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小姐柯学恋爱》 1、第 1 章 “请和我结婚!” 少女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甲板。 诸伏景光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表情也跟着一空,身为精英卧底的优秀反应能力,似乎也没能第一时间处理掉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那个,请问……我们认识吗?”诸伏景光斟酌了一下措辞,他身旁还站着个莱伊,原本就正被组织重点关注的他并不敢放松警惕,只怕面前的少女也是用来试探他的吊钩。 而站在他面前的女孩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回避和警惕,她满脸通红,金色的长发发尾带着一点点暖橘的挑染,粉红色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瞳孔中倒映着的唯有诸伏景光一人,仿佛两人已经相识、相知,甚至已经相许了一般。 但是她嘴里说出的话却和脸上的表情全然相悖,“不,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如果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她怎么会今天才求婚呢!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代号为莱伊的赤井秀一都不由得侧目。 这个女孩身上明显没有和他们一样,常年待在黑暗世界中的那种“同类的气息”,身上的服装也是明媚的颜色,就连衣服的logo赤井秀一都有印象,宫野明美曾经指着某个杂志提到过,应该是比较贵重的品牌。 眼神澄澈,笑容明媚,这个女孩看起来就像是游轮宴会中溜出来的大小姐一般,没有丝毫威胁。明明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明明就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可她和他们却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当然,不论是诸伏景光还是赤井秀一,都不会仅凭借这一面之缘而放松警惕。只是,不论她的表现是真还是装,此时最好的应对方式都是回避。 诸伏景光迅速调整的状态,完全不打算在这里继续和危险的陌生人纠缠。被注视的感觉,从游轮宴厅开始就尖锐强烈,让他心头涌起一股焦躁,开始不断地复盘这次行动的全过程,应该没有出现任何值得被怀疑的地方。 不论眼前的少女有没有特殊身份,他都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声音冷硬下来,“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大小姐,我们完全不认识。” 海上行驶的船就像是一个移动的“暴风雪山庄”,黑暗的夜空中没有一点星光,连月亮也被乌云死死地遮住。诸伏景光手臂上的硝烟还没有完全处理掉,赤井秀一外套下沾染着血迹的衬衣也没有来得及丢入海中,刚行过的凶事在他们身上堆积着若有若无的戾气,不动声色地劝退着一般人。 但我妻美咲不是一般人,如果她会读空气的话,最一开始就不会冲上来求婚了。 在诸伏景光推脱的话术里,她只读出了一个意思——他想要认识我!他想要了解我!他也喜欢我! “我的名字叫作我妻美咲,今年23岁,身高170.5cm,体重65公斤,毕业于东京大学文学系,父母开明,家庭和谐、收入稳定!在登船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您,经过我一晚上的观察,判断您尚未婚配,亦无正在稳定交往的女性。在看过您和身边这位男性的相处模式之后,我判断您不是男同性恋者,所以应该也没有稳定交往的男性!所以我来正式和您告白,我对您一见钟情,希望能够和您结婚!” 我妻美咲脸颊通红,却只是单纯因为兴奋,而非害羞。深得祖上我妻善逸真传的她非常清楚,对待喜欢的人就要打直球a上去,想当初太爷就是这样追求到太奶灶门祢豆子的! 那可是十里八乡都称赞的大美人! 于是,她学习太爷的精神a了上去,一长串话流畅速通没有换气没有停顿。我妻美咲a爽了,但被a的诸伏景光却被堵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疑,在这个时间点冲出来阻拦住他们的脚步,原本就很可疑。 赤井秀一双手插在皮衣兜里,手里紧攥着藏匿的武器。而一向对人的情绪比较敏感的诸伏景光,却从我妻美咲的脸上感觉到了一丝认真。 ——不,不仅是认真,认真的眼神中,还隐藏着一丝的危险。 我妻美咲桃粉色的眼睛并不像乍一看上去那样温柔可人,反倒是带着些猛兽般的锐利——这样的眼神,诸伏景光只在琴酒追杀叛徒的时候见到过。 更重要的是,我妻美咲看似无害,只是甲板上表白。但她却自觉不自觉地封住了诸伏景光的走位,让他几次想要径直绕开走人的意图都被堵死了。 普通的女孩可做不到这点。 这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用最坏的考虑来预设。 “实在是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诸伏景光省略了主宾语,可以是“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白”,也可以是“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他仿佛无奈般失笑说着这样的话,半眯起来的猫眼却紧盯着我妻美咲,不肯放过她的每一分表现。 她到底是为何而来,为何而拦住他。 是为了他们刚刚暗杀的目标,还是组织内部又一次没有征兆的怀疑。 诸伏景光没有行差踏错的机会。 但是听这话的我妻美咲和他的思路却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她听着景光纵容一般无奈的语气,听着那娓娓动听的声音,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对方嗡动柔软、很是勾引人的嘴唇上了,哪里还能反应过来诸伏景光究竟说了什么内容,有什么暗示。 几乎只有一个呼吸的瞬间,我妻美咲贴近了诸伏景光,两人之间缓冲的空气被挤走,已经完全不是一般人之间正常的社交距离。 更让诸伏景光浑身紧绷的,是我妻美咲靠近时那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好快! 诸伏景光甚至没有来得及下意识往后退,我妻美咲就已经贴了上来,两人的鼻尖擦在了一起,呼吸在无形中相融,“那您就是同意了?!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了吗!” 本该是疑问的话语,却是感叹的语气。 诸伏景光反应过来,马上向后退了一步,只是他退后的速度根本不及我妻美咲追上来的速度。他退一步,她就上前走一步,很快就把诸伏景光逼到了角落里。 “……绿川光。” 如果不给一个答案的话,我妻美咲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诸伏景光说了个不会出错的身份,也是他这次行动用来买船票的身份——这是他现在使用的假名,不论对方是什么目的,这个身份都绝没有问题。 “光君,请接受我的信物!”我妻美咲俨然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未来的丈夫,声音婉转,叫得非常亲密。 说罢,她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扎着紫藤花纹的御守。 御守硬邦邦的,看起来里面装的可并不是什么签文,反倒是像什么利器。 我妻美咲的手速极快,摘下后只在诸伏景光眼前一晃,就迅速顺着他的脖颈系了个很是特别的死结,绳结缩紧、贴着喉口,卡在锁骨上方,连着御守的彩绳就这样从绳结口向下,一路延伸到了胸口。 她的手指从领口探入,亲手把御守顺着诸伏景光衣服内侧塞了进去,让御守紧贴住了他的胸口。 这绝对是相当亲密的接触,我妻美咲的手先扫过他的喉咙,后贴上了他的胸口,处处都是要害。这让诸伏景光身上泛起了一丝鸡皮疙瘩,常年卧底的生活让他已经习惯了和周围所有人保持正常社交以上的距离来伪装、保护自己,更别提身体上的要害部位。 而此刻,即使我妻美咲的手已经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的身体,可那个贴着他皮肤的御守却依然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只是,他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耳麦当中突然就传来了严厉的命令,要求他和莱伊立刻、马上到下面的船舱去继续任务,不能耽搁。 话语中虽然没有再多提其他,但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都知道,以他们俩现在在组织中的定位,以及这次任务的性质,耽误命令几乎等同于背叛,一定会被清算——甚至等不到下船就可能被清算。 二人对视了一眼,再不敢顺这场意外告白的势进行故意拖延。为了摆脱纠缠,诸伏景光也没有马上摘下脖颈上的御守。他按住耳麦,低声对我妻美咲说了声抱歉,然后转身便和赤井秀一消失在了甲板上。 这场诡异的告白就这样以一种更诡异的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 ——当然,对诸伏景光来说可能结束了,但对我妻美咲来说,却并非如此、远非如此。 她舔了舔嘴唇,手指上残留着诸伏景光胸肌的触感,“好硬,好优秀的肌肉。”她摩挲着手指细细回味,仿佛就连那句不走心的“抱歉”都充满了缱绻浓情。 她是丝毫不考虑,肌肉只会在紧张和蓄势待发时才会发硬这种事。 “1034舱房啊,要……跟过去吗?”遗传自太爷我妻善逸,生来便异于常人的听觉,清晰完整听到了诸伏景光耳麦当中的声音,“要跟过去的吧!我是妻子,光君是丈夫,了解伴侣的事天经地义,所以,就算悄悄跟上去也没有关系吧!不相关的人都能在光君的身边,妻子当然也要在光君的身边。” 我妻美咲把触碰过景光胸肌的手贴在脸颊上,在脑中重过了一次耳麦后的那个音色——能够贴在光君耳边、甚至是耳廓内的声音,让光君没有任何思考就服从的声音…… 稍微有点在意,稍微有点嫉妒。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妻美咲已经顺着2034舱房的悬窗探出了出去,倒挂在船身外面,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金色的长发被她用发圈盘了起来,防止垂下去被1034悬窗内的人发现。 这个距离对她来说已经相当足够。 她甚至能够通过1034里不同的呼吸声判断出里面人的方位和大致的行动。尤其属于光君的独特的脚步声、呼吸声和心跳声。 只是在这里听着,我妻美咲就感觉自己身体内涌动出满满的幸福感。 2、第 2 章 2 碍眼,真是碍眼。 那个人,离光君实在是太近了! 我妻美咲藏在窗后,用窗帘掩盖着自己的身形,绵长的呼吸配合着肌肉缩放的节奏,让她如幽灵一般,在阳台几番挪动。房间内的神经如此紧绷,可直到美咲找到了偷窥诸伏景光的最佳位置,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严肃的光君也好帅! 我妻美咲在内心尖锐爆鸣,房间内的光君和甲板上的光君完全不同,上扬的凤眼又冷冽又勾人,让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将眼角蹂躏出艳红的色彩。 不知道这样一双眼睛如果流泪的话,会是怎样的盛景! 我妻美咲咬住自己的手腕,防止兴奋的呜咽从嗓子里溢出。 诸伏景光后背无端一凉,一种没有来由的感觉冲击在大脑深处,来自人类遥远过去的某种本能dna在叫嚣着危险。 他愈发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右手不动声色地靠近外套边缘。 “想都别想——苏格兰,让我看到你的手。” 直到有人出声,我妻美咲才真正认真地注意到这个和诸伏景光对峙的人。 男性,身高目测在175-179的区间,胳膊上的肌肉要明显比腿上的要发达些,但肌肉线条还是很差,明显是个花架子。 我妻美咲握紧拳头,感受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随即判定,这个男人完全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从各种意义上都不会。 她不需要像这个人一样出声要求才能看到光君的手,她的位置、这个角度,完全可以一直看到光君的手——骨节分明,血管均匀,是很适合握刀的手! 擅长的握刀的她和适合握刀的他,以后的孩子一定也超级适合学习呼吸法和神乐舞! 明明没有像自己一样专门学习过呼吸法和刀法,但拓海哥的神乐舞却始终比她跳得更流畅。灶门拓海多告诉过我妻美咲一些诀窍,比如要有想要保护的对象,比如跳舞祈祷的时候,需要一颗充满热烈、充满感情、充满爱的心什么的……但太抽象了。 我妻美咲喜欢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比如房间里的光君。等她和他结婚了,一定能很快超越拓海哥的! 看着诸伏景光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红绳——光君重要的脖子上,带着她的定情信物! 红绳的颜色和皮肤的颜色对比出了强烈的视觉差异,有种生命交织的美感,这让我妻美咲的瞳孔兴奋地放大,完全容不下第二个人。 这样的眼神,灼热得仿佛能捅穿人心。房间里的气氛也正凝固着,紧张的情绪压在呼吸上,让诸伏景光此刻完全没有注意到黏在他脖颈上的视线,只将那种被觊觎的不适感归为眼前之人带来的压力。 他在对方枪口的威胁下,举起了双手,让手掌无害地展示在枪口前,“爱尔兰,你故意支开我让莱伊独自一人去完成任务。如果出了差错,上面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当爱尔兰的命令将他和莱伊分开的时候,诸伏景光就意识到了危险。 在组织中,因为任务失利而被处决的人,一点儿也不比因为背叛而死亡的人少。越是重要的任务,就越不允许失败。 别说是像他这样刚刚获得代号的成员,哪怕是眼前的爱尔兰威士忌,他们威士忌组的组长,也承担不起这次任务失败的后果。 第一,爱尔兰一定比诸伏景光更清楚后果二字,但他还是坚持将他单独支到了这里……只能说明,爱尔兰认为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要比任务还重要许多,甚至重要到可以对冲任务失败后果的地步。 而在诸伏景光这个刚刚获得代号不久的苏格兰威士忌身上,能够比任务对象还重要的点,就只有一个答案。 他想到上一次行动时,传信他在公安的独立联络人时出现的延迟问题——他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唯一庆幸的是,他和同为卧底的降谷零一直在明面上保持着距离。虽然他们俩并不是同时接到的潜入黑衣组织的任务,但他们幼驯染之间的默契却一直都在。 进来之后——尤其是获得了代号之后,苏格兰和波本这两个角色在行事风格上便大有迥异,一个是行动派,一个是情报派;一个是实用主义者,一个是秘密主义者。 虽然同为爱尔兰手下的威士忌组,有时也免不了会一起行动,但他们会在许多不影响大局的选择中故意建立分歧,甚至还有大打出手的时候。 同一批获得代号的三个威士忌里,诸伏景光反而和莱伊——也就是黑麦威士忌的关系更好。 这样的形象树立了起来,就是为了能保证在出现暴露风险的时候,至少能保证一方有机会活下来。 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手指,他并不畏惧死亡,在选择进入组织卧底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腰后的手|枪里也常年有一颗留给自己的子|弹。 但现在也没到山穷水尽要止损的地步。 “苏格兰,你应该很清楚我和你单独见面的原因,”爱尔兰的手|枪上膛,“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动作,慢慢地把你衣服下面的枪丢在地上,踢过来。” 爱尔兰的手指紧绷地扣在扳机上,即使掌控局势的人是他,他也不敢放松警惕。苏格兰威士忌是他手下应变能力最强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对他放松戒备。 在这种时候激怒紧张的敌人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诸伏景光按照指示用手指勾出了衣服内袋里的伯|莱|塔,尽可能地放慢了速度,寻找可乘之机。 他知道,爱尔兰如果和琴酒一样,认定自己是卧底就直接动手的话,他绝对没有站在这里的机会——所以景光判断,爱尔兰要么是没有切实证据,在诈他;要么就是还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其他的文章。 或是,二者皆有。 如果爱尔兰只是单纯想要他的命,那他就是再有多少应变能力都无计可施,但对方一旦有了其他目的,就一定会或多或少地留出余地。 这个余地,首先就可能是要诱使他承认卧底身份。毕竟,爱尔兰手上若是握有足以锤死他的实证,那他现在绝不会在任务中,而是会在琴酒的枪口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诸伏景光声音没有一丝带有恐惧的波动,镇定得像是在和爱尔兰讨论任务,“我只知道这样影响任务进度的单独见面,只会让我们两个都死得很惨。” “你会死得很惨,你知道组织是怎么对待叛徒的。”爱尔兰踩住诸伏景光踢过来的武器,“这样的行驶在大海中的游轮,要是那你从窗户上掉下去的话,什么尸体、什么证据——连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同样的,也杜绝了他跳船逃跑的可能性。如此茫茫大海,如果没有接应,坠海就等于死亡。 这也是他们这次暗杀任务选定此地的一大原因。 只不过,同样的道理在爱尔兰的身上也一样适用,诸伏景光的眼底闪过凶狠的杀意。 “要是能杀我,你早就动手了。”诸伏景光的眼神中不无挑衅,在交出武器削减自身威胁力后,激怒对方才能不算是自杀捷径,“除非你把我和莱伊都处理干净,否则,现在的你,恐怕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 “莱伊、莱伊——你一再提起他。难道说,他也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特殊身份吗?”爱尔兰已经摸出了手铐,显然是打算将他先控制起来。 这更加印证了,他不会轻易杀死诸伏景光的命题。 “将他从这种情况下支走的你,难道不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吗?”诸伏景光没有跟着爱尔兰的他走,而是抬着手,任由对方缓慢地靠近自己。 诸伏景光和莱伊搭档行动的次数,比他和降谷零搭档的次数还多,尤其是两个月前的一次,他在车站意外遇到了莱伊非常在意的妹妹。 那个时候,诸伏景光就隐约意识到了,莱伊或许还有第二重身份。只不过,这个第二重身份是黑是红却难以断言,也许是黑衣组织上层派下来监视的钉子,也许是其他黑色性质的组织成员,也许——是可以真正共事的对象。 二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过那天的事,诸伏景光也没有把这事报告上去,但到底,莱伊欠了他一份人情。 如果要用这个人情,就一定要用到最关键的地方。不是现在,诸伏景光现在绝对不希望另外一个人牵扯进来,尤其是在莱伊的身份确实不明的时候。 诸伏景光开口,直接用攻击代替了自证,“爱尔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任务后你就已经被上面训斥过了吧,上面对你非常不满。”如果不是那次任务后的信任危机,爱尔兰处理自己不需要这么“间接”,“你是为什么会放走了一个小尾巴?故意的吗?这次又故意在这个时候,把执行任务的战力支开,难道是为了给谁制造……逃跑的机会吗?” 听到这样的话,爱尔兰脸色大变,五官瞬间揪在一起,显得有些狰狞,“你少贼喊捉贼!上次就是因为你,公安的系统里有人提前收到了信息,撤走了理事官秘书。” 诸伏景光的心一冷,不对劲! 理事官秘书提前撤走的事确实是他传的消息没错,但明面上,他不仅提前设计爱尔兰露了些许马脚,而且负责那次理事官会议安保的也是东京警视厅。爱尔兰就算怀疑自己,也绝不应该直接定到警察厅系统的公安内部。 除非……爱尔兰有其他的消息来源。 “要不是你,我绝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啊,所以是因为这个。 诸伏景光眼睛一眯,心下了然,“怎么,想用我来给你做替罪羊?想把我交给琴酒来挽回你的地位?醒醒吧,琴酒不会信任任何有瑕疵的人。” 琴酒一贯信奉的就是,不完全忠诚,就是完全不忠诚。 信任危机对琴酒来说,是无法补救的,尤其是像爱尔兰这样从琴酒手下出来的人。 “琴酒?”爱尔兰冷笑,连以前会给的一句“大哥”的尊称都去掉了,“那个只会用枪的暴力主义能成什么事,我现在有更好的选择了。” 3、第 3 章 3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苏格兰、爱尔兰、莱伊、琴酒……品酒大会吗? 我妻美咲23岁,在过往的人生里,一滴酒都没有尝过。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机会。 父母虽然一直不太管她,但灶门拓海实在是比父母还要难搞的角色。因为种种原因,她曾在灶门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从小都是灶门拓海带着上学、补课、练习神乐舞,长男在她国中的时候,就已经温柔但是强势地终结了她险些出格的青春叛逆期。 导致我妻美咲对酒的了解仅限于酒名,并且全部来源于大她7岁的宇髄和奏。 难道说,光君喜欢酒吗? ——可恶!了解得太少,很可能会错失良机! 我妻美咲打定主意,下船回去之后,她一定要跟着和奏姐好好进修一下! 避开拓海哥,只要不让拓海哥知道,那她和光君蜜月约会的第一个地点,完全可以定在和奏姐的酒吧——她一定会关照自己的! 如果光君喝醉了的话—— 我妻美咲头脑中已经浮现出了那样画面,艳红的脸颊、上扬的眼尾、水润的瞳孔、迷离的视线、光|裸的肌肤、温热的胸口……光君那样柔软的嘴唇一定非常好亲、那样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定非常好用,还有那冷白的皮肤,要是搓出几条红印的话…… ——呀! 我妻美咲兴奋得满脸通红,一些奇怪的欲望升腾起来,让她一阵口干舌燥。 刚才真该多喝两口水的,如果是光君捧着的水就更好了! 她全身心地沉浸在光君的身体线条里,以至于那个从路人a爱尔兰嘴里跳出来的新的酒名“朗姆”,只在她的耳边一飘,完全没有真正入脑。 真正值得在意的是这个人和光君说话时的距离。 太近了!而且越来越近了——真没有礼貌! 我妻美咲搅紧了手中的窗帘,看到爱尔兰的嘴唇已经贴在了光君的耳边。在那个距离,已经足够轻易地闻到光君发丝上清凉的薄荷味,以及脖颈后橘子味沐浴露的清甜味——这些气味都来自于游轮房间统一提供的洗漱用品,我妻美咲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也见到过。 这不仅说明,她和光君住在同一级别的套房里,而且还用着相同沐浴用品! 我妻美咲只高兴了一下,毕竟有那么多人都在用一样的产品。她和光君应该更加亲密才对,她略一思索:同类的套房一共不会超过两百间,即使一个一个找过去,以她的速度,也很快就能找到光君的房间,然后用自己携带上船的物品替代掉光君房间里的东西就更容易了。 先用一样的产品,有一样的味道。下一次,才能顺利成长地让她亲手将沐浴露涂到光君的身上。 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她可真矜持! 现在我妻美咲唯一后悔的,就是刚才亲手给光君系定情信物的时候手太快,应该再多贴一会儿、再多闻一下,再细细分辨一下,那股混杂在薄荷和橘子中隐隐有些刺鼻的其他味道。 如果她和拓海哥一样,有个灵敏的鼻子就好了!那样的话,光君每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和什么人见过面、见了多久,她都能凭气味分辨轻易分辨出来。 现在只能勉为其难的,换成跟踪、监视、监听的笨办法了。 尤其是监听,声音可是最让我妻美咲战栗的元素。 虽然辛苦了一些,但绝对是甜蜜而幸福的辛苦! 要把窃听器放在哪里比较好呢? 心脏的旁边一定要有一个,光君心跳的声音就像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集合体,时而悠长、时而活跃、时而摇滚,如果躺在床上的时候不能一直听着这样的声音,她梦里的光君就要不完整了! 啊!还有光君的家门玄关,她得知道有什么人会知道她未来的住址、有多少人能到她的家里来。 她得保护光君才行,像爱尔兰这样不礼貌的路人a,是绝对不会被她允许靠近他们家的! 思忖间,爱尔兰的动作就更加过分了。 他竟然公然在她的面前调戏光君!他竟然敢用枪口去挑光君的下巴和脸颊——连她都还没有用家传的宝刀挑过光君的下巴! 当然,这样被枪口逼迫微微昂首的光君,也充满了脆弱的、让人想要蹂躏的美感。但是,这应该是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看到的景象。 