,皇帝承诺的三千士卒和赏金万两应该就要兑换了。 “臣叩见陛下。” 徐福相当恭敬,直接来个跪地叩首,但皇帝的眼睛却是盯着他,面色非常不善。 “徐福,朕问你,你是否骗朕?” “骗?”徐福吓了一跳,暗想这作态和刚才想的完全不一样,难道陛下察觉到了什么? 他知道皇帝问什么,可不能说实话,连忙信誓旦旦地回应:“陛下,臣绝对没有骗你,只要获得足够多的琉璃就能寻得仙药。” “那朕问你,神山在何处?” 徐福眼珠子转动着说:“在,在.......”他一时未反应过来,却被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想说在瀛洲?” 啊! 徐福一愣,话语脱口而出:“陛下你怎么知道?” “朕当然知道,朕还知道,瀛洲根本就没有神山,更没有仙人,对不对?”嬴政眼睛紧紧地盯着徐福,眼神如恶狼般吞噬着徐福。 “啊!不,不对.......”他想不到皇帝会如此问,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这根本是皇帝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可皇帝又是怎么知道的? 太匪夷所思了,一时支支吾吾。 嬴政的心里凉了一半,徐福这个反应无不反应一个事实,他在欺君。 “不对?那你说说,那三千童男童女哪里去了?怎就不跟着你回来?恐怕你将他们留在瀛洲了吧!” 啊!徐福完全不知道皇帝竟然什么都知道了,的确,他是将三千童男童女留在瀛洲了,可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呐! 当然,他带回来的人绝对对他忠诚,是不会出卖他的。 “徐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欺君,说,瀛洲是否有仙药?” 嬴政威严如寒冬冷冰般侵蚀着徐福的躯体,让他不自禁地抖动了起来。 “这,这.......”徐福有些怕了,以致早已准备好的话语皆忘了。 “说,瀛洲是否有仙药?”嬴政加大声音的分贝。 徐福双目瞪圆,似有爬虫在蠕动,血丝在渗透。 “有,没有,不,有......”开始语无伦次,根本分不清自己要说什么。 见徐福如此反应,嬴政的心彻底凉了,皇孙说得没有错,徐福在骗他,世上根本没有神山,更没有仙药。 铿锵! 定秦剑出鞘,寒光闪过,一个人头落地,连惨叫都未曾发出。 鼎鼎大名的徐福就这样死了,就差一步,他就可以以斩杀大鱼之名再次出海,在瀛洲创下自己的基业,再也不复回大秦。 可想法很好,偏偏不该遇到重生而来的皇孙,揭露了他的一切,最终只能早早长眠。 “赵高,召集所有博士前来觐见,朕要知道我大秦可有细胞学。” 徐福的死只是一个插曲,但心彻底凉了是无人能弥补的,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仙物可让人长生不老,皇孙说是细胞学所限制,真的如此吗? 嬴政迫切想知道。 第24章 天下为细胞学而动 几天时间,天变了,皇帝召集博士、名士共商大事,甚至隐士都被召进了宫中,这让朝堂人心惶惶,无人知道皇帝要干什么,甚至一点提示都没有。 大家都在猜测皇帝的意图,当得知结果后,个个瞠目结舌。 皇帝之所以召集这些人,是为了询问细胞学。 于是,大家都在问,细胞学是何物,可无人说得出来,似乎这是皇帝凭空捏造出来的新鲜玩意。 接着陆陆续续地得知消息,被召集进宫的这些人竟无人知道细胞学是哪门子学问,甚至皇帝还命人翻阅卷宗,依旧没有相关记载,不,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常识。 接下来的动作更大,皇帝向天下发诏书,除了搜寻细胞学之外,还搜寻琉璃,又是几天过去,在一些王公贵族府中搜出了少许琉璃。 这个消息传到皇帝耳里,皇帝才肯承认皇孙说的是真的,大秦果然并不少见琉璃,是他孤陋寡闻了,这么说来仙人之说完全就是扯淡。 他的希望彻底落空。 世间没有仙人,也没有仙药,全都是徐福捏造的,也就是说人真的不能长生不老,以前都是他奢想罢了。 “徐福欺君久矣!方士欺君久矣!该杀!” 夕阳下,一狰狞的面孔在咆哮,空气也得发抖。 “陛下,蒙上卿又来了。” “让他进来。” 蒙毅来了,出现在皇帝身旁。 现在陪皇帝舞剑成为一种日常,君臣相伴多年,早已不再是君臣,是兄弟,生死相交的兄弟。 “舞剑吧!” 嬴政情绪极不稳定,说话有些力不从心,便拔出定秦剑,一剑一剑地舞着,动作却是慢了很多,以致差点被蒙毅伤到,蒙毅连忙停止,问:“陛下,可有忧心事?” 希望落空,嬴政却不想对人言,只能言他:“朕为细胞学所困,对了,你可知细胞学?” “细胞学?”蒙毅闻所未闻,摇头道,“不曾。” 蒙家有兄弟二人,蒙恬从武,镇守北方,蒙毅从文,伴随皇帝身边,拜为上卿,学识是有的。 嬴政叹气,连蒙毅都不知细胞学乃何物,那细胞停止分裂,人便到了生命的尽头真有几分真实性,否则自己沉迷长生不老,蒙毅早就提醒自己了。 蒙毅见皇帝如此执着细胞学,便问:“细胞学乃何学问?” “掌生死。” 蒙毅惊奇,天下竟有如此学问,他怎就从未接触过,接着问:“能创出如此学问必是大才之人,臣倒想结识一番,不知其人是谁?” “朕的皇孙子婴。” 子婴?蒙毅有个模糊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十几年前他刚出生的那会儿。 “不愧为陛下子嗣,竟能创出如此学问,臣必定抽空拜访一二。” 为君分忧是他的份内事儿,且作为生死之交也应该为皇帝排忧解难,皇帝执着于细胞学,他很乐意向子婴请教。 “你可以仔细问问,但不可说是朕告诉你的。” “诺!” 不远处,二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被赵高听了去,可他并没有什么脸色变化,依旧恭敬地伺候着,但‘细胞学’‘皇孙子婴’被他记住了。 ...... 望夷宫。 赵高例行为胡亥讲学,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提到了细胞学。 “公子,你可知道什么是细胞学?” “天下人都不知,学生自然不知!”胡亥还是比较诚实的,最近皇帝召集天下名士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但皇孙子婴是知道的。”赵高摇头自语。 年纪差不多,皇孙知道细胞学,还得到皇帝如此赏识,胡亥呢?一言难尽。 “罢了,为师好好想想,自会告诉你,如陛下问起,你也可对答如流。” “学生等待老师的教导。” 胡亥应答,但发现不对劲,老师先前对自己满怀期待,今日是怎么啦,貌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子婴?他那么厉害吗?我怎么没发现......管他什么细胞学,伤脑,还是那个地方令脑子愉悦。”胡亥暗想,见老师忙活其他事情去了,便悄悄地出宫了。 望夷宫的侍女没有了味道,倒是那个地方够劲。 青石铺就的大街上,子婴悠闲地逛着。 老登拿走了茶叶,平时喝水倒是没有味道了,于是进城准备再采购一些。走了几家铺子,愣是没有找到满意了,听闻城东有新鲜的茶叶,他便赶了过去。 去城东需要途径咸阳繁华且奢靡地方,倡馆,此处聚集城中大多数倡馆,是贵族豪绅常去的地方。 “咦!那不是皇叔吗?” 路过一家倡馆时,子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十八皇叔胡亥。 毕竟是同龄人,前身和胡亥是熟知的,子婴对他并不陌生。 “皇叔?”子婴远远就打了招呼,内心却是异常兴奋。 这可是历史臭名昭著的秦二世,一生荒诞、庸俗无能,能在现实看到如此名人,也是运气好呀! 胡亥正要进入倡馆,突闻声音,连忙扭头,发现是子婴,却是露出礼貌性的笑容。 “子婴是你呀!”他走了过来。 二人算是很久没有见面了,却不生分,子婴问:“你这是要去......快活快活?” “非也,不过是沿街看看风景罢了。”胡亥提了提裤子尴尬地解释,子婴明悟,却是说,“此处风景独好。” 他指了指倡馆。 “这,对,独好,独好。”胡亥更尴尬了,不过下一刻却是眼睛一亮,连忙将子婴拉到一边,低声问,“听闻你知道细胞学?” “细胞学?”子婴愣了愣,暗想大秦人的学识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竟然知道细胞学,不过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前两日可是和老登提及过细胞学,看来那厮将此事传了出去了,连胡亥都知道了。 “必须的,我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 对待胡亥,可不能那么正经,能忽悠就忽悠,让他瞧瞧自己的厉害也好,怪就怪他太无情了,竟然将秦始皇的子女杀个精光,还坑杀了,毫无人性。 “果真?”胡亥并不怀疑,却是瞪大眼睛说,“那你快说说何为细胞学?” “这个嘛!”子婴瞅了一眼倡馆,再瞅瞅胡亥那猥琐的样子,不禁灵机一动,戏耍戏耍此獠也好,也算是提前为秦始皇的儿子女儿们报仇,“所谓细胞学便是艳学,日而息,夜而作,辛苦耕耘;日可调,夜可换,日夜新郎官;可内人,可外迫......总之就两个字,刺激。” “刺激?”胡亥听之眼中光芒大放,暗想这细胞学不就是他擅长之学吗?难道父皇也对之趋之若鹜,“妙哉!妙哉!” “妙吧!这细胞学呀!可分老幼,老的有味,幼的新鲜,浓艳者骚,淡抹者纯,皆是味道。” 子婴继续忽悠,让胡亥一愣一愣的,却是很认真地听,忽而大呼:“懂也,懂也!” “子婴,你帮我大忙,下次再感谢你,走了。”胡亥似乎很急迫的样子,匆匆就走。 子婴不怀好意地一笑,也走了。 第25章 胡亥的细胞学 胡亥匆匆赶回望夷宫,才到家门便边走边喊:“老师,我懂了。” 赵高似乎没有听到,此刻正和赵成、阎乐商量些什么。 赵成、阎乐经推广直辕犁一事后,因害怕被告发,沉寂了好几天,这几日见皇帝没什么动静,庆幸之下才敢出门。 于是,赵高命他们去了解一些事,今日便来了。 “兄,我找过了相关典籍,并没有细胞学这一学问。” 赵高点头,这也在意料之中,皇帝询问所有名士,并搜寻所有书籍都找不到这门学问,就赵成和阎乐又如何能找得到。 “找不到不会自己编吗?” “自己编?”赵成的眼睛闪烁着,突然一拍脑袋道,“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此事让我来就行,细胞者,细便是季,鲍乃同母,兄弟间有排行伯仲叔季,细胞学应该就是同母生的季弟的学问。”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学识的,反正无人懂得细胞学,编出来也无人敢质疑。 “对对对,就是如此!”阎乐在旁边附和,“同母同父也为季弟的学问,同样,同母而不同父,便是母私通他人而生的季弟,都是细胞学,我懂了。” 一提到私通,刚刚才回来的胡亥的眼睛圆睁,渴望地望着赵成二人,心中似乎痒痒的,也插嘴道:“我也懂了,如我私通妖妇,也为细胞学,嗯嗯,想想就够劲。” “是极是极,公子聪慧。”赵成不忘拍马屁。 胡亥得意极了,接着说道:“总的来说,细胞学便是艳事,我和宫女,和美妇,和娼女,想想就美妙。” 赵高没有插嘴三人的讨论,嘴角微微咧起,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便说:“好了,赵成你还有事情要做,此事就交给阎乐吧!” “阎乐,记住一定要编得出彩,可用陈旧的羊皮卷来写。” “对,细胞学乃典籍,理应深藏于书阁中,然后被丈人发现,妙也。” 于是,阎乐去准备了,这样的事儿怎可少得了胡亥,趁赵高一个不注意,也跟着溜了。 赵高其实发现胡亥走了,却没有理会,只是嘴角勾了勾,便将赵成叫到无人的书房中。 前几天朝堂上皇帝对胡亥的赏赐太离奇了,他明明听到皇帝对胡亥推广直辕犁的建议大发雷霆,朝堂上却说胡亥献策有功,分明自相矛盾。 “一定有问题。”赵高并没有对赵成隐瞒这个发现。 赵成想了想道:“会不会皇帝依旧宠爱胡亥,之所以大发雷霆是因为恨铁不成钢?” “有这种可能,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什么可能?” “皇帝演戏给胡亥看。” “没有这个必要,皇帝明摆着对扶苏不喜,其他公子又与世无争,只有胡亥是皇储最佳人选,兄是否想多了?” 赵高瞥了瞥眼道:“别忘了还有一个皇孙。” 赵成点头,接着说:“兄,我已经有计划了,要不这样......绝对让皇帝对皇孙有看法。” 于是二人商议了起来。 ...... 城外庄园。 “终于造出了玻璃。” 子婴拿起经过多番失败才造成的玻璃原料,手舞足蹈地左看右看。 经过好几天的尝试,一块像样的玻璃做成了,比起前世的玻璃有所不足,却也不错了。 反正比琉璃好多了。 下一步为玻璃涂上水银,那镜子就成了。 现时大秦女子梳妆一般用铜镜,铜镜模糊,无法做到清晰地照出人的面貌,且铜镜昂贵,并非一般人家可以拥有。 镜子就不同,完完全全可以将整个面貌呈现出来,这不是主要,主要是,如果大量生产,价格低到一般人家都可以买得起。 “这是一门生意,稳赚不赔的生意。”一个念头在子婴脑中产生,可很快就将之熄灭了。 大秦抑商,作为皇孙不应该涉商,特别是父亲还不受待见的情况下更不应该涉商,以免留下把柄而影响到父亲。 至于以后嘛!不一定不行,他有个想法,说服秦始皇取缔抑商,当然,这得条件成熟了才行。 “阿刁,拿水银来一试。” 子婴吩咐身旁的铁工匠。 阿刁本来是一名年约二十的铁匠,子婴看他为人可靠便向铁坊要了过来,玻璃的生产主要还是靠他,他也不负所望,成功地将玻璃造了出来。 此刻阿刁正在按子婴的方法在鼓捣水银,闻少主言,便将水银端了过来。 这时,一人走了过来,伴随着的还有一丝少女才有的芳香,端着酱汁,来到子婴跟前盈盈行礼道:“少主,辛苦了,喝点酱汁润润喉咙。” 子婴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一女子,二八芳华,长得还算俊俏,特别是脸上一层淡妆,平添几分妖艳。 旁边的阿刁见之,眼中却闪出几分异样。 子婴察觉到阿刁的异样,问:“庄中什么时候有女子了?” 自借用庄园后庄中人都是男的,不曾有过女子,平时端茶端酱汁都是家奴所为。 “少主有所不知,最近城外多流民,今日管家见此女可怜,便收留了她,让她服侍少主。” “奴家见过少主。”女子连忙行礼,行为倒也得体,想必是大户人家女儿。 既然管家收留了,子婴也不好说什么,便点点头道:“我倒也不需要人服侍,你见到有活就干吧!” 他不想过多关注,便又再和阿刁摆弄玻璃。 “是。”女子放下酱汁后便忙活去了,还不忘提醒子婴要趁热吃。 子婴确实是渴了,端起酱汁就准备来一口,却见阿刁拉了拉自己衣襟。 “怎么啦?”子婴问阿刁,阿刁没有回应,直至女子似乎露出笑意消失后,他才不敢肯定地说,“少主,我好像见过这女子。” 子婴好奇地问:“在哪里见过?” “倡馆。” “不会吧!她不是流民吗?” 阿刁想了想摇头道:“也许我认错人了。” 不过这么一提醒,子婴倒来了警惕,慢慢将酱汁放下,放置到一边,很快又和阿刁摆弄起玻璃。 有了玻璃和水银,造镜子就容易多了,很快一个原始版的镜子出现了。 没有前世镜子那么精致亮堂,却也能清晰地将人照出来,清晰度比铜镜强多了。 “就它了。”子婴有些激动,镜子成了,再磨磨棱角,弄美观些,就是一绝品。 “阿刁,你按照此方法再造多几个,我有大用。”子婴吩咐。 辛苦那么多天,终究是有成效了。 他有自己的打算,镜子是女子喜欢之物,对秦始皇来说不一定有用,但对祖母就不一定了。 很快就是祖母的生辰,他打算将镜子当做礼物献给祖母,祖母一高兴,在秦始皇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秦始皇就能再次召见自己,不,不行,目前最紧要是让秦始皇改变对父亲的态度。 让父亲当着秦始皇的面献给祖母,祖母高兴了,说不定秦始皇也高兴,态度自然而然就会转变。 这是个好方法。 当然,不但要献给祖母,母亲也不能少,还有姑姑阴嫚也给她一个,这个姑姑对他还是不错的。 正当子婴盘算着时,却在这时一个人寻来了,远远就听到他兴奋的声音。 “子婴,细胞学成了,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添加的地方。” “十八皇叔?”子婴听出了声音,疑惑地自语,暗想这厮竟找到这里来了。 “子婴快看看!”来人正是胡亥,自和阎乐编成细胞学之后,他便按捺不住寻子婴来了,明面上虽说是请教,暗地里却是来找子婴炫耀的。 老师说他不如子婴,那他就要给子婴看看,自己参与编出的东西绝对令子婴惊叹。 第26章 图谋不轨 胡亥的动作很快,完全不顾管家的阻拦闯了进来,一见到子婴却喜滋滋地凑了过来,扬起了手中的羊皮卷。 令人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带侍卫。 “快看看,我写得怎么样?” 子婴对这个不速之客很无语,冒失失地闯进来,贸然让自己看,完全不将自己当一回事,不过他倒想看看此獠能写出什么来。 接过羊皮卷,才第一眼便忍不住差点要笑出声来,什么细胞学是艳学,什么日可调,夜可换,日夜新郎官,这不是自己曾和他说过的吗? 还有母私通他人而生的季弟,是为细胞学,私通妖妇,乐呵呵! 简直污秽不堪,难以入目。 是人都写不出这东西来,简直污了细胞学的美名。 子婴嘴角咧着,强忍着。 眼前人是皇叔,还是几年之后的秦二世,不能笑出声来,还要显出受教了的表情。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表情究竟扭曲到了什么程度,却还是昧着良心说:“不错,很不错,侄儿甘拜下风。” 胡亥乐了,抢过羊皮卷笑得像个孩子,同时虚荣心也大为膨胀,老师说他不如子婴,此刻子婴说甘拜下风,那不是说自己胜过子婴了。 “自然,自然!皇叔我可是下了苦工的,那阎乐都说我绝非池中之物。” 胡亥嘚瑟之意非常明显。 子婴依旧强忍着笑又说:“不过,如果加上一些东西更妙。” “果真?”胡亥没有怀疑子婴,霎时露出请教的表情。 “当然,比如说什么老汉推车,金鸡独立之类都可以写上去,才显得生动形象,尽显细胞学的真谛。” “老汉推车?金鸡独立?”胡亥思索着,突然大拍案台,大声喝彩,“彩,我也是这么想的。” 胡亥是带着笔墨过来的,很快就添加了上去,还美滋滋地自我欣赏,甚为得意,下一刻却是嘟着嘴说:“子婴呐!这细胞学可是皇叔我编写的,你可不能和我抢功知道不?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 子婴马上做出一副绝对不敢的表情。 “算你识趣。”胡亥拍了拍子婴的肩膀,却见旁边放着酱汁,许是一路寻来渴了,也不和子婴打招呼就抓起酱汁猛喝,心满意足之下才放下尊爵。 可几息之后,突然感觉头晕晕的,一股困意袭来,脚步也踉跄了几下。 “子婴呐!你家的酱汁怎如此上头,不行,我要睡了,可别忘了帮我将细胞学藏好,以免被人偷了去,这可是要献给父皇的。” 话刚说完,胡亥便倒了,昏睡过去。 子婴的脸色却凝重了起来,胡亥喝了酱汁之后就倒了,无人猜不出什么来。 “兴许你真的见过那女子。” 这句话是子婴对阿刁说的。 阿刁明白子婴的意思,人立刻跳了出来,鼓起那强有力的双臂,厉眼道:“少主,我马上将那女子擒来,敢对少主下手,真是嫌命长。” “莫要冲动。”子婴制止了阿刁,脸色却很难看。 他和女子无冤无仇,她竟然要毒害他,由此可见她真的是娼女而非流民,一娼女扮成流民混入庄园对自己下药,意图非常明显,她要对自己不利。 不,应该是有人要对自己不利,女子不过是帮凶罢了。 “谁要对我不利呢?”子婴默不作声,却是眯了眯眼,接着探了探胡亥的鼻息,气息稳定悠长,这是熟睡的迹象,说明女子并没有要毒害自己的意思,只是让自己昏迷不醒。 “她要干什么?”子婴想了想,下一刻吩咐阿刁道,“赶紧将胡亥拖走,不,将他放到我的床榻,盖好被褥。” 子婴瞥见羊皮卷又道:“将这东西藏起来,要严实,不可被人发现,不,马上烧了。” 阿刁知道事态严重,没有多问,在烧了羊皮卷之后,立刻将胡亥抬走了。 子婴也没有闲着,立刻叫来管家秘密留意女子的行踪。 大概半个时辰后,管家来报说女子悄悄地出庄园见了一个人,那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子婴没有多问女子的事儿,却问管家这样一个问题。 “管家,你说什么人敢闯到庄园里来?” 管家露出十足的把握道:“少主放心,无人敢闯进庄园来。”但想了想又道,“除非皇城卫士。” “无缘无故皇城卫士怎敢闯庄园?” 管家解释:“少主有所不知,最近多流民,严重威胁到皇城的安危,遂卫尉动用大量士卒抓捕流民,如他们以抓捕流民的名义闯进来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当然,如是咸阳城中有歹人跑到城外,郎卫也是可以出城抓捕的。” 皇城卫士?郎卫?子婴轻蔑一笑,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要害他。 处心积虑地让娼女靠近自己,并意图给自己下药,目的并不难看出。 “好了,你下去吧!不用监视女子了,天也快黑了,你早点休息吧!记住,无论今夜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出来。” 管家一听这话紧张了,连忙问:“少主,究竟发生什么事儿,快告诉奴,奴来处理。” 子婴没有说什么,喝令管家退下,他却寻个靠近主房的地方悠闲地喝起了茶。 前几天新买的茶叶不错,经过加工之后味道更纯正了。 入夜,周围一片静谧,到处黑漆漆的,家奴们都已下榻,灯火也都熄灭。 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蹑手蹑脚地进了主房,接着有掀被褥的声音,其中还传出细微‘嗯嗯腻腻’的声响。 紧接着庄外传来嘈杂音,顿时有火光照亮黑夜,时不时还能听到吆喝:“快,流民闯到庄园里了,给我搜。” 很快,就有人闯了进来,吆喝声更盛。 躲在暗处的子婴都将这一切洞悉,悄悄地探头往外瞅,却见十一人出现在庄园中,火把照亮了他们的身影,隐约可看清他们的服饰。 正是皇城卫士,这是一十人队伍,由十夫长带领,另一人左右探索,一副贼眉鼠眼作态。 “能让皇城卫士闯到这里来,看来对我不利的人有些身份,想必那贼眉鼠眼之人便是罪魁祸首吧!”子婴想着,特意留意那贼眉鼠眼之人,却不相识。 他没有惊动这些人的意思,继续隐藏着。 下一刻,突从主房中传来一丝丝喘息,声音越来越大。 “皇孙不要啊!不要,民女还是清白之身。” “救命啊救命!皇孙强抢民女,要强迫民女侍寝。” “皇孙,你写的细胞学肮脏露骨,民女不学。” 第27章 杀赵成 子婴听出这是那女子的声音,想必刚才悄悄进入主房的就是她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心头:她要陷害自己。 一时脸色阴沉到极点,不过,很快露出一丝蔑笑。 “李兄,流民就在里面,赶紧去抓。”贼眉鼠眼之人正是赵成,此刻听到里面的声音,连忙对十夫长说。 十夫长正是他领过来的。 “这个......”十夫长为难了,他当然听到里面的声音,也肯定有人要强迫民女,更听到最近风靡咸阳城的细胞学,可他也听到了‘皇孙’二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进去抓人,那可是皇孙呀! 即使里面可能不是皇孙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赵成兄,是你听错了,里面没有流民。”而后对后面的士卒说,“咱们走。” 他第一个快步就走,士卒自然也听到了,赶紧跟着十夫长走了。 “李兄,这个.......”赵成在后面故意吆喝,嘴角却是勾起,露出一丝阴邪,阴森地瞥了主房一眼后,便也跟着十夫长走了。 他并不在乎十夫长是否进入其中,如此足够了。 待火把远去,子婴从暗处走了出来,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嘴中呢喃着:“赵成?”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看来是你要害我吧!” 子婴极力地思索,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的出处。 赵成,赵高的弟弟,六年后和赵高的女婿阎乐将秦二世胡亥杀害于望夷宫,是赵高的忠实走狗。 也是,也只有他凭借着郎中令赵高的威势才能将皇城卫士引到这里来。 “想对我不利?找死。” 子婴第一次露出阴狠之色,他不喜欢被人暗算的感觉。 主房中依旧传出女子惊恐挣扎的声音,但子婴不想隐藏了,直接一脚将门踹开,阴森森地发出如鬼魅般的声音:“别装了,滚出来吧!” 同时油灯也被他点亮。 女子听到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爬将起来,一见到少主竟然站在跟前,下意识地往榻上看,脸色瞬间煞白。 “少主,怎不是你?” 子婴不理会她,瞥见女子手中握着一羊皮卷,竟和胡亥的羊皮卷一模一样,语气冰冷极了:“说说吧!你们想怎么陷害我。” 他不想问女子这是怎么回事,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了。 “少主冤枉啊!奴没有想过陷害你,就只是想你和奴好好地睡一觉罢了。” 女子露出惊恐之色。 “是吗?那你手中是什么东西?”子婴一把夺过女子手中的羊皮卷,认真地看着,心中冷笑不已。 这羊皮卷的内容和胡亥给他看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细胞学不仅仅是胡亥写的,恐怕赵成也参与了,并且写了不止一份。 看来这又是用来陷害自己的。 “赵爷说这是细胞学,他要我钻进你的被窝里,然后拿着这东西说刚才的话......奴没有想过要害少主,赵爷也说了,他就来看看,看完就走的。” “是吗?那可知你刚才在叫谁?” “皇孙呀!这里没有皇孙,刚才不过演戏给赵爷看,对少主没有影响的。” “对我没有影响?哼!可知我是谁?”子婴脸色变了,变得很恐怖。 女子摇头。 子婴咬着牙道:“我便是皇孙。” 啊! 女子直接昏厥。 “来人,将她绑起来。” 夜,越来越深,子婴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知道,今晚这事过后,恐怕朝堂上要闹翻了。 皇孙强抢民女,皇孙写出肮脏细胞学,每一样都可能会将他打入地狱,再也不复为秦始皇所面见,同时牵连的还有父亲,一旦秦始皇发怒,断然无法拯救秦始皇对父亲的态度,甚至更恶劣。 “好阴狠的手段,这是间接地要将父亲打击得一振不振吗?” 子婴的眼神可怕极了。 “来人,抄家伙,杀赵成。” “诺!” 今日发生的事儿家奴们都知悉了,有人竟然敢害少主,他们绝不能容忍,在少主一声令下,家奴们也不知从哪里弄出杀器,瞬间一个个形象变了,先前只是在田里、炉前干活的农人,下一刻变成训练有素的护卫。 不错,他们正是扶苏配给子婴的护卫,平时是家奴,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就是贴身护卫。 咸阳城,青石大街,倡馆。 赵成自得手后,倒也懂得贿赂人,大手一挥请了十夫长等十人进入了倡馆。 此处不但可以饮酒作乐,还能一饱温柔乡,何等快意。 此刻十一人喝得不亦乐乎,推杯换盏间尽是豪情。 十夫长倒也想巴结郎中令,极力地讨好赵成,一时间各怀鬼胎地畅饮,旁边是美艳女子相陪,人间奢靡尽显于此。 城墙下,城门早已关闭,子婴领着一众人怒望城墙。高高的城墙如山魅般阻隔了他们的去路。 管家大喝:“皇长孙回城,还不赶紧开门。” 守卒见城下个个不凡,特别看到子婴的身份令牌,马上开了门。 子婴领着众人进入,便有人去打探赵成的行踪,很快就传回消息,赵成在倡馆。 倡馆。 酒过三巡,十一人个个酣醉,十夫长却保持一丝清醒,实在今夜那女子所喊‘皇孙’令他惊怵,见赵成摇头晃脑了,小心翼翼地问:“赵成兄,今日庄园内女子所喊‘皇孙’何意?我怎么感觉不对劲。” “哈哈!”赵成许是醉了,竟大笑了起来,却不忘拍了拍十夫长的肩膀,问,“难道李兄怕了?怕也来不及咯!你也听到了,庄园的人强抢民女,在庄内强迫民女就范,还让民女读那肮脏细胞学,如此之人正是皇孙,长公子之子子婴。” “皇孙?”十夫长听之吓得跌倒在地,食案也被他踢到一边,脸色大变问,“赵成兄何意?难道你要害死我等吗?” 夜里冒犯皇孙,他可预料到他的头就要脱离脖子了。 赵成不以为意,笑道:“李兄不必担心,咱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只要你将此事散播出去,我保你无事,不但如此,我还能让你见到郎中令。” 十夫长怒了,到此时他如果还不知自己被利用了就是傻瓜一个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愤然起身,指着赵成大骂:“我敬你为兄,你竟然利用我,赵成......告辞。” 十夫长虽说狠话,却也不敢对赵成怎么样,哼的一声领人走出了倡馆,他要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远离赵成,涉及皇孙,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逗留。 可就在门口,却见到一少年领着一众手执杀器之人气匆匆而入,他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完了。 第28章 小子够机灵,像朕 “他们是......”十夫长心里惊叫,连忙闪到一边。 看少年架势,恐是权贵之子,他可得罪不起,等等,少年夜里闯倡馆,他是.......突然想到什么,背后立时吓出一声冷汗,哪里还敢轻举妄动,连忙跪下。 能在此刻出现在倡馆,还能是谁呢? 其他士卒见之,虽然不知发生什么,却也跟着跪下,一副求饶的作态。 “你知道我是谁?” 来人正是子婴,他一眼就认出了十夫长。 十夫长哪里还敢撒谎,连忙点头。少年如此一问,即使刚才只是猜测,此刻也笃定了,为了讨好赵成,却啃到了硬骨头。 “既然知道就跪着吧!等会如发现少一人,你们就不用活了。” 子婴冷冷地说了一句,便提剑进入倡馆。 即使是夜里,倡馆的灯火也通亮,照得人红通一片,也照亮了正独自举杯的赵成。 “哈哈!没胆鬼,区区皇孙罢了,何以怕成这样,今日过后,他将被陛下彻底抛弃,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赵成踉跄地站了起来,却见眼前站着十几人,为首一人冷冷地望着他。 “是吗?那你怕不怕这个?”子婴举起手中的剑,横在赵成的跟前。 闪着寒光的剑当前,赵成的酒马上醒了一半,待看清眼前人后,却是桀桀地又笑了,道:“原来是皇孙殿下,赵成见过皇孙。” 赵成故作行礼,但姿态却是非常做作,再言:“不过嘛!我乃郎中令之弟,你敢杀我吗?你最好想清楚,郎中令可是陛下跟前红人,要是他不小心将什么强抢民女,什么肮脏细胞学透露出去,你必讨不了好。” 这是有恃无恐。 “是吗?那你看我敢不敢杀。”子婴面无表情,手中的剑动了,一剑刺破赵成的喉咙,只留那惊恐的眼睛和汩汩流出的血。 收剑,转身,走了。 他没有警告倡馆内的人,也没有杀十夫长等人。经过这一幕,相信无人再敢乱说什么,当然,即使有人说,他也不怕,实在他根本没有做过。 且,他也非滥杀之人。 ...... 赵府。 赵高难以入睡,不停地在厅堂间来回踱步。 这么夜了赵成还没有回来报喜讯,他心中不安。 “丈人放心,赵成做事滴水不漏,必然已经得手。” “可为何此刻还没回来?” “想必宴请皇城卫士去了,这恰恰也说明事已成。” 赵高甩袖道:“没用的家伙,不知事情轻重缓急,事已成就应该回来,宴请何时都可以。” “阎乐,你马上去看看,不知为何,我的心总感不安。” 阎乐应诺,便悄悄地出去了。 与此同时,章台宫,御书房。 密密麻麻的奏折堆放在案台上,皇帝埋头批阅,翻了一件又一件,许是累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再到食案旁喝口茶。 自皇孙送了茶叶后,他每日必喝,渐渐地形成了习惯,特别是夜里批阅奏折时,总有喝上几尊,慢慢地发现,皇孙的话非虚,果然没有了以前般的困意,即使深夜也精神抖擞,这让他批阅奏折的效率大为提高。 而且最近发现,本来频频有尿意的感觉没有了,身体舒畅多了。 “那小子真懂得为朕着想。”念及此,本来有些笑意的脸立刻板了起来,还骂骂咧咧,“小子可恶,如此好物竟然送给老登,难道就没有想过他的爷爷吗?” “真是不孝子,不,孙。” 尚新就在旁伺候着,见皇帝生气,马上说:“陛下,老登就是你,皇孙不是送给你了吗?” “哼!就你知道。”皇帝愠怒,瞥了尚新一眼,便再端起茶尊想喝一口,却发现茶水没了,立刻吩咐尚新,“给朕泡茶。” 尚新为难了,期期艾艾地说:“陛下,茶,茶叶没了。” “没了?”皇帝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如此多的茶就这样被他喝完了,不,都给他糟蹋了,“我不是让你去买了吗?赶紧奉上。” 没有了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尚新又为难了,说:“陛下,奴的确买了很多,但奴试了一下,口味不对。” “拿来试试。”皇帝不想听他解释。 “诺!”尚新无奈,将新买的茶拿了出来并且泡上。 皇帝喝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又再骂咧:“什么东西竟如此难喝。” 尚新连忙跪下,求饶道:“奴该死,不懂得炒茶,以致味道不对,奴明日便去求炒茶之法。” “炒茶?别了,明日你就去提点提点皇孙,让他送些茶叶进宫。” 已经好几天没有见皇孙了,嬴政倒是想去看看,无奈最近事多,无法抽身。 他是勤政的皇帝,奏折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 “诺!” 没了茶,人就开始犯困,打了个呵欠,正欲走向寝殿,突地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嬴政非常警觉,身上的定秦剑‘嗖’的一声出鞘,直指动静之处,见是铁鹰,才慢慢将剑收起。 “何事?” 铁鹰身着黑衣,身上满是露珠,可见风尘仆仆。 “皇孙出事了。” 皇帝眉头一挑,双目如闪电般射向铁鹰,一股杀意顿时充斥着整个空间。 “何事?谁所为?” “赵高之弟赵成,他安排一娼女到庄园靠近皇孙,并且给皇孙下迷药。” “赵高?又是他。”皇帝眼眸间不经意闪过一丝杀意,却很快隐藏了起来。 很快,铁鹰便将在庄园发生的事儿说了出来。 这明显就是要陷害皇孙,皇帝听后暴怒,不自禁握紧定秦剑,眼眸嗜血。 不过很快便松弛下来,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呢喃道:“想不到那小子够机灵的,像朕,比那逆子强多了。” “不喝酱汁却被别人喝了,还将别人弄上榻,让娼女爬上别人的榻,这么一来,赵成的谋划便落空......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谁喝了酱汁,并且上了榻,还给娼女污蔑?” 他刚才没有听清,好像说是什么公子,被铁鹰称为公子的,不就是他的儿子吗?哪个儿子那么蠢? “胡...胡亥公子。” 第29章 皇帝出手 “胡亥?”嬴政怒喝着这个名字,本来有些笑容的脸色瞬间消失,换来的是要吃人的脸。 “逆子竟如此愚蠢,不但被娼女算计,还让娼女爬上了榻,朕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看到皇帝如此生气,本来铁鹰还想说肮脏细胞学之事却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赵成要算计皇孙,难道皇孙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吗?” 这是他想知道的事儿,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如果选择隐忍,那是懦夫所为,和他父亲无疑,他可不想看到这样的皇孙。 “没有,皇孙怒了,在倡馆一剑杀了赵成。” 铁鹰又将倡馆发生的事儿说了出来。 “杀得好,做事果断。” 皇帝听之很满意,这一点不像那懦弱的逆子,倒是像他。 嗯嗯,不愧为皇孙,斩草除根,杜绝祸害。 可是。 皇帝神色变得严肃,眼眸慑人。 “子婴还是仁慈了,虽杀了赵成,却没有动卫士,妇人之仁,看来朕要亲自教导他一番才行。” “去,将那十卫士杀了,倡馆也没必要存在了,里面的人都化为灰烬吧!” “仁慈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皇孙不想做的事,朕便替他做了。” ...... 赵府,阎乐回来了,带回了坏消息。 “什么,赵成死了?”赵高直接一个仰面而倒,要不是阎乐眼疾手快,恐怕头颅保不住。 “丈人莫要激动,保重身体。” 赵高气血攻心,气喘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平复过来,却是满眼血丝,嘴角抽了又抽。 “告诉我,是谁干的?”他强忍着怒火问。 “皇孙子婴。” 阎乐恨恨地说。他是有派人留意此事的。 “子婴?他竟敢杀了赵成,他胆子怎么那么大?谁给他的勇气。”赵高咆哮,手紧紧地握住,手心渗出丝丝血迹。 “我和他势不两立,我要杀了他,杀了。”赵高提剑,就要冲出去。 阎乐看到丈人情绪难以控制,连忙拉住了他并劝说:“丈人冷静点,此刻意气用事只会让皇孙笑你无能,这个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需从长计议。” “你叫我怎么从长计议,那可是我唯一的弟弟呀!” 赵高父母不在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弟弟,此刻却也死了,他成了孤独的人。 “可就算你现在出去也杀不了皇孙,且陛下对皇孙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恐怕陛下绝不容许他人伤害皇孙。” “此话怎讲?”赵高意识到什么,死死地盯着阎乐。 “因为,因为十夫长等人也死了,死在青石街,死状很惨。” “都死了?”赵高好不容易才稳住的身形又退了退,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也因此他的情绪也被强行压了下来。 “不但这,连同倡馆也被烧了,里面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 阎乐恐惧地说,这手笔太大了,大到他不敢想象是谁干的。 赵高彻底冷静下来,他似乎察觉到一股危机,双手发抖地压低声音分贝问:“谁干的?” 他绝不认为是子婴干的,刚才阎乐说了子婴杀了赵成之后就走了,并没有对其他人下死手,而其他人都死了,其中的意味就大了。 阎乐摇头,但双眼却透着惊恐的光芒,手指不自禁指了指天上。 赵高看之,绝望到冰点,这个手势他看懂了。 也是,能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将十夫长等人杀了,还烧毁倡馆,烧死里面的所有人,咸阳城内恐怕找不到几个,不,除了那位,无人敢这么做。 “他在保护皇孙。”一个惊恐的想法浮上赵高脑海,让他坐立不安,那人出手了,即使他赵高再大能耐也得憋着。 “难道赵成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吗?”赵高大声喊叫,以发泄心中愤怒,却被阎乐拦住了,“丈人息怒,赵成的仇只能暂时先放下。” 赵高没有再说话,但眼神狠厉到极点,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知道,他很恨。 本来还打算等赵成事一成,他便立刻进宫面见皇帝,此刻看来,即使赵成的计划成功了也毫无作用。 那位既然出手了,就绝不会再轮到他言语。 ...... 次日,城外庄园。 天还未亮,管家便将子婴吵醒了。 “少主,不得了,昨日的倡馆被烧了,里面的人全都死了,还有那十夫长和卫士也都死了,现在整个咸阳城都在议论纷纷。” 子婴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他昨日只是杀了赵成而已,怎的其他人都死了,连倡馆都被烧毁了,其中必有蹊跷。 “可知道是谁做的?” 管家摇头道:“不知,此事虽议论纷纷,却无人敢猜测是谁所为。” “难道就无人怀疑是我所为吗?”昨夜气匆匆地领人去倡馆,是有很多人看到的。 “没有听说,甚至连赵成的死也无人提及。” “嘿嘿!那就奇怪了。”子婴的面色有些怪,似乎事情并没有往想象中的方向发展。 他早已计划好了,如此他杀了赵成的事被人状告到秦始皇那里,他便将胡亥推出去,并让娼女作证,但此刻好像不必了,似乎有人为他殿后了,还殿得特别彻底。 “谁那么好心帮我呢?一定是老爹,这个世上也只有老爹想着帮我了。”子婴嘀咕。 也的确,虽然老爹被秦始皇冷落,但想为自己摆平这事还是可以做到的,可仔细想了想又不对,父亲如果真的这么做的,的确可以摆平此事,但朝堂上必定炸开锅,但坊间也绝不会少得了闲言闲语,那些想针对父亲的人绝不会放过这次大好机会。 但,事实却相反,事情并没有发酵,还沉寂了下来。 那只有一种可能,至高无上的那个人出手了,也只有他才能让事情完美解决,也只有他才那么残暴。 “真不愧为秦始皇,果然是暴君。”子婴独自呢喃,但心里还是感激秦始皇的,同时也可以肯定一点,秦始皇在关注着自己,且对自己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 “可是为了一个赵成而杀了这么多人,不值得呀!”子婴有些愧疚,毕竟那些人都是因他而死的。 “看来我有必要进宫见见秦始皇,希望他肯见我。” 历史上对秦始皇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做出了统一六国的伟大事迹,是壮举,但也有人骂他是暴君,实行暴政奴役百姓,君子一怒伏尸百万。 更有人说秦朝之所以二世而亡,除了胡亥昏庸无能外,还有秦始皇的一份‘功劳’,严苛的律法,无穷尽的的徭役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间,从而激起民愤,才有后来的陈胜吴广起义。 他有必要提醒秦始皇不要滥杀,当然,也想趁秦始皇在关注自己的时候觐见,或许能缓和他和父亲的关系。 第30章 胡亥囧了 日头从东边慢慢地爬升,子婴来到章台宫门前,守卒是认识他的,便很快就有人去禀报,可过了快半个时辰,守卒才告诉他,皇帝不见他。 “看来我想多了,秦始皇之所以关注我,都是为了皇家的名声,其实他并不在意我。” 子婴丧气,扭头坐上马车走了。 回到庄园后,管家正命人押着女子在审问,见少主回来了,便问:“少主,娼女怎么解决?” 接着又补充,“她如此害你,奴将她杀了如何?” 子婴想了想,摇头,他不喜欢弑杀,何况女子也不至于到要被杀死地步,毕竟她只是被唆使的。 “放了吧!警告她不许再出现在咸阳城,否则杀。” 管家点头,却是叹口气出去了,少主还是太仁慈了,可他不会仁慈,凡是对少主不利的人,都该死。 天已大亮,太阳照耀了整片大地。 子婴很快将没有见到秦始皇的失落抛之脑后,他人却到了田里,吩咐家奴翻地。 老登一下子送来那么多好东西,他可不能浪费。 这些都是种子,一旦种开来,将会给大秦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是地太少了。” 子婴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田野,发出叹息,不是说这里的地少,而是老登能给他用的地太少了,不足以广泛地种植这些种子。 须知一旦红薯、土豆、玉米种植成功,那就是一望无际的存在。 “得忽悠老登将这片地都给我,我就可以大施拳脚了。” “还有棉花得赶紧培育,不出意外的话,两年后应该可以普及了。” “番茄、辣椒、孜然等,都是不可多得餐桌之物,得赶紧种出来。” 正当子婴思索间,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他的沉思。 “子婴,你死哪儿去了,快告诉我,我为什么还在这里,不应该在望夷宫吗?” 这是胡亥的声音,他醒过来了,摇了摇头,有点晕。 子婴循声望去,却见胡亥捂着头一脸懵逼的样子,便走了过去调侃道:“谁知道你呀!昨日你见这里宽敞,便倒头就睡,谁也叫不醒。” “是这样吗?”胡亥摸了摸脑袋,似乎有了些印象,喃道,“好像也是。”可是眼睛扫了扫,又感觉不对劲。 这里宽敞吗?比起望夷宫差远了。 “可为什么我头有点痛?还晕乎晕乎的。” “你都忘了?”子婴故意瞪大眼睛问。 “我该记得什么?”胡亥摇头晃脑,始终不记得什么。 子婴忽悠:“昨夜嗯呐嗯呐,你都忘了,你还逼迫人家施展细胞学呢?” “嗯呐嗯呐?”胡亥突然激动了起来,两眼放光,“你是说我之所以头晕是因为昨夜施展了细胞学?可我怎么没感觉?” 他拍了拍脑袋,发现还是没有感觉,但不理了,子婴说什么就什么,能够在睡熟也能嗯呐嗯呐,他太强了,就是不知和谁嗯呐嗯呐,“那女的是何人?可够劲?” “此女人尽可夫,非常骚,骚到你晕乎晕乎的,你还为了她将人家倡馆烧了,连阻拦你的皇城卫士都被你杀了。” 人尽可夫的女人? 胡亥来劲了,他就喜欢人尽可夫的女人,太有味道了,可下一刻吓了一跳,熟睡中嗯呐嗯呐还能烧倡馆杀人,他有那么强吗? 连忙检查随身衣饰,竟被扯得破烂不堪。 “真的吗?我真的烧了倡馆还杀了人?” 胡亥极力回忆,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头的确很晕,还有这衣饰,似乎真有嗯呐嗯呐的迹象。 “自然是真的,我劝你还是赶紧走,恐怕廷尉正要来了,再不走你就要被拘,目前只有皇祖父才能保住你了,赶紧去找皇祖父。” 胡亥后知后觉,竟也不怀疑子婴的话,连忙附应道:“对,对,父皇对我那么好,他一定会保住我的。” 话毕,也没有整理衣饰,就匆匆要往外赶。 “皇叔这么贸然地去见皇祖父,皇祖父肯定会责罚你的。”子婴的话从后面传过来,胡亥停住了,想想也是,便又折返回来,问,“那我该怎么办?” 子婴笑了笑,嘴角一勾道:“难道忘了细胞学了吗?皇祖父可是很喜欢细胞学的。” “对对,怎么忘了呢?对了,我的细胞学呢?”胡亥赶紧查看周围,甚至跑到主房去寻找,也没有找到细胞学的踪迹。 “自然是我帮你保管好了。”子婴挥挥手,让人将女子遗留下来的细胞学拿来,并且叮嘱胡亥,“皇叔你一定要说这是你写的,皇祖父一高兴,说不定就能饶恕你。” “对对,”胡亥慌得有些手足无措,并没有怀疑子婴的话,连忙接过羊皮卷,匆匆地看了一眼,却发现不对,细胞学好像少了点什么。 哦,他记起来了,昨日子婴指点了他添加一点东西,这些东西并没有在里面。 “子婴,是不是拿错了?你说的那些东西呢?” “没有错,昨日我和你说了之后,你并没有记上去。” “是吗?”胡亥挠了挠头,他好像记得记上去了呀! “赶紧走吧!否则廷尉就要来了,别忘了好好想想,然后加上去。” 胡亥抓着头发,极力地回忆,满脑浆糊地走了,可嘴巴却不停地念叨着:“昨日子婴说什么来着?怎么就忘了?可不能忘。” 不远处,一辆普通马车迎面而来,一车夫在前面赶路,二车夫坐于车前,车厢里有着两人,他们正是嬴政和尚新。 车厢布帘是半开的,可以看到外面景物。 尚新眼尖,突然惊叫道:“陛下,那不是胡亥公子吗?他怎么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还有他的衣服,怎如此不讲究?” 嬴政望了过去,气不打一处来,一声‘逆子’从嘴里蹦出。 逆子衣衫褴褛,头发蓬松,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简直是个疯子。 “哦,奴记起来了,昨夜铁鹰说胡亥公子去找了皇孙,然后被那娼女下药迷晕了,好像还被娼女糟蹋.......”尚新想起昨夜铁鹰说的事,不自禁说了出来,可说到最后连忙闭嘴。 可正是这不经意的话更令嬴政火气大作。 “愚蠢之子,朕怎就宠溺他呢?” 如此模样要是被御史看到,还不又得拿皇家尊严说事。 胡亥并不知道父皇正留意着他,嘴里还在念叨着:“究竟是什么呢?我怎能忘了呢?”突然,他一拍脑袋,记起来了。 “哦,对了,是老汉推车,金鸡独立,要是父皇学会这两招,那他和妃子在寝殿中岂不美哉?” 第31章 秦始皇对付秦始皇 一想到那一幕,胡亥又兴奋了,赶紧掏兜,拿出毛笔将之记到羊皮卷里。 可他不知的是,这些话刚好被嬴政听到耳里,气得嬴政怒目圆瞪,大斥:“逆子,赵高竟教他如此污秽之言,废也,赵高可恨。” 嗯!逆子? 胡亥听到这话,感觉声音很熟悉,猛然抬头瞅向马车,透过布帘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立时惊喜连连。 “父皇,竟然是你呀!你乔装打扮出来救儿臣了。” 嬴政横眉冷对,又是一声‘逆子’。 胡亥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将羊皮卷举了起来,却是一副恭敬样子,他要念书了。 父皇就是喜欢他念书的样子,以前无论父皇多么生气,一旦他念书,父皇就会平息下来,并且对他笑,笑得很宠溺。 此刻,父皇应该是怒了,对,怒他杀了人还烧了倡馆,不过不紧要,只要他将细胞学念出,父皇肯定会转怒为喜的。 “细胞者,艳学也,日可调,夜可换,日夜新郎官......母私通他人而生季弟,是为细胞学,私通妖妇,乐呵呵......男子金鸡独立,可用老汉推车......皆为细胞学。” 胡亥念毕,连忙邀功般凑了过来,态度依旧恭敬,但嘴巴却咧起道:“父皇,儿臣刚才所念正是细胞学内容,乃儿臣花费时日编写出来的。” 说完,还做出一副很劳累的样子。 这下,嬴政更怒了,实在忍无可忍,眉毛都翘了起来。 “打,给朕狠狠地打,再禁足十日,废了,完全废了。” 啊! 好几息,胡亥被无情毒打,惨叫声连连,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父皇不是喜欢细胞学吗?这细胞学不错呀!为何父皇还打他,还禁足十日?十日呐,叫他如何度过? 父皇这是怎么啦?他可是第一次编写父皇喜欢的学问呀! 他凌乱了。 ...... 庄园内。 子婴的眉头跳了跳,刚才好像听到很惨的惨叫声,连忙往外瞅,却什么都没发现,倒是看到一马车缓缓而来。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老登的马车,他又来了。 “来得好,田地总算有着落了。” 他连忙迎了出去。 嬴政依旧身着素衣,一副地主的行头,尚新是管家打扮,郎官是家奴马夫。 “少年郎气色有点差,莫非昨夜没睡好?” 嬴政下了马车之后缓缓地向子婴走来,看到其人精神萎靡,便打趣地问。 子婴苦笑,人丧气其言也善,连称呼都改变了,摆摆手道:“老爷子说笑了,昨夜睡得很好,只是提不起劲儿罢了。”他不想让老登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儿。 “哦!难道你还没见到你爷爷,导致伤心了?”嬴政故作猜测道。 其实今早并非他不想面见他,实在他决定来这里一趟,就没有必要见了。 子婴叹气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爷子你,的确,今早想去见爷爷,他拒绝了。” 嬴政听之有些于心不忍,却是安慰道:“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爷爷会见你的。”说完这话,嬴政面庞扭曲,明明就在身边,却还安慰,他太难了。 “希望吧!”子婴叹气,他对面见秦始皇没有抱太大希望,只希望镜子能发一点力。 “对了,老朽上次不是教你送你爷爷一些东西吗?你还未送吗?” 子婴摇头,镜子才刚刚成型,还没有经过打磨,还未到送的时候,且祖母的生辰还没到,还需等待。 “那就难怪了,你一点表示都没有,你爷爷怎会见你呢?听我的,下次见你爷爷的时候,一定带上一点好东西,比如说你的茶叶,就是很好的东西。” 嬴政在说这话时,尚新在旁边偷笑,暗想皇帝这是变着法向皇孙索要茶叶,皇帝真是越活越精。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子婴突然一拍脑袋,脑子一下子灵光了起来,老爷子的岁数和秦始皇差不多,老爷子喜欢喝茶,那秦始皇肯定也喜欢吧! 他差点忘了这么好的东西。 “谢谢老爷子提点,今日我便精心炒出最靓的茶给爷爷送去。” 嗯嗯! 嬴政满意一笑,暗道皇孙开窍了。 “对了老爷子,上次爷爷亲自见我了,可是......”既然老爷子能想到茶,他一定有着对付秦始皇的法子。 上次见秦始皇的时候,秦始皇不肯露脸,那肯定是因父亲而产生芥蒂,而且提到老爹时,他一脸不悦,照这样下去,他根本无法缓和他们的关系。 “你爷爷见你是好事,又可是什么呢?”嬴政问。 子婴挠挠头说:“可是他隔着帘幔和我相见,似乎不想真正见我,且我提到阿父时,他很冷漠,你有办法帮我改变这一点吗?起码下次爷爷见我时不隔着帘幔。” 嬴政深深吸口气,暗想哪里是不想见,而是不能见呀!否则就穿帮了,而且一上来就提那逆子,不冷漠才怪。 “你这是让我想办法对付你爷爷?多少有点大逆不道吧!”他从子婴的话中听出这层意思。 子婴摇头:“也不是对付,就是想和他好好说话,聊聊我阿父罢了。” “哦!和你爷爷聊你阿父,你阿父有什么好聊的?何况他们父子间的事情能轮到你插手吗?” 子婴连忙解释:“他们之间的事儿本来轮不到我插手,但我不得不插手呀!否则阿父会遭殃的。” “遭殃?”嬴政愣了愣,他不过是怨逆子迂腐和他顶嘴罢了,何来遭殃之说,不过下一刻子婴曾说过的话爬上心头:活不了多久。 神色凝重了起来,问:“你不会是说你阿父活不了多久吧!” 子婴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事比较重要,如果隐瞒老登,老登绝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点头说:“就是,我阿父总喜欢和爷爷吵架,爷爷对阿父的关系很差,我怕有一天爷爷会将阿父抛弃,将他赶到北方,那阿父肯定活不了多久。” 嬴政听之惊了惊,逆子和他吵架是不错,可并没有将他抛弃的打算啊!退一万步说,即使将逆子赶到北方,逆子也不会有事呀! 难道北方会有战事,逆子被匈奴杀死?嬴政猜测,却很快否决,先不说他不会将逆子赶到北方,即使会,有着蒙恬在,逆子也不会出事。 那嬴政就纳闷了,为何子婴老是提逆子活不了多久呢? 第32章 爷教孙 “嘿嘿!”嬴政笑了,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呀!为人父者怎会将儿子赶走呢?” 嬴政不以为意。 “是真的,至多一年后,我爷爷就会烧很多书,还杀很多人,阿父看不惯爷爷如此灭绝人性,便反对爷爷,最终爷爷将他赶到北方,后来,后来他自杀了。” 自杀? 嬴政听后脸色大变,扶苏会自杀?怎么可能? 但很快又非常疑惑。 至多一年后他会烧很多书,杀很多人?有这回事吗?目前他找不出要烧书和杀人的理由,当然,他了解逆子的性格,如自己真这么做,逆子肯定会反对的,一气之下将他赶到北方也有可能,可逆子怎会自杀呢?他还未脆弱到如此地步。 “看来子婴臆想了。”嬴政暗想,笑着道,“你在说天书吗?还至多一年后,你怎么不说过几年大秦会灭亡?” “你说对了,大秦还真在几年后灭亡。”子婴顺着老登的话说。 老登不相信他,他就想办法让老登相信。 “哎!”嬴政摇头。 要是别人如此说,那注定人头落地,但这是他的孙子,只得摇头,权当没有听到,便说:“好了,不切实际的事儿就别说了,总之老朽没有办法,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你爷爷吧!” 要自己想办法来对付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老登这是出尔反尔,子婴不悦,连称呼都不客气了:“老登你刚才可是答应我为我想办法的,可不能反悔。”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如果不答应就滚吧!”子婴懒得和他废话了,老是在质疑自己,还说话不算数,真费劲。 嬴政没有生气,反而乐呵呵的,放弃坚持,笑着道:“好,答应你又何妨,其实想真正见到你爷爷并不难,从你刚才所言,你爷爷必是个强势却有些能耐的人,有能耐的人喜欢有能耐的人,只要你表现出足够的能耐,他一定会真正见你的,并且好好和你说话,包括谈论你阿父。” “是吗?弄出堆肥之术也算能耐吧!可是我弄出堆肥之术后就献给了他,他还是没有真正见我。” “这次不行,说不定下次就行了,这么说吧!你献出堆肥之术太容易了,以致你爷爷认为这都是你应该做的,反而没有提升太多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没有真正面见你。” “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不要一股脑地送上去,应该一点点地撩拨,他才会在乎你,才会给你机会,明白吗?” 说到这里,嬴政真想骂自己混蛋,竟然教孙儿来对付自己,若以后子婴又鼓捣出什么好东西,就这样吊着胃口,岂不气死他。 “真混蛋。” “你老说话怎骂人呢?可不是我逼着你说的。”子婴听得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真混蛋’,嗔怪道。 嬴政恶寒,他真想说:朕这是在骂自己,与你何干? “对了,你刚才说你爷爷杀了很多人,难道你爷爷是强盗?”嬴政不想扯那个话题,连忙转移,他倒想听听在孙儿的眼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子婴摇头道:“我爷爷并非强盗,他是.......反正他喜欢杀人,动不动就灭口。”昨夜的事儿就是最好见证。 嬴政一听直接石化,在子婴眼里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喜欢杀人可是比强盗还混蛋呀! 小子这是间接骂自己混蛋。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老爷子就不要为爷爷狡辩了,别人都说他残暴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 嬴政真想骂‘逆孙’,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只能苦口婆心了起来:“少年郎似乎对你爷爷的成见很大呀!说不定他有自己的苦衷呢?” “比如说,一个地主有富可敌国的家产,地主老了,需要找一个人来继承家产,而地主膝下只有一子,却有多位同住一起的侄子,于是地主将侄子都杀了,让儿子继承财产,你说地主残暴吗?” 子婴想都不想就说:“自然残暴,连自己的侄子都杀,还是人吗?” “如果不杀的话,侄子肯定会抢夺儿子的家产,到头来可能儿子会死,还残暴吗?” “这.......也残暴,就不会将侄子派往他处,远离儿子吗?” “他们有手有脚,不会回来吗?” 子婴语塞,一下子陷入沉思。想想也是,如果不将侄子杀了,死的就是儿子,到头来只有家破人亡的下场。 “记住,做人不能太仁慈,否则会吃亏的。” 见皇孙听了进去,嬴政微笑着拍了拍子婴的肩膀,甚是满意。 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他不能让如此好的苗子像他阿父般软弱。 “当然,仁慈也是相对而言,如别人真心为你,你就不能太残忍。” 其实这话就很好地体现在他身上,他从未杀过一位忠臣,这就是他仁慈的一面。 “受教了。”子婴对着老爷子一揖,甚是恭敬,但心里却是庆幸不已。 今早还想冒失失地进宫觐见秦始皇,让他不要那么滥杀,此刻听来,想必秦始皇是用心良苦。 自己杀赵成并没有隐瞒,此事一旦发酵将会人尽皆知,损害的将会是自己,且十夫长受赵成蒙骗并不知道女子陷害自己的事儿,如他将此事泄露出去,几事联系在一起,自己将万劫不复。 也许秦始皇正是看到这一点,为了保存自己,才不得已杀了这些人。 “还是秦始皇考虑周全呐!我还是嫩了。”子婴腹诽,一时对秦始皇烧毁倡馆、杀十夫长之事释然。 或许这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吧! 不知不觉,二人在外面站着聊了那么久,子婴很快发现自己失礼了,连忙将老爷子迎进屋里。 还端来了茶水。 嬴政呡了一口茶,那种惬意的感觉又来了,话也多了一些。 “少年郎,你真的很想让你阿父和爷爷的关系缓和吗?” 子婴愣了愣,倒想不到老爷子会问这话,便回应:“自然,阿父和爷爷的关系一日不缓和,他一日就有生命之忧。” “你不要老是提生命之忧,你爷爷有那么残忍吗?”嬴政总感觉孙儿在针对自己。 子婴摇头道:“不,爷爷虽残暴,却不会杀阿父,可......”他很想说‘阿父的兄弟为了争皇位,会将逼死他’,却没有说出来,如果真这样说了,那他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换一种说法道:“可爷爷有些家业,需要人来继承,阿父是嫡子,理应继承家业,可有些人不想他继承,有可能会逼死阿父。” 第33章 你来继承我的家业吧 嬴政愕然,皇孙竟然将大秦江山说成家业,还真够谨慎的,不过皇孙对事情也看得透彻,如今他对逆子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抛弃嫡子继位的意思,这就给一些人机会,一些人想害逆子也有可能。 这么说来皇孙说逆子活不长久真有可能,就眼前赵高暗算皇孙就略见一斑。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爷爷缓和与你父亲的关系,那你父亲很有可能继承家业,他能掌控得了家业吗?” 嬴政试探性地问,他想看看子婴的看法。 怕子婴看出破绽,还特意加了一句:“或许这就是你爷爷的顾虑。” “这个......”子婴沉默了,老爹软弱,在六国余孽还未消除,大秦根基还未稳之际继位,的确难以想象他究竟能不能掌控得了大秦。 人善被人欺不是没有道理。 仁不从政、慈不掌兵、善不为官,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或许你爷爷和你阿父关系不和是有原因的,你阿父一日不改性子,恐你爷爷一日不和他缓和关系。” 子婴点头,他算是明白了秦始皇的苦衷,也许他并不想疏远老爹,只是碍于局势不得不如此。 “对了少年郎,老朽膝下子嗣无能,人却日渐老去,这偌大的家业风雨飘摇,你我非常投缘,等我老去那一日,让你来继承我的家业怎么样?” 此刻,嬴政神情严肃,态度认真,双眸郑重地盯着子婴说。 子婴被老登突然变化的神色吓到,连忙退了退笑道:“老登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偌大的家业就这样交给我?就不怕你儿子找你算账吗?” 他权当老登是开玩笑,哪有人将家业交给一个外人的道理。 嬴政却没有笑,还很认真地道:“老朽是认真的,如果将家业交给我儿子,我不放心。” 子婴破防了,看老登表情,还真不似开玩笑,随即转过身,目光扫视整个庄园,再远视纵横的田地。 这都是老登的家业呀!由他来继承好像也不错,而且他的确很需要田地。 “好吧!我答应你了,从今日起,我就继承你的家业吧!” 子婴倒也没有拖泥带水,也没存在心里负担,就一些田地和庄园罢了,如果将来他儿子想要回去,给他们就是,反正种植只是暂时的,待将这些作物普及开了,他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 就当是暂时继承吧! 正合他意。 “今日?”嬴政听之错愕,有一丝要骂人的冲动,他还没死呢,逆孙就想霸占他的皇位,这是大逆不道呀! “今日不可,得等我的细胞停止分裂的时候才可。”不知不觉,嬴政拿出细胞学来论事。 子婴瞪了瞪,敢情这老登出尔反尔,不就是暂时继承这片田地吗?反正老登暂时也用不上,何必拿细胞来说事呢? “不行,就今日,从今日开始,这片田地都是我的了。”子婴用手对着周围划一个圈,就如当时老登划的圈一样。 嬴政笑了,笑得很邪魅。 “好,就依你,不过,除了这片田地,其他的暂时还由我来掌控,等我干不动了,都一并给你。” “行行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子婴不耐烦了,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让他种地干活吗?不知不觉他竟上了老登的当,为他做苦力了。 嬴政满意极了,便邀子婴陪他走走。此地空气清新,视野开阔,是骑马狂奔的好去处。 “走,陪爷爷奔马去......哦对了,你既然继承了我的家业,以后就得叫我爷爷,虽然老登也算不错的称呼,可太生分了。” 呃! 子婴似看傻瓜地看了老登一眼,嘿嘿,竟将老登当成不错的称呼,真是绝了,也难怪自己叫了那么久‘老登’,他愣是不生气。 还真是没文化真可怕。 “行行行,都依你,你高兴就行。”子婴懒得解释,不,是不能解释,其实叫爷爷也不错,反正这老登越看越顺眼,叫爷爷也不亏。 尚新很快牵来两匹马,这马高大健壮,一看就是好马,子婴不得不感叹老登家底丰厚。 “会骑马吗?” “自然会。”作为皇孙,前身是学过骑马的,就是骑术不怎么样罢了。 很快爷孙俩就骑上马在广阔的田野中狂奔。 跟在后面的尚新笑了,皇帝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更别说享天伦之乐。 半个时辰后,二人回来,嬴政很自然地下了马,但子婴在下马那一刻却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摔得一个脚朝天,狼狈极了。 嬴政连忙过来将子婴扶了起来,还一脸地埋怨其做事毛躁,一点都不像他,子婴不忿气了,嗔怪道:“能怪我吗?这马没有马镫,摔跤不是很正常吗?” 前世的他也是骑过马的,那马有马镫和马鞍,上马下马很方便,可这马什么都没有,摔跤很正常。 “马镫?”嬴政又听到一个新鲜名字,不禁问,“是何物?” “是.......”子婴感觉自己说漏了嘴,大秦还没有马镫和马鞍,叫他如何解释,却还是说,“自然是好东西,有时间我给你弄一个。” “也罢!”嬴政没有追问,看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便走了。 ...... 子婴回到庄园,便见到管家拿着一物走了过来,人甚是兴奋,还激动地大叫:“少主,镜子打磨好了,简直是天上物。” 在造镜子的时候管家并没有参与,不知道镜子的妙,今日阿刁打磨好了之后,管家便接了过来,一看不得了,这镜子比铜镜不知好多少倍,竟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太妙了。 “给我看看。”子婴接过,端详一番,暗暗点头。 镜子打磨得确是不错,棱角分明,也贴合女子的风格。 “不错!” “你让阿刁继续造镜子,我先回府一趟。” 这是他造成的第一块镜子,当然要给母亲先用,让母亲惊喜惊喜,而且他也想回府一趟,昨日发生的事儿虽然被秦始皇平息了,可老爹也算有些能耐的人,定然知道自己杀了赵成,想必家人很担心。 且他也想问问母亲,祖母的生辰筹备得怎么样了。 第34章 诫父书 庄园离长公子府并不算很远,坐马车不用一个时辰就到。 见到儿子回来,姚氏果然担心地迎了出来,老爹却不见人,一问才知他生气去了。 “果然,老爹都知道了。” “自然,这事怎会瞒得过你阿父,你赶紧去向阿父请罪,请求他的宽恕。”姚氏知道儿子要说什么,提醒道。 子婴点头,便走向老爹常在的书房。 此刻,扶苏正和淳于越在书房中也不知是授课还是议事,淳于越讲得头头是道,扶苏虚心受教。 “公子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熟读圣人书,明事理,既然你知道子婴昨夜之事,可不能由着他胡来。” “老师教训的是,扶苏必定严厉教训逆子,让其禁足一月,方解坊间愤怒。” 淳于越摇头,一副疾恶如仇的作态。 “古有商汤桑林自焚,以身谢罪,昔日有秦穆公罪己赦众,他们都知错能改,可谓明君,如今子婴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禁足过于轻。” 扶苏叹气:“哎!都是学生的错,都怪最近纵容了他,才犯下如此大错,那老师说该当如何?” “自是鞭策以儆效尤。” 