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大东家》 第1章 今晚就把身子搞烂 大宣北境,当狗城。 “就这样,把腿尽量分开一些,屁股撅高,腰要塌下去。” “这样从后面来,最好事先把头发绑起来。” “然后自己先摸一摸......” 跪趴在床上的女人一脸红润,转过脸对着墙角一少女说道: “温芊,你自己好好看着,老娘我今天可是免费的!” “你男人真没用,才刚开始,就喷血晕了,活该他卖婆娘!” 话刚刚说完,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一个汉子,骤然睁开了眼,双眸从呆滞,转而变得深邃。 我不是死了吗? 陆野前世,利用暑假勤工俭学,想把大四的学费筹齐。 谁曾想凌晨时分,送最后一单外卖时,被硬闯红灯的大运,直接撞飞。 看着眼前简陋的木板房,凹凸不平的泥地,以及四周叫人窒息的腐朽霉味,陆野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越了。 不可能吧? 那床边站着一个汉子,一只手扶着大腚,另一只手正疯狂扯着裤腰带,双眸蹿着狂热的欲火。 而床上的女人,浓妆艳抹,吊着两条大雷,赤条条地顶着男人的腰,嘴上还不停说着荤话: “哎哟,快看‘麒麟臂’醒了!” “啧啧,你慢点,别把我分太开, 待会他看的太刺激,又晕过去了。” 神他么的麒麟臂、分太开! 那个汉子听了荤话一脸亢奋,甩开后槽牙大叫一声,就要脱裤子提枪冲阵时。 陆野脑子突然刺痛,一股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 七晕八素,又看着眼前恶心的玩意,一下子心烦意乱。 猛然跳了起来,朝着汉子,一脚踹了过去。 嘣! 汉子应声撞在墙上,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陆野!你他娘的敢打我,找死是吧......” “滚!都给老子滚!” 陆野挥舞双臂,不经意间砸中了梁柱。 只听‘砰’的一声,顶上泥土、灰尘瞬间洒了下来,将那个还撅着屁股、分着腿,赤果果的妇女盖了一层飞灰。 呸呸! “陆野!你发什么疯,是你找老娘,来教你婆娘实操! 老娘没收钱,你还想把房子拆了不成。” “滚!都滚!” 陆野一把抓住女人的脚,就往外拖,看情形要把她直接丢到院子里去。 吓得她花枝乱颤,顾不上遮拦,双手四处抓衣服。 “老娘我自己走,放开!” “该死!你这个蠢货,你死定了!你婆娘的功夫还没学全,我看你过几天怎么交货。” 被踹得气喘吁吁的汉子,亦是不敢招惹,紧随其后,都逃了出去。 陆野眼皮耷拉,十指插进头皮,疯狂地扯着发根: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别人穿越有系统、金手指,当太子、当将军。给我干到这里,开局就当牛头人?还要我卖婆娘? 气急之时,一脚将旁边的木盆踢得飞起,撞在角落的一个瓦罐上。 当啷! 几声脆响,叫他脑子清晰了许多,也看见了躲在床角,瑟瑟发抖的女人。 原身也叫陆野,大宣北地,当狗城的一名青皮。 父母双亡,自己也游手好闲惯了,没个正经营生,靠着市井帮派收点保护费度日。 青皮也就是闲汉、泼皮、街溜子,他们通常会在帮派挂个名。 然后在自己地盘上看家护院、催债、收取保护费、殴打小朋友。 总而言之,大宣的青皮就是烂到了底的人渣。 大宣连年征战,许多村镇都出现了十室九空的现象,又恰逢灾荒之年,人口锐减。 定州州牧欲休养生息,实行新政,便在北境,吸引流民、灾民中的女子进城,免费落户。 条件便是,听从衙门发配,给人当婆娘。 同时生了娃儿,就免赋税、免徭役。 在定州只要有户籍,就能领婆娘。 作为当狗城原住民的陆野,户籍上也有一名婢妻,便是眼前这个脸庞惊恐,眼神清澈的女子。 分了婆娘就打桩子,打完桩子,就卖到青楼,赚上几两银子。 之后过一段时间,再由青楼找门路,将你的户籍上的婢妻名额清空。 这样又可以继续找官府发婢妻,打桩子卖钱。 反正灾年、战乱年,最不缺的就是流民,而流民里最没用的女人,则是更容易将自己卖给官府,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样青皮、青楼、官府都能从中捞到好处。 而极品‘麒麟臂’,陆野则不然, 他领到了小婢妻以后,没有钻被窝打桩子,而是去青楼找了一个鸨儿,过来教小婢妻床上功夫。 这样就可以冠一个‘红花高手’的噱头,在青楼卖一个好价钱。 就好比这次,若是打完桩子,只能卖五两。完璧之身,功夫又好,就可以卖二十两。 已经学了几天理论基础,今日特地来教最后一堂实操课,结果鸨儿刚脱光,原身就喷了...... 鼻血流了满身都是,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搞得另外三人,都以为是他太没用。 “你没事吧!” 陆野转身朝温芊走了两步,伸出手想安慰,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目前来看,最亲近的人。 小婢妻一脸惊恐,紧紧拽着被子,朝后缩了缩。 唉! 估计她是被自己刚刚发狂的表现,吓到了。 人生在世,十有八九都不称意,一个社会底层渣子的身份,还真叫他意外。 转身推开门,一股凉意吹了进来,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看着月光爬进院墙,照在他的掌心之上,茫然惆怅时,只听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野郎,我能赚钱,不要把我卖了好不好......” “我真的能赚钱。” 神他么的野狼... 颤音夹着哭意,听得他忍不住转身。 眼前小婢妻一脸卑微地弓着身子,将几文钱捧在手心,递到他面前: “野郎,这是五文钱,是我白天洗衣服赚的,你先收着。明天一早我还可以去打柴卖,也能赚一些......” 陆野侧头上下打量,身子虽然单薄,却是凹凸有致,白净水灵的面容,以及清晰的口齿,能分辨她之前也是一户富家女。 这样的女人,还是处女,卖二十两低了,得加钱。 呸! 陆野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能这么人渣。 这种明眸皓齿,吹弹可破,似坠入凡尘,仙子一般的女人,打了桩子也不止卖二十两啊。 该死的陆野,竟然被人当猪宰。 ...... 陆野长吸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拨开,冷冷道:“我不花女人的钱。” 说完转身在床上搬了一床被子,去了另一间柴房搭起床铺。 浑浑噩噩,又有美人相伴,而且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陆野本可以理所当然地睡在这里。只不过,两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只是陌生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那种。 这个世上青皮很烂,烂到了骨子里。而婢妻的惨,亦是惨到了骨子里。 这样的道德伦理,陆野一下还接受不了,嘴上吐吐槽就算了,真要实操,就得想清楚责任。 青皮可以没有做人的底线,但他陆野,不能提了裤子就走人。 看着月华下转过的背影,小婢妻温芊,身子一怔:他...不要? 他刚刚好像在看我的身子,是不是还想把我卖了? 野郎,你为什么不要我? 对了,他们都说我能卖个好价钱,是因为我是红花,如果不是...野郎应该会回心转意的。 嗯!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衣领扯开,露出其中亵衣,一条沟壑昭然。 提起裙子朝陆野的柴房走去: “之前鸨儿姐跟我说,对着男人耳朵吹气,就能找到一根棍子......” “对,就用这一招,今晚就把身子搞烂!” 第2章 下过斗兽棋吗 笃笃笃! 刚刚铺好床躺下,就听见了清脆的敲门声。 陆野还未坐起来,就见柴房门被推开。 吱呀...... 小婢妻孱弱地站在门口低着头。 “你有什么事吗?” 只见温芊轻咬嘴唇,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将长裙慢慢提起,背靠着门框,将一条腿缓缓往上伸。 “野郎这样会不会好看些。” “这个高度,可以吗?” 噗! 陆野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一字马? 什么牌子的青楼,你他娘的是真教啊。 月光之下,若隐若现的缥缈倩影,乍眼看去,还真与月宫仙子有了重合。 看见陆野十指收缩,抠住棉被,温芊露出一抹娇艳欲滴的悲情,又咬住嘴唇得意: 下一步就是扑倒过去,吹他耳朵。 然后,再掏出棍子捣... 眨眼间,见陆野正起身时,温芊朝前跨步,正准备假意摔倒时。 后脚抬得太矮,被门槛绊到,真就飞身扑了过去。 哎呀! 嘣! 风驰电掣一般,小婢妻如一只守株待的那只兔子, 一头磕在了陆野的膝盖上,晕了过去。 陆野:...... 将人扶起来,准备抱回房间,突然一股记忆涌来,将脑子涨得剧痛。 下一刻陆野便抱着温芊晕倒在了床上! 两人就这样无比荒诞的第一次上了床。 ...... 第二日一早鸡鸣时分,陆野就已经醒了。 感受着胸前沉甸甸的丰盈时,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 随后将还在熟睡的小婢妻抱到边上,又把她的手从大牛上拿开,自己起身走到了小院之中。 来到井边,打水洗漱,在擦拭身体时,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体格不是一般的强壮。 身高八尺,肌肉虬结,哪哪都透露着爆发的力量感。 特别是那一双手臂,犹如两根铁棍,稍作挥舞,便能听见空气被搅动的声音。 陆野一脸无奈,在记忆中,这原身还真就是天生神力,却也是天生的懒惰。 就喜欢做一个好吃懒做的蛀虫,青皮这样的职业真的很适合他。 平日在家,最喜欢用一双麒麟臂,上演徒手掰干柴的戏码。 这样的身体素质,打架斗殴又这么多年,拳脚经验也丰富,而且还住在边关当狗城...... 不去参军,杀鞑子建功立业,都浪费了这身本事。 从口袋里摸出一些碎银,掂了掂。 这还是之前卖婆娘收到的五两定钱,现在花的只剩二两? 若是按计划将小婢妻卖了,还能再收到十五两。 省着点花,或许能活过这个秋天。 前世大学毕业,保底也是个牛马的命。 这好不容易穿越一趟,今生甘愿当一只烂到泥沟里的青皮土狗?就不想雄起一把? 这些高尚的先不谈,现实是自己收了青楼老鸨子的定钱,若是不把婆娘卖了,自己要赔双倍。 这年头一文钱能买一张炊饼,加肉的两文。 一两银子一贯钱,等于一千文,五百张肉饼。 乖乖!十两就是五千张肉饼,那不得码满一床? 七日后就是说好的期限,到时候还不出钱,又不想卖婆娘,怎么搞? 跟黑恶势力斗争到底? 关键是你就是黑恶势力啊! 嗐! 若是条件允许,靠自己才学,吟诗作对,科考当官也不是不行。 再加上天生神力,一双麒麟臂,能徒手掰柴。 现在可是文武双全啊,怎么能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这一世必须活出彩来。 陆野晃动两扇膀子,疏络着筋骨。 随后看了眼,还睡得冒泡的婆娘,下定了决心,转身走上了大街。 ... 当狗城,北境定州的一户县城。 与北境边关相隔五百多里地。 边关再往北,便是北梁王庭的千里国境。 陆野走在城里,绕了大半圈,硬是想不出最快的赚钱方法。 靠着一身本事,也不是赚不到,比如去武馆当打手,或是去镖局当镖师、趟子手,或者去大户人家当护卫。 就这身体素质,男人女人都会抢着要。 当然,男人要雇他,是为了干别人,女人要雇他,是为了干自己。 赚钱是赚,但是七天后就要交货,时间不赶趟。 正是愁眉苦脸时,眼前一张长桌子,摆在一酒楼前,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坐在桌子后面,撑脸打瞌睡。 “嚯!状元楼?” 陆野抬眼,看见一个破败的两层楼酒楼,门头却是,如此拉风的三个字。 再看小厮桌前,摆着一联字: ‘煮酒论英雄,莫笑农家无远志’。 “啊哈...对出下联,赏一两银。” 那小厮听见动静,打了个哈欠,换了姿势继续睡了。 陆野拍了拍脑袋,确定自己只是穿越不是穿书,更不会碰到皇帝老儿买诗: 这状元楼百年前,在四方边境都修得有。 新旧皇帝更迭,修修补补,听说其他地方的都没了,没想到当狗城中,还能见着。 “捞钱拼手段,且看市井有横财? 偷鸡摸狗去,总比种地强三分。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一堆废纸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下联都有。 然而这些狗屁下联的结尾,都写着’赏一两’的朱批。 “真给钱啊?” 有钱不拿是傻子,陆野在桌上抽了宣纸,提笔便写: 执犁观天地,须知稼穑有乾坤。 弄好,觉得这样拿一两银,良心不安,又补了一个横批: ‘民为邦本’ 说完,拍了拍桌子:“喂,给钱!” 小厮知道主人性格,但凡通顺的都会给钱,随即瞥了一眼,暗道:这青皮,字写的还不错。 睡眼惺忪时,摸出一两给了陆野。 “去去去...赶紧走!” 打发陆野,便继续打起了瞌睡。 芜湖! 这钱赚得真值啊!不过这好事不常有,毕竟状元楼背后是中州的贵人资助,旨在苦民中选拔人才。 半晌,一个老管家捧着对联,双眸泛光: “上联:煮酒论英雄,莫笑农家无远志; 下联:执犁观天地,须知稼穑有乾坤。 横批:民为邦本!” “对出来了,对出来了....” “真有人对出来了。” “还有横批!” “老爷子...您在天之灵也该放心了!” 说完便想知道是谁对的,见小厮睡得鼻涕冒泡,顿时吹胡子瞪眼,一巴掌呼了过去。 啪! “狗日的东西!大清早就偷懒,说,这是哪位才子对出来的下联!” 小厮一脸懵逼,见是管家当面,思绪顿时天旋地转: “好像...好像是一个汉子,有点像青皮!?” 管家一愣,随即又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啪! 小厮应声摔倒在地上,捂着脸木然。 “摊子顾好,不然把你腿打断!” 老管家:“怎么办!小姐最孝顺了,还在老爷子灵前起誓,对出此对,便可招为赘婿......” “这是最后的状元楼,小姐也只是路过当狗城,真是天定的姻缘。” “如今...对联对了,人却没了!叫老奴怎生是好啊!” 老管家脑海中浮现画面: 小姐身着紧身劲装,挥舞皮鞭,鞭挞的宵小惨叫。 半个时辰后,整条西正街,都贴满了重金悬赏告示。 ...... 东正街石板路口,许多百姓已经走上街头,引车贩浆的小贩,亦是沿街叫卖: “包子、馒头、油炸鬼咯!” 陆野拍着腰间那三两碎银,无奈摇头: 便宜是占了,解不了燃眉之急哦。 感觉肚子饿,准备过马路买馒头时,只见远处传来呵斥声: “散开!” 一匹烈马从正街上,疾驰而来,不急闪躲的,皆是被皮鞭,抽的皮开肉绽。 啪! “滚开!” 一个小女孩,恰好往陆野身前过,挡住了烈马的路。 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陆野一个跳跃将人抢到了路边。 怕是慢上半息,就要撞得头破血流。 小女孩拿着糖葫芦,吓得面色发白,惊魂未定。 陆野蹲下,摸摸她的小脑袋: “不怕!有哥哥在,你就不会有事的!” 小女孩露出个浅笑,道了声谢谢,便跑开了。 “少年好身手啊!” 身后卖包子的小贩调侃了一句。 陆野丢出两个铜板,要了一袋馒头:“这骑马的是谁,这么狂妄?” “当然是官衙的捕快,手上有些权利,三教九流都归他们管,油水大着呢?” 陆野默默点了下头,记忆中无论前世今生,县官都不如现管。 “不过他要吃亏了?” “哦?为何这么说...” 卖包子的小贩,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朝街尾挑着下巴: “前面有城卫募兵,冲撞了,可不得了。” 陆野还在疑惑时,下一秒那烈马还没跑远,路边冲出一名身着甲胄的壮汉,扯住马头,硬生生将烈马拖得翻倒在地。 “嚯!好大的劲......” 小贩说道:“当差的可不敢得罪城卫。哪怕你得罪了整个黑道,都别惹了城卫兵。” “为何如此说?” 小贩靠前,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因为城卫兵,比贼还要黑!” 陆野猛的一震,记忆中确实有这种认知,他们这些混黑道的怕官,而当官的却怕城卫兵,但是城卫兵又怕边军。 那边军怕什么呢? 若是我当了边军,青楼还敢来找我要银子吗?还敢有打我婆娘的心思吗? 只不过边军正在与北梁打仗,此时投军必然危险重重,九死一生。 但世上哪样高收益的事,不是伴随着高风险? 边军打仗不正是立军功,成将位的好时机吗。 富贵险中求,做人不拼命,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陆野双拳紧握,调整气息询问:“小哥,城里可有边军在募兵?” “定北军?” 见小贩皱眉深思,陆野满脸期待,只听小贩坚定地说道: “没有!” “最近的消息,还是定北军押了十几车土特产,去定州府找阮氏要粮草、军械等资源去了。” 定州阮氏!? 九州之地,北境定州的最大商贾,便是这个阮氏家族。生意涵盖粮食、皮毛药材、铁器、布匹、漕运等等...... 陆野不记得是怎么走回去的,脑子里面一直嗡嗡地飞着小贩的那句话:‘找阮氏要资源。’ 在当狗城,一些商贩还要仰仗他们这些青皮的鼻息。 结果真正的商贾,却是一个,可以让大宣最强边军,逢年过节主动送礼的存在。 大象吃老虎,老虎吃猫,猫吃老鼠... 老鼠又吃大象。 斗兽棋诚不欺我啊。 懵懵懂懂的刚走回院门前,耳畔传出一声阴鸷的厉啸声: “陆野,你好大的胆子!” “野郎救我!” 第3章 老鸨子开瓢 “量你麒麟臂再粗,也拧不过大腿!” “你是准备,踩我迎春楼的脸上位吗?” 院中站着五个壮汉,一名胖老鸨挤坐在圈椅里,脸上抹着厚厚的粉底胭脂,将枯黄的皮肤,盖出死人的白色。 身旁还立着一个鸨儿,正好认识,就是昨天,准备实操给温芊看的鸨儿小香君。 而在她俩边上,正跪着自家的小婢妻。 “温芊!” 此时小婢妻衣双手被绞在后面,脸上一个红色的五指印,眼中噙着泪,一副颤栗委屈的模样。 “先把人放了!” 陆野冷喝一声,便静静地看着那个迎春楼的老鸨子。 老鸨子抬头示意,小婢妻便被两人拖着丢在了地上。 陆野上前扶起来,替她擦着眼泪。 “霞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哼,你还好意思问我?收了我的定,打了我的人,怎么?还准备赖我的银子,不卖婆娘了!” 听到卖婆娘三个字,小婢妻轻轻的抽了一下,惊恐地抬头看向陆野。 陆野暗骂一声晦气,昨天晚上教训了这个鸨儿,中午就来报复了。 “我也没说不卖,时间不是还有七天吗?霞姐带人闯我院子,打我婢妻,照江湖规矩来说,怕不合适吧。” 站着的小香君上前,一手叉腰,一手捏着丝绢,抬手指了过来: “你这个小浑蛋,昨天是怎么作践老娘的,老娘免费供青皮玩,就为了教你婆娘实操。 你倒好,把老娘搞了一身灰不说,还将我从床上拖下来,摔的屁股蛋儿都裂开了,水还洒了一地......” “还有这个赔钱货!以后到了迎春楼,看老娘不给你多安排几个男人,轮着打桩子!” 啪! 温芊吓得蜷缩着肩膀,嘴唇发颤。 下一刻,眼见一花,那鸨儿小香君被一巴掌扇得转了一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脸庞瞬间肿成了馒头! 老鸨子霞姐,见自家人被打,瞬间冒火: “陆野,你敢打老娘的人!给我拿下他!” 另外五个人挥着拳头,就要冲上前时,一个瓦罐从门外飞了进来。 ‘当啷’一声,砸在了老鸨子霞姐头上,瞬间起了一个大包。 “谁?” “谁敢动我大哥,老子童渊要他的命!” 一声暴喝之后,一名壮汉跳进了院子,两步就跨到了陆野身前。 来人虎眸圆睁,唇厚齿白,皮肤黝黑,顶着一个程亮的光头。手上拎着一壶酒,恶狠狠地扫视一圈,惊的五个中年汉子不敢上前。 眼前膀大腰圆的光头汉子叫童渊,是陆野从小的玩伴。 劲大、仗义、够莽。 “好好好!陆野,你是铁了心要赖我的定钱了?” 霞姐捂着脑袋,眼底升起一股杀机。 若是此时只有陆野一人,还好拿捏,毕竟他之前就是一个懒散怕事的废物。 威逼利诱之下,今日说不定就能用低价,将他婆娘卖回去。 这个童渊则不然,对外敢打敢冲,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对内则是死心塌地的跟着陆野,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是有什么情谊。 童渊莽夫一个,若是今天拼命,别人怎么样不好说,霞姐她自己怕是要交代了。 见对方的人也不动手,陆野淡然说道: “打她,是因为她打了我的女人。敢羞辱我的女人,没被我扇死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至于卖婆娘这事......” 陆野四下看了看,说道:“既然都闹到了这个份上,估计霞姐你买回去也不痛快。” “这么的,既然收了你五两定钱,按规矩,我还你双倍十两,这事就过去了。” 霞姐冷笑着说道:“十两可不够,你也算是黄龙帮里的老人了,老娘卖李帮主一个面子,收你十五两,这事就过去了。” “成交!” 霞姐面容稍微好些,毕竟今日人手不够,她敢赌陆野不会下杀手。但就怕童渊疯起来,生撕了她。 “不过,至少给我七天时间。” “当初交货时间也是七天后,我七天后还你十五两,也说的过去!” “七天就七天。” “霞姐仗义!” 老鸨子霞姐眼角不停抽搐,牙关紧咬,转身在众人搀扶下,走出了院子: 敢开老娘的瓢,七天后老子人也要、钱也要,你们两兄弟的贱命,老娘也要! ...... 陆野将小婢妻放好,拉着童渊坐到一边石凳子上。 “童渊,你怎么想到这个时候来。” 童渊摸摸脑袋,将另一壶酒放在石桌上:“喏,给你送酒喝,结果砸烂一瓶!” 满院酒香四溢,陆野深吸一口气,猛然睁眼,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 “咋的哥?” “哈哈哈!走跟我出去一趟。” “作甚!” “做酒!” 这个时代的酒只是经过发酵,根本还没有掌握蒸馏的办法,而且酒曲制作也不是特别规范,以至于酒水寡淡,甚至还发苦发涩,辛辣刺鼻。 想要酿出好酒,不难,自己读书时,就跟着酒鬼老师在他家里,配置过各种高度白酒。 要采用蒸馏的方法酿酒,材料并不难找,玉米、小麦都行,蒸馏锅的替代品,用陶罐也完全没问题。 两人兴冲冲走到集市,花了八九钱银子买了三十斤老苞谷,又去陶瓷街,买了五个大陶罐,又配了一些小器具。 雇了一辆板车,拉货回宅院后,便开始酿酒大业。 “大哥,你确定咱兄弟能捣鼓出美酒?” “能比富贵酒楼里的‘流霞醉’还好喝吗?” 李永安清理着大院、房间:“流霞醉算个什么好酒,过几天,我让你们尝尝天底下一等一的好酒。” 说完拉着他,把东西都搬进杂物房,又招呼童渊帮忙掰洗苞米。 小婢妻躲在房间里,半晌没有缓过劲,着实被今天的事吓到了。不过知道了陆野不会卖她,心里还是莫名的一喜。 见童渊在掰苞米,便也跑出来帮忙洗。 陆野见了笑着摇头,也没说什么。自己守在灶前,开始控制井水比例和火温进行蒸煮。 忙活一下午,最终将玉米放进几个桶里,参上酒曲搅拌。 而后找来一件棉袄盖在上面。 童渊、温芊也忙了一下午,此时跟着陆野蹲在三个木桶前盯着: “哥,咱花的钱都够买好几瓶流霞醉了。” “童渊,急什么,你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了是好酒,必然要美过流霞醉。” 陆野转头说道:“到时候这新酒,童渊你喝第一口。 保管你以后再也不会喝别的酒了。” “好嘞!” 当然,酿酒这种事急不得,等发酵,也需要个五六天时间,当然时间越长,酿出的酒越香。 之后再经过蒸馏处理,才是最让人毛孔喷张的。 世间疾苦,想要活下去,没钱可不行,谁人不是被钱驱使。 若是自己手上有钱,一样可以招来护院、打手、青皮,到时候青楼、帮派又算得了什么? 卖酒可是个正经营生!唯有卖酒可以迅速起家...... 五天之后是富贵酒楼选酒的日子,正好赶得上。 第4章 打第一炮 五天发酵,时间是有些仓促的。 酿酒,就是要酿得久才香醇,通常十天半个月,都不算什么,只不过现实情况不允许。 而且好东西不都是要慢慢的展现,才更能吸引人吗。 这日一早,几个木桶已经开始挥发出酒香气。 童渊一脸振奋地盯着酒桶:“野哥儿,这酒是酿成了?” 呆愣了一下,转身就要去拿木勺舀酒喝。 “憨子!怕没你喝的不成!” 陆野一巴掌,拍的他往前踉跄:“抬酒,起灶!” 童渊被酒香勾得食指大动,转身按照之前的交代,把木桶都抬进了厨房。 又将原先的灶台重新用黄泥密封好,搬来许多柴火,开始烧灶。 蒸馏煮酒,用铁锅其实也可以,只不过铁锈清理不干净,会影响口感。 陆野按照记忆中的蒸馏顺序,将大瓦罐摆进了老锅中,又提了几桶水,倒进了铁锅中。 这样隔水加热的操作,可以避免陶罐受热不均,发生酒精爆沸的情况。 随后将木桶里的酒糟捞出来,通过几层纱布过滤,获得了常见的浊酒。 而后将浊酒倒进瓦罐,封好口子。随后在瓦罐上看的小孔上,接上几根打通了竹节的小竹子,作为导管,再通过一段水槽冷却。 这种装置看上去相当简陋,效果上也完全够用了。 之前过滤出来的浊酒,基本与这个世界卖的酒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是,采用的粮食品种、过滤方式不同,以及各自添加的秘制香料。 致使最终成酒的香味口感有所区别罢了。 看着童渊蹲在地上,往灶里添柴烧火,铁锅里的水渐渐出现了痱子泡,陆野的眉头舒展开来。 若这批蒸馏酒能大卖,便是朝自己的野望,迈进了一大步。 设备器具什么的,将来生意做大了自然能换。 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两个问题,第一是资金,第二便是自身实力或是靠山。 如果只有高超的技艺,而没有相对应的实力守护。 那就是丢进窑子里的光屁股小媳妇,彼时前凸后翘还是你的资本吗? 童渊搞不明白什么是蒸馏,更不知道啥是沸点,冷凝原理。 当看见一滴滴清澈如泉水的酒浆滴落酒坛时,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酒,好香啊!” 陆野回过神,果然看见竹节出口开始滴落酒浆。 沁人心脾的酒香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厨房。 “这是头酒,度数较高,而且里面还有一些低沸点的杂质。口感还不稳定......” 童渊听得云里雾里,追着问:“能喝吗?” “拿去!” 未满一坛,就叫童渊一把抱了过去。 吨吨... 啊哈! “这酒好烈啊!真香,够劲!” 童渊还抱着酒坛,脸上顿时浮现红晕: “野哥儿,好酒啊!” 伸出手掌从喉咙往肚子比划: “从这到这儿...畅快啊!” 陆野一把拿过他的酒坛,鼻翼一吸,顿时胸腔满是酒香。 果然成了! 这一批酒便是今日陆野要用来打响市场的第一炮。 同时也是,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的一炮。 这一炮必须打的惊天动地! “童渊,别贪杯,赶紧装酒。” 童渊脸红脖子粗,贪酒,也听劝。 随即从门口拖来一辆板车,等到酒装好,便将酒坛一个个码上了车。 “野哥儿,可以出发了!” 陆野跳上马车,回首时,看见温芊守在门口,好似送丈夫远游的妻子,眼中尽是不舍之情。 “等我回来!” “嗯,夫君慢走。” 从小接受传统家教的小家碧玉雏儿,在那天听到陆野说‘我的女人’四字时。 打心底告诉自己,此生生死都随野郎。 只是让她不甘心的,是这几天都没有找到机会,往陆野耳朵里吹气。 直到身影消失在街角,小婢妻忽地一惊,急忙回去围上围裙,跑到临巷张姐家,洗衣服去了。 ...... 当狗城东正街,恰逢赶集时节,形色物件沿街摆放,琳琅满目。 童渊拖着板车在前,陆野押车在后。 酿酒这门手艺不难,就跟在家和面做馒头一样,有酵母、懂工序,再控制好气温,谁都能捣鼓出来。 不过一般人好酒,买不起好酒,都是自家买了粮食酿。 口感各凭喜好,自己觉得好就行。 像陆野这样的,酿了几坛子,拖到集市上来买的,少之又少。 特别是知道他身份的,都绕道走,生怕他强买强卖。 也不用搭台子,陆野直接把板车架平,放上一块写了字的牌子,一拍脑袋。 童渊差点又是一个踉跄,高声吆喝: “秋季第一酿!一坛二两,只认陆家坊!” 二两在陆野心里不贵,毕竟在当狗城最好的酒-流霞醉,也要卖到三钱一坛。 自家的酒还没到他的十倍。 “嚯!一等一的流霞醉也只买三钱,你是咋敢的......” “隔壁有家钱庄,差钱直接去那儿抢啊,干嘛玩得这么高端。” “嘘...你看这俩青皮,牛高马大、胸肌跟两块大门板似的,腰细屁股翘,说不定是有什么特殊服务。” “来洗钱的?” “嗯?还可以洗钱,是我想歪了...” 陆野对议论声没有去管,毕竟引领潮流的,哪个不遭谤誉。 只不过有自以为是的,还真跑上来,问了几出几归。 被童渊挥着双手,赶苍蝇一样,一震轰赶! 日头渐渐升起,直到午牌。 陆野的板车前,也开始聚集了一些人,只不过都是看热闹的,没有一个掏钱买。 陆野也不急,只是在板车上,放了一排杯子。 打开一坛酒,把杯子陆续给筛满。 “诸位都是酒中仙,此列,是我陆野新酿的心酒,送给众人喝了。” “若是觉得不错,给唱一个好字,如何!” ... “这酒香味不错,有点意思!” “这青皮仗义啊,真是来卖酒的?” 蒸馏酒的酒香味,要比那些‘浊酒’好上十倍不止,再加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哪个好酒之人,受得了这样的考验。 一名红着鼻子的中年,猛地一吸,便迈步上前端酒。 