简直岂有此理! 我妻美咲一摸腰——空空如也。 青峰大辉那个没有远见的笨蛋!东京的警察为什么要管自己上船带不带刀的问题啊! 这么重要的守卫光君的时刻,她竟然没有意见趁手的兵器! “撕拉——” 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突兀地惊动了神经紧张的爱尔兰,他猛地看向了窗外,枪口一变,对着晃动的窗帘连开三枪。 子弹精准地穿过了被人为撕开的窗帘裂口,却没有捕捉到任何活物。 “是谁!”爱尔兰能从琴酒的手下脱颖而出,枪术、视力和判断力自然都是极佳,突兀的声音和显然不是自然裂开的窗帘相互印证,他非常确信,那里一定有人、一定有过人,只是没有被他的子弹击中。 他一手抓着已然铐在诸伏景光手上的手铐链,不敢放松对他的控制,一边紧张地握紧手枪,让消音管细长的枪口对准窗帘晃动的方向。 “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爱尔兰大声地威胁,“这里没有第二条通道,跳入海里的话,必死无疑。” 房间确实只有唯一一扇门,只在爱尔兰的身后。 他自信,声音来源一定在窗帘的褶皱之后,绝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也同时说明,有人在他之前就提前潜入了进来。 提前潜入,就意味着来者不善,并且很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知情人”。 第一个被怀疑的,当然就是手边的苏格兰威士忌。 他这么从容,果然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吗?果然是提前准备了什么吗? 爱尔兰余光死死地锁定,不肯放过诸伏景光的小动作,眼神斜瞄过去——就见对方的瞳孔,有一个明显下垂的移动。 不是那种看向地面的下垂,而是上仰视线复位的下垂。 ——这是一个向上看的动作的结尾! 几乎是出于某一类特工的本能反应,爱尔兰猛一仰头,并不算柔和的光线刺入眼睛,水晶吊灯随着窗口吹入的风微微摇晃。 没有异常……吗? 爱尔兰有种诡异的、没有来由的不好的预感,再低头时,却突然撞入了一对粉红色的瞳孔之中。 ——谁?! 他大脑中的这个只需要一个字的问句都还没有来得及放出来,从小受到的特殊训练就已经让他的身体率先开始行动。 他扣动扳机,眼前粉红的色彩却是一变,金色的残影闪过。错觉一般的雷鸣从空气的缝隙里穿过,在耳膜边炸响,不知哪里来的火光流彩擦过他的眼尾带起一阵灼热,仿佛是什么中二漫画里的奇幻特效。 但子弹一定是打中了什么,这是打中什么的手感。 不等爱尔兰想清楚,他看到的下一个画面,就是诸伏景光那沙包大的拳头,和拳头带着焦边的手铐链。 原来不是什么雷鸣,更没有什么火光,而是子弹击中手铐的声音,和金属相撞擦出的火花。 可这怎么可能?! 他的伯|莱|塔m9每秒的射速足有390米,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极限的时间,就算苏格兰的反应能力再怎么顶尖,也不可能在那一瞬间挣脱他的手、用手铐中间的链条巧接子弹! 诸伏景光这一拳正中爱尔兰的鼻子,打得他连连后退。鼻梁大概是断了,血液沿着鼻腔哗哗地流,口腔里也充满了铁锈的味道。疼痛刺激着爱尔兰的神经,他没有犯蠢、更没有发蒙,在稳住身体之前,就又抬起了手枪。 没关系,即使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没有关系、即使瞄准不了也没有关系,总之要先开枪。这么狭窄的房间,这样七步之内的距离,不需要瞄准,只要开枪就足以起到震慑的作用、足以给他一些缓冲的时间。 没有人敢顶着390米/秒的速度扑上来…… “啊!” 爱尔兰的手腕一阵剧痛——比刚才那沙包大的拳头还要重得多。如果说鼻梁是断,那么手腕就是裂。 不论是多么强大的意志力训练,都不可能超越生理结构的桎梏。爱尔兰此刻除了疼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手的存在,就更别提再使用这只右手。 好消息是,眼眶里模糊的水雾聚成液体滴下,他总算是看清了罪魁祸首——看清了他最初寻找的“幽灵”。 这是一个女孩,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甚至对他的阅历而言,可以说是年幼的女孩。 我妻美咲抬起来的脚还没有放下,额角的一层薄汗黏住了两边的碎发,显得脸蛋更加红润。紧接着,击碎了爱尔兰手腕的脚向下一踩,将手枪碾在了地上。 她尤其重地踩在消音器上——这个勾动过诸伏景光下巴、划过他脸颊的部分。 ——不行的哦,不论是人、动物还是死物,都不可以这样亲密地触碰光君的哦。 这是她作为妻子的特权,具有唯一性的特权。 金属合金的材质被鞋底碾得变形。 几乎和她的行动同步,诸伏景光抄起果盘上的小刀,一步上前,精准地扎入了爱尔兰的脖颈,横刀划开了他的喉咙。 喷射的血液洒满了房间,也飞溅到了诸伏景光没有一丝动摇的脸上,倒映着爱尔兰捂着喉咙垂死挣扎的眼睛里满是冷酷。 他不知道爱尔兰的怀疑到了何种地步,也不知道对方和谁暗示过他的卧底嫌疑。他只知道,让死人不说话,他才有说话的机会。 4、第 4 章 4 温热的血液铺在地面,爱尔兰的身体也随之坠落,“咚”地砸在地面。 他用力地捂着喉咙,在失血和窒息中奋力挣扎着,双眼充血、眼眶欲裂,大张的嘴巴像是要发出什么声音、说出什么话,可到头来却只呕出一股浓稠的血液。这股血液紧接着便在喉咙中逆流,呛入气管,堵死了爱尔兰的呼吸,和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短短几秒之后,他的瞳孔散开,丧失了对光的感知,四肢无力地垂落,带着无尽的野心和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 诸伏景光看着爱尔兰的胸口再无起伏,却还是谨慎地又在对方的头颅和心脏上各补了一刀。绝对确认了爱尔兰的死亡后,他高度集中的精神这才微微散开了一些。注意力由深变广,他这才突然想起,旁边有个女孩,还有个……不知底细的生人。 她是谁,她是什么人,她是谁的人,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她知道了多少,她对他的卧底身份有没有威胁? 更重要的是……要不要灭口? 我妻美咲和诸伏景光自有一拳的间隔,她的脸上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溅上了些爱尔兰的血,液体沿着她的脸颊向下滑动,拖长的色调却丝毫不及脸颊原本的颜色。 几近病态的红色蔓延在她的皮肤深处,直将耳根也映成了粉红,比这一地的血液还要明艳。粉色的瞳孔里布满了专注,亮晶晶地注视着诸伏景光,只注视着诸伏景光。 ——呜啊!!!这样冷酷割人喉咙的光君也涩爆了!!! 我妻美咲的内心在尖叫。 光君的手,果然是非常适合持刀的手,小小一把都能轻易割断别人的喉咙,果真是她的真命天子!这样有力的手,用在路人a身上,实在是太浪费了!应该用在她身上,只用在她身上才对的。 我妻美咲的喉咙干涸得发涩,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嘴唇,缓解着激动……和某种冲动。 像光君这样冷色的皮肤,只是稍微沾上了一点鲜红的血液,色彩的碰撞就帅气得晃人眼睛。如果不是割喉,而是斩首的话,血液的量一定会更大。刚才的角度,那些血液绝对会全部浇灌在光君的身上,从头到脚,让他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肌肉的线条也会被直观地勾勒出来……路人a的血能有这样的机会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勉强可以抵消一部分用枪调戏光君的罪孽。 ——不行,果然还是不行! 别人不能以任何形式描摹光君肌肉的形状,那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形状,是她的形状!她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嵌入其中,四肢纠缠、胸口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那样的未来真是太美好了! 要说唯一令她不快的,应该只有光君下巴上的红痕——那是路人a手枪留下的痕迹,虽然枪口消音器已经被我妻美咲碾碎,路人a也已经死得彻彻底底,但果然还是碍眼。 那个地方,是只有妻子才可以触碰的绝对领域。 嗯? 光君的嘴巴在动,集中精神,要关注光君美妙的声音。 但……光君的嘴巴在动。 我妻美咲看着诸伏景光的嘴巴开开合合,带动着下巴上碍眼的红痕也在微微颤动。 拓海哥确实多次教育过她,要循序渐进,可这次,是光君主动邀请她的——是的吧? “你到底是什——” 诸伏景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有犬牙的尖尖刺在皮肤上,下巴毫无征兆地一痛,留下一枚清晰的牙印。紧接着,痛处便滑过一阵柔软的触感,舌尖沿着红痕,几乎舔到了他的嘴唇下。 诸伏景光瞳孔骤缩,身体后仰,猛地想要拉开他和我妻美咲的距离。可只后撤了一步,就被手腕上的阻力生生断了后路。 有一件事爱尔兰想得没错,诸伏景光的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在一个身位的距离下,在子弹出膛的瞬间,精准抬手,利用子弹的攻击,击碎手铐中央的链条。 但我妻美咲可以。 闪电一样的速度,自然要匹配闪电一样的反应。 她在看到爱尔兰手指扣动的一瞬间,就抓起了诸伏景光的手,将锁链正中精准对上了子弹的弹道。 都已经牵起来的手,她怎么会轻易放开呢? 我妻美咲的手指沿着手铐内侧,细细摸索着诸伏景光的皮肤。 诸伏景光的手腕不是极细腻的那一种,而是经历过风吹日晒,甚至还留着未愈疤痕的凹凸不平。 ——这简直太有男子气概了!有伤疤的光君更涩了! 她想知道,光君的身上,一共有多少道伤痕,大的伤痕用手、小的伤痕用舌……她要一个一个地数出来,然后知道它们每一条的来历。 要确保伤害过光君的人要消失才行呢!否则他们未来的甜蜜生活,就有被打扰的潜在风险。 这种事,我妻美咲是绝不允许的。 “有话我们可以慢慢谈。”诸伏景光几经思忖,还是没有动用袖口内藏着的袖珍枪。 且不说那把特制的枪只有用来应对极端情况的两发子弹,使用时多半就只有一次出奇制胜的机会。只看刚才爱尔兰的攻击便知道,这女孩的反应速度和行动速度快得离谱、快得不符合常理。 这样实力对比清晰的局势,判断起来再简单不过了——在没有必胜把握的前提下,掀桌子撕破脸绝不明智。 得先稳住她,探明她的身份,不过在此之前—— “顺便……能放开我的手了吗?” “完全不想!”我妻美咲直言不讳,“我已经是光君的未婚妻了,为什么不能牵手呢?” 诸伏景光无端地后背发凉,他尝试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可却丝毫撼动不了我妻美咲的手——她甚至还游刃有余地空出了一根指头,在手铐内活动。 诸伏景光大受打击,他不仅比我妻美咲高一个头、大一整圈,而且还经受过特殊训练,这时候竟然连一丁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要知道,在没有特殊的优势下,体量大多是不可逾越的力量鸿沟。同时,多数情况下,一个人的速度和力量也是成反比的。 可这些规律,怎么就在她身上不起效? 我妻美咲,不仅速度快到可以捕捉子弹速度的地步,而且力量也大得让人升不起反抗之心。 更可怕是,她还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直到现在,诸伏景光都完全看不透她,对她的情况和目的一无所知。 你问那些我妻美咲一开始就报上来的个人资料? 那些啊……诸伏景光一个字都不信。 5、第 5 章 5 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能够被派到黑衣组织里卧底,都是公安内万里挑一的人才。想要从组织边缘向内爬、向上爬,诸伏景光首先要具备的基本技能,不是身体素质、不是人脉情报,而是察言观色的能力。只有拥有了这项能力,才谈得上临场应变。 诸伏景光能从茫茫人海中脱颖而出,应变能力又为爱尔兰所忌惮,自然很有一番眼力。 但此刻,他却看不懂眼前的女孩。 我妻美咲——他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可不论如何排列组合,都无法在名字上推出什么线索。 她不像是爱尔兰方面的敌人,却不知用何手段,先他一步埋伏在了房间内。但这显然是对此次事件早有所料,或是早有所知。若是这样,那她在甲板上强行拦住他求婚的那一次行动,或许就很有深意。 是为了提前提醒他什么吗? 若是她想要隐秘地传递消息,或是有人想要通过她传信给自己,那么在名字上做文章,是最直接的方式。不论是组织还是公安,都有几套可以专门用在名字上的暗码。 可不论是哪一套,都无法用在“我妻美咲”这个名字上。 总不能……真的是真名吧? 他暗暗将挂在脖子上的御守也带入了基础情报之中,难以割断的绳子和解不开的绳结,如果不是毫无手段,他一定会在赴爱尔兰约之前,将御守这样未知的风险提前处理掉。但刀割火烧竟然是全无效果,也不知这是什么材料组成的东西。 越是怀疑,脖子上绳结的存在感就越强,仿佛贴着脖颈的地方在不断收紧,让诸伏景光有种如扑入蛛网的蝴蝶般,被牢牢套住无法挣脱的错觉。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咙,喉结上下磨着绳口,擦得红痕更加鲜艳。 从下巴上的齿痕到脖颈上的绳印,再到延伸入领口的长绳和胸前的御守,我妻美咲舌尖仿佛还留着诸伏景光唇角的味道。 沾着另外一个人死亡的血味,真是刺激而甜蜜。血液主人是光君的敌人呢,又横断在他们两人之间,这样的死亡才会让人心情愉悦。 看着诸伏景光用衣领下隐藏的细针打开了手铐,美咲忙不迭地捧起他的双手,轻轻地吹了上去,怜爱地揉弄着发红的地方,“对光君做这样事的人,真是不能原谅。” 诸伏景光拿不准她所说的“这种事”,究竟是不是在用手腕伤暗指爱尔兰的诱供,又是不是在用这件事暗示他什么。 他一点也不敢放松,只挑了最稳妥、也最核心的问题,将刚才被她的牙、舌打断的话,重问了一次,“你到底是谁的人?”他没带丝毫笑意,凤眼下睑还沾着几滴溅射的血液,衣服上更是满到流淌的铁锈味,冷下来的神色和声音几乎染上了杀意。 卧底最先需要考虑的,永远都不是自己。如果我妻美咲的风险高,他就必须考虑在船上灭口的可行性。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刚刚执行过杀人的任务,也正准备继续暗杀下一个目标;也或许是因为,他刚刚割开了爱尔兰的喉咙,那股代表生命的温热血液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即使诸伏景光竭力地克制,一些戾气仍然不可控地溢出了眼睛。 我妻美咲肩膀一颤,呼吸加粗加重,捧着景光手腕的掌心更是抖得明显,口腔里的液体疯狂分泌,让她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让外人看来,仿佛以为她是被杀意和戾气震慑住了,在恐惧似的。 ——啊!强势的光君占有欲超足的!太棒了! 我妻美咲透过诸伏景光手腕上的脉搏,感受着他“咚咚”直跳的心脏,和她自己胸腔里的声音合奏共鸣。 她就知道,光君的感情和她一样热烈! 她兴奋地、迫不及待地扑倒了诸伏景光怀里,环住了他的腰,感受到对方衣服里的血液透过布料渗到了她的皮肤上,理所当然地大声宣布,“我当然是光君的人了!” ——声音太大了! 诸伏景光都顾不上推开我妻美咲的拥抱,就先捂住了她的嘴。 莱伊不知道什么就会结束任务,到时候联系不上爱尔兰,很可能会找到门上来。若是听不到里面有声音就罢了,要是听到了,就很难用不作为将他挡在门外。 这里面的一地狼藉可不好解释。 诸伏景光紧张急促之下,不免失了轻重,压在我妻美咲嘴上的手很紧、很重,甚至带着威胁的味道。 我妻美咲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威胁,突然,他掌心一痒,一种湿漉漉的感觉滑腻地扫在皮肤上。 诸伏景光瞳孔骤缩,猛揭开手,带血的手印却留在了我妻美咲的脸上,仿佛一种无形的束缚扼住了她,将她脸蛋的殷红和瞳色的粉嫩都压了下去。更重要的是她的神情,舒展的眉眼带着被压制的享受,嘴唇微微抿着还露出一点点的舌尖,仿佛是在回味着什么。 顿时,一种诡异的、隐秘的快感从卧底先生的控制欲中弥漫而出。 只是这种感觉一冒头,就很快被藏了起来。诸伏景光一时搞不清我妻美咲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但很确定就算再纠缠下去,也一定是问不出什么了。此时没有时间深究,他只当这句“你的人”指的是暂时的立场。 至少,在对爱尔兰的事上,他们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共犯。就算她是哪里放出来的倒钩,也不至于会在这里翻脸。 心里有了判断,诸伏景光身上的进攻性像海中泡沫一样,快速地消了下去。甚至开始配合我妻美咲不断出言强化的人设,将手轻放在美咲的肩膀上,半哄半强硬地推开了她不合时宜地拥抱,让那股带着血液黏腻的感觉远离了背脊,从善如流,“我们得赶紧把这里的尸体处理掉,不能让外人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不是“你”,不是“我”,而是“我们”!!! 我妻美咲的喉咙狠狠一动,瞬间将诸伏景光关心的一切都当作了自己的事。她当然没有多少处理尸体的经验,但不久之前,活着的爱尔兰不是已经提前帮她想好了吗? “我马上就把他的尸体丢进海里!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把我·们·和他联系在一起!”她确实有这个自信,在这样黑暗的夜晚,她扛着尸体从窗口行动,绝不会惊动任何人。 而这染血的尸体……海里有的是生物会帮他们处理干净。 诸伏景光看中的也是她的速度,让她处理尸体万一露出个马脚,也更容易把自己摘干净。想到这里,不知是出于愧疚心理还是单纯想要稳住美咲,他眉眼上扬起来,眼神专注时,凤眼的特性天然带出了几分深情,“那我就都看你的了。” “是!!!”我妻美咲差点要尖叫起来,这时候别说是她处理尸体,哪怕是用刀狠狠分尸,她都不会有丝毫犹豫,她可以做到光君想要的一切,所以——“光君要一直、一直注视着我!只注视着我!” 注视了,但肉眼跟不上一点。 她行动的方式着实出乎意料,又让人心惊。 诸伏景光的本意是先处理房间,再处理尸体。阳台和海面之间有不短的距离,直接从楼上可丢不下去,需得从正门走,避开监控的同时二人分工,一人探路,一人搬尸。可还没等他开口安排分工和行动路线,我妻美咲已经急不可耐地扛起了爱尔兰,踩着阳台跳了下去。 这是什么自杀行为! 诸伏景光赶忙冲到阳台上时,可眼前哪里还有人的身影。 好吧,至少他现在知道,我妻美咲是怎么先他一步藏到阳台上的了。 事已至此,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趁着美咲外出行动的空档,诸伏景光迅速处理起现场,尤其是一些可以藏匿微型设备的地方。 好消息是,爱尔兰对今日之事确无把握,他大概是想将苏格兰叛变之事,当作后续某件事的筹码,所以不愿平白泄露消息、不愿分功给别人;同时,更好的消息是,出于周全的考虑,爱尔兰也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干净地解决这位“苏格兰威士忌”,他提前在床单下铺好了塑料布,防止血液喷溅。 这可就便宜了景光。 在琴酒直接指派的任务里藏私心,又将私心保密,不泄露于人前,甚至避开了莱伊的眼睛……再结合爱尔兰的态度和发言,这个“后续某事”很可能就是指给朗姆的投名状。 “既有离开琴酒控制的意图,又尚未完全投入朗姆的麾下。”诸伏景光在检查过后,暗暗做出了判断。 组织内成分复杂,各有派系。他背叛了琴酒的阵营,必然需要有力的庇护,想要庇护,自然就需要筹码。 显然,苏格兰卧底一事就是筹码。 威士忌三人组中,除却波本走了贝尔摩德的路子,苏格兰和莱伊获得正式代号的最终审核,都是琴酒亲自敲定的。一旦他们俩出了问题——而且还是爱尔兰这个威士忌行动组的直系上司察觉举报,琴酒这个审核人绝脱不了干系,即使没人会质疑他的忠心,也会有人怀疑他的能力。 朗姆有了惩处琴酒的借口,自然就会接受爱尔兰的投诚。 说到底,一个有代号的初级成员算什么,对朗姆来说,和琴酒挂钩的情报才有价值。 诸伏景光快速看完了爱尔兰三部手机上尚未删除的全部内容,一部用来下属的威士忌和直系上司的琴酒,一部用来接洽朗姆手下的事务官,另外还有一部空白机。 诸伏景光留了个心,如果是私人手机不会这么“干净”,如果是备用机则不需要随身携带,他脑子转得很快,灵光一闪便想到了那个撬动了他卧底身份的卧底。 于是,他将这部手机扣了下来。另外两部——接洽朗姆阵营的那部藏在房,联络琴酒的那部—— 诸伏景光走到阳台上,趁着四下无人,将手机上的指纹擦干净,沿阳台边缘丢了下去。 不是丢在海里,而是顺着阳台排水口的缝隙滑下,藏在了某处无人的角落,只等着谁的发现。 这艘游轮才开出去一天,可算上莱伊正在执行的任务,已经死了三个人,其中两人都直接过了诸伏景光的手。接下来,他还要利用被暗杀的目标做文章,利用立场不明的我妻美咲,利用莱伊的妹妹作为威胁他的把柄。 那个提前传信安排上船的公安便衣也不能再联络,原本打算用些手段救下的最后一个暗杀目标不仅不能救,而且他还必须亲自动手——下狠手,利用那个目标的特殊身份,来对冲爱尔兰的尸骨无存。 这一切都是为了把自己的嫌疑摘干净,为了保住自己的卧底身份。 乌云从两边压紧了月光,仿佛一扇不够严密的柜门,只留下一道细缝照在他脸上。衣橱里沉闷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涌了上来,他进入警校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感觉一阵恶心,气团哽在喉咙,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是常有的事,只等压下去就好了。 就是此时,他的耳边突然掠过一阵不正常的凉风腥味,海浪顶得船身剧烈摇晃。诸伏景光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步,肩膀压上了个陌生的着力支点。他警惕地抬头,窗沿上,那着力点却正是我妻美咲半蹲的膝盖。她竟这么快就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这里,手里抱着不透光的纸袋,不知装着些什么。 她的眼神专注而热烈,连乌云都似有所感,在海风中溃散。血色如同她脸上的红晕,全不会被清冷的月光压下,诸伏景光仿佛是被什么摄住了似的,嗓子里哽着的东西一下子被冲散,沿着喉咙流到了深处。 6、第 6 章 6 我妻美咲拉上窗帘,背对阳台,紧紧注视着眼前的人,期待和催促肉眼可见的溢了出来。视线实质地伸入了另一个人的衣领,甚至穿过了身体,想要触碰更深处的什么。 诸伏景光看着袋子里倒出来的衣服,无一例外,都是他带上船的换洗衣物——从内到外,甚至包括了内裤。她出去的时间很长吗?又要避开人处理尸体,又要寻找他的房间,撬锁进门? 再快,时间也不可能宽裕到如此地步。 ——除非她早就探明了他的情报,早有准备、直奔目标。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你是怎么拿到这些衣服的?” “因为我是光君的妻子啊,我会帮光君处理好一切的!”我妻美咲笑眯眯地回答。 ——其实是从路人a的尸体上找到了光君的房卡,这给她省下不少的时间,让她有机会仔仔细细地摸索光君房间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她眼睛扫过诸伏景光拿在手上的新衣套装,鼻子微微耸动,仿佛还能嗅到残留的洗衣液和内衣皂的味道,“光君是坚定的樱花派,我会好好记住的!” 樱花味的留香其实并不算浓,但谁让她离得近、闻得细呢?使用的牌子大概也能推测出来,她会丢掉自己现在用的牌子,全部换成光君喜欢的那种! “而且,两种樱花的类型还不一样,我也都注意到了哦!”外衣和内衣,果然是要不同的产品洗涤才好。连这种细节都照顾得到,她真是太贤惠了,是完美的新娘! 我妻美咲不知道,她此刻自以为“贤妻”的发言,却让诸伏景光身体一僵,狠狠地忌惮起来,对她原本就不怎么存在的信任,顿时削减为了负无穷。 樱花是日本警察的象征。 ——她这是在暗示什么,她这是在警告什么? 诸伏景光心里的杀意几乎在一瞬间就达到了巅峰。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就算再怎么离谱的身体力量和速度,诸伏景光也总有些计策和手段可以把她引导死亡的陷阱之中。怕就怕,她不是一个人;怕就怕,她背后还有谁正在注视着一切;更怕的是,她暗示的樱花,并非只有一朵。 另一朵是指谁? 零吗? 诸伏景光气抖冷。 “光君,还在等什么呢?快——点——啊——”她先一步拉开了浴室的门,在诸伏景光面前脱掉了自己的外衣,“这些血衣,我也会帮我·们·全部处理掉的!” ——这就是共!浴! 循序渐进的未来竟然这么快就推到了眼前。她可以用自己的手,给光君涂上沐浴露,感受滑腻的液体沿着背脊向下,细细抚摸光君的脖颈、胸口、大腿……每一个地方,都是她的,她一个人的! 当然,光君也要对她做一样的事!她和光君站在同样的水雾下,气味交融、温度交融,甚至连一样属于路人a的血液都会毫无阻碍地交融在一起。 ——呀!这个世界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她兴奋着,甚至是引诱着。只是这样的姿态,在诸伏景光眼里却只写着“威胁”二字。 樱花一词就像是一把顶在他喉咙上的刀,压住了他的呼吸和心跳,给他的手脚钉入了木偶绳。甚至连脱光衣服这件事,都成了阳谋,看似是情,实则是利。他身上藏着袖珍枪、藏着刀、藏着武器。一旦脱光了衣服,只剩皮肉的身体上,什么防御都不会留下。 