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七零恶婆婆后：我命由我不由》 第1章 穿成恶毒婆婆了 “妈，妈……”屋外传来呼喊声跟叫魂似的一声接一声，让从下半夜躺到天蒙蒙亮的尹春娇十分烦躁。 此刻的她双手放在腹部，躺着的姿势比殡仪馆里的遗体还要标准。 哦，不对，还是有区别的，殡仪馆里的遗体双目紧闭，面容安详；而她是怒目圆睁的，就跟那死不瞑目的怨鬼似的。 外头一声声的妈还在继续，让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但奉行享乐主义的尹春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在现代她三十七岁，有颜有车有房还有自己的自媒体公司，公司里的小鲜肉每天都追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虽然只是为了得到她手里的资源，但无所谓，情绪价值给到位了那资源给谁不是给呢。 结果到这里，已经是被人骂老货的年纪了。 原主跟她同名同姓，丈夫是军人，但牺牲了。 她及笄之年就跟要去前线的丈夫在公婆的逼迫下圆了房，一举中俩，第二年生下两个男娃 但因为她怀孕的时候年纪太小，头胎就是俩，营养也跟不上，生产的时候差点要了她这条命。 二十四岁那年丈夫探亲回来，她又怀上了老三周济怀，也是个男娃。 那肚子争气的把十里八乡的老婆婆跟小媳妇羡慕坏了。 公婆也高兴，毕竟他们就一个儿子，现在有了两个孙子，那是真开心，所以也不让她干田间地头的活儿，只要照顾好三个孩子做做饭就行。 结果好景不长，才二十九岁就守了寡。 丈夫去世后，她对三个孩子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不让三个孩子亲近公婆，对公婆更是一言不合就骂，要彰显她在这个家里的绝对地位。 儿子牺牲了，公婆一瞬间就老了。 为了三个孙子，他们也是事事顺从以她为主，生怕哪里不如她意她另嫁，让三个孙子成了没爹没妈的娃儿。 结果太过劳累又伤心，才两年也前后脚没了。 那时候老大老二已经十五岁了。 原主不喜欢前面的两儿子，这是两个讨债鬼，差点要了她的命，所以那俩孩子也不愿意主动亲近她。 她喜欢小儿子，生小儿子没遭罪，月子里也乖巧听话。 但自从老大十六岁那年被丈夫原单位的领导给特招了过去后，她就喜欢老大了。 一转眼就是五年，前几个月她收到老大周济军的信，说他一年前立了个大功，半年前被提干，还结了婚，媳妇是城里人，上个月查出怀孕了。 但他的级别还不够格让家属随军，所以为了方便照顾媳妇，他在部队旁边租了房，可陈月孕吐的厉害，他腾不出手来照顾，想让原主过来照顾个把月。 于是原主马不停蹄的收拾东西就去了，老大的部队可是在城里，她也要去当城里人了。 不过她可不是去照顾媳妇的，她是去享福的，老大有出息了，她养大的娃儿那有出息了首先就得孝敬自己，可不能让那不相干的女人白占了便宜。 而且老大提干，那工资肯定更多，她得去给老大当家。 结果去了后就要大儿子把工资交给她掌管，周济军十分为难，不太愿意给。 原主见状就坐在地上哭闹，嘴里喊着早就牺牲的丈夫的名字，说她命苦，年纪轻轻就守寡，拉扯大的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不孝顺她。 闹的左邻右舍看了不少笑话，最后两口子不得不把工资给她。 接着她又端婆婆的架子张嘴就是“自古以来媳妇就得伺候婆婆”，“嫁进周家门就得守周家规矩”等等。 全然忘记她当媳妇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了。 不仅如此，只要周济军一回来，她就嘘寒问暖霸占周济军的时间，让两口子都没单独相处的机会。 除此之外还各种没边界。 周济军洗澡她就在外面敲门问要不要她给搓背，她自己洗澡还不关门。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陈月看到婆婆居然闻丈夫的衣服，给陈月气得天天哭，又吐又哭的恨不能把娃儿打了离婚。 但周济军是干部了，未来肯定有出息，她又舍不得。 