子婴匆匆赶来,刚好听到二人之言,气得五脏出血。 他算是听明白二人所说的事儿,分明淳于越这老混蛋想公报私仇,要老爹惩罚自己,以此来恶心自己,老爹也真是的,竟帮外人来对付他。 也难怪秦始皇说他迂腐。 鞭策以儆效尤?他错了吗?那是赵成该死,至于其他人的死,他也不想的呀!怎就是他的错? “老混蛋休要胡说,你一日就会瞎哼哼,却不干人事,该鞭策以儆效尤的是你。” 子婴一进来也不打招呼,更没有行礼之意,一点也不客气地怼向淳于越。 他现在越看此人越不顺眼,即使此獠已经一把年纪了。 “竖子无礼。” 淳于越一看子婴来了,还一点面子也不给就骂人,脸面挂不住。 “逆子闭嘴!”见老师气得不轻,扶苏连忙打圆场,骂了子婴一把。 子婴还算孝顺,并没有忤逆老爹,却是大眼瞪着淳于越,十分不善。 扶苏为了给老师台阶下,连忙扯了扯子婴,对着淳于越拱手谢罪:“老师莫要见怪,子婴还年轻,不明事理也正常,我这就罚他闭门思过,什么时候知错了才出来。” 淳于越只是‘哼’的一声没有应答,但谁都看得出他不满意。 扶苏连忙让子婴到里屋去:“逆子,赶紧到里屋去反省。” 子婴却来气了,不忿道:“我何错之有?赵成欲害我,我自杀之,天经地义。” “逆子,还不快滚。”扶苏大喝,亲自将子婴推进里屋,并且说,“今日你就给我好好地在里面呆着,罚书二百,以此忏悔。” 他既不想忤逆老师,又不太想惩罚子婴,这样做法才是最好的。 其实,昨夜的事发生后,便有人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马上命人调查,竟发现赵成要对儿子不利,立时赞成儿子的做法。 赵成该死。 可今日老师揪着这事不放,他又不好得罪,只得应付,而且他发现,似乎老师的教诲也有些不妥了。 难道被人暗算了还要忍气吞声吗?老师的行为过了。 嘿嘿!虽然要儿子罚书,却只是二百,难不倒儿子的,权当应付应付老师。 子婴好不忿气,老爹也真是的,明明是那老混蛋挑事,却将自己关起来,这样为人父的吗? “不行,我好生气。”子婴气鼓鼓的,暗忖,“逆父迂腐,得给他点下马威,罚书二百是吗?行,我就写二百字给他,哼。” 写什么呢?思索一番,很快一个念头触动,二百字在脑海生成。 磨墨,奋笔疾书。 “夫为父之行,静以修身,明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理,非宁静无以致远......年与时驰,意与日去......悲守富庐,将复何及。” 然后落款:子婴诫。 命名:诫父书。 这是诸葛良写给他儿子诸葛瞻的《诫子书》,不,不全算,他改了一些字,虽然说理方面逊色了一些,但恶心恶心一下老爹足够了,谁叫他帮外人来对付自己。 认真看了一遍,子婴有些想笑,诸葛良以长辈的身份告诫儿子,他却以儿子的身份告诫老子,似乎倒反天罡了。 理他呢?恶心老子成功就行,最好也恶心一下那老混蛋。 欣赏了杰作之后,子婴顿感刚才的怒气消失了,迎来的却是滑稽,脸上堆着邪笑。 “老爹我写好了。” 两刻钟后,子婴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捧着竹简,态度非常恭敬,连步履都没有发出声音,就似一个刚刚犯了错已经改正的孩子。 “哦!那么快就写好了。”扶苏有些意外,不过想想只是二百字而已,乱写一通也可以做得到。 是的,他就认为子婴是乱写一通,否则真正忏悔没那么快的,当然,他还是了解这个儿子的水平的,书文资质只能用平庸来形容。 罢了,能应付老师就行,至于写什么,他不在乎,反正儿子不受委屈就好。 “来来来,给为父看看,看我儿是怎么知错能改的。” 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扶苏很满意,至于什么鞭策之类,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 子婴憋着脸,极力地让自己很恭顺,受罚姿态做得非常足,轻轻地将竹简捧了过去。 可,扶苏正想接过竹简时,淳于越眼疾手快,一下子便抢了过去,并说道:“容老朽来看看,如胡乱而为,不可放纵呐!” 他还是不想放过子婴。 甚至,当捧着竹简时,还大声地念了出来:“诫父书。” 什么? 淳于看之胡子都翘了起来,一双凶眼盯着子婴好几息,但他没有说话,气鼓鼓地继续看。 “为父之行,静以修身,明以养德。” 这逆......皇孙竟然说他父不够静,无法修养身心,胡诌,儒家讲究修身养性,扶苏是儒家典范,怎会不修身养性,气死人了。 继续看。 明以养德,这是暗地里说扶苏不明理,德行不济吗? 第35章 阴死那老混蛋 作为扶苏的老师,扶苏不修身养性,不明理,无德行,那就是他的过错,是他不称职,他兢兢业业为扶苏,此獠竟然说他不称职。 逆......皇孙也!孺子荒唐。 淳于越忍着怒火依旧看下去。 非淡泊无以明理,非宁静无以致远。 淳于越要气炸,这不是调侃扶苏内心不稳,纵有远大的志向也无法达成吗?这是赤裸裸地讽刺他无能,无法教导扶苏。 “逆,逆,逆也。”他很想说逆皇孙,但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浑身气得不行。 这哪儿是忏悔书,分明就是讽刺他的书。 “不可救,不可救也!”淳于越再也忍受不住,将竹简狠狠一砸,发出‘啪嗒’的声音。 但竹简够坚实,这么一砸也砸不坏,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露出上面非常显眼的字:诫父书。 扶苏不知老师为何那么气,道是子婴的忏悔书太过污俗才让老师那么生气,便笑了笑将竹简捡了起来,并安慰道:“老师莫气,子婴尚小,文意不通也在情理之中。” “不通个屁。”淳于越直接爆粗口。 那是不通吗?太通了,通到他心头去了。 扶苏摇头,看来老师气得不轻,究竟如何胡乱之作才使老师那么失态呢?他认真看了起来。 诫父书? 看到命名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训斥子婴的意思,继续看下去。 整整一刻钟,他足足花了一刻钟才将这二百字看完。 子婴心里暗笑不已,不,是忐忑不已,老子看儿子诫老子,定会大发雷霆吧! 不过,是他活该,谁叫他帮那老混蛋。 可是,子婴错了,错得离谱,不,是老爹太反常了,他竟然不气,而是大笑了起来,还侃侃而谈,大为赞赏:“妙,妙也,文意畅通,论理合乎,个中告诫深入骨髓,束发之年竟有如此见识,我不如也!我儿大才。” “我儿也训诫的是,为父的确不够静,德行不佳,以致达不成所愿,只能兀兀穷年,悲守这奢靡的咸阳宫中,蹉跎人生也。” 嗯! 子婴懵了,这和想的不一样,老爹不应该训斥吗?怎的如此感慨,子诫父呀,多么的大逆不道,而老爹的反应却恰恰相反。 好像,老爹疯了。 “老爹,你没事吧!”子婴开始有点愧疚了,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关心地问。 “没事,老爹怎会有事呢?开心还来不及,想不到我儿竟如此大才,不但文意佳,见识更是不凡,为父不如也。” “佳作,绝对是佳作。” 扶苏毫不掩饰笑意,有些失态了。 “这?”扶苏无语。 如果是诸葛良原版的《诫子书》自然是佳作,可他改了,似乎只能是个笑话,怎会是佳作呢? 老爹真的疯了,是他大逆不道的乱改导致老爹疯的,于是,连忙抢过竹简,奔走入里屋,接着将竹简毁了,重新写过,但这次写的是真正的《戒子书》。 也算是替老爹写出给自己的书,这样才不会大逆不道,他的心也不会受到谴责。 再一次慢慢地走过来,将写好的《诫子书》递了过去。 扶苏欣然接过,一看之下竟发现命名是《诫子书》,然后再看内容,竟如此精辟,比刚才的《诫父书》更佳。 “妙,甚妙,此书,为父就收下了。” 这一次他没有失态,更没有夸张的反应,笑呵呵地收下了书。 见老爹恢复正常,子婴拍了拍胸口,暗道好险,万一真将老爹气出个好歹来,他就是罪人,幸好老爹大度,心胸阔。 “老爹,罚书已经写了,我就不用受鞭策了吧!” “自然,自然,你赶紧去忙吧!为父不怪你,那赵成就该死。”扶苏自然不会真的鞭策儿子,台阶给了老师,此事就可揭过了。 但淳于越却不依不饶,喝道:“公子,不可太纵容,一定要鞭策。” “这?”扶苏为难,呆呆地望向子婴,意思是说让子婴赶紧走。 但子婴岂会走,老混蛋既然如此针对,他倒不能让自己那么被动,眼珠子转了转之下,竟悄悄地抹过一丝笑意。 于是,他走向淳于越,一改刚才的不客气,变得恭顺了起来,表现出知错的该有态度,还难得对着淳于越一作揖,道:“淳于师,子婴错了,子婴不该杀人,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子我一般计较。” 嗯! 扶苏想不到儿子的态度会如此转变,别说扶苏想不到,淳于越更想不到,这和刚才的剑拔弩张完全不对调。 子婴这是转性了? 二人非常不理解,但子婴的认错态度就摆在那儿,令人生不起怀疑。 “哈哈!”扶苏笑着打圆场,“老师,既然子婴认错了,你就不要和他计较,如何?” 淳于越本来就没有鞭策子婴的意思,但那日子婴太可恨,他要给此獠一点教训,但此獠服软了,气自然也消了,当然,皇孙如此态度,他怎敢再摆着臭脸。 态度立时缓和了很多,但,架子不能放得太低,否则逆皇孙就要飘起来。 “嗯嗯!”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摆出一副高人的样子,淳于越说,“孺子可教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子婴如此诚恳,老朽便不计较!” “子婴呐!”他展露出严师风范,还端正一下着装,又道,“仁者爱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不教而杀非正道也,以后莫要杀人,可知?” 子婴一副受教的样子,更恭顺了,道:“淳于师教训的是,子婴受教了。” 嗯嗯! 淳于越非常满意子婴的态度,一时头高高抬起,大有一副圣人的样子。 他驯服了一顽童。 “圣人也!” 子婴拱手奉承,似乎话语不自禁而出。 淳于越闻之那个乐呀!直感整个人轻飘飘。 “子婴呐!切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仁灌于心,便无杀念,必牢记。” 淳于一高兴,循循善诱,话也多了起来。 “子婴必牢记。”子婴的姿态放得更低,似乎眼前人就是他的老师,是那么德高望重。 “孺子可教,好了,你下去吧!老朽和你父还有事情相商。” “是!”子婴拱手就欲告退,可下一刻顿了顿,似乎有什么事情要问。 “哦,你也想和你父一起学为君之道吗?” 淳于越问,子婴连忙摆手,道:“不,不过刚才子婴听师一席话,颇为感慨,师如此大才,子婴有一惑困心中,不知能否解惑?” “说吧!老朽自会为你分忧。”淳于越没有推却。 子婴想了想,露出哀心状说:“我大秦日益强盛,外患不再,内忧不曾,余孽深藏,可谓皇祖父得天之顾,可子婴的皇叔众多,却个个深藏宫中,不为外人所知,长此以往,恐才能难展,皆老死宫中,实在是嬴秦之哀。” “且子婴已过束发之年,却一事无成,恐今后也像皇叔般惶惶不可终日,寂寂而死。” “师见多识广,可有解决良策?” 第36章 劝说扶苏 说着,说着,子婴的泪都流了出来,这让扶苏心痛得连忙恳求淳于越:“子婴所言极是,老师可有良策,让我兄弟为大秦奋力?” “这个嘛!”淳于越思索了起来,下一刻却是眉头一展,“此事好办,不过需费点力。” “如何?”子婴露出一副祈求的样子,但心里却是窃喜开来。 此獠要上当了,演戏演了那么久,还那么辛苦,终是将此獠提到日程上来了。 如果他的历史知识不出错的话,不久的将来淳于越将会被秦始皇闲置,也就是相当于炒他鱿鱼,原因是淳于越在朝堂上提分封制,要求秦始皇罢黜郡县制,重拾周制:分封制。 所谓分封制便是将功臣或宗亲子嗣分封出去,成为一方诸侯,为国抵御外敌,实行自治,定期向皇室进献。 淳于越此人崇尚周礼,对周制趋之若鹜。 子婴这么一提醒,他必定会往这方面想,且为人刚愎自用,必会提及此事,那好事将成。 果然,淳于越中招了。 “分封。” “分封?”这话是扶苏说的,他揪着头发道,“难道老师说的是周制分封制?” “正是!眼下郡县制多弊端,律法严苛,徭役赋税繁重,导致民不聊生,黔首苦不堪言,天下之殇也,且子婴提到皇叔惶惶不可终日,皆是郡县制所致,如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分封制。” 扶苏有些明悟道:“老师是说将我的那些兄弟分封出去,让他们自力更生?” “正是,皇子乃天成,如今却如池鱼,实乃对上天的讽刺,只有分封出去,他们才可一展才能,为陛下分忧,为天下计,大秦必安。” “妙,妙哉!”子婴突然拍腿而起,蹦得三丈高,可下一刻发现自己失态了,立刻拱手,姿态从所未有的恭顺,道:“如今我父不讨喜,我又无法见到皇祖父,还望淳于师为我、为我父、为我皇叔、为天下出头,仗义执言。” “还望老师成全。”扶苏见气氛烘托得如此浓烈,不禁感从心中来,拱手向老师请求。 为皇族宗亲,为天下? 淳于越听之顿时浑身豪情,头发似乎簇拥着一团光环。 长公子和皇孙竟求他为天下计?他诚惶诚恐,他何德何能呀!他不配呀!不,他配,儒家以他为首,黎庶为他所撑,天下就该由他来拯救。 他有必要为此事出头。 却故作感叹道:“罢了,罢了,既然尔等如此盛情,吾往矣!” “谢老师。”扶苏连忙感谢。 子婴也不搞特殊,连忙也说:“感谢,太感谢了。”但心里却笑开了花。 只要淳于越向秦始皇提及此事,他必定会承受秦始皇的怒火,从而被闲置。 嘿嘿!阴死那老混蛋。 当然,这只是次要,主要是,到时此獠对老爹的毒害就会减轻,只要老爹稍微再改变一点点,说不定就能缓和和秦始皇紧张的关系,他的命运也许就能改变。 为老爹解困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他不容易呀! 为了老爹,他操碎了心,嗯嗯,对,这是为人子应该做的,子婴毫不害臊地接受了自己的想法。 “公子,皇孙,老朽告退,请容老朽准备一二,不日必力禀于陛下。”淳于越豪气干云,有种责无旁贷的作态,而后拱手,便扬长而去。 只留下满心欢欣的子婴和扶苏对天感慨:老师,义也。 接着,扶苏哈哈大笑起来。 子婴傻眼,暗道老师都要被闲置了,作为学生的他怎地如此高兴,老爹不义也。 “子婴,你长大了,为父,不,老爹甚是欣慰。” 扶苏的确是欣慰,看到儿子能知错能改,还缓和了和老师的关系,这是一大进步。 还拍了拍儿子肩膀,以示再接再厉,但子婴的反应让他愕然。 “老爹,别高兴得太早。” 子婴的话语脱口而出,下一刻却发现这个反应太早了,连忙含糊其辞:“我是说你和皇祖父的关系太差了,不能高兴,要想办法缓和。” “你这逆.......哎!”接下来的话终究没有说下去,扶苏不由一声叹息,他和父皇的恶劣关系由来已久,说缓和就能缓和的吗? “缓和?难也!” 他也尝试过缓和,到头来还不是适得其反,他俩政治主张相悖,难以缓和。 看到老爹如此样子,子婴脸色变得郑重了起来,缓缓地走过去双手挽住老爹,将他扶坐在柔软的蒲团上,轻声说:“老爹,想缓和,我觉得你应该做出改变。” “你这小子,竟然教训起老爹来了,不过老爹倒想听听你的意见,如何做出改变?”扶苏虽然迂腐固执,但面对如此懂事的儿子,口气缓和了些。 况且儿子最近的确有长进,说不定有办法。 “自然是体谅皇祖父呀!毕竟他是你老爹,你不体谅他谁体谅,就如我一样,如果我不体谅你,处处和你作对,你作何感想?” 嗯!这逆子? 不过想想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扶苏陷入沉思。 就像今天一样,如果儿子不听他的劝告决然和老师互怼,受伤的必定是他,他肯定会发怒,甚至会骂‘逆子’,不过儿子并没有怼老师,反而认错了。 而自己,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会向父皇认错吗?恐怕不会,因为他没有错。 可是,这次儿子有错吗?赵成要害他,他杀了赵成也在情理之中,儿子没有错,但儿子还是认错了,这是儿子在体谅他才认的错。 但他呢? 面对和父皇的争执,他坚持己见,从不低下头,以致父皇恼羞成怒。 同样是儿子,貌似他做得不如子婴。 “我真的错了吗?” 见老爹如此深思,子婴连忙抓住机会说:“老爹你自然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你不该顶撞长辈。” “是吗?”扶苏沉默。 “自然,你知道有时皇祖父为何自称‘寡人’吗?” “自是知道,寡人便是孤独的人,表示做皇帝很孤独。” “老爹你也知道皇祖父孤独呀!他都如此孤独了,你不但不体谅他,还和他顶撞,这是大不孝,儒家不是说‘仁义孝’吗?你的孝呢?” 扶苏沉默,好像他真有点不孝。 第37章 考量子婴 扶苏震惊 “对了老爹,听闻胡亥时常为皇祖父送酱汁、点心,你说他是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尽孝。” “对呀,你都知道,为何不也学学呢?” “好像也是。”扶苏仿似明悟般,头歪了又歪,可突然之间又感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下一刻,猛一瞅儿子,却见儿子笑嘻嘻的样子,顿时勃然大怒,斥道,“小子大逆不道,竟教训起你老爹来了,滚犊子。” 这话他是学儿子的。 “好嘞,小子马上滚。”子婴笑呵呵,真的趴在地上滚了出去。 “你......”扶苏气得笑了。 子婴滚了一丈,马上站起来撒腿就跑,准备跑到母亲那边去。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样子,扶苏又气了,都束发了还如此不注重形象,着实不像他,却也不执着,儿子高兴就行。 正准备休憩一会时,一阵揪心袭来,终究是为国为民为君忧,有事压在心头,让他想休憩都成为一种奢侈。 最近咸阳城外出现流民的事他还是知道的,命人暗中调查,知道是朝廷为南征加重赋税,强征粮食,导致民间缺粮,更征调民夫远赴百越,导致劳动力缺少,田中无人耕种,粮食减产,饿殍顿生。 加之地方贼匪横行,余孽作祟,有人被迫离开家园成为流民。 问题根本是粮食不足,余孽作祟。 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恐引起祸患。 他读圣人书,自然为天下忧,曾几次想面见父皇禀明情况,可奈父皇并不待见他,连见的门都没有。 这成为他一个心头病。 扶苏想着,目光不由落在儿子写的‘诫父书’上,不,现出成了‘诫子书’。 险躁则不能治性。 儿子告诫的是,他太急躁了,以致不能陶冶性情,反而事事不顺。 “咦!儿子能写出诫子书,说不定能有自己的想法,问问他也不错,就当是临时考量吧!”扶苏生出了教导儿子之心,便大声嚷叫,“子婴,等等。” 已经奔出老远的子婴突然听到老爹的喊叫,不知又是为了什么,连忙扭头,却见老爹招手,便走了回来问:“老爹,你哪根筋又抽了?” 子婴开玩笑,扶苏却不经玩笑,嘴角抽了抽,却是摇头苦笑,自前些时间以来,儿子彻底变了,不但变得乖巧懂事,话语也有点那个啥,他不好形容。 “你最近学业可有长进?”扶苏稳一稳神问。 子婴却挥挥手打哈:“你为我请的那些老师都是儒士,能有什么长进?” 扶苏愕然。 子婴说的似乎也没错,他比较忙,甚少教导子婴,虽是请了些儒士教导,却也是泛泛之辈,最近父皇冷落了他,一些儒士也离他而去,包括子婴的老师,子婴没有长进也说得过去。 都怪他,怪他没有过多关心儿子。 咦!不对,能作出诫子书如此佳作,这本身就是一种长进,儿子谦虚了,嗯嗯,谦虚得好,儒者谦虚,自该有之。 “回头老爹给你请个大儒,可好?就待诏博士叔孙通吧!” 叔孙通? 子婴对这个人的看法也不错。 熟悉秦朝历史的他对叔孙通并不陌生,此人横跨秦汉两朝,秦始皇时期是待诏博士,掌管文献典籍,到了秦二世时期,他倒有些权柄,陈胜吴广起义后,他还极力禀言胡亥要镇压,算是个正义之人,也有为国之心。 此人善于调整策略,汉朝建立后,立刻投靠了刘邦,为刘邦制定礼仪制度,成为儒家在汉初复兴的重要推手。 也就是说此人是真正的大儒。 但他不需要什么老师,前世接受完九年义务后,又接受高中大学教育,早以让他对老师厌倦了。 “老爹,你就不要为我的事情操心了,认识一下叔孙通倒也不错,拜为老师就免了。” 扶苏没有强求,儿子能作出诫子书,似乎相比一些儒家大能也不赖。 “罢了,但,虽你不想拜老师,考量一番还是必要的,来吧,今日就让老爹来考考你。” “考什么呢?”子婴倒也没有拒绝,只要老爹高兴就好。 扶苏思吟片刻,道:“你也知道如今咸阳城外多流民,且有增多之势,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子婴一听就不想理会了,嗔怪道:“老爹,这是朝廷要操心的事情,你都被逐出朝堂了,还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呢?” 扶苏浑身的肉抽了抽,大有喊逆子之势,什么被逐出朝堂,他是暂时被禁足罢了,想必父皇很快就让他回到朝堂。 “别瞎掰,如你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恳求右丞相将他孙女许配给你。”扶苏丢出大炸弹。 子婴倒被他呛到了,他想不到迂腐的老爹还有如此逗一幕,权当老爹开玩笑罢了,当然,老爹能提出这个难题,肯定是他在为此事而忧,老爹那颗为民之心可敬,就冲这点,为他解忧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子婴也没有什么长篇大论,说说见解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他对最近出现的流民还是有些了解的:“其实流民围城难题并非无法解决,就看朝廷的态度罢了。” “说说看。”扶苏倒被儿子这毫无思索的话给滞住了,示意儿子说下去。 子婴耸耸肩道:“如果朝廷想短期内解决问题,只需以工代赈便可,当然,这需要花费一点钱财,如是想长期解决问题,就需要从长计议,落实民生工程。” 咦! 扶苏身躯一震,流民之事出现那么久,他苦思无数个日夜,甚多办法都想了遍,最终都被他否决了,可子婴这办法貌似很新鲜也很中肯,连忙问:“何为以工代赈?” “便是用做工来代替赈灾,当然,做工非徭役。” 子婴解释。 大秦有徭役,徭役者自带粮食服役,流民多为缺粮者,如果让他们带粮做工,那就不叫以工代赈,是恶化矛盾。 “做工来代替赈灾?何解?”扶苏眯了眯眼,似有所悟,却还是问。 子婴说:“自然是朝廷聘任他们做工,为他们发工钱,流民有了工钱就可解决饥饿问题,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当然,这只能是短期的,我朝经不起长期折腾。” 扶苏沉思,口中呢喃:“让流民做工,发工钱,让他们有粮可食,流民围城便可解,善,善也,子婴果然有长进了。” 第38章 出谋献策 “骊山皇陵工程浩大,正缺劳工,让流民在此做工,一可解决劳工问题,二可解围城之困,一举两得,子婴,老爹代流民多谢你了。” 扶苏激动得握住了子婴的手。 连日来的思虑一旦得到解决,心里就如洪水一泻千里,何等畅快。 此话出,子婴却急了,连忙甩脱老爹的手道:“不可,千万不可,骊山皇陵正在建设中,足有几十万徭役者和刑徒,如果将流民派到皇陵,还给工钱,你说徭役者会不会有怨言?一旦有怨言,事情不可收拾。” “如也给徭役者发工钱,试问几十万劳工需要多少工钱,朝廷恐承担不起。” 骊山皇陵有部分是服徭役的人,是自带粮食的,一旦知道流民有工钱,心里不平衡的情况下恐刑徒英布造反的事会提前发生。 “那你说该怎么办?”扶苏被惯性思维卡住了,没有反应过来。 子婴建议:“自然是做其他事情,就比如拓荒,就相当不错,最好在上林苑,那里风水好。” 他打起小心思。 现在手中有红薯等农作物,将来需要大量地来种植,虽然庄园的地广阔,那只是相对而言罢了,一旦这些农作物彻底种起来,这一点地完全不够,而上林苑就不同了,那里地域广阔,又临泾水、渭水,正是种植的好地方,更是交通便利之地。 如果有朝廷出钱开荒的地,他不会拒绝。 当然,如真被拓荒,他不会认为自己拿不到那边的地,红薯等作物足够震惊朝廷,秦始皇巴不得将地送过来。 还有一点,上林苑是两年后阿房宫的建址,一旦阿房宫开建,那里将从杳无人迹变成人潮汹涌,他需要的就是人潮。 “上林苑的确是好地方。”扶苏点头,但听着听着感觉哪里不对劲,这小子好像有歪心,不过嘛!始终是自己的儿子,他不会多想。 “何为民生工程?”扶苏对这一点也很感兴趣。 子婴清了清嗓子道:“所谓民生工程自然是为民生计而发起的工程,若想长期解决流民问题,只有让民有所食,有所穿,有所住。” “这样这样,才能彻底解决流民问题。” 本来扶苏还是挺震惊的,但一听到这里,反应却平淡多了。 让民有所食,有所穿,有所住,何其难呐! 大秦奋六世之余烈才堪堪平息纷争,让民有所憩,可想完全解决他们食和穿的问题,无疑无稽之谈。 “老爹你这是什么反应?在质疑我吗?”看到老爹如此反应,子婴生气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的解决办法,他却毫无反应,这是否定他的付出。 “我告诉你呀!我说这话并非无的放矢,住暂且不论,先来说说食和穿,顶多三年,我必可解决这两个问题,让我大秦人人能丰衣足食,民生兴旺。” “你......休要胡说。”这有纸上谈兵的嫌疑,扶苏可不想儿子成为赵括。 什么顶多三年就可解决天下黎庶食和穿的问题,还让他们丰衣足食,即使大秦实行仁政也不能做到,实在大秦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而粮食产量不高,无法完全满足所有人,且战匈奴,征百越,每一样都耗费大量钱粮,更无法做到丰衣足食。 “老爹你这是看不起我吗?我告诉你,我有二宝,三年后便能见成效,到时必定能做到人人丰衣足食,我保证。” 子婴作出一个保证的手势。 红薯等作物可解决温饱问题,棉花可解决穿的问题,这二宝就是他说话的底气。 扶苏微微抬头,看到儿子认真的样子,便问:“哪二宝?” “自然是红薯、土豆、玉米,此为一宝,棉花为二宝。” 听都没有听过,扶苏认为儿子在胡诌,没有多理会,但这毕竟是考量儿子,既然儿子这么说,就顺着他吧! “你只是说三年后才可让我大秦人人丰衣足食,那这三年呢?怎么解决?” “其一,轻徭薄赋;其二,鼓励富户捐款捐粮;其三,加快直辕犁和堆肥术推广力度。” 扶苏点头,这三个办法的确能暂时熬过三年。 鼓励富户捐钱捐粮早在前些年就实行过了,有些成效,不过,富户想捐出可观的钱粮却很难做到。 自大一统后,朝廷将六国贵胄和富商皆集中到咸阳,并严密监管,导致他们对朝廷有怨言,想他们为朝廷出全力基本上不可能,且大秦抑商,经济比不上七国争雄时期,自然富户便少了。 总之,这个办法可行,却是捉襟见袖。 推广直辕犁和堆肥术这点是目前最可行之策,三年内可令大秦安定,但要靠此做到人人丰衣足食,有些难。 至于轻徭薄赋嘛!想都不要想。 其实这事他多次向父皇提过,遭来的却是训斥,正值南征百越之际,朝廷不可能轻徭薄赋,甚至会强征。 不过儿子能想到这点,也算很不错的了。 看到老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的样子,子婴一看就知道老爹多心了,那句老爹不爱听的话又出来:“老爹你还是不够相信你儿子。” “推广直辕犁和堆肥之术就不说了,咱们来说一说轻徭薄赋吧!” “其实我所说的轻徭薄税只是暂时的,就三年,只要三年就可以了。” 这不是子婴臆想,三年后当红薯等农作物普及开来,温饱问题得到解决,余粮必也丰足,赋税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主要问题了。 当余粮丰足了之后,人们就会想着卖出去换钱,有了钱就可以做其他事情,接着可能就是作坊兴起之时,有了作坊,就需要大量的雇工,那人们的收入就不会单一,日子自然也跟着好起来。 这就是丰衣足食。 当然,子婴也有自己的想法,经济发展催生各行各业,各行各业兴盛,便会增加朝廷的税收,于民于国都是好事。 这一点秦始皇可能也想过,可现状决定想法,经济发展依赖农业发展,当农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就是经济兴盛之时。 不过,大秦抑商始终是个大制约,子婴想着,当三年过去之时,有必要向秦始皇提及取缔抑商之事。 自然,当民丰衣足食的时候,恐怕朝堂也会想到取缔抑商。 扶苏摇头,即使是短短的三年时间父皇也不会同意,北方对抗匈奴,南方征讨百越,关中建皇陵,每一样都是莫大支出,而徭役和赋税又是支出的主要来源,轻徭薄赋决然不行。 哪怕只是三年。 子婴一看老爹这样子就不乐意了,好像自己尽在说废话,但他不觉得这是废话,问:“老爹你是想到南征百越还未结束,皇祖父不能轻徭薄赋是吗?其实有一样东西可能会说动他,让他轻徭薄赋。” “哦,是吗?”扶苏不以为然,南征对父皇来说是大事,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动摇他,不过倒想听听儿子所说的这东西是什么东西,问,“什么东西?” “马镫、马鞍、马蹄铁,我称之为马上三件套。” 扶苏听了满头雾水,便问:“有何用?” “可让骑兵战无不胜。” 扶苏一听到‘战无不胜’就不想听了,逆子又在胡诌,天下哪有什么利器可以让骑兵战无不胜? 于是岔开话题问:“你还是来说说富户捐钱捐粮吧!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富户多捐钱粮吗?” 第39章 扶苏被儿子考倒了 这个难不倒子婴,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大秦有富户捐钱捐粮的先例,捐赠者可授予‘义民’,可免徭役等,提高捐钱捐粮积极性,可谓良策。” 扶苏点头,此策的确可让民捐赠,可都是杯水车薪罢了,无法让富户特别是富商尽其力,其实捐赠的主力是富商和豪族,如果能让这些人出全力,才是捐钱捐粮赈济朝廷的的保证。 “但民捐赠只是小头,主要捐赠还是要集中在富商豪族身上,如果他们的捐赠和一般小民般相差无几,无疑此策是失败的,所以必须将富商和豪族发动起来。” 扶苏又点头,却是问:“如何将他们发动起来?” “商人逐利,这是至理,如果想他们出全力,只有给他们足够的利益。” “不可!”扶苏直接反驳,“朝廷国库正值空虚之际,如果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岂不本末倒置?行不通。” 子婴不好气地瞥了老爹一眼,叹其脑子转不过来,笑道:“老爹你不妨想想,如果不用动用国库呢?” 扶苏挠头,除了国库出力,他真想不到什么利益能吸引富商豪族。 见老爹如此,子婴也不勉强老爹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又说:“现时我大秦抑商,市税颇高,富商和豪族大多从商,如果按照他们的捐赠额多少而减免多少税,你说他们会不会大力捐赠?” 就子婴了解,现时大秦市税率约为交易额的5%到10%,那可是交易额,还未剔除成本,可见高得离谱,更离谱的是货物资源税方面,税率更高,如酒肉之类,竟高达成本价的10倍之多。 这严重抑制商业的发展。 前世的子婴了解过,纵观历朝历代,市税率最多的是秦朝,高达66%,比先秦时期任何朝代都要高,还高出很多很多。 这才导致,本来商业还繁荣的战国时期,到了秦代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 “这个......”扶苏思索一番,点头,如对捐赠商贾减免市税,他们定会大力捐赠,不,应该说是买税率。 但父皇肯定不会同意的,市税也乃国库重要收入之一,如对富商豪族减免,对国库来说无疑雪上加霜,即使是他,也不同意。 “会是会,但你皇祖父绝对不会同意。”扶苏肯定地说。 子婴摆摆手道:“老爹你先别那么快就否决,我所说的减免也是三年之后才减免,并非这三年。” “恐怕三年后也不行。”扶苏还是摇头,推迟三年减免和现在减免并没有太大区别,从长期来看,其实都一样。 子婴不耐烦了,生气道:“老爹你怎么那么固执呢?难道你忘了我刚才所说的丰衣足食了吗?” “什么意思?”这话有些绕脑,扶苏转不过弯。 “我敢保证,三年后我大秦人人丰衣足食,那他们手中必定有余粮,你说他们会将余粮怎么处置?” “自然是卖出去换钱。” “那好,当他们都将余粮卖出去,是不是市面上的粮就多了?” “自然!”扶苏毫不犹豫地回应。 “很好,市面上的粮多了之后就会导致粮价降低,如是同样的量,商贾的盈利会大大减少,甚至入不敷出,你说他们还会行商吗?” “不会。”扶苏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如商贾不行商,黔首手中的粮就卖不出去,市场将停摆,导致的直接后果是,种粮者有粮吃,不种粮者饿死街头,你说朝廷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自然不会。” “正是,一旦朝廷重视这事,自然而然会减税,减到符合市场规律为止,才可让人们的生活趋于稳定,至于减多少,就看朝廷想不想大秦强盛起来。” 扶苏沉默了,貌似儿子说这话并非没有道理,但他又有些绕脑,这卖出粮怎就和市税有关了? 还有,减税还能让大秦强盛起来,这是什么理?他有些凌乱。 “我估计,如果朝廷要减税,应该减到十成二左右。” 大秦的官员并非没有眼睛,看不清事情真相,大秦之所以抑商是想农业发展起来,当农业发展起来之后,必定会逐渐取缔抑商,减税就是最好的取缔。 大秦官员对后世事情不知道,但对先秦时期还是比较了解的。 战国时期七国虽争霸,但商业风风火火,涌现出很多富商,经济更是繁荣得很,其中推手便是税率。 这个时期各国的市税率大概维持在20%,商业的繁荣却远超如今,如果大秦想强盛,也许会将市税减少到这个程度。 当然,这还不是最好。 纵观历朝,其实商业最繁荣的要数宋朝,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宋朝经济几乎占了整个世界的三分之一,可见它的繁荣。 而宋朝的市税率不到7%,也就是说,7%的税率是比较有利于商业的发展的。 “十成二?”扶苏懵了,这是他不敢想象的数字,现时市税大概是十成六,如果减免到十成二,有可能吗? 子婴看出了老爹的不相信,又道:“老爹你不要不相信,十成二还是比较保守的,要想商业兴盛起来,起码要低于十成一。” “是这样吗?”扶苏完全无法理解,他的知识层面只停留在儒学上,其他的没有过多关注。 