不对,会留下了那个套在他脖颈上的御守,特制的绳材简直是绝好的勒缚材料,将威胁化为实物。像那把无形的、抵着他脖子的刀,又像手脚上套上的无形的木偶绳。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稳住。 诸伏景光咽了口唾沫,将喉咙里的干涩压了下去,当着我妻美咲的面,以一种尽可能无害的姿态,小心地、缓慢地解开了衣服。 ——啊,光君果然也在兴奋吧! 美咲注意到了他刻意放慢的诱人姿态,看到了他上下耸动的喉咙,听到了他震耳欲聋的心跳,闻到了他身上释放出来的荷尔蒙。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我妻美咲像是回到了换牙的时候,牙根痒得发酸,迫切地想要嚼碎什么,想要吞掉什么。 “……比想象的还要完美!是无法用想象构建的完美。”我妻美咲的声音很低,但紧绷的嗓口却把声音压得尖锐,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吟咆哮,“光君果然是我的真命天子。” 胸肌的形状、腹肌的排布,完全是正好可以容纳下一个她的绝佳状态。 打开淋浴,清水冲刷着相契的身体,血液顺着肌肤的纹路流向交汇的尽头,不同来源的皮肤相互摩擦交换着彼此的生物电,带起一阵战栗和震颤。 不知是什么料子的御守,夹在柔软和坚硬的胸脯之间,淋浴微凉,流水丝毫不能侵入,只是被皮肉的温度蒸得发热。 不愧是会给大明星赠礼的游轮,硬件质量相当不错。我妻美咲埋在诸伏景光的颈窝里猛吸一口——沐浴露的味道真是好闻。 这样的气息,要是每天都能闻到就太好了。 “光君的呼吸虽然很稳,但是心脏跳得好快好快,”我妻美咲仰起脸,“难道是在害羞吗?” 诸伏景光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迫于形势?委曲求全? 他像是被胁迫的喜剧演员,任何表情都显得违和而滑稽。 但在这之中,在高悬在颅顶的斩首刀下,仍有一问不吐不快。 “你穿的这是我的衣服。”诸伏景光看着我妻美咲把自己的开衫衬衣套在了身上,明显不是给女孩穿的版型卡着胸口,柔软的脂肪挺在衣料下,把扣子绷得微敞。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穿裤子,“——半套衣服。” 诸伏景光恨不得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让给她,但他已经领会到了,这样只会让她更加兴奋。 “诶,光君不喜欢吗?男友衬衫在‘最想要女朋友穿的衣服’里排名第三位哦,仅次于第一名的水手服和第二名的女仆装。”她一歪头,没有直接接过诸伏景光递来的裤子,而是越过布料抓住他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一拉,直言不讳,“那,光君的xp是什么呢?” 了解丈夫的xp也是妻子的权利之一呢,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诸伏景光被拉得一个踉跄,一字一顿地开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穿·戴·整·齐,一·丝·不·苟。” “诶——”我妻美咲拖长了音调,手指向下一抚,沿着景光的手背,接过裤子,意味深长,“原来光君是这种类型啊——我明白了。” 这……就是制服控的意思吧。 推特上的排名,制服控也是超受欢迎的。 而且,光君的身体也非常适合各种种类的制服,家里的鬼杀队队服、嘴平青叶的研究员制服、产屋敷辉叔叔的西装。 但这些,都没有警察制服带来的dom感来得更刺激——在“情侣制服诱惑”里排名第一位。 但不要情趣制服,要真真正正的那种才配得上光君。 青峰大辉那个傻大个太高了,他的制服完全不能要来用。即使可以,光君也绝对不能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太亲密了! 正式的警服……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美咲用眼睛牢牢地记住了诸伏景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尺寸。 下次正式的约会,就把正式的制服作为约会的礼物吧! 警察和犯人play、警察之间的办公室play,权|欲交换play、审讯play,手铐、绳索……不论是怎么的xp她都能满足,好像现在就看到强势和占有欲并存的制服光君,只是想一想,身体和心灵就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了。 就在这几乎让人沉溺的兴奋时刻,我妻美咲突然脸色一变,单指压在景光的嘴唇上,“听,有人来了。” 诸伏景光的五感不论是在同期的公安还是在同期的组织成员里,都绝对算得上佼佼者。可此刻屏息凝神,他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美咲的呼吸。 门外有声音吗? 他刚想站起身,潜去门口—— “是甲板上,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我妻美咲根本没有多注意无关紧要的人,她给莱伊的标签是,vip前排座位围观了她和诸伏景光定终生时刻的一个……人。 “莱伊。”任务结束得这么快吗? 诸伏景光仍未听到任何声音接近,但仔细算算,他们在浴室里消耗的时间太多,以莱伊的行动效率,确实也有可能…… 宁信其有。 他迅速行动,将塞满了血衣、床单和一些其他“证物”的袋子,交给了我妻美咲·穿了裤子版。 见过她“飞檐走壁”“原地消失”的能力,这时让她出去处理,不仅能顺利处理掉实证,还能顺利地把她支出去,防止她在莱伊面前做出什么奇怪……不,是惹人怀疑的事。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点私密空间,和莱伊单独见面。 无论如何,爱尔兰的死已成定局,接下来无论如何布局调配,都需要莱伊一定程度上的配合,或至少视而不见。 威胁和交易都是必要的,而他手上能够拿出来的筹码就只有一个。 只是,诸伏景光到底没有打算把那个“威胁”付诸实践——伤害一个局外的小女孩实在是太突破底线了。为此,当然不能把那个威胁的筹码泄露给任何第三方。 尤其是我妻美咲这种立场不明、身份不明的神秘人。 我妻美咲接过袋子,低头看着被压在纸袋最边缘的诸伏景光的旧衣,一股惊喜震荡在眼中,连声音都夹了起来,“我完美地收到你的心意了哦,光君!” 7、第 7 章 7 诸伏景光计划得美好,和莱伊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很轻松——不论是威胁还是合作,都不用说得太深。 那样点到为止的对话,自然也就不需要持续太久,至多几分钟,他就能把自己的意思传给莱伊。 莱伊的回应反倒不急,诸伏景光不需要他在渡轮便时刻配合,只要最终定论之时不多话就足够。他手上的威胁筹码很微妙,也有很宽松的操作空间。诸伏景光模棱两可的话术再加上渡轮被囚困的思考时间,莱伊不得不上他的贼船。 但是,他低估了我妻美咲的耳力,也错判了我妻美咲的行动。 能够听到接近的脚步,并不意味着脚步的主人已然临近;另外,比起抛尸海洋,只是将旧衣收回房间,不仅路程短,而且行动直接无需顾忌,所以我妻美咲返回的时间,完全不能用她抛尸时往返的效率进行衡量。 诸伏景光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几个严重的错误。 因为不了解我妻美咲耳朵的极端特殊性,从而错判了莱伊的位置,错判了莱伊会达到1034房间的时间;因为不了解美咲的抛尸,事实包括了:搜尸、找路、寻房间、收拾衣服等复杂过程,所以错估了她的效率,也就错估了他可以获得的“私人时间”;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想到,我妻美咲对血衣的“处理”路线并非是和抛尸路线相同——她根本就不打算像抛尸一样,扔掉这些属于她亲爱的光君的旧衣服。 所以,当诸伏景光拿起刀,打算给自己人为制造一些伤口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我妻美咲考虑在内,只是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专心过着编好的故事,确保逻辑严丝合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手上更是轻车熟路地摸出了藏匿在床的武器,爱尔兰死得太快太干脆,他现在得手动给自己制造一些暗伤出来。 不是做给赤井秀一看,而是要提前准备应付下船之后可能会面对的审查。 只是,错判和误差,多重因素的干扰着最终的结果,将事情引向了一个微妙的方向。 * 赤井·莱伊·秀一和诸伏景光一样,在收到明确分开行动的指令后,就敏锐地意识到了潜在危险。 组织内的暗杀行动,几乎没有过只安排一人行动的情况,至少会是一个都拥有执行力的二人组合。这样才能确保,其中一人失误,还有另一人可以马上顶上。同时,二者也可以起到互相监视的作用,最大限度地减小行动过程中的猫腻。 黑衣组织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组织,暗杀行动更是见不得光的行动,双重因素下,组织根本无法大张旗鼓地安排监督、存留证据归档,所以,就势必要在任务执行者身上做些文章。 哪怕是琴酒这样深受boss信任的直系执行者出动,身边都有固定搭档伏特加。 爱尔兰这样,临到头却突然把莱伊和苏格兰强行拆开行动的行为,绝不是正常的行动指挥。 尤其是他二人分开之后,爱尔兰很快就用自己的组长权限直接关掉了三人之间的通讯路线。赤井秀一至少尝试了三次重连,却全都以失败告终,足以说明,这不是硬件问题,而是爱尔兰有目的的行为。 如此反常的行为,一下子激起了赤井秀一的强烈警惕,他无法确定这次行为针对的是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还是哪几个。 当然,心里有鬼的人,会先怀疑自己。他和诸伏景光一样,首先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卧底身份。 如果是的话,那这次行动难道也是试探、是测试? 赤井秀一只能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回忆过去一段时间内,所有行动的细节、所有接触的人、所有自己给出过的反应,却不敢中止行动。 越是有可能正在被怀疑,越是不能让任务失败。 卧底的敏感总是共通,紧绷的神经让他的行动更加小心,不仅是在关注任务目标,更是要寻找可能正在暗处关注他行动的眼睛。 但,紧中微松的是,他此刻仍可以自由行动的事。 在这方面,他和诸伏景光依然有同样的判断。 如果已经被定性为卧底,那么绝不会有现在这么复杂的流程,更不会有这次重要的任务,只会有一颗射穿他头颅的子弹。 而且有很大概率,是伯|莱|塔m92f手枪的子弹,那是琴酒的爱枪。 按照原计划,处理掉任务目标,将现场收拾成密室自杀的模样之后,他按着耳麦,略等了几分钟。 如果是试探,任务结束后,一定会有联络来,至少爱尔兰会给他一套可以糊弄得过去的说辞。 只要有交流有对话,赤井秀一就能根据爱尔兰说话时的语气、停顿和内容,对目前的局势做出基本判断。是继续潜伏还是寻找机会脱身,又或是联系专门配合他的fbi小队做些什么……这些都需要通过爱尔兰的第一套说辞进行判断。 可此时的赤井秀一还不知道,死掉的爱尔兰,已经没有机会再给他任何回应了。他只知道,卧底在任何情况下,都只能自己应变决策。 于是,他按照原计划,将武器和带有硝烟反应的外套全部收拾藏匿起来,接着便主动前往了爱尔兰的1034。 “咚、咚、咚”。 带着节奏的短促敲门声响了三下,赤井秀一只站在门外,竖起耳朵等待着里面的回应。 没有人在吗? 不是没有可能,说是让苏格兰去1034待命,但那或许只是个幌子也说不定。 但若是幌子的话…… 目标是——苏格兰? 没有证据、没有契机,情况也不明朗,赤井秀一当然不能贸然破门。他转身,正打算暂时离开、静观其变之时,门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仿佛重物落地般的巨响。 ——里面有人! 他的身体马上紧绷起来,右手塞到口袋里,将蝴蝶刀拢进了掌心。 里面的动静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紧接着就听到了人声——苏格兰的声音——这是个在任务中听过数次的熟悉声音,苏格兰带着疼痛的闷哼。 但这一点需要将耳朵贴在门上才能听到的声音,很快就被另外的惊呼盖了过去。 用“惊呼”来形容这个声音似乎不太准确,赤井秀一认为,更精准的表达方式应该是“尖锐爆鸣”,仿佛谁家的开水壶炸了似的。 但偏偏,这样能穿透人耳膜的言语并不含糊,每一个爆鸣出来的字都清晰可闻。 “光君?光君!”声音本身,就已经像是某种武器的程度了。 赤井秀一迅速就将这个声音和甲板上那个迷之求婚的陌生女孩对上了号。 顿时,各种猜想从他的脑中闪过,身份、位置、情报、行为……千言万语最后都汇聚成了唯一的问题: 她为什么会和苏格兰一起,出现在爱尔兰的房间? 8、第 8 章 8 我妻美咲的嗅觉没有灶门拓海那么强,隔着海浪的潮湿,她时常分不清海水的湿咸和血液的腥咸。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在夜间的视力比白天要微妙的好上许多。才刚刚踩到阳台边缘,她便隔着漆黑的夜幕看到了窗内的一切。 那片红色并不清晰,完全不能和爱尔兰的出血量相比,但却比任何其他人的血液都要刺眼。 ——伤了!受伤了!光君受伤了! 我妻美咲像一条没牵绳的高加索,爆冲撞入房间,发出了尖锐爆鸣。 谁干的?这么短的时间,到底是谁干的?! 她的房间就在1034正上方,全速往返绝对可以用秒为单位计算时间。她也一直关注着光君附近的动静,到底是谁? 光君怎么能在她的保护下受伤! 她胸腔里升起一股戾气闷在喉中,这时候要是有狗路过,都得先挨她两巴掌。 “咚、咚、咚。” 门外的赤井秀一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再次敲响了门板。 我妻美咲眼尾发红,眼神极度不善地看向门口。 首先很显然,光君的房间是密室,光君的手上还有武器,武器的切口和伤口的方向还很切合——我妻美咲不是侦探,但如此清晰的证据还是直接将光君受伤的原因指向了光君自己。 但!是! 我妻美咲坚定的认为,这一定不是光君的错! 敲门声再次敲响的时候,光君的瞳孔明显颤动,像是被黄瓜惊吓到的猫咪。 再次声明,这不会是光君的错,也不会是她的错,所以一定就是门外声音的错!是敲门的人、敲门的声音,让光君了手。 自残这种行为完全不在我妻美咲的考虑之中,她的脑中的逻辑在正经推理的方向上只走了一步,然后迅速拐到了恋爱专区。 ——光君一定只是单纯的抖m! 她瞬间说服了自己,小众爱好者的谨慎完全可以理解,光君一定也想在自己面前保持形象! 没有关系的,不论是什么样的光君都是光君,她绝不会让光君感到不安。 想到这里,我妻美咲握拳,满脸坚定和理解,视线舔过渗血的伤口,“没有关系的光君,我已经知道了。不要担心,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满足你的!” 这样特别的欲望,完全可以开发出很多种玩法。我妻美咲自负自己的战斗天赋,不论是剑、刀、锁、绳、鞭,还是……其他更过分的东西,她全部都能驾驭。 她羞涩地瞄了一眼她的真命天子。 ——很快,她会很快学会s的正确姿势,绝不会让光君久等,更不会让光君难耐。 诸伏·真命天子·景光:? 不是很听得懂我妻美咲在说什么,但内心有种微妙的直觉,让他完全不敢深究。 至少不要在这里深究。 莱伊此刻就在门外,不论是想要马上支走我妻美咲,还是不回应驱走莱伊都已经不可能,得换个策略。 门外的莱伊左等右等,藏着武器等来了打开的门。 只不过,开门的人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用耳朵听到了我妻美咲的声音是一方面,当打开门看到确实是我妻美咲的脸就是另一方面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首先排除她是和组织无关的路人的可能性。 一个非相关者,是不可能出现在爱尔兰住处的。 和最初的诸伏景光一样,赤井秀一对我妻美咲的猜测方向非常不向好。 对一个陌生人求婚这件事,原本就匪夷所思,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这样的非正常情况,如果带上一些特殊的目的和符号,反而更让人容易接受。 门锁并未有被破坏过的痕迹,所以我妻美咲是爱尔兰的人的可能性很高。卧底的心是任何时候都无法安然放在肚子里的,只是此刻独独被吊得更高。 赤井秀一早已确定过,爱尔兰的指令一定有问题,如果不是针对苏格兰,就一定是针对他。 他环视四周,捕捉整理着房间内的每一个细节。爱尔兰本人似乎并不在,苏格兰明显有手上的痕迹,胳膊上的血隐隐渗出了深色的布料。脸色发白,状态萎靡,显然是经历过消耗…… 嘶——但另一方面,房间的床单不翼而飞、苏格兰和我妻美咲也明显换过衣服——后者这衬衫显然是男士版型,而且是苏格兰的size;旁边浴室里的水汽也没有完全消散,女孩泛红的眼角颜色未散……是他的推理程度出现问题了吗,直观结论怎么在朝着一个不该有微妙的方向发展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赤井秀一开门见山,跳过自己微妙的好奇心,也没有马上问苏格兰的伤口来源,只是用一种模糊的问法,来试探苏格兰的关注重点。 谁知诸伏景光的眉眼中也充满了思忖,只摇头道:“不知道,在这里等着我的不是爱尔兰。” 不是爱尔兰,那难道是—— 赤井秀一的视线瞟向了我妻美咲。 女孩正专注地看着诸伏景光,似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不是。”诸伏景光回答得果断,甚至有种一锤定音的感觉,眼神传递出某种信号。 赤井秀一的天线接收良好,不知其所以然,却明了对方不欲在此话题上纠缠的意图。他惦记着苏格兰放他妹妹一马的人情,了然之后便不再追问此事,视线下落到诸伏景光的肩膀“那你的伤是——” ——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色,怎么能在自己面前揭开光君的小众爱好!虽然自己不介意,虽然光君的羞涩也很美味,但外人怎么能提! 她还记恨着对方打乱诸伏景光抖m节奏的事——在别人满足欲望的时候打扰插手真是太差劲了! 我妻·变脸大师·美咲往前一步,把自己直勾勾地插|到了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可以交会的视线正中,“这是我和光君的事,我会照顾好光君的一切。” 赤井秀一眼神一暗。 ——这就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多事了? 他脑中顿时闪过宫野志保不久前对自己的警告,她也是用着和我妻美咲一样的态度、一样的语气、甚至是一样的话——她会照顾好自己的姐姐明美,不劳他这个外人操心。 明明是很客气的内容,却用相当不客气的语气说了出来。彼时宫野志保的神情,正恰如我妻美咲此时的神情——赤井秀一判定,这是出于私交而产生的情绪。 那就有意思了…… 诸伏景光主动绕过了女孩的态度,“有人相救,我的伤势不重。” 这个“有人”,显然是在暗指我妻美咲。 诸伏景光在开门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一定要给我妻美咲一个合理出现在这里的借口。 女孩目的不明,却又拿捏着他的秘密,一定要一直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 只不过,要让赤井秀一相信他后面的说辞,他首先就要自己相信才行。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将我妻美咲拉到了自己身边,两件相似的衬衣贴在一起,身体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紧密地交换,传达出了一种亲密的信号。 “光君!”手腕上的温度只是轻轻一拉,我妻美咲马上惊喜地靠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把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丢到了脑后,“有我在,谁都无法伤害到光君的!” “嗯,有你在,我当然不担心。”诸伏景光的眼睛像是天生带着三分情,他尽力地回忆着联谊会上的萩原研二,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地缱绻。到了这一步,他怎么会猜不到,我妻美咲的耳朵与常人不同。 果然,这样的声音从嗓中流出,我妻美咲攀在他腰上的手已经激动得发颤。 赤井·突然有点眼睛疼·秀一:感觉哪里怪怪的。 甲板上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回放——他们真的有旧交吗? “你那边呢,有没有遇到相同的阻碍?”诸伏景光被腰上的触感激得寒毛直竖,赶紧推进到下一个议题,“目标是不是也有防备吗?” 这就是废话了,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日本黑|帮的成员,怎么可能没有丝毫防备。 但,这个防备的原因究竟是常规自卫,还是有人提前透露了消息因而防备,就很难界定——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赤井秀一是聪明人,船上尚未明朗的局势也同样随时会波及他、波及到他的任务,所以他绝不可能断言目标没有防备,否则就是断了自己的退路。 果然,诸伏景光的话一出,赤井秀一眼神一跳,“‘也’?那这里——” “埋伏在这里的人,原本可没打算让我活。”诸伏景光苦笑,房间里属于爱尔兰的血迹一时无法用肉眼看出来,但那些枪械留下的弹痕却依然留在各处。尤其是窗帘上留下的那些,让人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有枪从房间射向了窗外,还是埋伏在窗外的人在伏击房内。 赤井秀一有意无意地顺着诸伏景光的话术,构筑着房间内发生过的一切。 “我那边的目标也确实有所防备,费了不少力气。”赤井秀一很快就和诸伏景光站到了同一个立场上去,甚至还主动给对方递了个台阶,“如果爱尔兰没有特意支开你,任务绝不会有如此风险。” 他未必全信了诸伏景光的说辞,但如果要在爱尔兰和苏格兰之间选择一个,他必须、也只能选择后者。即使不考虑诸伏景光的人情,他也得考虑爱尔兰的风险。谁知道爱尔兰打的什么算盘,谁知道爱尔兰对他的身份有没有怀疑? “如果我死在这里,而你的任务又失败的话——”诸伏景光拖长语调。 赤井秀一接话,“那茫茫大海,只能任由爱尔兰编排,他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 “不知道,”诸伏景光摇摇头,“但这里毕竟是爱尔兰的房间,且看看这里有什么线索吧。”他这么说着,却又不着急插手,只是指头在美咲的掌心挠了一下,接着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房间里应该有医疗箱,伤口就拜托你了,美咲。” 这痒痒的一下,直接给我妻美咲钓翘嘴了,任何事都不能优先于她给光君的疗伤! 搜寻房间这样的粗活,交给旁边的电灯泡足矣。 ——呜,好深的伤口! 我妻美咲心痛极了,一边用棉签蘸着碘伏消毒,一边靠近,轻轻地吹着伤口,暗下决心,她一定要成为一个有分寸的好s! “这样的伤口,会留疤的。”美咲一手消毒、上药、盖纱布的行动非常流畅,一看就不是生手,“等下了船,我就帮你要不会留疤的新药。” 嘴平青叶的新药可以在刺激细胞再生的同时,一定程度上改变细胞的形态和性质,帮助伤口快速恢复,不留痕迹。 她和不死川玄英都已经亲身试过,是切磋都可以用开刃刀的那种好用! 我妻美咲有些懊恼,早知道会在船上碰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早知道光君是个抖m,早知道他会失手受伤的话,当初就应该听玄英的话,把药带在身上的! 没关系,现在也不迟,她一会儿就给玄英打电话,可以让鎹鸦送药。 “这是——组织的手机。”赤井秀一不负众望,在房间内找到了诸伏景光刻意留下的手机。 执行任务时,组织内执行组所用的所有手机,都是组织统一提供的特殊机子。防追踪,防窃听,防泄露,还有一些方便被组织监控的后台程序。 诸伏景光的表现非常真实,在听到赤井秀一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摸上自己的口袋,像是印证什么似的,找出了和对方手上一个机型的手机,“不是我的。” 赤井秀一看着微亮的手机屏幕,只略一思索,就将锁屏解开。 很显然,他本就有意无意地关注着爱尔兰,并且搜集着爱尔兰的信息。 “爱尔兰的?”诸伏景光问。 “嗯。”赤井秀一尝试操作,快速摸索着一些被隐藏的软件信息,午夜自动销毁的邮箱里,尚且保留着些蛛丝马迹。一封封来历不明的邮件,交流着未知任务的进度。 邮件的另一边在催促着爱尔兰,要他拿出诚意,解决“干扰”,安排“筹码”,为下船后里应外合的关键一步做好准备。 但诚意是什么,干扰是什么,筹码是什么,邮件里一概未提,似乎对于传信双方而言,都已多次交流,可以意会。 赤井秀一没有上帝视角,只能根据现有情报大胆推测,需要“被解决掉的干扰”很可能是差点被暗杀掉的苏格兰。在不考虑任务目标的情况下,船上的组织成员只有三个,刨去收取邮件的爱尔兰、似乎是“干扰”的苏格兰,能够被定义为“筹码”的,似乎只能是赤井秀一自己。 他的视线落在邮件末尾提到的“关键一步”上,这是邮件里唯一一条明确的指示,要求爱尔兰放弃后续任务,在一日后的中站下船,尽快把“筹码”推出,以示琴酒失职无能之过。至于后续除掉琴酒的事,会有其他人接手。 赤井秀一捏紧手机,手背青筋迸起。 