所以当着丈夫的面陈月也不跟她闹，很是让她风光了三个月。 上周周济军出任务，最少要一个多月，陈月就找来娘家人把她给轰出去了。 然后那亲家就插着腰大骂：“你个老货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羞耻，你儿子一回来你就缠着他，天热在家里也不知道避讳点，要不要脸啊你？ 你既然这么稀罕你儿子你应该早早说啊，我绝对不让我女儿嫁进你周家门，你这个不要脸到处发骚的老货嫁给你儿子当媳妇不是正好吗？” 回忆到此被迫中断，尹春娇只觉得恶寒。 她捂脸感慨，真是骂的又脏又难听，但人家也没骂错。 临了那亲家母还不忘威胁原主，要是敢去部队那告状，她无所谓，大不了让女儿把孩子打了离婚给她找个更好的。 但周济军就不一样了，他是军人，一旦给领导留下不好感觉，那他们老周家祖坟刚冒出来的烟就得就此断送，她儿子说不定还要跟她回去一起种田。 原主也有点窝里横，面对同辈分又是城里人的亲家母，只能乖乖挨骂。 被赶出来的原主不敢去儿子部队闹，又进不去家里，在外面冻了三宿实在熬不住，才灰溜溜的回来了。 一回来就找老二两口子的麻烦。 老二周济民在家务农，他结婚比老大还早，媳妇叫王秀秀，是来这边的下乡知青，今年二十，已经怀孕九个多月快生产了。 被赶回来的原主看到两口子心里就烦躁，到处找茬。 不是鸡瘦了就是蛋少了，要不就是工分才这么点肯定是偷懒了，总之各种找理由骂两口子。 骂完气还是不顺，晚上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再加上在外面被冻了三个晚上，就把自己给整没了。 回顾完这些的尹春娇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原主这种人。 她拉扯大三个孩子，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结果呢？三个孩子没一个跟她亲的。 老大说不定要被她闹的离婚丢职，老二虽然在家种田，但出力挣工分还被亲妈嫌弃没出息也是心塞的很。 老三直接被她宠成了半个废物，六岁上学，念了八年还没小学毕业，跟个二百五似的。 一想到这里尹春娇就头疼的厉害。 这种恶婆婆到底是什么环境下的产物啊？ 她一没偷偷下凡跟个放牛的偷吃禁果生下娃娃，二没跟穷书生勾勾搭搭不回天庭，所以她到底是犯了什么天条老天爷要给她整到1977年？ 她一手捂着脸，叹息一声：“作孽哦。” 第2章 踹的就是你这个龟孙 大概是没得到她的回应，外面的男人喊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一想到老二也才二十一，她一个三十七岁小仙女被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小伙喊妈，那画面她简直不敢多想一帧。 外面喊妈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声声的就跟那夏天的蝉似的。 也不知道是原主对窝囊老二的不喜情绪感染了她，还是被那一声声妈给叫的心慌，尹春娇只觉得一股火气从丹田直窜头皮，就跟诈尸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猛了，头晕目眩的很。 但她还是气沉丹田张嘴吼道：“叫魂啊叫。” 之前怎么不叫？说不定把原主的魂给叫回来呢，她也不用接手这烂摊子了。 现在好了，回又回不去，不回去又要天天面对二十多岁小姐姐跟大小伙喊她妈的残酷事实。 夭寿哦 …… 尹春娇的一声吼给外面的老二吼住嘴了。 又顿了四五秒，门口再次传来老二的声音。 “妈，隔壁蔡奶奶说秀秀这几天可能就要生了，今天就不让她下地了行吗？ 稀饭我煮好了闷在锅里，咸菜也蒸再锅里，您起来端着就能吃，换下来的衣服您就放在那，等我下工回来洗。” 周济民也愁啊，他妈怎么就回来了呢？她去城里的那三个月，是他有记忆以来过的最轻松的日子。 前天知青点的知青们都沸腾了，说全国恢复高考了，秀秀听说后也说要去参加，考上了就能回城，以后他们的娃儿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没想到这节骨眼上，他亲妈回来了。 