一饮而下,眼珠子一瞪,憋住了一口气,踮起脚来。 “喂,老范,怎么回事,没气了吗?” “这酒闻着香,应该不错啊,怎么老范这等反应。” 众人疑惑间,三息已过,只见那老范涨红了脸,长叹一口气。 “啊...好香的酒!” “这...” 有心思敏捷地反应过来,这酒鬼老范,尽是被一口酒从头烧到了脚,舍不得呼气而已。 如此夸张,离得近的,连忙伸手... “嚯!好烈的酒啊!” “哈哈哈!想不到此生竟能品到如此佳酿!我要一斤!” “给我也打半斤!” “我舀上二两!” “我也要半斤......” “世间只听谪仙人,不想还真有仙家琼浆,我要一坛!” 如此阵仗,童渊哪见过。 一边收钱,一边给人装酒。面上只管憨笑,但有询问,点头如小鸡啄米。 片刻之后,车上的酒便卖得差不多了。 陆野嘴角含笑,眼神却瞬间凝实,朝着想挤进队伍的一个中年人走去。 下一刻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臂,将人拖到一边: “人太多,你要多少,我直接给你装。” 来人有些诧异说道: “我只买二两。” 陆野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小瓦罐,给舀满了。 “唉...我只要二两。” “不碍事,今日开张,当是福利送了,图个吉利。” 那人接过酒,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人群。 直到他的背影,转进了街角的富贵酒楼。 就怕你不来啊...... 第5章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又过了半晌,板车上的酒,卖的只剩最后一坛。 童渊捧着十几两银子,双眼冒着光。 “野哥儿,这是银子,真的赚了银子...” “喂,我要一斤酒,咋不卖了!” “没了,下回赶早吧。” “那还有一坛,开了啊,我买!” “不开也行,那一坛我要了。” 听到风声,后知后觉的人。 等到赶到板车前,哪还有酒卖。 陆野一脸风和日丽:“那一坛有主了,想要酒,记得我陆家坊的招牌就行。” 有人骂骂咧咧,想要仗着人多,上来抢。 被童渊瞪着虎眸,挥着双手,赶鸭子一样,都给轰开了。 一两银子不到的成本,算上最后这一坛,差不多二十倍的利润。 而且这还只是苞谷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陆野知道自己的酒扬名之后,做的便是天下最大的独门生意, 将会有数之不尽的金银收益,同时随之而来的,亦有无穷无尽的后患。 这生意的暴利,足以让山贼下山,官兵当贼,和尚破戒,婊子从良...... 陆野守着一坛酒闭目养神,童渊在边上走来走去,不知道傻笑什么。 只不过几度抬头,想过来抱陆野亲,见不怒自威的模样,又打消了想法。 又过了半晌,那中年,从富贵酒楼里绕了出来,走到板车前: “敢问小哥贵姓!” 陆野睁眼:“免贵,在下陆野,老哥何事?” 中年指着那坛酒说道:“我们东家说,最后那坛酒他要了,跟着来吧。” 陆野点头,让童渊抱着酒跟了上来。 富贵酒楼,算是当狗城的一家知名酒楼,平日食客络绎不绝,有口皆碑。 光是酒水这一项,月销百十坛轻轻松松。 一名身宽体胖的男子,半靠在椅子上,倒上刚刚管家拿回来的那小半斤酒。 “酒香,难得一闻,不过底味还是有些苦涩,不够醇!” 王富贵饮下一杯,砸吧着嘴: “口感也薄了一些,比流霞醉好,却也好不了太多。” 眼珠子一转,试探地说道:“大家现在还只是喝一个新鲜,时间长了,可能会卖不动,对与不对?” 陆野脸上一惊,大呼一声: “东家真乃行家,我陆家坊的手艺,确实上不了台面!” “告辞!” 陆野转身就走,童渊跟着冷笑,对眼前胖子,满是不屑。 我操,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你咋不按套路出牌啊。 “唉,小兄弟,稍等...” 陆野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 王富贵也站了起来,指着童渊怀里的酒说道: “一两一坛,有多少我要多少。” 陆野说道:“一坛二两,只认陆家坊。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这也太贵了,少有人吃得起,哪怕是在我富贵酒楼,销路要打开,也困难。” “我觉得,要重新认识一下的好。” 陆野双手抱拳,微微扬起下巴: “在下陆家坊,陆野。混迹江湖十八年,我答应的事,从未食言,人送绰号‘一言锤’。” “东家若不喜欢,我便去其他酒楼看看,莫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等等!” 王富贵面颊抽搐:你当我没打听吗,你陆野不就是一青皮吗,黄龙帮下面收保护费的。 母胎十八年,又喜好徒手掰干柴,得了个花名叫‘麒麟臂’。 神他么的一言锤啊。 李帮主下面换了管理层了?这员工素质蹭蹭的往上走啊。 王富贵心里知道,这事没得谈,从陆野精明的小眼珠里,就能看出,这小子不好忽悠。 酒好是真的好,比琉璃醉好上十倍不止。 若是让其他酒楼占了先机,自家的客流怕是要少许多。届时同行再用点手段,富贵酒楼这块金字招牌怕是不保。 王富贵一拍胸脯说道: “一坛二两,我要了,先定一百坛!” “不过我要独家,你将来有多少,我拿多少。” “成交!” 陆野眼中闪过一丝光:“只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定金先付三成,半月之后交货!” “三成?半月?” 王富贵眼眸冷了下来:一百坛,便是二百两,三成就是六十两。 不说琉璃醉的老板不敢这么要,迎春楼的鸨儿,张开腿,他么的也不敢这么要啊。 “为何要半个月,琉璃醉也就是七天时间,就能交上一批。” 陆野淡笑:“好酒的工艺怎么能用浊酒能衡量。不过我可以提前,但是我能应承的是半个月。” “这次说好,以后就按这规矩办,我‘一言锤’金字招牌,值得信赖。” 王富贵沉默半晌,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丢了过来:“数一下。” 啪-啪-啪- 陆野掂了掂,直接丢给了童渊。 “王老板,我信得过。” 陆野拱手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对于王富贵能这么爽快给钱,也没留字据。陆野心里明白,这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酒楼能开这么大,日销的银子,流水一样哗啦啦地走。 说他黑道白道没点关系,陆野可不信。 若是签了交货约定还好,不签?敢违约,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出了酒楼,童渊好似憋了许多话,一下子全堵在嘴里,出不来。 只是张着嘴呜呜。 “傻样!” 陆野将银子都拿了过来收好,心里有了计较:今天这一趟近八十两流入。 就他的计划来看,已经完美地实现了第一步。 “待会还有事要你做,别咋咋呼呼的。” 童渊点着头,看陆野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野哥儿怎么感觉变了个人,简直是神了。别人都说我傻,从小啥都听野哥儿的,我看他们才是傻。 不过野哥儿啥时候有个‘一言捶’的绰号,一言不合,就捶死你吗? “喂,麒麟臂、童渊,要找你们可真难啊!” “在这条街上绕了两趟了。” 一名瘦弱的青皮,袒着胸脯,垮着肩膀说道: “李帮主叫你们去聚义堂,有事安排,赶紧的啊!” 童渊这句听得明白,这是青皮头子见他们赚钱了呗。 “滚滚滚!老子没空,滚远点!” “你你!” 那瘦弱的青皮,被赶得连退几步,摔在地上指着童渊道: “李帮主找,你们也不去,胆子真大!” “滚!” 童渊可不傻,只是脑子里肌肉多,够硬而已。 “野哥儿,这李帮主可不是好人呐!” 陆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碍事,听我的就行。” “你去西街那边,找五六个马夫汉子,体格要强些的,能打的最好,若有家室子女,就更好。” “告诉他们,我陆家坊招赶车的趟子手,一钱银子一趟车,管全家的饭。” “嚯!条件会不会太好了。” 陆野摇摇头:“有的人只知道利用别人赚钱,不知道利用别人卖命!” “记得要找不怕事的,孬货一律不要!” “嗯!” 说完,童渊转身大步离去。 陆野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眼眸渐渐冷了下来: “第一波狼闻着香味来了...” 第6章 路都是自己选的 今日走的是第一步,已经开始有人觊觎,随着事件发酵,越来越多的牛鬼蛇神,会闻着味找上来。 手上这点钱可不够应付。 日落时分,踏进院门,恰巧看见小婢妻,猫在灶前生火,熬着玉米。 咳咳! 浓烟从灶里窜出来,来不及躲,被熏得接连咳嗽。 好似突然感知有人在看她时,转头与陆野四目相对。 “夫君...” 见她起身跑到院中,满脸黑漆漆的模样,陆野有些想笑。 张开手掌就将她眼睛抹了出来: “在煮玉米?” 温芊坚定地点头:“我今天又挣了五文钱,就着昨天你没收的,买了些肥肉渣滓。合着一起煮了。” “应该好了,我去盛...” 刚转身跑两步,好似忘了什么,突然停下,将三个铜板捧在手心上,举过眉心: “夫君,这...这是剩下的,你要不先收着!” 陆野一愣,半晌将三文钱从掌心捡了起来。 见对方收了钱,小婢妻长舒一口气,好似被认可了一样,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 “你没发现,我回来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温芊一愣,左看看右看看,轻轻摇头。 陆野摊开手:“咱的酒,全卖光了。” 小婢妻一愣,随即眉开眼笑地说道: “哇,是那个瓦罐装的酒吗?而且能让满屋飘香的包谷酒? 太棒了,我就知道夫君最厉害了。那么多酒,一下子就卖完,一定是很受欢迎的。 可惜我没能一起去,要是我也能亲眼看见就好了, 我夫君当时一定是整条街,最出彩的男人!” 陆野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摸着后脑袋:“也不是很厉害,主要是......” 我操! 陆野愣在原地,看见小婢妻接下来,一边鼓掌,一边转着圈喊:“哥哥好棒!哥哥加油!” 陆野:... 这个给情绪价值的模板,你是不是用错了? 随手一把扯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根银簪子,递给她。 “头上的木簪子旧了,换这个吧。” 温芊突然安静了,茫然的将银簪子接了过来,直愣愣的看着陆野。 “怎么不喜欢吗?” 下一刻,眼睛噙着泪的小婢妻,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感受着满满的温暖。 片刻时间,陆野才刚刚有反应。 温芊心里一慌,急忙退了几步。 “对不起,是我太孟浪了。” 陆野还保持着,张开手的姿势:“也不是。” 温芊低着头,脸红得发烫: “是不是夫君不喜欢鸨儿姐教我的功夫。如果不喜欢,我以后就不用......” “不用!” 陆野情急之下,伸出手道:“楠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发自内心就很好。 不过有些动作,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有。” “那天晚上,把腿举高高,就可以吗?” 陆野失神中... 小婢妻浅浅一笑,借机靠上前,努力踮起脚尖,凑到耳朵边,撅起了嘴。 呼! 还以为她要说啥悄悄话,而下一秒,耳廓竟有一股香润拂过。 好似怡然的春景,忽有春风荡起涟漪。 当当当当! 陆野、温芊同时触电,举目对视,皆是看到了眼底的惊颤。 小婢妻猛然转身,逃也似的躲进了房子。 双手捧拳放在胸前,急促的喘息着:鸨儿姐没有骗我,真的有大棒子。 又举起小拳头看了看: 好像,有这么大吧。 哎呀羞死人了!温芊你怎么回事,刚刚怎么怂了。 鸨儿姐教过,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第一时间缠上去,不要给男人思考的时间。 不行... 我要出去坦白,我只是按鸨儿姐教的技巧,说这样可以促进夫妻感情...... 小婢妻满脑子都是,强壮的牛牛,以及‘砰砰砰’的心跳声。 既然都这样了,大不了今晚就给他,反正我也是他的,早些让他把身子搞烂,反而心安。 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姿势,不过鸨儿姐教过的,我都会,应该有他喜欢的动作吧。 嗯! 小婢妻深吸一口气,将胸襟挺的高高的,鼓足勇气,转身就往外迈: “野...也?” 红着脸刚说出一个字,就见院中几个壮汉,齐刷刷的看向她。 温芊整个脑袋都红了起来,耳朵、鼻子一同发出汽笛声。 下一秒,转身就跑,进了房就把自己丢床上,用被子捂住头,当起了鸵鸟。 “野哥儿,嫂子这是咋了?” 陆野摇摇头,他也弄不清,为什么小婢妻,进进出出,蹦蹦跳跳... 疑惑地皱着眉,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大黄瓜,直接咬了一口。 “你要不要,分你一半!” 童渊摇摇头:“我要喝酒!” 陆野绕过童渊,看着他找来的六个赶车马夫。 身强体壮这是必然的,干体力活的,没有一身腱子肉,雇主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身高皆是七尺有余,皮肤黝黑,肩宽背厚,一个个四肢粗壮,静静站成一排,脸上却略显失望。 在街上见童渊雇工,说一百文赶一趟车,这比平日多出两三倍价钱的活,大家伙都飞也似的来抢。 最终只要了他们六人。 此时兴致冲冲地看见眼前东家,也是一个懒散模样的青皮时,难免郁郁不乐。 陆野将他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将半截黄瓜拍给童渊,又从怀里摸出一把铜板。 每个人都匀了二三十文。 “相见即是缘,我先见个礼。” 这一下,原本有些不岔的赶马夫,脸色都变得热忱起来。 当狗城里的苦民,每天睁开眼最大的欲望,就是能多挣钱回家,让父母、妻儿果腹御寒。 只要有口吃食,便能叫人安心活下去。 “来之前,我想童渊应该跟你们说了!” 陆野将手负于身后:“我陆家坊,不收怂货。而我现在要的是能跟着我的雇工。” 为首的一个马夫,身子前倾,伸出头问道:“每月几钱?” 其余的五个马夫,也露出期盼神色。 眼前之人是青皮不假,但是今日东街出了个,高价卖新酒的热闹事,他们也都听说了... 那酒坊好像就叫陆家坊。 不管是不是眼前这位真神,见面能每人发二三十个铜板,就不是一般的地主老财,比得了的。 不过利益落到自家身上,几人都提着心,听着。 陆野抬手,平静地比了两根手指: “月二钱?” 六个赶马夫神色叹息,二钱银子,跟他们平均月收差不多,唯一好在,固定。 谁说青皮没文化,这算盘珠子,尽往人脸上崩了,真是吃不了一点亏。 活也不是不能接,只是较心里期待的落差大了些而已。 不等几人拒绝,陆野踱着步子,两根手指在空中轻摇: “我的意思是,二两!” “什么!” 不仅是六名赶车马夫,连童渊都惊了,恨不得也站到队伍里去,举手答应。 “野哥儿,年二两银,会不会有点少,要不再加一点,年三两如何。” 童渊有意打圆场,这年头在家里,压着婢妻打桩子,再卖青楼,也只能得五两银子。 月二两,真的太多了,年三两才是市场行情...... 陆野语气不变: “月银二两,跟车一趟,再算一钱,妻儿父母管饭。” “此话当真!” 六个马夫,都是年轻气盛的好汉,听到这个价格,无不涨红了脸,迈出一步询问。 陆野默默点头:“我陆野从不说假话!” “你们应当也听说了,今日东街上,我做了私酒生意。 若我的酒差,不会有大问题。只不过我的酒好,就难免会得罪人。 有我陆家坊一天,我陆野承诺的例钱,分文不少。 当然若碰到挡财的人,也请一起出力,可否?” 六个赶马夫相互对视,皆是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按早陆野说的理解,这就不是单纯的赶车车夫,算做是大户人家的家丁、护卫也不为过。 而且酒生意的水很深,且听说城中最好的酒流霞醉,还不及新酒十之一二的好。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眼前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青皮。想要在狼嘴里抢下肉来吃,就不只是拼命这么简单,这是要刀口舔血,血雨腥风的杀出去了。 陆野等了片刻,沉声道: “大家心里清楚,我开的价,比富户家丁护卫的月钱都要高。” “你们应该都是有妻儿的人,现在没有,将来肯定也会有。 父母在世,不能使其饱腹避寒。子女年幼,不能护其周全。这与那阴沟、茅坑中的蛆虫又有什么区别。” 说完,叫童渊将院门打开:“院门在那里,我陆野再问,敢同行否!” 五个赶马夫咬着牙,坚定点头,齐声道: “好,我等愿拜你为东家!” 却有一人面色有些犹豫,缓缓退了两步。 陆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各有志,某不强求,既然在我院中待过,也算是缘分。 童渊,给小兄弟再拿二十文。” 那马夫收了钱,三步一回头的走出院子,突然心中空落落。脑中‘咔嗒’一声,如前方道闸被扳动,突然改写了他的人生轨迹。 五人齐齐跪下,纳头拜倒...... 陆野转身,看向这五个虎背熊腰,全身肌肉虬结的汉子,眼中全是振奋: “既然拜了我为东家,以后行事,便以我为先。” “听东家的!” “喊一声东家,以后你们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们的妻儿,就是我陆野的妻儿!” “陆某江湖花名‘一言锤’,决不食言!” 陆野激动地上前,将这帮苦民汉子,扶起来: “今日且散,明日一早再过来,我们出城!” 童渊:“出城作甚?” “收粮!” 第7章 我没学过捅人啊 夜深时,迎春楼照旧灯火通明。 奢华的包厢中,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年,面庞白皙,眼眸成倒三角,眉头稀稀拉拉,目光阴鸷,眼圈发黑,一副公子哥儿,虚不受补的模样。 左右坐着两个,花枝招展地陪酒鸨儿。一个夹菜,一个喂酒。 “哎呀谢公子...你老吃姐姐喂的酒,我给你夹的大羊腰子,你也不吃一口!” 鸨儿摆好筷子,伸手拂过谢公子胸膛,噘着嘴娇嗔:“气死我了。” 另一边的小香君,画了一个清淡妆容,左边脸上肉嘟嘟,煞是可爱。 这脸被打了五天,都没有消肿,也是被气服了。 “小桃红,就你牙尖嘴利,这可是坤哥家最好的流霞醉,只要他爱吃,我就愿意一直喂...” “哼,我是不是牙尖嘴利,坤哥最清楚,他又不是没试过!” 两人一言一语,都装作娇羞模样,将谢坤推搡得摇来摇去。 笃笃笃! “进来!” 谢坤被推得喜笑颜开,听见敲门声,便随身应了。 一名管家模样打扮的中年走了进来: “公子已经打听到了...” 说到这里,看了两个鸨儿一眼,没有再说话。 “但说无妨!” “是,那陆家坊只是一个名头,包谷酒的主人是黄龙帮下面的一个青皮,名叫陆野,母胎十八年,好徒手掰干柴, 人送绰号:‘麒麟臂’、‘一言锤’...” 管家将打听到的消息,细细叙说,包括陆野性格、人脉、圈子,以及他的小婢妻的情况,也打听得七七八八。 连童渊的情况,也说了个大概。 “而且他雇了五个马夫,准备明天出城收粮!” 谢公子听完,咧着嘴说道: “收粮?” “哼!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什么狗屁倒灶的包谷酒,敢卖二两一坛,王富贵脑子也被驴踢了吗?” “想在当狗城做酒生意,不来我谢家跪下,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小桃红扑在他胸前:“坤哥,你不要再生气了。” 谢坤想到自己刚刚接手天牧郡这边的生意,准备约边军谈卖酒,就有人贴脸开大,顿时怒火中烧: “我现在火很大!” 一把抓住小桃红的头,就往桌子下按。 下一秒,情绪就蹭蹭往上走。 呼! “还是小桃红的嘴好,没什么齿感。” 管家将手上的小瓦罐放到桌上。 “谢公子,这是我收来的苞谷酒,买到的人,反响都不错。” “嗯,开了试试!” 鸨儿连忙换了个杯子筛酒。 谢坤眯着白眼,喘着气说道:“既然要一早出城,那就不要回来了,你去找那几个为首的流民头子,办干净点,能让他死外面最好!” “是,我这就去!” 包谷酒刚刚打开,筛满一杯时,整个包厢都充满了,浓郁的酒香气。 谢坤眼珠子一瞪,大喊一声:“回来!” 管家转身,躬身站在身后。 谢坤端起酒, 一杯下肚, 双眸顿时充满血丝,胸一挺,手一按,半晌没出一口气。 呼! 谢坤整个人都无比松弛了。 “好酒,够劲。” “你过来...” 管家将头凑过去,听着谢坤细细交代... “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 “嗯,就是不知道,酒的品质稳不稳定,就再给他十天时间。” “嘿嘿,原来以为你是个跳梁小丑,没想到,是老天爷叫你来给我送大礼来的。” 片刻之后,小桃红,羞红着脸,捂着嘴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当着坤哥的面,皱着眉,咕嘟一声: “哎呀坤哥!你坏死了,这么作践人家,我要罚你,罚你今晚...趴我身上睡!” 谢坤长呼一口气:“今晚算了,若你是个红花,我谢坤定然给你高价开包!” 边上鸨儿小香君眼珠子一横,哀怨一声: “哎呀...我们倒是有个姐妹是个雏儿,可惜她没有这个命?” “哦?这话怎么说。” 鸨儿继续说道:“之前一个水灵的小婢妻,是我亲手调教过的。那身段、脸蛋,哪怕我再年轻个十岁,见着都要羡慕呢。 嗐...本来是要成为我们的姐妹,结果临了,他男人不肯卖了,哪怕赔三倍定钱也愿意!” “什么人,这么不识好歹。” 谢坤说话时,眼眸放着青光。 小香君知晓他上套,娇嗔地说道: “就是你们刚刚谈论的,那个青皮的小婢妻,啧啧...... 本来定好的是后天交货,结果......” 谢坤脸上遗憾一闪而过: 算你命好... 十天以后就看你这个小青皮,识不识相了。 鸨儿小香君露出得意:“哎呀坤哥,你就没点想法吗?” 谢坤一边一个都搂了,一人亲一口: “我今天有点累,再喝两杯,回去睡觉!” 小香君偷偷撇嘴:软脚虾,天天吃大羊腰子都没用! ...... 陆野回房里时,小婢妻还盖着头,听见门口有动静,吓的屁股紧了紧。 陆野苦笑,独自一人回了柴房。 入秋时节,米麦还未成熟。酿酒的大家,都会出城收粮。 不是城中无粮,一来这个季节新粮暂未成熟,旧粮存货又不多,再加上城中大多零售,价格也自然偏高。 而远些的乡镇会更便宜,量也更大。但是再往村里去,就只能面对农户、地主,若是挨家挨户去收,短时间内满足不了需求。 所以通常情况,但有收粮、收山货的,都会去周边的镇上大户那里,收粮调货。 陆野一人靠在床头,透过窗户看着天上玄月: 最近的北境边隘,北梁人闹的很凶,也不知道定北军的境况如何。 不过有消息称,许多烽燧都被屠了,致使上百里范围的村镇,暴露在鞑子的游兵散勇的铁蹄之下。 当狗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当狗城地处定州以北,离边关卫山城只有三四百里,若是定北军输了,整个天牧郡以北,都将沦陷。 到时候怕是数以百万的百姓都将流离失所。 陆野一拍脑袋,苦笑:也不知道定北军能不能支撑的下去,要趁着目前,还算稳定的环境,尽快立足。 否则,将来在战乱的惊涛骇浪中,我怕活不了几集。 第二日一早,陆野刚洗漱完,院门就被敲响。 门外停着租来的六辆敞篷马车。 童渊带着一行人也都赶到院中。 “东家!” 五个汉子,身着黑色麻衣,个个精神抖擞。 一人提着一根缠了葛麻布,蘸了桐油的铁木哨棒。 “嗯!” 一车粮能酿二十坛酒,若是能收满六辆车,这次一百坛酒想要按期交货,时间足以。 “上马!” 走出院子,准备上车时,只听门口有人轻呼: “夫君!慢走...” 陆野回头见到的,是一个扶着门框,望眼欲穿的小婢妻。 此时脸上要白净了许多,手上提着一大捆玉米,又端着一碗玉米粥。 “夫君,喝了这碗粥!” 摸了摸肚子,想起来确实没有吃过早饭。 陆野上前扶住她的肩膀,看着碗里还飘着青菜叶子,陆野端过来,几口便喝光了。 “辛苦娘子煲粥!” 从怀摸了几两银子出来: “本来昨天就要给你的。等我去的时候,你趴着睡着了。 不过,今后都不用去给别人帮工了,把家收拾干净就行。” 温芊嘴唇抿着,下巴微颤,刚想说声谢谢,只见陆野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里: “这个给你防身,若是有人找你麻烦,就拿这把匕首捅他。” 说完转身,跳上马车。 “出发!” 律律律! 咕噜咕噜... 马车缓缓朝城门口驶去,渐行渐远时,传来陆野吆喝声: “青粥饯行,能过万山!” 众马夫亦是同声唱好...... 小婢妻一只手握着银子,一只手抓着匕首,两行清泪滑落: “野郎,我没学过捅人啊......” 第8章 出城收粮,军侯赠刀 天刚刚亮,车队便到了城门口,把门的城卫拦下,例行检查。 本就是出城收粮,敞篷车一眼望到底。 陆野神情一凛,跳下马车,走到一名身着甲胄的城卫面前。 “军爷辛苦,在下陆家坊陆野,行个方便!” 说完伸手,把汉子手捧起来,塞了五两银子。 那城卫面容威然:“陆家主倒是大方...” 陆野抱拳谦逊道:“不敢当,在下就是一个小坊主,想做点小生意,还望军爷给指条活路。” “你可不是小坊主,昨日你的酒好,就等于在谢家的七寸上咬了一口,有这个胆魄的人,怎么会小。” 果然... 如他所料,自己苞谷酒的名头,定然传开,城卫有点军职的怕都知道。 陆野继续说道:“军爷,我可都是跟你学的。” “跟我学?” 身着甲胄的城卫,斜着眼看来,似乎想再认清陆野这个人。 陆野后退一些,将胸膛挺起来: “那日,东正街上,只一跨,一拽,县衙的捕头,就被军爷连人带马拽翻在地,好不威风。” “人人都夸军爷威武,小子怎么可能不向往。 只不过小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十八年来,都未有机会参军,更是没有机会入军爷法眼, 如今经商,能与军爷交朋友,当真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啊!” 那甲胄汉子大笑三声,推了他一把:“满嘴跑马车,你是正经生意,出入都不会有人刁难,不过你这人我喜欢。 你够胆!老子就看看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说完竟从腰后,将一把长刀抽了出来,推到陆野胸前。 陆野接住,露出诧异的表情。 “城外乱得很,这刀送你防身! 我许彪之前可是在定北军待过的,这把刀砍过鞑子头,当然你若是觉得受之有愧......” 陆野心中大喜,正想说很喜欢! 却被打断: “只要每回酿了酒,给老子留一坛就行。嘿嘿...之前有新兵蛋子孝敬了两口,娘的没吃饱!” 陆野露出恍然之情: “好说好说,小的这次就是出城收粮,下一批酒,定然把最好的那坛留给将军!” 陆野将刀插入腰后,跳上马车,抱拳出了城。 许彪亦是将银子收好,交代手下,若是陆野回得晚,就给他留门。 “嘿嘿...小家伙的酒是真不错,等下次将军路过,得提前备上几坛。” 作为城卫的一名军侯,手下管着百来号人,可不是个肌肉发达的猛子。 陆野在他眼里,一来胆气十足,见军伍,毫无胆怯,二来手上酒好,哪个当兵的不喜欢。 三来... 花名‘一言锤’, 金字招牌,值得信赖。 都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许彪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觉得这人跟他一样,有豪情,守信用,值得深交。 ... 陆野领着车队离开当狗城,寻着路直往近些的镇子赶去。 对于许彪赠刀,他是吃惊的,毕竟刀这种杀器,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些小贵的。 一来是原材料不便宜,二来工艺也更复杂。 非是行走江湖,或是混行武的,谁打一把刀背着到处跑。 好几斤呢。 虽说五两银子也能打一把好些的刀,但是当许彪说他这把刀杀过鞑子,他就知道不简单了。 这不仅是人情,而且对他来说更是助力。 只要许彪不傻,送这把刀的含义,就肯定不简单。 军伍佩刀,而且还是砍过鞑子头的刀...... “东家,流民...” 深思的陆野,听到童渊提醒,回过了神。 放眼看去,路边上,成群结队的流民,往前走着。 有的聚集在一起,有的在路边摆着破碗要饭。 个个骨瘦嶙峋,面带菜色。 田野之中,原本肥沃的土地如今干裂纵横,缝隙宽如指掌,深可及尺。 随着车队行进,道路两旁瘫坐的饿及百姓,也越来越多。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空洞而绝望。 “野哥儿,怕是北门那边的流民会更多。” “嗯,童渊加速吧!” 童渊神情严峻,朝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 啪! 车队渐渐提速,冲了出去。 在当狗城中,就听过有许多北边来的流民,往最近的县城跑。 当狗城算是一个离的远的,没想到也开始涌现大量流民。 可见北方战事不利...... 车队沿着大路,往西走,近些的镇子,都是仓库空空没有余粮。 没办法的情况下,叫童渊赶车一直往南绕,直到快正午时分,方在一处叫望牛镇的地方,打听到还有粮。 “野哥儿,到了。” 