若他是筹码,琴酒的“失职无能”之处不言而喻——因为他是卧底,而琴酒是审查之人。 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准备好的故事和威胁都还没有机会按计划一点点漏给赤井秀一,对方就已经暗自打定主意,不仅要在日出之前杀死爱尔兰,而且还要让人再不能相信爱尔兰过去和未来发出的任何情报。 他和诸伏景光的目的隔空重合—— 连“叛徒”都不够,一定要让爱尔兰成为“卧底”。 9、第 9 章 9 隐藏一个卧底的身份很难,制造一个卧底身份简直不能更容易。 谁没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是真查起来,组织里能够几个清白人?哪怕是受宠受信如贝尔摩德,也和诸多其他帮派组织暗中有所交集。 问题只在查不查,查多深罢了。 真算起来,爱尔兰也不过是想要背刺一下老上司琴酒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小众目的。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都默契地没有马上中止任务,渡轮距离下一站靠岸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不论要做什么,都必须在下次靠岸之前完成。 两人名为分头行动,实则各自伪造证据。 按照那封邮件记录的内容,靠岸后应该会有人接应。诸伏景光知道的东西更多,他猜到若有人接应,则多半就是朗姆的人。 他不提,只是认为,这事决不能和朗姆硬碰硬。爱尔兰将他的卧底身份当作投诚朗姆的筹码,但爱尔兰究竟有没有提前说出去,和多少人说过,又说出去多少,他都拿不准。 既然拿不准,就不能掀桌子,否则真翻箱倒柜的彻查起来,朗姆不一定伤筋动骨,但他肯定是死定了。 诸伏景光确认四下无人,才将那部他扣下来的手机掏出,鼓捣着些我妻美咲看不太懂的东西。 大概也是在制造虚假痕迹。 “但是,这样的东西,不是很容易就会被戳穿吗?”我妻美咲并不知道什么黑衣组织,什么朗姆琴酒的。但她也不是真的傻,第一次听那些酒名时或许反应不过来,但多听几次,听赤井秀一叫几次“苏格兰”,她就是再迟钝,也该想通了。 那是代号。 就像她曾祖父写《鬼灭之刃》的时候,用的也不是我妻善逸的名字,而是一个叫“啾太郎”的笔名。 通过零散的对话加上一些想象拼凑全貌,我妻美咲大概分清楚了好坏阵营——比如莱伊,他和光君是一起的,虽然有撞破光君爱好的小罪过,但大体可以归类为好人;爱尔兰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和光君玩什么手铐强|制play,当然是大大的坏人!所以爱尔兰想要投奔的朗姆肯定也是坏人。 轻松get组织全貌。 诸伏景光将我妻美咲分化到了“知情人”的一栏中,听着对方开始自如地谈论组织内事,暗叹对方终于也是不演了,悄悄地猜测,她或许是和贝尔摩德类似的秘密主义者? 女孩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他躲不开,干脆就把对方也拖下水。 于是,他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言道:“只要朗姆不下场,就不会有人戳穿。” “但朗姆难道不会戳穿光君吗?”我妻美咲的逻辑非常直接,黑白在她眼里有一条独特的分界线。光君=好人,朗姆=坏人,坏人哪有不拆台的,她有些担忧。 要不提前干掉朗姆呢? 就是不知道朗姆长什么样、在什么地方,光君或许知道? 她“排忧解难”的下一句都涌到嘴边了,诸伏景光却先摇了头,“放心,他绝不会多话。” 且不说和爱尔兰对接的本就只是朗姆的下属,朗姆毕竟是组织内的二把手,没成定局的事,他不会放在眼里。单说他的关注点,就不是卧底本身,放任爱尔兰中断任务、制造整件事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假借卧底之事,背刺琴酒——至于卧底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 朗姆想对付琴酒,他手下的人自然就会想着要给他分忧,分忧的手段则不论。有这样的前提在,朗姆哪怕是自己听说了这件事,也未必会真的相信诸伏景光是卧底。 更何况,为了一己私欲背刺同僚,还是琴酒这个级别的同僚,这事对朗姆来说也不光彩。朗姆和琴酒之间的矛盾不消失,这样的事,一次不成自然还会有下一次,朗姆当然也不愿意让琴酒提前察觉、有所防备。 只要想明白了这些,诸伏景光根本就不担心朗姆会亲自下场来戳穿他制造的错位真相。而且,他也只是把许多和自己有关的卧底破绽嫁接给爱尔兰,并非完全的凭空捏造,又有赤井秀一的配合,他自信也不会轻易被找到可以攻讦的破绽。 我妻美咲似懂非懂,长篇大论的解释听不明白,那一句话的最终结论难道还理解不了吗? 不会多话就好,不会多话还省得她还得抽时间找机会去排除隐患,平白浪费她和光君的相处时间。 “嗯?”我妻美咲头顶竖起一根呆毛,像天线一样绷紧,一阵不正常的光线反射在墙面上,接着便有声音远远脆响,和昨夜上膛的声音正相似。 她瞳孔一缩,身体的重心瞬间下移,双腿一前一后分开,身体前倾,腰如弓收紧,全身的力量八成都沉淀在腿。腰边无剑,手却依然虚空收在了左侧。 霹雳一闪是所有呼吸法中最快的一招,但拔刀式需要固定姿势,握刀的动作也是身体快速移动时,保持平衡的一部分。 爱尔兰同款手枪的射程不过百米,我妻美咲的耳朵已经捕捉到了大致的方向,她能比扳机扣响的速度更快! 可就在她身体张力拉到极点的瞬间,唯一不会被防备的意外撞向了她。 诸伏景光似是也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却不知道子弹的目标究竟是谁,一眼扫过去,我妻美咲身后的死角正是躲避的最佳地点。 他这一扑,自然是想要让二人一起藏在那里,躲避子弹。 只是,有些事,从最一开始走的就是出乎意料、难以预测的路子,有些人注定了只能被适应,而无法自适应。 我妻美咲的下盘稳如磐石,作为一个呼吸法剑士,平时训练的级别都在百公斤以上。即使对“袭击”毫无防备,也绝不会被区区七十多公斤扑倒。 诸伏景光像是撞上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他绝不想用“石头”这样没有礼貌的词来形容一位女士,但他实在是无法从自己的脑子里翻出第二词来。 难道用“钢铁之躯”吗? 好像更失礼了。 我妻美咲身上的肌肉密度极大,是正常人的倍数之多,诸伏景光没有扑倒她,但送出去的力量却收不回来,一下子就仿佛成了挂件,挂到了她身上。 ——诶呀!光君真是太热情了! 这么热情的光君,她也要给出回应才行! 我妻美咲一伸手,直接托住了诸伏景光的屁股,单手将他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就连子弹似乎都愣住了一下,多隔了数秒才终于朝着他们的方向出膛。 躲开子弹不是难事,但这子弹的方向……未免有些太歪了吧? 连射多发,都只是将旁边桌子上的杯壶砸了个稀巴烂。 “竟然敢对光君动手,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密集的声音,我妻美咲完全锁定了枪声传来的精确位置。 她把怀里的人推入身后的视觉死角,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圆珠笔来。 身上只有这个能当武器用。 足够了,一支圆珠笔也足够了。 “危险,别去!” 美咲的脚都抬起来了,诸伏景光却反手一下子拉住了她,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略一用力,就她拉回了自己身边,“敌暗我明,别追。” “啊——光君!” 他在担心她,他在担心她! 我妻美咲顺着他的力量,栽到了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完全地将自己和光君一起,缩进了安全的视觉死角。 “钢铁之躯”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肌肉放松与紧绷时抱起来的感觉,简直天差地别。诸伏景光只僵了一下,便很快调整过来,一手抚其背,防止我妻美咲爆冲出去。 “在这里能听到吗?”他说话间的吐息扫过美咲的头顶,“这个距离,你能找到开枪的人吗。” 我妻美咲享受着沿着背脊上下抚动的温度,连眼角都写着餍足。没有反抗的腰相当柔软,只顺着这手抚摸的方向,嵌入另一人的怀中,毫无保留,“完全没有问题!” 这调整的正是诸伏景光想要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表情变化。 “第一枪就能听到?” “嗯,只不过时间短,窗外的空间大。一开始只能听到一个大致的方向,但第三枪的时候,就确认了。”她不无炫耀道,“只要射击的位置不变,哪怕是遥远的狙击枪,多次枪击,我也能根据破空的声音逐渐判断出精确方向!” 这可是个绝活。 她有孔雀开屏之心,于是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声音上,逆着方向寻找,“那个人在移动了,脚步声一轻一重,说明腿有问题。但轻重不规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说明他的跛脚是装出来骗人的——” 美咲听着那脚步声朝另一个方向远去,猛然睁开双眼,“他走远了。如果不是外面的海浪太大、声音太杂,这个距离,足够我就能听到他的心跳。心跳的声音会更特别,也不能作假。” 或者距离再近些,也是可以的。 这到底是用作旅游休闲的游轮,不是哪次都像赤井秀一在走廊里发出的脚步声一样,既有安静的环境,又有四壁带来的回音。这窗外,即使抛去海浪、海风、海鱼、海鸟,甲板上也正放着音乐,推杯换盏的清脆杯声穿插其中,人们的嘈杂也全是干扰,分辨起来不免需要更多时间、或是更近的距离。 但这可是光君第一次如此细致地关注她,她怎么能在光君面前掉了这个面子! “不过,这脚步声也挺有特点的,海上的游轮就是座孤岛,他绝对跑不了。我肯定能在靠岸之前,把人揪出来!” “竟然连心跳的声音也能听到?”诸伏景光眼里精光一闪而过,“也即是说,心跳的声音,你也能分辨?” “那是当然的了!脚步声可以造假,但每个人的心跳都有不可改变的特点,绝不会出错!”我妻美咲挺起胸来,满腔自信。 诸伏景光摸索着分寸,不在任何一个他认为可能会引起美咲警觉的地方停留,想要的信息只蜻蜓点水一划而过,马上便把对话的方向勾向了别处,“那我的心跳呢,是什么样的?” “光君的心跳最特别了!”我妻美咲却丝毫感受不到什么话术、什么引导的,只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暗示,附耳在诸伏景光的胸前,倾听着肋骨下隐藏的勃勃生机,“温柔、坚定又强硬,一往无前。像是水帘幕布、白练垂空,是最壮观的瀑布水流。若遇阻碍,则可绕可撞也可以缓慢侵蚀。水力可绵、可厉,可强硬、可怀柔,而且,连绵起伏、永不断绝。” 这个心跳声,只第一次出现就强势地侵占了她的全部心神,直让她忍不住让自己胸腔下的独特心跳与之合奏。 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吗? 我妻美咲伸手,捧着诸伏景光的脸压在自己胸腔上,想要将自己的心跳也传达到他的耳中,“最最重要的是——和我绝配!” 10、第 10 章 10 再遭暗杀,更进一步地佐证了诸伏景光的说辞,爱尔兰是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可原因又在哪里?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杀死他,完全没有必要专门中断任务、又把他和赤井秀一分开,这不是明摆着惹人怀疑吗? 让人死在任务中,才是最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 除非……诸伏景光身上,有什么爱尔兰想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很重要,所以爱尔兰需要把赤井秀一支开;也是因为这个东西很特别,所以才要单独处理诸伏景光。 如今失败,才开始狗急跳墙。 按照这个逻辑再倒推,不论诸伏景光在爱尔兰的房间里,有没有看到爱尔兰,他都不应该是遭遇了不发一言的直接刺杀。 在受伤之前,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否则爱尔兰的异常行为——中断任务、支开执行者、还有切断联络,就都成了画蛇添足,自找麻烦。 赤井秀一很快得出了结论:诸伏景光一定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这个信息,会和同样出现在爱尔兰房间里的我妻美咲有关吗? 即使利益方向相符,他要和对方一起踩死爱尔兰的目的也没有改变,但未知的空白却在这样的共同立场上蒙上了一层灰雾,让他无法放心。 要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来试探吗? 不,没有那个拐弯抹角的必要。 爱尔兰的死是他们二人的共同期望,既然已有这样的决断,就可以预料,下船之后必得面对组织内部的诘难。到时候,但凡露出一点破绽,他们俩都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自然就要在那之前,统一说辞,逻辑通畅只是基础,各处的细节都得严丝合缝、前后呼应。 赤井秀一明白这个道理,诸伏景光也明白。不如说,他也正等着“同伙”莱伊来找他逼问。 他都不需要端什么架子,就交出了扣下的那部手机。 乍一看去,手机当然是正常手机,和组织里统一给行动组的那种一样。外壳一样、手机界面一样,甚至连内置程序都一眼看不出问题来。 但这么一点表象可拦不住“专业人士”,越是干净的东西,越是有问题。 赤井秀一兴致勃勃。 我妻美咲也正拿着手机,只不过和那二人的窸窸窣窣不同,她是在光明正大地打电话。 “……你再说一次,你要怎么了?”不死川玄英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是听力出了问题,或是手机出现了bug,难道ai也来诈骗他了? “你现在都耳背成这样了啊?我说,我要结婚了啊!”我妻美咲坐在船头,双腿悬空在外,海浪敲打着船身,摇晃着卷起了水流,时不时还会溅在她的鞋面上。 海鸥蹭在她身边,趁着她打电话的空档,尖嘴子一戳,抢了她的鸡肉卷就跑。 但我妻美咲沉浸式报喜讯,丝毫不在意被抢走的吃食,口袋里的糖袋子也被尖嘴子戳了个窟窿,散了一地,“然后你之前说的,要是我这样的都能结婚,你就当场把你的日轮刀吃掉。你自己说的昂,我后天就去,看着你吃。” 电话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爆发破音,“……糊涂啊,美咲!监狱那种地方,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这样绑架强制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死川玄英痛心疾首,在电话的另一面捶胸顿足,“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老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哈?!”我妻美咲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惊走背后一片海鸥,“你不要诋毁我和光君的感情,什么叫强制爱,我和光君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天生一对!他接受了我的定情信物,也回赠了我贴身之物,这就叫定情,定情了你个母胎solo懂不懂!” “呵——”不死川玄英嘴角抽动,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光君”是何方神圣,但他还能不了解我妻美咲的调性吗?这也不是她第一天在犯罪的边缘大鹏展翅了。 等等,贴身之物不会也是偷来抢来的吧? 他疑惑地问,“贴身之物?有多贴?” “内裤啊!” “……” 这张死嘴问什么问! 不死川玄英有的时候真怀疑,他和我妻美咲之间差的不是两岁,而是两代。 “内裤”难道是什么现在流行的词汇或是梗吗,他怎么有点听不懂? 他怀抱着最后一丝丝的希望,又是替她做贼心虚,又是有些小心翼翼,“你说的这个‘内裤’,它正经吗?” “当然了!光君是正经的平角派!” 不死川玄英:……哦吼,完蛋。 听我妻美咲那沉浸其中的语气,他已经脑补出一个倒霉蛋被她按在地上扒裤子的场景了。 这想象的画面,一下子把他自己曾经被按在地上暴揍的惨败样子都盖了过去。 这就是看到高塔恶魔和公主时候的感觉吗? ——太可怜了吧。 他一定是说出了声,让我妻美咲听到了“可怜”二字,注意力顿时转移,“怎么?难道平角的内裤不好吗?你不也是平角派?” 有几次切磋战斗的时候,剑气确实撕开过玄英的衣服。 “不,不要把我牵扯进去,这完全不是平角、三角的问题吧——” “不是派系的问题吗?”我妻美咲眼睛一转,她还在对光君喜好的探索中,但不死川玄英和光君都是男性,在她更加深入了解光君和之前,玄英确实在生理上确实更有话语权,她秉持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嘶……难道说,对男生来说,不穿的话会更好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没有这么说!”不死川玄英警惕。 这话要是认了,过段时间就会演变成,他不穿内裤这样的热点话题。别人不提,宇髄和奏一定会舞到他面前来。 他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他还想要活下去。 “那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啊!”我妻美咲都已经做好操办光君里里外外所有事务的准备了,和光君有关的所有事,都要经她之手才行,“光君的行李箱里一共只有可怜的只有四条内裤,除了给我的贴身信物,其他的哪里够穿,你赶紧给我个准话做参考。” 知道了参考意见,她才更好狠狠shopping,光君让她处理旧衣,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尽快全部买回来后,她才有时间在上面都绣纹自己的名字。啊……对了,还有定位器也可以顺便放上去,其他地方都不如这个作为光君回赠的定情信物的内裤有意义。 她加问了一句,“玄英,你以一个男生的身份回答我,把定位器放到内裤的哪个位置更方便、更舒服?” “啊……不知道、不清楚、没经验、别问我。”不死川玄英直接就是一个否认四连,一瞬间甚至想直接把手机丢出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他要被卷到这种话题里。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不死川玄英决定把风险转嫁出去,“要不你找你那好朋友黄濑凉太问问看呢?” “为什么要问凉太?你才是平角派的啊?” “那你别管,”不死川玄英一锤定音,“你信我,他有经验。” 虽然没有痴汉别人的经验,但他多的是被人跟踪的经验。 没毛病。 11、第 11 章 11 ——提问,好朋友,括弧女,突然打电话来询问如何在男生的平角内裤上安装定位器最舒服,该如何回答?在线等,很急非常急,急死了。 黄濑凉太,23岁,现在很慌。 这个问题,它正常吗? 不会是他熬夜熬出了幻觉吧? “……小我妻问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光君!” “光君?” 黄濑凉太在记忆里翻腾了一下,有这么个人吗? “光君是我的丈夫啦!” “哦,原来你的丈……嗯?”黄濑凉太的大脑宕机,宇宙猫猫头,“丈——夫——?!” 声音之大,几乎要穿过手机,掀起海浪来。 不过区区熬夜猛看一整晚剧本而已,他一下子就醒了,“你结婚了?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结婚竟然不告诉我?!” 不仅单身革|命友谊一夕之间遭遇背叛,而且还被好友的婚礼排挤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啊小我妻!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的事!” “诶呀,没有故意排挤你,是我们上次见面之后的事了。” “上次见面……等等,那不就是两天前?!”黄濑凉太有点算不过来账了,他甚至拿下手机来看了看日历,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穿越,“是两天前没错啊。” “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嘛,你这样的寡王是不会理解的。” 恶语六月寒,黄濑·从小到大都超级受欢迎但母胎solo·凉太,感觉自己又中了一记重箭。 “虽然准确地来说,光君还是未婚夫,但是——”我妻美咲已经在手机上查好了位置、算好了路线、完成了预约,按照航行路线,最晚12:40就能靠岸,提前收拾好东西顶门下船,以她的速度,一定可以赶上13:00的特快电车,然后在13:33转乘换两次车,完全可以在役所预约的14:10赶到! 汽车可能会堵车,但电车很少会晚点! 光君受伤行动慢也没有关系,她可以抱着光君一起行动——公主抱不会对光君的肩膀造成二次伤害。 柔弱的光君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只是想想就觉得喉咙发痒——真想要以后每一次出门,都抱着光君出门,她不会觉得累,哪怕以后光君都不走路也可以! 不如说,只在她身边不需要走路简直再好不过! 也完全不用担心肌肉萎缩的问题,和曾祖父的《鬼灭之刃》手记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专门记录身体机能的训练和恢复的书,她可以在家里帮助光君运动,也可以每天帮他按摩腿上的肌肉…… 不行不行,她突然摇了摇头,果然还是要完整的光君才是光君。 她计算着役所拍照、填写誓约、办理证书等一系列的工作,压缩出一个最短时间来,“——但是,下午三点以后,我和光君,就可以去掉‘未婚’的前缀,变成真正的夫妻了!” 黄濑凉太:……6 哪怕是一见钟情,也不应该这么快吧? 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腿上正放着的剧本—— 《一见钟情之禁爱囚海》 ……他似乎正在质疑自己担任主役的新剧。 这可是人气小说改编——信念感,他作为艺人的信念感呢! 黄濑凉太在质疑美咲和攻击自己之间,选择了后者。 我妻美咲很显然是主动的那一方,大心脏黄濑凉太马上就说服了自己,“不愧是小我妻,还是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 “那是当然的了!”我妻美咲获得了极大的鼓舞。 从中学认识黄濑凉太开始到现在,他走到哪里都是人气役角色。这样受人欢迎的角色,必然是符合大众审美的角色,所以他都赞同的事,一定非常符合常规三观! 等式完美,她果然超有分寸的! 我妻美咲要是有一条尾巴,此时必然已经翘到了天上去,她抓紧机会赶紧问,“所以,快点儿的,定位器究竟要缝在哪里最合适?” 黄濑凉太的三观在剧本的洗礼和美咲的冲刷下,稍微挣扎了一小下,“那个啊……小我妻,不是我质疑你,就是单纯的问一下哈,你的光君知道你要在他……内裤上放定位器吗?” 你的光君! 凉太可真是上道,一下子就挠中了她的痒处,我妻美咲龙颜大悦,“这是个惊喜,等我给他穿上的时候,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惊喜,那就是不知道的意思了吧? 黄濑凉太感觉自己的好友正在犯罪的边缘伸脚试探,“小我妻——你确定你的光君会‘喜’吗?” “当然的了,光君一定会喜欢,因为——”我妻美咲摩挲着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将里面小小的定位器摸了出来,拢在掌心,“我已经先收到光君同样的惊喜了呀!” 黄濑凉太:……呵,亏他还挣扎了一下,原来都是小情侣的play把戏。 他马上就摒弃了挣扎能力,开始认真地思考我妻美咲的问题——其实无所谓是男是女,是三角还是平角,果然还是腰线上最容易缝东西。 我妻美咲直呼明白,相约之后结婚,一定留一个伴娘团的位置给他。 “额……这倒也不必?” 准·伴娘拒绝的话才刚刚说出口,就听电话那边声音陡然高昂,充斥着我妻美咲洋溢的情绪,“光君!” 紧接着,通话就被骤然截断,只剩下一阵“嘟嘟”声。 黄濑凉太宽面条泪,“用完了就丢、见色忘友,真是太无情了,小我妻。” 听到了诸伏景光的心跳靠近,我妻美咲哪还有心思和别人说话,一下子收起了手机。 这毫不掩饰的特性倒是更容易让人试探出她耳力的极限距离。 诸伏景光收起定位器记录的直线距离,眨眼间掩住了眼底的情绪,“怎么一个人在这?” 船头有浪打过,但不知是不是正在靠近港口的缘故,水面比起昨夜平静许多,只是万里无云,阳光炽热,晒得人皮肉紧。 这里空旷无物,不是与人接头的好地方。 如果要接头的话,船舱内多的是隐秘角落。此地的好处在于无处可藏人,所以她所联络之人,至少不在船上。 诸伏景光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终于彻底绝了灭口之心。 灭得了船上的已知,灭不了船下的未知。 莱伊也旁敲侧击地向他试探我妻美咲的身份,可见对方的路子也没见过这一号人物——莱伊因为宫野两姐妹的缘故,和组织内搞科研的几个组走得很近。 这样就又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 “在给光君准备惊喜。”我妻美咲小心珍惜地把定位器放回了胸口内袋,“光君一定喜欢。” 