哎…… 没得到尹春娇的回应，周济民不太敢走，怕哪里一个不如意，又招来他妈的破口大骂。 他被骂几句倒是没什么，从小就习惯了，但秀秀都快要生了，要是再被骂得多伤心啊。 都是他无能…… “知道了。” 门里面终于传来了尹春娇有气无力的答复，周济民觉得奇怪，他妈这声音听着有些不对啊。 不过刚才那一声吼不像是有什么问题，当下也就不多想了。 虽然他妈看不见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冲门里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王秀秀正准备起床呢，看到丈夫进来了就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还能干的，多少也能挣点工分的。” 再不多挣点，等她娃儿生了都没得吃。 王秀秀一边说一边吃力的穿鞋。 她现在基本看不到脚背，全靠感觉。 周济民赶紧上前阻止她的同时压低声音道：“妈答应你不去了，你在家看书就行，就是别被妈看见了，秀秀，跟着我委屈你了。” 王秀秀看着丈夫年轻憨厚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涩。 勉强扯了个笑，抬手抚了抚丈夫的头顶，寸短的头发扎在手心的感觉却是那么的踏实。 人是好的，就是有个不好的妈。 王秀秀有些哽咽地道：“济民，只要你对我好，再苦再累我都不怕的。” “秀秀，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咱妈让你去参加高考的。”周济民跟她许诺着。 王秀秀惨笑了下，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前天得知恢复高考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高兴，想着月子里能好好看书，正好出月子就能去参加考试。 一旦考上了，她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结果婆婆忽然回来了，她的回城梦是彻底碎了。 哎，都是命…… 可心里好不甘心啊。 王秀秀看着丈夫问：“济民，你不怕我考上回了城后就不要你了啊。” 周济民看着媳妇儿，憨憨地一笑：“我知道你不会的，你只管好好看书，其他交给我，再苦再累，我都愿意供你去上学的。” 就算最后她真的不回来了，他也不恨的，秀秀跟着他后就受了他妈这么多的骂，就当自己欠她的。 王秀秀眼睛有一些泛红，摩挲丈夫脸的，最后将他摁在自己的胸口不舍得放。 周济民也抱住了她，须臾后有些害羞的抬头冲她笑笑，“秀秀，你再躺会儿，我上工去了。” 说着周济民抱着她的腿轻柔的放回床上替她盖上被子，这才出去扛着农具去上工了。 正是收晚稻的季节，活儿多的很，他得多干点活挣点工分，这样到年底能多换点大米，好给媳妇跟孩子熬米粥喝。 听到二儿子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尹春娇想了想又躺了回去，实在不想面对这个现实，她有些鸵鸟心态的觉得只要不出门一切就等于没发生，说不定再醒来又回到了现代呢。 熬了一夜没睡，原主身体还没好利索呢，这一躺下居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尹春娇被砰的一声推门声给惊的垂死病中惊坐起。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呢，就听一个公鸭嗓子喊：“妈，学校明天要组织运动会，我要当我们班的领队，我哥之前寄回来的那套旧军装呢？” 尹春娇太阳穴跳了跳，这是那街溜子老三周济怀，今年十四岁。 跟他同龄的前年就上初中了，就他因为老留级一直在小学徘徊。 狗都教会数数，他简单的加减法还能算错，算是废了。 