他更凌乱了,他本来想考量考量儿子,殊不知被儿子考倒了。 “所以说,三年后给富商减税,他们还能讨到好处吗?” “这......”扶苏虽懵,可这浅显的计算还是懂的,一时感觉这小子的说法似乎也很在理。 名义上答应三年后减免捐赠商贾的市税,实际上也减免了,但三年后朝廷如果全面减免市税,对他们来说,减免和不减免没什么区别,那他们的捐赠就是白捐,朝廷捡个大便宜。 恐怕,如果父皇了解这些,即使他是个傻瓜也会答应下来。 良久,扶苏不说话,子婴自然也没有打搅的意思。 这是新知识,是子婴从前世带过来的,沉迷于儒学的老爹自然不了解,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老爹的考量就好。 良久,扶苏终究是开口说话了:“何其深奥也,兴许你说的是对的,也罢,这次考量就算你通过了,老爹很满意。” “老爹英明。”子婴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不过下一刻眼睛却是眯了眯,凑到老爹面前问,“老爹,你问这些是不是想给皇祖父献策?” 这是明摆的事情,流民之事持续得太久了,秦始皇不可能不重视,但皇城卫士抓流民抓了那么久也还是没有杜绝,恐怕此事困扰住了他。 老爹是个孝心的人,也是为民的人,如此之事他肯定会插上一脚。 第40章 镜子 “谁说的?”扶苏反驳,他是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机会呀!父皇还是没有让他上朝。 “不是就好。”子婴嘀咕着。 没有最好,以老爹的尿性,一旦让他见到秦始皇,必定会抓着这事不放,到时恐怕又是父子争吵的局面。 子婴可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不过你真要如此也行,却不能说是我出的主意,否则他会说是小儿之辞,上不了台面。” 以秦始皇的高傲,他又怎会听一个束发小子的策言呢?当然,还是为了老爹,秦始皇一向不满老爹的言调,而今日之策却是解决流民的良策,秦始皇虽专横独断,却也是睿智的,他会看出此策的妙。 一旦他同意这个策略,对父亲的态度兴许会缓和。 这是他想看到的。 “好了,你可以走了,让老爹静一静。”扶苏需要时间去消化,便让子婴退下。 子婴依言,悄悄地离开,独自寻母亲去了。 姚氏正在忙碌筹备皇母生辰的事情。 皇母芈华提倡节俭,不奢靡,这可为难了她,贵重的东西不讨喜,一般东西拿不出手,每每皇母生辰之时,就是她最头痛之时。 而扶苏作为长子,自应起到典范的作用,不可行差踏错,以免落人话柄,自然,皇母是不会责怪他的,怕就怕那些歹心人。 东西不能落俗又不可奢靡,选来选去,却是什么都选不出来。 “哎!”姚氏坐了下来叹口气,她得先歇一歇,好好想想。 这时,侍女过来告诉她,少主并没有受到长公子的责罚,还和淳于师缓和了关系。 “子婴懂事多了,就是性子野了些,幸好这次没事,否则我将不知和皇母交代。” 皇母是最疼爱这个孙子的。 “主母放心,少主懂得分寸,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少主了。” 侍女讨好姚氏说。 姚氏笑道:“你也发现子婴变了?” “那是自然,以前的少主虽能提笔,却屡屡遭主子训斥,但今日不同,主子让少主罚书二百,少主写了,主子看之却笑了,还大声地喊‘妙’。” “果真?”姚氏有些不相信,子婴启蒙迟,学识不及内人一二,竟被内人称赞,有些不真实。 “是真的,主子还念得朗朗上口呢。” “写的是什么内容?”姚氏倒想知道儿子写了什么。 “好像是‘诫父书’。”侍女想了想说。 “诫父书?”姚氏听之立刻呆坐当场,有些无语。 儿子这是捅了老子的马蜂窝,也难怪内人会笑,恐怕笑得很肉痛吧! 二人正闲聊间,子婴赶了过来,老远就嚷嚷:“阿母,我来了。” 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物,此物正是镜子。 他要第一时间将镜子送给母亲。 姚氏并没有留意镜子,却是走过来拍了拍儿子,训斥:“逆子,你竟然如此逗你阿父。” “逗?”子婴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意识到母亲的意思,打哈道,“阿母息怒,儿子并没有逗阿父。” 姚氏故意嗔怪,道:“还不逗,都诫父了。” 子婴连忙纠正:“阿母你听错了,儿子给老爹的并非‘诫父书’,而是诫子书。” “诫子书?”姚氏的眼神有点怪,也有些怒。 儿子给老子诫子书,这是倒反天罡,为伦理所不容。 子婴立时发觉自己错了,连忙解释:“看来阿母你误会了,这诫子书并非我写的,而是皇祖父写的。”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过去,否则他真的是大逆不道了,刚才为了气父亲可以这么写,但气过了,就得找借口了。 “皇祖父?”姚氏有些想不到,当然她不会怀疑儿子话中真伪,诫子书,皇帝写给扶苏的,天经地义。 “好了好了,别问了,反正我知道错了,嘿嘿!”子婴笑了笑,缓解尴尬,赶紧远离这个话题,逐而手一抬,一物呈现姚氏眼前,“阿母,看我送你的礼物,漂亮吧!” “儿子送的自然漂亮。”姚氏接过镜子,口里虽这么说,却没有放在心上,此物背面黑乎乎的,一点都不好看,她说漂亮只是不想儿子失望罢了。 可,当她将此物摆正看个究竟时,一下子被惊得出了神,她竟然看到了自己,一个非常清晰的自己,一怒一笑一愣神皆尽显其中。 “这是......”姚氏端详着,竟有些爱不释手,“铜镜?” “自然不是,这是镜子,用沙子做的,是铜镜的升级版,比铜镜强多了。” 子婴解释。 姚氏再次端详,果然发现比铜镜强多了。 “夫以沙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说的就是它。”子婴指了指镜子。 当然,借用魏征的话来显摆一下,也挺不错的,就是改了一个字罢了,却不减其味道。 “沙子做的?以沙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新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妙,妙,我儿果然变了。” 姚氏很欢喜,却是将镜子收了下来,可下一刻好像想到什么,立时眉飞色舞。 “有了,有了,这就是最好之物,皇母生辰妥也。” 以沙子做的东西,不奢靡,镜子如此稀奇之物,并不落俗,正是送给皇母最好之物。 “阿母是想将此镜子送给皇祖母吗?”子婴听明白母亲的意思。 姚氏说:“自然,此物甚好,想必你皇祖母会喜欢。” “不必,不必,这是儿子给你的,皇祖母的正在准备,明日我便让人送回来。” “也罢!”姚氏其实有些舍不得的,既然儿子早已准备,她便作罢。 子婴在府上逗留一日,次日又匆匆去了庄园,刚好阿刁已经做好了一个更完美的镜子,这镜子足有人般高,四面立体,整个人清晰可见,实在太美妙了,和前世的镜子相比也不逞多让。 赞叹之余便让家奴送回府上,同时也命家奴送些茶叶回来,并暗示让老爹将茶叶送给秦始皇,让老爹感受一下父子间的人情世故。 老爹太迂腐了,必须让他懂些人情世故,第一站,就从秦始皇开始。 本来打算亲自送给皇祖母的,但母亲提及此事,让母亲亲自送也好;茶叶也是,由老爹送给秦始皇最好,毕竟要缓和关系的是老爹。 按照老登的说法,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会喜欢喝茶的,说不定会有奇效。 前日答应送老登马镫和马鞍,说出的话可不能收回,总该要做出一点东西来才行。 马上三件套是骑兵神器,这个时候还未出现在大秦,虽说先秦时期赵国的胡服骑射有了雏形,却并非真正马上三件套。 这是真正的作战神器,马鞍能稳住身形,马镫可压力,固定脚的位置,为身形加一道力,马蹄铁可减少马蹄的磨损,增加马作战的寿命。 三件套一起,可大大增加骑兵的作战能力,非常适合用于战场。 子婴敢保证,如果他将三件套弄出来,必定会大大改变战局。 前日老登问及,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怕这个消息传出去,会掀起轩然大波。 当然,如真打造出来,他会提醒老登不要对外宣扬,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先打造马镫和马鞍吧!” 庄园没有炼铁的地方,阿刁虽是铁匠,但条件不允许,让他打造也不可能做到,只能到城中找铁铺。 第41章 扶苏进宫见皇帝 长公子府。 经过一日的消化,扶苏才对儿子的看法有些明悟,不禁喜从中来,高兴之余便在府中走动。 父皇不让他上朝,朝堂政事他几乎没有过问了,却也显得轻松,不过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是长子,为父皇分忧是他份内事,即使父皇疏远他,他却不会就此沉沦。 不知不觉到了寝殿,却见姚氏正对着一物梳妆,时不时摩挲几下,甚是爱惜。 他很久没有见过夫人有如此心情了,便凑近一看,竟发现那物可清晰地将他照进其中,甚是新奇。 “这是何物?”扶苏问姚氏,姚氏笑了笑说,“镜子,子婴鼓捣出来的。” “镜子?”扶苏仔细端详,竟发现美不可言,啧啧称奇,“闺中美物也。” “自然,咱们儿子鼓捣出来的东西何时令人失望过。”姚氏沾沾自喜,又是摩挲着镜子,就似是禁脔一般。 扶苏妒忌了,一把夺过镜子道:“此物赠与儿媳,可否?” 他依旧惦记着右丞相的孙女,当然,好物还是要用在正确地方,夫人虽喜欢,却比不上讨个儿媳来得重要。 姚氏也算善解人意,回眸笑道:“自你上次见了右丞相孙女后就念念不忘,一直想让她成为咱们的儿媳妇,也罢,此物甚好,赠与嫣然也好。” 右丞相孙女叫冯嫣然。 “那就多谢夫人了,寻个时间咱们去拜访右丞相。” “甚好!” 姚氏应允。 二人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话了,便相挽来到案几旁坐下来。 闲着没事,扶苏顺手从怀中摸出竹简,上面写着‘戒子书’。 这是儿子写的,他越读越觉得有理,越读越觉得字字珠玑,句句说到心坎里去。 且文意通明,可谓大家之作。 读之爱不释手,弃之又恐丢失,遂深藏怀中,闲暇之余必品鉴一番,可惜许久无人来拜访了,无人能分享他的自豪。 这是儿子大作,他虽不及,却是倍感自豪。 “你在看什么呢?” 姚氏见扶苏捧着竹简看得津津有味,轻声问。 “自然是子婴之大作,对了,你快来看看,儿子有长进了,能写出如此大作,实乃天人之姿,我等皆小看他了。” 扶苏欢喜地说着,姚氏凑过头去看,见上面写着‘诫子书’三个大字,摇头笑道:“你给子婴骗了,这不是他写的。” “哦!”扶苏不解,问,“是吗?我明明看到是他写的。” “我能骗你吗?他亲口说是父皇写给你的,他只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父皇写给我的?”扶苏一愣。 “自然!你不会看命名吗?诫子书,父对子的告诫,能是子婴写的吗?” 扶苏点头。 既然是诫子,自然是父写给子的,这么说来他真被子婴骗了,亏他还将之夸成天人。 “可,父皇不是讨厌我吗?为何要给我写诫子书?”他太了解父皇了,断然不会花费心思给他写如此至理之句。 “自然是想你改变,他表面上讨厌你,实质上不一定,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姚氏也不知道为何父皇要写诫子书,但从内容来看,句句都是教导之言,实乃用心良苦,不难看出父皇的苦心。 或许他对扶苏还未失望,之所以疏远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扶苏陷入沉思。 子婴说父皇是个孤独的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他有期望。 “父皇依旧对我有期望?”扶苏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站了起来,“父皇还没有放弃我。” 猛然想到诫子书里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父皇这是告诫他不要太浮躁,三思而后行,才能明志,才能致远。 对,自己的确浮躁了,因政见不合就和父皇吵起来,因自己固执而偏见父皇太自私,现在想想,父皇真的自私吗? 明明是自己没有三思而后行,太浮躁了,而不顾及父皇的感受。 子婴说得对,父皇太孤独了,需要人体谅、关怀,而他却一点都做不到,此刻,父皇一点都不介怀,还给自己写诫子书。 父皇并没有远离他。 “你想通了就好,父子间嘛!多说说话,就没事了,对了,子婴送回茶叶,让你献给父皇,你就借这个机会缓和关系吧!” 姚氏指了指放于一片的茶叶。 “还有镜子,你也一并带去献给父皇吧!”姚氏指了指扶苏手中的镜子。 “这不是要送给嫣然的吗?”扶苏不懂姚氏的意思。 姚氏解释:“以沙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镜子献给父皇最适合不过的了,至于嫣然吗?再让子婴想办法就可。” “以沙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扶苏念着这话,甚是震惊,连忙问,“此话何人所作?妙,妙也。” 他不认为是姚氏所作。 姚氏笑道:“自然是子婴,送来镜子之时所作。” “子婴?”扶苏念叨着,喜色甚浓。 很快,扶苏没有过问茶叶是什么,一番整理后,便带着茶叶和镜子进章台宫求见父皇去了。 此刻,章台宫,皇帝同样为城外的流民而烦恼,扶苏能查到的,他当然也能查到,而且还比较详尽。 粮食紧缺,饿殍顿生,余孽作乱,流民围城,每一样都令他头痛。 这段时间皇城卫士都在抓流民,可流民的人数就是不减,反而增加,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陛下,何不全都杀了,一了百了。”蒙毅就在身旁,他提议。 旁边还有李斯和冯去疾。 “不可!”冯去疾反对,“民乃国之根本,杀之只会引起民愤,且流民之所以为流民,实乃生存所迫,罪不至于死。” “如果全是民还好说,却不知其中混有多少六国余孽,如视之任之,在他们唆使下,只会让民情激愤,后患无穷。” 蒙毅说出自己的看法。 嬴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眸光斜睨李斯,问:“左丞相可有解决之法?” “臣暂无可行之法。”在没有十足把握之时,李斯不会贸贸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便按蒙毅所说,全杀之。”嬴政可没有这些耐心,流民已持续二月有余,始终没有消退的迹象,恐是余孽作祟成分比较多。 他不会因民而影响全局,犯禁者皆杀。 “陛下不可,正值南征之际,不可枉生杀念。”冯去疾虽圆滑,却也非无情之辈,在苍生面前,他还是有些作为的。 这时李斯说话了,拱手道:“陛下,右丞相所言极是,此事臣认为应集思广益,或许有回环余地。” 几人就这样讨论着,始终无法做到意见统一,这时,侍人来报,说扶苏在宫门前求见。 侍人还悄悄地凑上来,递过来一提篮。 “陛下,这是长公子献上的......茶叶,他希望能见陛下一面。” “茶叶?”嬴政来劲了,命旁边伺候着的赵高接过提篮,赵高打开,茶叶露了出来, 这茶叶正是他喝习惯的炒茶。 “扶苏献的?不应该是子婴吗?”嬴政神色瞬间冷漠。 侍人回应:“长公子并没有说是皇孙献上的。” 嬴政不语,心中却是明了,看来子婴为了缓和他和逆子的关系,特意让逆子送来了。 “茶叶收下,让那逆子滚吧!” 在烦恼之际,他实在不想见到逆子。 侍人没有退下去,很快又说,“陛下,长公子还说感谢陛下的诫子书。” “诫子书?朕什么时候写了诫子书?算了,让逆子进来吧!” 他倒想问问逆子哪来的诫子书。 他从未写过什么书给逆子。 “诺!”侍人出去了,很快便将扶苏领了来。 第42章 刮目相看 扶苏一到便跪了下来,一副很恭敬的样子。 其他人本来是要离开的,嬴政却挥挥手让他们不用理会,人却别过脸去,一副完全不想看到逆子的作态。 不过心里却是疑惑了,但凡逆子跪下来,必定是要死谏什么事,但最近似乎没有什么要死谏的事情,逆子却跪了,跪便跪吧!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似乎在忏悔。 逆子这是怎么啦? 嬴政很是不解,却也不想理会,‘哼’的一声将扶苏晾到一边。 场面立时陷入尴尬中。 终是扶苏打破沉寂,一开口便是一句令人莫名其妙的话:“父皇,儿臣错了。” 嗯! 李斯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扶苏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你错在哪里?”皇帝不好气地问。 “错在不该顶撞父皇,不该忤逆父皇,更不该意气用事。”扶苏顿了顿又说,“父皇教训的是,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儿臣并没有做到静,以致修养不够,德行欠佳。” 嗯! 嬴政听之愕然,今日逆子竟意识到自己的错,还知道修养不够,德行欠佳,难得呀! 还有‘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竟悟得那么透彻,但,他什么时候教训过这句话? 那莫名火气不由地降了降。 不对,逆子没有这样的悟性,固执到极点的他不可能有这番感悟,肯定是有人教唆了,此番前来必是又是为了死谏什么,遂板着脸问:“谁教你如此说话的?” 扶苏直言:“没有人教儿臣,是儿臣看了父皇的‘诫子书’之后悟出来的。” “诫子书?”嬴政比较好奇,刚才侍人提到诫子书,还说是他的诫子书,便伸出手说,“拿过来。” 他倒想看看他什么时候写过诫子书。 扶苏连忙从怀中掏出竹简,摊开,‘诫子书’三个字豁然眼前。 嬴政接过,认真地看着。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嬴政读着读着,颇为震撼,此书乃至理名言,字字珠玑,告诫之意非常浓,乃父教子的典范。 可是,他并没有写过呀! 他没有再理会,扭头望向李斯几人,将‘诫子书’递了过去,道:“你们也看看,这‘诫子书’写得如何?” 李斯首先接过,仔细看着,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大为赞誉:“甚妙!” 冯去疾也凑过来看,很快便给出自己的结论:“可和《谏逐客书》相比。” 《谏逐客书》是李斯写的,当年大秦宗室怨嬴政重用外臣,疏忽了宗亲,遂齐齐联名要求嬴政驱逐外臣,也正因为如此李斯才写了这书,当时可是感动了嬴政,才改变初衷。 于是这书也成了典范。 《诫子书》能和《谏逐客书》相比,可见《诫子书》的不凡。 李斯尴尬了,连忙拱手道:“臣惭愧,自觉《谏逐客书》远远不如。” 这自然有自谦的说法,但也说明一点,《诫子书》虽短,却不赖。 “陛下文采之好,诫子心之浓,臣佩服。”冯去疾的马屁功夫又长进了不少。 可皇帝的反应直接让他尴尬极了。 “此书并非朕写的。” “这......”李斯等人集体闭嘴,倒是扶苏愣住了,呆呆对着嬴政看了很久,他有些想不到,如此感人的诫子书竟然不是父皇写的。 是他误会了,可会是谁写的呢? 这个问题也是嬴政想问的。 “谁给你写?” “这......”扶苏糊涂了,既然是诫子,不应该是父皇写的吗?为何父皇说不是? 只能如实说:“子婴给的,却不知是谁写的。” “子婴?”嬴政思吟,笑了笑,却也没有再问下去,便对扶苏说,“好了,朕知道你已经悔改了,退下吧!” “不,父皇,儿臣还有......”好不容易才见父皇一面,扶苏可不想走,急道,他本想说‘还有镜子要献’,可话未说出,便被嬴政打断了,“还有话稍微再说。” 嬴政不再理会他,又和李斯几人商议起事情来。 “二位丞相,朕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如你们还无法想出解决流民围城的办法,那朕只能全杀了。”嬴政没有好脸色,流民围城多日,他不想再为此事烦恼下去。 李斯和冯去疾面面相觑,暗想皇帝这是为难他们,困扰了两个多月的难题至今没有办法解决,一炷香又怎么够呢? 冯去疾倒也见多识广,一刻钟后便说:“陛下,臣有一策,虽然不能一劳永逸,却可暂时缓解。” “说。” “诺!”冯去疾娓娓道来,“流民之所以围城,实乃家中无粮,生存所迫,臣认为可先调粮救济,将流民暂时安置下来,避免他们捣乱,待想出有效办法再行处置。” 嬴政面无表情,问:“如此一来流民必会越来越多,今后又如何解决?” 缺粮不但是黔首的问题,也是朝廷问题,一日无法解决流民问题,按此策,一日就要供养流民,实为下下策。 “这......”冯去疾无法说出解决办法,便望向李斯,李斯点子多,他祈求李斯能想出个好办法。 但李斯沉默,杵于一旁作深沉状,明显不想接话。 “既然如此,”嬴政已经明白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那剩下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都杀了吧!” 此令出,众人沉默,不是他们无情,实在是没有可行之法。 “父皇,不可。”扶苏就在一旁听着,他知道父皇不待见他,他也不想忤逆父皇,遂没有插嘴,但父皇竟然要杀了流民,立刻就急了,马上跳出来劝阻。 嬴政最不想就是看到逆子插话,扭头讽刺地问:“哦!难道你有好办法?”却不等扶苏回应,大声呵斥,“滚吧!” 他不认为逆子有什么好建议,一个推广直辕犁就差点将自己陷进去,还谈何其他? 可扶苏还真的有,马上说:“儿臣有办法,便是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众人突闻此话,纷纷思索,冯去疾不解问,“敢问长公子,何为以工代赈?” 第43章 扶苏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 “便是让流民做工......”扶苏将子婴的原话说出来。 众人听后陷入短暂的沉思,可一会后竟拍案叫绝。 “彩!” “此法甚妙,不但可让流民摆脱困境,还可解围城之困,更可刺破歹人的用心,一举三得。”冯去疾第一个表态。 其他人也点头,此法不失为解决流民的好法子,虽然要付工钱,却能解决大难题,利远远大于弊。 自流民围城之日起,他们便开始商议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二月有余了,皆无法得到可行之法,而扶苏一来便解决问题。 似乎...... 众人目光皆齐刷刷地望了过来,想挖掘扶苏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慧了。 一直以来,扶苏给他们的印象都是迂腐固执,没有过人的一面,但今日......变了。 嬴政抬头,难得多瞧扶苏几眼,心中却是甚为震惊,逆子竟然可以想出如此之法,实在不可思议。 见父皇望向自己,扶苏心中一喜,又道:“切记,不可将他们派往骊山皇陵,可让他们修城墙,不,最好让他们拓荒,就在上林苑,毕竟上林苑的风水好。” 他完全将子婴的话搬过来。 不知怎的,之前不太赞成子婴的想法,此刻面对父皇时,兴许是紧张了,竟毫无思考地说出来。 李斯等人没有言语,倒是嬴政的眼睛眯了眯,暗忖这逆子开窍了,懂得让流民拓荒,增加田地从而增加粮食产量。 不对,逆子有意图。 嬴政惊了惊,他正打算在上林苑建宫殿,名字也想好了,就叫阿房宫,而逆子建议在上林苑拓荒,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逆子也知道要在上林苑建阿房宫?建议流民拓荒就是为了打下阿房宫的基础? 可是,逆子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可是从未对外提及过此事。 嬴政脑子有些凌乱。 的确,上林苑就是风水好,这是日者根据《日书》所选定的地方,这事也就他和心腹郎官才知道,就连李斯等人也不知道。 嬴政虽惊讶,却没有将脸色变化表现出来,依旧板着脸质问:“你倒是说说为何不可让流民到皇陵做工?” 其中缘由他当然想到了,他就是想看看逆子的看法。 实在逆子被儒家毒害太深,不应该想到‘以工代赈’的方法才对。 “实乃皇陵的徭役者太多,如以发工钱的方式让流民去做工,只会引来徭役者的不满,导致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众人想了想点头,扶苏这个说话考虑得很周全。 嬴政也赞同,其实和他的想法一样,不过他并不打算肯定逆子的说法,只是‘哼’的一声应对。 今日父皇难得对他好脾气,也难得问自己问题,扶苏一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振奋极了,话语不禁多了起来。 “不过,以工代赈只能暂时缓解流民问题,却无法彻底解决。” 这个问题大家自然知道,可是能暂时解决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大家同意‘以工代赈’的方法,说明子婴的想法是可行的,那彻底解决之法也可能可行,扶苏想也不想再说:“父皇,儿臣有一策可彻底解决流民问题。” “彻底解决流民问题?” 众人皆惊讶,而后却是无语。 自流民围城的事出现后,他们几乎每日都在商讨对策,更是几次在朝堂上让朝臣各抒己见,最终却是毫无可行之法。 此刻扶苏竟然说可彻底解决流民问题? “夸夸其谈,哗众取宠,逆子滚一边去。”嬴政完全不相信扶苏,呵斥道。 扶苏却不争执,子婴说过,父皇是个孤独的人,要懂得体谅他。 此刻,他慢慢地学着体谅。 但,也不能让父皇真的杀了所有流民,否则就中了歹人的计谋,对大秦的治理很不利。 他不会和父皇争执,但可以自言自语。 “父皇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只有落实民生工程,让民有所食,有所穿,流民才不会成为流民,流民之困就可以彻底解决。” 这本来是不经意的话,却让李斯注意到了,他马上走过来对着扶苏一作揖,道:“公子,何为民生工程?” 这场景有些相似,扶苏联想到了他问子婴这话时的场面,也是如此渴求。 “难道落实民生工程真的可行?”扶苏心想,多了一丝自信,便道,“自然是为民的生计而发起的工程。” “何解?” 扶苏将子婴的话搬了出来:“也就是让民富起来,丰衣足食。” “如何做到丰衣足食?”李斯并没有质疑扶苏的话的意思,急切地问。 商君在《说民》一书中就曾提到过,民贫,则国弱,贫者富,国强,扶苏公子这话正应了商君之意。 若想国强,只有民富。 只是话是这么说,实际做起来却非常难,他探索多时,始终无法摸到门径,民贫容易,民富难。 其实这也是他和皇帝经常谈论的问题。 “善用二宝便可丰衣足食。” “何为二宝?” 扶苏发觉子婴的想法越来越好用了,连左丞相都如此渴求。 “一宝,红薯、土豆、玉米;二宝棉花也。” “红薯、土豆......”李斯思吟,却不知为何物。 他是不知道,但有人知道,这人就是嬴政,立时,这话吸引了嬴政的注意,一时间目光如鹰隼般紧紧地盯着扶苏,看了好一阵才缓缓地收回目光。 逆子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他给子婴的,想必子婴已经将这些东西告诉逆子,如果按子婴所说,这些东西普及开来,大秦的确可以做到丰衣足食。 但子婴也说过,如要普及开来需要些时日,具体多少他没有问,但肯定不是一年两年,便问:“逆子,如你所说,善用二宝后多久才可让民丰衣足食?” “三年。” “那朕问你,三年后才可让民丰衣足食,那这三年呢?以工代赈顶多只能维持一时,却不可维持三年,如你为君,该如何做?” 说到‘君’字,扶苏吓了一跳,这是父皇最忌惮的字眼,他竟然对自己提出来,这是要让他难堪。 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连忙噤声。 “说。”见扶苏踟蹰,嬴政喝道。 扶苏连忙道:“儿臣只想到一策,怕是小儿之言,不敢说。” “那你就不要说了,滚吧!”嬴政懒得和他磨叽。 扶苏急了,马上说:“鼓励富户捐钱捐粮,以解国库压力,只需坚持两年,便可解三年之需。” 这是子婴三策中的一策,至于轻徭薄赋和加快推广直辕犁和堆肥术却只字不提,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轻徭薄赋是父皇的禁忌,提出来只有找罪受,推广直辕犁和堆肥术就更加不用说了,此刻朝廷正在密锣紧鼓地进行着,想必很快就能普及整个大秦。 “你觉得此法可行吗?”嬴政质问。 第44章 这是子婴告诉你的吧 李斯等人摇头,他们道扶苏会说出惊人之策,却是老生常谈。 鼓励富户捐赠早有先例,且在前几日的朝会提及过,最终结果是不可行。 “儿臣觉得可行。”有了子婴的想法,扶苏就好像有了底气一般,声音的分贝也拔高几分。 “敢问父皇,先前所施行鼓励富户捐赠之策可令富商和豪族全力支持了?” “自然没有。”这是李斯替嬴政说的。 也的确,当日朝会之所以认为鼓励富户捐赠不可行,主要还是富商和豪族不积极,而民间大半的财富都掌握在他们手中,如他们不全力支持,鼓励捐赠只是空谈。 “父皇,儿臣有一策可让他们自愿大力捐赠。” “且说说。”嬴政这次没有板着脸,语气也缓和了些。 扶苏更有信心了,接着说:“减市税。” 他怕父皇又训斥,马上又说,不让父皇有训斥的机会。 “商贾逐利,如朝廷让利于他们,捐赠之事可解,而减市税便是最好的让利。” “也就是朝廷在鼓励富商豪族捐赠的同时也对他们承诺减免市税,不,是写进契约里,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并且规定,捐赠多少钱粮,就相对应地减免多少市税,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会积极捐赠,此策便可落实到实处。” 李斯等人听之没有反驳,反而一个个沉默了。 扶苏说得没有错,如果相对应地给富商豪族减免市税,他们必定会全力捐赠,国库的压力也会得到缓解。 但........之前扶苏的困惑也被他们考虑到了,减免市税也就意味着国库市税收入减少,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 此策平平无奇。 扶苏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又道:“我所说的减免市税是在三年后才开始,只要三年过后,其实减免和不减免没什么区别了,也就是说他们的捐赠换不来任何收益。” “你说什么?” 此话出,立刻震惊住了所有人,嬴政有些失态地问。 这话实在超出他们的想象,减免和不减免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可行,绝对是良策,问题是,富商和豪族会那么傻吗?而且天下也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扶苏没有在乎他们的反应,继续说:“儿臣是说,他们的捐赠都是白赠,只会让朝廷收益,他们却一点好处也捞不到。” 这话大家更就不明白了,其实当时的扶苏也不明白,经过一日思索才堪堪明白了一点。 “请公子说明白一点,我等洗耳恭听。” 李斯还算有礼貌,拱手对扶苏说。 扶苏并不想卖关子,又说:“父皇你想想呀!我刚才所说的二宝乃良物,它可让我大秦三年后人人丰衣足食,当人人丰衣足食后,他们就会想到将余粮......” 扶苏将子婴说的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还特意强调‘经济’规律。 李斯等人听着,一时不知作何评价。 一来他们不知二宝是何物,有何特别之处,二来朝廷真的会在三年后减免市税吗? 这得看皇帝的态度。 一旦减免,的确如扶苏公子所说的,那些富商豪族就是白捐,对朝廷来说就是莫大的好处。 众人思索,嬴政也在思索,良久,嬴政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声音的分贝也加大几分,呵斥道:“你凭什么认为朕会在三年后减免市税?” “这......”这个问题令扶苏猝不及防,一时语塞。 是啊!凭什么要父皇在三年后减免市税?这一点子婴并没有说,他也没有好的说辞,只能沉默。 大家都沉默,良久,皇帝又说,却是目盯着扶苏,似要刺穿扶苏的臆想:“今日之言你是想朕取缔抑商吗?还是想重提轻徭薄赋?或是想和朕再争执一番?” 突然间的态度变化让扶苏无法适应,呆呆地立在那里无法言语,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父皇的疑神疑鬼。 连忙说:“儿臣绝对没有劝说取缔抑商的想法。” “那就是想重提轻徭薄赋了。”嬴政硬把罪名塞给他,“好,你来说说,朕该不该轻徭薄赋?” 这是找茬。 扶苏暗忖,却也惶恐了起来,父皇对他还是有芥蒂,不愿接受他的想法。 可是,他已经极力地和父皇缓和关系了,为何他还是要挤兑自己呢? 扶苏有种冲动,要力争下去,不让父皇小看他,可想到子婴所说的‘体谅’,便压下心中不悦,正色道:“不该。” 他很想说‘该’,但他知道一旦说‘该’,将会是暴风雨的开始,他要学会‘体谅’,学会‘孝’。 “怎么?你都想取缔抑商了还不想轻徭薄赋吗?”嬴政讽刺之言更浓,可这话直接戳中了扶苏心底的固执,他竟站了起来挺直胸膛,毫不隐晦地回怼,“那就请父皇轻徭薄赋吧!只需三年,三年之后再恢复便可。” 这话出,李斯等人立刻又再捂住嘴巴,嬴政的眼睛却瞪大,死死地盯着扶苏,厉问:“逆子你说什么?” “儿臣说这三年内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让民能耕其地,拓其荒,有余粮。” “逆,逆......”嬴政气极,连话都说不利索,胡子也翘了起来。 刚才他还以为逆子有转变了,此刻原形毕露了,却压住怒火问,“如三年内轻徭薄赋,南征补给谁来承担?如征伐维持几年,钱粮谁出?” 这是实际问题,南征粮草补给大多是徭役民夫通过灵渠完成的,轻徭就意味着征调的徭役少了,补给将大幅减少,很难支撑南征。 钱粮也是个问题,长时间的战争需要大量钱粮,如果薄赋,只会令国库收入减少,也难以支撑南征。 扶苏却不假思索地回应:“此事好办,速战速决就可。” “如何速战速决?” 嬴政气极,谁都知道战争速战速决是良策,可用什么来速战速决? 