车队驶进镇子,先是找到了张家祠堂的族老打听。 晓得最近的张记粮行的位置,一行人便赶着车奔去。 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这望牛镇住的基本都是张姓人家。 等到他们赶到粮行时,远远就看见一个个围好的粮仓外,二三十个汉子,提着哨棒,五人一队的四处巡视。 这些粮行的护卫,个个面容严肃,肌肉紧绷,警惕的扫视陆野的车队。 赶马夫找到护卫通报,半晌之后,一名脑满肠肥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哪个行当收粮?” “酒商。” 那米商冷笑,也不问是什么酒坊,抬着眼说道:“流霞醉的酒商谢家,是我的大户,按理粮要先供他的生意。 今日他的车队要来,我得先候着他。” “你那六车不多,若是愿意,等他们装完,可以给你们装!” 为首的马夫说道:“我们要的确实不多,六车粮不消半个时辰,能不能行个方便。” 米商双手抱胸,抬头眯着眼,一脸不屑。 童渊虎眸一睁,就要举拳头,被陆野拉到身后: “敢问一车粮什么价。” “米麦三两一车,杂粮一两一车。” 陆野皱眉沉思,并不是因为价格太贵,而是因为价格与之前他打听的相差无几。 要知道他这一路往西,绕了一圈,碰到的流民,用漫山遍野来说,都不为过。 这种情况下,粮食的稀缺程度可想而知。 而且路上他们去过的,乡镇粮行都是空空如也,不论真假,至少他是买不到的。 这望牛村张记,有粮,而且还未涨价,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陆野也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当即说道: “我要六车杂粮!” “可以,六车六两,愿意就交钱在这里等着,谢家的车队来了装完,便给你们装。” 陆野交了六两银子,那米商笑了笑,往米行走去。 “给他们准备六车杂粮!” 陆野闭目养神,与众人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有谢家车队过来...... “野哥儿,这个肥腻的死猪,是不是耍我们?” “不碍事,先礼后兵!” 第9章 收粮第一战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临近太阳落山,童渊按捺不住心中焦躁,翻身跳下车,踏出一阵泥灰: “狗日的奸商,这粮还装不装了,谢家车队死路上,老子陆家坊就活该等着!” 下马威?还是替谢家先踩一脚? 谢家的流霞醉,是陆野的野望路上避不开的第一环。 就这样被晾了三个时辰,陆野心里也来了脾气,等着童渊连谢家一起骂完,朝几个马夫使了眼色。 上前找那门口的护卫说道: “把你们管事的叫来,晾了我们三个时辰,不兴一句话都没有。 若是想把事闹大,我陆家坊也不是软柿子。” 若是不想卖,就不会收银子。收了银子,就该稳住不让人闹事,否则火并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这时代开始乱了,然而还保留着它的基本运行规则,打架斗殴的事常有,但是当街杀人,闹出人命的事件,还是在明令禁止的范畴内。 腐败不等于摆烂,相较以往,官再贪腐,面上还是会守住律法二字,文人口中的大宣盛世,总得要些脸面。 出了人命,县衙不管,被人告到郡府、州府,有损国体,也难免被政敌以此为据拉下马来。 眼前一群护卫,亦是提着哨棒,喘着粗气防备。 真要逼我们出手? 陆野想不明白,这米商为何要如此激怒他们,这事陆家坊占理...... 正当大家提起怒意,要冲进去打时,那个脑满肠肥的米商,看着路跑了出来: “住手!哎呀...都是我待客不周,让大家伙受了罪。” 米商露着歉意的笑容: “刚刚后堂出了点事,因此怠慢了诸位,还望海涵。” 童渊一挥手,差点甩到米商的脸:“管你娘的屁事,那谢家也不知道死在哪条道上,让我们等了三个时辰,再不装粮,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粮仓!” “不等了,不等了。” 米商怒意只是一闪,立马赔笑:“好汉放心,我这就给你们装!” “你们几个,还看什么看,还不去把粮食搬出来!” 陆野看在眼里,升起疑惑,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片刻之后,六辆马车都装满了麻袋。 一马夫撕开缝隙,掏了一把: “东家,杂粮没问题!” 陆野上前行礼:“多有得罪,掌柜的莫要往心里去。” “无妨,确实是我怠慢在先。” 米商一脸歉意,看了看天:“这时间不早,你们若是往当狗城走,怕子时之前到不了,镇东边有家客栈,是我堂兄开的, 若是坊主去留宿,就报我名字,给免了一晚房钱,算作赔罪吧。” 陆野皱眉:“多谢掌柜的,我们这就去看看。” 没有继续寒暄,陆野带着车队便往东面出镇子。 “野哥儿,我们真要歇一晚?那家店子怕是家黑店哦。” 童渊冷静下来后,亦是发觉了不正常的地方。 米商态度,前后不一,将他们无辜拖在此地三个时辰,错过回城的时间。 又主动说可以免费歇一晚,难免不让人觉得,一切行事,都是为了让几人,不得不在望牛村住一晚。 离镇子东门越来越近,几人也都看见了那家客栈。 两层楼的大院,挑着红灯笼,诺达的前院,要停下十几辆马车,也不是难事。 陆野看着灯火辉煌的客栈,突然灵光一闪,将之前的猜测串联了起来: “童渊,他们可不想我们在镇上住!” “哦?不是他建议的吗,还说免费,不就是为了留我们一晚上。” 陆野摇头:“你若不信,去客栈问,今夜必然是客满了,住不下我等。” 童渊不信,将车速放缓,自己则是跑了进去。 片刻,童渊回来,满头大汗地跳上马车: “果然,连柴房都住满了。” “这就对了,今夜回城的路,怕是有些崎岖。” 童渊一脸惊骇:“野哥儿是说,有人要对我们动手!?” 陆野按住身后的刀柄,目光如炬: “前面这一节官道开阔,挂马灯,冲过去。 待到林中,再另想办法。” 出了镇子,马夫便将马灯挂好,神情凛然。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收粮,大家伙将来能不能富贵,都在今夜。” 陆野沉着脸喝道: “带着粮食闯回当狗城,这一趟,一人加一两,再赏一只母鸡,一坛包谷酒!”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这东家不是一般大方,危险是危险了一点,但是拼了命,就能过上好日子,幸福看得见啊。 而且‘一言锤’的花名摆着,信得过。 “全凭东家吩咐,我等敢校死命!” ... 掌柜的,他们出城了. 听到下人禀报,刚刚的张记米商,笑的脸颊发颤: “谢公子刚接手北面的生意,还没个成绩,就有人敢骑在头上立威,我们踩一脚,这小子能不能活着回当狗城,就看他的造化了。” “回了城,又当如何?” “嘿嘿...可不止这一关啊,想抢肉吃,就得做好成为肉的准备。” 白天官当道,有脸面在,谁也不会去触怒。 到了晚上,荒郊野外,死几个人不算什么,就算是被人做成包子吃了,也没人去管。 童渊与陆野在前面开路,六辆敞篷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而过。 没多久,道路两旁的山坡上,突然飞出一群夜枭... 扑扑扑扑-! “野哥儿,坡上有人!” 陆野环顾,果然见一道道身影,沿着山坡往下冲来。 “是流民!童渊提速,冲过去!” “好! 要提速了,都跟上!” 童渊拽紧马车,一鞭子抽响! 啪! 马车骤然加速,将漫山遍野的流民甩在了身后。 有不要命的,在前面想跳上马车, 要不是算错了距离,摔在地上。 要不就是,好不容易抓住木栏, 却被颠簸的马车,甩了下来。 陆野抓住马车木栏,朝后观望, 五条汉子个个神情严肃, 咬着牙抓紧缰绳, 抽的马鞭啪啪作响。 “野哥儿,要过了!” 车有粮,民有胆,可能会来抢。 但是马车疾驰之下,流民再疯狂,跑上一段,见追不上,就不可能继续追。 然身后的流民,好似有组织一样, 隐约在分段阻击,让陆野有种被围追堵截的感觉。 “该死的流民,两条腿还能跑过马车不成!呸!” 陆野心下一惊:太反常了,有人针对我们!是谁? “童渊走小路!” “为何,流民都被我们甩在后面了,冲过前面那三道弯,就是一马平川,要是有人敢拦,老子撞死他!” 走大路是最佳的选择,毕竟马路宽敞,车速起来了,流民再多也拦不住。 若是走小路,不仅要耽误时间,绕一些路回去,而且还不好走,陷车翻货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但大路,总让他不安心。 有算计,三道弯? 不好! 陆野刚想提醒, 却见童渊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扯着缰绳,大喝: “来啊!拿命来抢啊!” 然而在冲翻一群流民堆在路中间的杂货后, 进了三道弯范围, 纵使童渊站起来蹬,也不得不放缓车速。 下一刻,让陆野发寒的事发生了... 啊! 东家救我! 第10章 大败而归 玄月高挂,星河倒悬。 马车队进了弯道,被迫降低了车速。 下一刻,最后那辆车的马夫,被人甩了套绳套住,就要被拽下马车。 马夫也是狠人,被人扯翻时,依旧不松缰绳: “东家!救我...” 下一刻,那马车发疯一般,朝着路边冲了过去。 嘣隆! 人仰马翻之际,整整一车杂粮翻到了路边。 “抢粮啊!” “啊!” 一群人扑了上去哄抢, 更有的扑过去,抓一把玉米粒就往嘴里塞,也不管有没有石子泥巴。 而有的流民,竟然红着眼,举着锄头、耙子往那马夫身上招呼。 嘣! 噗噗! 众人惊颤,那马夫就地一滚,差点被耙子将脑袋扒走。 “提哨棒,打断骨头!” 车速降了下来,旁边的流民就越来越多。 听见陆野招呼,马夫提着哨棒,见人就打,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 “童渊带队,冲过去!” “我去救人!” 童渊面红耳赤,咬着牙,一手拽着缰绳,一只手提着哨棒,将一个个爬上车的流民,打的头破血流,手臂肋骨尽皆打断: “啊,你过来啊!” 说时迟,那时快,陆野跳下马车,迈开步子,奔上前,大喝一声道: “敢杀人,灭你九族!” 只一声,竟真的将那几个流民唬住了。 陆野上前,将马夫扯起来,往后慢慢退走。 马夫早就被摔的头破血流,背上还有一道豁口,潺潺渗血。 “退,先上车!” 黑灯瞎火,除去车前马灯,就只是能看清个大概。 “东家,粮没了...” “上车!” 这是一群要饿死的流民,但凡有人撺掇,就会化身饿极的狼群,生肉都能吞下肚子去。 两人朝后急退时,只见不远处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他们就是贩粮的奸商,不是当官的,杀他有粮有肉!” “都给老子上啊!” 陆野一惊,心中暗呼:糟糕! 猛然将那马夫往后一推: “先走!” 下一刻,刚刚被唬住的流民,眼眸冒着绿光朝陆野看了过来。 “他就是奸商?老子婆娘,就是被他们搞烂的....” “杀了你!” “啊!你还我孩子来!” “奸商受死!” 冲上来的流民,个个面容扭曲地举着锄头、耙子、菜刀,口中大声嘶喊。 靠近时,陆野眼眸发冷,骤然抽出长刀。 锵啷! 本来只憋着一口气,见人多壮着胆子的流民,只听耳畔一声刀鸣。 下一刻一道白光骤然升起,如深渊中的蛟龙,拖着半月寒光,将夜幕撕开。 噗呲,眼前一名冲的最猛的流民,猛然一顿,捂住脖颈的手指,渐渐湿润。 咯咯咯... 嘣! 下一秒,便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 “不怕死的,就上来!” 陆野一刀将人群震慑住,急忙后退,与另一辆车的人会合,还未上车,又听人群中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就一个人,杀了他,粮都是我们的啦!” 该死! 果然是有预谋,这关难过了。 律律律! 刚想上车,突然中间的马匹发出惨叫声。 竟是有流民趁着大家没注意,直接跑去捅了马。 “谁敢杀我马!” 马夫见有人捅了他的马,跳下车,就是一棒子,直接将人砸了一个脑浆迸裂...... 一阵剧烈的嘶鸣后,马匹应声倒在地上,亦是将整车也拖翻了。 该死! 陆野心中大惊。 前面的车翻在路中间,后面这台必然也过不去。 眨眼时间,便损失了三辆车。 “东家,马死了、粮也没了!” “唉!我们真没用!” 陆野拖着几人,往前,见有马夫气不过,想要提着棍子不走了。 被陆野呵斥: “粮没了以后再收,你们的命都给老子留着!” 最先被陆野救下的汉子,咬着血牙,心中无比憋屈。 却是将陆野的话听进了心里。 几人挥着棍子,打的冲上来的流民,断手断脚,惨叫如野狗,下面围上来想要杀人的流民就开始少了。 再加上,大多流民都是来抢粮的,杀人饱不了肚子,便没有再去穷追不舍。 陆野带人上了最后一辆车: “跟上前面!” 童渊一人驾车,抓着哨棒一阵敲打,竟然被他趟开了一条路, 带着两辆马车往前。 进入三道弯,绕来绕去,流民好似又多了起来。 后车马夫只管驾车,陆野和三名马夫,在车上只管打,即便爬上敞篷车的,也是被打得断手断脚,摔到地上死活不知。 前面童渊则是横冲直撞,流民根本就进来不得,不是被撞得四分五裂,就是被车轮压得肝肠寸断。 本以为可以顺利通过三道弯,却在最后一段路时,流民好似又有组织一般,提前等在出口。 童渊冲得快,流民便盯上了后面的那一辆。 朝着马车扑了上去。 律律律! 下一秒,马夫被人抱住,一下撞飞了下去。 马匹惨叫一声,亦是被人捅了。 律律律! 最后两辆马车亦是丢失。 “东家快走!” 几个汉子面孔扭曲,怒意直冲天灵盖。 额头青筋暴起,竟是举着哨棒朝着人群扑了过去。 “敢抢粮!老子打死你!” “让你捅我马!去死吧!” 六车杂粮,丢了五车,此行算是大败而归。 陆野眼中充血,尽是杀机: 难道是黄龙帮?李帮主要动我,无非是图财,还未谈具体的事,他还不会动手。 迎春楼的霞姐报复,就更不可能了,这老鸨子也就是在城里耍些心机,上不得台面。 那就只有一个谢家...... 老子昨天卖酒,今天报复就来了? 狗日的,还真的等不了啊,这是要治我于死地啊。 此行,不是被流民吃了,就是收不到粮违约。 王富贵看上去和颜悦色,若是敢欠了他生意,可不是老鸨子上门,要赔钱来的简单。 而且对方给的六十两,别说双倍,把剩下的几十两都还回去,也不顶用啊。 按江湖规矩,王富贵要自己一只手一只脚,都算轻的。 想到这里,陆野亦是在胸中升起一团业火,你不让我活,老子就杀回去,杀到你头上,摘了你的脑袋算球! “杀出去!杀!” 五名马夫惊骇地回头,竟见陆野一人一刀,朝着路口冲杀,眨眼就砍翻一片流民。 有跪地求饶的,亦是被一刀砍的脑袋歪在一边,剩点皮连着。 “跑啊!杀人啦!” 童渊将马车停下,想要救人,又怕被人捅马, 刚打了一圈,就见身旁的流民,疯狂逃窜,连地上的杂粮,都放下不拖,只管逃命。 “野哥儿!” 下一刻,就见陆野从后面杀了上来,满身血污,双眸冒着红光,疯魔一般! 童渊大喊一声,便将陆野迎上了车: “都回来,赶紧上车!” 后面的五名马夫,好似被陆野的杀气感染了,一身血浆,也不知道打杀了多少。 跟着陆野也上了最后一辆车。 嗒嗒嗒... 童渊一边驾车,一边转头看向陆野:“野哥儿,你没事吧!” 陆野双眸如炬,缓缓起身,举起钢刀,指向山边。 一名身强体壮的流民,竟然打了一个冷战。 月光之下,虽然看不清轮廓,但是陆野心里清楚,若是下次再遇上,自己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管你身后的人是谁,你都死定了!” 第11章 贵人送薄礼 最后的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之上,路边零零散散地聚了一些流民。 “东家,到底是谁抢我们的粮,让我知道,非要打死他!” “还有马,我们的马也被捅了!” “该死!都怪我们没用,没有护住粮车!” 五个马夫捶胸顿足,个个悔恨的无法自已: 当时如果再快一些,下手再果决一点,说不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为什么要留手,他们都要来抢咱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照着头打死。 特别是最先被拽下车的马夫,双拳紧紧握着,吞着血水。 东家这么信任我们,即便车翻了,第一时间,也不是想着心痛粮食和马,而是选择来救我们。 五车粮啊,这是要运回去酿酒的。没了,就完不成任务,这要赔很多钱。 马车是租的,折损了按新的赔,这一次东家怎么算都血亏,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机会翻身了。 大家都不傻,知道陆野身上背负着什么。 只不过如此重要的一步,东家选择相信他们,然而,他们却打输了。 “东家,要不我们再想办法收一趟粮吧。” “这次,我们不要工钱,哪怕是命丢了,我们也要把粮护回去。” “对!我这条命,是东家救的,东家你给个话,赴汤蹈火,我李义远绝不含糊!” “还有我,我的命也是东家的!” “我也是!” “......” 陆野回头环视,只是欣慰地笑了笑: “输了就是输了,这次不怪你们。是我自己没有预料到,对手会来得这么猛烈!” “你们还愿意跟着我,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回头是回不了头了...” “东家....!” “欸!” 不是陆野不能再去收粮, 一来近处粮已经收不到了。 而走远了,不说时间够不够,自己还是要回城重新花钱雇马车。 赔上这一笔银子,下一笔租借马车,必然要留下更多的押金,风险太大。 二来,若是自己再出城,肯定有更多的流民盯上。 这是有预谋的打压,躲在流民中发号施令的人,绝不是普通的流民头子。 这一次,对手可能就是想要他的命,就算杀不了自己,也不会让粮食运回去。 当然也可以多招一批人去押车,更稳妥一些。 但是等他赶到城里,陆野猜测,肯定没有人愿意给他押车收粮了。 陆野苦笑一声: “船到桥头自然直,大家先回城,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只不过......” 陆野顿了顿,换了种说法: “如果大家觉得跟着我风险太大,也还可以退出。 我可以理解的!” “东家!” “东家......” 童渊一路上没有再说话,专注地驾车,他心里也明白个七七八八。 若是这次陆野完了,那他就找机会,把谢家管事的,都杀掉。 其中也包括,今天那个肥腻的死猪米商。 最后拉着陆野跑到城外,落草为寇算球。 月下银辉,将挫败的马车披上一层纱衣。 一直到了丑时,马车方才赶到当狗城下。 看着城郭‘当狗’二字,陆野自嘲: 乱世即便当狗,也活不下去吧。 按照计划,陆野第一炮打响了,然而却在第一次的交锋中,折戟沉沙,一败涂地。 这是将他直接打落云端,再溺死于阴沟之中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牛头人开局,也是没谁了。 有点挑战,也不是不行...... 童渊准备上前喊门时,却见城门自己开了一条缝。 看清几人后,便将马车放了进来。 “多谢军爷放行。” 陆野依旧撑起苦笑,递上些银子:“夜深,军爷买些茶水提神。” 城卫笑道:“陆坊主无需客气,许军侯交代过了的。” 陆野一震,方才想起之前的那名甲胄将军许彪: “多谢!” 城卫指了指边上的巷子,继续说道: “那边有个贵人,叫你去说上几句。” “嗯?是谁......” 见城卫走开,陆野一头雾水,驱使马车走了过去。 咕噜咕噜...... 夜深人静,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特别清脆。 等到近些时,见有一人,身着黑色长袍,站在巷口,拱手行礼。 陆野跳下马车,叫人都等着,上前询问: “可是先生在等我...” 那管家打扮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一番,皱着眉笑道: “这一身血腥味,看来陆坊主此行并不顺利啊。” “嗯?” 他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 见陆野疑惑,来人亦是开门见山: “陆坊主无需多想,在下是谢公子的管家,公子料定坊主此时返程,特地让我在此恭候。” 陆野眼角跳动:“流霞醉的谢家?” “正是...” 见陆野不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自己,搞得管家有些不自在。 “城外最近流民越发多了,我们谢家将收粮的事情往后推,公子得知陆坊主出城,本想提醒,却晚了一步。” 陆野依旧看着他。 “咳咳...所以谢公子,特地让我在此地恭候,顺便送上薄礼。” “薄礼?” 管家点头,将手从长袖中拢出来,拍了拍。 啪啪啪! 下一刻,竟是一队马车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咕噜咕噜... “这是?” 陆野骇然,敞篷马车,装满了货.... 中年管家上前,抽出匕首划了一刀,从中掏出一把米麦。 “五车米麦在此。” “谢公子,只想跟陆坊主交个朋友。” 看着管家手上的麦子,陆野目瞪口呆,身后在车上郁郁寡欢的马夫,亦是跳下车,上前查看。 “真是麦子!” 米麦酿酒,比苞谷酒要更好。 今夜这件事,大家都怀疑是谢家在搞鬼。 不曾想,这谢家竟然在城中给东家备了五车米麦。 难道之前大家错怪了谢家? 陆野眼珠子一转,笑着拱手: “多谢谢公子赠粮,此举恰好能解我的燃眉之急。” 送到嘴边上的肉,陆野可不会客气,哪怕是另一个陷阱,依然不怕分毫。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说完,挥手叫人上去拿车。 一伙人眉开眼笑,瞪着眼珠子上前牵马,却被管家伸手拦住: “且慢!” “嗯?难道管家是在戏耍我?” 陆野冷笑,这粮说了送,他就敢拿,边上城卫离得远,夜深人静,却也听得清楚。 正如之前所想,自己走酿酒这条路,流霞醉就是避不过坎。 你既然说‘公子料定’,便可以肯定流民劫粮,十之八九与其脱不了干系。 又或者说,是故意让我知道,你谢家可以拿捏我,亦可以杀了我。 管家轻笑: “我哪敢戏耍陆坊主,只是有一事相求而已。” 第12章 我母鸡呢 “我哪敢戏耍陆坊主,只是有一事相求而已。” 陆野心中疑惑:“何事?” “我家公子,想跟你交个朋友,因此献上薄礼。 陆坊主要赶富贵酒楼的货,等忙完,谢公子设宴,请坊主相聚。” “如此?” 管家点头:“仅此而已。” “宴请定在哪天?” 管家反声询问:“坊主酿酒要几天?” “十天足以!” “哈哈哈,谢公子定的也是十天之后,到时候坊主上午交了酒,下午便可赴宴,当真是双喜临门啊!” 陆野跟着笑了笑,抱拳答应了。 “野哥儿!会不会有诈?” 看着谢家管家带人离去,童渊上前询问。 “东家,五车都是米麦,不会错!” 五个汉子细心查看,皆是露出劫后余生,又柳暗花明的神情。 陆野点头:“好,都赶回家!” “好嘞~!” 随后陆野与童渊同车开路。 “管他有没有诈,米麦是真的,就能解决我的难题,至于十天后是不是鸿门宴,闯了才知道。” “鸿门宴?” 童渊抓着脑袋,虽说听不懂,但是代表的意思能理解: “到时候,我陪你去,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能搅他个翻江倒海。哈哈哈...” 听着童渊笑声,后面跟着的马夫,亦是跟着笑的合不拢嘴。 陆野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谢公子谢坤?倒是耍的一手好手段,只不过想拿捏我,这点本事还不够。 ...... 一行人好不热闹的赶回家,才刚刚停好车,便见到温芊开门站在门口。 双手紧紧抓住匕首,如释重负地看了过来。 “野郎!” 陆野看见小婢妻的那一刻,也快步走了几步: “你这么晚还没睡?” “我们这边还要搬货,会不会吵到你。” 小婢妻听见陆野的关心,脸颊泛红,不过在午夜也看不太清楚。 “不会,你们搬吧,我也是刚刚将鸡棚搭好,也没准备睡。” “搭鸡棚...作甚?” 陆野一脸诧异,跟着温芊走进了院子,竟然在角落里看见了用竹篾、干草、木板子搭的一个鸡舍。 里面还有六只母鸡,在鸡舍中疾走。 “六只?你买这么多鸡作甚!” “是七只,诺...那边角落里还有一只公鸡躺地上。” 温芊踮起脚,指着角落一只躺地上的公鸡说道: “白天给张姐帮工,张姐说男人要补,最好吃鸡蛋。就跟我说多买些母鸡回去,可以下蛋。” 陆野一拍额头,吃惊道:“那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吧,鸡蛋吃得完吗?” “嗯,鸡贩子说,买五只送一只。” 呵! “那公鸡呢?” “鸡贩子说,有公鸡打鸣,不仅可以知道时间,还能叫醒母鸡下蛋呢。” 看着小婢妻双手扯着衣角,笑的好像做了好事,期待表扬的小姑娘, 陆野也不好打击,指着躺地上的公鸡说道: “那公鸡睡得真早,还他娘躺着睡,舌头还耷拉在外面,这模样的,打起鸣来,估计响的一批吧。” 温芊急忙摆手:“不是的,我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活泼了。还一直追着母鸡跑呢。 结果下午没注意看它们,到晚上公鸡就这样了。” 陆野:...... 看着鸡舍中,那一群趾高气扬、撅着屁股到处跑的母鸡,陆野无奈摇头。 “野哥儿,米麦,杂粮都堆好了。” “嚯,真有母鸡啊!我说你晚上答应,要给咱发母鸡,原来是真的鸡啊!” 童渊一脸惊诧,出门时家里还没鸡,原来是跟嫂子交代过了。 乖乖,那帮马夫,还以为你送鸡给他们,结果真的是母鸡啊! “东家!” “东家......” 五个马夫卸完货,都上前打招呼,当见到那一鸡棚的母鸡时,顿时表情丰富起来。 陆野尴尬一笑: “我‘一言锤’说到做到,今夜赏钱、赏鸡、赏酒! 另外一人再拿二斤米麦!回去让老婆小孩,吃一顿饱饭!” “好!” “东家万岁!” “嘘...找死啊!” 口无遮拦的马夫,被一脚踹进了鸡棚,扑了一头鸡毛。 “哈哈哈....” 顿时小院中,哄笑成一团。 小婢妻缩着肩膀,退到一边,看着自己的青皮丈夫,被众人吹捧着,打从心底开心。 不为别的, 只为他不再卖自己,只为他说,自己是他的女人,只为他送的银簪子。 只为临行送给她防身的匕首...... “去去去!忙完就赶紧回去抱老婆,苞谷酒先欠着,等下次酿好酒,大家伙再拿。” 半晌后,陆野给大家发了银子,又一人提了一只红光满面的母鸡,打发着大家赶紧回家。 “等等...” 在众人疑惑中,温芊提着裙子跑进屋子,拿了几瓶药,都给发了: “这是金疮药,你们拿去涂!” “多谢嫂子!” 七八尺的汉子,竟都有些哽咽:“其实今晚,我们应该做的更好......” “赶紧滚,明天赶早过来酿酒,别误时间。老子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是是是,东家,我们这就走!” “哈哈!抱老婆去咯...” “东家晚上也别闪着腰啊!” “你以为像你啊,东家一看就有‘一夜七次郎’的潜力。” 人群散去,好不容易将院门关上后,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陆野用头顶着门,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此行算是告一段落,然而明天就是赔钱的时候,十五两是留出来了,就怕老鸨子不识好歹...... “野郎...” “他们说的一夜七次狼,是什么狼?很厉害吗?” 陆野看着月光下的佳人,有些失神:“嗯,算是厉害的吧。” 不经意间,瞥到了鸡棚里,那只瘫在地上,连鸡头都立不起来的公鸡,身子一阵发颤。 六只母鸡,从中午就开始的吧, 次数绝对超过七次...... 畜生啊! 小婢妻,眼神布铃地一闪,背着手臂,蹦了几步上前,准备凑到耳朵下说话: “野郎,我裙子里没穿内......” 咕噜噜。 奇怪的声音从陆野肚子传来: “呵呵,忘记了,我还没吃晚饭。” 温芊轻摇肩膀,快凑到了他嘴边说道:“我下面给你吃啊!” “我下面很好吃的......” “好好!” 陆野紧张地用脚趾抠出了三室一厅,下一刻小婢妻骤然转身跑去了厨房。 呼...该死的肚子,早不饿晚不饿! 深夜厨房,小婢妻舀了汤底,拿出白天张姐给的药包: 张姐说里面有巴戟天、牛鞭、鹿茸,虎骨、肉苁蓉,他男人吃了,能干一晚上活,厉害着呢。 别人男人有的,我男人也必须要有。 下一刻便整包放了进去,将煮好的面夹了拌好。 “野郎,面下好了,你趁热吃哈!” 温芊将热乎乎面条放桌子上,不等陆野说什么,自己转身跑外面等着: 野郎,你待会儿...不会跑出来一把将我甩床上吧,你一定要温柔一点啊。 第一次会不会很痛,要是你多要几次...不管了,我今晚就要当他的女人,哪怕他要我一百次! “温芊,”你是在哪搞来的面条... 只片刻,陆野就喊了她。 温芊一脸诧异的进屋,下一刻整个人都木了。 “面条怎么都竖起来了。这我怎么吃......” 温芊怒吞一口口水,抢过面条,就往外走: 完了,我的形象全毁了!野郎,我真的很单纯的! 神情紧张的,就地将面条倒进了鸡舍...... 半夜公鸡口渴,抬起头,惊奇的发现,鸡舍竟然还有面条这种高档货。 顾不上其他,风卷残云一般,将那晚面都吃进了肚子。 片刻之后... 公鸡在鸡舍,撒丫子,狂奔了几圈,跳上房檐大喊: “我母鸡呢...” 这一夜,全城的鸡都误报了时辰... 第13章 还吃!收你们来了! 第二日一早,为首的马夫李义远,在门外惊奇地喊道:“嚯,我以为我就够早,想不到你们都已经到了!” “嘘,不知道东家醒没醒,都小点声。” 一马夫憨笑着说道:“昨晚回去,老婆就把我一顿夸。还说今晚把鸡炖了,孝敬我娘吃。” “我也是,这不公鸡一叫,老婆就让我赶紧上工,别耽误东家的事,说能碰上好东家,是我的福分。” “我也一样,只不过鸡叫了这么久,才开始天亮。” 李义远苦笑,他家隔壁住着打更的,所以时间错不了,随即吆喝大家敲响了院门...... 