诸伏景光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妻美咲自出现,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个小时,但做出来的事一件赛过一件的炸裂。 “……不能提前露一点信儿给我吗?” 万事俱备,他和赤井秀一的词儿都对好了,也专门越过爱尔兰,联系了上司的上司,恐怕很快就要正面迎击风暴。他实在担心我妻美咲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在不希望我妻美咲这个未知因素卷入爱尔兰故事主线这件事上,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非常迅速地达成了共识。 “提前泄露还算什么惊喜?”我妻美咲神秘兮兮地靠了过去,“放心,光君告诉我的每一个喜好,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一定喜欢。” 她甚至不需要在手机里建档备忘,她绝不会忘记分毫。 诸伏景光后背凉凉的,抬眼看不到茫茫前路。他只得换了种说法拿捏,温柔道:“那这‘惊喜’,可一定、只能留给我一个人。” “那是当然!”我妻美咲怎么可能让别人看到光君的内裤! 她眼睛向下扫了几个来回,“只有你和我,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插足其中!” 像是仍有些不放心,诸伏景光揽住美咲的肩膀,主动打破了社交距离,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那约好了,只有你我的‘惊喜’,可一定不能让第三人看到知道。” 温热的吐息打在敏感的耳廓上,又痒又粘,我妻美咲本能的一缩脖子,脸颊蹭过诸伏景光的嘴唇,气血沿着接触的地方扩散蔓延,红润地染过了肤色。 只有两人的耳语,和只有两人的秘辛,我妻美咲的胸口燃起了熊熊烈火。 我妻美咲一下子勾住了诸伏景光伸到她面前的小手指,“约好了,绝对!” ——光君的内裤,由她来守护! * 天气比预计的还要晴朗,港口的海风平静,轮船顺利地入了港口。 大阪是个大港口,进进出出的游轮渡轮颇多,让人分不清哪个是自己要等的船。 水无怜奈频频低头看着表盘上转动的指针,颇有些不耐烦,“我下午还有访谈要做,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 “基尔,看不出来,你对这份掩人耳目的工作还挺上心?来这里接应是琴酒大哥的命令,你最好小心说话。” 水无怜奈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当狗当上瘾了啊,阿夸维特。” 听到她这样嘲讽自己,阿夸维特却不生气,反而坦荡着回答,“当狗有当狗的好处,用不着像你们这样,瞻前顾后。” “啧。”水无怜奈临时收到的命令模糊,她只知道是来接应,但看旁边的阿夸维特,一边说话一边检查手枪的保险,显然不是善茬。 组织谁不知道,阿夸维特是琴酒养的獒犬,指谁咬谁,这次的任务绝不只是接应这么简单。 “你不用管我的活儿,干好你的就行了。不过看在同组的面子上,我劝你把下午的那什么采访的东西都推了,这儿的事,一时半会可结束不了。”阿夸维特给枪上膛,枪口若有若无地扫向水无怜奈,“说不定,会要了谁的命。” 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水无怜奈仍不松口,“恕难从命,我下午的采访可不是电视台的工作,而是组织的工作。” “嗯?”阿夸维特有些意外地挑眉,这事琴酒可没提。 组织吸收、培养像水无怜奈这样的明星主持,自然不会毫无原因,有些脏事要阿夸维特这样的獒犬来做,自然就有要过明路才能做到的事。 水无怜奈级别和权限都在琴酒之下,但却并不算是琴酒的直系下属。她掏出手机鼓捣着,并没有继续给阿夸维特解释的意思,“最多三点,我肯定是要走的,你要是需要动手,就把人弄来尽快杀,我车后面有工具,你随便用。” “都是同僚,说得这么残酷干什么?”阿夸维特看着对方手机背面的q版野猪壳子,腹诽女人就是好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但狗有狗脑,组织里分工明确,那些走到台面上需要水无怜奈用明星主持身份做的事,多半都不会是琴酒的命令。 可能是那几个搞情报的神秘主义者,可能是更上面的朗姆,甚至有可能是那位大人借贝尔摩德之口下达的命令。 阿夸维特知道琴酒这次的指令是急事紧逼下的匆忙之令,他拿不准水无怜奈背后的命令来源,自然也不敢借琴酒的威势和她翻脸。 水无怜奈也正是抓住了阿夸维特的心思,绝口不提自己后面的任务,只是端着腔调,“同僚?残酷?我没听错吧,这是你的词儿吗?” “怎么不是?”他说着又给手枪下了膛,仿佛刚才的杀气只是别人的错觉,“今天上面下来的人,如果不是叛徒,那就是功臣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和你我合作。你也说了,我是动手的狗,琴酒大哥让你来,就是想要你一起判断判断,苏格兰和莱伊到底是靠哪边的。” 琴酒提到的“判断”,从来只有一个命题。 船上有人被怀疑了——苏格兰、莱伊,水无怜奈和他们不熟,甚至连他们的代号都没怎么听过。 “要我来判断?” 这种需要负责的东西可是烫手山芋,水无怜奈一点都不想接,“我可没琴酒的火眼金睛。” 话刚出口,她的手机屏幕就突然一亮,一条回信刷了出来,她眉头一皱,脸上的烦躁更加清晰。 阿夸维特一见她这表现就猜到了端倪,琴酒调人肯定不会只做一半,他故意问,“怎么,有新命令了?” “少废话。” 水无怜奈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壳一摘,发狠地丢到了港外的海里,溅起的那一点点小水花,却连港岸的边缘都没有碰到。 12、第 12 章 12 我妻美咲自上船以来,一见钟情、火速订婚,自认和诸伏景光情比金坚,没有一丝波折。感情和谐,家庭发展一帆风顺, 但是、但是—— “不能一起去登记,为什么?为什么?”我妻美咲的行李箱放在诸伏景光的房间里,“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登记呢?!” 首先排除光君的不情愿,他肯定是和自己心意相通,一定也想快快把生米煮成熟饭,所以问题一定不出现在光君身上。 光君拒绝她,一定有其他原因。我妻美咲额前的刘海垂盖下,无措的眼神一暗,粉嫩的瞳色被阴影衬得发红,“难道有人从中作梗吗?” 赤井·目前唯一指定背锅侠·秀一:突然背后一凉。 “只是工作上的事。”诸伏景光赶紧捞了一手队友,止住了我妻美咲的胡思乱想。 她总是能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下切换,时不时冒出来那宛如琴酒的熟悉眼神,让诸伏景光认真地怀疑,她是不是真和琴酒有什么亲缘关系。 琴酒因孤儿身份被boss收养,所以深得信任这件事在组织内不算广为人知、却也算不上绝密,但以琴酒的闷骚,应该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吧? 听到是工作,而非某人的刻意阻拦,我妻美咲眼中的戾气顿时化作了点点泪光,水雾汇聚,“结婚的话,不是能请婚假吗?” 不论是组织的工作,还是公安的工作,都不是会因为结婚而给假的工作。 尤其是组织内,断胳膊断腿也得爬起来007的大有人在。 但这些话,当然不能在外人面前吐槽,诸伏景光只道是顶头上司严格,不给假。 顶头上司严格不给假=光君要去上班=光君不能去役所登记=她和光君无法结婚。 所以,光君的顶头上司=结婚阻碍。 我妻美咲一吸鼻子,意义明确地问,“那你下船之后,就是要去见那‘顶头上司’去了?” 她的语气已经明显低了下去,仿佛被赶下床去的小狗,委屈地呜咽。 但诸伏景光却很清楚,她的垂音绝不代表着那种失落,而是将气息沉淀在了深渊之地,积压起来,只待爆发。 我妻美咲的情绪变得极快,但诸伏景光却觉得,这些变化的方式非常明显,处处有迹可循。 比如现在,我妻美咲突然开始在环视四周,明显是在寻找着什么。外人看来,她眼神清澈,圆润的脸蛋上还带着红霞,眼角残留着一点水雾,虽然就身高体态来说,她绝算不上小巧精致,但杏眼宽眉,一张极具迷惑性的面孔却无端很容易让人生出怜爱之情。 诸伏景光却和“外人”不同,他只觉得自己大概率又要想办法顺毛了。 果然,我妻美咲径直走到红色的消防柜前,也不管上面的锁口,使劲一拉——只听“砰”的一声,她将整个柜门都拉了下来。 诸伏景光那种不好的感觉更清晰。 我妻美咲从箱中摸出一把斧头,这不算熟悉的武器,让她略显拘谨地抓在胸前,双脚微有内八、乖乖地顶在一起。 ——虽然光君在顶头上司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但她相信,这一定不是光君的错! 拓海哥说,需要完成的学业和工作都不能懈怠。她解决不了诸伏景光工作带来的时间冲突问题,但她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我妻美咲笑起来超甜,“我来帮光君‘完成’工作吧,地点在哪里?” “不,完全不用!”诸伏景光甜不了一点,消防斧用途特殊,沉重又锋利,杀伤力十足。 那斧头的颜色已经够红的了,就不要更鲜艳了吧? 诸伏景光完全不敢把她的暗示当作玩笑,非常果断地改了口,“其实,工作还是其次的,另外一件事不能让你知道,才是我需要单独行动的主要原因。” “诶——为什么?”我妻美咲歪头,“光君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让你知道的话,不就不是惊喜了吗?”诸伏景光脑子转得很快,马上就找到了他无法拒绝的说辞。 果然,我妻美咲的手一用力,瞬间在斧柄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痕,“光君有惊喜要给我准备!” “当然,付出是相互的,既然知道了你正在为我准备惊喜,我怎么能无动于衷。”诸伏景光一脸真诚,满眼情意,带着几分欲擒故纵的味道,“就是不知道,我准备的惊喜,你会不会喜欢。” 我妻美咲的身体一颤,瞳孔地震,愉悦从头浇灌而下,手里的木柄应声而断,斧头重砸在地面,劈开一条裂痕,斧口嵌入其中。 “喜欢喜欢当然喜欢,不论光君准备的是什么,我都喜欢!” 诸伏景光假装没有看到十指捏断斧头的不科学画面,越过锋利的斧头,重新走近了她。 在他总结出来的我妻美咲的诸多特点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和我妻美咲之间的距离和我妻美咲的心情指数成反比,也即,距离越小,心情指数越高。 情绪上头的人很容易控制,诸伏景光的手指拂过她的耳垂,“所以,给我一点时间为你准备。” 语气也是技巧的一部分,声音要缱绻温柔、润物无声,但一定要一锤定音、不能犹疑,要软网细甲才能困住我妻美咲。 简单来说就是——吃软不吃硬。 也如他所料,我妻美咲很吃他表现出来的这一套。她顺着耳垂上的触感,投入胸怀之中,“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好好期待的!” 洗面奶,好艺术! 我妻美咲的注意力一转,诸伏景光的眼神马上就淡了下来。 他仔细摸索了一下驯化进度,深觉束缚仍不稳定。距离靠岸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未免节外生枝,他将原本的打算咽了下去。 脖颈上戴着的御守,只能找机会再问了。 * 答应的时候很痛快,但真到了分别之时,我妻美咲还是忍不住难耐。 她注视着诸伏景光消失的方向,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从那处拉扯着她,让她的身体忍不住行动起来。 她不断滑动着手机,刷新着聊天界面的置顶。 一分钟、两分钟,光君为什么还不给她发消息呢? 理智只跟在行动之后,行李箱的滑轮咕噜咕噜地响,我妻美咲的脚步逐渐脱离了出港的人群大部队。 ——虽然是惊喜,但如果只是稍微跟上去看一眼的话,应该也没有问题的吧? 松开碍事的行李箱,脚迈出去一步,却听远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很熟悉的、不能忽视的声音。 “青叶?”她回头,就见外面正有人在朝她招手。 嘴平青叶站在出站口外,明显是在等人——准确地来说,明显是在等她。 可这并不是我妻美咲这趟航行原定的终点,她暗怀心思、中途下船,在此之前也没有单独和嘴平青叶联络过……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嘴平青叶在跟着他那研发团队到处开会、拉投资,准备新发现的立项,她并不具体知道青叶的行程,也不知道他此刻竟然在大阪。 我妻美咲有些好奇了,她扛起行李箱三两步就超越人群窜了出去,“青叶,你在等我?” “嗯。”青叶说着还把脚边写着“我妻美咲”几个大字的纸牌举在胸前,“在等你。” 这就更让我妻美咲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玄英说的,他说没有鎹鸦给你送药,你一定会下船来拿。”嘴平青叶歪着头回忆,他上次照着《蝶屋·高田菜穗手记》上的原理二次开发的伤药数量并不多,原材料太难找了,他只分享给了最需要的战斗狂x2,“正好我也在找你。” 他一说在找人,我妻美咲马上就猜到了。她每年这几周都泡在不死川家的剑道道场,嘴平青叶一定是去那里找她了,结果只找到了玄英。 我妻美咲汗颜,“还是这么不擅长记手机号啊你,上次不是把号码存在你的手机里了吗,找我的话,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嗯……因为太烦了,所以又把手机丢掉了。” “果然……” 自从开始开发青色彼岸花这种富含活性的新植物后,嘴平青叶的手机就时常陷入日夜不停的“嗡嗡”震动里,手机响的次数多了,他就会直接连号码带手机一起丢出去。 “玄英那个家伙真是心大,万一我没有下船的话,你怎么办?” 我妻美咲在心里狠狠蹂躏了一番不死川玄英,让嘴平青叶一个人出来这种事,也亏他干得出来。 嘴平青叶把胸口吊着的亚克力牌展示出来,“没关系,玄英给我写了这个。” 美咲定睛一看—— 「如遇此人走丢,请联系家属,必有重谢!」 加粗加黑加下划线,这一行字非常醒目,就差给嘴平青叶的名字前面加上“患者”的前缀。 紧接着,加粗黑体下面就是各个地方的联系人和联系方式:比如,在大阪联系不死川; 东京联系我妻或富冈;横滨联系宇髄;北海道请联系灶门…… 最后还红字标注,如有特别·特别的紧急情况,请直接联络产屋敷辉,并且附上了两个电话彩虹花体号码。 怎么说呢,总觉得这个牌子让人有些一言难尽……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话说,我的名字和号码,就在上面诶。”我妻美咲心道,她可差一点就要偏离路线和青叶错开了,哪怕先用一用电话亭呢? “啊……对哦。”嘴平青叶以拳击掌,头顶的呆毛随风抖动,仿佛一根接收信号的天线,“抱歉,钱包在来的路上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 ……完全是嘴平青叶能干出来的事。 “话说,之前你的团队不是给你配了两个生活助理吗?”我妻美咲汗颜间突然想起了这茬。 “啊,社长先生说话变得很奇怪,所以我辞职了。” 那就是又要换团队了啊,我妻美咲见怪不怪。 大概是上帝给嘴平青叶在单一领域上打开的门太大,所以把其他的所有窗户都关上了。 嘴平青叶摇了摇我妻美咲的胳膊,“我又添麻烦了吗?抱歉。” “不不不,青叶完全没有添麻烦,是玄英那个家伙的问题。”我妻美咲把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硬纸板咔吧咔吧揉成一团,丢进了半空着的行李箱里。 她抬手揉过这个书呆子的头,那根天线毛不论如何蹂躏都屹立不倒,经手指压过之后还“duangduang”地回弹,很是有趣。美咲喜笑颜开,反拉住青叶的手腕,防止他走丢,“走,我带你去买新手机,再给你换个号码。我就不信了,那些个实验室、媒体的,都是怎么分分钟搞到你号码的。” 哪里来的途径? 我妻美咲想不通。 没有了役所的目标、没有了时间的压力,自然也不用再着急着赶特快电车,我妻美咲才想起问起嘴平青叶要找她的事。 “唔嗯——要看你家的手记。”嘴平青叶乖乖地跟着美咲,“最后那株蓝色彼岸花被我养坏了,没找到野生花的生长规律,辉叔叔说,你家的手记里可能有线索。” 13、第 13 章 13 诸伏景光早在下船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他要面对的必然是审判者和处刑者的组合。只是没想到,这个组合竟然会是基尔和阿夸维特。 阿夸维特自不必说,他是琴酒最信任的下属之一,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琴酒的代言人;基尔的代号诸伏景光也早有耳闻,只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对方、知道对方代号外包裹的身份。 “水无怜奈?”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张频繁出现在日卖电视台的脸,这样的人竟然也是组织的一员? 组织对这个国家的入侵比想象中还要深入,让人心忧。 水无怜奈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视线,作为日卖电视台的明星主持,在什么地方遇到粉丝都不奇怪。她眉毛一挑,勉强算是给了个回应。 “抱歉,我是你的粉丝来着。”诸伏景光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真诚的表现让他更显坦荡,仿佛根本不担心组织内部的审查。 相比而言,赤井秀一就显得严肃得多,只是背着厚厚的琴箱,沉默地站在一边。 阿夸维特“啧啧”了两声,不知是真心感叹还是阴阳怪气,“真是出名啊,基尔,连组织里都处处是你的粉丝。” 对他,水无怜奈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欠奉。 不论是杀是埋,都不可能在这公共港口进行,她看着阿夸维特收缴了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的武器和通讯工具,丢到了后备厢里。 需要出现在这里接应,无非是防止这两个威士忌提前跑路,或是搞什么小动作。 黑衣组织大大小小的基地、仓库、安全屋遍布各地,琴酒早就安排好了与世隔绝的地方。 别的不说,这火葬场里藏着的地方,不仅地理位置偏僻,非常方便毁尸灭迹,而且那些庭院里摆放的墓碑、毫不掩饰的焚烧炉本身就容易给人带来压力。 “两位不用着急,这里的东西未必是为你们准备的,”阿夸维特生怕他们注意不到那焚烧炉位置似的,还特意一指,“船上的痕迹已经有人去核实了,只要基尔点头,你们俩很快就能离开。” 这明摆着就是给水无怜奈挖坑,想要祸水东引。 水无怜奈只留个背影给他们,并不自证。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烫手的山芋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她想办法接近朗姆是真,向朗姆投诚也是真,她能力出众、用处也大,朗姆这才把接近、招揽那个重要人物的活儿交给了她。 却不想前前后后耗费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摸到了这任务的门槛儿,却被琴酒一个电话插了队。 更让她不解的朗姆的信息。 这差事似乎不是琴酒非要调她来的,而是朗姆非要在其中插一手,所以才有她在此地。 “嗡嗡——” 手机再一震动,水无怜奈的线人发来了一串新的号码,暗处偷拍的照片正在加载中。 虽说朗姆调走了她,但说到底是她要往上爬要接近朗姆,所以非主动不可——挖掘布局许久,她可不打算半途而废。 水无怜奈举着手机闪身,躲开了向她扑来的阿夸维特。 “都是同僚,这么冷漠做什么?”他的胳膊勾了个空,也不恼怒,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要瞄水无怜奈的手机屏幕,“安排的人已经到船上了,监控是被人提前做了手脚,可见是早有预谋,这倒是和你们两个的说辞一致。” 下面的人有非常具体的线索目标,所以行动起来也异常快,对账更是效率高。 诸伏景光可不会傻到伪造这种说辞。 组织这次的任务目标也是日本的黑|帮人物,为了不留组织的痕迹,任务附属条件包括了避开人眼、避开监控、不留证据——不留证据,就不能刻意抹掉监控。 只是爱尔兰的目的不纯,他可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上船的,当然不会给自己的行动留下证据,徒增麻烦。所以不论怎么查,调开苏格兰和莱伊、切断通讯、抹除监控、与神秘邮箱联络、藏匿信息等异常行为,都是爱尔兰自己主动做的,是“真”。 诸伏景光的作假,只是把真相剪切成段,重新拼凑。 “不仅是监控,爱尔兰全程的行动都非常可疑。”诸伏景光的声音略有些虚弱,果然是受伤后的状态。 阿夸维特推开内门,里面的医疗队早已等候多时。 只不过这些人并非真是给诸伏景光疗伤,而是为了推断诸伏景光受伤的时间。 赤井秀一见有人开始导入那两部手机里的数据,才第一次开口,“我们找到的这两部手机,虽然都是任务用机,但却没有爱尔兰和我们联络的记录。” 任务用机,却没有任务信息,说明一定至少还存在第三部真正作为任务用的手机,“时间仓促,又有人追杀,我和苏格兰没有找到更多线索。” “这用不着你操心,会有人彻查清楚。”阿夸维特对这点倒是不以为意,这么短的时间,如果莱伊和苏格兰真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把证据整整齐齐地交给他,那才有问题,“你们的任务也会有人接手——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调记录所以不知道,你们这次的任务,一共几个人执行?” ——来了,这个问题!押中了作文题目。 诸伏景光敏锐地意识到,这不可能是随口一问,“三个,我、莱伊和爱尔兰,只有我们三人。” “哦?是吗?”阿夸维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右手提着上好膛的手枪,眼神犀利地审视,“那我怎么看着下船的时候,不是只有你和莱伊两个人呢?” 我妻美咲的存在是绝对瞒不住的——诸伏景光从一开始就知道。 即使刻意避开下船时,港口的监控位置,甲板上的那求婚也目击甚多,赤井秀一也必不可能和他一起赌命来隐瞒此事。 所以他干脆就没有和我妻美咲错开时间下船,而是一起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以水无怜奈和阿夸维特等待的位置,其实不需要什么监控,他们的肉眼应该就能注意到。 “确实还有一人,但她不是我们行动组的人。”诸伏景光不需要刻意说谎来帮我妻美咲编身份,“和我算是私人关系。” 目前的情况,私人关系是最好的说辞,能进能退。 这种组织成员的私人关系处理多的是先例,只要话不说满,他就可以看着风向调整,只等着组织动用情报部门的机制,去调查我妻美咲——以诸伏景光目前在组织内不上不下的地位,他的事不需要贝尔摩德这样级别的人亲自去办,但也轮不到没有代号的成员独立调查。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由崭露头角,又和他不对付的情报员波本接手—— 即使落不到波本手里,以波本表现出来的睚眦必报,诸伏景光只要稍微配合挑衅几次,他就有充分的理由落井下石。到时候那最差的发展,也无非是诸伏景光受到些许怀疑,被要求亲手终结这段私人关系。 哪怕是到了更差的地步,他非死不可。那这件事经由波本之手,也能用他的死保住零的身份。 因此,诸伏景光说话时尤为坦荡,一点也不怕组织调查。不仅不怕,这事儿落到组织的情报部门头上,可比落到公安部门的情报组头上还要好。 毕竟藏在其中的爱尔兰线人的身份不明,除了几个了解至深的人,诸伏景光谁都不信。 阿夸维特在这位苏格兰身上看不出一丁点的破绽,下属传回来的那些情报也基本和这两人的说辞相互印证;反倒是爱尔兰这个人,到处都是疑点,琴酒也提过对爱尔兰的一些怀疑。 他心里其实已有定论,只是最终的判断仍需要水无怜奈拍板。 他于是开口,“基尔,你怎么看?” 水无怜奈看过手机里加载出来的照片,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私人关系?呵——” 这带着毫不掩饰嘲讽的冷笑声音,让诸伏景光心脏一提,基尔明显是话里有话。他快速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表现……应当没有破绽才对。 “我就说,怎么突然断了我的任务,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水无怜奈的手一紧,恼火的情绪不似作伪,“截胡了我的活儿,还敢让我来审?我看朗姆也是没想让你活。” 诸伏景光,听不明白,但是要一语不发、假装深沉。 果然是朗姆牵扯到了一起,但和预想的不同,朗姆不是通过爱尔兰引出来的,而是通过“私人关系”引出来的。 难道我妻美咲是朗姆的人? 也不像啊…… 阿夸维特见水无怜奈竟然提到了朗姆,赶紧靠了过去。这次,他总算是在默许下,看到了水无怜奈的手机,看到了屏幕上加载出来照片。 双人照,其中一个赫然是和苏格兰一起下船的面孔。 只是另外一个人——他眼睛一转,猜道:“这不会就是你之前说的,组织要吸纳的重要目标吧?” 这样接近朗姆的机会被另一个人截胡,水无怜奈心中自然不忿,只觉得诸多不解都瞬间有了答案。 专门调她这个知情人到这里来,不惜断了下午和嘴平青叶前助理的访谈,也要牵制阿夸维特,朗姆明摆着是要从琴酒手下保苏格兰。 但她不能让苏格兰走得太容易了,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把机会拱手让人——得想办法搅浑了水。 