逆子考虑事情全凭臆想,可扶苏接下来的话令他沉思了。 “马镫、马鞍、马蹄铁,是为骑兵三件套,可让骑兵战无不胜,只要我大秦骑兵皆配套骑兵三件套,必能在短时间内征服百越,自然不用再考虑补给和钱粮的问题。” 扶苏也是急了,子婴的话没有经过过滤就说了出来,即使他不知道什么是三件套。 此话出,扶苏认为父皇一定会再次骂他夸夸其谈。 可,恰恰相反,几个呼吸后,父皇不但没有骂人,还难得地沉下气来,变得非常严肃和冷静,问:“这是子婴告诉你的?” 扶苏愣了,他想不到父皇怎么突然想到子婴,貌似父皇和子婴并没有接触,不过并没有思索很久便摇头,他听子婴的话,不透露此事。 嬴政气极,当日子婴明明就提及过马镫和马鞍,此刻逆子却说了出来,逆子这是欺瞒他,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呵斥:“敢骗朕,滚。” 很快扶苏便被侍人架了出去。 扶苏却纳闷了,父皇是怎么知道他骗他的?实在令他费解。 不过今日父皇并没有严厉地训斥他,也算是稍微缓和了一点关系。 “哦,镜子?”扶苏突然想到什么,挠头疾呼。 他这次来面见父皇主要是献茶叶和镜子,茶叶献了,可镜子还没来得及献呢? 第45章 又见皇孙 扶苏连忙叫住了带他出来的侍人,并将镜子递了过去,让侍人代为献给皇帝,并且也送上那句话。 侍人依言将镜子送了过来,见到嬴政后马上说:“陛下,扶苏公子命奴送来这个。” 将镜子递了过去。 嬴政气消了不少,正想再和李斯几人商议一番,却见到此物,望之精巧,背面却是很丑陋,可正面.......竟能将他的脸清晰地照出来,十分神奇。 旁人亦自侧目而视,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之色。 “这是什么?” “长公子说是镜子。” “镜子?”嬴政思索,好像子婴提及过。 “有何用?” “公子说,以沙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嗯! 嬴政听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喃道:“以沙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逆子这是一语三关。 “妙,陛下,此言妙矣,公子这是告诫我等,正如此镜可以正衣冠般,要吸取历史教训,才可让我大秦兴盛,以人为鉴,才可明得失。” “公子表面上献镜子,实质献的是金玉良言。” 蒙毅口快,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但其他人却什么都没有说,嘴巴还捂得严实,蒙毅后知后觉,马上闭嘴。 “金玉良言?哼,他明显是在告诫朕不吸取历史教训,不明得失。” 嬴政暴怒,一拳重重地捶在案台上发出‘噼啪’一声响。 “走,尔等素装随朕去城外,记住,朕乃一地主,非皇帝。” 今日逆子说了那么多,他不认为是逆子自己想出来的,必有人在后面指点了,这个人是谁呢?以诫子书的字字珠玑,镜子的知兴替、明得失来看,必不是淳于越所为,那就只有一个人,皇孙子婴。 且,能提到马镫、马鞍者,能拿出镜子者,也只有皇孙子婴。 刚才逆子提到的这些,他表面上反唇相讥,暗地里却是甚为震惊。 以工代赈,鼓励富户捐赠,每一策都非常策,非一般人可为。 还有轻徭薄赋,虽说他平日里极不赞同,但今时不同往日,在饿殍顿生,余孽作乱,流民围城情况下,再如此重徭厚赋,必定会引起民间不安,再加上余孽作乱,情况很不乐观。 他曾想过轻徭薄赋,但要真如此,南征将变得非常困难,他可不想南征再次失败,他要彻底征服百越。 所以,他这段时间内心非常矛盾。 但逆子说可在三年内轻徭薄赋,且用骑兵速战速决,似乎此策看起来不太现实,实质却暗含玄机。 骑兵速战速决让南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即使轻徭薄赋也不会影响太大,但如果轻徭薄赋,绝对对民对国有极大的好处。 从刚才李斯等人的表情来看,必也赞同此策。 他要知道,想出如此之策,真的是子婴吗?他迫切想知道。 如真是,大秦将出一个麒麟子,不,是皇室,是他的子嗣。 李斯看到皇帝这个样子,不免为之一笑。 皇帝私自到城外面见皇孙的事儿虽然做得很严密,不过他还是知道的,此刻皇帝如此说,肯定是要到城外见皇孙了。 其实他很早就想去见见这个皇孙了,碍于皇帝态度不明,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没有去。 皇孙能弄出直辕犁和堆肥之术,甚至皇帝手中的镜子都有可能是皇孙造出来的,此等大才也,他渴求已久。 他可不认为扶苏有这个能耐。 一行人经过打扮之后,悄悄地坐上马车出发,直奔庄园而去。 庄园。 子婴弄来了一匹马,并且拿出从铁铺里打造出来的马上三件套。 他本来只想打造马镫和马鞍的,自和老爹提及马上三件套后,便改变主意将整套打造了出来。 “嗯,不错不错,装上去刚好适合。” 子婴命人一起将三件套装到马身上后,发觉非常合适,兴起之下便上马狂奔。 果然,有了三件套之后,骑马稳多了,马走起路来也很踏实,就是不知道如果骑兵骑在上面,会不会所向无敌,可惜他不是武将,不懂得如此在马上舞刀弄枪,否则他就要试一下。 嘶! 子婴正奔马前飞时,突然看到前面有几辆马车,立刻拉紧缰绳,让马缓缓地停了下来,待看清前面一辆马车时,微微一笑。 老登又来了,想必是为马镫和马鞍来的。 这老家伙的记性还真好。 慢慢地驱马迎了上去,马车里的人兴许也看到了子婴,停了下来,嬴政从中走了出来,旁边跟着尚新。 接着后面马车也停了下来,陆陆续续走出三人。 子婴仔细一看,这三人穿着朴素,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气质,让人觉得绝非等闲之辈,联想到老登认识宫里的人,认识如此之人也不出奇。 三人到来后,便于老登的身后站住。 子婴隐隐觉得,似乎三人对老登有些畏惧,可为何畏惧又说不出来。 在子婴打量三人的同时,一个人也在打量着他,这人正是冯去疾,刚才李斯悄悄和他说马上人是皇孙子婴,他立刻多了几分关注。 长公子曾经隐晦地提过他孙女长得不错,也提到自己的儿子子婴识大体顾大局,他人老成精自然听出长公子话中之意,只是他不想站位,故作听不懂,没有正面回应。 而此刻看到子婴,的确有那么一点意味,人看上去端正,面目清秀,自有一番公子气派。 就是这装束显得有些......邋遢。 嘿嘿!这也不能怪子婴,他刚才在熔炉前摆弄了很久,装束沾上了很多灰尘,接着又是协助家奴弄三件套,就更脏了,邋遢也很正常。 “这老登比想象中的还要有能耐。”子婴自语,便驱马过来,停在嬴政的身侧,对着众人行礼,接着对嬴政道,“老登,你来了。” 他没有叫爷爷,总感觉这‘爷爷’二字有些别扭。 可‘老登’二字听在别人耳里是那么不可思议。 皇孙竟然叫皇帝‘老登’,这多少有些不妥,冯去疾暗忖:皇孙似乎有些无礼。 这是他对子婴的第一印象,貌似不太好。 “来了,”嬴政一改之前的严肃神情,转而笑呵呵地道,“想必这就是你说的马镫和马鞍吧!” 嬴政早已留意到马上之物,还认真端详着。 此物套上马,脚踏其上,不晃悠,果然如子婴说的一般不宜摔下来。 “正是,我说好的要给你打造一套,自然不能食言,”子婴说,“要不老登你来试试?” 第46章 马上三件套 “甚好!”嬴政爽快答应。 自闻逆子说马上三件套战无不胜,他早已按捺不住,见子婴下马后,立刻靠上前去。 这一个动作却吓坏了尚新,连忙上前劝说:“主子,此物新奇,还是让奴先来试试。” 嬴政却不理他,一脚踩在马镫上,用力一蹬,整个人竟轻易地跃上马。 要是平时,他要施展这个动作得费一点力气,可今日来得那么顺畅。 接着坐在马鞍上,很舒适,扭了扭身体,下半身竟纹丝不动,相当稳健。 缰绳一拉,马踱步而出,嬴政坐在上面一点也不摇晃,他一夹马身,马速度加快,狂奔而去,一刻钟后又狂奔回来,没有一丝不适,反而气势凛凛。 “蒙毅,不,阿意,拿剑来。”嬴政意气风发,催促蒙毅,却差点露馅,连忙改口。 蒙毅后知后觉,连忙将定秦剑拔出,丢给皇帝,皇帝拿着剑再次疾冲而去,剑还在空中舞动,没有一丝滞碍,何等畅快! 而,身在下方的子婴却是愣了愣,狐疑地望了蒙毅一眼,他刚才竟然听到老登叫眼前这人为蒙毅。 “难道眼前人是大名鼎鼎的蒙毅?”心里暗想,却拿不定主意,蒙毅乃秦始皇身边的伴臣,不应该轻易出现在这里。 嬴政骑马冲进荆棘之中,挥剑大劈,竟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哈哈!好马镫,好马鞍,少年郎,老朽非常喜欢。”嬴政奔了回来,人未到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接着又对着蒙毅说:“阿意,你来试试。” 蒙毅依言,待嬴政下马之后立刻拔出腰间的剑奔马而去,好一会才回来,一下马便说:“陛......兄,此物甚好,如是作战,必能战无不胜。” “哈哈,兄也是如此认为,果然是战无不胜之物。” 嬴政笑得更开心,话毕便将马鞍和马镫解了下来,亲自将之装到马车的马身上,还不忘对子婴说:“少年郎,此物老朽便笑纳了。” 子婴并不在意,反正都是要送给老登的,却也提醒:“还有马蹄上的叫马蹄铁,我将这三者称为马上三件套,都拿去吧!” “那敢情好。” 其实嬴政也留意到马蹄上的铁,即使子婴不说他也会拆下来。 离庄园不远了,几人没有再进马车,而是步行而去。 李斯三人紧跟在嬴政身后,嬴政却是挽住了子婴的手,有说有笑。 这一幕被冯去疾看到,眼中多了一丝亮光。 皇帝对子嗣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行为,即使宠爱胡亥,胡亥也仅仅是离他近一点。 可见,皇帝对皇孙有些偏爱。 突然间,他多了一个心思,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扶苏公子的意图。 李斯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出冯去疾心中所想,低声调侃道:“冯相,听闻你家嫣然也和皇孙般年纪,是不是看上眼了?” 冯去疾一滞,随即将李斯推到一边,充耳不闻。 “你这家伙不老实,明明眼中生花了,却还装,不过也是,皇孙能耐了得,人中龙凤也,可还记得直辕犁和堆肥术,便是皇孙鼓捣出来的。” “这样的人确实是好孙婿。” 冯去疾眼眸一动,眯了眯。他还真没有听说过,朝堂间皆说直辕犁是扶苏公子进献的,都认为是扶苏公子所造,却不知是皇孙所弄。 “你可要抓紧机会,哎,要不是我儿与公主有亲,我恨不得将孙女许配给皇孙。” 冯去疾没有回话,但眼睛光芒更亮。 他不站队,但良孙婿可觅呀! 却不能表露出如此心声,故作生气道:“李相莫要调侃.......快,陛下走远了,咱们赶紧跟上。” 他转移话题,连忙跟了上去,李斯笑了笑,也跟了上来。 手挽手,爷孙情深。 嬴政见聊得差不多了,突然间停了下来,似乎颇有感慨地自语:“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淡泊.......”念到这里,似乎忘词了,愣是跨不过去。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子婴见嬴政念得那么辛苦,为其补上道。 “对对对,非淡泊无以明志......咦!少年郎,你怎么知道的?”嬴政略显奇怪地问。 子婴摆摆手无所谓道:“我写的怎会不知道。”反正诸葛亮不在,他拿来显摆一下也不错。 “那以沙为镜,可以正衣冠,也是你写的?” “自然!”子婴也不打算隐瞒,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不对劲,这些话他只对老爹说过,别人绝对不知道,老登是怎么知道的? 一时间,子婴感觉老登很神秘,连那么隐秘的事都知道,他在宫中恐怕真的有人,地位还很高的存在。 想必老爹已经去见了秦始皇了,并且将诫子书和镜子透露了出去,恰好被老登知道了。 这么说来,刚才承认是自己写的,老爹岂不欺君了? 连忙警告老登不要说出去,嬴政自然答应,不过其心里却是震惊不已,小小年纪竟然能写出如此感人肺腑的篇章,实在是了不得。 他的皇孙不错,像他。 “对了,老朽有一好友乃宫中人,他问我朝该不该减免市税,我想了好久皆无头绪,少年郎可帮我想想。” 正题来了,身后的李斯等人连忙屏息洗耳恭听。 子婴不感意外,老爹连‘诫子书’都说了出来,自然和秦始皇说了减免市税的事儿,想必老爹的说辞打动了秦始皇,而秦始皇又无法下决心,才集思广益吧! 这么说来老登的宫中友人有些权势。 既然老爹已经提了出来,那就助老爹一臂之力吧! 子婴想了想说:“我认为当下不应该,还是发展农业要紧,但过些年有必要减免市税,取缔抑商。” “哦!为何?”嬴政思索,不解问。 “农业是基础,只有农业发展起来才能促进商业发展,当到了那一步,必须要减免市税。” 嬴政点头,逆子说过,却问:“为何说得那么肯定?” “这是由供应关系所决定,而非人力可制约,当然,如果人力干预,必会适得其反。” 第47章 经济规律 子婴娓娓而谈。 “当人们丰衣足食时,便会想到发展自身,发展,不外乎拥有钱财,而钱财的需求只能通过商业来实现,也就是人的这种需求无限放大时,商业就会发展起来,如朝廷过多干预,必定会抑制商业发展,从而导致人们需求被遏制,直接制约我大秦的发展。” “到那时即使民不挨饿了也无法富足,国就谈不上强盛。” “总的来说如民丰衣足食了,就不应该再抑商,减免市税在所难免,这就是经济规律,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 子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还真有些累,但没有办法,为了助老爹一把,他拼了,至于老登等人能不能听懂,他并不在乎。 他们又不是秦始皇和朝臣,听不懂也就罢了。 可子婴想错了,嬴政等人虽不明白一些字眼的意思,却是大体听懂了,一时间纷纷陷入沉思。 七国争霸时期商业鼎盛,尤其以齐国最为富庶,也致使齐国都城临淄夜夜笙歌,万人空巷,人流络绎不绝,可谓兴盛。 这都是商业的功劳,而大秦自抑商以来,粮食的确有所增加,却比不上齐国富庶,究其原因还是商业不济。 而商业不济是为了什么呢?先前他们心中不太明朗,但经子婴这么一说,仿似一条通明的路在眼前摇晃,让他们恍然。 “李,李兄,你觉得如何?”嬴政眉头蹙紧,问李斯。 李斯没有立刻开口,定睛看了子婴一眼,问:“少年郎,如减免市税,国库必定收入锐减,即使民富了,国却不富,谈何强盛?” 子婴道:“谁说减免市税国库收入必锐减?当商业繁荣起来之后,商业行为将会增多,甚至呈几何增加,减免市税那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和薄利多销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此刻,气氛是沉闷的,没有人再说话,大家慢慢地踱步,却是个个皱着眉头,似乎陷入深思的牢笼里,久久无法爬出来。 “走,回去。” 终于,嬴政打破沉寂,立刻扭头往回走,没有上马车,没有理会尚新的叮咛,背着手独自走了,即使路有些泥泞,也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其他人见皇帝都走了,也跟着亦步亦趋地走着。 子婴看之直感他们有毛病,人还未到庄园就要回去,这是玩吗?那老登也是的,一个地主玩什么深沉,就好像他是皇帝一般。 “走吧走吧,都走,我也落得个清静。”子婴扭头,不在理会他们,自个回庄园去了。 不过,当他踏入庄园的那瞬间,笑了,眼眸不自禁地望向烧制玻璃的熔炉,眼中多了几分邪魅。 以老登和宫中人的关系,他必定会将今日的话题和宫中人说,宫中人自会和秦始皇说,如果秦始皇接纳了,恐怕取缔抑商将不远了。 只要朝廷取缔抑商,那他的荣光时刻就来了。 他脑中存在着千百个发财的项目,只要时机一到,就是他爆发的时候。 当然,这样做也有他的苦衷,两年后他不知能否让秦始皇改变对老爹的态度,如不能改变,老爹必然会被派去北方,那将会是悲剧的开始。 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天,他不会坐视不理,他不但要拯救老爹,也要拯救这个天下。 四年之后秦始皇会死,胡亥会继位,到时赵高会架空胡亥,天下将大乱,起义四起。 在大乱之际,如果不能拥有自己的势力,无疑死路一条。 虽然七年后他会成为皇帝,不,是秦王,但只是在位四十六天便投降了刘邦,还被项羽那厮给杀了。 呜呼哀哉!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命运,他要反抗。 所以,在还有时间之际,他必须要做些什么,甚至......最极端的想法,为造反做准备,而不是做那穷途末路的秦王。 而造反需要钱财,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积累足够多的本钱。 商,是基础;人才,是关键。 “阿刁,你去招揽一些可靠的铁匠来,咱们要开始大肆地造镜子,偷偷地赚大钱了。” 子婴第一时间找到阿刁,吩咐这个任务,阿刁绝对忠诚于子婴,二话不说便走了。 没有闲着。 如果大量地生产玻璃,燃料是关键,再用鼓风机和木炭就显得浪费了,而且效率也不高,必须要寻到煤炭。 如果前世没有记错的话,咸阳是有煤矿的,主要分布在陕西北黄拢,也就是彬县、长武等县区一带。 明代的时候就有人开采过,但此刻不是明代,而是秦代,还无人开采煤矿。 于是,他叫来管家,说明煤矿的特征和大概位置,便让他派人去寻找煤矿。 “寻找煤矿和生产煤需要时间,也需要大量资金。” 老爹虽身为长公子,却没有多少俸禄,仅靠他那点积蓄什么也做不到,那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先造纸吧!” 大秦用来写字的不是竹简就是兽皮,携带不方便又昂贵,一般人用不起,如果造出纸,那可是划时代的产物,必定很畅销,甚至改变大秦读书人的格局。 纸的造价一点都不贵,还很容易携带,比竹简和兽皮强多了。 虽说现在读书人不多,却也有不少人,还有朝廷和地方郡县衙门都用得到,绝对是个赚钱的好项目。 造纸材料简单,也很常见,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足够便宜。 “人手不够呀!” 子婴叹气。 庄园就这么些家奴,远远不够,府中还有一些,不过需要维持府中运作,老爹不可能肯给的,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他想到奴市或者流民。 不,还是流民来得实惠些,奴市买奴隶需要钱,不划算,而流民只需要供吃供穿就行,基本上不需要花费多少钱。 而且还可以帮秦始皇解决一部分流民安置问题,一举两得。 不过这里面存着一个问题,在还未取缔抑商之际,市税实在太高了,到时赚的钱大头将会被市税拿去,太不值当了,他要亲自找秦始皇商讨商讨才行。 “可秦始皇太难见了。” 子婴正苦恼时,老登曾经说过的话爬上心头:吊秦始皇的胃口,让他主动找自己。 第48章 残暴吗? 什么才能吊胃口呢?子婴想到骑兵三件套。 一想到这里便暗道不好,三件套被老登拿走了,要是他将之献给秦始皇,那自己不是白忙活了?更被说吊胃口了。 他恨自己太莽撞了,竟然将这样的好物就这样白白地浪费了,那只能另想他法了。 “那就曲辕犁吧!直辕犁的升级版。” 曲辕犁比直辕犁更实用,绝对能令秦始皇重视。 次日,子婴早早起来,他要进城去找人做曲辕犁。曲辕犁构造比直辕犁复杂了一些,不过有着图纸在,老木匠还是能做得出来的。 今日的咸阳城显得很热闹,大清早的便有很多人在忙活了,马车走夫络绎不绝,伴随着鸟叫,自有一番美意。 城中的木匠还算多,不过大多集中在木坊,当然也有单干的木匠。 他要找的就是单干的木匠,防止技术外泄。上次做直辕犁就是找单干的木匠做的,还算比较熟悉。 沿着木匠铺的方向而去,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面聚集着很多人,时不时传来哭声,甚是凄惨。 “发生什么事儿?”子婴皱眉,便走了过来,当走进人群中时,却发现这个地方很熟悉,他想起来了,这是铁铺,骑马三件套就是在这里打造的。 可是,定睛一看,却发现铁铺门前坐着很多人,一些妇孺哭声震天,而他们的身前躺着人,却是闭上了眼睛,身上还有血迹。 “他们?”子婴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正是为他打造骑马三件套的铁匠,才过了一日,便躺在地下了,不,此刻身体僵直,是死了。 他们是被人杀死的。 “怎会这样?”子婴一时受触动,脸色难看极了。 昨日好好的,今日就死了,谁会杀他们?难道是仇家? 子婴不这样认为,从和铁匠的接触来看,他们乐观善良,应该不会有仇家。 “游缴可来查问?” 游缴即官衙派出审查命案的人。 子婴问旁边围观的人,围观的人摇头道:“人昨夜便死了,可游缴至今都没来。” “可知道凶手是谁?” 子婴不想眼睁睁地看到昨日帮自己忙的人却无缘无故死在自己的跟前,他要问清楚,再找内史。 既然游缴没有出现,那就让内史来吧!有冤不可不申。 这话出,这人立刻压低声音,还四顾左右,见没有可疑人才低声说:“有人看到凶手是宫里人。” “记住,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这人还算谨慎,说完话后马上走了,生怕被盯上一般。 这一刻,子婴脸色变了,变得很凝重,也很愤怒。 凶手是宫里来人,那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凶手恐怕是那残暴的秦始皇,同时,原因也浮现脑海。 想必老登已经将骑马三件套献给了秦始皇,而秦始皇深知骑马三件套的重要性,便派人将铁匠杀了,以防三件套如此重要的东西泄露出去。 “老登、秦始皇都不是人,这些铁匠都是无辜的呀!”子婴内心悲恸,声音哽咽。 同时也很自责,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 如果他没有做骑马三件套,这些铁匠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为了老登,他绝不会想到马上三件套。 如果没有这些,秦始皇就不会那么残暴。 子婴有些心碎感觉。 他在想,时刻想着要面见这样的秦始皇值得吗?残暴,视人命如草芥,难道这样才能保住他的皇朝吗? 子婴有些凌乱并愤怒着。 “我要进宫。” 他要进宫问问秦始皇,为何要杀死这些无辜的人?如真要让他们保密,大可将他们招揽或是软禁。 子婴没有再去找木匠,他怕同样的悲剧会发生,扭转方向直奔章台宫。 此刻,皇帝正在章台宫御书房里批阅着奏折,旁边跪着黑衣铁鹰。 铁鹰已经将子婴的行踪告诉皇帝,并且将子婴的反应也说了出来。 皇帝停下手中的动作,脸色难看地问:“子婴有怪朕吗?” “皇孙并没有说什么,但他可能已经知道铁匠的死和陛下有关,表现得很愤怒。” “愤怒?”嬴政狠狠地一拍龙案,“在匈奴虎视眈眈,百越奋死抵抗之际,马上三件套能决定战局,关系到我大秦安危,难道他连这一点都想不透吗?” “死了几个人就如此反应,要是三件套被歹人所获献给匈奴,岂不马踏边疆,侵我北地,危及我大秦?” “妇人之仁也。” “他可知道如匈奴得到三件套,我边疆将死多少士卒,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嬴政又是将砚台扔了出去,碎片溅得四散。 “朕已经准备将大秦江山交给他,他怎可如此仁慈?朕能放心吗?” 看到皇帝如此愤怒,铁鹰连忙求情说:“陛下息怒,皇孙还年轻,不懂得为君之道,只要多加教导,他必定会改的。” 这段时间都是铁鹰暗中关注和保护着皇孙,深知皇孙的能耐,冷漠如他也变得惜才了起来。 “改?第一次仁慈,第二次也仁慈,你能改吗?” “像极了那逆子。” 铁鹰不敢再求情,跪于旁边不言语。 良久,皇帝又问:“那个铁匠找到没有?” 昨日,自皇帝回宫之后,立刻命铁鹰调查打造三件套的铁匠,准备将他们带回宫中,防止三件套外泄,可一经调查,发现一名铁匠不见了,其他铁匠还隐瞒其行踪,皇帝才密令将这些铁匠都杀了,并且第一时间追捕那名消失的铁匠。 “已经找到了,他果然有歹心,私自打造了三件套,并准备卖给匈奴人。” “那便将此人带过来吧!朕要让子婴看看,什么叫人心难测,社会险恶。” 铁鹰已经将子婴可能要觐见的事情说了出来。 “诺!”铁鹰走了,很快,门外便传来了赵高的声音。 “陛下,皇孙子婴在宫外求见。” 皇帝听之大怒,喝道:“他竟然还真敢找上门来,可恶.......传,就让他在门外候着。” “诺!” 赵高去了,很快便将子婴迎了进来。 子婴来到后见门是关着的,却也没有贸贸然要闯进去的意思,静静地在一旁等待,不过眼睛的余光也瞥向领他进来之人。 这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很自然地弓着身,面庞白皙,双眼却透着令人厌恶的目光。 “你是?” 子婴悄悄地侧过脸问。 皇帝的近臣也就几个,能守在这里,还透着阴阳气的就不多了,他想知道此人是不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赵高。 “回皇孙,臣乃赵高。” 第49章 怒骂 果然是他。 子婴暗自嘀咕,却是多了几分警惕道:“你走吧!这里有我陪着皇祖父就可。” “这......”这突如其来的驱赶让赵高很不适应,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靠到那边去,我看到你很不舒服。” 子婴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角落故意道,他可不想赵高听到接下来他要和皇帝的谈话。 赵高懵了,他貌似和皇孙没有什么交集,怎的皇孙一见到他就满眼针对。 但皇孙都这么说了,他只能照办。 “诺!”赵高退了下去,但在转身的那瞬间,一道恨意和戾意悄然而过。 见赵高走了,子婴满意一笑,便拱手对着门道:“皇祖父,子婴求见。” “就在外面呆着吧!”里面传来冰冷的声音。 子婴一愣,却没有当一回事,上次见秦始皇也是这个态度,他已经见惯不惯了,便恭敬地立于一旁,眼睛却瞅着门,大有一脚踹过去看看里面的人为何那么残暴的意思。 当然,不过是自我调侃罢了,要真是如此,要被残暴对待的对象就是他了。 就这样站着,站了很久很久,里面也不再传出声音。 这让子婴不耐烦了起来,又再拱手行礼:“子婴求见。” “见朕何事?”里面终于又传出了声音,却依旧冷冰冰,没有一丝人情味。 “子婴为铁匠而来。”子婴没有隐瞒。 “你认为是朕杀了他们?” 子婴不语,但态度不难让人猜出他就是这个意思。 “跪下。” 皇帝威严的声音传出,似乎一股无形的威压降临在子婴的身上,让子婴不自禁跪了下来。 “你知道为何朕要你跪下吗?” “不知!”子婴不服气地说。 “那你继续跪着吧!等你知道了再说话。” 接着,子婴听到里面传来‘嘭’的声音,应该是脚踢龙案的声响。 子婴有些想退缩了,他不知道秦始皇的脾气竟如此暴躁,动不动就拿死物出气,如果他身边有人,是不是就要将人给杀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外面没有动静,里面也没有动静,仿佛根本不存在两个人在对峙的场面。 子婴的脚很快麻了,想站都站不起来,终于,实在熬不住说话了:“皇祖父,子婴知道了,子婴不应该贸贸然来见,更不应该在你生气的时候出现在这里,子婴马上就走。” 秦始皇明显不想见他,再呆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这不是主要,主要是,再这样跪下去,他明天就起不了床了。 “那你走吧,但,如你走了,明日那些铁匠的家眷必死。” 无情的声音又再传了出来。 子婴吓得连忙打消离开的想法,不过人也气得脸鼓鼓的。 秦始皇这是承认杀害铁匠的事实,他真的是凶手,为了保住三件套的秘密,无情地将无辜人杀害的凶手。 “无情。” 子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狠狠地怼了回去。 嬴政却没有怒,冷冷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朕不应杀了那些铁匠?” “自然,即使他们知道三件套的造法,也不应杀人,大可将他们软禁起来或招至宫中。” 嬴政没有立刻反驳的意思,呲着牙问:“还有呢?” “残暴。” “这就是你对朕的看法吗?”门内的声音冷漠极了,还透着一丝丝失望。 “自然,若不是你的残暴,铁匠也不会死,想必我大秦之所以被称为暴秦,就是这样来的吧!”子婴实在气不过,什么话也敢说出来。 这一刻,皇帝倒不像想象中的一般大发雷霆,反而语气缓和了一些,问:“你也认为我大秦乃暴秦?” 民间的确有着这样的传言。 当铁鹰告诉他这些时,曾一度很苦恼,他兢兢业业为了大秦而付出了自己所有时间和精力,换来的却是暴秦的说法。 他心里很不好受。 为君者应谨小慎微,恪守本业,方可治天下,这是先王对他说的,他做了,也很好地践行了。 为君者需以民为本,严于律己、善治善谋,他也做了,遂有严苛的律法治理天下,方有如今的太平世界。 他所做的一些都是为了民,可民却说是暴秦。 他很心寒。 他想听听,他的皇孙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就是暴秦,你律法严苛,刑罚残酷,即使微小的过错也可能招致重刑;你赋役沉重,滥用民力,导致无数家庭支离破碎;你思想专制,高压控制,以残暴手段滥杀无辜,招致祸端。” “这都是暴秦所为。” “而暴秦都是因你而起。” 子婴越说越兴起,似乎忘记了眼前人是秦始皇,可决定他生死的人。 “你知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会有始皇死,天下分的流言,知道是为什么吗?是民间对你很不满,他们惧怕你的统治,他们想摆脱你,不想再接受你的暴政,这都是他们的意愿。” “为什么他们会有如此意愿,因为他们活不下去了呀!他们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而不是奴役,一旦他们意愿无法达成,你可以想象一下,后果会是如何?我敢保证,一旦你死了,将无人能镇压他们,到时大秦恐怕就是分崩离析之时,国将涂炭。” “这一切都是你残暴的统治所带来的恶果。” “如今你依然以残暴的手段杀害铁匠,将来你更有可能以残暴的手段奴役他们,这不是暴秦是什么。” “你好好想想吧!当你以这样的作风持续下去,可能你的后辈也会效仿,你就不怕你的子嗣会被屠杀个精光吗?” “当真的是天下分的时候,你的继承者还能掌控大秦吗?那必是生灵涂炭的开始。” “这就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子婴越说越气,他算是豁出去了,管他什么秦始皇不秦始皇的,先怼过瘾再说。 当然,他也知道此番话之后他可能会被打入地狱,但他必须要说,如果不说,四年后他所有亲人都要下地狱。 “醒醒吧!改变你的统治方式吧!不要再去残害无辜了,大秦人难得有一天安生的日子,你就让他多安生几天吧。” 既然骂了,那就拼了,反正接下来的结局会很不好,何不趁现在还能说话之际多骂骂,看秦始皇能不能改改残暴的性子。 嬴政暴怒,大喝:“大逆不道,来人,将逆孙给朕撵走,让他滚得远远的,今世不可再进章台宫。” “诺!” 很快就有郎官过来将子婴带走了,直接带离章台宫。 第50章 陷害 站在章台宫外,子婴才慢慢平息怒火,人也冷静多了,不禁拍拍心口,暗道好险。 他自己也难以相信刚才是怎么吃的豹子胆,竟然敢当着秦始皇的面骂他,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秦始皇并没有残暴地对待他,更没有惩罚的意思,只是不让他进宫罢了。 “幸好,幸好。”完全冷静下来的子婴又再拍胸口,不知不觉间,背后竟然满是冷汗。 不过。 “哎,惨了,本来是想找找秦始皇谈谈生意的,这下自己将自己作死了,门彻底被堵死了。”子婴有些后悔。 原本打算找秦始皇合作做生意,以期不用缴纳市税,如今一切都是奢望了。 不过刚才骂得真是过瘾,怼得秦始皇无言以对。 但,是骂过瘾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彻底得罪死了秦始皇,自己还能让秦始皇改变对老爹的态度吗? 如果不能,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呢?该回去好好想想了。 子婴走了,但章台宫的嬴政却是严肃着脸,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即使刚才子婴将他怼得插不上口,他也没有大发雷霆的意思,就这样坐着,阴沉着脸也透着茫然。 子婴说他无情残暴,他真的如此吗?难道严苛的统治就错了吗?赋役乃国之根本,如没有赋税,国必将受欺辱,任人践踏;如无徭役,长城将无法成为匈奴的天堑,迟早让匈奴越界而来;如无思想专制,六国余孽必会乘风破浪,蛊惑黎民,危及大秦。 这都是为了大秦着想,他如何残暴了,大秦又如何是暴秦? 他的心很乱,曾一度撕咬着身体,让他难受极了。 别人不理解他,为何视为珍宝的皇孙也不理解他。他需要的是大秦万世,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万世,才能长存下去。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不禁地,他拿出了镜子,放于眼前照着,照着,竟有几分自我怜悯。 他正是知道商朝和周朝的兴和衰,才抛弃分封制,实行郡县制;他正是知道纣王的不听劝言,才善用朝臣;他正是知道周幽王的荒诞,才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兢兢业业。 他做错了吗? 为何天下人还骂大秦是暴秦,骂他残暴,说大秦暴政? 这一切都很令他想不通。 “始皇死,天下分,难道民间真的对朕很不满吗?朕何时愧对他们了?为何他们如此对朕?” 嬴政非常不解,头痛欲裂。 “子婴为何如此说朕?难道他就不会从为君者的角度去想想吗?” 嬴政的心更乱,以致一张奏折也看不下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又如何不知?”