陆野起得早,还抽空在井水边洗了个澡。 “野哥儿...” 马夫进了院子后,童渊也跟着进了院子。 “好!赶紧来帮忙。” 见陆野已经在搬东西,大家伙撸起袖子,都冲上前。 对于酿酒的程序,童渊熟门熟路,五名马夫多少也知道一些。 便各自整理器具,淘洗米麦、杂粮。 小婢妻温芊,听见院中动静,就跑进了厨房,开始熬粥。 大家干的热火朝天时,厨房的米麦香味,便飘得满院子都是,深吸一口气来,就有一种满满的存在感。 随即院子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冗长的呼吸声。 “来,大家都休息会,先把米麦粥喝了。” 温芊迈出厨房门槛,在围裙上蹭了蹭,喊了一声后,端着木盘子,装了七碗粥走到院中。 “谢谢嫂子!” “嫂子真能干,我那口子说她应该见过你,不仅生的水灵,而且干活也利索!” “谢谢嫂子,我家那口子也是这样说的,还说过几天给你弄点乡下土特产,到时候可别嫌弃啊。” 温芊笑的说道:“不会不会,大家都太客气了。” 见陆野看过来时,小婢妻果断低头,脸颊唰一下,就变得通红了。 “再给我盛一碗!” 陆野咕嘟一声,将粥喝完,递了上去说道。 小婢妻看也不看,接了碗就往厨房里走。 “嘿嘿...嫂子我也要再加一碗!” 陆野一脚踹在童渊屁股上:“滚一边去,要喝不会自己去盛,去去去!” 童渊一个黑大个,被踹的踉跄,顶着瓦光噌亮的光头,滑稽的惹来一阵哄笑。 吱呀-砰! 一声巨响,惊的笑声戛然而止。 本就没关严实的院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撞出了巨大的声音。 一群汉子簇拥着老鸨子霞姐,挤进了院子。 “哎哟!我说小青皮怎么不卖婆娘了,原来是学人家,做起了酿酒生意。” “不错不错...还吃上了米麦粥...” 上前时,一马夫蹲在院子里喝粥,刚刚站起来,就被一脚踹飞了碗。 当啷! 破碎声响起,半碗粥直接洒在了地上,混成了泥粥。 “还吃!” 下人端着圈椅放好,霞姐将身子了挤进,点上一根细长烟斗,吐着烟圈说道: “期限到了,赶紧交货吧!” 陆野表情一垮,就要骂人,只听门外又是一声喝道: “慢着!” 一名中年汉子,脸上满是麻点子,糙肉横着长。 喊了一声后,便摇着肩膀走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七八个青皮,个个面容不善。 “陆野,你是翅膀硬了,不将我这个李帮主放在眼里了?” 来人正是黄龙帮帮主,李麻子。 一青皮,在院里搬起一个石墩子,就放后面,给李麻子坐下。 陆野冷笑,上前一步说道: “我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们来操心。只是你俩这阵容,是来谈事,还是来火并啊!” 听到火并两字,几个马夫便提起哨棒都站在了陆野身后。 童渊更是上前,举起哨棒指着霞姐: “老鸨子,你好不识抬举! 上次说好了赔钱,你今日上门说什么交货?你要什么货!” 童渊扬起哨棒,往前冲了半步: “老子送你这货!” 吓得霞姐连手上的烟斗,都差点掉了。 “陆野!你别以为自己能赚钱,就张狂。上次是我算错了,没有算那几个预定你婆娘的开包钱。 已经有人交了定钱,要搞她第一次,只算你十五两,我要倒赔别人老爷几十两! 你真要赔钱,至少也得这个数...” 说完,恶狠狠的伸出五个手指: “五十两!” 童渊再次扬起哨棒:“老鸨子,你怎么不去抢!” 身后一群汉子连忙站在霞姐身前,却也是有些露怯的神情。 特别是霞姐,此时内心有些发虚,明明带的人是上次两倍还多,怎么反倒觉得,有股恐怖的气息盖在身上。 陆野瞥见厨房里的小婢妻,竟然有些发抖,心中愈发火大,转过脸看向李麻子: “你呢...来作甚?要钱?还是要什么?” “你挂我黄龙帮名下,有一段时间了,用我黄龙帮的身份,不应该交钱吗?” 李麻子掏着耳朵,坐着冷笑道: “既然你会卖酒,一坛酒就抽你一两银子,出了什么事,我黄龙帮一样罩着,有我李麻子在,你只会赚的更多。” 陆野淡淡说道:“倒是会想好事! 酒生意是我拿命拼回来的,我同意你抽成,我手下的兄弟,也不会同意。” 陆野拿出两袋银子,朝着李麻子和老鸨子霞姐,丢了过去。 啪嗒! 钱袋掉在两人脚边。 “我只是在黄龙帮,挂的名,今日这二十两银子,当是给李帮主孝敬的茶钱,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李帮主眸子一冷:“一日是青皮,一世都是青皮! 入我黄龙帮,便要讲究义字当头,想要退出,你说了不算!” 陆野扫了一眼,没有理他: “还有霞姐,有事冲我来,若是再吓我妻子,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里二十两,以后互不相欠,再敢打我婢妻主意,休怪我一把火,烧了你的楼!” “你! 好好好...你果然是翅膀硬了。” 霞姐猛然坐直:“初生牛犊不畏虎,我看你眼前这关怎么过!” 李麻子亦是露出狰狞的牙齿: “今天就用帮规教训你!来人,把帮派叛徒陆野,给我拿下!” “给我上!把他的那个骚娘们拖出来!” “找死!” 第14章 抽刀断手 迎春楼的护院与黄龙帮的青皮,提着短棍、拳头就往上冲。 童渊见状,第一个冲了上去: “看打!” 哨棒一扬、一挥,瞬间敲翻一片来。 啊呀! 咚咚-! 剩下的马夫,亦是跟着冲上去,挥着哨棒,见人就打。 妓院的护院和青皮,怎么可能打得过, 这可都是见过血的汉子。 片刻之后,一个个都被打的头破血流,把手脚骨头,都打得断了。 啊! 饶命! 嘣嘣! 好在马夫知道,这是在城里,若是在城外杀疯时,非得打的对面脑浆迸裂。 杀人是犯法,打断骨头、打出内伤,哪怕回去伤重不治死了,跟他们都没关系了。 片刻后,小院中,便躺下了一地护院、青皮。 “都住手!” 李麻子见自己这边的青皮、护院加起来,都打不过眼前这六个人,顿时心急了。 这样下去,手下青皮倒下一片,不仅一点好处捞不着,自己的面子都可能要保不住。 眼睛一转,想起了歪门心思: 正面打不过,以后找机会下黑手就是了。 此时的霞姐亦是横眉竖目,气不打一处来,被童渊一吓,整个人都翻了过去。 噼叭! 下一秒,整张圈椅,应声压断,霞姐如一坨肥猪肉,‘吧唧’一声,瘫在了地上。 “陆野,你当真要与黄龙帮斗下去!” “陆野,你给老娘等着,今天这事没完!” 陆野缓缓上前,冷着脸:“我敢在北境动流霞醉的生意,你当我有几条命霍霍? 老子以前就是烂命一条,今日有贵人抬举,要跟狼群争食,你们算老几! 若是找死,别死我家里。” 随手指向院外:“门外的车,插的是哪家旗,你们应该知道,连他都要来给老子送粮! 只要你们出了门,敢放出话,说让我生意做不下去。 信不信晚上,就有人收了你们的狗命!” 李麻子与霞姐同时惊骇的互视,皆是看见了眼底的恐惧。 呸! 童渊朝地上啐了一口:“孬种!” 竟是没有一人搭话...... “啊!放开我......” 院中众人皆受制于陆野气场压迫时,在房中竟然传出小婢妻温芊的惊恐喊叫声。 撕拉! 众人回眸,竟是一名猥琐龟公,趁大家没注意,偷偷溜了过去,扯住了温芊的衣袖。 挣扎中, 直接将衣服扯烂了一片...... 找死! 锵啷! 在众人惊惧中,陆野一个健步,拔刀出鞘。 寒芒应声而落。 噗呲... 啊! 那青楼龟公,还抓着半块衣料的手臂,被刀锋斩断。 鲜血飞溅,残臂应声掉落。 锵! 陆野果断收刀,上前扶住温芊安慰:“没事吧?” “我没事。” “等我......” 从拔刀,到斩手,再收刀护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多余动作。 老鸨子霞姐脸颊发白,嘴唇颤抖不已。 见过血,却没见过自家龟公断臂流血...... 瞥见陆野时,生怕这个混世杀才,生劈了自己,连尿都差点飙出来。 李麻子心中亦是发寒,他看不出刀法路数,却唯独可以肯定:此子绝对杀过人! 正面冲突,不说对上这六个汉子,哪怕是只有陆野一人一刀。 就足以将他们黄龙帮二三百青皮,杀得胆寒! 青皮只是街溜子,打顺风仗的,但凡有几个人被砍死的话,绝对要一哄而散。 陆野上前走到李麻子身前,将刀立着,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李麻子站起来不是,不站起来也不是。 直到他看清了整把刀的模样时,倒退几步,直接倒在地上,叫人扶了起来。 “今天我认栽!” 说完转身就走! 老鸨子霞姐,见那一帮青皮走了,亦是不敢多留,疑惑地看了一眼陆野手上的刀,便也转身,放了几句狠话,也走了。 ...... 青皮、护院退走,剩下的该收拾还得收拾,童渊吆喝一声‘干活’,便将众人的怒意,化作力量,一个个麻溜地继续酿酒。 陆野深吸一口气,转身送温芊回了房间。 想要有资格,在天下与人博弈,不仅要有自己声望名气、资源地盘,更要发展出自己的势力。 将两帮人赶走,应该可以唬一段时间。 今日看似胜了,却没有彻底解决问题,除非自己成为对方无法撼动的存在。 否则,下一次报复,应该也不会很远。 “你没事就好!” 陆野见小婢妻,只是手臂上的布料被撕烂,没有其他外伤,也放心了一些。 这是他之前娘家的裙子,看上去款式与布料,都不便宜,只是已经浆洗得有些发白。 温芊微微笑了笑,取出针线,开始准备缝补。 陆野苦笑:“不补了,我带你去买一件新的吧。” “这件只是扯坏了一点,还能穿。” 温芊将针线靠近照进来的晨曦,专注地穿线: “而且野郎正是用钱的时候,能省就省一点。” 穿好线,便看向陆野,伸手按在他的手臂上: “上回张姐在市场遇到我,还问为什么都不去她那儿帮工了。” “我都差点就没忍住,要说是自家男人赚钱了,心疼我...” 见陆野有些出神,小婢妻一慌,急忙收回了手,脸颊发烫地继续准备缝补的工具。 ... 酿酒的工作不难,工序做全了,等时间到了就能出酒。 剩下便是蒸馏提纯的事。 众人干完活,往后这几天要做的事不多,在为首马夫李义远的提议下,大家伙一致认为,每天都来点卯。 若是无事,下午早些回家,还能蹭上一碗,主母做的青菜粥。 之前大家伙都管温芊叫嫂子。 经历这几天的事件,早就把温芊当成了主母,而东家陆野,更是在他们心里,占据了最重要的席位。 要知道,不仅妻子儿女说这个东家好,连家中高堂都认为,陆野绝对是个真君子,值得归附的真英雄。 这一天,坐在门槛上,看着院中童渊挥舞哨棒,琢磨从哪个角度打人,更顺手,更有力道。 陆野开口道:“童渊,你喜欢枪吗?” “枪?没试过......” 童渊使哨棒,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下一次若是碰到好枪,高低得给他买上一杆。 有钱了再去武行顾一个枪术教习。 到时候,在自己的促进下,造就一个枪神,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第15章 将进酒,杯莫停! 时间一晃,便过了九天,这一天,一行人都聚集在陆野的小院中。 几个汉子个个神情期待,都在等着陆野开酒。 “东家...怎么样!” 一桶酒被搬到了院子中,陆野当着大家的面,解开了封住的棉布。 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飘散在了半空中。 几人深吸一口气,都等着。 陆野拿出一个酒舀子,舀一勺喝了,砸吧着嘴: “好!” 众人听闻一喜, 童渊更是冲上前去:“野哥儿,我也喝一口!” 抢了酒舀子,舀了一勺:咕嘟! 啊哈... “这味儿咋的不对?” 陆野一巴掌呼在他后脑上,差点没把他拍得栽倒: “憨子! 起灶,煮酒!” “哦哦...” 童渊一脸恍然,原来是没蒸馏,难怪淡如水。 先是滤了酒糟,而后同样的流程走。 一个黄泥糊的灶,一口大锅,灌满水,里面放上陶罐。 盖上盖子,插好小竹节。 童渊毛遂自荐,蹲在灶前煽风添柴,陆野看着这一套蒸馏设备暗暗出神: 酒的好坏有两层主要制约,一是取决于它的纯度,二是来自酒的口感。 这套蒸馏工艺,随着时间推移,迟早有一天要泄露出去,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蒸馏工艺无非就是蒸发,与冷却的原理,不说不知道,一说便能点破了。 但无论是人为泄露,还是叫好酒人士,那天突然想明白了。 自己便失去了一个基础优势。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知识产权。 想要官方保护你的秘诀,只能呵呵四个字: 白日做梦。 乱世中的官,只是人性恶的放大工具。你若赌他讲良心,他能将你的良心,剜出来,蘸料吃了。 那么想要立住脚,自己就要在这段时间差里,打出自己的品牌和口碑,即便你晓得原理,却依旧无法撼动我的市场地位。 当然陆野酿酒的第二点优势,便是白酒的口感。 这玩意,就是妥妥的底牌配方了。 前世,在那个酒鬼化学老师家里,跟着研究了多少白酒的配方。 不是陆野吹牛,前世的名酒中,十种不能配出八种,但要做出八成相似的酒水口感,还是十拿九稳的。 就这一项绝学,就能横扫九州。 “来了!” 随着童渊吆喝,那一滴滴酒浆开始顺着竹节端口,滴落在酒坛之中。 顿时浓郁的酒香气,从厨房中涌了出来,好似一层密云笼罩。 “香啊!从来没有嗅过这么香的酒。” “这可不是用苞米酿的,这是米麦酒...” 陆野眼神中神采奕奕,将一坛装满的酒拿抱到院中。 有眼力见的,早就把碗摆好。 陆野逐一筛满: “这头前出的酒是酒头,里面还有一些沸点低的杂质,而且度数不稳定。” 众人皆是盯着酒碗,不停点头。 “想喝的,便先过瘾吧!” 众人傻笑几声,伸手端碗就灌。 吨吨吨...... 下一刻,众人皆是眼珠子放光,喉头生火,舌尖回甘。 “好酒啊!” “东家,这酒要比苞谷酒还要好上十倍不止啊。” “这酒劲,一下烧到了底,又猛地冲上了天灵。乖乖,感觉自己的魂都要升天了。” 陆野看着那个将手指,点在头顶的汉子,笑着说道: “酒头度数不稳,所以有高有低,待会中间出的酒,便是酒心,装坛要送到酒楼的。” “最后的几坛,酒尾,口感纯度都不好,而且杂质更多,有微弱的毒性,就不要喝了。用来擦拭桌椅倒是不错的选择。” 几人亦是点头,继续沉浸在酒香四溢的云海之中。 童渊抢过坛子,又给大家伙筛满,跟着陆野一起碰杯,又干了一碗。 吨吨吨.... 哈! “野哥儿,街坊邻居都说我傻,我觉得我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跟了野哥儿你!” “我们也是!” “我娘天天在家烧香,感谢菩萨怜见,得到东家赏识。 要我说,成天拜佛,不如到东家这里多干点活。” “哈哈哈,我们几家人的婆娘讨论说,虽然买不起三牲,但也做了腊猪头,到时候给东家送来。” 陆野笑着放下酒碗,又拍了拍童虎的肩膀:“都别贪杯,今晚出酒,要忙得很晚。都机灵点!” “省的!东家你就放心吧!” 有几人在,也不用陆野亲自守着。 交代一番后,便摸到了小婢妻房里。 “野郎!” 刚刚推开房门,便看见小婢妻亭亭玉立地站在桌边,脸颊红润,好似也喝了酒一样。 桌上燃着油灯,一晃一晃,照得温芊都在晃一样。 陆野跨前一步,伸手揽了过去,借着酒劲,抱了满怀。 温芊踮脚,朝耳朵吹气:呼! 当当当当! 怎么比上次,还要大! 这一棍子不得敲掉半条命啊...... 温芊紧咬嘴唇,双眸含着珠光: “野郎要了我吧!” 陆野亦是酒劲上头,浑身热得发烫。 深吸一口气,就要抱着啃时,只听门外传来拍门声: 砰砰砰! “野哥儿!苞谷酒酿出来了,你要不要来品品?” 抱婆娘呢,我品你妹的包谷酒。 “滚!” “好的......” 温芊见他猴急模样,更加害羞,竟是将头埋得更深,直接靠近胸口。 听着一声声强劲的‘砰砰’声,心里越发安定了。 陆野跟头饿狼一样,露出了坏坏的笑,手掌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野郎......” 小婢妻略微发颤时,陆野将头埋下,也靠近了耳朵: “你喜欢这样讲话是吗!” “嗯..哼......” 砰砰砰! “又作甚!” “野哥儿,这米麦酒还没有名字呢。 就跟仙家的酒一样,可不兴胡乱叫一个。” MMP! 陆野火还没发起来,反倒是怀中小婢妻轻声笑了出来: “野郎!兄弟们都等着你呢,我什么时候都在,可不能因为我误了大事!” 陆野心中一暖,暗骂一声:娘的童渊,看老子不把你屎打出来! 陆野抽身,拉开门,玄月当空,将院落照得如银海仙境。 院落中齐齐站着六人,个个面目振奋可亲,含笑举碗,朗声喝道: “请东家赐名!” “请东家赐名!” “......” 小婢妻上前,从童渊手上接过一碗,交给陆野,站在一旁洋溢着满脸幸福。 此情此景,陆野今日,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将......进酒!” “将进酒,杯莫停!” “这酒便叫‘将进酒’!” “喝!” 众人无比振奋,高举酒碗,与陆野共饮了这碗,将进酒。 “今夜同饮三百杯!” “再喝!” 第16章 当众试酒 喝三百杯是肯定不可能喝的,明儿一早还上班呢。 等到将所有酒都装好坛,已经是到了后半夜。 回房时,小婢妻,早就倒在床上睡得鼻涕冒泡了。 对小婢妻的贤惠,陆野是打心里觉得欣慰...... 喔喔喔! 看着鸡棚里,逐渐雄壮的公鸡,心里正琢磨,要不要买母鸡时。 童渊与其余五个马夫,都揉着眼睛从杂物房里出来了。 简单的打水洗漱,便将那一坛坛的酒,往车上搬。 等这次酒送到,拿了尾款。这新租的马车,兴许就能买下来,以后也就有了自己的马车。 而以这座院子目前的产能,要酿一百坛酒,是满足生产的。 但若是一次性要两百坛,或者更多,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以后生意做大,地盘也是要换的。 一百坛酒,装了满满五车。 刚准备上车时,一名小厮模样的人,从巷子外,跑了过来: “谁是陆坊主?” “什么事?” 见着陆野当面,便递上一封请柬: “我家主人吩咐,一定交到你本人手上。” “嗯......” 翻开看时,确是谢府设宴,宴请陆野本人。 “哼!总觉得这谢家不安好心。我今晚陪你去!” 陆野将请柬合上,点了点头: “无妨,咱先去送酒,等事了,再去计较晚上赴宴。” 这次陆野与童渊二人,骑着马,一左一右在前开路。 走到东正街时,引得众人驻足观望。 “嚯...这不是城东的青皮吗,这是怎么回事,送起酒来了?” “嘘...你这个老古董,他你都不认识! 城东的风云人物,青皮坊主陆野...” “哦,是他?都说城西出了个青皮才子,城东出了一个青皮坊主。 没想到青皮才子重金都找不到人,这坊主倒是自己混出了名堂!” “谁说不是,听说他的苞谷酒,比流霞醉都要好十倍不止!” ...... 陆野骑在马上,听着街旁行商、旅客品头论足,不置可否。 不过对‘青皮才子’几个字略显鄙视: 哼!青皮出才子?怕不会又是一个坑蒙拐骗的伎俩。 马夫李义远坐在头车上,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从车边走过的任何一个人。 这次的五车酒,在他们心里,可比命贵。 要是谁敢捣乱,便一哨棒,直接打死。 此后李义远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凡是收粮、运酒等重要事件,有他护卫,碰上风险苗头,皆是一棒子打死。 咕噜咕噜... 随着车轮碾过青石板,富贵酒楼的王富贵,远远的就朝着陆野挥起手。 “接到你的通知,我便早早盼着你过来啊!” 王富贵咧着嘴笑,陆野的包谷酒,可是经过市场验证的。 这些天,王富贵在如何利用包谷酒,让自家生意更上一层楼的营销策略上,想尽了办法。 最终归结于一点: 只要陆野的酒,在他富贵酒楼独家,那他王富贵,在餐饮界,就绝对是扛把子的存在。 别的都是扯淡。 高处不胜寒啊,你有这玩意,别家都没有,还扯鸡毛的策略。 一番寒暄,大家伙见着又是一批酒出来,都围过来看热闹。 陆野可不是怕事的人,相反,做生意,要的就是口碑和名气。 陆野挥手展示: “一百坛,其中苞谷酒二十坛!” “剩下的八十坛是新酒!” 王富贵刚开始,还笑着与熟人打招呼,听见包谷酒只有二十坛,其余都是新酒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新酒!陆坊主...你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陆野仰起头,看着比他矮上一个头的王富贵: “包谷酒确实只有二十坛。” “嗯?” 王富贵双眸骤然蹿火,这是把他当猴耍了。 “哟呵...这青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敢用劣酒糊弄王老板,活腻了吧。” “青皮就是青皮,还坊主?坊个嘚...” “大宣青皮有几个好东西,亏你们之前还吹嘘什么,青皮才子,青皮坊主。 我看就是人渣,永远改不了的烂泥!” 陆野没有理会旁人恶语,大笑三声,示意童渊拿了一坛酒。 “此酒,是我陆家坊新酿! 与苞谷酒相比,好上十倍!” 这一声‘好上十倍’,犹如旱地惊雷,又似晴天霹雳, 下一秒,便一石激起千层浪。 “怎么可能!他刚刚说了什么?好十倍... 怎么可能还有比苞谷酒更好的酒!” “就是,这青皮满嘴跑马车,苞谷酒就是仙家琼浆,若是再好上十倍,那是什么酒?” “好好的,不保证苞谷酒的出酒量,尽瞎忽悠人。” “别听他胡说,估计就是酿不出预定的包谷酒,拿劣酒来充数,故意在这里哗众取宠!” “就是就是!” 此际反倒是王富贵这个买主,更加的郑重其事。 若是陆野敢耍他,以他的力量足以让陆野下辈子,在轮椅上过。 犯了错不跪地求饶,乞求宽恕,还高调唱戏一般,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如此。 而陆野在他眼里,不仅聪明,更是能贴上精明的标签。 再观身后一群送酒的汉子,上次还没这帮人,才过了半个月不到,五个身强体壮的汉子,竟是一脸狂热, 被人指着鼻子喝骂,也是一副看戏表情,好似在期待,装逼打脸的剧情发生一样。 有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作为商界的一把好手,纵横餐饮界几十年,这句话让他渡过了不知多少险境。 随即立马变得和颜悦色: “陆坊主,可是想...” “当众试酒?” 陆野眼珠子一睁,竟是高看了王富贵一眼:“王老板当真是好眼力。” 果然,这小子有后手。 陆野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此举,全为托举老板,且看我如何送你大礼!” “摆碗!倒酒!” 一伙人,将十几个碗,一字排开。 童渊一手拍开,倒提酒坛,逐一筛满。 下一刻,人声鼎沸的街道,刹那噤声,且只剩起此彼伏的冗长呼吸。 还只是一坛酒,倒了十碗,便叫这东正街,满街飘香。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酒香味怕是要将整条街都盖上了!” “嚯!这是什么酒...” “我来!” 有聪明的,看出是陆野在‘亮酒’。 屏住呼吸,就去抢酒,跟着的,亦是冲上前,端起碗就喝... 吨吨吨! “好好好!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陆野没想到,一群酒鬼之中,还有几个文人墨客,心下却是摇头感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文人不去外面看看,流民都死成片了,还整天高歌大宣盛世,荒诞至极啊。 “天上的琼浆玉露,怕也不过如此吧!” “是极,此酒比苞谷酒,何止好上十倍...... 我看是百倍都不止。” 一少年白衣纸扇,显然是喝得急,满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吞吐酒气。 “陆坊主,这酒卖吗?” 陆野: “这酒不卖!” 第17章 你以后就是我亲爹 “不卖!” 得了酒喝的,没得酒喝的,皆是一震: 不卖...... 找抽呢?合着把我们胃口吊起来,准备饥饿营销呗。 有大聪明以为,是刚刚大家出言不逊,得罪了陆野: “都是你们这群蠢货,这陆坊主一看就是实在人。 人家一开始就说,这是新酒,要比苞谷酒好十倍。你们这群操蛋的就不信,还骂人! 我羞与你们为伍!” “陆坊主,你看,我跟他们划清了界限,你卖我一坛呗!” “呔!蠢货薛二狗,刚刚就是你带头起的哄,你要是敢污蔑我陆野好大哥,老子跟你没完!” “对!陆坊主,你可千万别信他......” 一时间围过来的,越吵越热闹,半条街都被人堵上了。 五个马夫一人一条哨棒,站在马车前,个个严肃的有些忍不住笑。 童渊则是跟上回一样,又见到了趋之若鹜的酒蒙子,争抢他们家的酒。 而当事人方富贵,一颗悬着的心,这下被彻底地吊了起来: 这...这世间真有这样的酒? 他虽然没有喝,但是只用闻个酒香味,就知道这酒不简单。 再加上众人哄抢,王富贵懵了。如同一个天大的富贵上门。 “王老板...” 直到陆野喊他,才猛然惊醒,眼前哪是什么青皮,这就是真神啊。 以后他的酒专供自家酒楼。那食客酒友上他酒楼吃饭,还不得跟过江之鲫一样,好像这小子只有一个小婢妻,要不将自家千金许给他? 随即抱拳躬身: “陆坊主,之前是我眼拙,若有怠慢,切莫往心里去了。” 陆野双手抱胸:“我们是合作伙伴,若不是你相信我,给了我第一桶金,哪有机会酿出这种,受众人追捧、争抢的好酒。” 嗯,不卑不亢,虚怀若谷,想不到此子心性亦是绝佳啊,这哪是青皮,这就是金龟婿啊。 陆野面向街头,抬手压了压: “此酒不卖!是因为,这是给富贵酒楼专供的酒。 大家若是想喝,去富贵酒楼坐着喝,岂不是更美。” 轰...... 陆野话音刚落,就有人点破,此行人家是给酒楼供货的。 换句话说,这批酒富贵酒楼掏了钱啊。 既然心里有底,便不再追问卖与不卖,反倒有人问道: “此酒可有名字!” 王富贵亦是期待地看向陆野。 陆野转身,亦是让人倒了一碗,举碗高声说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此为:将进酒!” 童渊与马夫异口同声喝道: “将进酒,杯莫停!” ...... 将进酒...百杯、千杯、杯莫停! 刹那间,新酒的名头,好似霞光飞鸿,传遍大街小巷。 “陆坊主,此酒作价几何?” 陆野看向王富贵,转头朗声说道: “将进酒,将来专供富贵酒楼,但有好此酒者,进门便是客了!” 王富贵听闻话音落下,悬着的心,这会落下了。 陆野把这酒的定价权,交给了他自己。 商业上,最忌讳的就是叫人知道了进货价,无论是同行,还是顾客。 这都是禁忌。当然如果陆野说了,他也没办法,毕竟陆野是个做酒生意的。 或许将底价报出去,会有更多的人去他那批发也说不准。 结果陆野却如此仗义,反手把专供权给了他。 好比是当狗城的总代理了,将来,只要是城中的商家或个人要拿货,都要从他这里拿。 对于他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陆坊主,可有婚配... 呃...我是说我有一小女,生得乖巧丰润,性格活泼,颇富有内涵......” 陆野交代一声,便将五车酒交接给了富贵酒楼的人。 自己揽着王富贵的肩膀,进了酒楼:“我其实就是个青皮,会酿点酒而已,江湖上仇人不少,可给不了别人承诺。” 此句已算是婉拒了,王富贵略显失望,但聪明人最是懂得权衡利弊,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陆坊主,不知这将进酒,你准备卖几两。” 陆野也不是墨迹的人,随即伸出手掌:“五两,以后都是这个数。当然要定酒,亦是按之前的规矩,每批都要预付三成!” “成交!” 王富贵大喜,这种酒卖个七两八两,都应该。 在他心里,他的底价是七两一坛,毕竟超过十两的酒,喝的人就少了。 即便酒再好,再加上一个绝美的故事,再好好宣传一番,走上高端路线,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拉动自家流水。 毕竟他是开高档酒楼的,饭菜还要赚钱呢。 说完便急着掏钱。 陆野伸手按住他:“稍等。” “嗯?” “这批按照之前说的,二两一坛结我尾款!” 王富贵瞬间呆了...... 二两?一坛你让利三两?八十坛,二百四十两? 这个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街上赚零工的马夫,一年也就三两左右。 “不..不行,兄弟,这账可不能这么算,你得吃了大亏,可不兴这么干。” 王富贵说话都带着颤音。 陆野摇头:“王老板无需担心,之前我们是按二两一坛定的约,虽是空口的君子协定,但是在我陆野这里,就认这个价。” “若是我今日供的全是苞谷酒,我也收你二两,因为这是之前约定的。” “而且,将进酒专供富贵酒楼,但是苞谷酒,我会对其他酒楼放开。 当然你最初帮过我,将来苞谷酒对外,我会收别人三两一坛。” 轰... 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王富贵,顿时石化了。 如果他是陆野,在专供问题上他也会如此选择,毕竟这是走量的酒。 如果没有将进酒,那么包谷酒还能打一打高端路线,毕竟此时的流霞醉,在王富贵眼里,就是泔水。 然而有了将进酒,可想而知,这陆家坊的包谷酒,就是人人都喝得起存在。 不做专供的策略,就是取消了商家定高价的权利,是准备完全用来打市场的。 同时给到他一两的差价,完全就是人情。 富贵酒楼,本来走的就是高端,包谷酒卖的不贵,但是菜品不便宜啊。 来人吃高档菜,享受高档服务,同时苞谷酒还比外面更便宜,客人占了便宜,但是他王富贵可就赚大发了。 只不过酒楼就这么大,翻台再快,流水也是有上限的。 但是只要有将进酒,此后富贵酒楼的名声只会越来越大,想要阔大生意,只有开分店,打品质! 将来形成高端品牌效应,自己怕是也能结交到,许多达官贵人。 有钱有关系了,给自己那个傻儿子买个官当,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王富贵登时眼中充满了希望,仰头看着陆野: 这哪是青皮坊主,这就是我王富贵亲爹啊! 