水无怜奈有了主意,便理会起了阿夸维特——准确地来说,是想要利用一次琴酒的势,“我妻美咲算得上是嘴平青叶中心圈里的人了,我之前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结果,没想到是你——”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某些不善的语气和暗示,“苏格兰,你在行动组可真是屈才了。” 14、第 14 章 14 屈才不屈才的……诸伏景光其实还没有跟上水无怜奈的思路。 她的敌意完全不加掩饰,阿夸维特的眼神带着调侃,赤井秀一的审视也如芒刺背。 虽然但是,能不能让当事人看一下争议照片? 天地良心,他甚至没有听过嘴平青叶这个名字,和朗姆的唯一联系就是差点成为对方坑害琴酒的筹码。 怎么忽然之间,在水无怜奈的嘴里,他好像就成了被捧着的香饽饽了? 从那些意义不明的对话里,诸伏景光只能提取出几条零散的信息。比如那个叫作“嘴平青叶”的人,大概是组织在招揽的目标——重要目标;也是水无怜奈的行动目标——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的目标;同时这人还和我妻美咲有关系——相当亲近的私人关系。 组织暂时求而不得的人才,却处在我妻美咲的交友圈里,这似乎暗暗说明,我妻美咲之所属很可能并非是组织本身。 或者至少不是朗姆、琴酒一派。 组织内还有谁能他们二人分庭抗礼? 那帮子以贝尔摩德为代表的搞情报的人可以算一派,剩下的就是组织内高度保密的各个科研组。 听上去,唯一有可能和我妻美咲、嘴平青叶扯上关系的,就是科研那一类。 诸伏景光手上没有一点能够帮他下结论的信息,因而他的回话中全是情绪,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相当虚伪地谦虚,“哈,基尔高看我了,哪有什么屈才一说。” “哼。”水无怜奈只当他是在嘲讽自己,剜了他一眼。 不过,没想让苏格兰活的话,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倒是不能真的要让阿夸维特把人带去琴酒面前处刑。朗姆既然专门调派了她,自然就是给她埋了暗线任务。 她跟着扫了几眼“证据”,让人将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分开,各自重述任务,并将上船后遇到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写下来,以供后期比对。 但这二人是一起从船上下来的,现在把人分开审讯,事实意义不大,明摆着就是走个过场。 水无怜奈毕竟不打算真的和组织的二把手唱反调。 她只是可惜了下午的那次机会,本来想借关系把可以控制的几个团队,拐弯抹角地推给嘴平青叶,以便控制嘴平青叶的生活和工作,现在得从头开始了。 手机上的照片刷新,盯着嘴平青叶的人又传了新的照片回来,实时记录嘴平青叶的喜好——电话和邮件的联络总是没有效果,下一次不如去制造点偶遇? 比如在嘴平青叶最喜欢的天妇罗店。 * “怎么了?美咲。”嘴平青叶嘴里塞满了天妇罗,以一种和自己精致面孔全然不同的吃相狼吞虎咽,白嫩嫩的脸蛋上,沾着不少油面渣子。 他注意到美咲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注意力竟然从如此美味的天妇罗上转移走了。他顺着美咲的视线找过去,却只有店外长长的队伍。 这家店可热门得很,每次来都要排很久。 “不,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我妻美咲感觉后背有些痒,那种被窥探的视线若有若无。 她侧目细听,无非是在寻找最可能窥视自己的那个人。 ——不是光君。 她瘪了瘪嘴,附近没有光君的心跳声。 如果是光君在跟踪偷窥她就好了。 光君为什么不跟踪她,明明都已经把定位器放在自己身上了,为什么不顺着定位跟来呢? 她反复确认定位器的质量和电量,确保它任何时候都畅快运行。 “对了青叶,这次的手机号,你谁都不要说,我就不信这样还能有人找到你。”没有光君的心跳,我妻美咲对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失去了兴趣,抬手喊人又加了一份天妇罗套餐。 不知不觉,天妇罗的盘子已经在她和青叶之间,堆起了一座小山。 天才选手的脑力消耗可一点都不比呼吸法的训练消耗小,嘴平青叶非常——非常能吃。除了炼狱仓介那个大胃王吃播以外,青叶是食量最大的那个。 青叶头顶的呆毛一跳,“玄英也不说吗?” “用不着告诉他。他正忙着筹备夏季全国大赛,他是道场的教练,到时候肯定要跟着去。”我妻美咲摸了摸肚皮,她真是一口也吃不下了,“手记你着急要吗?” 青叶赶紧嚼碎嘴里的虾肉,“着急,青色彼岸花的花期非常特别,每年只有七八月份日照最强的时候才会开花。平时不开,花的形态和山里的野花野草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区别来。” 现在已经七月底了。 我妻美咲虽然不舍诸伏景光,本想在大阪多待两天,记录光君给她准备惊喜的每一个细节。但青叶的事,时间更为紧要——青色彼岸花的花期短,但她和光君的未来却会很长很长,不急于一时。 到时候让光君和她细细描述,不也是一种浪漫吗? “那就买新干线吧,我们今天就回东京。” 往返于东京和大阪,果然还是新干线最快。 三个小时直达,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美咲就已经领着青叶回了我妻家。 家里的书房一如既往的干净,这里有不少藏书都非常珍贵,需要时常保养,并非只有《鬼灭之刃》的手记。当年搏命训练的时候,也没人看得出来我妻善逸还有这样的天赋和爱好,零零散散的手记,塞满了一整个书架。 “正式的本传在最下面,一共23卷。本传上面是其他的日记和草稿,相册在最右面。最上面的盒子是我太爷爷的宝贝,你如果要打开一定要小心,白色的那些是来往信件,可能会有你需要的线索。粉色的信笺都是我太爷爷的情书、情诗、情画,还有结婚攻略。笔墨香香、字体特别秀气的,是我太奶奶的回信和食谱,还有她后来学习留下的书画草稿,你可一定一定要小心翻看哦,不然我太爷爷会去你梦里大发雷霆的。” 嘴平青叶当然满嘴答应,着急地席地而坐,都等不及把书搬上书桌。 他这专注模式一开启,完全就是纯粹的无我境界,外界的事很难会直接干扰到他。要是没个人看着点,好几天不吃不喝最后被抬到急诊打吊瓶也是有的。 我妻美咲想了想,把训练室里几卷和呼吸法有关的记录也都一并翻了出来,堆在了青叶身边。 离开了书房,宇髄和奏的信息也发到了邮箱里。 “不愧是和奏姐,效率真高!”美咲眼睛一亮,一点也不输给翻找资料的嘴平青叶,迫不及待点开邮件,pdf附件的体量还不小,“侦探,诶——光君原来是侦探啊。” 那就不奇怪了。 神神秘秘有代号、肌肉结实、线条流畅、观察敏锐、反应迅捷、情话大王,会用枪又会用刀,还时不时遭遇几次杀身之祸。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很奇怪,但如果光君是侦探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更重要的是—— “光君是侦探的话,岂不正适合住在东京!”她家可是在侦探圣地有房子,可以帮光君改造成事务所。 这里别的不多,就属侦探最多,不分男女、从中学生到老头,遍布年龄的各个档位,不仅报纸会把侦探事件登在首页,就连青峰大辉那个警察,最近都时不时谈论起一个初中生侦探。 如果有一天,侦探这项业务在东京全面扩散到小学生里头去,出现小学生名侦探,我妻美咲都不会感到意外。 “24周岁,光君怎么知道我就喜欢年上,太会出生了;8月2日狮子座,狮子毛茸茸的超可爱,不愧是光君,和我的星座一样,在生日当天遇到光君果然就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嗯……没有上过大学的记录,这不是正好吗,我大学毕业,正好和我互补;家乡就在横滨本地,难怪和奏姐的资料查得这么快,最近几年都没有过横滨站的购票记录啊……光君一定很久没有回去过了。那蜜月旅行第一站就安排在横滨,结婚登记也可以在横滨,但婚礼的话,果然还是要定在桃山,那里有太爷爷说得风水宝地、有重要的先人祝福,可以长长久久……” 我妻美咲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越看越兴奋。和奏查到的资料非常详细,甚至附上了一份根据“绿川光”各类实名记录绘制出的红点地图。地图记录着绿川光在各个城市留下的脚印——餐厅预约记录、酒店民宿记录、信用卡付费记录、西瓜卡刷卡记录,最近几年红点最密集的地方是她正熟悉的神奈川。放大地图,有些甚至就在海常高中附近! “啊啊啊——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我就能早点遇到光君了!”我妻美咲咬着小手绢,光君的记录正好和她的高中时间错开。 要是高中的时候遇到光君的话……那还参加什么篮球部,跟什么interhigh、wintercup的,搞训练哪有搞光君重要。 算了,现在也不晚。 我妻美咲把几个重点位置标注出来,比如绿川光在横滨上过的幼稚园、小学、国中和高中、已经卖出去的房子、父母埋葬的墓地,还有常去消费的超市……她都会一一去探索的。光君的一切,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都要参与,过去的24年绝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任何阻碍。 “话说,超市的小票会在电脑里保存记录吗?”我妻美咲现在能拿到手的,就只有“绿川光”这个身份在亚马逊上购物记录。 ——不够,完全不够。 只凭借这么一点信息,怎么能精确地分析出光君的全部喜好、口味和xp呢? 想起xp,她马上提醒自己,一定要在下次见面之前,赶一套警察制服来。原本只需要置办好光君的内裤就好,但光君可是正在为她准备惊喜!只是几套她亲手绣了名字、装了定位的内裤已经完全不够表达她的心意。 她的眼前浮现出诸伏景光的身体,快速提取出对方的身体数据,肩宽、胸围、腰围、臀围、腿围、裆深、腿长、上下身比例……她做来的制服会像流水一样,会紧紧贴在光君身体每一个角落,这简直就像用她的手包裹光君的身体一样。 手铐手枪什么的也要力求真实,这样才能算是完整的制服play,要不要一并布置好场地呢…… 我妻美咲的幻想天赋正在发力,搞play就要搞全套,不仅道具要真、场地要真,故事也得要真才行。 她珍而重之地摩挲着光君放在她身上的、宝贵的定位器。 这一定会是光君最难忘的惊喜。 15、第 15 章 15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我妻美咲如临大敌——这是一部新手机,全新机身,全新号码,甚至为了“对抗”嘴平青叶在业内的高知名度,我妻美咲用自己的身份信息申请了号码。 这些所谓的团队,究竟都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手机的震动就没有停过,哪怕开启静音都让人觉得心烦意燥。 难怪嘴平青叶连扔好几部手机,换谁都得崩溃。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她盯着手机屏幕,只等号码进来了就秒接起来。 以她的速度和反应力,接起电话的这一瞬间,对面就挂断了——连她这样的耳力,都没有听到电话对面的一丁点声音。 这根本不合理。 不是我妻美咲自负,速度、听力,这都是她长项中的长项,她自认没有人类可以超过她——不对,不仅仅是“人类”。她小时候见过一次愈史郎先生,愈史郎先生当时就说,她的长项在他之上。 所以不可能人工,那就是某种程度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妻美咲眉头一皱,再点开那些作为邀请的电子信息细看,才发现上面只有批量罗列的话术,并没有事实意义上的信息。 换而言之,这些信息和电话一样,并非是真的为了和嘴平青叶联络,而是纯骚扰。 只是嘴平青叶这个人在某些方面非常迟钝,他的脑子里很少存放那些他认为不重要的事,以至于他本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已经超越骚扰级别,直奔着霸凌而去了。 我妻美咲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整合出了之前青叶提到过的一些零散信息,比如时不时更换的助理和团队,唯一稳定待过一段时间的团队也连续转手了好几任老板。 嘴平青叶的脑子里几乎没有抱怨和告状这根筋,只是谁正在他身边,他就会和谁提几句近况,平淡的语气从来听不出异常。 久而久之,如果没有某个契机,还真难将那些碎片化的日常连成线。 嘴平青叶的邮箱密码还是一如既往,我妻美咲登上去——海量的邮件把她的电脑都塞到了卡机。 骚扰邮件将真正有意义的信息也都淹没到了海底。 这甚至是一台为了庆祝毕业而买的新电脑。 气笑了,我妻美咲真是气笑了。 号码都是虚拟号码,根本找不到来源和ip地址,即使找到了,很可能也是人头,很难查到根儿上去。 但这里是可是东京,一座神奇的城市。 在东京遇到这样的事,除了直接动手杀人之外——当然,我妻美咲很想要直接采取这个简单直接的手段,但现在尚且目标——那就只能在“直接方案”之前,先采取东京特色标准解决方案。 我妻美咲把通讯录打开,翻到顶端。 【(爱心)(爱心)光光老公(爱心)(爱心)】 “总之,先找个侦探。” * 正如水无怜奈所感觉到的那样,朗姆横插一手,就是为了不让诸伏景光落到琴酒的手里。只不过,和水无怜奈想得不同,朗姆的本意并非是为了保护诸伏景光,而是为了确保踩死爱尔兰。 诸伏景光并没有真正见过朗姆,也不确认朗姆的性格。他只知道,能坐上组织里的第二把交椅,朗姆绝不可能优柔寡断。 这里有赌的成分,但是他赌赢了。 “先生,已经打点好了,基尔的报告来了,苏格兰和莱伊的监禁解除,阿夸维特也带人离开了那里。” “那就好。”朗姆并不在大阪,甚至不在日本,但却并不妨碍他的统筹,“但不能放任他们俩自行行动,尤其是苏格兰,要盯紧他。” “先生,要不要——”女人背对着光,手指指脖颈上一抹,充满了暗示。 “不用,这个节骨眼儿上,琴酒已经起了疑,在找到爱尔兰之前,他还不能出事,免得惹人怀疑。”朗姆口中的‘他’特指苏格兰,别人不知道船上那三人的关系,但他是知道的。爱尔兰是布局者,苏格兰入局人,莱伊是局外人。 他此刻考虑的是苏格兰是否有所察觉,察觉到了多少。至于莱伊——暂时得用来混淆视听,不能让苏格兰的存在太明显。 之后找个由头杀了就是,问题不大。 “如果,我们找到了爱尔兰——” “那爱尔兰也不是没有报复杀人的能力,苏格兰和莱伊也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这三条命在朗姆口中,就像是晚饭里的豆腐,轻易就被碾得粉碎。 说白了,就是安排同归于尽的戏码。 “我明白了,会抓紧安排人手盯着航线和港口,爱尔兰跑不掉。”朗姆的下属早已见怪不怪,瞬间就领悟了这道命令。 “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能跟在朗姆身边,自然就是朗姆的亲信,深得信赖,“但你要记住,绝不能让爱尔兰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如果事情有变——” “如果事情有变,就优先解决爱尔兰,苏格兰的命,我会再想办法安排。” 朗姆的神情满意起来,他的反应正对应了远方诸伏景光的预料,当爱尔兰这条线出现问题的时候,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切割。 朗姆见下属面色犹疑,也有心栽培,大方道:“有什么话就问。” “我只是有点不太明白,既然先生并不想让苏格兰活,那为什么还要让基尔浪费那么重要的机会去接应,借阿夸维特的手杀了他,岂不正好?” 朗姆失笑着摇头,略带了些宠溺看着下属,“不论是层级地位,还是资历资源,琴酒都不能和我的多年经营相提并论,换作是别人,想杀随便也就杀了。但琴酒,我却不得不顾忌他。哪怕只是略施薄惩,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甚至现在,要杀隔着关系的苏格兰,我都要多想几步……霞多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那位大人。”这个答案不需要多犹豫,霞多丽只是在提起那个特殊的人的时候,本能似的压低了声音,“琴酒是那位大人‘手’的眼神,是那位大人的刀。” 她觑了一眼朗姆的表情,一点点微挑的眉尾让她迅速意识到,自己的答案没有让朗姆满意,“那位大人的信任,是最坚固的盾,而琴酒本人,则是一把没有鞘的刀,这样的组合……” “你还是太年轻了。”朗姆打断了她,“重点不是‘琴酒为什么能和我分庭抗礼’,而是,‘为什么是琴酒和我分庭抗礼’。” 霞多丽似乎感悟到了什么,“是因为琴酒的特殊身份,他没有任何牵绊,从小由那位大人一手教导,自然是深受信任……” 酒杯放木桌上,沉闷一响—— “咚” 霞多丽马上闭了嘴,再不敢说话,连呼吸都轻了几分,舌根颤抖,“……属下,愚钝。” “那个人,养了很多兵器,一百两百……怕是都远远不止。送到海尔斯那边当人体素材的也不少。但琴酒就是不一样,为什么?”朗姆这次没指望着霞多丽能答出来了,自答道,“忠诚?那个人最不缺;情分?你会和自己的刀讲情分吗;身手?比琴酒好的也大有人在——但琴酒有一样大多数人都没有东西。” 霞多丽半跪在案头前,“是什么?” “是你没有的东西,”朗姆摇晃着酒杯,看着金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流淌,“脑子。” 霞多丽眼睛一怔,很是意外。在组织里,琴酒的行事风格冷酷狠辣,时常管杀不管埋,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莽撞”的代名词。 怎么会是因为有脑子呢? “就是因为你看不明白,所以你永远都替代不了他的位置。”朗姆冷笑了一声,“他要是不聪明,就不会任由你运作打点。你以为你打点的是阿夸维特?琴酒要是不开口,你以为那只狗会松口吗?” 组织里的人,各有各的本事,也各有各的依仗。 朗姆和boss早年间就有过分歧,至今也仍有隔阂,但他的资源和资历都摆在那里,所以他的位置稳如磐石;贝尔摩德那样跳脱神秘,不守规矩,但她有和那人不一样的情分,谁都无法替代;琴酒整天像条疯狗一样乱咬,毫无顾忌还能活到今天,难道是靠牙口好吗? 知道什么时候该疯,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装傻——这可不是靠牙靠爪的。 霞多丽到底是朗姆亲自带出来的人,他没有真的生气,“就像这次的事,我不确定苏格兰知道多少,也懒得去验证爱尔兰那证据筹码的真假,只有能坐实,只要能用,就无所谓真假。组织里不是一条心的,各方面的人都有,但这些人都很好用——可比你好用得多。” 朗姆认真考虑,得调两个这样的人到手下来做事。越是有二心的人,做起事来就越是卖力,舍弃的时候,也最简单——这次的爱尔兰就是例子。 虽然爱尔兰的计划是失败了,但他之前的高能动性也确实是真的,这种人会主动自己卷自己。 “但这种事,不能摆到台面上来。一旦牵涉到卧底和叛徒的处决,就势必要闹到琴酒的眼前。可事情要是真到了琴酒的手里,我就不好控制了。如果说,琴酒没有怀疑,让阿夸维特一句话不问地杀掉苏格兰也就罢了,一了百了;可如果琴酒有了疑心呢?如果他让阿夸维特把人带到他面前呢?如果苏格兰真的知道了些什么呢?就算不知道,为了保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也是条变数。 我可以不考虑信息真假,接受爱尔兰的计划,那琴酒也可以做一样的事。扳不倒我,但却也是个不知道会什么时候翻开的把柄,够恶心的。” 所以对朗姆来说,最保险的就是现在的局面。退一步,不再纠缠爱尔兰如今的身份疑问,不纠缠琴酒的“失职”;琴酒也会默许他的插手,放任基尔把这事儿淡化、一笔带过。 不过,虽说是各自退了一步,但这件事可没有了结,朗姆和琴酒依然在暗中较劲。 关键——果然还是在爱尔兰身上,只看……最后是谁先找到这个关键人物了。 16、第 16 章 16 夹在朗姆和琴酒的博弈平衡之间,诸伏景光并没有遭受太多为难。基尔对他冷言冷语,但其目的却无疑是在为他脱身;阿夸维特面热心冷,像是随时会取他性命,但这次也像是隐身了一样,任由基尔轻飘飘地放过了他。 就连他都这样过了关,莱伊那边只会更轻松。只不过,他们俩短时间内恐怕暂时不会再被安排到一起行动了。 甚至,会故意把他们两个分开。 这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诸伏景光借着便利店的镜面反光四下观察,七八月份的大阪正是旅游旺季,道路上人来人往游客众多,他转了几次路,却有几个面孔反复出现。 诸伏景光盘了一下,有动机的无非就是朗姆、琴酒,以及被他截了胡的基尔,他更倾向于这些尾巴是朗姆的人。 果然,把锅都推到爱尔兰身上,也只是权宜之计。 朗姆不会一直放任他自由在外,得在朗姆找到理由和手段杀他之前,找到新的筹码。 此时,第一个从他脑中冒出来的念头,自然就是基尔提到的、被他截胡了的“重要的机会”、“重要的人物”。 基尔言语中透露的信息,无疑说明这个“重要人物”是朗姆正在争取的。 “嘴平青叶……”诸伏景光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完全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虽然见缝插针地在基尔那里套到了些许信息,但基尔非常敏感,对他也非常警惕,他也不敢深问。 他静下心来思考,组织里的风声想必很快会传到零的耳朵里,他得想个办法提醒零,让他介入到爱尔兰的事件里。 诸伏景光自己的安全还是次要的,可一定不能任由爱尔兰的线人像个定时炸弹一样,留在公安系统内部。 在排除掉威胁之前,公安那边不能轻易联络。除了降谷零,诸伏景光现在唯一还能信任几分、可以联络调查的公安联络员,还留在船上。安排对方配合他的苦肉计,朝他开枪已经是相当冒险的行为,短期内不宜再和对方联络。 果然,最后留下的突破口只有一个。 我妻美咲。 这个人的身份扑朔迷离,亦敌亦友、难以判断——这样的身份才最麻烦,比单纯的敌人还要麻烦。 “惊喜、惊喜——”当时说出去的话,自然要想办法圆上。 诸伏景光假装没有发现身后的尾巴,从梅田逛到心斋桥。这里是有名的旅游区域,人多得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他在优o库的大楼里七拐八绕,暂时甩开了跟进来的尾巴。 趁着这个机会,他掏出从国际游客身上顺来的手机,将提示暗号编辑成垃圾广告,发到了他和降谷零共同约定的匿名邮箱里。接着删掉记录,将手机还了回去,不留痕迹。 离开大楼,蹲守在正门外的人自然会再跟上他。短短十分钟的失联,在这样繁华的地方太正常了,不会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完美的时间借位。 当然,更完美的是,瞌睡了就有枕头从天而降的那种救赎感。 我妻美咲的来电说要委托他做侦探的时候,诸伏景光还懵了一下。多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最初为了有更好的机会和立场切入组织,也为了能够随时出现在各种地方行动,所以他这个绿川光的身份下面,配了个侦探的身份。 但实话实说,自从融入组织、并且获得了苏格兰这个代号之后,这个身份已经很久没有被提到过了。时过境迁,侦探的身份和人设毕竟很有局限…… “我的朋友青叶被无良人士骚扰了,我才想要请侦探,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没错,我就是名侦探绿川光。” 这一天,名侦探绿川光走出新手村,踏上了名为东京的“侦探乐土”,开启了满是副本的“圣地”。 “光——君——!” 诸伏景光发誓,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看到我妻美咲的脸,就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人砸了一拳似的,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这就是“小鹿乱撞”的杀伤力吗? “美咲。”诸伏景光的声音都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我好想你啊,光君!”我妻美咲像树袋熊一样,稳稳地扒在了诸伏景光身上,忙碌的车站无不侧目。 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诸伏景光几乎能读到她眼神下的问句,顶着周围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也非常想你,美咲。” ——怎么有人叫她的名字都叫得这么好听,这么好听的声音,只叫她的名字就最好了! 我妻美咲的嗓子深处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仿佛被挠到痒处的猫咪,呼噜作响。她时时注意着诸伏景光,一见那人的欲言又止、含羞带怯,根本忍不住,赶紧问道:“光君有任何事都要和我说哦!” “嗯……想拉手,和你并肩。”诸伏景光话音未落,就明显感觉到夹在自己腰上的双腿一紧——这个窒息感,要命! 我妻美咲腿上的肌肉有力过了头! 这些肌肉在她激动的时候,几乎都在无意识地反应着,她用力地抱住诸伏景光,“光君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任何事都可以!” 别说是牵手这么纯情的事,就是更过分的事,她都求之不得! 我妻美咲迫不及待地回应着诸伏景光的愿望,与他并肩而立,手指沿着他的手臂内侧向下抚摸,扫过手腕上跳动的脉搏,掌心相合、十指相扣。 ——总算是把人从自己身上骗下来了。 诸伏景光松了口气,不自觉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感觉:我妻美咲果然远比她看上去要重得多,肌肉密度有些可怕;那双腿能绞在腰上,刚劲有力,仿佛任何阻碍都阻挡不了这般双腿下的脚步,一往无前。 