没得到回应，那人走到一旁的红色大箱子跟前打开箱盖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看着床脚被他随手丢了一堆的衣服，尹春娇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撑着往床尾挪了挪后给了小儿子屁股一脚。 被蹬的差点摔倒的周济怀摸着屁股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妈，见他妈一脸怒容，也不敢说话了。 “给我折好放进去。”尹春娇冷着脸呵斥，什么鬼毛病？ 周济怀看着冷着脸的亲娘，有些怕，但又觉得很没有面子，脸色有些挂不住，站在那不动。 尹春娇一抬眉，脚举起来作势就要踹第二下。 周济怀也不敢犟了，赶紧将床头那一堆乱了的衣服抱起来塞进箱子里。 结果又挨了一脚：“刚才什么样的你就给我折成什么样的放进去。” 周济怀哪里干过这些事啊，以前二嫂没进门的时候，都是二哥干，现在是他们俩干，他才不要干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呢。 当下不悦地喊：“妈，你干什么啊？好好的您老踹我干嘛？” 踹的就是你个龟孙。 第3章 老二媳妇要生了 尹春娇将莫名重生在这个恶毒婆婆身上的怨气都撒在了这个小儿子身上。 谁叫他文不成武不就，在这个家里一点贡献没有，就是个废物。 尹春娇直接起身走过去伸手一把揪住老三的耳朵，“你再给我嚷嚷一句试试？” 介于他妈每次打二哥时候那个狠劲儿，很少挨打的老三这会儿看着盛怒的老娘，也不敢反抗，弓着腰由着她揪住自己的耳朵。 嘴里喊着：“我错了我错了，妈，松手，松手……” 但心里早已经开始咒骂了起来。 尹春娇就这么揪着老三的耳朵出了门，一出来就被外面的艳阳给晃了下眼睛，看样子已经九十点左右了。 她一把将人推出去：“以后进老娘的房门给我敲门，我说进你再进，不然我就给你腿打骨折。” 老三连连点头，心里又埋怨她去了城里住了三个月破规矩就多起来了。 王秀秀迷迷瞪瞪听到外面婆婆的叫骂，猛然间惊醒后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睡过头婆婆在骂她。 当下匆忙穿鞋要下床，结果一步迈出去腿根本使不上劲儿，整个人一软就往前扑去，侧歪在地。 “啊……”王秀秀捂着肚子，虽然她已经尽力转身了，但太大的肚子还是跟地面撞了下，疼的她瞬间就出了汗。 外面的尹春娇还在教育小儿子，这小子在成年之前都得她来操心，为了以后得好日子，她现在必须给他修理直溜了。 恍惚间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她松开老三的耳朵，侧耳听了下，就听到了老二房间传来的痛呼声。 在原主的记忆中，老二媳妇是个哪怕洗衣做饭也入不了她法眼的货色。 她虽然不喜欢老二，但不得不说，她家老二长的那也是一表人才。 当初娶老二媳妇原主就不同意，一个下乡知青，娶回来一点助力没有，还不如找村子里的姑娘，娘家父母兄弟什么的，还能给他们点助力。 但老二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就非要娶，说她城里人，有文化，要是不同意，他以后也不干活挣工分了，全家饿死算了。 这是老二第一次违抗她的话，还是为了个女人，原主不气才怪。 所以后来两人结婚了，原主就把这个儿媳妇使唤的团团转，王秀秀也是个老实的，任劳任怨，以为时间长了就能捂热婆婆的心。 就算怀孕了，也每天晚上给婆婆端洗脚水，结婚一年多，也就是原主去了城里那三个多月她过的轻松点。 怀孕…… 尹春娇猛然就往老二房间跑去。 老二夫妻俩住的房间是之前家里堆放杂物的，因为原主反对，所以就给了他们夫妻俩这么个房间。 一跑进去就觉得眼前瞬间暗了起来。 尹春娇适应了一下，才看到倒在地上的媳妇…… 她瞬间就觉得脑子要炸了，慌乱了两秒钟喊了一声老二媳妇后赶紧过去要扶。 但王秀秀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尹春娇转身朝外面大喊：“老三，快去喊你二哥回来，你二嫂摔倒了，让你哥跑快点带着板车来直接送医院，不然大人孩子就都危险了。” 外面本来打算溜走的周济怀闻言就是一愣，随即拔腿狂奔。 隔壁的蔡奶奶也听到了尹春娇的话，赶紧将手头的活儿放下，倒腾着小脚就往这边赶来了。 