恍惚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野爹!你以后就是我亲爹啊!” 神他么的野爹! 第18章 半张地契,千亩飞地 陆野倒退两步,有些头痛。 无论结局如何,将进酒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自己陆家坊估计也将成为,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炙热话题。 至于将进酒的专供问题。 就他目前了解的信息,放在当狗城数一数二的富贵酒楼来卖,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野要赚钱,同时更要往高端战略发展。 苞谷酒很好,做亲民路线足以。以后在基层中打下基础,为给陆家坊积攒人气与口碑。 而将进酒才是他立身的根本。 此酒等级,在这个时代,能入皇室贡品之列。 而今日给王富贵的一切让利和举托,都是想要稳住这个有实力的商界大佬。 用现代的理解,剖开看,他俩就是供应商与经销商的关系。 陆野卖酒,两个生死存亡关键,一是原料源头,二是销路。 他已经吃过了原料的亏,这销路若是被堵,你的酒再好,进了商海,一样冒不出半个泡泡。 二百多两银子很多,但是与他的野望比,简直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两人又闲谈半晌,最终王富贵找野爹的计谋没有实现。 却逼着陆野,一共收了三百两的尾款。 陆野含着眼泪,接受了他,诚挚的敬意。 “预祝王老板生意兴隆,某还有事,便不再叨扰。” 陆野收了钱拜别,却被王富贵拦了下来: “贤侄稍等!” “以你目前的生产能力,一次性酿一百坛,应该是极限了吧。” 陆野皱眉,一次酿百来坛酒,就那个小院,确实有些拥挤,而且蒸馏设备也有些简陋。 “王老板确实慧眼,一语便道破我的窘迫。” 王富贵笑了笑:“贤侄可有想过自己建酒庄?” “建酒庄?” 陆野默然,建酒庄这事,并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现在的生意体量,以及外部环境,似乎都不是很最适合的时机。 虽然城外荒地多,买地要不了多少钱,但是出了城,一系列的事情就多了。 庄子建多大,供应多少人,物资供应如何满足...等等这些都在考虑范围之内。 而且流民越来越多,会不会造成流民冲庄的后果。 同时定北军与北梁战况胶着,若是败了又如何说。 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青皮,满打满算,穿越才一个月不到。 手下六个汉子,加上自己和小婢妻,八个人七条枪,才卖了两回酒,就敢买地建庄,是不是有点太飘了。 王富贵继续说道: “贤侄,你将来的生意肯定是要越做越大的,手下的伙计也会越来越多,迟早也是要走这条路的。 而且出了城酿酒,也会少许多麻烦事。 何不早些将生意做大,把人手配足?” 看王富贵的表情,陆野就知道,他知道一些事,但是大家都没有说破: “嗯,王老板说得对,小子确实要早些划算。” 王富贵将陆野送出酒楼,低声交代: “若是你真有想法,我可以给你介绍一处地方......” “哦?” 听着王富贵交代,眼中骤然灼热。 “贤侄若是最终乔迁落脚,望告知一声,我派人送上厚礼祝贺。” “多谢王老板抬爱。” ... 车队缓缓驶离,陆野思绪却一直放在将来发展的问题上。 出城建庄卖酒,确实是最佳的选择,一来少了许多同行掣肘,以及牛鬼蛇神的骚扰。 二来,也更加接近原料地,能更加轻松便捷地收粮。 而且将来生意做大,自己肯定不会局限在当狗城中,陆家坊的酒,必然是要销往定州各个郡县,乃至于制霸九州都有可能。 再加上王富贵透露的机密,将陆野的欲望勾了起来...... “掉头,去县衙!” “野哥儿,去县衙作甚!” “买地建庄!” 童渊一脸疑惑,扯着缰绳,带车队掉头: “建庄?咱才几个人,建啥庄子?” 虽说大家都有些疑惑,却都是喜笑颜开地调转车头,跟了上去。 ...... 半晌之后,陆野拿着‘半张地契’,在县衙外隐隐发笑。 “野哥儿,为何这地契上,写了个半字!” 地契是地契,盖得有定州官章,作不得假。 陆野笑了笑,将地契收进了怀中,在心里大赞王富贵。 地契上载明,这块地位于定州西侧,北靠地藏岭,横跨藏水之上,占地一千亩, 四十个足球场那么大。 之前是一户富商,用来做跑马场,贩马用的。 后来北梁频频袭扰边关,边军又老是以战情紧急为由,调他的马,又不给钱。 致使生意越来越难做。 后来富商听说南方有亲戚生意做大了,便马放地藏岭,将这块地,贱卖回当狗城,举家南迁了。 至于为什么在地契上有个半字,却是因为此地的特殊性。 大宣北境地藏岭横卧东西延向,跨定、蜀二州。 其中有从地藏岭发源的长河,藏水,汇入东书江中。 两州以东书江相隔为界,将二州划开执政。 前年旧皇故去,新皇登基,大笔一挥改了各州管辖划分。 这定蜀二州,便以藏水与东书江相连划分。 藏水以东是定州地界,归当狗城辖地,以西是蜀州地界。 本就是定州一直以来的辖地,上官不爽,下面当狗城县令,便自告奋勇:地契不变,只在后面加了一个半字。 看似一千亩,实则只有五百亩的权限,且此地有争议,荒废两年多,因此对外只售卖一百两。 距当狗城三百多里地,且有一处狭长山谷,名为落日谷,此地,除了夏季烈阳当头,平时都是阴凉无比。 谷后这块地,贩马确实是一块宝地,但是若是做其他生意,出入落日谷,都不是很方便。 然而这块地对于陆野来说,绝对是一块宝地。 藏水以东,五百亩地,二十多个足球场大小,足够他建酒庄,养活一帮人。 离着当狗城三百里左右,一个来回,跑得快些,六个时辰的事。 而且靠着藏水上游,水质更是得到保证,那是大自然的山泉水,必然要好过当狗城中的地下水,生活无碍,酒的品质也将更好。 同时藏水汇入东书江,而东书江一路往东,横跨大宣,奔流入东海而去。 换句话说,将来自己水运,也是极为方便的一条路。 而且,王富贵对他说,藏水以西,虽然是属于蜀州管辖。 但是那边大部分都是山区,崇山峻岭。 基本上没有人家会在那里生存。 若是他想用,过了藏水,可就不是五百亩地的概念了。 那十万大山都是他的后花园。 漫山遍野的山货,都可以供他取用。 当然如果被官家抓到,罚钱或是驱离,剩下都是陆野自己的本事。 这种事,根本不叫事。 “加上这落日谷,此地可不只是宝地,且还是一块飞地!” “王富贵当真是送了一份大礼给我啊! 只不过,传闻地藏山脉,多有一些活不下去的村民与流民,聚集在一起做了山贼。” 第19章 枪神童渊 一行人跟着陆野买完地,又直接去了车行,把这五辆马车直接买了下来。 马夫赶车时,摸着马屁股,含着眼泪,都舍不得用力抽了。 陆野、童渊一人一匹高头大马骑着,穿行东正街。 所过之处,皆是受人羡慕。 “走,去趟东市?给大家换身行头...” “好!” 身后众人无不是喜形于色,赶马奔着东市便走。 到了东市,带着一帮糙汉子,去了一家铺面较大的布庄。 一人订做了两套行武劲装,两件黑色坎肩,同时要求在身后留出位置,给缝上一个陆字。 接着又挑了藏青色、灰色、暗红色等不同颜色的布,订做了一批。 童渊问时,陆野只说将来自有用处。 而后一人给扯了两匹好布,叫拿回去给亲娘、婆娘、小孩做两套衣服。 童渊没婆娘,跟陆野一样,从小也是孤儿。 便直接让在布庄量了身高体阔,多定了两套给他。 那店小二,身高只有六尺,给童渊量尺时,端了一个板凳,爬上爬下: “黑哥哥,咋的长这么高,衣衫都得多扯二尺布咯。” 那转来转去,踮脚摇晃的模样,逗得大家伙笑声不断。 片刻,挂在女眷那边的一件裘衣吸引了陆野的注意。 交领白衫,配一件暗红色齐腰襦裙,其上更有金线缝合的祥云图案,点缀在裙边。 腰间浅黄腰衱,又坠下一串压裙珠串,显得别样醒目。 袖口、领口处,还留有皮毛点缀,材质厚实,却不会闷热,初春秋残的时节穿,正好合适。 “哎呀,贵客真是好眼光...这件交领襦裙可是我阮氏布桩,放在当狗城打样的高品,亦是今年新款,此城只此一件,售与有缘人。” “什么价?” 陆野伸手摸了摸材质,确实厚实舒服,心里渐渐浮现一个佳人,在晨曦下穿针引线的画面。 “不贵,二十两!” “二十两?” 陆野一愣,心中大惊。 并不是他觉得价格欺人,毕竟他曾是,新时代的弄潮儿。一件T恤卖几万,都听说过,还有人抢着去买呢。 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代,这种方式亦是有人追捧。 一件衣服,做工再精良,用材再考究。 除非是用到世间少有的蝉翼、金丝之列,其余衣服算成本,小几钱银子都要不了。 卖二十两一件,几十倍利润,比他卖酒还赚? 虽然这是高品,其他品质的衣服,可能不算贵。 但是这能反应一个社会问题:这个时代贫富差距,怕是难以想象的大啊。 “贵客,可别觉得贵啊,这件放在定州府那边,一经推出,可是供不应求的。 这可是阮氏布庄的高品,品质、品牌可都是有保证的。” 陆野一脸骇然,恰好有身着华贵的妇人经过,拿鼻孔对着他,冷哼: “土包子!以为有俩钱,就是贵人,切......” 贵妇昂首挺胸,佩戴的巨大珍珠项链,被脖子盖在肉里, 踮着脚走路,活像一只胖大鹅。 陆野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阮氏吗?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两个字,定州的商贾大家。 边上的小二见陆野表情奇怪,也有点阴阳怪气起来: “坊间多有仿品,虽说便宜,但不论材质做工,都不及这件十之一二。 真品只有这一件,贵人买给家眷,必是能博得美人欢心。 毕竟像你这种暴发户,家眷估计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倏-啪! 话音刚落,就被陆野反手一巴掌抽翻在地上。 “你!你...你敢打人!” 这一下,惊得布店里的客人,纷纷伸手指指点点,更有妇人抬起手中团扇,遮住半面,露出鄙夷神色。 “嗯!?” 小二还没反应,童渊冲上来,一把将人提了起来,吓得他连连发颤。 后堂的掌柜,听见有动静,亦是跑了出来,一脸怒意,正想要发火时,一锭银子朝他抛了过来。 “这件衣服我陆家坊要了!” 随即就看见陆野转头走来,凑近他说: “手下没教养该打!若是你也不懂规矩,我不介意替阮氏......揍你!” 掌柜一脸惊恐,随即想到自己是阮氏的人,又鼓起勇气,用眼睛瞪了回去: “给贵客赔礼!” 被打的小二,一脸惊恐,点头哈腰,连呼自己不识好歹,冲撞贵客,深表歉意等等。 掌柜自己去将衣服拿下来,包好,交给了陆野,卖了个笑。 又说着常来,定做的衣服一定按最高规格,按期交货云云。 最后方才将陆野一行人送出了布桩。 “去查一下这帮人的底子。” “是,掌柜。” “陆家坊吗?期待你有些背景。 不然敢在阮氏的布桩,干猪鼻子插葱的事,你就算活到头了。” 掌柜满目阴鸷,交代完便沉着脸,转身去了后院。 对于这种小插曲,陆野可不在乎,若不是那小二,羞辱自己家人,他都不会与他计较。 阮氏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需要攻略的BOSS,再强大,也就是血厚一些罢了。 一行人又跟着陆野,找到了一处铁匠铺, 陆野一人给买了一口厚背的钢刀。 毕竟出门在外,哨棒的威慑作用还是要小了许多。 以后在城外,每个人手提哨棒,腰后悬刀,想打主意的,就得提前称量,闹出大事儿,自己能挨几刀。 一人一把钢刀,都爱不释手,有抱在胸前傻笑的,有悬挂在腰上,觉得别扭,又插回腰后,尝试抽刀不停比画的。 “东家,有这样的钢刀防身,再有人敢抢咱的货,我就直接劈翻了他。” “哼,若是之前有这兵器,怕那些流民根本就不敢近身!” 半晌,准备离去时,竟让陆野在这铁匠铺中,找到了一杆亮银点钢枪。 陆野直接拿手上崩了几枪,心中大喜。 随即丢给了童渊: “以后给老子练枪法!” “啊?” 陆野心中打趣:要是让我真的养成了枪神童渊,睡觉都会笑醒。 当然要给他请师傅的事,暂时实现不了,买本枪谱还是做得到的。 好似冥冥中自有定数一般,几人离开铁匠铺,碰上路边有摆地摊的。 陆野只扫过几个地摊,就在乱七八糟的杂货里,买到了一本枪谱。 “野哥儿,这枪法叫啥名字? 谱里面都是插画,我能看得懂,就是不知道前面写的啥。” 陆野一拍脑袋:“这是百鸟朝凤枪!” 呼! 你他娘以后要是真的成了枪神,不会给我也带出三个徒弟吧... 看着他把点钢枪夹在肩膀上,一边走,一边翻书傻笑的模样, 之前诧异茫然的陆野,反倒觉得十分得劲。 有的事再离谱,能比自己穿越来的离谱吗? 一行人走出东市时,西面落日也即将隐没地平线之下。 “童渊,咱先回趟家,然后就该去赴宴了。” 童渊双手搓着点钢枪,一副得意模样: “便与野哥儿走上一遭,看那个娘娘腔能翻出什么浪来。” 第20章 长虫拦路必有缘故 出了东市,陆野便让几人早些回家。 一伙马夫,人手两匹布,腰后插着钢刀,走起路来感觉都带风。 “李义远,前面路口各走各的了,明日赶早都别迟到。” “走了走了...不知道今天,咱家婆娘要怎样款待我了,嘿嘿!” “东家真是把咱当亲兄弟,估计俺娘又得给菩萨上香了。” “对了我听我婆娘说,要一起给主母送猪头来着,咱东家买了地,以后是要建庄的,我们过不了多久也是要跟着一起走的。 那些腊猪头、腊鱼头什么的干货,得让她们赶紧送过去,做了吃。免得搬家时,又搬来搬去麻烦。” “确实啊,我待会回去也交代一声。” 走到路口时,几人准备各自离去,李义远左手按住刀柄,右手扛着两匹布,突然严肃起来: “等等......” 李义远突然郑重其事道: “今晚应该是东家赴宴,虽说带着童渊,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是说怕东家出事?可是东家也没让我们跟着啊...” “嗯?谢家也是做酒生意的,咱以前喝不起的流霞醉,现在东家面前,跟泔水没有什么区别。 我老家有句古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我们抢了谢家的生意,我不信他有这么好的肚量,不仅不计前嫌,还大方请客吃饭。” 另外四人都围拢来,神情严肃: “李哥,你是说今天的宴请,会有埋伏!?” “我不知道,但是就这样让东家自己去冒险,我心里不安。” “你说怎么搞!” ...... 几人商量完,估摸着时间,决定都先回家交代一番。 而后一起去谢府外面集合。 没有事便好,若是有事,自己五人也能及时接应。 另一边陆野带着童渊踏进了自家小院。 小婢妻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堂屋门口,靠着门框睡着了。 吱呀-! “野郎!” 惺忪睡眼,朦朦胧胧地见到陆野,拿着一个盒子站在了院中。 “来...” 懵懂一般走到院中,陆野将手中的盒子打开,朝着她展示。 “这是?” “交领襦裙,初春、秋末穿最好,你的衣服也旧了,今天在街上见着好看,便买下来了。” 温芊捧着盒子,双眼更加朦胧了。 “这太珍贵了,要花好多银子吧。” 陆野将手摊开:“咱家的酒可是都卖光了呀!” 温芊一愣,破涕而笑:“讨厌,又在打趣我。” “去试试吧......” 温芊点了点头,红着脸朝房间跑去。 童虎夹着长枪,无趣地跑到门外翻书去了。 片刻陆野身后便传来动静。 “野郎,你看怎么样?” 蓦然回首, 便是一个清奇俊秀的小巧倩影,站在了夕阳之下。 上身交领白衫,包裹着高耸的胸襟,腰间浅黄腰衱恰好将腰儿束成一握。 下身则是暗红色齐腰襦裙,其上更有金线缝合的祥云图案,点缀在裙边。从腰间又坠下一串压裙碧珠,显得别样醒目。 柳眉杏眼,嘴唇点了朱红,洗尽铅华的感性中,透露着纯洁气息。 “真好看!” 听到陆野的表扬,温芊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谢谢。”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等到太阳下山时,陆野方才说道: “今晚我要去赴宴,若是我回得晚了,不用等我。” “嗯...” 这个年代,婢妻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但是陆野每次都愿意喊她一起陪着。 今晚陆野只说有宴请,却只字不提其他,温芊便想会不会有危险。 “野郎,你等下。” 陆野刚想走,就见温芊喊住他,从房间里拿出了那把匕首。 “这个你带着吧,要是有危险,也能防身。” 陆野笑着侧身,展示了腰后的钢刀:“挪...我还有把大的。” “你拿着,快拿着。你不拿我不放心。” “好好好!” 陆野无奈地接过匕首,插进腰间。 “自己在家锁好门,我回来还有个惊喜告诉你!” “什么惊喜?” ...... 出了院子,陆野与童渊两人朝着谢府走去。 穿过一条巷道时,顶上一片黑瓦突然掉落,差点砸到陆野的脑袋。 啪嗒! 一声脆裂,黑瓦在地上,几近摔成了碎渣。 “这他娘的是哪家的瓦,砸到野哥儿,老子掀了他家房顶。” “无碍!” 陆野、童渊之前就是青皮,对于陆野的性格转变,童渊之前是不适应的,但是经过这些时日接触,反倒觉得这样的野哥儿,更让他觉得安心。 两人继续朝前走,确实要出巷口时,从边上杂物里窜出一条长蛇来。 “嘿!” 童渊一惊,端着枪将陆野拦在身后,虎眸圆睁,盯的眼镜蛇王,往后仰着。 “野哥儿,这哪来的过山峰,比胳膊都要粗了...” 陆野眉头深锁:“慢慢退!” 蛇有灵性,且在很多地方,都被奉为保家仙,是庇佑家宅安全、吉祥富贵的象征。 “我们绕道走!” 童渊面色有些变:“野哥儿,今晚的运势不对,之前是黑瓦砸头,现在是过山峰拦路。 那谢家肯定没安好心,这宴会不去也罢!” 陆野皱眉,那晚他收了谢家五车米麦的事,城卫都是看见的。 谢家只是想与陆野交朋友,宴请他吃饭,就在他危难时,送出五车精粮。 谢家是占着仁义二字的。 若是陆野不去赴宴,那么经过有心人宣传和运作,他的口碑将一落千丈。 这个时代,名声很重要,除非你家的酒,真的是仙家琼浆,否者,一个不仁不义的奸商酿的酒,即便再好,也将被世人弃之如敝履! 所以今夜谢家赴宴,他是必须要去的。 “长虫拦路必有缘故,不是有灾就是有福!” 陆野脑子飞快运转,从那晚出城收粮起,到粮、车皆失,大败而归。 又到谢家赠粮,柳暗花明,枯木逢春。 连童渊都能看出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谢家此举不善。 却依旧领着童渊缓缓后退。 “童渊,你把这把刀带去西门城卫,找那天给我们开门的队率,问他......” 听完陆野交代,童渊郑重点头,接过陆野的刀,转身朝城西走去。 而陆野则是从另一边的小巷绕道,往谢府走去。 第21章 全队过来,年薪百万 绕过几个岔路口,走到正街上,便瞧见了一户宅院,朱红大门,灰墙青瓦。 一对大红灯笼挂在屋檐两边,几名小厮装扮的下人,正站在门口迎着宾客。 陆野将身上衣衫略作整理,一甩袍子,便迈步朝着谢府走去。 “陆家坊陆野到,里边有请!” 陆野把请柬朝下人眼前一亮,便被客气地领进了谢府。 谢府侧门,几个女人浓妆艳抹,眼神中藏尽怨恨与嫉妒。 “霞妈妈,陆野进去了。” “确定是他吗?” “确定的,刚刚有家丁唱了他的名。” 老鸨子霞姐听闻,一脸怨毒地从阴影中走到人前。 “哼!教你嚣张跋扈,今晚还不是谢公子的囊中之物! 还有你家的骚蹄子,今晚看老娘怎么糟践她!” 鸨儿小香君跟在边上,从胸口缝隙中,掏出一根棍来。 “嚯,姐姐,想不到你还带着这根‘御女狼牙棒’,嘿嘿!” 有鸨儿见到这根,满是尖疙瘩的粗棒子,先是一惊,随后掩住口鼻荤笑道: “这要是用到雏儿身上,不得半个月下不了床啊!” 小香君一脸阴鸷与得意:“霞妈妈,晚些就用这个破了那个骚蹄子的瓜!” 老鸨子接住‘御女狼牙棒’,眼底闪过一抹喜爱,略作掩饰地将棒子收了起来: “还是你会玩啊!” “都是霞妈妈调教的好......” 半晌之后,月色撩人时,小婢妻温芊摸着身上衣衫,有些恍惚: 野郎对我很好,爹爹若是还在世,应该会替我高兴吧。 笃笃笃!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便是敲门声响起。 野郎有事? 本就有些替陆野操心,此刻听见门外有动静,提着裙摆,就跑到了门边。 刚刚将院门拉开时,双眸骤然睁大,露出惊恐的表情: 啊! ...... 谢府之中。 陆野刚进正厅,便被人领到了左边为首的席位上坐好。 此时的宴会厅已经来了许多宾客,分两边前后坐开。 陆野的正对面是一个面容沉稳的中年,眉宇间隐隐露出杀气,从此人的气色与眼神中,能看出他是一个官,且还是一个杀伐果断的武官。 再往下便是陆野偶尔见过一面的商界掌柜、老板。 而位于第二排的一名老者,管家打扮,双眸微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反倒让陆野觉得气质不凡: 这气质应该不是普通人能具备的,为何只是坐在第二排? 今日与其起了冲突的布庄掌柜,亦是坐在右侧。 只不过他的位置要靠后一些。 布庄掌柜一脸怨恨,在陆野视线扫过来的时候,瞬间挂出和颜悦色的笑容,朝着陆野点头。 陆野礼貌的回礼,将双手放于膝盖之上,微微合眼,也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 半晌之后,等到宾客基本到齐,谢公子便领着几个下人,姗姗来迟。 “诸位久等了。在下谢坤,方才因要务耽搁,未能及时迎客,失礼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谢坤朝着众人行了拱手礼。 身着华服,面庞白皙,眼眸成倒三角,眉头稀稀拉拉,目光阴鸷,眼圈发黑,一副虚不受补的模样。 倒是将待人接物的礼节都做足了,方才坐在主位之上。 “时辰不早了,贵客已入席,还不快快开宴。” 说完还特地朝着陆野方向点头示意。 片刻时间,下人便端着各类珍馐佳肴,穿行于一列列桌椅之间。 等到酒水斟满时,谢坤便举起酒杯: “此酒是我谢家秋天第一酿,亦是流霞醉中高品。望诸位赏脸,共饮杯中酒。” 说完又往陆野方向看了看,在众人吹捧下,与大家喝了起来。 入乡随俗,既然主家已经提了一杯,陆野也不含糊,一口干了。 宴会上,有客商提酒互敬,亦有高声自我介绍,想在商界得到谢家支持的,自饮三杯。 闹哄哄的推杯换盏声,在陆野这里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美食。 自然是吃得不亦乐乎,哪在乎你们说啥。 猪肉牛肉不少,鱼鸭更是不缺。 关键是还有一只黄嫩嫩、油叽叽,被拔光了毛,在盆里撅着屁股的烧鸡。 陆野用筷子戳了戳,兴许是还差些火候,竟夹不下肉来。 舔了舔舌头,顿时十指跳动,有些技痒。 下一个刻,便将衣袖挽上去,看准了方位,双手一戳,再反向用劲... 撕拉! 这黄焖鸡顿时皮开肉绽,鸡汁四溅! 一个青皮少年,坐在左侧首位,受到的质疑与关注最多。 此刻在一众身着华贵服饰的富商面前,竟然扎着马步,徒手撕鸡? 此子什么来头? “火候差一些,不过这味道确实不错。好吃的这么多,得打包回去给温芊也尝尝。” 陆野甩了甩手,又将手指放在嘴里吮吸。 “哈哈哈!陆野小兄弟果然是真性情啊!” 谢坤眼底藏着鄙夷,笑着说道。 “什么他是陆野?” “那个酿出包谷酒的陆家坊坊主陆野?难怪给他坐第一位。” “还苞谷酒,今天新酿将进酒,你不知道吗?那酒当真是仙家才有的琼浆玉液啊...” 有人中午去了富贵酒楼赴宴,恰好喝过,便开始吹嘘起来。 “此话当真!?这将进酒哪里可以买到?” “还买个屁,今天唯一一批新酒,八十坛,都叫富贵酒楼买去了,啧啧, 想吃明天打早定位置吧。” “嗨...苞谷酒本就是难得的佳酿,现在又出了个仙酿‘将进酒’。 这中高端都有了,以后谁还喝流霞醉啊!” 一位富商好似喝多了酒,说完方才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人,急忙捂住嘴,羞愧地转过头去。 谢坤脸色微变,直接起身端了杯子走到堂中间: “都怪我,都怪我... 今日咱商界聚宴,皆因新添了一位坊主, 便是这位年轻有为的陆家坊坊主,陆野! 他的事迹相信在座各位都听过。 而我呢本就对当狗城这边的商圈不甚了解,然而谢家却要我去关隘,与边军洽谈酒水供应。 我也是个劳碌命,多番推迟后,眼看就可以躲掉这份苦差事,却最终在阮氏的坚持下,把我推来了当狗城。” 说到这里谢坤摇着尖嘴猴腮的脑袋: “本公子初来乍到,一筹莫展时,没想到,竟能有幸结识这位商界新星,来... 大家为他融入我们定州商界,共同举杯!” 一群人应声,朝着陆野、谢坤举杯。 陆野心中冷笑,作势举杯,看他如何出招切入。 一杯酒下肚,谢坤露出猥琐的笑容,看向陆野: “陆野兄弟,我略长你几岁,便以老兄自居。 既然你能酿出如此美酒,而我谢家又有千丝万缕的人脉,背后更有阮氏搭股... 不如我们强强联合,把生意做大做强如何。” 陆野搓了搓手,随手将抹布甩在桌上: “谢家想如何合本搭股,又如何做大做强?” 谢坤伸出手拍了三声:啪啪啪! 一个小厮便端来一个盘子,其上放着一沓银票。 “陆家坊别自己酿酒了,全队过来! 这银票是阮氏银庄的通兑票子,足有一千两,你先拿去兑成现银,再立契约文书。” “同时只要你点头,到了我谢家庄,每月俸银一百两。” 陆野一愣:嚯,这就年薪百万了。 第22章 掀桌子,现在是哪个到掌握局势 “他就是陆野?” “那个青皮坊主?嚯...城西的青皮才子重金悬赏未得,这青皮坊主想不到,也是这么一个年轻后甥。” “这届的青皮,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差啊。” 听见身边人议论,老管家斜眼看了过去时,恰巧是陆野吮指时:没规矩的苦民,想翻身何其难。 “你们喝过‘将进酒’没有,听说那个酒,香飘百里,酒浆挂杯,进口温润,入喉又似烈火滚滚,烧得你从头到脚,都通透的不得了。” “我没喝过,却听喝过酒的说,确实如此。而且陆坊主街头卖酒时,还唱过一句诗......” “对对...” 食客、富商纷纷眯着眼,摇着头复述: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将进酒,杯莫停!” 老管家双眸一睁,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群富商、食客,看似富贵,但也只是一些暴发户,或是靠着家中殷实,显得贵气而已。 实际没多少文化。 这句诗一唱出来,老管家就知道了分量。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杯莫停? 这真的是青皮做得出来的? “你们别说,这青皮陆野还真有叫人拍手称快的地方。” “哦?” 有打听过陆野的食客,略显得意说起陆野生平: “这陆野父母双亡,挂名在黄龙帮当青皮,以前就是个没卵子的怂蛋。” “母胎十八年,没碰过娘们儿,手上功夫不错,落了一个麒麟臂的花名,却终日浑浑噩噩、好吃懒做。” “而且好不容易,等到官衙发婆娘,这货不仅要卖他婆娘,还去迎春楼找来鸨子,教她婢妻床上功夫,说是功夫红花价更高...” “切!真废物...” “人渣!” 食客一挥手,将闲话挥走: “你们是不知道,那一晚,他直接把去他家中的青皮打走,又赶跑了鸨儿,转性子,不卖婆娘了。” “嚯!快说,快说...” 前期混吃等死,一遭醒悟,便是一飞冲天的戏码,之后更是打了老鸨子,硬刚黄龙帮,还有说动了刀子,断了龟公一臂。 而后收粮酿酒,遇到流民劫粮,死战一番,拼命只护下一车粮。 那食客似乎了解许多细节,说的是口沫横飞。 而边上的富商、公子等,听的亦是一惊一乍:这还是原先的青皮吗? “所以青皮坊主的名头,我觉得实至名归,不像城西的青皮才子,有资本运作的嫌疑。” “乖乖,曾经好徒手掰干柴的麒麟臂,现在成了言而有信的‘一言锤’,当真是命运多磨哦。” 老管家亦是听得皱起眉头:想不到这个青皮坊主的经历,竟然这般神奇。 “嗨...他酿了将进酒,那是断谢家命脉。这次酒宴怕是不好吃咯。” 众人纷纷沉思,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 下一刻,便见谢坤鼓掌,叫人端上银票。 陆野双手负在身后,昂首挺胸,只是瞥了一眼银票,淡淡说道: “这么大的数目,真是打断了腿都花不完啊。” “哈哈哈,当然了我们是兄弟啊,以后有事,报我谢坤的名字。” “不是,谢公子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这么高的报酬,我怕我陆家坊受不起。” 谢坤面色瞬间阴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谢家怕你?” 陆野继续说道: “我只想好好酿酒,苞谷酒也好,将进酒也好,都是兄弟们的心血...” 谢坤说道:“那就是没得谈咯?” “之前谢公子赠五车米麦,算是对我的恩情,我愿意十倍偿还。 但谢公子若是以此恩作为胁迫手段,要断我手下伙计的生路,怕是万万不行的。” 简单的对话中,大家都已经听出来意思。 如猜想那般,谢家开出高价,想要收了陆家坊,以此缓解竞争形势。 但是这个青皮坊主,却摆明车马:不接受,我只想干我的,欠你的,我也可以十倍偿还。 绝不与谢家虚以为蛇。 谢坤面色冷得发白:“好好好!” “既然你如此决绝,那我便也不怕撕破了脸!” “把人给我拖上来!” 呵斥声后,没多久便有一名瘦弱的小厮被拖了上来。 来人鼻青脸肿,显然是被暴揍过的。 “程拐子! 说,是谁指使你,盗取了我谢家的新酒配方!” 小厮惊恐万状,抬眼扫视一圈,看见陆野时,眼睛一亮,伸手便指: “是他,就是他......” “是这个陆野让我去偷的,还说事成之后给我五两银子!” 谢坤眼神中露出得意,冲上去踹了程拐子一脚: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老子不踹废你那条好腿!” “啊!公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陆野冷冷地看着:这就来了吗?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陆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随便找来一个阿猫阿狗打一顿,就可以说我偷了你家东西。 