诸伏景光有些惋惜,如果她不是敌人的话,真是会明媚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光君,这个!”一起坐上出租车后座,我妻美咲就迫不及待地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递在了他面前,“还不算是惊喜,只是一份礼物,送给光君。” 时间匆忙,她对送给诸伏景光的惊喜的要求又高——服装、道具、场地和故事,她根本来不及找好制服play所需的所有素材,所以她干脆全身心都投入了这份礼物中。 “准备得有点仓促,全是我的心意——光君,你快看看。”我妻美咲抿着嘴,半低着头,大大的眼睛却上抬着,刘海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微微颤动,犹如银杏叶在枝头摇晃,与嫣红的脸蛋正相配,甚有风情。 纯爱感太强了。 虽然但是,抛开一切立场不言,诸伏景光觉得自己简直像是骗钱骗心、充满算计、最后会登上新闻的法制牛郎咖。 他接过有些分量的纸袋,袋中的礼物包装精致,金色的丝绸为底,粉色的丝带上交叠着鲜红的玫瑰,彩带末尾剪出来的形状,隐约有些像他的凤眼,凤眼轮廓上还固定着和他瞳孔同色的绣球花。除此之外,金色的丝绸表面甚至还有手绘图——虽然画风有些抽象,但诸伏景光依然能认出来,是轮船、甲板和当日求婚的两个主人公。 仔细一闻,手绘用的墨水带着紫藤花的香味,和我妻美咲手上的味道相同——这绝对是她亲手做的。即使不看里面的礼物,只看这个包装都知道我妻美咲花了多大的心思。 诸伏景光正义的良心中了一箭。 啊,好痛! 仔细想想的话,我妻美咲心思似乎单纯,即使为敌也有可能是受人利用的角色。抛开她那可以一脚踹掉人头的行动力,她的心智、立场……实在有待考量,或许有悬崖勒马的机会也未可知。 诸伏景光短短一瞬间的复杂想法,我妻美咲全然不觉,只是一味地用眼神催促着他打开。 这个外包装已经太闪耀了,诸伏景光生怕开出一个金色传说,比如婚戒、五金、婚书什么的。 理想归理想,但他真的从来没打算通过骗婚的这种手段来完成自己的理想! 他轻轻解开绸带包装,里面的木盒也非常精致,木盖正中心有一个浅浅的凹槽,凹槽内透明的亚克力板压着一缕银杏叶般的头发。 打开木盒—— 啊!是金色传说!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金色传说,是和我妻美咲头发一样颜色的金渐变。 诸伏景光从未觉得,手中的东西如此沉重,比我妻美咲的肌肉密度还要沉重—— 整整齐齐的内裤码在木盒之中,以金色为主,粉色花纹为辅;四角为主,三角为辅,最下面还压着几个特殊的、只有几条布料的、有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怎么样光君!全部、全——部——都是我细细挑选出来的!我知道你是平角派,但网上说,偶尔换换三角,有益于身心健康!高腰低腰都有,可以搭配不同的场合,出门可以穿高腰的,但回家我可以给你换低腰的。放心,我都已经全部手洗烘干过了,可以直接穿哦。啊对了,还有我和你的名字,也都是我用金线绣上去的!名字中间的桃心是从缘结神庙里求来的红线,红线里也别有洞天!”正好可以用来放她和光君互相交换的定位器。 你就说用不用心吧! 我妻美咲兴奋地介绍起来,生怕收到礼物的人错过任何一点细节,可谓是旁若无人。 诸伏景光:……6 把他刚才的惋惜和感慨都还给他! “放心,光君,我已经试过了,这个号码的大小,一定正合适你穿;版型我稍微改了一下,更贴合你的股沟和你这里的三角。”她的手抚过诸伏景光的大腿根,小腹和大腿连接的三角位置是内裤版型的关键,“材质虽然不如光君的皮肤柔软,但我一定会让光君舒服的!” 她只是——似乎、可能、大概忘记了,这个车上可不止有他们两个人。 出租车司机:……啊,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17、第 17 章 17 阴谋,这一定是邪恶组织的邪恶阴谋! 这么多年,刀光剑影、腥风血雨,诸伏景光自认也算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本以为早已练就出了一副铁石心肠。尤其是女装和组织成员扮演夫妻完成任务过后,他本以为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生出这样无地自容的想法了。 但心智的努力在邪恶的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他第一次感觉到那种羞耻感从脚心升到头顶的感觉。 灵魂和□□仿佛在我妻美咲那特别的声音频率里,逐渐分离,灵魂化为浓烟,正在从嘴里飘出来。 ——要升仙了。 竟然想出用这样的方式击碎他的心智,好手段! 前座的出租车司机,正是他的理想、他所要守护的国民、他要守护的日常——但不应该是这样的日常——还有什么能比现在这件事更让人羞耻的? 我妻美咲看诸伏景光的红温一路脸颊蔓延到了耳根,甚至顺着脖子延续到了看不到的地方。 ——脸红了,光君脸红了,他果然超爱的! 我妻美咲的声音变得干涸低沉,声线却有些尖细,仿佛将开水壶藏到了嗓子深处压抑,“我就知道,光君一定喜欢的!” “啊——哈、哈、哈。”这种时候了,诸伏景光还谨记着自己的人设、自己的工作,扯起毫无灵魂的、干巴巴的笑声来回应。 但似乎不够成功。 ——快看,光君都已经兴奋得结结巴巴了! 我妻美咲激动极了,整个颅腔都在发烫。她早就知道光君会喜欢这份礼物,但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喜欢! 这不禁勾得她一阵懊恼,懊恼着自己在车站接人时,被光君的美色迷了眼误了正事——对她来说,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资料背后活生生的光君了,当然会如此兴奋。但这份兴奋,却破坏了她最初的计划,让她失去了更佳的送礼场合。 凉太出演的爱情剧早已给出了专业意见:送礼物,就是越多人见证,当事人越有面子! 她不应该让光君输给任何人的! 我妻美咲低头,略带愧意,“对不起,光君。” 诸伏景光面对这诚挚的歉意不仅没有松快,反而呼吸□□,心里咯噔一跳。 不好!他太放松了——他怎么能如此松懈,他怎么能让自己真正的情绪裸|露在外。如果这是在获得代号前的那段考核期,这一丁点的情绪波动,都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眼前的我妻美咲难道是什么好人吗?不,她是不是人都很难说。 哪怕是他这样的专业卧底、或是琴酒那样的专业杀手,在面对爱尔兰的出血量都会有瞬间的动摇——或不忍、或兴奋,但我妻美咲却没有,她冷漠得几乎不像正常人。 诸伏景光像是被从头顶浇下一桶冰水,脸上的红色开始褪去,正想说些什么、表现些什么来补救—— “我一开始是想让你在车站就打开这份礼物的,这样就有更好的氛围!但光君实在美丽,都怪我没有把持住!”我妻美咲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抬起头来,“我下次一定会努力忍耐的!” 太难了,在光君忍耐什么的,实在是太考验她的意志力了。 ——把光君的照片铺满整个房间,把监听24小时放在耳边,最好还能把光君实时动态都记录在家里的大电视上,以此来进行忍耐阈值的训练才一定有效果,嘿嘿嘿。 我妻美咲只是想着就克制不住嘴角上扬。 等她训练好了,下次送出制服play惊喜的时候,就能一次性帮光君把面子都补回来。至少不能在熟人面前缺失面子,嗯——总之先把那个叫莱伊的路人甲放到观众名单里来。 诸伏景光:?! 在新干线的车站里,在繁忙的东京站里,用这个用心满满、精致到细节的包装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然后在展示内裤现场效果…… 这、这对吗? 话说早了,前言撤回,原来比“现状”更让人羞耻的情况真的存在。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把重重地握住她的肩膀,竟然在“掀屋顶理论”的对冲下,对现状发展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满意和欣慰,真诚道:“我谢谢你,我真是非常谢谢你了。” 一臂的距离,让彼此温柔的呼吸都隐隐交织在一起。诸伏景光在经历了羞耻心的大起大落之后,红温正处于消退中段,脸颊粉得发嫩,倒映在我妻美咲的眼中,和她的瞳色重叠在了一起。 这简直比我妻美咲精心挑选的玫瑰绽放得还要艳丽,比她最喜欢水蜜桃还要饱满甜蜜。 光君都主动靠过来了,如此真诚,如此暗示,她怎么能忍住、怎么能不解风情呢?我妻美咲身体前倾,“吧唧”一口,咬在了他的脸颊上。 美咲用牙齿轻轻磨了磨,又嘬了嘬。 比她的嘴唇光滑,比她的舌尖温热,仿佛真有一种蜜糖的味道、有巧克力一般的丝滑。 ——不确定味道,再啃一下。 两边对称的脸颊才更好看哦。 诸伏景光呢? 诸伏景光停止了思考。 本来就有些分离的灵魂,仿佛被嘬出了肉|体,到了其他的地方。 “滋——” 前座突然缓慢地升起了挡板,空气凝固,司机仿佛什么都没说,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诸伏景光发誓,他在最后一秒,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司机的眼神——无语凝噎,最为致命;活人微死,不外如是。 一直到屁股坐在家用沙发上,诸伏景光都没有完全把自己的三魂七魄全部找回来,有种浑浑噩噩进了贼窝的错觉。 ……说不定不是错觉。 “苏格兰。” 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如北极冰霜,让诸伏景光灵台一震,连背都挺直了几分。本能催促着他,让他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整合了一路上所见所闻所有信息。 出租车是可以前后分区的专车,价格昂贵,这和包装的丝绸、内裤的材质以及我妻美咲自己的着装相匹配,却与她最初自我介绍的毕业实习生身份不相符,似乎更加佐证了她身上的疑点——但这只是佐证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能想出邪恶计划突破他心理防线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住宅门口挂着“我妻”的牌子,房间虽然干净,也有仔细收拾的痕迹,但桌子上的茶杯还留着一点茶垢;电视机后有灰尘,但电视机开关处却磨得光滑;游戏手柄的插线也虚虚吊在插口旁;电热壶下有一层干掉的水渍、沙发上的抱枕明显不是一套、桌脚下的死角处还有零星的薯片碎渣和修剪礼物彩带时没有收拾干净的残片。 一言以蔽之,有生活气——很显然,这里不是样板间,不是安全屋,我妻美咲大概真的住在这里。 那么,这个房子的位置就有意义了。米花町2丁目1番地——之后可以通过查找这个房子的买卖或是租赁记录、房主名字、合同类型全方位调查。 诸伏景光在整合信息中完全回神,如临大敌地抬头,看向我妻美咲。 这里是我妻美咲的空间,她对着这里应该有绝对掌控力,此时又叫出他的代号,即使不是要摊牌,多半也有新的试探要来,他打起了十分——不,是一百分的精神。 抬头,我妻美咲在他面前放下成对的情侣酒杯,晶莹剔透的冰球在杯壁上释放着寒气——原来刚才伴随着我妻美咲那一声“苏格兰”而来的“如北极冰霜的紧张感”,就是字面意义的“寒霜”,她提了一个冰桶放在他旁边。 诸伏景光:…… “苏格兰威士忌,是山崎50年的——”我妻美咲打开了礼盒,“和奏姐亲情提供,听说这个牌子是非常好喝的苏格兰威士忌,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啊,还有你提到过的黑麦威士忌、爱尔兰威士忌,琴酒也有,你想先喝哪一个?” 代号归代号,但会被选为代号,肯定也是源于喜欢,她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了她的光君的喜好。 “被拿捏的她的光君”一口气顶到头,却又被细针戳破了气球。 诸伏景光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和疲惫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一定是因为基尔的试探、因为朗姆的阴暗、因为阿夸维特的窥探、因为琴酒的猜忌、因为莱伊的思忖,还有新干线漫长的三小时车程……会疲惫也是正常的吧。 对,没错,一定是这些事带来的疲惫感,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18、第 18 章 18 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香味很足,但度数委实不低,适合在睡前小酌一杯用以解乏,却绝对不适合在工作之前饮用。 即使工作前的迷之疲惫感已经把人折磨麻了。 诸伏景光收回自己的三魂七魄,赶紧把注意力投到了正事上。 他是以一个侦探的身份来到这里的,为的是嘴平青叶的委托,想要见到委托人,应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光君。委托人的话,就是我哦。”我妻美咲指着自己,“青叶自己没有这根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骚扰了。” “我尚不了解详情,不如你先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嘴平青叶先生?”他没有在小问题上胡搅蛮缠,不说非要马上见到嘴平青叶这种事,只是退而求其次,先以了解为主。 我妻美咲手脚并用,扑到他背上,下巴正好搁在颈窝里,双手越过脖颈两侧,将手机展示在诸伏景光眼前,“都不用我介绍,青叶很有名的!” 直接在网页上搜索嘴平青叶的名字,就能弹出来成页成页的人物介绍和项目访谈——10岁就上了大学,15岁读完博士,20岁前获得的成就和奖杯就已经能把一整个房间塞满。 字面意义上,塞满房间,这是某个杂志社做人物专访时拍下的照片。 “看这个,”我妻美咲打开图放大,细细介绍,“好多奖杯都是拍照的时候才从仓库里翻出来的——你看,这个其实早就被磕掉角了,我用水晶黏土补上去的,我手艺好吧;还有这个奖杯的月牙形状很特别,所以小时候过家家用来当锄头挖泥巴了,放太久已经有些洗不干净了;还有这几个证书,其实都是我手写的,原本的那些都被用来偷偷烧火烤玉米了——带着知识芬芳的玉米,每次考试来一根,将获得青叶的知识庇护,我和玄英都是靠这个考上大学的。” 玩泥巴、烤玉米,邪恶组织里也有这样幼稚的日常生活吗? 诸伏景光压下心里的犹疑,有些不敢相信,“嘴平先生的信息,只在网上就可以查到?” 那他一路上思考,要用怎样的特殊路径才能调查到嘴平青叶的身份,算什么? 算他门路多吗? 想得太复杂了,此时反而显得有些小丑。 倒也不怪他想得多,组织里的研究员几乎没有在外面显露名声的。即使是后来被招揽进来的那些,组织也多会在其加入之前,就想办法淡化其在外界的存在感。像是百科、各家访谈这样的东西,组织应该在决定要招揽的时候,就会开始“清理”——各种意义上的清理,不仅要清理信息、淡化名声,将目标隔绝在任何团体、会社和研究室外,必要时还会斩断一切需要被斩断的羁绊。 这样,即使招揽失败要杀人灭口,带来的后续麻烦也会小很多。 按基尔所说,她行动已有多时,还没有开始清理吗? “当然啦,只不过以前这些附有青叶工作室号码的报道都过时了,”我妻美咲和诸伏景光贴贴着,“而且,什么嘴平先生的。光君是我的真命天子,应该跟着我一起叫青叶的名字啊,不然他也会不高兴的。” 诸伏景光点头,我妻美咲说这样的话,就说明必会让他去见嘴平青叶。他伸手在百科的界面滑动,嘴平青叶的学术生涯一目了然。 这样可以多人编辑的网页上的信息不一定保真,但如果这些成就有一半是真实的话……就绝对不能让他落到组织的手里。 “这些你放心看,大部分都是青叶前面几任助理编写整理的,后面不知道被谁举报,关闭了好几次网页。最严重的一次,百科的数据库后台被攻击,不仅和青叶相关的数据全部丢失,而且还被做了关键词屏蔽——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非得要那人好看不可!”我妻美咲握紧的拳头“咔吧咔吧”地响,这几拳下去,就算要不了命,也得被打个半死。 不过,那确实是组织会做出来的事,能让组织做到这一步,诸伏景光已经相信了百科上信息的真实性,“丢失、屏蔽?那现在的百科是——” “后来都补回来了嘛。”那段时间,我妻美咲几乎是把恢复网页当作毕业设计在做的。为了恢复网页,她最大限度地发挥了朋友圈的所有关系。 最后在黄濑凉太的建议下寻求了万能的部长赤司征十郎的帮助,又在赤司的建议下,沿着国中篮球部紫原敦的关系,一路找上了冰室辰也。 当然,冰室辰也也不是这段关系链的终点,只是他美国的亲戚家,有个收养的小朋友很擅长使用电脑。 而且还是个和嘴平青叶经历很相似的少年天才——或者应该用“儿童天才”形容或许会更好。 我妻美咲也是后来才知道,和她在网络上多次联系的id背后,竟然是个只有九岁的男孩,而这个男孩做的防火墙,竟然真的再也没有被攻破过。 也不知道弘树收到她寄过去的生日礼物没有。 我妻美咲义愤填膺地说道:“恶意举报什么的,真是太过分了!我就是想不明白,青叶一心只有他那点实验数据,不争不抢不在意名声报酬,到底有谁会那么恨他。” ——不,恐怕不是恨,只是组织的惯用手段之一而已。 但组织里的人没想到,这次算是踢到了铁板。难怪基尔那样烦躁,审查中途甚至都直白地用出“色诱卖身”这样的词来攻击诸伏景光,以此表达不满。 “美咲,你之前在电话里说,骚扰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电话、信息,还有——” 诸伏景光说话时,下意识地扭头,极近的距离让他和美咲鼻尖相蹭。 有点痒。 只是鼻尖,有点痒。 诸伏景光的后半句话一下子哽住了一样,没能直接说出来。 “——还有邮件,”我妻美咲没有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异常,只觉得这是他在故意等自己接话,默契满分,喜滋滋地接茬,“都是相同格式的邮件。我已经查过了,不论是邮箱还是号码,都找不到源头,现在除了把手机留在我这,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诸伏景光要来那个无甚价值的新手机,已经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不再接收信号,只留下成堆的短信残留。 他点开一看就知道是组织的手笔,信息内容都是按照固定话术模板生成的。 这样的骚扰只是组织内的基础手段,他在获得代号前也被安排到过类似的工作。这种手段的用途多样,有时候是为了消磨某人的意志,有时候是为了起到警告作用,有时候是为了铺垫其他步骤的人唱白脸红脸,有时候是为了利用多重困境定向制造某人心中的救世主…… 不知道这次的目的为何。 百科上的资料只能简单地构筑出一个人的轮廓,诸伏景光得看过本尊之后,才能根据其性格,判断组织使用的方案和骚扰的目的,他带着思考时的严肃开口,“青叶,是不是住在你这里?” 听上去像是问句,但事实上,看基尔后来几次接收情报的反应、以及我妻美咲自己的用词来判断。这话在说出口之前,诸伏景光就已经有了答案。 ——一定在。 我妻美咲见他眉头微蹙、嘴角抿着下垂的样子,心底泛起一丝愉悦,靠在他耳边悄声道:“光君吃醋啦?” 诸伏景光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放心啦光君,青叶是家人!而且去接你之前,我就已经让义一来把他接走啦!”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痛失和重要目标接触的机会,竟然是因为“吃醋”这样可笑的理由吗? ——当然不是。 我妻美咲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调查这件事,自然不能放嘴平青叶一个人在家。会饿死的,他真的会饿死的。 所以才提前连带着书和资料一起把嘴平青叶打包好,让富冈义一来自提取货。 后者是帝丹中学的体育老师,最多的时候一周能“被生病”七天,顺便看一个青叶完全不成问题。 这个义一又是谁? 诸伏景光标记了一处新的名字。 他有点头大,工作量正在随着靠近美咲而不断扩张。 当然,现在最让人头大的还不是工作量的问题,而是夜幕降临,他晚上的睡眠安全问题。 别说是出去住,这一栋算上地下室足有四层半的独栋,我妻美咲竟然说得出没有客房这样的话来。 ——夫妻当然要住在一起! 很快,诸伏景光就发现,没有客房什么的都是小事,这简直是一座幽灵宅院——不是说房子有多灵异,而是房子里的人,非常灵异,像都市传说、像背后灵。 他尝试探索这栋私宅,可不论我妻美咲在做什么,不论他尝试把她支到何处,哪怕是趁着她洗漱泡澡的时间行动,她都永远如影随形,能如幽灵般、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双手沿着脊背攀上,如蛇信子般的语气贴在他的皮肤上,“我的视线永远都在光君的身上。” 威胁?监视? 房子里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发现的吗? 诸伏景光尝试了两次后,就意识到自己在我妻美咲灵敏的听觉下很难有所作为,便先顺从地跟着她去了二楼的主卧。 他捏了捏袖口内隐藏的药片,只等一会儿找机会放到还开着的苏格兰威士忌里,给我妻美咲喝下,他就有机会行动。 宅院外面应该还有朗姆的人跟着他蹲点。 他得借助这些人,把他通过我妻美咲和嘴平青叶建立的间接关系,传到朗姆的耳朵里,他要把基尔的误会坐实。 不仅是为了寻求某种平衡,也是为了把嘴平青叶的招揽任务完全握在自己的手里。只有在他手里,才是最可控的——既不能让嘴平青叶落到组织手里,也可以随时控制那所谓“骚扰”的进度和走向,借此来引导我妻美咲的行为,看看她背后到底是谁在做主。 当然,这些复杂的想法在进入我妻美咲房间的一瞬间突然被清空了。 散发着木香的檀木架,复古高级的裱画框,簇拥在画框旁边的热烈玫瑰,以及在画框上编织成圈的蓝色满天星,无不昭示着大气、精致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极富艺术气息。 但诸伏景光笑不出来。 “这、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原来如此匮乏——不,是人类的语言系统竟然如此贫瘠。 我妻美咲就像当年灶门炭治郎向愈史郎展示妹妹美貌时的动作一样,只不过,她是笑着、兴奋着伸手展示的—— “将将!都是光君在床上给我的信物,我有好好地珍惜哦!” 一人多高的木架上,按顺序裱着从里到外的所有衣服。 而被奉在最顶端的……赫然就是一件诸伏景光不愿意再看到的平角裤! 这些东西不是被丢在大海里了吗! 诸伏景光的大脑褶皱在一瞬间,被抚平了。 19、第 19 章 19 诸伏景光将用一生来治愈这一晚经历的一切。 怎么会有人把平角裤放在檀木架的顶端,还用鲜花装点、搞得像一件艺术品。 他坐在床边怀疑人生。 不,一定不会有人这么无聊,一定不会有人这么奇葩! 所以一定是阴谋。 诸伏景光疯狂地说服自己,让自己抛开那些直觉带来的感官和答案,用一个优秀的卧底公安的自我修养来进行思考。 这身他以为已经葬身大海的衣服,这身沾染着爱尔兰血液的衣服,无疑是船上所发生的“真相”的重要证据。 只要有这件衣服在,那他编的故事就永远存在一个破绽、一个突破口,甚至是一个定时炸弹。 是威胁,这一定是我妻美咲的威胁! 诸伏景光站在檀木架前,又看了看躺在床上被药得不省人事的我妻美咲——她闭上眼睛时,褪去了所有的锋利,床垫挤着婴儿肥的脸颊,让下颌的线条都圆润了许多。金色的长发如秋日的银杏般铺满地床上,美咲正蜷在这堆银杏中。也不知她是梦到了什么,脸颊有些发红发烫,额上似乎也是因为长发的闷热,而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诸伏景光把枕头塞到她怀里代替自己,药物作用下的她却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呼吸从急促到绵长,像一只小兔子似的静谧平和,与清醒的时候判若两人。 他几步走到床前,勾着窗帘看向外面,深夜的街道几乎没有人在走动,也看不到蹲点的那些人。 专业的跟踪不会一直守在近处,这里是居民区,和心斋桥那样的旅游景点不同,他们只会将自己隐藏在附近的宅院死角、并且保持距离。他们跟踪的首要目的是不跟丢他,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紧紧地盯着我妻宅惹人注意,而是看好几个出行必经之地的路口,再伺机而动。 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对我妻宅内发生的事情做出及时的反应;也意味着,诸伏景光如果现在销毁这个木架上的东西,不好甩锅给他们。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眼不见心不烦。 诸伏景光背对着木架,自欺欺人地走出了房间。 他必是要找机会摸索一下房内的情况。 他顺手将随身带着的干扰器贴在墙角低处,虽说进来时就已经观察过,也推测过——大概没有什么人会在自己的私宅里装密集的监控设备,尤其是我妻美咲这种可以将整座宅院动静都收入耳中的特殊人群。 但保险一点总没错。 从书房开始,这里显然是所有房间里科技含量最高的,封闭的房间里恒温恒湿,房间位置偏阴避光,一看就是专门布置过的。房间里的许多书也确实对得起这样的保护,诸伏景光看到了许多大正年间的名家手稿,有名如芥川龙之介、柳原白莲,许多都是可以放到博物馆的东西——还有零散地几本手稿,来源于诸伏景光个人很喜欢的大正奇幻文学作者,紫藤啾太郎。 他手指拂过这一层的书架,属于紫藤啾太郎的作品明显空了一大块,像是被谁拿走了——书架上没有积灰,应该就是最近才拿走的。 我妻美咲是文学系出身,有这样的书房也说得过去,诸伏景光没有在这里发现什么异常。