屋子里，尹春娇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操作。 她没经历过啊，最后还是决定先把人扶起来。 “你忍一会儿，我已经让老三去找人了，我先、先扶你起来。” 说着上前搀扶王秀秀，结果人没扶起来自己还被带倒差点压到她。 这个身体也是虚弱的很…… 王秀秀疼的满头是汗，看着婆婆一顿操作，大喘着气：“妈，拿被子，地上凉……” 地面是那种凹凸不平的夯土面，这屋子里光线不好，这么一会儿她就感觉有凉气往自己的骨头缝里钻。 尹春娇连忙哦了一声，赶紧将被子拿过来垫在她身下。 刚将人挪上去，外面就传来说话声：“秀秀，秀秀你怎么了？” 王秀秀听到蔡奶奶的声音，眼泪就跟珠子似的往下掉，只觉得委屈的不行。 “奶奶……我疼……”王秀秀哭着道。 蔡奶奶扶着门框迈步进来看到尹春娇也在，结果还让媳妇躺在地上，以为她又要磋磨这个老二媳妇。 顿时就拿出长辈的架势训斥道：“你一回来就作妖，不是打就是骂的没个停歇。欺负人也要有个度吧，你这儿媳妇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老周家的种。 这可是你们老周家的第一个孩子，你要是把她折腾个好歹，你对的起你家周承吗？” 尹春娇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按照她本来的脾气肯定是骂回去的，但现在也不是吵架的时候。 而且还有外人在，她这个时候不管是解释还是吵，因为有原主之前干的那些事在，不会有人相信她，只会觉得是她在狡辩，到时候一生气不管了，她能看着王秀秀出事？ 但凡她是个人就做不到不管大肚婆。 她忍着火求助：“大娘，现在要怎么做还要麻烦您给个主意。” 蔡奶奶跟王秀秀闻言都是一愣，她尹春娇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礼貌了？还用了您字。 尹春娇见两人用见鬼的神情看着自己，一跺脚：“发什么呆啊，人命关天呢，现在怎么办？” 蔡奶奶赶紧道：“哦哦，把人放躺平，躺平……” 王秀秀：“啊，好疼，我的孩子啊……” 尹春娇：“……” 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她都觉得这两人是在演自己。 尹春娇跟蔡奶奶刚把王秀秀弄的躺平，外面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周济民那一声又一声喊“秀秀”的声音。 说一句不吉利的话，她都觉得这声音嚎的跟王秀秀已经不行了似的。 周济民第一个冲进来，看到尹春娇的时候那个眼神让尹春娇很不是滋味。 周济民一把将她推开，推的尹春娇差点摔倒。 就见周济民跪在王秀秀跟前，眼泪就开始往下掉：“秀秀，秀秀让你受苦了，别怕，我来了，我这就带你去镇上的医院。” 说着一把将王秀秀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脱力还是咋的，抱起来的瞬间差点往前栽倒。 还好有人搭了把手，几个人合作将王秀秀抱了出去。 尹春娇赶紧跟了出去，虽然这不是她的孩子，但既然接受了这个身份，那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刚才周济民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她也知道这都是原主做的孽，她刚来又顶着原主的身体，这会儿就算解释也没人会信的，而且时机也不对，先等人平安了再收拾这不孝子。 第4章 屁要不要吃 既来之则安之，披了人家妈的皮，多少得尽点责，不然良心不安。 想到这里她赶紧回了房间，从床底下的破包里把钱翻了出来。　　那两人身无分文的，哪怕现在医院可以先给接生，后期也是要把钱给补上的。 她追着出去的时候那群人都已经跑远了。 尹春娇追不上，索性不追了，回家开始杀鸡炖汤。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也知道头胎不是那么容易生的，得要时间，产妇也要体力。 但现在杀鸡也来不及了，还是先弄点鸡蛋面送去吧。 