我还以为你有多高明的伎俩,原来是如此拙劣的栽赃陷害。” 谢坤继续说道:“交出新酒配方,我谢家可以既往不咎。” 陆野双手一摊:“我交你妹啊!” “大胆陆野!想不到你的酒,竟然是偷的谢家配方,赶紧交出来...” “就是,我说你一个青皮,怎么突然改行酿酒了,原来是偷了谢家配方,赶紧交出来吧。” 之前就有宾客,想着法子巴结谢坤,这下机会来了,便直接出来起哄。 更有想着靠谢坤,去结识背后阮氏的商贾,亦是拍着桌子,跳了出来。 “陆野!识相的,赶紧交出配方,不然谢家饶了你,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谢坤见势已被他造了起来,瞬间声调更高: “陆野,你本来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废物,本公子有钱给你,就乖乖拿着。 别不识好歹!” “交出配方,我谢家放你一马,若是还是执迷不悟,本公子让你走不出这道门。” 陆野一把掀翻桌子: “荡荡乾坤,你谢家还能翻了天不成,老子没做过,你动我试试!” 叮铃当啷!碗筷桌椅顿时撞翻一片。 谢坤大喝一声:“来人!” 下一秒,一群带着刀剑的家丁、护卫便冲进了宴会厅,将门也堵上了。 那阮氏布庄的掌柜,见陆野吃瘪,亦是挺身而出,站到谢坤前面, 指着陆野鼻子喝骂: “贱种青皮,态度好点哈,现在是哪个在掌握局势!” 陆野冷笑,下一秒便一脚踹了过去。 砰! 布庄掌柜瞬间扑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弓身起不来。 “痛痛!” 第23章 城卫也救不了场 谢坤没想到,陆野竟然会突然出手: “陆野!你这个废物还敢打人,找死不成!” 陆野上前惊得谢坤连连后退,随后一巴掌直接扇了上去。 啪! 谢坤直接被扇倒在地,脸颊瞬间肿胀。 “废物?老子看谁是废物!” 陆野冷哼一声,抬眼指向其中几个起哄的富商: “还有你们这群龟孙子! 这是我与谢家的事,你们敢信口雌黄,等老子有空,直接上你们家去,联络联络感情!” 嘶! 这青皮疯了吗?什么时候了,这青皮也敢这么嚣张, 这个群体不都是以欺软怕硬、投机倒把、狐假虎威著称吗? 愣头青皮? 非是陆野冲动、发疯,实际也是他不得已而做出的选择。 谢家已经诬陷他偷窃,若是这个罪名坐实,等待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只有这样露出一副不计后果的疯狂,让这伙养尊处优的老爷,记起来自己是烂命一条。 敢往死里逼他,他就敢跟你拼命,杀你全家。 这样的人设,除去谢家,其他没有直接利益关系的,才不敢上来踩你一脚。 而且自己马上要搬家了,将来官衙找他,自己花钱办事就行。 而唯一让他失算的,就是他没有想到,谢坤竟然埋伏了好几十个家丁护卫。 自己今日想要全身而退,怕有点难。 陆野刚刚喝退众人,转身,就要往外走。 就见谢坤斯喊一声: “啊!小畜生!你敢打我...” “给我上,给我打死他!老子要他的命!” 生死拼杀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只不过谢坤能杀人,自己可不行。 此时直接砍杀一片护卫,冲出去,必是要落下一个杀人魔王的称号。 自己的未来,就只有落草为寇这唯一的路可走。 说时迟,那时快,谢坤一声令下,一群护卫,当真挥刀砍了上来。 自己则是被人拖到了主位上,冷冷的看着陆野:“杀了他,有什么后果,我谢坤担着!” 说完还看向,之前那位面带杀气的武官,见对方只是沉着脸,没有表态,便歪着嘴冷笑: 待会老子打断你的手脚,再把你婆娘按着搞,老子就不信你不屈服! 酒酿得再好又怎样,这一切都是我谢坤的。 等我拿到将进酒配方,再与边军达成供酒生意,在谢家,老子就算横着走,也没人敢放半个屁。 而且,以此酒配方为底牌,说不定能得到阮氏大公子器重,将来我谢坤还不是平步青云。 哼!小小青皮,也敢在我面前掀桌子,还敢动手打我。 老子今天就要废了你,当你面搞你婆娘,让你像狗一样求我。 当狗城的青皮,就该乖乖地趴着给我们氏族当狗! 眼前护卫挥刀劈砍,陆野果断闪躲,眼神中毫无惧意。 瞅准时机,便挥拳朝护卫家丁轰了过去。 砰砰! 刀光剑影,在宴会厅中闪耀,一众宾客,躲得躲,退的退,竟是将宴会厅,让出了中空一圈。 嘣! 陆野抓起一张交椅,砸中冲上来的护卫,反身一脚,又将身后的护卫踹飞。 挥舞双臂,冲上前时,又砸翻一片。 好不容易冲到门口时,竟然又围上来一圈,提着刀剑的护卫,恶狠狠地盯着他。 该死! 本来双拳就难敌四手,又不敢下死手,自己躲过了刀剑,却也难免被人偷袭,轰了几拳,踢了几脚。 登时怒意上头:真要逼我杀人!? 陆野斜眼瞥见远处的谢坤,心中一股怒意冲了上来。 谢坤此人看似贪财好色,竟然也是一个精于算计的阴险小人。 自己决定出城收粮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他的陷阱。 这是一步步,将自己逼入了此局之中。 交出酒方坐实偷盗,死路一条。 不交出酒方,当场打死,对外也只用说:擒获盗取酒方的贼人,死于负隅顽抗之中。 自己孤家寡人,连个喊冤的苦主都没有。 就在陆野心中怨气横生,想着大不了杀了谢坤,跑去山里夺山建寨当山贼时。 只听院外传来一声呵斥声:“都给我住手!” 一声喝令,惊得众人纷纷看去。 只见十几名城卫,提着明晃晃的刀枪,冲进了谢府。 两人为首,一名正是之前给陆野他们开门的队率。 而另一人面容干枯,好似树皮一般的汉子,沉着一副毫无表情的死人脸, 胸前抱着的,正是许彪赠予陆野的钢刀。 往后是一名提着一杆长枪的光头汉子童渊! 童渊看见陆野被围,直接飞跃一般,三步并两步跨到了陆野身前: “野哥儿,你没事吧!” “好兄弟,你来得刚刚好!” 说完,童渊一双虎眸盯着谢坤,直教他有点不自觉的哆嗦。 “都给我住手!” 谢坤见状,也不敢上前,只是隔着宴会厅,与人对话: “姜队率,是什么事把您给惊动了。 嗨...定是我的人哪里又犯糊涂,给城卫添了麻烦。 这样,我明早就差人登门赔罪,望队率莫要往心里去。” 姜队率嘴角含笑,在心里佩服这帮做生意的,发生什么事,都能找到机会送礼。 有这个态度,他也不想过多干涉今晚的事, 却抵不过之前许军侯交代,让关照陆野。 今晚童渊带着许彪佩刀来求助,自己若是保不下陆野,也就不用混了。 “谢公子多想了,我只是接到举报,说谢府这里有人在吸食五石散。 谢公子应该知晓,这等禁物,一经查实,后果不堪设想。 在下不管,在城卫之中可是要掉脑袋的。” 谢坤脸色一变,就知道他要救人,随即看向了那个,在角落旁观的中年武官。 “若是谢公子没有什么要说的,我这边,带些人回去调查,明早就能还谢府一个清白。 今夜便得罪了...” 姜队率挥手,让身后的城卫上前,要将陆野领走。 只听一声暴喝声传来: “住手!” “姜队率!你今日本应在城郭上巡防,此时竟敢擅离职守,莫非是想触犯军法不成。” 第24章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那个面无表情,眉宇间透露着杀气的武官从角落走了上前,只是刚刚站定,就见姜队率抱拳行礼: “方司马!属下不知您今日在此,多有冒犯!” 姜队率额头,颗颗汗珠滴落,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 “哼!带你的人滚回城郭,自己领二十军棍!” “是!多谢方司马惩处!” 姜队率一脸为难地朝陆野看了一眼,便率领城卫退了出去。 童渊带刀去找外援,没想到这谢家今晚,竟是找了高两级的司马站台。 谢坤朝着方司马拱手,又仰天笑了几声: “陆野啊陆野...若不是你今日酿出的将进酒,我还没有意识到这等价值。 好在我多了个心眼,及时请了方司马出面,不然今日还真就让你躲过一劫。” “多谢方司马秉公办理,今后我谢家拿回酒方,只要方司马想喝,将进酒管够!” ...... “嗯?野哥儿,这姜队率,不咋管用啊?” 陆野说道:“哼,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以后出来混,还是要靠咱自己的硬实力!” 童渊把长枪往地上一顿。 嘣! “野哥儿,我们这便杀出去!” 陆野小声叮嘱:“人多眼杂,不可杀人!” “嗯!” 都是出来混的,这点形势童渊还是看得清的。 哪次打架斗殴,都是留了三分手,不把人往死里整。可以打残废,但一定要留一口气在。 不然有人用天道大义压着你,举步维艰。 大宣再烂,底层的秩序,没人敢明目张胆地破坏。 家丁护卫见两人没了后援,又围了上来。 刀身在胸前轻晃,映出一个个扭曲的表情。 谢坤一脸阴鸷:“这次看,还有哪根叼毛敢出面救你!” “把这两个废物放翻! 先别砍死,留一口气,本公子还要好好折磨他!” 嘣! 下一刻,堵住门的两名护卫,应声飞进了厅堂。 重重地扑倒在地上。 只见刚刚那位抱着钢刀的干枯死人脸,独自走了进来! 没等谢坤反应,方司马主动上前,竟是一脸诧异不解: “你是!?” 来人杀气比他还重,只有同道中人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死人脸依旧抱着钢刀,冷冷地扫视了一番: “定北军,陈成!” 轰! 方司马一惊,倒退两步,狂咽一口口水。 尚留在宴会厅角落,看戏的富商、公子,有见识的,皆是额顶渗出冷汗: “屠夫陈成?” 嚯... 曾经俘获千人鞑子,押解回关时,因怕生出动乱,竟将好几百鞑子斩杀。 然而恐怖的是,他没有下令杀俘虏,而是往那里一站,叫鞑子来挑战。 打赢他,可以获得自由。 结果,陈成一人一刀,杀足了七天七夜,连刀卷边了好几把。 最终还剩余一半鞑子,被杀得胆寒,不敢上前挑战。 那几天,黄沙漫天,血腥味将整片营地笼罩。 手下将士,被他的暴戾气息感染,提刀又是一顿砍杀。 最终剩下不敢反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鞑子,被他下令放了回去。 从此无论是大宣军伍,或是北梁王庭,都知道北境定北军中有一个杀神,屠夫陈成。 为此定北军最高统帅阮将军,还将其贬斥一级,并让他归家休沐一个月。 这种人,城卫方司马可惹不起,当然他也不想惹。 城卫本就被边军压得死死的。几方边境前,哪个城卫队伍不怕边军? 有史为据: 曾经有传言,百年前,大宣刚建国,有城卫与边军发生了矛盾,而且还害死了不少边军中的将领。 结果那一晚,整个城卫两千多人的兵卒,从上倒下,被屠了个干净。 又过半月之后,那边军受到了朝廷嘉奖,说是斩敌首级两千有余,功高卓著,昭告天下学习。 谢坤来北境前做过功课,虽然对来人不甚了解,但是好歹也听过,再加上对方说了是定北军,他一个商贾,可不敢硬刚。 方司马好歹是城卫中的高级将领,不得已硬着头皮问道: “陈将军,也是来查人的?” “路过,看看故人欣赏的人是什么模样。” 谢坤听闻有点不知所措: “陈将军,定北军此行正在定州,与阮氏商谈粮草、辎重的事,我谢家背后也是阮氏搭股,而且还要给定北军送酒。 都是一家人,千万别伤了和气。” 陈成没有搭理,只是上下打量陆野: “小后生不错,不过感觉没有这光头小子厚道,心眼子不少!” 陆野面色不改,抱拳说道: “这世道人吃人,我只想带着大家活下去。” 陈成点头:“这把刀我收了,将来许彪那小子问,你就说在我这里。” 陆野追问:“今夜这事你不管?” “不管!” 陈成冷笑:“那一战我杀了七天七夜,渴了就喝鞑子血,饿了就食鞑子肉。 身上的布衫都能拧出二斤血来,你这里才几个人!” “我不能杀人啊...” “也是,你一个卖酒的,走不了杀神这条路。” 陆野略显尴尬,与童渊对视一眼,皆是露出无奈。 你牛逼啊!你有边军背书,出门在外,受了委屈,就把人砍死出气。 我呢,一个卖酒的就活该被欺负是吧。 什么鬼世道,只许人杀我,不许我杀人! 陈成朝着方司马点头:“今晚这事,我陈成不管,你也不许管!” “那是肯定的,都他们俩家做生意的事。跟我城卫没关系...” 方司马说完要走,又听陈成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守在这里,当个见证。” 方司马:...... 说完见陈成要走,陆野连忙说道: “陈将军,可否借刀一用!” “我的,不借!” 陆野:... 此局已是十分明了,陆野、谢坤好像都看清了,屠夫陈成,脑子里的弯有些难拐。 谢坤冷笑:嘿嘿,还以为这屠夫要帮他,没想到,你还是要落到我手上吧。 你这个废物死定了! 陈成转身走出了宴会厅,就在陆野一脸凝重,想着如何不置人于死地的情况下,杀出去时。 只听门外又传来陈成沙哑的声音: “你俩空有勇猛之势,陷敌之中,岂不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陆野、童渊瞪着眼睛对视,而后齐齐看向了谢坤。 谢坤:...... 第25章 从天而降的掌法 陆野、童渊相视一笑: “憨子!给我拦住后面的人!” “嘿嘿,交给我吧!” 说完陆野便朝主位上的谢坤冲了上去。 “救我!快......” 十几个护卫朝着童渊扑来,却被他一枪荡开。 枪头抖如灵蛇,盯得人群发寒。 不能杀人,一套枪法,竟也打出了棍法的效果。 护卫、家丁,顿时被荡翻一片,不得近身。 而冲出去的陆野,更是一脸凶狠,即将冲到谢坤身前时,亦是碰到了护卫阻拦: 人多就是麻烦啊!打倒一片,又来一片。 双拳挥舞,如两根铁棒,砸中人时,必然是惨叫连连。 有眼疾手快的,在被砸中前,用刀身格挡。 谁料一双麒麟臂,连厚背刀,都直接被砸弯变形。 “陆野你敢!” 三两下,谢坤身边便没了护卫。 离近时,直接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 嘣! 一声巨响,谢坤撞到身后的墙柱上,痛苦至极地喷出一口血来。 陆野上前扯住头发,从腰上拔出匕首。 “住手!” “不要杀我!” 方司马见陆野抽出了匕首,生怕他一刀宰了谢坤,心中满是恐惧。 谢坤死不死没关系,只不过自己不能在场啊。 谢家,还有他们身后的阮氏,若是知道,自己眼睁睁看着谢坤被杀, 那这一辈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你陆野烂命一条,无所谓,我可是城卫司马,官拜六品,上岸带编的。 “陆野,你不要冲动,杀了人对你没好处!” 陆野冷笑一声,只是将谢坤的头提着,反手执刃,抵在喉头,有血迹沿着锋刃滴下。 “都给老子住手!” “童渊,过来!” 陆野拖着谢坤,缓缓上前,走到快中间时,一脚将还在地上打滚的布庄掌柜,踢翻了过去: “现在是哪个在掌握局势!” 布庄掌柜的肋骨,被踢断了几根,痛得嘶哑咧嘴:“是你是你!” “都给老子让开,不然用你们主子的血,溅你一脸!” 护卫、家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方司马看谢坤,出气多、进气少,生怕他没挺过去死了。 “先放了他,我担保你出得去!” 陆野说道:“方司马,你我无冤无仇,将来我陆家坊的酒,也希望你能来品鉴。 不过这个肾亏佬,我可不敢轻易放了他。 他要是发起癫来,谁的情都不领。 到时候要丢性命的,还是要轮到我陆野。” “咳咳!陆野,你放了我,今晚的事到此为止。” 陆野心中腹诽:是啊,今晚到此为止,明天估计就要找人杀我全家了吧。 已经闹到了这一步,不死不休已是定局。 谢坤一脸惊恐,胡乱挥这手:“让开!都让开......” 陆野、童渊一脸警惕,缓缓朝前走去。 人多的时候,最容易被人偷袭。 只要有人将谢坤救走,他们两个除非大开杀戒,否则绝对出不了谢家的大门! 而实际情况也正如陆野所想,刚刚走到院中,人群中就有人准备冲上来,拼死救人。 陆野心一横,朝童渊轻声说道: “若情势急转,便大开杀戒,我俩杀了谢坤祭旗,上山当山贼去。” “好!” ... “杀!” 话音刚落,几声暴喝声响起。 门外随即,冲进了五条大汉,个个手提哨棒,腰后横刀。 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陆家坊李义远来也!” “陆家坊苏定江来也...” “陆家坊......” 一股杀气顿时笼罩在院落之中,惊得一群护卫家丁,急急往后退去。 有跑得慢的,真就被一棒子打翻在地,生死不知。 “东家速走!” “好,你们都是我陆家坊的好兄弟!” 这是今日唯一让他振奋的意外: “走!” 陆野一手拖着谢坤,匕首架在他脖颈之上, 缓缓退出了谢府: “都给老子等着,不许再跟!” 在众人掩护下,陆野将谢坤拖到了巷子口,沉声道: “记住命只有一条,别来招惹我! 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一脚将人踹翻,转身跑进了巷子之中。 咳咳咳...... 谢坤躺在地上疯狂咳嗽。 方司马跑得最快,一脸紧张的查看:“谢公子,你没事吧!” 谢坤挥手,表示无碍,随即又露出阴鸷的表情: “方司马,你城卫不管,那我谢家可就要自己摆平了。” 见对方没有表态,谢坤在家丁搀扶下,爬了起来: “给我把谢家所有能召集的人手,都给我找齐,本公子,今晚就要大开杀戒!” 新官上任还三把火,自己这个被谢家派来北境的操盘手,尽然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不杀他全家,面子回不来。 “是!” 啪! “你说什么!” 正当谢坤要发号施令,今晚就灭了陆家坊时,不远处竟传来,更大的响动。 众人回眸,竟是一个小厮被一个老叟,一巴掌扇翻在了地上。 随后那老管家,吹胡子瞪眼,指着地上的小厮: “你,你...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想气死我!” 谢坤还未反应,就见那名老管家,转身朝他走了上来。 “这位老人家,你是...” 只记得他是宾客之一,什么身份,自己真想不起来。 谢坤压住最后的怒意询问。 而等待他的却是从天而降的掌法。 只见老管家跳起来,一巴掌呼在了谢坤脸上。 啪! 围观的众人又是一惊,这个老神仙,又是哪里来的真神? 老管家打完,没有怪摔在地上的谢坤,反倒指着方司马的鼻子: “小子,老子不管你是司马还是死马!今晚要是有人敢动陆野,老子摘了你脑袋!” 方司马一脸惶恐,拳头紧握,竟然有一种忍气吞声的感觉。 嚯!这个老叟什么来路? 他不就是状元楼的管家吗?怎么感觉方司马怕他。 这一举动,皆因之前小厮,凑近了老管家耳边,说他在院子外,看见了陆野,才想起来... 半个月前,在他那儿对对联的青皮,与陆野有八分像。 小厮敢说出八分像,在老管家耳里听的可就是九成九啊。 这年头能对出他老主人的下联,而且又能酿出琼浆玉露,还说出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样的名句,加之又都是青皮身份。 青皮才子,不是他又是谁? 这世上读过书的就少,更别说青皮了。 就好比村东头有个读书厉害的,村西头又来个口齿伶俐、出口成章的。 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青皮才子、青皮坊主,老管家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大骂自己有眼无珠...... 而方司马本就不想管闲事,这时候一个老叟,上来指他鼻子骂,心里有气总得有个出处! 状元楼没落了,但是老管家代表是哪方势力,他多少知道一些。 等到那老叟提着袍子跑走,方司马一脸怒意地俯身,几乎贴到谢坤脸上: “今晚给老子回去睡觉!敢闹事,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谢坤:...... ...... 半晌,谢坤在众人搀扶下,定着猪头一般的脸,朝着迎春楼走去: “操!陆野,老子今天就要玩死你的女人!” “你们几个!待会都给老子好好出力,听不见惨叫声,老子打断你们第三条腿!” 第26章 主母被拐! 陆野、童渊,领着李义远、苏定江等几人,朝着回家的路疾驰。 “你们几个怎么想到要来谢府。” “是李义远,他说咱断了人家财路,就好比杀了他的爹妈。 那谢家肯定没安好心,所以让我们早早就在谢府外准备。” “是啊,东家。 在听见打斗声那会,我们都快急死了,进不去大门,只好去巷子里面,四处找梯子。 最后恰巧看见一个死人脸,出来了,门还没关......” 听着几人描述,陆野也知晓了前因后果。 这几个莽汉,也算心思缜密,只是在谢府门口守了半晌,也不知道提前找梯子。 结果听见打起来,才去巷子里找,如此又恰巧错过了童渊带人支援,以及城卫撤退这两个机会。 等回到谢府门前,恰好是陈成离开的时候...... “我们冲进去时,李义远还说让我们尽量不要杀人,若是事不可为,一切听东家的安排......” 李义远严肃的说道: “东家,我是怕杀了人,连累东家和陆家坊......” 陆野挥手,直接打在了李义远胸口: “不杀人是对的,咱就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屠夫。 以后除非遇到强盗土匪,否则不能轻易杀人...” 李义远、苏定江诧异时,只见童渊朝着二人挤眉弄眼,咧着嘴笑。 几人顿时茅塞顿开。 “今晚不安全,我们回去收拾,把剩下的粮食都装车,明儿一早出城!” 众人皆是一脸凝重的点头:“是!” 嗒嗒嗒嗒...... 几人越走越快,却在前方巷口转角,差点撞上一人。 “哎哟亲娘!吓死我了...” 陆野定睛一看,月下一名妇女,拍着胸口,胡乱碎嘴: “呸呸呸!还以为见着鬼了...” “张姐?你这么晚,怎么还出来?” 来人正是温芊之前,总去帮工的,那个住在临巷的张姐。 “哎呀!陆野,你怎么还在这里?” 见她夸张的表情,陆野心下一紧,随即上前问道: “张姐,出什么事了?” “快...你,你婆娘...定是叫人抓了!” “啊?这是怎么个事...” 张姐双手在胸前挥舞,脚也直跺地: “今晚我那口子,药吃多了,一晚上不消停,我便起夜,去给他泡凉茶去火,就听见巷子口传来,骂骂咧咧的辱骂声......” 是夜,张姐本就面颊红通,神清气爽,耳朵也特别好使。 茶没泡好,就听见迎春楼的老鸨子霞姐,带着一群窑姐,恶狠狠地朝陆野家走去。 嘴里说的全是什么,破瓜、拷打、滴蜡、溜圈、排队打桩什么的荤话。 隐约也听见说陆野扯谢家大旗,装象被识破。又要抓温芊去给谢家出气什么的... 知道一群鸨子,是趁着小婢妻男人不在家,要去欺负人。 之后便是听见,敲开了门进了院子,随后里面也传来激烈的扭打声。 过了许久一群鸨子,骂骂咧咧的都离开。 张姐平时也爱跟温芊,讲一些荤话,但是真的碰上这群,市井做皮肉生意的三教九流,也是吓得躲家里哆嗦。 最后直到巷子彻底安静时,想起平日,与小婢妻温芊情同姐妹,也听她说,陆野晚上在谢府赴宴,便鼓起勇气,往谢家方向跑。 若是找到陆野就好,找不到,一个来回便回家去。 全凭温芊生死造化,不想真就,撞上了陆野。 “陆野,温芊定是被捉去了青楼,你快去看看吧...别去晚了,婆娘真被糟蹋了。” 陆野转身就跑。 童渊见状亦是紧咬钢牙:“敢动主母,都跟老子去活剐了那帮婊子!” 李义远、苏定江几人双眸冒火,额头青筋竟皆暴起: “敢动主母,老子血洗了他们迎春楼!” “走,救主母!” “走!” 要知道大家伙,好不容易跟了一个好东家,而且主母对他们亦是倍加关心,就像自家长辈一样。 家里的老母亲、婆娘,都念着两人的好,特别是小孩,也常吵着要见这位玲珑心善的主母。 一帮带卵的汉子,竟然被一群鸨子偷家,这谁受得了。 等到几人追上去时,陆野已经跑出三丈有余。 你是真不把我陆野放在眼里,要是温芊少一根汗毛,老子今晚就放火,烧了你的楼。 陆野按着腰间的匕首,心中悔恨不已。 脚下的路是自己选的,不仅崎岖艰难,一着不慎,更有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此时竟是连自己婆娘都护不了吗? “野哥儿!主母若有事,咱不做这狗屁生意。 兄弟我陪你杀他一晚,出城当那个山贼去!” “是啊,东家!这个世道,想好好活着,有的人就是盯着你不放。大不了,我们都杀上山去......” 陆野心中一暖,却回头说道: “杀人是我跟童渊的事,你们不许掺和!” “东家...” “东家!” ...... 几条街转眼就到,迎春楼灯火辉煌,更有穿着暴露的窑姐、鸨儿在楼上楼下,挥着手绢揽客。 陆野骤然停住,双眸尽是杀意。 半晌,迈着虎步,缓缓朝着迎春楼走去。 身后童渊倒背长枪:杀这帮婊子,老子一枪一个,都将你们捅穿咯。 五个马夫紧紧攥着哨棒,按住腰间钢刀,凶神恶煞一般。 若是今晚真闹到那一步,自己陪东家杀一晚,自家老娘、婆娘也会支持吧。 东家不许,是怕连累大家。 既然东家被逼得,要上山当山贼,大不了自己也拖家带口入伙。 眼看就要走到迎春楼前时,边上小巷侧门打开,竟是几个龟公,抬着一个女人出门。 砰! 龟公合力,将女人丢在阴湿的角落,嘴上还不停骂骂咧咧: “没用的东西,干了一个时辰,就叫足了一个时辰,真当自己是个贞洁烈女啊。” “呸!下贱的东西,要不是死楼里不吉利,真他娘要多找几个人,轮着打桩子,打一晚上......” “呸!” 几个龟公回了迎春楼。 陆野看清人时,骤然僵住了...... 交领上衣,暗红色齐腰襦裙,这不就是自己才买给小婢妻的衣服吗? 咯咯咯... 不知道是牙齿咬得响,还是十指关节捏得响。 陆野一步步,望着女人走了过去,眼眸瞬间湿润了起来。 女人头发散乱,全身瘫软,如同一个破烂的布娃娃,面部朝下,趴在阴湿的墙角。 陆野不敢将人翻过来,他怕自己会瞬间崩溃。 这是他来这个世界,第一个至亲。 半个月来的点点滴滴,犹如一帧一帧的电影画面,从眼前溜走...... 屠夫陈成说我走不了杀神的路,是因为我是个卖酒的? 难道我真的走错了吗? “野哥儿...” 童渊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像是安慰,又像是想阻止他上前。 这个操蛋的人生,上辈子做好了一辈子当牛马的准备,结果被大运送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上,老子刚刚感受到至亲和热爱,又被硬生生地从我躯体中剥离......” 陆野停下,深吸了一口气,仰天让泪水盖满整个脸颊: “我不卖酒了...” “野郎, 你不买酒,那咱做啥生意?” “嗯...也不做生意,我想杀...” “啊嘞?” 第27章 出不了城 玄月高照,星河倒悬。 一个时辰前,小婢妻正在院中,盼着陆野回来。 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等到她拉开门时,惊恐地发现,竟然是一个壮实的女装人身,顶着一张猪脸。 顿时吓得汗毛倒竖,浑身冒汗,惊叫了一声。 “哎呀,你这个不懂事的娘们,都吓到主母了...” 猪脸放下时,竟是一群壮硕的妇女,陪着笑道歉: “温芊,都是我们不好,本想着给你惊喜,却忘记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在家。” 五个五大三粗的妇女,提着腊猪头、腊鱼,并着一些白菜萝卜,表示早就想来拜访。 今晚自家男人归家,交代晚上有事要出门,让她们提前去主母家陪着。 所以便将之前准备的东西,一并拿了过来。 既然是虚惊一场,温芊也只怪罪一声:交代下次不许如此。 几人立即点头称是,都进了院子。 放好了东西,便都在院中说话。 又过了许久,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嘈杂声,下一刻,虚掩的院门,就被人一把撞开。 一群鸨子在霞姐的带领下,冲进了院子: “温芊,你这个骚娘皮,今天看老娘怎么炮制你!” 鸨子小香君,一脸阴狠,冲上前几步,却发现温芊坐在石凳上,边上站着五个人,尽是高大壮硕的悍妇! 啊! 也不知道是谁,冲上前,一把扯住小香君的头发,一把拽翻在地上。 骑上去,左右扇了十几巴掌,打得鸨子脑瓜嗡嗡。 老鸨子见状,还要呵斥时,剩下四人早就冲了上来。 一人一个,一人两个,按住就捶! 一帮婊子,亦是被打得惨叫连连。 最终一个个,鼻青脸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 “哼!这群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敢欺负到主母头上,再跑慢些,非得撕了她们的腥臭皮囊!” 温芊生在富户家,何时见过这等场面,登时大开眼界。 想不到女人打起架来,不输须眉。 ‘战场’上,不仅是鼻血横飞,下体更有水花四溅,好不混乱。 几位悍妇打完,反过头还来安慰温芊,叫她不要怕这些不要脸的下贱货,以后有她们在,来多少她们就打多少。 温芊看着几人紧握的拳头,比那几个鸨子脸都要大,也是连连点头,顿时热泪盈眶。 几人表示等到东家回来再走,却左等右等,过了一个时辰都没见人来,就想着一起去谢府门口看看。 出了门,恰巧碰上张姐回来: “哎哟亲娘!又是哪个糟心鬼,吓我!” 定睛一看,一伙人都愣住了...... 一番沟通,温芊便带着人,朝迎春楼跑,生怕陆野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在正街上看见陆野时,悬着的心也便放下了。 却不想陆野仰面,深吸一口气,语调坚定得不带一点生机: “我不卖酒了...” “野郎, 你不卖酒,那咱做啥生意?” “嗯...也不做生意,我想杀...” “啊嘞?”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陆野一哆嗦,急忙回头,却是见到一个无比熟悉、热爱的倩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面上依旧是那份熟悉的笑容: “怎么,就不认得我了?” 陆野星目圆睁,又回过头看看地上的那位: 衣服一样啊? 上前一步,递出腰间匕首:“送给你!” 温芊一把将匕首握在手里,娇嗔一声: “这本来就是我的,怎么...一样物件,还想送两次!” 陆野顿时热泪纵横,一把将温芊熊抱在怀里。 