嬴政叹气,重重地摇着头。 这时。 铁鹰出现了,将那名铁匠带了过来,同时还带来了另一个人,如果子婴在场的话,一定认得此人,他正是在铁铺门前和子婴说话的那人,此刻身着赤衣,却是被吓得哆嗦。 铁匠被束缚住了手脚,双眼透着恐惧,双腿不自控地跪了下来,求饶:“陛下,饶命,饶命呀!小人知错了。” 赤衣人也跪下,怯怯道:“小人......见过陛下。” “朕问你,”嬴政没有理会赤衣人,指着铁匠问,“你是如何和匈奴勾搭上的?” 大秦禁止和匈奴通商,绝对禁止战略物资流入匈奴,并且对出入匈奴的人员严加管控,更禁止民间和匈奴私下交易。 可以这么说,匈奴人想进入大秦非常难,而大秦人想到匈奴也非常难,在这样的情况下铁匠还能勾搭上匈奴,里面没有中间人是不可能的。 铁匠颤颤惊惊,说话很不利索,却一点也不敢隐瞒:“小人乃本本分分的铁匠,没有和匈奴勾搭上,只是昨日有人找上小人,愿意出高价让小人私自为他打造马器,并且要求悄悄送到北方。” 嬴政听之厉目一瞪,喝道:“送往北方交给何人?出高价让你打造马器的又是何人?” “小人并不知道呀!那人并未透露身份,小人也不敢问他是谁,他更没有告诉小人将马器给何人,他只是说到了北方自会有人接见。” “马器何在?” 铁鹰闻言便将马器拿了出来,这是从铁匠身上搜到的。 嬴政定睛一看,正是三件套。 铁匠果然要将如此利器卖给匈奴,如真让他得逞,大秦将危。 “说,那人有何特征?”嬴政逼问铁匠,铁匠连忙说,“个子不高,身段中等,蒙着脸,看不出真实。” 嬴政再问,却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好了,来人,将铁匠押入铁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许见。” 皇帝发令,很快便有侍卫将铁匠押走了。 随后嬴政的目光落在赤衣人身上,问铁鹰:“他又是怎么回事?” “禀陛下,此人接触过皇孙,事后有人给他钱财,奴觉得可疑,便将他带来了。” “哦!”嬴政的目光冷冷地射向赤衣人,问道,“为何有人给你钱?” 赤衣人表现得更不堪,马上说:“因为那人说只要小人告诉那少年郎宫中来人,他便给小人钱,小人做了,他便给了。” “可知那人为何要你说宫中来人?” 赤衣人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嬴政没有再问,也命人将赤衣人押走了。 御书房,赵高在外面候着,表现得非常恭敬,而书房里面,嬴政来回踱步,脸上尽是凝重之色。 片刻后,铁鹰插话:“陛下,此事恐有蹊跷,恐怕有人要害皇孙。” “何人?”嬴政没有表现出太大惊讶,淡淡问。 铁鹰想了想,回应:“奴不知,但此人恐怕非常希望陛下和皇孙的关系破裂。” “你是说有人故意唆使赤衣人说出宫中来人,让子婴联想到朕,导致子婴来质问朕,朕便禁止子婴入宫。” “这一切都是有人谋划的结果?” “奴是这么想的。” “何人如此大胆竟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 “这个......不知。”铁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当然,他懂皇帝,刚才皇帝听到自己的猜测而没有太大反应,恐怕皇帝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他自然不用再献丑了。 “你不说,想必已经猜到朕心中所想了吧!” “陛下英明。” 的确,嬴政已经有所猜测,谁最想他和皇孙的关系破裂,谁最不想皇孙受宠,这太明显了。 “陛下,要不是奴把他杀了?” 嬴政摆摆手,露出狠厉道:“暂时不必,朕留着他还有大用。” “你下去吧!今后多派些人保护皇孙。” “诺!”铁鹰走了,嬴政也没有再呆在书房中,匆匆带着尚新等郎官出了宫,他要去见子婴,即使刚才发生很不愉快的事情。 第51章 化解误会 章台宫。 赵高见皇帝走了,依旧是带着尚新,即使看到他站在角落处也没有理会。 “恐怕又是去找皇孙了。” 赵高眼中的恨色又再浮现。 的确,这段时间他令阎乐密切留意子婴的行踪,前几日见子婴去找铁匠打造铁器,便让阎乐暗中留意,当得知打造的铁器是马上器具时,心中大为惊讶。 他极具目光,一眼就看出马器的不凡,便让阎乐暗中收买铁匠,欲将马器卖给匈奴,殊不知皇帝手眼通天,竟然发现了,他连忙让阎乐收手。 可正好这时子婴出现在城内,还朝着铁铺方向走来,他便心生一计让人暗示子婴说宫中来人了。 果然,子婴聪慧,立刻就想到了皇帝,才有刚才子婴怒骂皇帝的一幕。 当时他甚为窃喜,特别听到皇帝说永世禁止子婴入宫,更为大慰。 可皇帝的心思又如何能让人揣摩得到的,虽然禁止子婴入宫,却是亲自去找子婴。 这次算计失败。 赵高低估了皇帝对皇孙的宠溺,高估了自己对皇帝的了解。 “如此下去必坏事,子婴必须要出事,否则皇帝只会越来越疏远胡亥,对我不利。” 自胡亥被禁足后,皇帝已经没有关注过胡亥了,一门心思都放在子婴身上,这不是好兆头。 以子婴对他的态度来看,一旦皇帝将心思放在扶苏那边,待皇帝薨那日,恐就是他身死之时。 况且子婴杀了赵成,他也绝不能让子婴好过。 很快,他匆匆离开了章台宫,并没有回府,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 城外庄园,子婴更忙碌了。 时间就是金钱,他必须要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最起码有足够的金钱,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离焚书坑儒的时间越来越近,而他却还没有缓和老爹和秦始皇的关系,反而越来越糟糕,这不是好兆头。 “是不是应该准备好家当,当老爹被派到北方,我领着阿母也一同前往,在北方打造基业,一旦秦始皇死了,马上劝说老爹造反。” 北方有三十万大军,而老爹和蒙恬的关系又不错,一旦造反,在乱世中绝对有一席之地。 正思忖间,管家走过来说老爷子来了。 “老登又来了,他不是昨日才来过吗?”子婴有些不解,也没有太纠结,却表现出没有理会之态。 老登太混蛋,竟然将马上三件套献给了皇帝,才有皇帝杀铁匠和自己与皇帝闹掰的事儿。 他就是罪魁祸首。 “少年郎,今日你怎么那么无礼,竟没有出来迎接爷爷我。” 嬴政踏进庄园,没有见到子婴迎接的身影,却是见他翘着腿躺在躺椅上,对自己充耳不闻,相当不礼貌。 “哼!”子婴只是‘哼’的一声别过脸去,不理会老登。 老登似乎没有看到,竟自个地夸赞了起来,故意撒谎道:“少年郎呐!你真是好本事,竟然造出如此受人待见之物,你可不知道,昨日自拿走马上三件套后,我便第一时间献给了皇帝,你知道皇帝什么反应吗?” “哼!”子婴依旧没有理会,皇帝继续说,“皇帝非常喜欢,还夸马上三件套乃战场重器,还赏赐了你很多金子。” 话毕,命尚新抬了一箱金子来。 看着金灿灿的金子,子婴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但还是装作没有在意,头偏到一边去,大有今日不理会老登之意。 老登这是在揭他伤疤,要不是因为三件套,他能和秦始皇闹掰吗? 嬴政没有生气,他猜也猜得出子婴为何如此态度,转移话题故意问:“看你闷闷不乐,是不是已经见到你爷爷,但你爷爷并不待见你?” 子婴有了反应,坐了起来瞪了一眼老登,却是疑惑问:“你怎么知道?” “这个......”嬴政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连忙说,“自然是猜的。” “果然是人老成精,这都猜得出来,不错,我爷爷的确不待见我,确切地说,是我和爷爷闹掰了......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将三件套献给皇帝,我也不会和爷爷闹掰。” “哦!”嬴政故作疑惑,问,“我献三件套和你爷爷有什么关系?” “这......”这次轮到子婴无法反应过来,他不可能说皇帝就是他爷爷吧,却是嗔怪,“反正都怪你,我现在很不高兴。” “好了好了,收了金子就高兴了。”嬴政让尚新将那箱金子推过去。 子婴却也不推却,将箱子挽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老登让自己和秦始皇闹掰,这个就是补偿。 “对了,你因何事和你爷爷闹掰?”嬴政问。 子婴无法直接回答,只能换个方式说:“我爷爷杀了人,我骂他残暴,他就把我赶走了,还说永世不见我。” 嬴政听之脸庞的肉抽了抽,什么永世不见他,明明是不让他进宫,没有说不见呀,这不是就见了吗? 而且,在他这个‘外人’面前竟如此毫无遮掩地骂他残暴,这逆孙,一点都不懂得体谅老人,却还是附和地说:“哎!你爷爷竟敢杀人,还真是残暴。” 说这话时,强忍着肉痛,他又一次自己骂了自己。 “他就是残暴,无缘无故杀人,真不是人。” “你?”嬴政直想骂娘,龟孙子胆子肥了,可还是强忍了回去,不得不附应,“就是,他......真不是人。” 嬴政又再肉痛。 “对,不是人,不是人......” 嬴政两眼直了。 子婴狠狠地骂,骂累了才站了起来。他的气也算消了,对老登也热情了起来,问:“对了,老登你今日前来为了何事?” 昨日匆匆走了,今日又来,肯定是有事。 嬴政白了他一眼,怪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我可是你第二个爷爷。” 子婴摆摆手,却露出一丝丧气,道:“算了吧!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爷爷了,以后没事就别来了。” “为何?”嬴政脸色变了变,连忙问。 子婴苦笑道:“我爷爷是个嗜杀成性的人,我和他闹掰,万一有一天他脑子抽风迁怒于我,而你和我的关系亲密,说不定会牵连你。” 第52章 曲辕犁 嬴政的面庞抽了再抽,这逆孙竟然这样看他,他是个嗜杀成性的人吗?他会随便迁怒他人吗?还脑子抽风,这逆孙对他这个爷爷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却也不得不附应,还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你第二个爷爷我是怕死的人吗?牵连便罢,我不在乎。” 子婴被老登的豪气折服了,不禁心生感触,要是秦始皇也像老登一样对自己该多好呀!可惜,秦始皇不会是老登,他永远也不会对自己好了。 “算了,不谈这个了,说吧,找我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宫里人托我来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儿?”子婴警惕了起来,暗忖是不是秦始皇托老登找自己算账来了。 他道秦始皇没有惩罚自己,原来是迟来的惩罚。 见子婴如此防备,嬴政笑了笑道:“宫里人说有铁匠想悄悄地将马上三件套卖给匈奴,却被皇帝发现了,皇帝便将铁匠都杀了。” “哦!”子婴漫不经心地回应,似乎对这事完全不关心,可下一刻却是愣了愣,马上问,“你是说铁匠通敌了?” 子婴后知后觉,随即却是背后冷汗涔涔。 马上三件套是战场神器,想必秦始皇是知道的,铁匠也应该知道,铁匠将之卖给匈奴,如这事真的办成,对大秦来说是致命的威胁。 “幸好,幸好!”子婴拍了拍胸口,却在下一刻一丝愧疚爬上心头。 铁匠通敌罪该万死,秦始皇将之杀了乃为国为民,他,他却骂秦始皇,骂不是人。 好像骂错了。 秦始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残暴无情。 “宫里人有没有说皇帝很伤心?” 子婴问,他有些于心不忍。 秦始皇没有做错事,而自己却骂他,他一定很伤心吧! 嬴政又是笑了笑,可这笑明显和刚才的笑不同,这是宽慰的笑。 子婴如此问,证明他还是有愧疚的,有愧疚就好,这么骂自己,就应该愧疚。 嬴政摇头:“不知,应该伤心吧!”话毕,心里却有些得意,其实他一点都不伤心,他开心还来不及呢,他就想坑死这骂人不留情的逆孙。 其实是子婴的那句话点醒了他,才让他不伤心,不暴怒。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话说得没有错,也许他真的有些残暴了,大秦不应该如此苛政,导致民间怨言颇深,如果万一有一天他真死了,这种怨言加持下,恐难以收拾。 小小年纪却有着这样的见解和才学,他心甚慰,而不应该是伤心和暴怒。 “还有,宫里人还说让你小心一点,恐怕有人要害你。” “为何这么说?”子婴又再警惕了起来。 嬴政说:“宫里人说,其实当天和你说宫里来人的人是被人故意唆使的,目的是让你知道宫里人杀了铁匠,让你生气。” “你是说我被人算计了?” “宫里人的意思应该是这样。” 嬴政装作不敢保证地说。 嬴政不敢保证,但子婴却保证了。如果昨日那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被人唆使的,那陷害之言就八九不离十了。 的确,自己听了宫里来人之后大为生气,还骂了秦始皇,后果是,可能秦始皇会惩罚自己,最不济也会疏远自己。 其实算计人成功了,秦始皇的确疏远了自己。 这么说来,的确有人要害他,还是往死里整的那种。 “会是谁呢?”子婴很快想到一个人,赵高,也只有他才想自己遭殃。 “今后得防备那厮。” 子婴思忖,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老登用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有一点看不透的意味。 “老登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什么眼神?”嬴政对着子婴眨眼,却是现出一副无知表情。 “你看我的眼神不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说我的身份。”子婴厉厉地盯着老登问。 昨日发生宫里人杀铁匠的事儿,而宫里人托老登传话给自己,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会想到自己的身份不简单。 老登还算聪明,他应该能猜出什么来。 “你的身份?你能有什么身份?哦,对,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你应该是权臣之子或是皇族宗室之子。” 嬴政露出猜测状。 子婴松口气,暗想老登也不算太聪明,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来,没有猜出就好,他暂时还不想让老登知道自己身份。 “对了老登,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镜子吗?我造出来了,特意为你留了一个,你好好收藏,不要弄丢了。” 子婴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人便往里屋走,很快就拿着一物出来了,顺手递给老登。 嬴政接过,装作很好奇地端详了一番,还时不时发出赞词,满心欢喜。 的确是欢喜,这镜子造型比逆子献给他的更精致,且也大上不少,整个半身都能清晰地照出来。 不过也微微有些不悦。 这逆孙有如此好东西竟然没有想着送给自己,而是送给他这个‘外人’,很不孝呀!他这个真正的爷爷让他这个‘外人’给比下去了。 “喜欢吗?”子婴没有在意老登表情变化,淡淡地问。 嬴政回答:“自然喜欢,就是不知还有没有?” “你是想送一个给你夫人吗?” 子婴并不难猜出老登的意图。 嬴政点头,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那我再给你一个吧!” “不,不能只是一个,越多越好。”嬴政连忙纠正。 “越多越好?”子婴看向老登的目光怪怪的,敢情他有多少个老婆,不过,他真的没有多少,便送多了一个。 “还有,这是曲辕犁的造型图,也一并送给你吧!”子婴摸了摸怀中,从中掏出一羊皮卷,里面画着曲辕犁的制造方法和图案。 本来想今日寻木匠打造出来的,被秦始皇这么一搅合,全然没有了这个冲动,便一并送给老登,也算是还了他这段时间的恩情。 “曲辕犁?”嬴政好奇地接了过来,认真地看了起来。 从图案来看,和直辕犁有些相似,却不完全相同,似乎曲辕犁轻巧多了。 “这也是耕田之用?” 第53章 交代后事吗? “正是,”子婴并不意外老登能猜出来,实在曲辕犁和直辕犁太相似了,道,“和直辕犁一般,同样是耕作之用,曲辕犁却是更实用。” “哦!”嬴政显得很惊讶。 须知如今直辕犁已经在关中地区普及开来,他亲自去看过直辕犁耕地效率,比以前的耒耜强了不止一丝半点,可以说这是能极大提高生产之物。 而此刻子婴却说比直辕犁更实用,这有点不可思议。 “如何说?” 子婴并不想隐瞒老登,说:“曲辕犁比起直辕犁来,操作上更省力,耕地效率更高,适应的地形更广。” “可以这么说,曲辕犁是可以完全取代直辕犁之物。” “完全取代直辕犁?”嬴政听之懵了,不,更多的是狂喜,又有些可惜。 喜的是曲辕犁耕作的效率更高,这意味着有更多的地可以开荒;操作更省力,意味着一个人就可以耕作更多的地;适应地形更广,那就更不得了,大秦多丘陵山岭,如能将这样的地都能开拓出来,那绝对是宝物。 当然,子婴弄出了那么多东西,件件都是令人惊艳的存在,他不怀疑子婴有吹嘘的成分。 他终于明白为何子婴敢夸下海口说三年后可让大秦人人丰衣足食,有了如此之物,再加上那些可亩产几十石作物,一切皆有可能。 不禁握住子婴的手喜道:“少年郎,你为大秦立下罕世之功呀!” 子婴并不因此而喜,而是说出令老登很不解的话语,似乎前言不搭后语。 “老爷子,只要你将曲辕犁献给皇帝,便是立下大功,今后无后顾之忧,我也能安心。” 话毕,似乎神情伤感,连称呼都变得尊敬多了。 嬴政感觉这话怪怪的,便打趣道:“尽说浑话,我都一把年纪了,还需要什么大功,你还年轻,自是你来献,兴许能博个功名。” 他将羊皮卷推了过来。 子婴摆摆手,苦笑道:“老爷子,我已经用不上了,你还是收好吧!假如有一日有人要对你不利,兴许还能凭之救你一命。” “好了,不说其他的了,你跟我来。”子婴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便示意老登跟自己走。 老登也没有推却,跟着子婴走了,但眉头皱了皱,今日的子婴有些失常。 “老爷子,看到这片田地了吗?” 来到一望无际的田地中,子婴用手划了一个圈说。这是不久前老登的手势,子婴同样以这样的手势还礼。 嬴政顺着子婴的手势望去,一个多月前还是一片荒芜的田地,此刻却是绿油油,一片生机盎然。 “这是红薯、土豆、玉米等作物,三个月后便可出产,但你还不能拿来吃,这些都是种子,到时你可以禀明皇帝,让皇帝给你更多的地,就上林苑吧!上林苑地域广阔,又临泾水、渭水,是种植的好地方。” “你便将这些种子都种下去,到时,不出两年,这些作物便能普及开来,活人无数,这也算是一份功德了。” “记住,红薯本身可以作为种子,它的叶子也可以作为种子,繁殖率非常高;还有土豆也是一样,它可以切成数块,完全可以当做种子来种;还有玉米,那更妙,其颗粒到成熟时晒干一些,掰下来就是种子。” “总之,如保管得当,两年内足以将三种作物普及开来。” “还有棉花,产量高,种子也多,只要大量种植,得到的棉花可以用来制作棉衣,是无物可比的御寒之物。” “如此下去,三年后我大秦就可人人衣食无忧了。” 子婴像是交代后事一般,一件件地细数着说,讲得很详细,也很具体。 旁边的尚新觉悟很高,马上命郎官拿来竹简要细细地记下来,却遭来嬴政的训斥。 “大胆。” 尚新滞了滞,有些不明皇帝之意,心想:皇孙说的绝对是可令大秦兴盛之事,这样的事就应该记下来,但皇帝,制止他做什么呢?这不都是为了大秦吗? 但尚新不敢这样说,连忙将竹简丢了,连忙后退几步,弓着身一副领罪的样子,道:“主子恕罪!” 嬴政不再理会他,又瞅向子婴。 “少年郎,你今日是怎么啦?” 他感觉子婴很不对劲,不禁担心地问。 子婴叹口气,心想终是要将一些事说出来,也好让老登知道一些底细,更好地为自己着想。 他并非无情的人,老登人不错,不应该因自己而害了他。 虽说宫里人传来话说自己误会了秦始皇,但始终自己和秦始皇闹掰了,秦始皇虽然并没有第一时间降罪于自己,但他不能保证以后不会。 这都不是主要,主要是他已经无法再让老爹和秦始皇缓和关系了,老爹的悲剧终将要发生,既然如此,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到北方去,发展自己的势力,甚至可能涉及到造反。 而老登和自己关系不错,一旦自己造反,遭殃的肯定是他,他不想看到老登出事,所以现在有必要和他做个切割,也算是对得起他这段时间的帮忙。 “老登,待我安排完毕,自会和你说个一二。”子婴没有第一时间说,接着将老登带到熔炉旁。 介绍道:“这是熔炉,用来造镜子的......这是阿刁,”子婴指了指旁边的阿刁,“我专门培养出来造镜子的,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将毁了熔炉,并且将阿刁带走。” “带走?”嬴政听之大惊,暗道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小子这是要干嘛?私奔吗? “你究竟要作甚?”嬴政不耐烦了,语气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子婴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老登要表达什么,但没用了,即使他和老登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也不能将老登带走,毕竟老登的家业在这里,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也没什么,”没有解释,指着阿刁重复问,“你要阿刁吗?如果要就留给你,他可以帮你制造镜子。” “要个屁,你小子给我说清楚,这是要交代后事吗?你年纪轻轻犯什么浑?要交代后事也是我来,哪里轮到你。”嬴政彻底怒了,指着子婴就是大骂。 第54章 嬴政知道未来的真相 子婴没有在意,反而觉得很亲切。这个爷爷比起那个真正的爷爷来,有人情味多了。 “老爷子,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这些作物都是大有作为之物,切记要好好种植。”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离开庄园了,今后就由你来打理,如果你需要这些家奴,我便让他们留下,如果你重新带人过来接手,我便领走。” “接什么手?难道你是准备放弃这些家业了吗?我可是将家业都继承给你了,你怎能说撒手就撒手?这些田地都是你的,该走的是我才对。”嬴政不管不顾了,完全不顾及自己乃皇帝,应保持一番威严。 子婴不说话了,但神色却变得非常郑重和认真,他盯着老登看了好久,久到老登都有些不好意思。 才道:“老爷子,不,爷爷。”这是他第一次对老登喊‘爷爷’,他是珍重这个‘爷爷’的。 “我真的要离开了,况且我也不想连累你。”终究,子婴还是说出了实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嬴政急问,“如果你还将我当爷爷的话就说吧!别的不说,我在咸阳还是有些能耐的,只要我能做到,绝对会帮你的。” “嘿嘿!”子婴苦笑,却又有些无能为力地道,“算了,你帮不了我的。” “说!”嬴政不容他说废话。 子婴顿了顿,还是说了:“我和我爷爷闹掰了。” “嘿嘿!”嬴政听之笑了,无所谓地说,“闹掰了就闹掰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俗话说家人没有隔夜仇,今日闹掰了,说不定明日就好了。” 子婴很认真地说:“不会的,今日我骂了爷爷,爷爷很生气很生气。” 嬴政道:“骂了他又如何?生气又如何?难道他会杀了你?”说这话同时,嬴政嘴角抽了抽,暗忖他自继位以来从未被人骂过,还是骂得那么不给面子,要是别人,他早已将之杀了。 自然,生气是肯定的,难道被逆孙骂了还不能生气吗? 子婴摇头道:“杀我倒不至于。” 嬴政点头,皇孙还是比较了解他的,他不会乱杀人,何况是自己的孙子。 “但想让他和我阿父缓解关系就难以做到了,不,是没有机会了。” 嬴政听了这话面露凝色,他似乎知道了子婴要说什么。 子婴很早就说过他要缓和他和逆子的关系,否则逆子将会被派到北方,并且活不了几年。 “即使缓和不了关系又如何?你也没有必要放弃庄园呀!”嬴政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原来是如此鸡毛蒜皮之事,让他好担心呀! “有必要,如果阿父被派去北方,必定会死的,我可不能让他去送死,既然无法改变事实,那只能我与他一同前往。” “前往北方?”嬴政一听内心炸开,他可是准备将大秦留给子婴的,如子婴去了北方,那此事就不好办了,连忙说,“少年郎,你想多了,先不说你爷爷是否会将你阿父派到北方,即使派了,应该你爷爷也是有苦衷的,父子嘛!有些争执很正常,到时只要你爷爷气消了,说不定就叫他回来,你犯不着一同前往北方。” “不,你不了解真相,兴许我爷爷将我阿父派去北方是有苦衷的,也不想他永远留在北方,但真相是,一年多后我阿父被派往北方,就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可能?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即使你爷爷再恨你阿父也不可能让他永远留在北方,你想多了。” 嬴政就当子婴想多了。 扶苏迂腐懦弱,如因犯什么事儿被派去北方,那也是他想磨炼磨炼逆子,让他长长记性,但不会将之永远留在北方。 “哎!”子婴叹气,“兴许我爷爷的确不想,可天有不测风云呐!有些事是轮不到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嬴政听之疑惑,不过很快就想到子婴之前说的自己死在沙丘,赵高篡改遗诏的事,的确,如果自己真的会在死在沙丘,还真是无法将逆子召回咸阳。 子婴说得没错,如果自己真死了,就轮不到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等等......嬴政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 如果自己真会死在沙丘,还有赵高篡改遗诏,那逆子是不是真的活不了? 这个想法一起,他身体颤了颤。 赵高是十八子胡亥的老师,他自然希望胡亥在自己死之后继位,但胡亥实在太年轻,在朝堂中也无帮衬,如果自己死后,皇帝之位绝对轮不到他。 而,一旦自己死了,如果不是胡亥继位,赵高绝对会失去权势,甚至会被新帝清理出去,对赵高来说是致命打击。 遂,他绝对不想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而要想保住自己的地位,那只有胡亥继位,所以自己死了之后,遗诏让胡亥继位还好,如果不是,赵高绝对会做点什么。 那子婴所说的篡改遗诏就说得过去了。 还有,如赵高篡改遗诏让胡亥继位,肯定会受到阻挠,逆子扶苏就是第一个阻挠,所以,扶苏只能成为他们第一个针对的对象。 而手段可能是,捏造旨意让扶苏自杀。 那逆子虽然迂腐固执了一些,可还是很听话的,一旦收到诏意,必定会遵诏自杀。 “难道这就是逆子活不了几年的原因吗?” 嬴政想到这里,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同时怒火中烧,心里怒斥赵高该死! 但他很好地压住怒火,尽量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语气也极力地压制,道:“少年郎,咱们不说这些丧气的话了,说些开心的好不好?” 嬴政试图转移子婴的注意力,他现在迫切想知道赵高篡改遗诏后会怎么样。 “自然好。”子婴也不想气氛变得那么凝重,爽快地答应。 嬴政缓和一下态度,尽量让自己变得开心,还装出一副调侃的作态,转移话题问:“你还记得上次你说过什么四年后赵高会篡改遗诏吗?虽然此事有些不真实,但我好事,心里藏不住好奇,你就再说说吧!” “秦始皇真的会死在沙丘吗?赵高真的会篡改遗诏吗?他篡改了什么内容?” 第55章 真相(二) “咦!”子婴瞥了老登一眼,警惕问,“你不会想将此事告诉秦始皇吧!你想害我?” “你?”嬴政故作生气,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个‘爷爷’呢?纯粹是好奇罢了,对,是好奇,非常的好奇,否则今晚我肯定睡不着。” “你也知道年纪大的人睡眠不好,如再藏着事,那更睡不着了,你就说说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秦始皇,不,我压根就不认识秦始皇,想告诉也没门。” 子婴笑了笑,老登说的是事实,即使他认识宫里的人,也没有办法接触到秦始皇,须知道秦始皇是个很惜命的人,如非亲近之人绝对不会接触,他被刺客刺杀怕了。 “也罢!告诉你也无妨。”子婴没有再将此事藏于心里的打算,而且他确信老登不会害他,当然,他还有一个目的,即使老登告诉秦始皇也无妨,这样更利于自己,不,是让秦始皇对赵高防备,兴许还能改变些什么。 “这就从秦始皇东巡开始说说吧!” 东巡?嬴政听了不禁笑了笑,已经进行了四次东巡,他累了,不想再折腾自己,是否有第五次东巡,暂时没有这个打算,看来子婴有些臆想的成分。 不过他没有插嘴,静静地听着。 “再过四年秦始皇将进行第五次东巡,所经之地有九嶷山、丹阳......琅琊、平原津等,这其中他大量地吞服丹药,导致身体每况愈下,又路途奔波,身体吃不消,很快便病倒于平原津,但秦始皇不认为自己撑不下去,便继续前行,最后在沙丘一命呜呼了,不,是赵高给了他丹药,说是可以治病的丹药,可秦始皇吃了马上就死了。” “他其实不知道的是,那丹药不是什么可治病的药,乃至毒之药,吞之立毙,赵高这是想他死。” 赵高?又是赵高? 嬴政听之怒火在身体里翻滚,赵高这是处心积虑,看他平时恭恭敬敬的,竟如此歹毒。 “接着呢?” “秦始皇当时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可依旧相信赵高,便叫来赵高,让其拟诏,恐是要拟诏传位。” “那秦始皇传位给谁?”嬴政迫切想知道。 如果子婴所说是真的,他倒想看看自己会传位给谁。 但子婴摇头了,只能猜测地道:“我不知道,也许会传位给扶苏吧!毕竟在当时只有扶苏才有这个资格担起整个大秦。” 嬴政点头,如果他没有发现子婴的才能,他很有可能会传位给扶苏,虽然扶苏迂腐软弱了一点,但在关键时刻也不得不如此选择。 “后来呢?” “后来赵高没有按照秦始皇所说,竟篡改了遗诏让胡亥继位。” “咦!不对。”嬴政眉头皱了皱,质疑道,“如果秦始皇真进行第五次东巡,身边必会领有大臣,即使赵高篡改了遗诏,其他大臣也会有异议的,不可能让赵高那么轻易就得逞。” “嘿嘿!你说得不错,当时的确有大臣伴随左右,但如果赵高和他们窜通在一起呢?” “窜通?不可能,秦始皇的大臣皆是忠心耿耿之辈,又如何会和赵高窜通?这说不过去。”嬴政下意识反驳。 子婴瞥了老登一眼,不知为何老登反应那么大,便打趣问:“你对秦始皇的大臣很熟悉吗?” “这个......”嬴政语塞,但心里似乎在叫:嘿嘿,朕的大臣朕自然熟悉。 却是催促子婴继续说下去:“别打岔,继续说。” 子婴缓缓神,继续说:“赵高篡改遗诏让胡亥继位之后,便再假拟一道诏去北方。” “他为何要拟一道诏去北方?”嬴政听之脸色大变,连忙问。 “自然是想赐死扶苏,毕竟扶苏才是阻碍胡亥继位的重要人物,如扶苏不死,他的谋划恐会受阻。” 什么?嬴政听之心里大叫,一双怒目如烈日炙烤大地。 这样就说得通了,这就是子婴为何说逆子活不了几年的原因,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逆子收到假传的遗诏后,以他的性子必定会自杀,自然无法再回到咸阳。 逆子,悲也,他是被孝顺所害呀! 子婴想缓和他们父子关系,真是用心良苦呀!大人的事儿却要小辈来操心,似乎他和逆子都不够称职。 “接下来呢?扶苏是不是真的死了?” 问及此话,子婴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了起来,眉头瞬间透着愤怒:“扶苏哪敢违逆,只能自杀而死,不但这,赵高那厮还假诏赐死蒙恬和蒙毅。” 什么? 嬴政脸色大变,如果不是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恐怕就要暴走。 赵高不但赐死逆子,还赐死蒙恬兄弟俩,该死,该死。 嬴政心里怒骂着,脸色变了又变,可还是被压抑住了。 “他为何要赐死蒙恬和蒙毅?” 子婴道:“你想想呀!扶苏和蒙恬的关系不错,蒙恬还手握三十万士卒,赵高他怕呀!只好利用这个机会将蒙恬也铲除了。” “那蒙毅呢?” “那更奇葩,竟是赵高那厮为了私心,你可能不知道,赵高曾经犯了重罪给蒙毅宣判了,赵高因此怀恨在心,便趁机要杀蒙毅。” 果真这样吗? 嬴政听后愤怒异常,却极力地压制着怒火。 的确,赵高曾经是犯了重罪,他命蒙毅去审理,蒙毅判处赵高死刑,并剥夺其官籍,还是自己念及赵高教导胡亥有功才赦免了他并恢复官职。 赵高要杀蒙毅也说得过去。 听到这,嬴政的脑袋很痛,很痛,信息量太大了,让他无法接受,虽然这是子婴的预言,不足以让人相信,但有些事不会空穴来风,即使不会相信也不能不放在心上。 万一有一天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大秦将很惨。 “很惨?”嬴政猛然想到什么,突然眼神变得锐利,迅速射向子婴。 始皇死,天下分。 这是子婴今日对他的骂言,这会是真的吗? 此刻想来,身体不禁颤了颤。 他死后,胡亥会成为秦二世,就他那性子能治理好大秦吗?嬴政很怀疑,那子婴的预言就很有可能了。 之前他之所以宠爱胡亥,乃胡亥懂事乖巧,仅此而已,并没有其他想法。 一旦胡亥无法治理大秦,必定会引起民变,再加上余孽作祟,大秦绝对好不了那里去。 不,还有李斯等能臣,即使胡亥能力不济,李斯等人也会协助他的,大秦乱不了。 不过,为何子婴会说‘始皇死,天下分’呢? 