不仅是书房没有异常,整栋宅院除了有些地方略显空旷,怎么看都是很常规的居民住宅。 诸伏景光狐疑着推开顶层储藏室的门,这里的混乱和外面的整洁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堆积着大量破碎的木剑,诸多断裂的刀刃也全数都是开了刃的刀,还有和这些刀刃匹配的木桩和木绳,到处是刀锋劈砍留下的裂痕,很有凶性。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这里是一个不少,粗大坚固的锁链层层错杂地勾在天花板上,连着垂落在地的流星锤……这些红色的是什么,血吗? 诸伏景光的心提了起来,精神集中得紧张,手指捻过粗糙的木,曾经沾染在上面的血液很难消除。 兵器室、还是……处刑室? 他环顾四周仔细观察,借着手电的微光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嘎吱”一声叫响从脚下传来,在极度安静的环境里回荡,刺激得诸伏景光差点把自己的心脏吐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尖锐刺激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发现脚下踩着的正是一只橡皮尖叫鸡。 诸伏景光:? 怎么感觉这个东西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他将手电集中的光线散开,地面的“复杂环境”终于全部映入眼帘。 游戏碟片、漫画杂志、滴了油还没来得及清洗的白衬衫,灰扑扑的地垫、橡皮鸭、尖叫鸡、小狗玩偶,褪色的冰箱贴,两个明显旧了的懒人沙发,甚至还有吃剩下的半袋薯片,多半瓶可乐,以及两袋因为没到回收日而被藏在这里的可燃垃圾——诸伏景光还打开袋子看了一眼,最上面一层有不少被剪坏了的彩带和画图失败的金色丝绸。 他想到了那让他印象深刻的礼物,和非常干净的、连垃圾桶都空空如也的客厅。 能花大量的时间来搭建檀木架展示内裤,但收拾家却是胡乱地把影响美观的东西都藏了一通。 ……意外的,有点可爱? 诸伏景光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想要收拾打理这里的冲动。 他甩甩头,丢掉了这种无端的冲动,只在那袋可燃垃圾里塞了几张故意卷成团的纸张折页——再往后一天就是回收日,只要他表现得鬼鬼祟祟一些,在外面蹲点的人一定会来翻找他扔出去的垃圾。 为什么敢笃定? 因为他也做过相同的事,也是从这类跟踪蹲点的任务里走过来的。 人都要往上爬,进入组织,必然就会想要获得代号。但代号不会从天而降,在没有特别机遇、专人推荐的情况下,肯定是要主动去卷的。 即使蹲点的人不卷也没关系,再找其他方法漏情报给朗姆就是了。 半个晚上下来,诸伏景光几乎没有发现多少异常的东西——至少和想象当中完全不同。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不少,但全部都是冷兵器,不是成体系的武器库。唯一一把热武器,竟还是他那把两发子弹的迷你枪,多半是我妻美咲从他那身旧衣里搜出来的,也裱在檀木架上。 檀木架上的其他东西也就罢了,至少应该把迷你枪藏起来丢在海里才对。这样的东西是违禁武器,如果被外人看到,难免会招致祸端…… 不对!他在想什么!? 那檀木架上该被丢掉的东西远远不止一支枪而已,明明是没有任何一件可以见人。 诸伏景光揉了揉额角,不知是不是因为熬夜的缘故,他的心态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偏移。 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搜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咔!” 诸伏景光踩在有些年头的地板上,突然感觉到木质地板之间的缝隙里,有隐隐的凉风吹来。 实心的地板,不会有这种方向的风。 他马上蹲下身来,轻轻地敲击地面,沉闷的“咚咚”声明显是空心的声音。 有隐藏空间! 他沿着空心的地方摸索,不断地轻敲着地板,闭上眼睛感受空心声音从闷到脆的变化,寻找隐藏空间的边缘和方向——直到某一次下手敲击时,指节感受到的不是木质的冰冷,而是皮肉的温热。 诸伏景光身体一僵,猛然睁开眼睛,我妻美咲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如幽灵般站到他面前,一丁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 他在黑暗的走廊里仰视,美咲宽大的睡衣成了遮天蔽日的长袍,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头顶。她的长发有一半都垂在额前,掩盖着她的面孔,让那双充满了情绪的眼睛藏在了阴影之中;单手抓着那用来糊弄人的枕头,像是捏着一件武器,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甚为吓人。 诸伏景光的心脏漏一拍,接着“咚咚”作响,震耳欲聋。 怎么可能?! 那个药是公安内部的专用药,以前从来没有失手过。其效果完全不输注射类的麻醉药物,连抗药性也在设计时就被考虑在内,哪怕是大象来了,也得狠狠睡一晚上。 他大脑急转,所幸他身上并没有拿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几套说辞快速快速成型。他站起身来,一句“美咲”都还没有喊出口,就先听到了阴影中传来的声音。 “呼——呼——”绵长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 “嗯?” 诸伏景光眼睛一眯,往前一步靠近美咲,伸手撩开了她垂在身前的头发。和刚才那阴沉的气势正相反,她双眸紧闭、眉目舒展、呼吸绵长,骤然有人靠近,也只是咂么了下嘴,一点没有清醒的意思,睡得香甜。 没、没醒? 20、第 20 章 21 诸伏景光从疑惑、震惊,到不可置信。他反复确认着我妻美咲的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通过接触她的脖颈要害来尝试观察对方的反应,不论怎么看,对方都仍在睡梦当中。 但这实在不可思议、不合常理,诸伏景光试探性地开口,“……美咲,你睡着没?” 空气静默了一秒,两个不同来源的呼吸频次都不知不觉重合在一起。诸伏景光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思考些什么,半是感叹半是自嘲,“我到底在想什么,梦游的人怎么会回应?” 竟然连“睡着了没”这样的问题都问得出口,他果然是卷得太过,脑子也不灵光了吗? 不等他检讨自己的昏头,黑暗中骤然传来一声沉稳的女音,“光君。” 这声熟悉的名字呼喊出来,却全然没有平日的欢快与情绪,低沉的声音几近冷酷,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甚至有种自带回音的鬼特效,直让名字的主人心头震颤。 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瞳孔地震,失声道:“你醒着?!” “梦游”这事,不会是什么钓饵鱼钩吧? 他有一瞬间以为这是什么新型陷阱、新型诈骗,但转念一想,却觉得着实说不通。 这里本来就是我妻美咲的宅邸,作贼心虚的人该是诸伏景光自己才对。我妻美咲现在出现在这里,需要着急、需要到处找借口补救的人,也应该是他。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美咲是真的不想让景光知道她在跟踪他,也有一万种说辞可以搪塞,绝对不会——也不该用这种堪称行为艺术的抽象行为来做借口。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抽象想法。 ……可我妻美咲算是正常人吗? 能在内裤上缝定位器的,已经完全超越“正常人”的范畴了吧? 我妻美咲就像是诸伏景光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的“病毒”一样,快速侵蚀改写着他的运行程序,让他的三观出现了bug,cpu运转也有点支撑不住了。 但凡换个胆小的来,一抬头看到披头散发的女子低头无声地站在自己面前,都得吓厥过去。 即使是“胆子不小”的诸伏景光,在听到那声音之后,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退这一步,我妻美咲就赶紧跟了一步,步幅的距离和诸伏景光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紧紧地跟随着他,并且回答了他的问题,“光君,我睡着了。” 诸伏景光:……? 很难评,真的非常难评。 搞抽象是不是也要有个限度。 “睡着了?” 哄谁呢? “嗯,睡着了,呼——呼——”她歪着头,伴随着有些沉重的呼吸,鼻子里还冒了个漫画感十足的小气泡出来,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正在睡觉。 “……6。”诸伏景光心情大起大落,只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却又实在想不通她的行为逻辑。 如果我妻美咲真是梦游反倒是简单了,有这么个梦游症做借口,景光就是以“半夜醒来发现人不在,所以在宅院内寻找”作为理由也说得过去。 但现在这……究竟算什么?诸伏景光胸口的火苗燃了又熄,熄了又燃,几番折腾下来,人已经麻了,竟是破罐子破摔般的,又开口认真询问,“你睡着了,那为什么在这里?” “听到了光君的声音,是光君心跳的声音,要和光君一起、一起……呼——呼——”我妻美咲的声音在平稳中下垂,仿佛是压不住药物的效果一样,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呼吸,“呼——” “睡着了也能听到,也能行动、也能说话?”诸伏景光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我妻美咲发问,甚至还认真思考她的答案。 “光君……如果是为了光君的话,我什么都能做到——光君的脚步声、光君的心跳声、光君的呼吸声、光君血液流动的声音、光君肌肉缩放的声音、光君骨骼摩擦的声音,光君所有的声音都永远、呼——永远不会脱离我的耳朵。”她的声音愈发流畅,甚至连深度睡眠的呼吸都在给“光君”这个名字让路。 ——好沉重的回答。 诸伏景光卧底的专业性遭受了严峻的挑战,不论是遮盖着她视线的眼皮,还是帘子般挡在中间的长发,抑或是那“我睡着了”的抽象发言,都阻挡不了我妻美咲强烈的存在感。 脚下作为目标的空心地板一下子就没有了吸引力,诸伏景光想不通我妻美咲的目的,甚至无法用正常的逻辑来衡量现在所经历的一切。 如果要装睡装梦游,绝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对话,她应该是……是没有主观意识的状态;可真正的梦游症状,难道该是如今的表现吗? 难道人在睡梦中真的能够做到五感灵敏、正常行动交流? 难道真正抽象、真正有问题的不是我妻美咲,而是他自己?是他缺常识吗? 诸伏景光的世界观受到了亿点点冲击,如果说睡前的见闻抚平了他大脑的褶皱,那么现在他的大脑,就已经被搅得除了褶皱,什么都不剩了。 ——诸伏景光,停止了思考。 说不定是他误入了什么奇幻世界,说不定其实是他在做梦呢? 回去睡觉吧,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诸伏景光说服了自己。 他往前走了几步,我妻美咲马上就几步跟了上来,光着的脚踩在地上如同猫咪的肉垫,真是没有一点声音。 这不是奇幻是什么?难怪他最初无法察觉,这里是我妻宅还是鬼宅真的很难界定。 伏天的夏日,房屋内外就像是两个世界。这地板上的温度,早被整夜的空调吹得冰凉;房子内虽然说不上危险,但毕竟有三层楼梯,扶手外悬着十数米的距离。闭眼行走,万一失足踩空……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停下一味向前的脚步,上前将歪着头沉睡的我妻美咲抱了起来。 ——只当今晚是在做梦,是他在梦游。 我妻美咲像是真的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身体蜷了一下,手指一松,丢掉了捏着的枕头,转而抱住了景光;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追寻着梦里的声音,呼吸沿着扣子的缝隙钻到了睡衣里面,撩动人心。蜷动中,她的头发不经意地绕上了诸伏景光的手腕和脖颈,挠得他皮肤又痒又麻,白日里那样有力的、能要人命的双腿此时却在他的手臂上软化——美咲小腿肚的肌肉放松得柔软绵滑,正挂在他的小臂上,人体的温暖相叠,驱散了空调的冷风,皮肤甚至隐隐有些发烫的趋势。 卧室内,柔软的床垫下陷,海绵无形的力量将床上的两个身体挤到了一起。诸伏景光放空着大脑,先前是不能睡,现在却是睡不着了。 21、第 21 章 21 青春没有售价,一夜熬穿脱发。 诸伏景光看着枕头上的金丝缠黑发、长短交接环绕——觉得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要开始担心自己的发际线。 还有黑眼圈。 他的精神状态堪忧,昨晚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他在梦游? 我妻美咲睡眼惺忪,身旁的床垫一动,她便马上清醒过来。海绵似乎还记着躺在这里的身形,盖在床垫上的被子也保存着另一人的温度。美咲在诸伏景光的注视中醒来,直白的视线比任何材质的被褥都更加温暖地包裹着她。她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全身的肌肉拉紧又放松,只觉得一夜好眠、通体舒畅——毕竟耳朵的灵敏有好处也有坏处,她甚少有这样沉浸安然的睡眠。 “光君,早安!”等不及起床,她便兴奋地回应起诸伏景光的视线,“昨晚睡得真好,我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一定是因为有光君,我才睡得这么好!” 听她一说,诸伏景光自然马上就想到了自己那颗药。 一时不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在昨晚之前,诸伏景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坚定地站在理智和正常逻辑这边,思考我妻美咲是不是察觉到了他偷偷下药的行径,是不是在用这样的言语点他、暗示他、威胁他。 但是现在—— 或许是熬夜熬穿了大脑有些混沌,或许是昨晚的大起大落实在让人怀疑人生,诸伏景光现在觉得,问题可能真是出在自己身上。他有些不太确信,“美咲,你昨晚睡得……很好?” “嗯!不仅睡得好,而且还梦到了光君!”刚刚醒来的时候,多是人对梦境记忆最深的时候,美咲迫不及待地讲述起来,“梦到了光君的声音——脚步、心跳、呼吸、血液流动、肌肉缩放、骨骼摩擦的所有声音,都在我的梦里重现!我还梦到和光君一起约会漫步,光君还用公主抱,抱我起来的时候你心跳超快的!” 她梦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真实而详细,让她惺忪的眼睛里盈满了光。 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和常人没有开头结尾的梦境不同,她的梦真实得像现实,所以她坚定地认为,“一定我和光君梦境相通,在另外一个世界也相遇、相爱了!” 宁愿相信梦境想通,也没有怀疑自己梦游——竟然让她逻辑自洽了! 诸伏景光心情复杂,但我妻美咲都给台阶了,难道他要说自己昨晚当了贼,并且当贼的唯一成果是翻了翻垃圾袋吗? “说得对,一定是做梦,”他调整了心态,再震荡的心神,一晚上也该压下去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超绝的抗压能力,甚至只在这一句话后,他就找回了自己的人设,眉眼舒展着,放软了声音,“我也梦到了相同的事,梦到你窝在我怀里,梦到你的头发缠在我的手腕上。” “真的?!”我妻美咲一下子跳了起来,粉色的瞳孔深处仿佛印着桃心,他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真实。她甚至都觉得,这一定就是他之前所说的惊喜,“我就知道,我和光君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即使是在梦中,都永远只有他们二人,她抱着诸伏景光的脖子,用力地相拥,“喜欢喜欢喜欢,我最喜欢光君!” 诸伏景光顿了一下,将手放到了她背上。 昨晚的一切就像是个插曲,很快被抛之脑后。 诸伏景光毕竟抱有特殊目的,他穿上围裙,趁我妻美咲洗漱的时间做了早餐,略微铺垫了一下,才在收拾餐具时不经意地提起日期,说明天正是处理可燃垃圾的日子,人妻感十足地表示可以提前把明日回收的垃圾收拾起来。 我妻美咲既然都把东西藏到顶楼去了,当然是不肯让诸伏景光看到那间凌乱的仓库,她把嘴平青叶那充满骚扰的手机塞给诸伏景光,自己行动把垃圾袋放在了门口,只等入了夜再把垃圾放到院外去。 抛开不正常的那些,事情都正常地按照诸伏景光的设想推进。 手机里的骚扰信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调查价值,虽说组织里有专人负责这样的工作,但却不是让人手动编辑信息、拨打电话,都有写好的脚本。 真正需要组织成员完成的工作,是找到正确的号码。 诸伏景光推算着我妻美咲办理手机卡的时间,和基尔收到照片和信息的时间比对——相差无几。 他眼睛一转,觉得正是甩掉朗姆尾巴的好机会。 * “要一起出去约会吗?!”我妻美咲的头顶亮起一个感叹号,对感情的发展进度非常惊喜。 “是调查。”即使诸伏景光这样强调,也不会改变美咲的热衷。只要不遇上抽象行为,他还是非常懂语言艺术的,“这个新的手机号码是通过你的身份信息申请的,这说明骚扰不仅在青叶的身边,也在你的身边,说不定就在这附近,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妻美咲果然毫不怀疑,“光君放心,我可是很厉害的!” “我当然知道美咲很厉害。但美咲的厉害,和我的担心并不冲突。”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诸伏景光的话完全嵌在了我妻美咲的心坎上。 她眼睛一空,瞳孔剧烈地颤抖,舌尖顶在上颚用力地吞咽,“光君……” “一起去吧,有人想要骚扰你。”诸伏景光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家。”得把房子空出来,让蹲守的人有潜入的可乘之机。 这一套接着一套的词儿,快要把我妻美咲哄成胚胎了。 光君光君光君! 她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呼吸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空气,那言语在耳膜上绕出缱绻的回音,嗓子干涸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甚至连皮肤都在战栗。回过神来时,我妻美咲已经将诸伏景光压在了沙发上,双手虚掐着他的脖子,感受着指腹下血液流淌的激动和心跳的勃勃生机。 ——他们已经同床共枕、相拥共眠过,甚至连梦境都相通为一,所以现在不论做什么,都是在“循序渐进”的范畴里了,对吧?对吧! ——对的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我妻美咲那微不足道的正常思维只坚持了几秒,就按捺不住激动,埋头将嘴唇撞了上去。 没有技巧,全是情绪。 她真是狠撞了上去,撞得景光牙龈发麻,犬齿锋利划过他的嘴唇。带着暖意的血液和唾液交织在一起,腥甜的味道弥漫开来,体温在相依的唇齿间交换起来。空调像是出了什么故障,唇上伤口快速升温发烫,极热极痛,步步瓦解理智,挖掘着血脉深处隐藏的欲念和兽性。 诸伏景光脖颈上掐着的那双手,顺着嘴唇的力量向下,压制着他锁骨。不得章法的啃咬撕开了压抑的缺口——他此时被压制的身体,恰如卧底多年不断压制的本性和情感,只一见缺口,便不顾一切地喷涌而出,淹没了理智。 他反手捏住了她的后颈,不将她扯开,反而是更用力地压了下来。粗糙的枪茧在皮肤上留下微肿的红痕,指腹压制着颈侧的脉搏,直让美咲头脑昏沉,眼前一阵雪花式的发黑。只是瞬息,局势变化,进攻遭了反击、压制成了交战,唇为矛、齿为盾、舌为箭,短兵相接、互不相让,诱敌深入再攻城略地,连呼吸都成了必争之地,二人都想要将对方的温度攫取到自己体内。 此刻,什么未知的身份,什么警惕什么卧底,都不再重要,只有压制与被压制,征服与被征服。欲|念斗狠之间,却刺激出了强烈的好胜心,非要拼到山穷水尽,争个成败高低,决个你死我活。 我妻美咲骑在诸伏景光身上,双手沿着领口一撕,将那衬衣扣子崩散一地,掌心下的胸口坚如磐石,连胸口上最脆弱敏感的地方都有了攻击性,不甘示弱地进攻起了掌纹。金色的长发如绳索束缚在“敌人”的手腕指根,却不承想竟反被利用,一牵一扯间,逼得她昂起头来;发根微刺微痛,她一时失神,竟在唇齿这样的要地,漏了破绽,被那敏锐的舌头察觉,一举挑开,溃不成军。 呼吸法带动我妻美咲的血液翻涌奔腾,却又在呼吸循环中被颈脉上的手指生生掐断,将血液奔流积攒的炽热都一股脑地释放在嘴唇舌尖的伤口处,烫得人忍不住战栗。 “呼——呼——” 凌乱的呼吸交叠,我妻美咲脸红得似要滴血,真正流血的唇伤边缘,却被吮|吸得发白,舌头麻到了根,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唯有喉咙深处无法压抑的闷哼呻吟正与鼻腔共鸣——欲壑难填。 连掌握着呼吸法的她都一时呼吸不畅,诸伏景光就更狼狈,柔软的嘴唇自不消再说,就连肌肉都紧绷得苦不堪言,腹肌在雷呼的大腿下一时一刻都无法放松,像是连肌肉发了狠想要较量似的。 但是,他赢了。 是我妻美咲的舌,先后退了那一步。 那战斗结束都没有完全闭合的嘴唇,就是最让人餍足的胜利果实,叫他的理智四分五裂,叫他的逻辑难以拼接。 “光君永远都无法和我分开!”我妻美咲沙哑的声音字字锤地,沿着耳膜直穿胸口,又如荆棘般盘桓而上,将那颗鲜血供养的心脏束缚了起来。 可言语强势之下,她的双眸却是水雾迷离、显得异常温顺,枪茧在要害划出的红痕带着诸伏景光独一无二的掌纹,仿佛是个私人烙印,更仿佛是……那把可以完全由他一人、只由他一人控制的武器。 甚至是绝对的……控制,绝对的操纵。 诸伏景光呼吸一窒,无法宣之于口的愉悦溢出了指尖,手指一动,美咲便顺从地昂头后仰,更加直白地露出了脖子,紧绷得让喉咙的翻滚异常清晰。她眼神光亮不减,眯着缱绻的缝隙直直地注视他——只注视着他。 禁欲的固网易破难织,那压抑许久的情绪就如陈酿,只扒开一条缝隙,就满巷飘香,引得酒蒙子再不愿让它合上。 但诸伏景光是何许人也?那可是猫咪蹭腿都能忍住不摸的硬汉子! 他深呼吸了几次,收敛情|欲,吞下空气中的冷风,将体内炽热的温度都冻了起来。理智风卷残云,把作为卧底不该露头的东西尽数搅碎。意乱情迷之前的逻辑重新接上,他还记着要离开宅邸,要给外面蹲点的人制造潜入的机会。可燃垃圾就放在门口,只要他们潜入,就一定会翻。 诸伏景光在昨日就已经详细地背好了地图,摸清了米花町附近的情况,知道要如何安排,才能给朗姆的人留下足够的时间。 “美咲——”他发出声音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刚才“争斗”中攫取了太高的温度,将口中的水分都蒸得一干二净,喉咙渴得要命,像是有砂砾在那里狠狠的磨砺,让声音颤涩。 他喉结上下涌动,适应了几秒,正要开口之时候,却突见有一红点从美咲的肩膀爬上了脖颈,像是一颗红痣,要隐藏在相同的色系之中。 不对! 这不是痣,是激光瞄准镜! 这一刻,他没有时间考虑激光的目的,正恢复了理智的大脑中,房屋的结构和附近楼屋的排布一闪而过,无需专门思考,多年训练的经验已经判断出了激光的来源,而身体的反应甚至比这答案来得还快。 所幸,诸伏景光放在我妻美咲脖颈后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此时只需用力一压,就将她按入怀中。他抱着她向下一滚,将她压在地毯上,藏入了沙发和窗沿制造的视觉死角。 第一秒,我妻美咲沉浸在刚才的刺激之中,毫不介意持续抚摸着她要害的手,对那骤然强硬的力量也毫无反抗。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这样的光君——是最真实的光君,是其他人都不曾认识的光君,是只注视着她的光君,是……只属于她的光君。 ——原来光君喜欢征服这一挂的play,难怪会喜欢制服和手铐。平日里明明表现出一副温柔beta的人妻样,但骨子里却是个攻击性十足的alpha人格。 我妻美咲脖颈、嘴唇内外的疼痛,只能让她愈发地兴奋,恨不得让诸伏景光下手更狠、再狠一点,将所有的精力都只用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只有这样才能对冲她体内那无法释放的冲动。 我妻美咲还在回味诸伏景光的xp,感受着“征战沙场”后,锋芒被另一人全数掌握的快感。 第二秒,她听到了裂纹在玻璃内蔓延之声、破空声,和情侣杯破碎飞散的声音。 杯上的桃心被子弹的冲击敲碎飞溅,擦过诸伏景光的脸颊,一滴艳丽的鲜血顺着细痕向下,滴在我妻美咲的唇珠上,复又沿她的唇纹流向了舌尖,彼时腥甜的味道现在一尝,却又苦又烫,灼得人心火难消。 咚! 咚! 我妻美咲瞳孔一缩,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音里充斥着愤怒、仇恨和无法消除的焦躁,胸口中酝酿的情|欲,顿时在舌尖的苦涩中,转化为进攻乃至杀戮的欲望,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