嗯哼! “轻点,喘不过气了!” “我以为...以为......” 温芊羞红着脸,推开陆野: “野郎,今晚得亏几位姐姐登门,不然我还真的要落入这帮...这帮贱人手里!” 陆野回头看了眼迎春楼,眼里沉得吓人。 都是苦命人,却有几个烂到了根里。 “走,我们先回家。” 陆野揽着温芊走得急促,童渊、李义远等人紧紧跟随。 没多久,十几人都到了陆野院落之中。 “李义远、苏定江...... 你们可愿随我出城建庄!” 陆野郑重其事的,看着眼前几人询问。 “我等愿意!” “好! 你二人先驾车,去家中,把亲眷、细软一并带上。去到西门那边候着。” “童渊,还有你们三个,随我收拾剩余苞米、家当,搬不走的瓦罐、酒坛,一并打烂,不能教人看出痕迹,模仿咱的造酒工艺。” “是,东家!” “野哥儿,当狗城宵禁,这个时候怕出不去!” 陆野眼珠一晃,今夜他确定了几件事,第一城西的姜队率,有许彪交代,是自己这一边的,无奈今日遇到了司马,比他大了两级。 但是不耽误他以后,行些方便。 二来,谢家已经撕破了脸皮,将来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商界不比战场,面上不敢真刀真枪,却都在暗处下刀子。 自己必须赶在天亮前出城。 今夜若不是恰好,有马夫亲眷去他家,或许真的会发生不可挽回的悲剧。 那将会使他,这一辈子都痛不欲生。 最后一个后患,便是今夜宴厅里,谢坤冤他偷盗酒方,且还伪造了人证,是准备将此事做实的。 此局唯一的破解办法,便是退出城去,把自己的酒庄根基扎稳,等到官方再找自己,便想办法笼络关系罢了。 要知道无论在哪个朝代,送美酒、名酒,有时候比送钱都要管用。 所以今夜若是出不了城,明日等待自己的将是,无尽的烦扰! “无妨!大家收拾好,待到寅时一到,我们便想办法出城。” “是,全凭东家安排!” 都做了铺排,所有人便按计划开始准备。 半个时辰后,陆野给温芊披上一件斗篷,扶上马车,自己驾车在前,往西门驶去。 临近寅时,五辆马车相会,马夫协同亲眷,以及细软等,都装的满满当当。 “站住!当狗城宵禁,画卯之后方能出城。” 陆野瞄了一眼,觉得什长面生,便上前朝他腰间塞了银子: “军爷,我与姜队率相识,可否行个方便。” 那城卫什长后退一步,警惕地上下打量,没有理会。 不远处一个城卫,接到某种指令,朝着远处跑去,恰巧被陆野看见。 陆野心中一紧,拱手追问: “军爷,可否告知姜队率现在何处?” 什长摸了摸腰间疙瘩,半晌后,也说了几句: “姜队率领受军棍,已经抬下去养伤了。 此处执勤的,与谢家相识,两个时辰内,你出不去。” 什长转身:“若有去处,坊主早做打算!” 陆野心中一凛:果然如此。 第28章 奉命出城 迎春楼中,鸨儿小香君被几名女子反手压在床边上,裤子被拔到了膝盖处,露出一片雪白大腚。 老鸨子霞姐,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用熟鸡蛋敷着黑眼圈: “都是你这个骚浪货,一直撺掇我抓那个小婢妻。 还说陆野被谢公子诓了去,说就那一个骚蹄子在家。” “哼!老娘看你是想傍上,谢公子的大腿,好骑在老娘头上吧!” 小香君一脸恐惧,哭红着脸说道: “我没有啊!陆野确实被诓进了谢府,今晚我也不知道,她家会有这么多种地的妇女啊!” “还敢跟老娘顶嘴!给我打!” 一名龟公,一脸猥琐地挥舞皮鞭。 倏-啪! 啊! “别打了霞妈妈,奴家受不了啊!” “你受不了?谁曾经扬言,自己可以夜御十夫。 还说等到把小婢妻搞上谢公子的床,就有机会在迎春楼当半边天?” 小香君双眸颤抖,尽是露出恐惧的表情: “我没有,我错了...霞妈妈,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 “你这个骚浪货,本想着捉到小婢妻,去谢公子面前能邀功,没想到人没抓到,还被打出一身尿,真他娘的晦气! 害的老娘我,刚回迎春楼,就被谢公子一顿责骂!” “看我今天怎么调教你! 你们两个按紧了,把蜡烛点上!” 霞姐起身,一脸阴狠地从胯下掏出一根,带着尖刺疙瘩的棒子。 “‘御女狼牙棒’的滋味,你应该试过吧,今晚老娘就让你饱餐一顿。” “啊!不要...不要啊......” 许久之后,霞姐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们几个龟公,给老子进去排队打桩子,天没亮不许停!” “嘿嘿,当然!” 说完,五六个精瘦的猥琐男人,鱼贯而入。 下一刻,房中又再次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霞姐走进了另一间房。 “谢公子,老身也遭了算计。 没想到陆野那个贱种,还在家里埋伏了悍妇,我带去的姑娘都被打喷了。” 谢坤苟着背,坐在椅子上,眼神微眯,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沉郁。 笃笃笃。 几声敲门声响起,一名管家走了进来: “谢公子,城卫来人说,西城门,陆野一行人拖家带口,想连夜出城!” 谢坤好似一个弓背的河虾,猛然弹了起来: “给我宰了他,我要他死!” “我要他全家都死!” 管家说道:“西城门不仅有我们的人,还有方司马的人,天亮之前动手,方司马那边怕不好看。” 谢坤冲上前,一脚踹了出去。 嘣! 老鸨子轰然摔倒,如同一个冬瓜,在地上滚了几圈。 谢坤上前扯住衣领,左右抽了起来: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 怎么办! 你这个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连个女人都抓不到,本公子要你有何用!” 谢坤起身,又踹了几脚,打得老鸨子不敢作声: “不是我谢家和阮氏,你以为你这个老鸨子,能当得起迎春楼的家!” 管家拱手:“我去安排人,卯时一过,就把人给抓来。 要是敢反抗,便让死士送他上路。” 谢坤甩了甩手上的血,喘着气说道: “叫下面人机灵点,别伤了那个小婢妻!” “是,公子!” ...... 另一边城郭之下,陆野站在城门内,环顾四周。 心里越想越不对,按照刚刚那个什长透露的信息理解。 即便自己等到卯时,一样是出不了城的。 既然有人放了话,而自己出城的消息,定然也随着那个城卫离开,也传了出去。 卯时之前怕就会有人来拦自己。 到时候,才是到了最危机的时刻。 不得已,陆野又上前,找到了那名什长: “军爷!小的拖家带口,急需出城,可方便告知一个办法。” 什长缓缓摇头:“若是姜队率还在,还有可能通融。 现在有方司马将令,天亮之前,不能让人动你。 而谢公子亦是传达了消息,辰时之前,要拦住你。” 陆野继续说道:“我与许彪也相识,之前他还赠我佩刀,可否以他名义通融。” 什长长叹一声:“此时城关上当差的队率,是谢家的人。而方司马只说保你到天亮。 许彪虽是军侯,但是此时不当差,人也不在,想那谢队率也不会放行。” 陆野脸色一沉,瞬间明白,谢家想借此机会,铲除自己。 城卫拦路,等到天亮,纠集一帮人围上来。 若是自己敢火并,便由城卫抓进牢里。 下了狱,自己没有背景,必然再无翻身机会。 若是自己不火并,则被拉到偏僻地方,乱刀砍死。 白白连累手下一干家眷。 兴许是对陆野的尊重有好感,什长再次说道: “许彪与你的关系,大家都知道。 若是许彪还在边军,你用他的名闯关,怕都没人敢说什么,可惜他是城卫的军侯,归司马管。” “唉......” 见什长长叹一声,陆野心中阴郁之气,顿时散开,好似振聋发聩,教人一阵激灵。 随后交代童渊道: “童渊,做好出城的准备!” 童渊沉着点头,上手缰绳没有松开,朝另一匹马上的李义远打了个眼色。 陆野驾车在前,高声喝道: “陆家坊奉命出城,请城卫开门!” 那什长一惊:奉命,你奉谁的命? “胡闹什么!扰乱了城防,当心抓你下狱!” 陆野歉意的点头,又高声喊了一句: “谢队率,我陆家坊携命出城,请速开城门!” 片刻,果然一个队率打扮的汉子,从城楼上冲了下来。 “你就是陆野!” 谢队率上下打量一番,今日正好他当差,也收到了谢公子传来的信息。 对陆野今晚表现,知道一些,也不敢小觑。 “你奉谁的命?整个西城门归我谢某掌管,我都没有收到将领,你是奉了谁的命!” 他的上司是许彪,再往上便是方司马。 按理说,他知道许彪与陆野的关系。 只不过他也听说了,许彪这次出去公干,很有可能不再回来,说是又要继续调往边军。 因此,用脚指头权衡,都知道,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有些忙,自己无需理会。 如果陆野说不出个所以然,自己也不用教训他,拦着他不让他出去就行。 合理合规,任谁也说不上自己半个错字。 却不想陆野直接迈步上前,睁着鼻孔说道: “奉的是边军的将领,再不让开,耽误了大事,你谢队率担当不起!” 第29章 建庄,卖酒 “边军?” 谢队率心中一紧,当众被人怼,却又怕眼前青皮,真的是奉了边军的命: “一五一十说清楚,若是敢信口雌黄,便直接羁押,赏你一口牢饭吃。” 陆野听闻,心中暗喜。这语气,放与不放先不说,这伙城卫,是真的怕边军怕的要死啊。 本就不是一个体系,一个是朝廷精锐,属于兵部管辖,一个是属于地方郡县府兵,除非有兵符调动,否则都归郡县自己掌管。 这事,问出口,就是露了怯。 陆野凑上前,靠近耳边冷声说道: “我陆家坊,奉的是,边军...屠夫陈成的将令! 叫我出了谢府,自去城外执行机要!” “不可能!” 谢队率登时大惊,惹恼边军,怕是睡觉都担心脑袋搬家。 要是得罪陈成,就怕全家人有脑袋睡觉,都没脑袋起床了。 “怎么可能是屠...陈将军! 你若敢假传军令,当心满门抄斩!” 陆野笑着双手一摊: “谢府发生了什么,应该有人跟你汇报了。 你猜为何,我与许彪第一次见面,他就赠送佩刀。 你又猜为何,陈将军出面,却不直接捞我出去,让我自己打出府来? 你再猜为何,你谢家与边军的酒生意,至今没有谈成!” 轰! 谢队率如遭雷击,连退两步,那惊恐的表情,好似一只被巨兽踩到尾巴的猫。 满脸透露着震惊、恐惧、压抑和绝望。 陆野见此,心中大定,继续趁热打铁: “谢队率,你是谢家旁支,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莫要被人当枪使了......” 谢队率脑子此时好比浆糊,一团糟。 接连三个信号,一个比一个炸裂。 许彪犯事被贬到城卫,陈成亦是受罚休沐完毕,归军途中。 这两个猛人,为何同时器重眼前这个小青皮。 此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再往后联系,谢家的流霞醉一直是北境销量最好的酒,而且家族还派了谢坤,来主持与边军贩酒的事。 这件事一直没有落地,难道真的跟他有关...... 喔喔喔! 恰巧鸡鸣声起,卯时已到。 “谢队率,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暴喝声,将谢队率震得一哆嗦,只见陆野继续沉声说道: “卯时已到,还不开门!” 随即谢队率一脸骇然,退到了一边,挥手让人开了城门。 吱呀...... 沉重的城门缓缓拉开。 陆野跳上马车,站着扯住缰绳,抖动鞭子: “陆家坊!出城!” “驾!” 童渊、李义远一左一右,骑着烈马,率先冲了出去。 随后陆野当先,领着剩余四辆马车,紧随其后,纵马消失在城外的夜幕之中。 直到晨曦升起时,城门前的谢队率方才回过神来: 此子心智似妖,不可得罪! “谢队率!” 远处跑来一队人马,个个提着枪棒,悬着刀剑,凶神恶煞的模样。 当先一人,上前询问:“谢队率,可见陆野一行人?” 谢队率摇摇头:“陆野一行人,一早出城去了。” “什么!你没有接到指令吗?竟敢私自放了人!你这个队率是不想当了?” 谢队率眉眼一横,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 为首的汉子应声倒地,身后的一群汉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城卫便是拔出腰刀,将人围了起来。 “退下!” 谢队率让城卫撤下,居高临下地继续说道: “陆野出城有理有据,合规合法,我没有资格阻拦。 若是你身后主子问起来,叫他去问陈成!” “陈...成?” 被打的汉子,本来还想叫嚣,在听见陈成的名字后,竟没忍住惊了一下。 “好好好,我知道了,这便回去禀报!” ...... 荒野之上,陆野纵马在林间疾驰。 “野哥儿,你怎么笃定那队率,会放行?” 陆野笑道:“这大宣王朝,做生意的怕青皮,而青皮又怕官。 但是这官老爷,又怕有兵权的城卫......” “嘿嘿,这城卫就是在城里耀武扬威,其实也怕边军砍他!” 童渊摸着脑袋,笑着抢答:“这帮人就是欺软怕硬的怂包!” 陆野笑道:“这世间万物,都逃不出一个死字,却又都怕这个死字。” “野哥儿当真胆大,怎的敢拉‘屠夫陈成’的大旗啊。” “陈成敢收许彪的刀,证明二人关系匪浅,我今日拉陈成大旗,实则是用的许彪的面子。 即便将来怪罪,无非是惩处而已,罪不至死!” 童渊思索半晌,似懂非懂的,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野哥儿,我们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势力,让这些牛鬼蛇神,听见咱陆家坊的名字,也抖三抖。” “快了!” 对于陆野的话,童渊打小就相信: “嗯,野哥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建庄...... 卖酒!” “好!” 身后的马夫家眷听闻,皆是振奋的高声欢呼: “建庄,卖酒咯......” ...... 昨日买地之后,便吩咐人去找了许多工匠。 之前地契上,可是一户贩马的庄子,虽然人走了,房子不会拆。 但是年久失修,想要住得舒适、安全些,还是需要修缮一番。 而且建庄子,可不是喊几句,庄子就完美无缺地呈现在眼前了。 要一砖一瓦,慢慢建好的。 而且远离县城,又地处偏远地区,盗匪、山贼的问题,多半也要自己解决。 不比村镇,还有氏族聚集的护卫、家丁防御。 因此等到了庄子上,先了解情况,做些规划,等这两天工匠陆续到了,就可以正式建庄。 将来拿到订单,便可以继续酿酒,发展自己的事业了。 只不过陆野有些担心,毕竟离城这么远, 若是工匠都不愿意来,要凭借手上的人建庄、修缮,短时间内,就有些捉襟见肘。 却不知道,当天太阳升起时,昨夜青皮坊主,大闹谢家宴的事,传遍了当狗城。 认识的、不认识的,皆是替他竖起了大拇指。 “此子昨夜,当是城中最靓的青皮!” 麒麟臂、一言锤、青皮坊主、许彪挚友等等言论一下传遍大街小巷。 更有离谱的,还说方司马被陆野的个人气质蛰伏,威胁谢坤,趁早洗洗睡。 若是敢动陆野,毛都给他拔光...... 第30章 贼心不改 陆家坊不仅是将进酒,名声大噪。 更加有人猜测,在城西‘状元楼’对出对子的青皮才子,也是陆野本人。 这一下,陆野便成了当狗城的名人。 有多事的,更是将他生平拔了出来,说之前他在家,一直勤奋苦学,出门为了生计,被逼无奈,才选择挂名黄龙帮。 后来遇到了王富贵这个伯乐,被一下点醒,好似那飞龙在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赚到第一桶金以后,第一时间便脱离了黄龙帮,而且把老婆也从迎春楼这个火坑中,救了出来。 当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范。 “你们是不知道,陆野打小就特别懂事,冬天天冷,在河边碰上老妪浆洗衣物,都是主动上前帮忙。” “嗨!你这算什么,我还听说,他从小就爱帮助街坊、邻居干活, 特别是冬天劈柴,容易伤了斧子,他便自告奋勇,用手掰干柴。” “嚯,难怪他的绰号叫‘麒麟臂’。” “可不是,你以为呢...” 若是陆野听见后面几天的传言,他绝对要怀疑,他又穿越到了一个平行时空。 什么拾金不昧、替人推车拉磨、扶老奶奶过马路...... 只要是好事,从小到大,就是他最爱干。 好似这一切,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将他往好的方向推着走。 若不是陆野清晰的记得,自己以前是个什么货色。 否则都要认为,自己真就是这种劳模典范,先进个人,荣誉先锋之列的优秀青皮。 而昨夜唯一对他不利的‘诽谤’,却是一点消息都听不见了。 所有人对陆野盗酒方的事,都绝口不提。 其实这事也怪谢坤处理不当,没有及时扩大宣传。 现在陆野都成为了社会优秀青皮,谁还愿意跟在后面诬陷、抹黑,都要做生意呢。 与民意相左,可是得不偿失的事。 而且陆野是卖酒的,坐实他的酒方是偷来的。 以后他的酒,你还想不想要了。 他敢酿、敢卖,你还敢买吗?还有脸买吗? 陆野出城,名声大噪,这一批苞谷酒与将进酒,更是一杯难求,富贵酒楼的生意,再次爆满。 ‘富贵酒楼’这个招牌,又一次被吹捧到了当狗城第一位。 王富贵喜极而泣,晚上在家,关门数钱时,跪向北边拜了三拜,口中默念:野爹你就是我亲爹。 有路过的丫鬟听见,都惊呆了...... 而反观谢府这一晚,听说谢坤又憋了一肚子怨气,跑到迎春楼,点了七个鸨子,鞭子抽到大半夜。 谢坤丢掉皮鞭,从肉林之中钻了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靠在椅子上。 “谢公子!” “后面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管家弯下腰,尽量让头与其平齐:“流民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待他开庄,自有人去捣乱,到时候引发骚时乱,我们的人再趁机......” 管家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得谢坤眼中露出得意: “北边的事情有消息没?” 管家眼珠子打转,脑袋又往前伸了伸:“有一批好马南下,其中最为名贵的......” 谢坤身子一挺,打断了他:“不急,那是献给阮氏的重宝。若是如此如此......” 管家听闻,一脸佩服:“公子想得果然周道!” “哈哈哈...这一计,若是再中,定叫他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管家说道:“那流民......” “一样照常,他的命我要,但他的方子才是最重要的。” “是!” 往后几天,大街小巷一直在传陆野建庄,在招募得力的工匠,而且待遇丰厚,但凡有一技之长,品德兼优的,皆在他选拔之列。 一时间,人人都在打听陆野在何地建庄,都想去碰碰运气。 而之前收到陆野邀请的瓦工木匠,个个躲起来偷着乐。 第二天便收拾东西,约在一起天没亮就顾了马车,出城往西去了。 陆野与温芊同驾一辆马车,其余四人紧随其后,童渊在前领路,李义远坠在车队后边游走,警惕地观察,道路两旁的流民。 衣衫褴褛、食不果腹,还是最轻的描述。饿死、病死的尸体,都发青发紫了,也就胡乱弄个小坑埋。 更有的连手脚都还露在外面,都没有人去管。 此时已经离当狗城,有二百来里地,流民也已经少了许多。 但是道路两旁的树木,依旧光秃秃的,没有树叶,也没有树皮,连地上的草都没几根了。 “野哥儿,再往前七八十里地,应该就要到了,路上的流民也少了许多。” 陆野看着前方崎岖的山路,渐渐放缓了车速: “嗯,北方战事不利,许多烽燧都被屠了,北梁的游兵散勇,时常进村劫掠,抢不到东西就杀人。 流民许多也只能往县城跑。” “以前在城里还不觉得,跟着野哥儿出城两次,感觉城里的官老爷,与这帮流民比起来,过得真叫一个神仙日子。” 陆野听闻默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不是一句空话。 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但遇天灾战祸,遭难的无不是百姓。 许久,车队进入了一个阴凉的谷口落日谷,童渊策马向前,先行去探路。 好半晌,举着长枪一路大声喊道: “野哥儿,前面确实有一处庄子,出了谷口,就能看见了。” 陆野大喜,招呼身后车队跟上,抽响马鞭朝着落日谷出口疾驰。 “童渊,这附近应该还有几个村寨,我们先去庄上落脚,便去周边走访一遍。” 随着几人出谷,秋阳之下,顿时人人都感觉暖了起来。 眼前一片开阔的丘陵水泽,再往前看,远远的有一座庄园模样的建筑,坐落在道路边上。 “我们到了!走......” 陆野起身奋力抽响马鞭,带着车队冲出谷口,往山庄方向奔驰。 走过山地、水泽,等到一行人到了那座废弃的山庄时,顿时心潮澎湃。 眼前的贩马的庄子,许多房子都没塌,除了有些门板残缺外,基本能遮风避雨。 而院墙高耸,一丈有余,只不过许多地方都出现了破损,露出其中的竹筋,想要修复其实也不难。 庄园很大,住的房子不多,倒是马厩修建得了许多,若是将来,把马厩都改成房屋,按照这庄子的布局,住下个几百号人绝对没有问题。 在中间的大厅前,陆野将人都喊了过来: “大家伙先把东西卸下来,苏定江带人去把围墙修复一下。 李义远带着亲眷,打扫一批房间出来,好供大家暂时住着。” “等过两天,工匠都到了,我们再集中划分一下区域。” “是东家,我们这就去办。” 两人喜笑颜开地抱拳,挑了一些人便准备走。 吧嗒! 一声门板倒塌声音响起,惊得众人朝四周环顾。 只见旁边走出一群人,男女老幼都有,十几个汉子在前,端着木棒,警惕地将陆野他们围了起来。 “你们是哪里来的,这庄园不欢迎你们,快滚!” 第31章 愿意干活的,我管饭 看来人的面色、穿着,比流民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野环顾一圈,高声说道: “我是这处庄园的主子!” “而且这附近千亩地皮,都是我陆家庄的!” 一名汉子扬起木棒,恶狠狠地说道: “什么陆家庄、水家庄,这是我们先占的就是我们的! 你们想抢,就问问我们手中的棒子,答不答应!” 童渊上前,端枪就要捅,被陆野拦了下来。 一名老者上前,拦下了惊恐的汉子,眼睛又扫过人群腰后的钢刀: “这位应该是陆家庄的庄主吧,老身在此有礼了。” 陆野回了礼询问:“老先生,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占了我的庄子?” 老者年岁约在六七十左右,头发花白,面容褶皱: “陆坊主,你说这是你们的庄子,可有官方凭证。” “自然是有的。” 陆野将地契摊开,在众人面前展示,特别是上面的朱红印章,特别耀眼。 在见到他真的有官方地契时,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几个汉子,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唉...既然拿得出官方地契,这自然是你的庄子......” 老者朝几人拱手赔礼,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一群人,是北边一个村子的百姓,这个老者就是村长。 只不过他们听说山贼,要下山劫掠,便把人都拉出了村子。 准备过一段时间,再回去。 一个村子男女老幼,只剩百人不到,除了这一批,在庄子外,有的上山去碰运气打猎,而有的,走到几里路外的藏水边上打鱼去了。 陆野闲聊了几句,又打听了附近村镇与山贼的情况,便让村长带着人离开了庄子。 “按地契上载明,藏水边这千亩地,都是我陆家庄地界,若是村里人想打鱼,只能叫人去更远些的上下游。” “唉,确实如此。” 临走,跟着的村民个个沉着脸,心不甘情不愿。 但是在拎着哨棒、腰后悬刀的壮汉面前,也不敢造次。 小小插曲,怪不得陆野强硬,自己手下目前就有近二十个人,亦是男女老幼需要帮扶。 不把自己的利益先守好,就去关心他人生死,只能用‘烂好人’三个字形容。 “大家分工合作,日落前完成,争取今晚能吃顿饱饭、睡个好觉!” “好!” 几人举着拳头唱了声好,便各自领着人去修缮庄园。 陆野领着童渊,一人牵了一匹马,出了庄子: “这附近最近的几个村子,都在北面,我们去踩下点,探听些情报。” “好,都听野哥儿的。” 两人踏过丘陵,便看见一条宽阔的河流,远远望去,好似从北面山脉,延展下来的一条丝绢。 沿着藏水一路北上,进入了山林范围。 “嚯!” 陆野抬头环顾,有种置身森林公园的感觉。 “怎么了野哥儿?” 陆野又纵马朝前跑了一段路,找了一条小路,冲上了山坡,直到一片树林间。 “童渊,这些可都是好几百年云杉、白杨,还有枫树!” 童渊一头雾水,在他眼里,这些就是烧火的柴,不知道陆野高兴什么劲。 “这些可都是用来制作强弓、利箭的材料啊。” “野哥儿还会制作弓箭?” 陆野笑道:“略懂一二...” 随即又纵马,沿着山路向前。 自己那个时代,信息到处都是,只有你不想学,没有学不到。 不仅是弓箭制作,其他的各类发明,例如制作香皂、白糖,还有精盐提纯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自己平日就喜欢学些杂七杂八的知识,在前世完全就是不学无术的典范。 不曾想,到了这个世界,却成了发家致富的底牌。 两人穿行在山路之间,环境开始变得潮湿了起来,显然这边林子是下过雨的。 片刻之后,便看见前方升起一片清烟。 “走,去前面看看。” 陆野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 暴雨过后的小村庄,满是泥泞,四处焦灼、残缺,未燃尽的房梁又从内部冒出了浊烟。 三五成群的村民簇拥在一起不停咳嗽,眼神却是泛出饥饿的欲望, 紧紧看向村口牵着马的两人。 “野哥儿,这个村庄好像被人洗劫过。” “嗯!” 陆野点头,神情更加肃穆。 “救救我的孩子吧...给一口吃的就行!” “啊...你们要干什么!” 远处一名抱着娃儿的妇女,朝着陆野踉跄走来。 却被半路上冲上来的两个村民抢了怀中娃儿。 “啊...把孩子还给我,你们这帮畜生!” 村民将妇女踹得老远,转身就跑向了屋檐下已经烧得沸腾的铁锅。 看样子是要准备生烹了娃儿。 “童渊,救人!” 话音刚落,童渊便扯开步子,上前一把夺过,只一拳,便将两人都推倒。 又一脚将滚开的锅踢翻,开水顿时浇在两人身上,升起一股白烟。 啊! 两人撕心裂肺地朝远处跑去。 陆野上前将妇女扶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个烙饼。 女人抢了饼,又直接坐在泥地上吃了起来。 童渊上前,一脸古怪: “野哥儿,孩子死了!” 襁褓中的婴孩,早就面容僵硬,嘴唇发紫,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啊,还我孩子!” 坐在泥地上的女人,发疯一般,抢过孩子,抱在怀里坐着,连烙饼都丢得老远。 而远处几个眼中泛光的男子,饿狼一般,冲了上去抢那半块饼。 两人无奈摇头,没有再去管疯女人,牵着马朝前走。 这个山村不大,数着房屋,最多也就不到百人。 只不过现在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经烧毁,留在废墟上的,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妪, 就是如之前疯女人一般,披头散发,眼中毫无生机的女人。 “两位外来人,是找人吗?” 一名老叟上前,告知了自己是这个小村子的村长。 七天之前,山贼下来劫掠,没有抢到东西,便放火烧了村子。 许多反抗的青壮,被杀死,女人被糟蹋。 现在留在这里的都只是一些,饿及的行尸走兽而已。 “我们这边的村子还好,往东边,还有上百人的村子,好几十个女人,都被山贼掳上了山。” 陆野、童渊相视,都看出了眼中的悲戚: 这也叫还好,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家也被烧了,竟然还在比,有人更惨。 村长都这样,其他村民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野看了看远处山脉,心中升起一股危机。 山贼不是只有饿了才下山。 通常都会派眼线,四处踩点。若是知道陆野在不远处建了庄子,估计下手的时间也就近了。 毕竟来新建庄子的,哪个不是带足了钱和粮食。 “村长,我在南边藏水边上,有一处庄子,无论是你们村,或是其他村的......” “只要愿意干活,我管饭!” 第32章 有些上头 窥一斑可知全豹,在其他村子身上,估计出现的问题都差不多。 北面的地藏山脉,延绵数百里,其中坐落着大大小小山村,靠山吃山。 却因离当狗城太远,一直也无法富裕起来。 又是闲聊了一会,对地藏山脉外围,基本有了了解后,便带着童渊,往回走。 日落之前便进了庄子。 “嚯!李义远不赖啊,这么快就将土墙修复了......” 陆野记得这一段,之前可是一个好大的豁口,不说人可以爬进来,但凡有个老虎、野狼什么的,只要后退一些,加速一跃,就能进庄。 此时的豁口已经被和了稀泥,植了竹筋,与边上老墙,完完整整地连成了一片。 李义远摸着后脑,憨笑道:“忙活了一下午,不过我走了一大圈,土墙都修补完了。” “好!庄子完整了,晚上守夜的时候也轻松一些。” 陆野与童渊,绕了一圈,发现这座旧庄子,好似焕然一新一般,连卫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更有各类工具,规规整整地摆放整齐。 许多房屋也都清理了出来,摆上了加固的旧床。 这一伙人,男女老幼差不多二十个人,干起活来效率高的,让陆野瞠目结舌。 大家本就是赶早奔波一上午,又将庄园修补清理干净,此时无不是累得满头大汗。 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厨房中,一帮‘悍妇’瞧见陆野来了,纷纷丢下菜,手在围裙上蹭着: “东家,主母!” “东家来了...” “这里烟熏火燎的难受,待会吃饭再叫人来请你。” 更有马夫的亲娘,佝偻着腰,拿来马凳给陆野坐。 陆野带着小婢妻也不讲究身份,接过凳子就原地坐了。 “都辛苦了,咱今天也算是乔迁新居,没人来给庆贺,咱自个也图个喜庆,乐呵乐呵!” 有‘悍妇’捂嘴浅笑,睃了一眼温芊,只看得她连连扯动陆野的胳膊。 陆野瞧见气氛不对,一挥手,好似将眼前尴尬氛围赶跑: “别胡闹啊,今晚这顿饭,我来做,你们这些配菜大姐,都听我指挥。” “叫你们吃上一顿,世间美味!” “哟!小东家,还会做饭菜,日头是要打西边升,去那东边落了。” 有‘悍妇’不信,只管仰着身子笑。 “你这个揭瓦的悍妇!看老身不打你!” 有冲动的老妪,找来棍子就打,撵得那‘悍妇’提着裙子胡乱跑。 “不瞎说,我们只管听着吩咐便是......” 陆野可不是胡说,交代温芊盯着几人洗菜,自己从家当中,取出了之前准备的药材包。 桂皮、豆蔻、草果、砂仁、丁香、甘草...... 按照比例,配齐一包都包了。 又找来了一罐菜油,抱进了厨房,开始炸起了红油。 半晌之后,浓烈的香味便从厨房飘散了出来,庄内的一伙人,闻见时,无不是肚子咕瓜乱叫,都跑来瞧。 “野哥儿!这是什么,怎么会如此香!” 李义远、苏定江亦是垫着脚,挤在童渊身后,伸着脖子往里瞧。 “哈哈哈!再等等啊,今晚咱一起,吃顿好的!” “就一锅汤吗?这是什么个吃法?” “这叫火锅!红油火锅......” “火锅!?”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是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半晌时间过去,太阳落山时,叫童渊几人,在院中临时垒出一个土灶,把大锅抬了过去,一群人围着锅都坐好了。 一锅子筒骨高汤, 见陆野将蘑菇、白菜、萝卜啥的都往里倒,皆是一副疑惑的不敢吭声。 半晌汤开时,又切上薄薄的猪肉,开始往里涮上几斤。 ‘悍妇’们把饭装好,人人端着饭,夹着筷子,都盯着锅看。 咕嘟咕嘟! 陆野笑道:“可以吃了,都尝一尝咱的火锅!” 众人相视,都等着陆野先下筷子。 陆野也不矫造,直接夹了五花肉吃下: “嗯!是这个味,大家快尝尝!” 众人吞下口水,露着笑,都伸筷子夹菜。 ... “嚯...好吃!” “这就是火锅吗?真美味,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一时间,赞扬声四起。每个人都吃得不亦乐乎。 火锅这种高档货,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有的。 一来是调味,需要购买许多种配料,其中还有珍贵的药材。 二来,品种要多,才能将各种美味都融合起来。 城中的各大酒楼有没有,陆野没吃过,不知道。只是这种前世千年的沉淀配方,放到现今饮食界,绝对是降维打击。 “李义远抱坛酒来吃!” “好嘞!” 几人把碗摆好,有豪情大的‘悍妇’亦是凑上前,要了碗,待的酒都筛满,便共同举碗碰在一起: “今日开庄,大家齐心协力,做大做强!” “祝贺东家生意兴隆!” “恭祝东家,财源广进!” “祝东家,大展宏图!” “干咯...” 马夫、亲眷、孩童,吃着喝着其乐融融。 亦有亲爹亲娘,上前敬酒,与陆野小酌。 星夜寂静,遍野秋残,却唯独陆家庄人声鼎沸。 陆野亦是喝得上头,交代众人不要贪杯,又让童渊、李义远、苏定江几人各自商量,定好值夜方案,切莫大意。 “放心吧,野哥儿,有事必然第一时间通知你。” 陆野点头,便揽着小婢妻回了屋子。 宽敞的房间,虽是简陋,却被‘悍妇’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张床加固得好似铁打一般,又铺上厚厚的稻草,被褥,看上去就有睡觉的欲望。 小婢妻摸黑将桌上的油灯点上,下一刻橘黄的灯光便将整个房间塞满。 陆野舔了舔舌头,就想往床上坐。 “野郎,喝点茶醒醒酒,要不晚上该上头了。” 陆野一愣:今晚不上头,明早得被全庄的‘悍妇’耻笑了。 小婢妻倒好茶,又走到窗前,隔着一张小桌子,去拉窗户,夜风凉凉,吹得她发髻飞舞。 皮肤白皙,眼如桃花,双眉若二月初春的柳叶,眯着眼,仰了脖子。 此景印在陆野眼里,好似一个月下入了农家的狐仙,又或是嫁给牛郎的仙子。 腰肢尽展,硬生生地美出了出尘的仙味。 咕嘟! 陆野脸颊发烫,脑子一阵晕眩,分不清是酒上头,还是虫上头。 端起茶杯一口喝尽: “温芊,今晚早点睡吧。” 第33章 黑虎寨夜探陆家庄 小婢妻温芊,侧脸看向头顶月光:“哇,今晚的月色好美哦。” 陆野僵在原地: “咳咳,等一下就不美了,早点睡吧。” “我不想睡,我想上屋顶,再看看月光。” 月色怡人,最是思乡。陆野摇摇头,便搬了梯子,两人都上了屋顶。 “野郎,我觉得你变了。” 温芊淡淡说道:“你以前对我只会打骂,怪我做的不好,姿势不到位。 一心也只想着卖了我,得个好价钱。” “那天之后,我能感受到,你是真的关心我...” 温芊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如今有野郎爱护,父亲泉下有知,应该很欣慰吧。” 看着她眼中倒映的星空,一滴清泪,似流星划过眼角,陆野伸手擦拭,又将她的手掌握在手心: “嗯,我们的路在脚下,却不止我们两人要过,身后还有许多人,要跟着走。 有你陪着,再难也能趟开一条康庄大道。” 两人此时各有念想,却彻底的交融在了一起。 “野哥儿,今晚不知道...要不要得成。” 温芊总觉得冥冥中,有莫名的阻碍在他俩之间。 即便她使尽浑身解数,撩的陆野嗷嗷乱叫,上蹿下跳,却在临门一棒时,有事情打断。 陆野看着温芊散发着动人的热浪,苦笑一声: “今天天王老子来了,都让他在门外等着。” “你坏!” 陆野起身就要抱上温芊下房顶。 只见远处跑来一黑影子: “野哥儿,野哥儿!” “滚!” 一声呵斥,惊的童渊转身就走:“好的!” 噗呲! 温芊掩着嘴笑道:“看那厮跑的这么急,不会真有事吧!” “咋咋呼呼!每回都是他,再敢来,打断他的腿......” 两人刚进了房间,情浓化不开时,门外又有一人跑来: “东家!打起来了...” 陆野一把扯开门:“什么打起来了!” 李义远说道:“东家,是童渊我渊哥, 庄前来了三个汉子,不像好人,上前要讨水喝,撵半天撵不走,渊哥刚刚过来,提着枪就跳出庄子...” “嗯?” 陆野登时一惊,怕庄前出大事,便转身交代一声,提了钢刀,跟着李义远跑去了庄前查看。 “童渊没吃亏吧!” “没有,不过好像对面的,被攮死了一个......” 庄子门没开,在屋檐两边架上了几架梯子,几人都趴在屋檐上看,若是童渊吃亏时,自然要跳出庄来救援。 陆野亦是爬上了梯子,往外窥视,只见两个汉子,与童渊打在一起,下一刻便被一杆子打翻了个筋斗,两人都躺在了地上。 而之前躺着的一个人影,一脸惊恐的往后面爬,身下拖出了一条血路来。 “童渊回来!” 童渊见是陆野召唤,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陆野往林子里一看,心中大惊:“拿弓来!” 苏定江递来一把牛筋弓,陆野踩着梯子,踏着墙缘,往二百步之外的林子,飕的一声,射出了一箭。 啊! 只见一个黑影,从树上跌落,竟是一名山贼打扮的弓手,被一箭射中了肩膀。 众人见有埋伏,皆是后背发凉,急忙打开条门缝,将童渊迎了进来。 “野哥儿!他们肯定要来劫庄子!” 陆野按住童渊肩膀,两人踩着楼梯,都猫在土墙后面往外看。 “窑上的爷们儿,找你亮个万儿,借碗水过喉,你们倒先动了家伙,伤了弟兄! 这事儿不算完,过几日咱们黑虎寨瓢把子,亲自来理论! 识相的,赶紧备下‘彩头’当汤药钱,不然甭管你是哪路神仙,这窑口儿,咱照样给它掀了!” 陆野面色一冷,再抽了根箭,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又射了一根箭。 飕-笃- 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其余两个汉子,架起地上一人,纷纷朝着最近的树林跑了进去。 “野哥儿,是山贼!” 一共五人,都是黑虎寨的人。 庄子前面丘陵,两三百步距离,长着许多乔灌木,晚上,在里面伏上一些人,也不容易被发现。 “这是黑虎寨的人,应该是来踩盘子的!” 陆野将手上的牛筋弓丢给了苏定江: “这弓两石,能射二百步开外,对方用的是角弓,射不到这么远,不然童渊要吃亏!” 童渊提着枪,苦着脸:“刚刚他们那模样太嚣张,我没忍住。” “很不错!一对三,还攮死一个?” “死没死不知道,天黑,又都是狠人,没敢留手!” 陆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苏定江说道:“这弓不错,哪里来的?” “以前祖上打猎留下的,一直放家里没用。” 陆野点了点头,弓箭在这个时代,算是唯一的远程攻击武器,通常猎户自己制作的角弓,能达到一石力,百步之内穿甲没问题。 这种牛筋弓,能到两石,开弓时将近一百六十公斤。 若还是前世身体,怕连弓都拉不开。 好在前世在学校社团,学过弓箭,用复合弓的情况下,也能保证两三百米外不脱靶。 靠着一双麒麟臂,也多了箭术这一项技能,虽然不是百步穿杨,但好歹两三百步,能不脱靶。 “黑虎寨的人可不是吃亏的主,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明日带人砍些树回来,尽快制作一些弓箭。 我们在庄内,视线不好,不能探查庄外动静,还需要立一些瞭望台和箭塔。” “是!” 众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以前是躲在当狗城里,再危险,无非也就是面对一些小偷小摸的贼人。 现在荒郊野外,附近几十里都没有一户人家。 而且听说地藏岭附近的山村更惨,以前每个村子还有几十个男丁, 现在除了也当了山贼的,其他死的死,走的走,没剩什么青壮年了。 女人就更不用说,有些身段姿色的,都被掳上了山。 陆家庄刚建庄,百废待兴,不想这黑虎寨来的这么快。 陆野带着几人,在庄子里转了两圈,举着火把查看了各类布局。 心中也有了大概的规划,在几人商量,定下了箭塔位置后,便让五人先去休息了,明日一早伐木,制作弓箭和箭塔。 陆野留下童渊,担负着后半夜的值守。 “野哥儿,那黑虎寨就是白天我们打听到的那伙山贼,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要不咱想办法摸进去,把那几个当家的都宰了吧!” 陆野摇头,从他穿越至今,一直都是在被动防御,从迎春楼老鸨子的耀武扬威,到黄龙帮李麻子的敲诈勒索,之后又是谢家做局,冤枉他偷窃酒方。 陆野都是在势力之间游走,从未有能力正面博弈过。 非是他怂不敢动手,皆因实力不允许。 “这几天还是以建庄为主,等弓箭制作出来,也让那帮女眷也都来拉弓射箭。” “他们顶啥用,拉不了几箭,就得把手废掉。” 黑虎寨还不知道庄里有多少人,加上今天武力上折损了人手,轻易不会下山劫庄。 这两天应该还会派人来盯着,这样给陆家庄也腾出了时间。 第34章 流民冲庄 第二日一早,陆野见五人都起来了,便写了封信,让苏定江回一趟当狗城,亲自交给王富贵, 告知他陆家庄已经建庄,随时可以接订单。 这是目前庄子急需的业务,没有销路,这酒庄可就开不下去。 在当狗城时,卖酒一共收了三百两,其中一百两用于买地,又花了几十两买布、定衣、买刀、买车马。 现在手头上还剩一百多两。 米麦还有一车,庄子里,所有亲眷加上,一共二十一个人。吃喝一两个月没有问题。 只不过,这两天还有工匠过来,除去工钱,如果来人愿意入庄拜东家。 人吃马嚼,可能就会捉襟见肘。 即便短时间没有危机,但是若被人知道,生存资源储量不多,也容易造成恐慌。 手上有粮心不慌,便是放在四海之内皆准的道理。 按照之前的约定,只要能拿到富贵酒楼的订单,就可以收粮、贩酒, 整个庄子的生存就没有很大问题,而且随着生意做大,将来投庄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人多自然势大,以后山贼还来不来,就要自己先掂量了。 一夜无休,陆野吃了一碗温芊煮的素面,仰头便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时,迷迷糊糊中,听见庄园内,传来嘈杂声。 推开门到了庄园前坪,看见大大小小的马车,都停在庄外。 “东家!人来了...” 李义远见陆野也到了庄外,急忙跑来汇报: “东家,出城前约的工匠都到了。” “东家好!” “哎哟,是东家来了,都来见过东家!” ... 有人招呼,众人都热情地上前拱手行礼。 看着激动的人群,陆野突然有些不适应了,这些之前还推三阻四,有说远的,有说工钱低的工匠。 现在怎么都跟见着偶像一样,就差没上来要签名了。 “好好好!来了就好,咱陆家庄,可就盼着你们早些来。 赶紧进来!” 一伙人卸下工具、器械,都一股脑进了庄子。 一番寒暄,在李义远的指导下,个个摩拳擦掌,好似不要钱一般,开始捡着活干。 有木匠制作桌椅、板凳、门板房梁的,有瓦工和稀泥,挖基坑,准备砌房子的。 更有的,在看见童渊领着车队,拖回一根根木头,便开始上手,立柱,架梁制作起了箭塔。 本来还担心,今天完不成箭塔搭建,晚上守夜的又要加倍操劳。 现在看,估计日落前,至少能立一个箭塔出来。 “野哥儿,咱刚刚伐树时,碰见了村民。” “哦?” 陆野听闻,骤然来了兴致。 目前他最缺的是人手,城里来的工匠虽好,想要留下他们,自己要开的工钱怕不低。 若是这附近的村民、苦民愿意来投庄,只要人靠得住,勤劳肯干,陆野都愿意留下他们。 “只不过几个人只问了问情况,便离开了。看他们的模样,估计是想来咱庄子,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到。” “无所谓,只要有这个心就成...” 陆野拍了拍童渊:“现在的苦民许多都是些朴素的农民,战乱年代,无不是兵匪成灾,想要安心种粮食都做不到。” “不依托大户人家,抱成团,要靠自己活下去,太难了。 所以他们是不放心咱这个新庄子,再等等,就差不多了。” ...... 两天时间飞快地流逝,陆家庄在众人同心协力下,左右竖起了两个箭塔。 一些木匠也参与弓箭制作,第一批自产的角弓也达到使用要求。 交给了马夫使用...... 庄子里边的住宅区、发酵区、酿酒区、晒谷场、厨房、浆洗区等等,都按着计划,有了雏形,等到再过一段时间,这些简易的结构,便都能拔地而起。 庄内的通道,还铺上了碎石与石板,方便通行,四周也挂了灯笼,摆放了许多高脚火盆。 俨然有了一个大庄子的雏形。 这两天都没有村民来拜庄子,反倒是第四天一早在庄子外,围拢了许多流民,放眼望去,足有百人。 “野哥儿,流民叩门了!” 陆野答应一声,又喊了一个马夫爬上了三丈高的箭塔,拿着弓箭警戒。 自己则是与童渊再次爬上梯子,猫在墙后面看。 就见有一高一矮两个流民在庄子外吆喝: “庄主、坊主,讨口粥喝吧,活不下去了!” 李义远呵斥道:“我们自己都没有余粮,都吃着野菜树皮充饥。 哪来的闲粥给你们,别在庄外堵住,赶紧滚。” “庄主,我们都是苦命人,给条活路吧!” “老爷行行好,你们庄里那么多人,肯定有吃的,庄外马圈里,还停着马车,怎么会没有吃的。” 见接上头,后面也拢来几个流民,一起喊: “流民饿及了,什么都做的出来,不给粥喝,马肉也能充饥!” “腌臜货,你敢!敢抢马,老子一刀活剐了你!” 陆野眉头,流民要来他这里,需要穿过落日谷,这一段路本就不好走,靠着藏水与地藏山脉的村民,活不下去的,都是往当狗城跑。 若是有流民来,必是打听到,这一处新建了庄子。 消息为什么传得这么快。 “东家,要不要熬些粥给他们,这样都围着庄子,马车也停在外边,要是真的闹出了事,白白受了损失。” 自己的马车,以及后面匠人租用的马车,没法子赶进庄子。 都摆在外面的马厩,不想流民围庄,成了掣肘。 陆野脸色一沉:“不可,这批流民不简单!” “野哥儿,看不出来啊,流民不都长这个样子吗?” 陆野连着扫视了两遍,轻声说道:“这群流民里,没有小孩、没有老人,只有青壮,以及少量女眷......” 几人一看果然如此,皆是面露狠厉: “东家,他们若是敢冲庄,我们就开了杀戒!” 陆野摇头:“这里面有古怪,但不是所有的流民都有问题。 流民被人当枪使,我们可不能傻乎乎地上套。” 滥杀流民可是大罪,不仅大宣律法容不下自己。 关键此举也有违天道,到时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会一落千丈。 同时也会落入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境地。 “那如何是好!” 陆野沉默半晌,一拳砸在土墙之上:“我有办法,把人都叫齐,拿上家伙事......” “是!” 有马夫下了梯子去叫人,现在整个庄子,除了他们原先的二十一人外,新来的匠人亦是有二十几人。 除去年长的老者外,三十几号人,一人发一根哨棒,都站齐咯,唬住一帮真流民是没有问题的。 片刻之后人都在打谷场上站齐了。 “东家,你说怎么搞!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都听你的。” ... 对于工匠的表现,陆野略显惊讶:难道自己有个被动金手指?魅力值满级?英雄好汉见面,百分百纳头便拜? 嚯,看来一言锤这个绰号也不够用了,得再编撰一个更牛逼的花名。 陆野心中吐槽一番,随即严肃地说道:“待会大家如此如此......” “是,全凭东家吩咐!” 随后陆野又招来温芊交代一通,把一众女眷召集在一起: “待会你们都听温芊安排,开两袋米麦,熬粥!” “是,东家!” 第35章 东家再赏一碗粥 陆野交代一番后,便都各守其位。 两名马夫,各自都背了三壶箭,一左一右上了箭塔,俯瞰整个庄里庄外。 同时警戒远处的树林,但见伏兵,第一时间射箭警示。 另一名马夫爬到庄门之上,背弓、悬刀,提着哨棒,随时机动增援。 李义远、童虎二人,一左一右跟着陆野出了庄子。 再往后,十几个工匠,人手一根哨棒,在庄门外,齐展展地站开。 剩余十几个工匠,在庄内随时机动策应。 这群匠人有没有杀过人,陆野不知道,但是看气势,也绝不是没有卵子的孬种。 片刻之后,女眷先后提着几大桶米粥出了庄子。 温芊趁着出城前,攥了两把沙子和撇断的树枝,一一洒进了粥桶里。 “要粥的都排好队,胆敢扰乱秩序,便叫你们吃不成粥,都吃枪棒!” 流民见有粥喝,哪还会计较其他,好似驯化的羊群,都冲到前面,排起了长队。 为首的流民,见陆家庄真的开门施粥,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使了眼色也排进了队伍。 李义远带人巡视,但有不规矩排队的,举起哨棒就打。 又差了两个工匠,跑去马厩,把马都解开套,一人拉着几匹,都牵进了庄子。 不一会,几个粥桶的粥都施完,温芊便跑到了陆野耳边说道: “左边那三个,还有右边石头下坐着的两个,右手的茧子很厚,还有那边几个......” “按你说的,我让姐姐们多抄了底给他们。” “嗯!” 陆野点头,便让女眷都回了寨子。 片刻之后,流民中果然传出了动静。 当啷! “狗日的奸商!吃人不吐骨头,这粥不仅稀得跟水一样,还全是沙子!” “对,老子也不喝了,碗里还尽是枯树枝,喝得干涩发苦,我们流民也是人,这奸商就是不想我们活。” 当啷- 啪嗒! 一碗碗粥被摔在地上,撸起袖子就冲上前,找陆野理论。 工匠看着嘴角含笑,心底都感慨主母观察细微。 这七个闹事的流民,果真是刚刚被点出来几个。 “给我吃这些不干不净的粥,你们是想干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们流民好欺负,我告诉你,今天没有说法,我们一百多号人,可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们!” 正在七人得意时,陆野轻喝一声: “都给我打翻了!” “是!” “你干什么...” “啊!奸商杀人啦!” 身后十几个工匠,围上去就打,那哨棒高高举起,重重地落下,打得几人嗷嗷惨叫。 嘣嘣! 轰! “断了断了...” 不一会便都如死狗一般,头破血流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有严重的,更是手脚打断,拖在一边,满脸恐惧。 反观其他流民,无不是将碗中带沙的粥喝完,还用手指刮着米浆。 陆野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几人:“说吧,是谁派你来闹事的!” 几人无不是狼狈不堪,满眼恐惧。 “不说?再给我打!” “别别...我说!” 有几个被打得最惨的,仰着脖子,眼神恐惧: “是一个中年人,城里的,他安排我们来庄子前挑事。” “是的,我可以证明,那人带着兜帽斗篷,看不清是谁。 一人还给了我们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按购买力,两千块钱的样子,能买一千张肉饼。 “你们谁是领头的?” 没有领头的,或者说是监督的,这帮流民绝对会拿了钱跑路。 陆野还警惕,有人要拼死时,却见几个流民都是左右相视,说不出所以: “这个也不知道,只不过那个中年人,说这帮人里有他们的人。 要是敢跑,就让我们死在城外。” 陆野皱眉,想不到背后的人如此谨慎,连顺藤摸瓜的机会都不给他。 “把他们几个丢远一点,要是再靠近庄子,两百步之内直接射杀!” “多谢庄主饶命。” “谢庄主...” 几人磕头作揖,绝处逢生地捡了一条命,被工匠越拖越远。 嘣! “杀!” “东家小心!” 陆野低头沉思,准备回庄时,一名流民奋然跳起来, 一头撞在了工匠脸上, 不知从哪里,摸出匕首, 扑向了陆野。 等到李义远拔刀,童渊刺枪时, 人早就到了陆野身后: “陆野去死吧!” 听见声音的陆野,骤然一惊,全身紧绷, 一股寒意从头盖下,转眼便看见一张扭曲的脸冲了过来。 锋利的匕首刺向了他的心口,这种距离下,陆野躲不掉。 即便他八块腹肌,拥有双开冰箱门的胸肌,以及徒手掰柴的麒麟臂。 此刻,在绝对杀机面前,毫无卵用。 MMP! 稍微分神,就要被人干死了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颗飞石般的物件,从远处射来,恰好打中了流民的膝盖。 只听咔嚓一声! 陆野知道,对方的膝盖碎了。 流民剧痛时,整个人都不受控制,惯性一般下坠。 那匕首竟还不甘心地朝上扬。 噗噗! 短暂的反应时间,陆野下意识地朝后弹开,就听见两声闷响传来。 “留他性命!” 等到他说完,那流民被李义远一刀砍断了手,而远些的一枪,直接从侧面把人给扎透了。 “野哥儿,我...我来不及收手了!” 陆野没有怪童渊,这种情况下,换做是他,也停不下来。 只是他的目光随即看向了远处。 一个瘦弱流民,此时蹲在地上,正舔着碗里的米浆。 低头看时, 刚刚的飞石,只是他丢来的一个梨核。 换句话说,是他用一颗梨核,救了陆野一命, 陆野径直走向那个流民,刚想询问。 那流民举起碗,递给陆野: “东家,再赏一碗粥!” 陆野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人攥起,七尺有余,身上没有肥肉,瘦得像猴,腱子肉有一些,却感觉稀夸夸,没有什么爆发力。 无法想象,那颗梨核丢得,又准又狠。 “你救了我的命,以后跟着我,有饱饭吃!” “我很能吃的,这么多人都听着,不能反悔!” 陆野笑道:“我是东家,你再能吃,还能把我给吃垮了?” “那就好!我爱吃梨,酸梨就行。” 这年头山梨都很酸,有甜的,却都被富贵人家圈了起来。 只见那人后退一步,单膝跪地,抱拳就拜:“小人老九,拜见东家!” 陆野搀扶他时,一边说一边还往流民堆里看: “哦...老酒?” “倒是跟我的生意搭上了。” 老九被陆野扶起来时,偷偷捏了捏陆野的胳膊,心中骇然:这胳膊,是怎么练出来的? 知道陆野听错,又解释道: “咱在家是排行老九, 而且我爱吃梨,大家也管叫我梨九。” “家里人都走散了,这里就我一个。” 陆野吃了一惊,随即一把拦住他的肩膀,往庄里走: “温芊,再给弄两碗粥,给梨九兄弟喝!” “两碗不够!” 陆野大笑:“中午就不给你吃饱咯,留肚子,晚上吃火锅!” “啥玩意?火锅?” 第36章 我们干了 李义远招呼工匠,把那几个挑事的流民拉远远的,又当着其他流民的面,刨了坑,胡乱埋了尸体。 “你们都看见了,这几个是强盗,准备杀人劫庄子。 若是跟他们同流合污,免不了也被当成共犯,被差人抓去菜市口,砍了脑袋!” 之前几人被打,流民就吓得往后退。 后来又杀人和反杀,都被看得清清楚楚,不管谁对谁错,没人会找事。 “今天是唯一一次施粥,庄里粮食已经见底,更不会养闲人。 我们这些马夫、护院,若是不出力,一样要被踢出庄子! 以后想要吃的,就得干活!” 少数几个围在一起,还带着女眷的流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可以干活,只要有吃的,干什么都行。” 说话时,还有男人,把一个少女往前推。 李义远见有人搭话,心中再次敬佩陆野的安排,上前一步喝道: “哼!你们这群流民,被人利用,跑到陆家庄闹事,难免其中还有同样的强盗。 我东家说了,流民、苦民都是人,都想有口饱饭活下去。 要是你们之中谁包庇强盗,发现时,与这些强盗一样,乱棍打死、长枪攮死、钢刀砍死!” 李义远猛然抽出钢刀,指向坑里被干死的强盗,怒目相视,惊得一群流民,又缩了缩。 随后见震慑效果达到,便指向庄前的这一片树林: “从今天起,伐木换粥,每人每日十棵树,换两顿粥,两个馒头! 女人小孩进庄干活,不服管教,打出院子。” 一众流民听了,皆是一震。 庄外这一片林子,基本都是六七十公分的杨树,一个成熟的伐木工,一天伐十五棵左右,就基本要累趴下。 让他们这群,早就饿的骨瘦嶙峋的流民去伐树,如何能完成。 “老爷,我胳膊有旧疾,腿脚也不好使,能不能少砍几棵...” “哼!别跟老子讨价还价,干不了,就给老子趁早滚!” 李义远将刀归鞘,露出狠厉的表情:“能跑这么远,来我陆家庄闹事,你告诉我腿脚不好?” “若是懒汉,不想干活,又想混吃,老子第一个打死你!” 按照陆野的想法,这群流民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不施粥,就有可能被人拱火捅马,而施了粥,又不能只施一顿。 自己庄子的粮,本就不够,若是等不到苏定方回信,陆野也要带人出去收粮。 流民尝过甜头,可不信你庄子没有粮,定然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既然如此,庄外这一片林子,影响视线,容易潜藏猛兽,或强盗。 索性利用流民伐树,一来可以将树林伐干净,视野开阔。 同时庄子也能尽快收获大量木材,以后搭房子、制作工具器械、或是扩建庄子时,都用得上。 二来,也能消耗流民的体力,试问每天累得跟条狗一样,吃饱了就只想睡,谁还有心思闹事。 而且将来这帮安心伐木的流民习惯了庄子的管理,再吸纳进庄子,也是一股不错的劳动力。 一面是出力就有馒头和稀饭,只是累一些而已。 而另一面,是无尽的饥饿,以及看不到希望的绝路。 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 有流民还想说什么时,李义远再次高声喝道: “若是干得好,听话受调摆的, 可以择优进庄,拜东家!” 轰! 一句话,犹如高山晨钟,振聋发聩,叫人瞬间就精神了。 几个簇拥着女眷的流民,率先上前:“我们干了!” “我也干...” “我也愿干!” ...... 顿时满地的流民,好似荒野上的地鼠,一个个都把头伸得老高,抬手喊着。 “好!你们各自分好组,按组登记户籍姓名,来庄前领铁锯、推车!” 李义远大笑,同时安排工匠开始清理伐木工具。 找来会写字的,摆桌子开始登记人名户籍。 当然近百人的流民,也不可能,都愿意来挣那俩馒头和稀饭。 有‘志向高远’的,在观望一阵之后,便沿着来路,都散开了。 留下的足足有三十几人,且大多是带着女眷,以家庭为单位的流民团体。 ...... 门前解决了流民叩门的事件,庄内陆野也领着梨九找了一处干净的屋子住。 门前更是备了一筐酸山梨。 陆野上前拿了两个,丢了一个过去,直接在衣服上蹭了就吃,差点没把牙酸掉。 “嘎嘎...我说梨九,你扔梨核,怎么这么厉害! 今日若不是你露一手,我这条命八成要交代了。” 梨九一口咬掉半个梨,面不改色地吧唧着嘴: “小时候喜欢拿石头打鸟,练出来的!” “厉害! 既然你已经拜了庄,以后就是自己人。 你先休息两天熟悉一下,往后跟着李义远他们巡庄。” 梨九郑重其事的拱手拜道: “既然已经拜了东家,自然万事以东家为先。 梨九愿为东家牵马坠蹬,结草衔环报答。” 对于梨九的言谈举止,行为神色,陆野知道这人不是普通流民。 之前也定然是生在富庶之家,否则不可能有这样的素质。 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加上又救了自己一命,陆野是打从心里,高看了他一眼。 将梨九安排好,计划让他先跟着李义远熟悉日常,以后必然又多出一个,左膀右臂。 对于这次吸纳的流民,陆野半是欢喜、半是忧。 一来有人可用,庄子能迅速发展。 二来则是,开销翻倍了...... “按照时间推测,苏定江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若这两天还等不到,高低得出趟庄子,收两车粮回来。不然余粮最多七日,就要吃完。” 夜晚时分,闭了庄门,一伙人,又围坐在了一起。 人人端着稀饭,捏着馒头,都等着陆野的火锅。 一阵阵香气从厨房飘出之时,个个都疯狂吸气,连鼻子都抽红了,也不自知。 “嚯!什么玩意这么香?” “火锅吗?这就是东家说的火锅?” 火锅这种高档货,工匠如何吃过,一个个瞪着眼珠子,扯着脖子,都往厨房窥视。 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反倒是最早的马夫,李义远他们这一伙人,个个老神在在、扬扬得意, 都端着碗趾高气扬的,用鼻孔瞧着几人,好似在说: “土包子,咱东家会的东西可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