不禁问:“那其他大臣呢?赵高会不会趁机杀了。” 第56章 真相(三) “那是肯定的,胡亥成为秦二世后,昏庸无能,事事只听赵高的,任由赵高摆布,赵高乃小人,自然容不得能臣存在,便想办法害死那些能臣,比如李斯,就被他害死,其他臣子被祸害的祸害,隐退的隐退,天下再无能臣。” 什么? 嬴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臣子竟然都没了?如果是这样,还怎么治理天下,天下能不分才怪。 赵高,该死,该死! 嬴政恨得牙关紧咬。 “不但这,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赵高还怂恿胡亥将他的兄弟姊妹都坑杀了,秦始皇辉煌一生,到头来却是家破人亡,子嗣几乎死绝。” “最惨的是公子将闾、公子高和公主阴嫚,一个被冤枉拔剑自刎,一个为了保存家人独自走进皇陵,自闭而死,一个被活生生坑杀,凄惨至极。” “不要说,别说了。”突然,嬴政疯魔了起来,仰天大叫,还不停地拍着头颅,似乎非常难受。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难道这就是我大秦的下场吗?” 情绪无法控制,心底里在吼叫。 子婴今日也在宫里说过,你的后辈会效仿,你就不怕你的子嗣会被屠戮个精光吗? 他知道这是子婴的气言,但,如果事情真按子婴所说发展,他的子嗣真的会被屠戮干净。 “怎会这样?” “啊!”嬴政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整个人失去理智不停地咆哮。 “诶,老登,你得了失心疯不成?我说的是秦始皇,你激动个甚,莫名其妙。”子婴很奇怪老登的反常,调侃道,还拉了拉老登,想让他正常一点。 “陛......主子,冷静点,冷静点,这都不是事实,不是事实呀!”尚新急了,连忙劝说嬴政,还抓住嬴政的手臂,不让他乱来。 嬴政似乎没有听到,双眼赤红,拳头握紧,似要进行生死搏斗。 “老登发癫痫了,赶紧醒醒,醒醒,故事还未讲完呢?”子婴试图让老登别那么激动,终将,还是这话有用,一下子让老登控制住了情绪,清醒了过来。 缓了缓神,嬴政尴尬地挤出笑容道:“让你见笑了,继续说吧!”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子婴凑过脸问:“你还能把持得住吗?”他真怕老登又要疯狂一把。 “能!”嬴政拳头捏紧,指甲插进手心里也不自知。 “好吧!”子婴继续说。 他要将赵高的所有罪行都说出来,如果老登真心为大秦的话,说不定会将此事告诉秦始皇,那大秦兴许还有得救,那他就不用造反了。 “胡亥清理完秦始皇的子嗣后,便开始他淫糜的生活,几乎不过问朝政,赵高乐见如此,更加放肆地排除异己,还弄出一个指鹿为马来戏谑诸臣子,导致忠臣敢怒不敢言,佞臣当道,赵高还肆意收罗天下美人供胡亥享乐,导致黎庶苦不堪言。” 什么? 嬴政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再疯魔。 胡亥逆子竟如此荒淫?难怪呀!难怪当日他竟能写出如此不堪的细胞学,全是他本性所致。 逆子可恶,逆子误国。 “于是乎,天下受不了如此残酷的现实,纷纷起义了,顿时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就是所谓始皇死,天下分。” “更可恶的是农民起义时,赵高隐瞒事实,谎称天下太平,导致起义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攻占城池,六国余孽也借机起事,攻城略地,无处不乱。” “天下彻底大乱。” 天下彻底打乱?嬴政崩溃到极点,他励精图治的大秦就这样没了吗? “幸好,你的皇孙子婴还有些能耐,施计杀死了赵高暂时稳住朝局,继位为王。”子婴在说话同时也不忘炫耀一下自己,不,不是炫耀,这是历史事实,他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没有特意提及自己的意思。 嗯嗯,就是这样。 “继位为王?” 嬴政一听,心里大喜,刚刚的崩溃也稍稍稳住。按照这么说,大秦还有得救,子婴何等人也,一定能稳住局势,镇压住大乱的。 “幸好,幸好还有子婴,看来朕的目光不错,一早便相中子婴。” 嬴政拍拍胸口,心里暗忖。 可子婴接下来的话令他彻底陷入沉寂。 “可惜,子婴继位太晚了,晚到一切都已成定局,他无法再挽回大秦局面,继位四十几天后便被乱贼给杀了,惨哉。” “最终,大秦灭亡,从一统六国到灭亡,也就十几年罢了,哀哉!” 说到这里,子婴脸庞不由抽了抽,不知不觉,他将自己给说死了。 “什么,连子婴也无法稳住局面?事情真的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面了吗?”嬴政惊骇,内心翻滚不已。 他想不到在子婴的预言里大秦会是如此下场,他的子嗣被坑杀,朝臣被害死,还葬送了国。 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事。 而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的近臣和宠爱的儿子。 他愤怒极了,也丧气极了,他不相信,完全不相信,他要问清楚子婴:“少年郎,将来的大秦真的会是如此结局吗?” “自然,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除非秦始皇那厮作出改变。” “如何改变?”嬴政已经不在乎子婴骂他‘那厮’了,无力地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秦始皇。” “那如果秦始皇将皇位给你呢?你如何做?”嬴政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眼睛紧紧地盯着子婴。 子婴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边。这话太大逆不道了,他可不敢应声,还有老登也真是的,竟拿人头落地的事情开玩笑。 连忙调侃说:“老登你今日喝酒了吗?尽说些浑话。” “说!这里就我们几个,你说什么话都不会传出去的。”嬴政作出保证,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子婴听之看之愕然,暗道老登这是来真的,不过想而又想,肯定又是宫里人请教老登,老登找自己来了。 罢了,说就说吧! 只要老登高兴就行,便道,却只有四个字:“以民为本。” “只有以民为本才可挽救大秦,只有以民为本才可避免悲剧的发生。” 第57章 以民为本 “以民为本?”嬴政思索着,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子婴刚才所说是真的,那导致大秦灭亡的直接原因是农民起义,起义者,必是走进了困境。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民走进困境,达到生死无望的地步,他们也不会造反。 以民为本,真的是这样吗? 嬴政发出感叹,并且质问自己。 难道大秦没有以民为本吗?他兢兢业业便是为了民,为了大秦万年,怎么可能没有以民为本? 他开始自我怀疑。 “少年郎,难道此刻的大秦并没有以民为本吗?” 统一六国,他做到了,民避免战乱,可安生,这是以民为本呀!他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统一钱币,不都是为了民吗? 他修筑长城,建驰道和直道,开灵渠,不都是为了与民方便吗? 他脑子凌乱了。 他都做了那么多,为何大秦还要灭亡?他无法接受。 “你认为呢?”子婴反问老登,“秦始皇征调徭役修长城、建皇陵,这是以民为本吗?秦始皇的苛政是以民为本吗?秦始皇厚重的赋税是以民为本吗?” 一连三问,问得老登哑口无言。 子婴又说:“我所说的每一种都需要徭役民夫,而民夫是民,是家中主要劳动力,是丈夫,是父亲,更是老母亲的儿子,一旦成为徭役,少则一月,多则数年无法回家,这是硬生生地拆散一个家庭,这是以民为本吗?” 嬴政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些他都没有考虑过,朝臣也没有和他说过。 “民夫务农,秦始皇抽调走了他们,何人来种地,何人来给他们粮食?这也是以民为本吗?” 嬴政沉默,但心里却很不好受,子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里去,每一话都刺痛着他的心。 他在咆哮,真的是这样吗?大秦没有以民为本,才导致覆灭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真的是这样吗? 他似想通透了,又似没有想透,脑袋顿时间痛得厉害,下一刻,一个念头浮现:什么导致民生死无望的呢? 是暴政吗?子婴在宫中所说的残暴吗? 于是压制住所有情绪问:“少年郎,你觉得是什么导致农民起义的?” 子婴想也不想就说:“其一,暴政;其二,官府逼迫;其三,秦始皇留下祸根。” “如何说?”嬴政极力让自己平复心态,问。 “暴政者,必引起民愤,加之官府压榨逼迫,便生民变,究其原因,还是秦始皇留下的祸根。” 这是子婴个人看法,不算很详尽,不过应该符合老登的心意吧!即使不符合也没什么,他只是帮忙罢了。 “哦,是吗?秦始皇如何留下祸根?”嬴政很不解,他兢兢业业地治理国家,从未有过出错,何来祸根? “徭役修长城、建皇陵是祸根,重赋税且不约束地方官吏是祸根,严刑峻法是祸根,未立太子为祸根。” 嬴政又再沉默,心里却更乱,一时陷入茫然中。 真的是这样吗?他第三次质问自己。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大秦的灭亡也有他的一份‘功劳’?难道子婴在宫里骂得对了吗?他就是残暴无情?暴秦之说皆因他而起? 见老登没有再说话,子婴最后说:“好了,咱们就说到这里吧,老登你听得高兴吗?高兴便赶紧接过这些田地吧!我真的要走了。” 说了那么多,口都干了,接下来也该收拾收拾,先回府中,再行去北方的事儿。 既然无法扭转局面,就先到北方扎下根基,以不变应万变吧! 这话一提醒,嬴政才从茫然中反应过来,突听‘要走’,他却不允许了,厉喝:“走什么走,你那里也不许去,就在这儿呆着......要走也是我走,别再说那浑话了,记住,这些作物需要你,你不能走。” 话毕,嬴政便走了出去,尚新等人赶紧跟上。 “诶,不是.......”子婴还想挽留,老登人却走远了,他只得气得跺脚,愤愤然回到屋中,自个喝茶解气。 不过今日也算是成功了一会,也没什么好气的。 赵高要害他,今日狠狠地算计了赵高一番,只要老登将今日谈话告诉宫里人,宫里人再传到秦始皇耳中,赵高必遭殃。 嘿嘿,这就是算计他的恶果。 老登不肯接受庄园,子婴又放不下这些农作物,没有办法,他只得暂时留下来。 “目前只得改变一下策略,派人先到北方,为一年后打下基础。”子婴思忖。 北方煤炭、铁矿资源比较丰富,土地广阔,适合农业发展,这是一个宝地。 咸阳虽然拥有煤炭资源,但储量完全比不上北方,铁矿更不用说了,所以北方才是长远发展之地,咸阳可以当做储备站。 这个光荣任务就交给管家去寻能人,先将人才储备搞起来。 几日没有回府了,一番收拾后,子婴领着几人便走了,他必须要回府看看,皇祖母的生辰也快到了,皇祖母对他还不错,理应去看看。 回到府中,便见到母亲满是喜色,脸上的笑容不曾消失过,见到儿子回来了,立刻迎了过来,并让家奴准备丰盛吃食,直让子婴吃不消。 “阿母,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令你如此高兴?” “你可不知道,你皇祖母赞我贤惠聪颖,能不高兴吗?”姚氏给子婴盛来一陶碗羹肴,在催促他喝多点的同时回应说。 子婴疑惑了,皇祖母向来不偏颇任何人,如此得其夸赞,实在是难得。 “阿母是不是把镜子提前送过去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得皇祖母的欢心。 皇祖母不喜热闹,生辰一般不摆宴席,贺礼也不许名贵。 而皇祖母又是秦始皇宠爱的国夫人,在宫中地位很高,想得到她青睐的皇子皇女不在少数。 大家大多提前送上贺礼,宴席倒也随便。 看来皇祖母这生辰已经庆祝过了,亏他还回来准备去见一见这许久未见的皇祖母,看来不必了。 从前身记忆来看,这个皇祖母还是挺喜欢他这个孙子的。 “得找个时间见一见皇祖母。” 子婴思忖,阿母的话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儿就是聪慧,一想就想到了,你可不知道你皇祖母多么喜欢那镜子,在镜子面前摆弄了好几个时辰呢!” 姚氏更高兴了,将当时的情形说出来。 “这都是我儿的功劳呀!皇祖母还夸你有能耐呢!” 第58章 又坑淳于越 “想必阿母在皇祖母面前长了脸吧!”子婴猜测说。 皇祖母子嗣众多,每每生辰,皆有众多贺礼,加之皇帝的赏赐,奇珍异宝算是不少,久而久之,她对这些东西也就麻木了。 但镜子乃新奇之物,特别对女性有天生的吸引力,皇祖母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 那夸赞就理所当然了。 “自然,你皇祖母一高兴还赏赐了很多东西,这不,可是羡慕坏了你的伯母叔母们,纷纷夸赞为母生了个好儿子。” “对了,你还有镜子吗?你的叔父叔母们自看了镜子后都很喜欢,他们也想要。” 姚氏露出期待目光,这多少有些自豪表情。 子婴自然不会扫母亲的兴致,道:“自然有,回到庄园后我马上多烧制,必定让他们都用上镜子。” “那自然好。” 姚氏更欢喜了,叮咛几句就匆匆出门,还催促子婴得赶紧送过来。 子婴苦笑,敢情母亲炫耀去了,妇人间就是爱攀比。 这时,有家奴来说他老爹找他,正在书房等候。 “书房?想必又和淳于越那老混蛋在‘之乎者也’了吧!” 子婴还是比较听话的,很快就走进老爹的书房,果然,老爹正和淳于越在议论着什么,似乎没有看见子婴走进来。 “公子,我暗中接触过一些公子,他们都赞成分封制,且太尉也说了,大秦行郡县制乃违背天道,必受天谴。” “老师,这一段时间你都和他们接触了?”扶苏有些惊讶。 官员和官员之间接触乃父皇禁忌,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心里绝不会接受。 不但这,他还私自接触公子,更是父皇所不容。 淳于越义无反顾地说:“为了大秦,即使触怒了陛下,老朽也要那么做,郡县制必亡我大秦,只有分封制才得民心。” 这有点替天下苍生就义的意味。 “这不好吧!”扶苏犹豫了一下道。 要是平时,他必定会极力赞成老师的做法,但今日不知怎地,竟有些迟疑了。 私自接触公子和三公之一,父皇必定大为震怒,作为儿子,又怎想看到父亲震怒?他是儿,为父分忧是份内事,此刻却有人要惹父亲,他总有些不是滋味。 子婴就在一旁看着,看到老爹的神情和听到这话,心中安慰多了,看来老爹慢慢在改变,并没有一味地追随淳于越这个老混蛋。 这是好事,但,他绝不能再让老混蛋教唆老爹。 “这有什么不好的,义之所致,我辈皆行之,何况公子为嫡子,自应继承皇位,行分封制便可将其他公子分封出去,对公子来说是好说。” “可不能犹豫。” 扶苏被说得有些触动,微微点头,但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淳于越又说:“公子,当下陛下正疏远你,可不是好兆头,为了确保顺利继位,也只有分封制才能帮到你,希望公子能全力支持老朽,老朽必不让你失望。” “那老师要怎么做?”扶苏踟蹰一下问。 “联合我儒士,一起向陛下进言,公子你可进宫先和陛下提及此事,看陛下什么反应,如陛下极力反对,我等可寻三公九卿支持,必成大事。” “这样好吗?”扶苏又露出了这句话,实在他心里有些抗拒。 这是逼迫父皇就范,为人子不可如此忤逆父亲。 “公子,无须再犹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犹豫只会令你和成事失之交臂,还望当机立断。” 扶苏沉默,但心里似乎有些松动了。 眼下的郡县制漏洞百出,民苦不堪言,更发生流民围城之事,似乎郡县制也没有那么好。 但,他总感觉愧对父皇,他不想看到一个孤独的人伤心。 “公子,你说话呀!”淳于越看到扶苏沉默,急了,可这时,却有一人说话了,正是子婴。 “老爹,你怎么能犹豫呢?此法妙,甚妙,你就应该答应下来。” 子婴走了出来,目光扫过,似乎在责怪老爹迟疑。 “子婴你来了。”扶苏抬头,见到是儿子,便说,可,子婴的话.......竟赞成,对了,这分封制是他提出来的,赞成也理所当然,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便望着子婴问,“你也赞成?” “自然,分封制多好呀!如真能施行,老爹的兄弟便能分封出去,就无人和你抢皇位了,美哉,美哉!” 子婴表现出很认真地道,这下将淳于越乐坏了,对着子婴抛来一个赞赏的目光,便也附应道:“子婴说得没错,望公子三思。” “容我想想!”扶苏觉得还是不妥,父皇会答应吗?如果不答应,那就是忤逆父皇,他就是不孝呀! “老爹还考虑什么,直接答应。”子婴催促老爹,可目光一转,也对淳于越说,“淳于师,你也知道老爹被皇祖父禁足了,恐难以见到皇祖父,先提及此事,恐会耽误大事。” “这样呀!”淳于越露出思索,似乎有为难之处,可一会儿便拍案,“也罢!只要公子支持,老朽拼了性命也要将此事办成。” “告辞。”淳于越还真是雷厉风行,动作快极了,很快便走了。 “等等,老师,我还没有考虑好呢?”扶苏急忙起来要追上淳于越,子婴却将他按了下来,道,“老爹,人家那么热情,你阻拦什么呢?让他去就是,多好的人呐!” “好?对,老师的人的确很好,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都不用我做了,我感觉愧对他。”扶苏感叹。 子婴狡黠一笑,道:“老爹这样就对了,什么都没做,对,你就是什么都没做,也没说什么,都是淳于师自己说的做的。” “老爹你太聪明了。” “什么意思?”扶苏懵了,最近发现,他完全跟不上儿子的节奏,说话尽是高深莫测,难道他老了?没有呀!他才三十几岁。 “没什么意思!反正这段时间老爹你好好禁足就行。” 扶苏瞪了儿子一眼,故作生气斥道:“不是禁足,是暂时不用上朝,可懂?” “懂,懂。”子婴连忙附应。 子婴当然懂,更懂淳于越,只要淳于越在朝堂上亲自提出分封制,那老爹就懂了,当然,他可不想老爹涉及此事,否则麻烦将不断。 只是这淳于越也真够谨慎的,前几天向他提及此事,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找上秦始皇,而是走访了那么多人,看来他做事也挺缜密的。 不过,即使他再缜密,也逃不掉被闲置的命运,他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对了老爹,你找我何事?” 子婴问及老爹叫他过来的目的。 第59章 胡亥莫名其妙被罚跪 这话出,扶苏表情瞬间变得很复杂,似有喜悦,又似很苦恼,酝酿了好久才道:“我去见你皇祖父了。” “那是好事呀!皇祖父终于见你了。”子婴恭贺,却不感到意外,他早已猜测到了。 扶苏丧气道:“是好事没错,但你皇祖父将我赶出来了。” “不会吧老爹,你怎么那么不争气,你儿子我可是足足准备了几十斤炒茶给你讨好皇祖父的,你就这样浪费了。” “浪费倒也没有浪费,就是我将你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皇祖父,他才赶我出来的。”扶苏倒是个老实人,便一五一十地将昨日进宫发生的事儿给说出来。 “你说老爹是不是太冲动了,尽惹你皇祖父生气。” 子婴愕然,老爹这是开始懂得反思自己了,也知道自己太冲动,看来老爹在自己的潜移默化下,变了,不,大逆不道,应该是老爹开化了。 “是有点冲动,可都怪秦始皇无情.......” “不可乱说,”扶苏打断子婴的话,“怎可说你皇祖父无情?也不许直呼‘秦始皇’,大逆不道。” 他教训儿子。 “是,是,是。”子婴答应。 扶苏还是有心结,他明明改了很多,还学会忍了,父皇还是没有待见他,便问子婴:“你说你皇祖父怎就那么不待见那些策略呢?明明很不错呀!” “兴许皇祖父有眼无珠吧!”子婴随口附和。 “不得胡说!”扶苏嗔怪,却也没有真怪的意思,转而问,“你那镜子还有吗?给你老爹一个。” 子婴的头缩了缩,暗忖老爹这厮什么时候那么臭美了。 扶苏有些尴尬,连忙解释:“有大用,大用。” “也罢!过几日送些回来,反正阿母也需要不少。” “对了子婴,你也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子婴一愣,老爹还真逗,如此隐私的事情也敢问,他还没成年呢?哦,差点忘了,这个时代一般都是十几岁就结婚了,可他还没适应呐! “自然没有。” “没有就好,极好!”扶苏念叨,“我看嫣然就不错,记住,镜子一定要像你皇祖母的一般,否则我饶不了你。” “老爹,嫣然是谁呀?你不会要将镜子送给嫣然吧!”子婴惊讶。 “滚犊子。”扶苏将他赶了出去。 子婴无语,老爹这是准备为他安排亲事了,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他还没成年呢? ...... 章台宫。 这几日嬴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狠狠地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朝会不上,诸公不见,整日神神叨叨,似乎得了失心疯,这可急坏了所有人。 皇帝变了,变得霸气不侧漏了。 尚新倒是知道原因,可他不能说呀! 这日,嬴政终于走出了御书房,第一时间便下了一道诏,让胡亥到皇陵跪三天三夜。 胡亥接到诏书后,整个人懵了,自上次细胞学的事被父皇禁足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父皇,更没有对父皇说过什么话,怎就被父皇针对上了呢? 胡亥欲哭无泪,可又不能抗诏,只得乖乖地去皇陵跪拜,皇帝也亲自派人过来监督着他,这更让他崩溃。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呀!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高府邸,赵高急得团团转,皇帝莫名下诏让胡亥跪皇陵,这是有意要做给朝臣看的吗?难道皇帝要抛弃胡亥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快,叫阎乐进来。” 赵高吩咐家奴。 这段时间他秘密地让阎乐接触一些人,其中就接触了淳于越和太尉,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得不叫停阎乐的行为。 阎乐很快就到,急匆匆地问:“丈人,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为何这么急着唤我来?” 赵高没有回应他,却是问:“你可知道胡亥公子被皇帝罚跪皇陵?” “听说了,小婿觉得很莫名其妙。” “恐不是莫名其妙,可能陛下发现了什么,罚跪胡亥只是一种警告。” “难道皇帝发现我秘密联系太尉等人了。” “眼下还不能下结论,不过最近还是消停一点好......不行,我得马上进宫伺候皇帝,寻个机会探听皇帝的口风。” 赵高急匆匆地进宫。 这几天皇帝都闭门不出,令他很是怀疑陛下是不是身体有不适,也是,皇帝很久没有服用丹药了,身体不适也正常。 刚好,卢生和侯生送了些丹药过来,正好可以献给皇帝,顺便探探口风。 很快赵高就到了章台宫,轻车熟路地来到御书房。 皇帝勤政,大多时间在书房里,即使这几天闭目不出也是一样。 “陛下,卢生侯生献上丹药,品质不错,可要服用?”赵高的声音轻轻地传入御书房里。 自从尚新得宠后,这段时间都是尚新在里面伺候皇帝,他只有在门外傻站。 “丹药扔了,你到旁边跪着去吧!” 书房内传来皇帝淡淡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是令赵高背后冷汗直冒。 皇帝让他跪着,什么意思,他没有做错什么呀! 还有,皇帝不是钟爱丹药吗?怎的要扔了?他完全想不透,顿时整个人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 “怎么?连朕的话都不听了,还是丹药有毒,你要毒害朕,然后篡改遗诏?” “这.......陛下饶命,奴不敢,不敢。”赵高脸色惊变,连忙跪下,头伏于地,抬也不敢抬。 “不敢?朕看你就是敢。”御书房内,嬴政大怒,一双厉眼狠狠地盯着门,目光似要穿透门缝射向赵高。 同一时间子婴的话也浮现脑海。 沙丘,赵高此獠拿丹药毒害于他,让他一命呜呼。 此刻,不正是这样的情况吗? “陛下,奴真的不敢......不,奴知错了。”此刻的赵高脑子一片浆糊,完全不明白皇帝在说什么,至于错,他真不知道错在哪儿呀! 什么他拿丹药来毒害他,什么篡改遗诏,这是哪儿跟哪儿?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这么做。 还有什么遗诏,皇帝还活着呢?何来的遗诏? 他的脑子似乎被过滤了,一点都想不透。 “说,你准备如何毒害朕?又窜通哪位大臣篡改朕的遗诏?”皇帝不理会他,又说。 第60章 皇帝采纳扶苏的策略 嬴政的声音变得狠厉,如果能看到他的话,赵高一定看到一头猛虎正对着他露出獠牙。 赵高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头伏得更低。 皇帝这话问得他似被刀刺。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如何毒害皇帝的,不,他完全没有这个心,眼前这丹药和平时的丹药都一样,根本没毒,不,皇帝没吃,怎会毒害呢? 还有窜通大臣篡改遗诏?他窜通谁了?他怎么不知? “陛下,奴不知道。” “你不知道?都指鹿为马了还不知道?你是想学宣太后吧!” 秦昭襄王继位初期,因其年幼,宣太后以太后之位主政,隔空秦昭襄王足足四十年。 “奴该死,可奴真没有呀!” 赵高欲哭无泪,他哪里指鹿为马了?他什么时候学宣太后了?即使他有这个胆也没这个机会呀! “哼!没有最好。”御书房内的嬴政轻哼,直接给赵高一个警告,却没有直接杀了赵高。 子婴的话只是预言罢了,不一定是真的,且赵高教导胡亥有功,他不会滥杀一个有功之人,这不是主要,主要是,虽然他疑心重,却还不能杀赵高,他要看看哪位大臣和赵高私通,谁要帮助赵高篡改遗诏。 “你就在此跪着吧!没有朕的命令,不许离去。” “诺!”赵高松口气,皇帝终究是放过他,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何皇帝会提及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呢?太莫名其妙了。 几天后,朝廷颁发诏书,宣告天下关于为朝廷捐赠之事,其曰一般捐赠者,可为义民,免三年徭役,商贾者可根据捐赠数额多少在三年后减免市税多少,低者可达十成二。 这个消息出,小富户反应平平,毕竟朝廷有捐赠的惯例,见惯不惯了,倒是商贾轰动了。 商者精算计,如今的市税约为十成六,即使如此他们也能活得很滋润,如果三年后能减免到十成二,那是他们不敢相信的数字。 十成二意味着他们所缴纳的市税将会减少三倍,这是天文数字,虽然是三年后才开始减免,但从长久来看,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于是,诏书还未下发几日,捐赠者不计其数,所捐之额也是历史之最。 不出半个月,国库竟充盈了起来。 又几日,朝廷又有新动作,诏书曰天下轻徭薄赋,徭役者足倍减少,还民于田,赋税田租减少,视收成而定。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天下轰动,纷纷大呼大秦万年。 不过,很快再有诏书出,轻徭薄赋暂定三年,三年以后会如何,到时再定。 这不算好消息,但对于处于饥饿边缘的人来说就是好消息,度过眼前的难关才为主要。 大家以为好事就这样结束了,不然,再过几日,朝廷再出动作,皇城卫士将咸阳流民组织起来送到上林苑,让他们开荒去了。 听闻有工钱,更是为他们提供粮食,这下可令咸阳外的黔首沸腾了,徭役者自带粮食,可这些流民却能得到工钱,待遇天差地别,于是纷纷有人冒充流民。 这日,李斯急匆匆来见。 嬴政事感蹊跷,便接见了,李斯一到便陈说事实。 皇帝听之却不为所动,还轻飘飘地说:“就这事,驱逐便可。” “驱逐?”李斯有些意想不到。 他刚才向皇帝提及的是黔首冒充流民的事,按照皇帝一贯作风,必是杀之以儆效尤,但今日皇帝的做法令人难以想象。 皇帝竟然变得仁慈了,还是以前的皇帝吗? 两日后,皇帝召来少府章邯,命其按照子婴所提供的马上三件套大量打造,同时命大将王贲秘密训练配套三件套骑兵,练成之日便投入百越战场。 他要速战速决,尽快平定百越。 一连三大诏书发出,每一诏皆关乎民生,一时间可谓轰动朝廷内外,这事自然也传到了长公子府。 扶苏得知后,整个人似没有睡醒一般,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轻徭薄赋是他提出来的,减免市税以求富户全力捐赠也是他提出的,以工代赈更是他提出的,可,明明父皇不赞成这些策略,还将他赶出来,怎就都被采纳了呢? “父皇心是口非也!” 不过,如此民生工程得以落实,他也算是为朝廷出力了,不,是子婴为朝廷出力了,他不过是沾了儿子的光罢了。 还有,他暗中得知父皇也采纳了他的建议利用马上三件套对百越速战速决。 父皇既然都采纳他的策略,却为何还要赶他出来呢?是不是子婴和父皇说了什么,不对,这段时间子婴根本没有接触到父皇。 这做派,他弄不懂。 “来人,马上告诉少主如此好事。” 这事有必要告诉子婴,让他也高兴高兴。 庄园。 管家领回来了一些人,个个长得壮实,精明者也不在少数。 管家说这些人中,有些是从流民中挑选的,有的来自奴市,也有些经人推荐而来。 其中有工匠、铁匠、木匠,囊括了不少有手艺的人。 “不错!”子婴经过一番打量后很满意,这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精明者可成为管理层,壮实者可用于种植、搬运或成为手艺者,工匠铁匠这些就不用说了。 镜子制造需要铁工匠,以后开采煤矿需要工匠,造纸等都需要大量的人,反正此刻的他需要各色各样的人才。 “管家,这些人就留给你安排,必须要尽快扩大规模生产镜子,就弄个镜子作坊吧!” “这些作物也需要专门的人去理,就让壮实一点的去打理吧!” 现在田里干活的都是子婴的家奴,不,应该说是他的侍卫,可不能天天用在干农活上。 “还有煤矿找到了吗?” “应该找到了,奴按照你的描述命人去找,找到了一处黑山,黑山上无植被,泥土坚硬,可能就是少主所说的煤矿了。” “不错,寻个时间咱们去看看,如是,得第一时间弄下来,就今日吧!今日闲着也是闲着。” 这算是个好消息,子婴迫不及待了。 煤不但能炼出焦炭用于冶炼,还能做成煤球投向市场,是不可多得之物,这不重要,重要是,煤是工业的血液,如能将煤业发展起来,那那大秦的工业时代将要来临。 这样的时代他很想看到。 正当子婴面露喜色的时候,府中的家奴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少主,出大事了。” 第61章 煤矿 家奴人未到,声音便传遍整个庄园。 顿时间所有人都望向这一边,手也不自禁摸向锋利的家伙。 子婴被家奴这急匆匆的作态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赶了出来,见到匆匆下马的家奴便喝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府中出事了?” 他倒也冷静。 “不,不是府中出事,是朝廷出大事了。” 家奴有些气喘,边走边说。 “朝廷出事了?”子婴惊愕,抓住家奴就问。 朝廷出大事可不是小事,朝廷的安稳影响到整个大秦,一旦出事,遭殃的只有普通民众。 “说清楚点。” 家奴顺了顺气道:“短短十几日的时间,朝廷一下子下了三道诏书,第一道轻徭薄赋,为期三年,还民于田,为民减负;第二道发动富户捐赠,捐赠者可为‘义民’或减免市税;第三道,以工代赈解流民之困。” 家奴一口气说完,子婴却是狠狠地瞪着他,一副要吃人的作态。 这哪儿是大事,分明是好事,看家奴一惊一乍的样子,还以为真出事了,原来是这等事儿。 这可是造福天下的大好事。 等等,他突然想到什么,顿时间满脑子都是问号。 暗想这些不都是老爹考量他的内容吗?怎就被朝廷采纳了。 他记得老爹说过和秦始皇提过这些策略,秦始皇听了大为生气,最后将老爹赶了出来。 可怎的秦始皇都采纳了。 “秦始皇表里不一呐!”子婴暗叹。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遂了老爹的心意,说不定秦始皇也会对老爹高看一眼,那缓和关系就有着落了。 “说不定不用造反了。”子婴定了定神,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那就再努力一把,让老爹和秦始皇的关系再缓和一些,说不定老爹就不会被贬了。” 子婴想着,便又瞪了家奴一眼,让他滚蛋。 哼!如此大好事却被他说得紧张极了,成何体统。 家奴很听话,竟学着当初子婴在老爹面前滚的样子滚开了,最后跳上马溜了。 庄园中的家奴看之大笑,却也暗暗松口气,手中的利器也缓缓放下。 其实,刚才那么一刻,他们比少主还紧张。 “好了,虚惊一场,管家,咱们出发吧!”子婴没有因为这事而受影响,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他要去看看管家口中的黑山是不是藏着煤矿,如是,那他就要发达了。 黑山位于安武。 安武靠近义渠,就在泾水旁,相去咸阳百里,距离有点远,但泾水直通咸阳,交通算是很便利。 子婴坐进了马车,其他人奔马前行,半天时间就到了。 果然,管家说得没有错,此处山不算高,却是黑漆漆一片,山上的植被可以忽略不计。 子婴下了马车,从家奴手中接过铁锸爬到不算陡的山腰挖了起来。 