来到厨房，看着传统的土灶台，默默坐下开始点火。 小时候家里都是这种灶台，她这个年纪的基本都会使用。 等尹春娇煎了四个荷包蛋，下了一碗面，用大碗装上，再用一个盘子反扣着，找到一个网兜，将东西装进去提着就要走。 忽然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房间，在包里再次一顿翻找，最后找出了半包奶粉，一大把水果糖，还有半袋子麦乳精。 这些都是周济军买回来给陈月补身体的，原主看不过去，不但跟着吃，还时不时偷藏一点，三个月积累这么多，也是难为她了。 尹春娇将这些都带上后锁上门匆匆往镇上赶去。 经过蔡奶奶家门口的时候，蔡奶奶也出来了，拿出两个煮熟的鸡蛋：“把这个带去吧。” 尹春娇不接：“您自己吃吧。” 说着就要走。 蔡奶奶迈着小脚追上：“现在知道怕了？之前干什么去了？你以后老了还得要靠老二两口子的，别这个时候给得罪了，等你老了他们不管你了，你以为城里的那对夫妻能管？” 能管也不会被赶回来了。 听着身后的碎碎念，尹春娇只能停下脚步接了她的两个煮鸡蛋，然后掏出三个糖给她：“你没牙齿，这个糖就含着慢慢在嘴里化。” 说完也不多言，匆匆离去。 蔡奶奶看着手里的三个糖，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半晌叹口气，又摇摇头：“你以为城里是那么好待的啊。” 镇上离他们村不算太远，三四里路，走小路也只需要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到。 但王秀秀是被板车拉着去镇上的，走的是大路，要绕一下。 等尹春娇赶到镇医院的时候，产房门口只有周济民周济怀俩兄弟，其他人估计已经回去了。 尹春娇松了一口气，这俩人在说明王秀秀没什么大事，不然镇医院可处理不了。 看到她来，周济民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恨，额头都能看到青筋，双手握的紧紧的，那架势仿佛随时要给她一拳头似的。 尹春娇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这个时候也不好问太多，只问他：“大夫怎么说？” 周济民顿了好半晌才顶了一句：“大夫说秀秀跟孩子都命大，只是动了胎气，你是不是很失望？” 尹春娇皱眉但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毕竟夫妻俩被原主奴役压迫了这么久，现在遇到这种事，他有个点就能爆发出来。 只是…… 她看了一眼站在那的老三，转头把手里的面条递给老二：“生孩子不是一会半会儿的事，等下要是护士出来了，你问问能不能把这个送进去给你媳妇吃，没力气可生不了孩子。” 周济民有些错愕，但不等他说话，尹春娇就喊：“老三，你过来……” 周济怀不肯。 尹春娇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来。 周济怀立刻就腆着脸过来了。 “妈，哪里来的糖。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都没完话人已经走过来了。 在他伸手拿糖的瞬间，尹春娇也抓住了他的手腕。 周济怀心口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笑容消失，屁股开始往后撅，一脸哀求的看着她：“妈，你干嘛啊？” 他妈这样他害怕啊。 尹春娇抓着她，寒着脸问：“我让你去通知你二哥，你是怎么说的？” “怎么了？”周济怀不解：“我不是通知到了吗？” “你把跟你二哥说的话重复一遍。”尹春娇手上使劲儿，她觉得刚才老二看着她想刀她的眼神，跟老三的话有很大关系。 周济怀手上吃痛，赶紧道：“我就说妈你一进屋二嫂就摔倒了，让二哥赶紧回来不然二嫂就要死了。” 尹春娇：“……” 她迟早要被这个逆子给气死！ 周济民这会儿也听出弦外之音了。 老三到了他们上工的地方，一路嚷嚷着二嫂出事了。 等来到他跟前见到他就说了一句：“二哥，你快回去吧，妈一进你们屋二嫂就摔倒了，再不回去二嫂就没命了。” 