这黑土看起来很硬,挖起来不算难,很快一堆黑土便被挖了出来。 子婴拿起黑土嗅了嗅,脸上立刻闪出喜色。 不错,这正是原始煤,就黑山范围来看,黑压压的一片,也就是说这是个煤矿,还很巨大,恐怕好几年也开采不完。 这一刻,子婴仿佛看到了亮闪闪的金子。 煤属于燃料,还没被民间所用。 其实很早就有人尝试用煤来生火煮食,但,没有经过处理的煤很容易产生一氧化碳中毒,即使有人发现它的妙处,也不敢使用,反而是木柴木炭比较实用。 就如官营的铁坊,就是用木炭也冶炼。 子婴笑了。 煤比起木炭来,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只要铁坊发现煤的妙,那木炭就可以淘汰了。 市场大有可为。 至于煤能不能被民间接受,他并不担忧。 一般的煤燃烧时会释放一氧化碳,极易中毒,并不为民间所喜,这样的煤就需要经过处理才能用。 但也有无烟煤,这种煤呈黑色,质地坚硬,燃烧时几乎不冒烟,就不存在中毒了。 且发热量高,很适合当冶炼燃料。 而黑山的煤呈黑色,质地也坚硬,不正是妥妥的无烟煤吗? 子婴连忙四处查看,一会后笑了。如此大的山体,竟没有被挖掘过的痕迹,说明无人来挖过,更说明还无人知道它是宝藏。 “如此品质的煤可大量省去加工环节,正是妥妥的金子,太好了。”子婴大喜,可下一刻却是蹙紧眉头,立刻瞅了瞅周围,问管家:“这是谁家土地?” 没有人涉足之地,很多时候都是有主之地。 管家拱手说:“家奴调查清楚了,是太尉的,乃当年陛下赏赐给他之地。” “太尉?” 子婴对这个人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太尉属于三公之一,掌管兵权,但秦始皇并没有放出兵权,太尉不过是个虚职罢了,在朝堂中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地位反而不如丞相和御史大夫,甚至比不上九卿。 “可以买得下来吗?” 既然是有主之地,就不能乱开采了。 “这个得去太尉府问问。” “这事我亲自来吧!”子婴说。 看黑山位置偏僻,且山上无法种植,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个摆设,如他再以皇孙的身份购买,应该能拿得下来。 至于价钱,多些也无所谓。 于是,子婴带着管家便往太尉府赶。 太尉府。 太尉正在闲坐,但总感觉有些烦躁。 他虽为三公之一,掌管军中事务,但皇帝掌兵权,事事轮不到他做主,他充其量是个提线木偶罢了,没有一点话语权。 眼看着丞相和御史大夫在皇帝面前出头,他只有羡慕的份儿,不,是妒忌。 他是个渴望权力的人,但权离他越来越远,他心不甘。 凭什么作为太尉就只能是个闲职,毫无作为,他需要改变现状,他需要被人高捧着,出入有人恭维。 于是,当那日赵高派人来见他,秘密商议一些事时,他毅然答应赵高,坚决拥护胡亥。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实现所望,而不是在朝堂上当一个哑巴。 最近淳于越也来访,请求他助一臂之力,他也答应了。 分封制很好,只要皇子分封出去,那对胡亥的威胁就有利,只要那些功臣分封出去,对他也有利。 不过,昨日阎乐传话来说皇帝可能发现了什么,让他不要乱动。 这可吓坏了他,皇帝最不喜欢看到朝臣站队,万一皇帝查到他,他的命不保。 正担心之际,这时,府中管事过来道:“爷,外面有人想买咱们的地。” 第62章 国夫人芈华 “不卖。”太尉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的俸禄不多,现在仅靠一些田地维持府中用度,如是卖了,今后日子必定很不好多。 “爷,是黑山,他们要买黑山。” “黑山?”太尉眼睛眯了眯,不由兴奋了起来,“确定?” “确定。”管事很肯定地说。 太尉奇怪了,黑山乃不毛之地,恐怕他即使拿去送人也无人要,今个竟然有人要买,这人究竟有多傻。 “卖了。”太尉爽快地答应下来,也不问对方出多少钱。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本官不想见到那些贱商,记住,价格要高一点,如果对方还价,你也可以减一点,可不能把他们给吓跑了。” 来了这么一个没见识的,他可不能放过。 “诺!”管事出去了,倒是太尉焦躁的心情好了些,暗想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傻子,竟白白给他送钱。 就这样,子婴以不算高的价格拿下黑山,这一刻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可他高兴不起来。 虽说价格不高,但始终黑山那么大,还是需要十万半两钱,这不是小数目。 府中吃喝用度都需要钱,即使向老爹要,老爹一时也拿不出来。 镜子可以卖钱,但都给送回府中了,即使让阿刁拼命造,短时间内也造不出那么多来。 “老爷子多财,应该能拿出十万半两钱。” 子婴打定主意,便决定去寻老爷子,可细细一想,暗骂自己没有良心,老爷子对他那么好,竟不知老爷子的住处。 “只能回庄园等老爷子登门了。” 子婴吩咐管家和太尉管事商议好交易的时间,便回庄园了。 ...... 咸阳宫建筑群。 嬴政难得来这里一趟,这里都是国夫人和他的妃子们住的地方,因最近国事繁忙,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国夫人芈华是他钟爱的夫人,一般有什么小玩意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这不,子婴送了镜子,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芈华。 来到国夫人殿,立刻就有侍女禀报芈华,芈华正在梳妆,听闻后正想出来迎接,嬴政却进来了,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容,也显得那么迫不及待。 “芈华,看我为你带来了什么。” 嬴政一到,还不待芈华站起身来,便走了过来,“看,这是什么。” 他炫耀般地将镜子伸了过去,正想给芈华一个惊喜时,可下一刻,眼睛不经意间瞅了瞅,瞅见芈华身前之物,立刻将镜子收了回来藏于身后。 他看到了什么,竟看到芈华正对着这物梳妆,此物不是镜子又是什么。 可是,这镜子也太离谱了,竟能将全身都映入其中,比起他手里的小东西,他恨不得将之砸了。 本来还想炫耀一番,此刻却只有尴尬的份儿。 “陛下带来什么,让芈华看看。” 芈华整理好头发,转过身来,却发现皇帝背着手,并没有看到什么。 “这个,下次再说。”嬴政下意识地将手里的镜子藏得更深,敷衍道。 “也罢!只要是陛下送的,芈华都喜欢。”芈华很善解人意,柔情地将嬴政拉到一边。 皇帝很久没来了,她需要和皇帝叙叙旧。 嬴政身子不动,就这样斜斜地坐于蒲团上,手中的镜子不知如何藏,更尴尬了。 可是他很不解,芈华什么时候拥有如此完美的镜子,不过想了想,应该是子婴送来的。 也只有子婴才有这份孝心。 不,逆孙完全没有孝心,如此好东西竟只是想着献给他的皇祖母,却没有想到他这个皇祖父。 正当嬴政埋怨之时,芈华开口了,说的却不是镜子之事:“陛下,前几天你闭门不出,咸阳铁官找到哀家了,和哀家提及铁坊之事,想让哀家向陛下禀明此事。” “何事?”嬴政问。 “兵器之事,咸阳铁官说少府抽走了大部分铁匠,以致咸阳铁坊兵器的铸造大量减少,恐难以应对南征所需。” 嬴政点头。 他并不知道此事,但并不奇怪,少府需要打造马上三件套,需要的铁匠自然不少,抽走铁坊的铁匠也很正常。 但问题来了,铁坊的铁匠少了,自然产出的兵器就少,对南征并不利。 “咸阳铁匠为此事伤透了脑筋,他曾寻少府解决此事,可少府以需要大力打造马器为由拒绝见他,他是迫不得已下才找到哀家的,他希望朝廷能解决此事。” “这事简单,从地方抽调铁匠来咸阳就行,如此小事也来麻烦你,这铁官不长脑子吗?”嬴政微怒道。 他不喜如此小事而影响到他和芈华的谈话。 芈华说:“可问题是时间来不及,南征随时需要提供兵器。” 嬴政愕然,便道:“此事容朕想想。” 次日,嬴政离开建筑群回到章台宫,想了想之后便决定去问问皇孙子婴。 铁匠之事关乎到南征成败,他不会疏忽,但也是锻炼子婴的最好机会。 他越来越感身体不支,而至今未立太子,如真如子婴所说他四年后死于沙丘,恐后果真会如子婴所说的那般。 子婴说得对,以史为镜,可知兴替,未立太子的后果并不少见。 他需要尽快确立储君。 胡亥那逆子越来越不得他心,扶苏的性子倒是改了些,可始终不如子婴,有必要让子婴参与国事了。 不立太子,可立太孙。 且子婴也答应继承他的家业,他可不能让子婴失望。 “尚新,备马车,立刻前去庄园。” 城外庄园。 子婴依旧那么忙碌,镜子作坊兴建得很快,已经有一定的规模了,阿刁领着一些工匠日夜忙碌着,想尽快扩大生产。 管家领着人在建纸作坊,一些原料也被陆陆续续地运了回来。 子婴特意找了一些忠心的仆人,传授了他们造纸之术,接下来就等他们自行鼓捣了。 造纸并不难,难就难在造出高品质的纸,子婴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依葫芦地教,他们也只能慢慢尝试了。 “少主,老爷子又来了。”这时,有家奴来禀报。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子婴听之一喜,连忙迎了出去,大老远便喊:“财主,你终于来了。” 第63章论选拔人才之法(一) “财主?嗯,不是老登吗?”嬴政大老远便听到这个声音,愣了愣,心里奇怪极了。 这是皇孙的声音,可皇孙时不时就会叫他“老登”,已显示他对自己的尊敬,可今日这“财主”有些生分了。 “难道子婴对朕有不满?” 于是嬴政让郎官停下马车,他走了下来徒步走向庄园。 子婴显得非常热情,脚步飞快地走来,脸上竟全是笑意,没有一点不满的意思,这反而让嬴政警惕心大起,暗道皇孙恐有所求呀! 嗯嗯!有所求就好,证明有欲望,有欲望就好,他就能拿捏皇孙了。 “老登,不,老爷子,见到你真高兴。”子婴一改之前嚣张的作态,话语动听多了。 嬴政也跟着笑呵呵了起来。 不知不觉地,一贯以严肃处世的他在接触子婴的这段时间里,开朗多了。 “你有事相求。”嬴政没有客套的意思,话语很直白。 “还是老爷子英明,小子我就是有事相求。” “说。” “借我十万半两钱,不,二十万。”子婴怕老爷子不愿意,特意强调,“一个月后就还你一半,不,半个月。” 之所以多要十万半两钱,实在是他身上没有多少钱了,而开矿、造纸等都需要花费,老爹不一定支撑得起,只能趁这个机会向老爷子借。 如开采煤矿顺利的话,应该半个月就能赚够十万半两钱了。 嬴政听之却严肃了起来。 二十万半两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子婴还那么小,需要那么多钱就得考虑一下了,他不想子婴养成任意挥霍的性子。 “你要如此多钱作甚?” 子婴料到大财主会如此问,他早已准备好说辞,便一指庄园后边道:“老爷子随我来便知。” 于是,他将老爷子领到一正有很多工匠在忙碌的地方。 “小子准备建三个作坊,镜子作坊、造纸作坊、煤加工作坊,遂需要一些钱。” “三个作坊?”嬴政嘀咕,却是显得有些好奇,镜子他知道是什么,但造纸和煤加工就显得有些新奇了,问:“何为纸、煤?” “嘿嘿!”子婴得意了起来,含笑道,“自然是利国利民之物。” “哦!”嬴政来了兴趣,暗道又是利国利民之物,皇孙身上究竟还有些什么东西是他所不知道的,他太想了解了。 “说说看。” “纸乃可书写之物,相比竹简和兽皮,它轻便多了,且价格便宜,不占地方,即使是黔首也买得起。” “哦,真乃如此神奇?”嬴政更好奇了,眼睛大睁问,“制造可容易?” “自然,只要有足够的碎屑如稻草、木屑等物就可造。” “如此简单?”嬴政惊叫。 “正是,造纸很简单,只要有足够的原料和工匠,一日可造出成百上千张纸。”子婴边说边命人拿来羊皮卷,“大小和这羊皮卷一般。” 嬴政震惊了,大小和羊皮卷一般,一日可造成百上千,这不是说假以时日就可遍布整个大秦? 还真是利国利民之物。 “纸张的多少只不过是一个数罢了,比起纸张的数量,造纸还有一个好处是可让天下人都能读书。” 说到读书,嬴政沉默了,大秦等级观念根深蒂固,读书者皆权贵士绅之流,想让天下人都能读书,他无法接受。 子婴不知道他的想法,继续道:“如今我大秦吸纳人才皆举荐,举荐者非富则贵,被举荐者自然也非富则贵,这便形成非富则贵者垄断了仕途,寒门若想出人头地几乎不可能。” “但凡是人,谁不想出人头地?只是有些人被举荐之门堵住了或是无钱购买竹简或兽皮无法读书,自然无法出头。” “只要这纸普及开来,当人人都能买得起,那读书人自然就多了,人才自然不会少,所以说,纸是吸纳人才的最好之物。” “这是纸的最大用途。” 子婴说得没有错,大秦主要吸纳人才的方式是举荐,这一点就永远将寒门阻隔在仕途之外,虽说有从吏而学之说,但从吏而学即使出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法吏,永远无法登权贵之门。 嬴政沉默,他很想教导孙儿一番,让他明白大秦之所以兴盛,靠的并非那些无钱购买竹简的人,而是权贵士绅,只要这些人存在,大秦就不会垮。 但他不会反驳孙儿,倒想考究考究孙儿,对此事他有什么看法,便问:“如人人有书读,天下岂不乱套?” 子婴侧目道:“此言差矣,试问,我大秦有多少秦人担任要职?” 嬴政微微一愣,子婴这话问得有些蹊跷,纵观未一统时和一统后,任要职者来自四面八方,如商鞅,就出自卫国,李斯出自楚国,而秦人却寥寥无几。 也正是如此,当年驱逐外臣时,朝廷事务一下子陷入停滞。 “不多。” 嬴政回应,但,心想这和人人有书读有什么关系? “正是!”得到老爷子肯定的回答,子婴满意一笑,又道,“那为何朝臣中会是秦人比较少呢?这并不是说秦人不聪慧,而是天下人聪慧的比秦人聪慧的多。” “天下人何其多,出现能人的几率自然不会少,和秦人一相比,秦人就显得捉襟见袖了。” “试问,权贵士绅比起天下人来,谁多?自然是天下人多,互相对比之下,自然胜之秦人担任要职。” “而我认为,大秦的治理需要的是能人,而非权贵士绅,老爷子你认为呢?” 嬴政听之微微一愣,却是沉默,对于这一点其实他并不否认。 大秦奋六世之余烈才有今日,而和先烈一起奋斗的就有不少外臣,正是有着他们的存在,才能一统六国。 究其原因,还是大秦重用能人,却非重用豪族。 相反,如果当年不是商君的出现,恐大秦也会被秦人豪族拖累,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子婴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可今日大秦已经实现大一统,如今的权贵豪族也为大秦立下累累功绩,有他们在,大秦注定能长治久安,还需要天下读书人吗? 他的心有些乱。 不禁将这个问题提出来:“你说得没错,但如果冷落了权贵乡绅,恐对朝局不稳,你认为呢?” 第64章论选拔人才之法(二) 这是治国之道,嬴政倒想子婴多了解了解。 “老爷子,你虽不为朝臣,却是有一颗忧国之心,我大秦像你这样的人很少了。”子婴竖起大拇指说。 嬴政听之倒是暗暗得意了一会儿,心想,如他都不忧国,还有谁来忧国呢? 至于他不为朝臣,的确,他就不是朝臣,他是凌驾于朝臣之上的皇帝。 但子婴接下来的话让他一愣。 “就你所说,权贵豪绅如对大秦不忠,的确能影响朝局,但你别忘了,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一旦让权贵豪绅把控了仕途,很易产生堕落思想,腐败之事也必不会少,长此以往,你说大秦会好吗?能久安吗?” 嬴政听之又是沉默。 潮水之所以能向岸边汹涌,是因为有后浪在助推,一旦后浪力竭,潮水自会枯竭,他懂这个道理。 不禁微微侧目,眼睛余光落在子婴身上,暗想子婴什么时候也能有如此高见了?还真是如表面上般没有能人教导? 他完全不相信,一时间看向子婴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赏识。 子婴继续说:“而要杜绝这种现象的出现,就必须要吸纳新鲜血液,纸便是最好的催发剂。” “当纸普及开来时,自然会涌现出足够多的典籍,一旦典籍多了,价格便会降低,加之纸的便宜,即使是黔首也能买得起,天下黔首谁不想自己的子女出人头地?那读书的人自然就多了。” “接下来能涌现出多少能人,恐老爷子也能估算得到吧!” 嬴政眼睛微微一眯,点头。 他的确可以想得到,一旦有利可图,即使是黔首也会疯狂地想成为读书人,读书人一多,自然优质的就会显现出来。 哎哎!如果不是子婴提及,他还真不会往这方面想,旧制的固化让人的思想也跟着固化,一切都被墨守成规所禁锢。 他就是如此,此刻子婴开了口,他那禁锢的思想就如被开了一道口子,想法也跟着改变。 嬴政道:“有理,只要天下出现的能人多了,那我大秦便可择优而用,于国朝有利。” 可是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不禁问:“即使天下能人多了,又何以能被我朝所用?” 子婴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仕途皆被权贵豪绅垄断了,即使再有能耐的人也会被拒之门外,这就是人性的自私。 “我有良策,不知老爷子想不想听?”子婴对历朝的选拔人才方式还是比较了解的,就不知道老爷子能不能接受,毕竟这种思想太前卫了,前卫到无人敢开先河。 “自然,但说无妨。” 嬴政侧耳倾听。 他今日目的是考究皇孙,无论皇孙提出什么策略,他都愿意听,如实用,说不定还会采纳。 三年后减免市税、以工代赈就是最好先例。 子婴想了想道:“其一,九品中正制;其二,科举制。” 九品中正制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选拔人才的方法,科举制就不用说了,自隋朝实行后,一直沿用到清朝,是得到历史验证的最好策制。 嬴政听之眼睛睁了睁,暗道又是新奇之说,他真不知道皇孙的脑袋是如何长的,竟能想出那么多花样来。 不对,就逆子那窝囊样,绝对生不出好脑袋的皇孙,除非有能人教导。 那子婴的老师究竟是谁呢?他早已经命黑冰台去暗查了,可至今也无音信,不,是完全查不出痕迹了,就似乎子婴根本没有老师一般。 他越来越好奇了,皇孙怎会知道那么多,当然,他对二制更好奇,便问:“何为九品中正制、科举制?” “九品中正制即由中正官吏按家世、品行等评等级授官,不良者可淘汰,良人任之。” 其实这个策制是如今举荐制的升级版,不同的是就多一个中正官,防止上位者刻意操控,但也有弊端,便是实行的时间久了之后很容易产生腐败,其实这就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由来。 并非好的策制。 嬴政听之眼睛微微一亮。 此策制有自己的优点。 现时大秦举荐制皆是下官向上官举荐,最后才到自己手中,这其中是否存在猫腻他并不知悉,但他认为会有的,即使现在没有,却难以确保以后不会有,一旦存在这种弊端,那选拔人才将会成为一些上官的后花园,于国朝并不利。 而九品中正制由中正官按等级选拔,便可杜绝上官把控官位的局面,相对现时的举荐制来说是一种进步。 “此制妙也,少年郎你果非池中物。” 嬴政难得以长者的口吻夸赞子婴一番。 子婴并没有得意,却是腹诽老爷子见识浅薄。 此制虽好,却也存在弊端,这是老爷子所想不到的,当然,他也不会明说,接着又道:“再说说科举制,是通过分科考试来选拔能人,此法最利之处是打破权贵豪绅对仕途的垄断,可让寒门出人头地之法,相对比较公平。” “分科考试?打破权贵豪绅的垄断?”嬴政听之眉头大展。 刚才所提到的弊端是权贵豪绅垄断仕途,才致人才不济,此刻子婴却提出可打破垄断之法,一语中的。 “何为分科考试?”他对这话不太明白。 现时大秦有考核法吏之策,却没有分科考试之说。 “便是出题让读书人考试,出众者可入仕。” 嬴政眼睛一眯,恍然道:“也就是说不论权贵豪绅还是黔首黎庶,皆能参加考试,只有出众者才可入仕,入仕者不论出身和地位。嗯嗯!” 微微点头,如此一来的确可以防止权贵豪绅垄断仕途,一切都以能耐说话,绝对公平,一定程度上能网罗天下能人。 子婴又说:“分科考试还有一个好处便是策论科,论时政,论天下,论国朝需论之事......当今陛下不是忧国忧民吗?只要他感觉棘手的问题,都可以放在策论上,读书人各抒己见之下,说不定能有好策略,就犯不着天天忧心了。” 嬴政听之大为震惊。 子婴说得没错,如前段时间采用此策,说不定困扰多时的流民围城问题就不会忧心那么久,更犯不着那逆子来献策,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好策制,绝对是好策制。 不禁地,竟学着子婴的样子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妙,妙也!少年郎之策可谓惊人。” “所以说,要想国朝长治久安,只有起用天下能人,若想天下能人辈出,只有纸的普及,我说得对不对呀!” “对,自然对。”嬴政附和,倒也慰心,他本想考究考究子婴的,却想不到考究出如此之策来,不虚此行也。 子婴很满意老爷子的反应,接着又领着老爷子走向另一个正在施工的作坊。 这个作坊人手更多,工匠木匠比比皆是。 “此作坊便是煤作坊。”子婴知道老爷子不懂煤,便又解释,“煤者,可燃也。” “可燃?比起木炭来如何?” 第65章 铁官震惊 子婴回应:“木炭远远不如,煤操作方便,是煮食的好物。” “它的热量高,冬日里可用来取暖,还不似木炭般频繁加碳,这都是次要的,若用在冶炼上,更是可提升产量之物。” “用于冶炼可提升产量?”嬴政听之惊讶,连忙问,“可提升几何?” 他想到了铁坊的兵器供应不足的问题。 “自然可大幅度的提升,就比如玻璃的制造吧,若是使用木炭,一日无法烧制出一石,若燃料换成煤,恐可烧制出两石。” 这只是子婴的估算,不过也应该相差无几。 当然,这只是简陋的熔炉罢了,如是大型熔炉,效率会更高。 嬴政不知子婴的想法,此刻却是兴奋异常。他不关心玻璃能烧制多少,而是关心用了煤之后玻璃的产量,从不足一石到两石,效率可是提升一倍有余。 这不是说,如果能将煤用在铁坊,那人手不足的问题就可以立刻解决? 这是意外收获。 “马上弄到煤,不,老朽立刻借你钱。” 嬴政显得那么迫不及待。 子婴大喜,连忙拱手道:“那是自然,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办。” “钱不是问题,可,此物如此神奇,”嬴政打起了小心思,“拿给老朽看看如何?” 子婴做出抱歉的手势道:“黑山还没买下来,暂时无法拿出来,当然,老爷子如果能立刻借我钱,几日后便能拿出来。” 说了那么多,为的就是这句话。 “就这样说定了,二十万半两钱罢了,我回去之后立刻让尚......管家拿给你。” 二十万半两钱实在太重,嬴政不可能随身带着。 “过几日再来看看煤。” 嬴政本来是想拿铁坊无法产出足够的兵器而来考究子婴的,可话还未问出来,子婴便给了他那么大的答案,还是很惊喜的答案。 如此看来不用考究了。 “好了,老朽就不打扰你了。”目的达到,嬴政就欲要走,不过在走之时还是提醒,“别忘了尽快弄出纸,老朽倒是很好奇此物究竟长得怎么样?是否真如你说得那么神奇。” “嘿嘿!” 子婴笑道:“老爷子放心,纸绝对可颠覆我大秦选仕格局。” “老朽很期待。” 嬴政走了。 几个时辰后,尚新送来了二十万半两钱,还特意提醒了一句说铁坊急需提升兵器产出。 “咸阳铁坊?”子婴听之眼前一亮,暗忖那可是‘国企’呀,他们急需提升兵器产出,正好合自己的意。 煤的销售有着落了,还是巨大的存在。 尚新可是帮了他大忙,连忙道谢:“谢尚管家,日后如有用得到小子的地方,小子必义不容辞。” 尚新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了,恐日后的新君就是眼前人,提前讨好新君,今后赵高在他面前就不算什么了。 “谢少主,今后尚新必以少主马首是瞻。”尚新连忙作揖行礼,连马屁都带着风骚味。 子婴却奇怪了,暗想这老爷子的管家有必要对自己那么讨好吗? 却凑了过来悄悄问:“你是要造老爷子的反吗?” “这......”尚新语塞,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连忙退走。 子婴呵呵地笑了,笑尚新的滑稽,也笑眼前的二十万半两钱,有了这些钱,他就可以买下黑山了。 “管家,走,咱们去找太尉的管事。” 一日后,终于将黑山买了下来,子婴马上安排人准备好挖掘工具,第一时间去挖掘,于是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便热闹了起来。 管家弄来的人力足够多,而煤的挖掘难度并不大,再加上泾水的便利,很快就有一船船的原始煤运回庄园。 煤作坊还在施工中,但基本加工器具已经准备齐全,可以进行加工了。 其实加工并不复杂,这是无烟煤,无需大范围加工脱硫,只需将之压缩成一块块的就可以了。 剩下来的事就不用子婴操心了,他还有事要做,便是去找咸阳铁官,将煤卖给铁坊。 子婴来到咸阳铁坊,却见铁匠们在忙碌,倒也没有人理会他,见一人在旁休闲地喝着酱汁,一副散漫的样子,想必是铁吏。 子婴走过去和铁吏说明情况,并大力地推荐煤球。 铁吏眼高于顶地道:“一派胡言,天下哪来的煤?可提高兵器的产量就更不用说了。” 铁吏望了一眼子婴手中的煤球,直接拒绝。 子婴知道铁吏肯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也不打算透露身份的意思,二话不说,顺手拿出火镰将煤球点燃,不一会儿的功夫,煤球燃烧了起来,发出灼灼热浪。 铁吏也感受到了煤球的神奇,却不以为意地道:“不要,都不要,你走吧!” 他心中有自己的算计,铁坊中燃料是木炭,供应商贾和铁坊长期合作,他也能从中得到商贾的好处,这叫煤球的东西虽然不凡,他却不会接受,谁人会和好处过不去? “你再看看,煤球的可燃性和持续性比木炭强多了,冶铁的效率肯定会成倍增多,要不,你和铁官说说?” 子婴并不因铁吏的拒绝而失望,极力地劝说着。 “没什么好说的,本吏的意思就是铁官的意思,你赶紧走吧!否则铁官一到,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真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子婴的脸色板了起来。 刚才他已经亮出了煤球的好,可此厮还是要赶他走,里面没有猫腻就说不过去了。 正值南征之际,如存在着私己而枉顾大局的人,对南征并不利。 子婴这话具有一定的威胁性,铁吏倒是认真审视起子婴来。 在他潜意识里能来铁坊推销燃料的,无非是商贾,商贾地位低下,他没有必要给好脸色,但此刻一看,子婴身上自有的气度显现出来,倒让他犹豫了。 想了想后说:“这样吧!你将这些煤球留下,本吏自会告知铁官,至于成不成,就看铁官了。” 子婴没有拒绝,无论铁吏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在乎,如过一日没有得到铁坊的回应,他便不会再来这里纠缠,直接找上少府就可。 铁坊属于少府管辖,听闻少府为人正直,应该不会如此人般狡黠。 当然,如果少府也如此,他只得冒死面见皇帝了。 子婴走了,铁吏却是轻蔑一笑,完全不将刚才的话当一回事。 “你,将此物烧了,切勿给铁官知道。” “诺!”旁边一名铁匠是铁吏的心腹,闻言便将煤球拿走,寻个角落处理煤球。 再说铁官,此刻焦头烂额地在工房踱步。 南征前线来催兵器了,让铁官在几日之内必须产出足够的兵器。 这下可为难了铁官,上次没有见到皇帝,便找到国夫人,国夫人是答应了下来会禀明皇帝,但都过去了那么多日,依旧没有回音,他心里急得很。 这时,有铁吏暗中过来禀报说,今日有商贾过来卖一种叫煤球的东西,却被执事铁吏赶走了。 这名铁吏和执事铁吏并不对付,刚才暗中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竟听到说什么煤球的可燃性和持续性比木炭强多了,冶铁的效率会成倍增加。 这可是好消息,铁官正因为铁坊产出效率太低而烦恼,如今来一个可提升产出的东西,绝对是好消息,却,偏偏让执事铁吏给拒绝了。 当然,这也是一个巴结铁官的好机会,他早就想将执事铁吏给阴下台了,须知执事铁吏可是肥差,暗中好处多得很,他眼馋很久了。 “可提升铁的产量,果真?”铁官闻言抓住铁吏的手问。 第66章 太尉烧煤球 铁吏斩钉截铁地回应:“那商贾就是这么说的,况且大人也可以去感受一下,执事铁吏正让人悄悄地烧煤球呢?” “快,去看看。” 铁官急迫地催促,很快,在铁吏的带领下,铁官来到那个角落,果然发现有人在烧一黑乎乎的东西,他连忙走过去一看,黑乎乎的东西烧得正旺,大老远便能感觉到它的热量。 铁官大喜,连忙凑过来感受,发现这东西烧起来没有烟,但热度却是非凡,连忙大赞。 “好东西。” 常年和冶铁打交道的他知道热度对冶铁的重要性,立刻抓住烧煤球的铁匠问:“谁让你烧的?” 铁匠怕极了,连忙说出刚才发生的事儿来。 “大胆,竟敢坏我铁坊好事,来人,把那厮拿下。” 铁官气匆匆地将执事铁吏拿下,而后追问商贾的行踪,不出半日便查到庄园来了。 “掌柜的,恕在下没有管束好下面的,让你受委屈了。” 铁官知道子婴是商贾后,马上笑呵呵地迎上来赔罪。 正在忙碌的子婴倒是不认识铁官,不过从其人的装束来看也不难发现是铁坊来的,便马上变得客气了起来。 经过一番寒酸,子婴终于知道了眼前人乃铁官,也知道他已经处理了那名铁吏。 子婴倒也不在意这个过程,铁官能寻到这里来,证明他已经知道了煤球,却也发现煤球的神奇,那就好办了。 “大人追到这里来不仅仅是来道歉的吧!” 铁官也不隐瞒地笑道:“自然不是,本官是看上了煤球,相当不错,你打算怎么卖?” 子婴犹豫了一下问:“大人认为呢?” 铁官想了想说:“按市场价,木炭一年是三万半两钱,你的煤球比木炭更好,这样吧!一年就给你五万半两钱,你长期供应。” “一年五万?”子婴听了有些失望。 他还真没有了解过市场的价格,那么大的铁坊需要的木炭量肯定巨大,却想不到只有三万半两钱,看来他将这个时代的物价想得太高了。 而铁官能开出一年五万的煤价,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可是,一年才五万,承诺半个月就还的十万债岂不泡汤了? 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能不能再多一点,一年五万实在太少了?”子婴试探性地问,又说,“我的煤球可是能大大地提升出铁量的,我敢保证,一定能让产量翻上一番。” 铁官为难道:“这是本官能给出最多的价格了,不能再多了。” 他说得没错,朝廷每年给铁坊拨款才十多万半两钱,扣除燃料费,他能用的已经不多了,况且还得给铁匠发工钱,可谓拮据得很。 要不是看中煤球的神奇,他可不会花这些冤枉钱。 “也罢!”看出铁官似乎很为难,子婴便答应了下来。 虽然和想的有些出入,不过他并不担心,万一半个月后无法还老爷子的钱,他就耍赖,拖也得拖上一阵子,反正老爷子应该也不会催他的。 当然,除了铁坊需要煤球外,其他地方也是需要的,比如说单干的铁铺,青砖作坊等,还是需要煤球的,自然,皇宫也肯定需要,民间应该也需要。 反正发展前景很不错,就是推广开来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只要大力宣传,半个月内应该能卖到一些钱。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必须先将一年的钱给我,我才能给你供应。”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筹到十万半两钱。 铁官也不是抠搜之辈,很快便答应了下来,接着拱手告辞而去,让子婴这几天就开始供应。 子婴自然欢喜地答应,别说过几天,他明日就可以供应,当然,这事还是让管家去理。 “要是此刻是冬天就好了,一定能很快地被民众接受。”看到铁官满意地离去身影,子婴嘀咕。 只是可惜,此刻还不是冬季。 第二日,铁官果然守信用,很快命人带来了五万半两钱,子婴笑纳了,就这样,十万半两钱的债务凑齐了一半,可还有一半就难办了。 于是,他让管家购置一些店铺,专门卖煤球,这样也能有些收入,这不是主要,主要是为了宣传。 一旦民众都知道煤球的妙,销量自然也能上去。 ...... 太尉府。 太尉依旧没事干,整日闲得慌,赵高也没有派人来联系他了,连淳于越都失去了踪影,就好像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一般。 实在心闷,便独自喝起了茶。 还真别说,皇帝赏赐的这名为茶的东西就是不错,闲暇之余喝上几尊,别有一番美意,他慢慢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就是太少了,舍不得喝,以致每次喝时放的茶量太少,味道淡了得很。 “陛下就是偏心,左右丞相和御史大夫皆是大袋小袋的,就赐本太尉这一点点,怎么够喝的......哎!要是能买到一些该多好呀!” 可一想到买,心里很不好受。 李斯那厮深得陛下器重,被赏赐的东西不少,日子过得美滋滋,哪里像他过得那么拮据,以致很多东西都不敢买。 前段时间虽卖了黑山得到十万半两钱,可这点半两钱能干什么呢?买几块地,养养小妾,花不了多久。 他还是缺钱呀! 以前的治粟内史是他举荐的,那厮平时还能孝敬一些钱财来,可此刻被车裂了,连毛都没了。 咕嘟咕嘟! 不知不觉间,旁边煮来泡茶的水沸了,发出悦耳的声音。 太尉一看,很是满意。 要说这几日最开心的事要数那可让水快速沸腾的东西了,这东西黑乎乎的,圆圆的,表面上看上去不讨人喜欢,但用来煮食却非常讨喜。 管事说这东西叫煤。 这不,管事从市集中买了几个回来就给了他,他便用来煮水泡茶。 如果是以前要喝汤,皆是仆人用柴火煮出来的,很不方便,但有了煤之后,点燃放进特做的灶里,不一会儿的功夫水便煮沸了。 其中还不用仆人来伺候,非常方便,还无烟尘。 “确实是好物。”太尉赞叹,逐而吩咐守在身旁的管事,“你去多买些回来。” 管事没有动,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太尉斥道,他知道管事肯定是有话要说。 管事为难了,他真不知说还是不说好,只能支吾着道:“其实,还是不要买的好。”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