尹春娇深呼吸后对着老三就是一脚，手无情的往他背上扇着巴掌，啪啪声不绝：“什么叫我一进屋你二嫂就摔倒了？你给老娘说清楚？你那只眼睛看到是我害得你二嫂摔倒的？” “啊……疼，妈……”老三想躲，但被尹春娇抓着根本躲不过。 尹春娇在气出结节跟打小儿子一顿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于是她脱下鞋子对着周济怀的背跟屁股就抽打了起来。 这小子骨头硬的很，她之前拍那几下给她手都打疼了，还是鞋底板子抽有仪式感。 于是整个走廊都是周济怀的惨叫声以及鞋底板子拍在背上的啪啪声。 周济民傻呆呆的看着。 忽然门被打开，一个护士呵斥：“闹什么闹，这里又不是你们村口，王秀秀家属呢。” 周济民赶紧上前：“我，我是她丈夫。” 尹春娇赶紧停下，将鞋子丢在地上穿上就往门口快走，周济怀也不喊了，虎目含泪的搓着被打疼的屁股。 护士看了一眼他端着的吃的，伸手拿了过去，然后埋怨道：“好歹是给你们家生孩子的，不说吃多好，最少得让人吃饱吧，你们看把孕妇给饿成什么样子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虐待媳妇的人，真是不怕遭天谴。” 说完还看了尹春娇一眼，拿着吃的就要进去。 “等等，护士同志。”尹春娇虽然觉得那护士在点自己，但也没法计较。 她赶紧将口袋里的糖拿出来塞给护士：“这是糖，关键时候可以吃糖补充点营养。” 那护士接过，又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尹春娇，这才转身走了进去。 周济民跟周济怀都站在她身后。 周济民看着他妈，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周济怀则哼唧了一声，见尹春娇不搭理他，只好硬着头皮蹭过去：“妈，你说了要给我吃糖的。” “屁要不要吃。”尹春娇横眼怒怼。 第5章 小学念到头毛白 周济怀噘着嘴不说话了，他妈以前可没这么对他过，也不知道在城里被大哥大嫂怎么了，回来就拿他出气了。 周济怀在心里默默给这个多年未见的大哥以及未曾见面的大嫂记上了一笔。 周济民这会儿知道媳妇摔倒不是自己老娘害的了，是这个老三传错了话。 想到刚刚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脑子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周济民臊的满脸通红，想道歉，可看着他妈的脸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尹春娇看着这么大的小伙子低着头的样子，也只能感叹一口气。 原主就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在妻子受伤的时候能站出来反抗老娘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他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她会替王秀秀感到悲哀的。 尹春娇什么都没说，将用手绢包好的钱递给他：“这里一共有六十五块，你拿着，在医院就不要舍不得花钱。” “我就先回去了，回去杀只鸡再送过来。”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晚上回去得多揉揉膻中穴，不然迟早要被这几个不孝子给气出乳腺结节。 周济民看着远去的尹春娇，视线有些模糊。 又看看手里的钱，紧紧的握住。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过这么多的钱。 心里的感动，愧疚，以及对妻子孩子的担心交织在一起，让周济民心头难受的不行。 他往墙角一蹲，自闭了。 周济怀凑了过来，“二哥，你给我五毛钱呗。” 周济民的伤感还没酝酿出来就被这倒霉弟弟给破坏了。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误会自己的亲妈。 他就说他妈虽然嘴巴毒了点，平时目中无人了点，但绝对不会加害自己儿媳妇的。 他站起来给了周济怀一下：“你要钱干什么？” “我明天参加运动会。”周济怀道：“可累了，中午就不回去吃了，我总得买点吃的吧。” 周济民：“参加了什么项目？” 周济怀答：“跑步跟跳远，对了，这次我还是领队呢。” 那样子很是骄傲。 周济民：“别人小学念五年，你小学念的头毛白，这么大高个子欺负一群小孩，你还挺有成就感啊？” 周济怀：“……” “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参加。”周济民继续道：“还跑步？你一个十四岁的一群十一二岁的跑？赢了你还光彩啊？” 周济怀：“……” 他成绩全校垫底，只能在体育上找点优越感，居然还被他二哥这么说。 周济怀很有骨气的掉头就走。 “你上哪儿去。”周济民喊：“等下你嫂子出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得搭把手。” 周济怀不停。 周济民：“最多给你一毛。” 周济怀继续走。 “两毛，不要拉到。” 周济怀掉头就回来了，两毛也能花好久了。 这头，尹春娇紧赶慢赶的回到家，拿着抓柴的竹制耙子在院子里张牙舞爪的跑了半天才抓了一只老母鸡。 他们这边一家规定只能养三只，但周家养了五只。 原主仗着自己家是烈属，硬在大队部闹了一场要来的待遇。 鸡抓到了，但她不敢杀，而且一个人也杀不了。 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了蔡大娘。 隔着墙头喊了一嗓子，蔡大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是裹过小脚的，所以走路摇摇晃晃，看着像是随时要摔倒一样。 等蔡大娘过来后，让尹春娇抓着鸡脚跟翅膀，她将鸡脖子上的毛拔掉了一点后拿着菜刀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嘴里嘀咕着：“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阳家一道菜，早早去了早早来，换了扁毛投人胎。” 念完后老太太很是麻利的将鸡给抹脖子了。 “脚抬高。”老太太还不忘指挥尹春娇：“这样血才能滴干净。” 尹春娇照做，感受到了老母鸡死前的挣扎。 等不滴血了，老太太将鸡头往后一扭，用翅膀夹住后对尹春娇道：“好了，你去烧水吧，秀秀那边没事吧。” 回来杀鸡肯定就没大问题了，但老太太还是想问问。 “就是动了胎气。”尹春娇道：“谢谢您了。” 老太太用惊讶的眼神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最后赞许道：“去了一趟城里，把城里人的礼貌学会了一些，也算是有点收获了。” 老太太说完就走了。 尹春娇：“……” 原主做的孽，她都得一一承受啊。 尹春娇无话可说，去了厨房烧水泡鸡去毛去内脏，等鸡洗干净剁成块后备用。 在没有液化气煤气灶的年代，炖汤最好的就是煨。 这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尹春娇开始做午饭。 早上她特意下了不少面，应该够王秀秀吃了。 所以也不着急再去送饭。 至于那俩人，她都给钱了，不会傻的不知道买吃的吧？ 真那么傻，就活该被饿。 尹春娇拿着菜篮子不紧不慢往自留地去了。 已经农历九月了，自留地里还有一些秋茄子跟迟豇豆，黄瓜架子上还有几个留种的大黄瓜，已经黄了。 秋辣椒倒还有不少，看到辣椒尹春娇顿时就有了食欲，她是个无辣不欢的。 顿时又庆幸起来，她来的是七十年代，而不是连辣椒都还没有的不知名古代。 不过这些也是最后一批了，再过段时间得把这些都拔了，种萝卜，青菜，白菜，菠菜，大蒜这些比较耐寒的菜了。 这边属于安省，淮河以南，跟她以前的老家地理位置差不多。 1977年，自己还没出生呢。 一边有一样没一样的胡乱想着，一边一样摘了一些蔬菜回家做饭。 等饭做好后都快一点了，来不及吃饭，她将一半的鸡块放瓦罐加满水盖上盖子，再将灶里的火拨到两边，将瓦罐放好用柴火把瓦罐埋上，这样煨出来的鸡汤更鲜美。 等快到五点的时候，尹春娇将鸡汤拿出来，拿了一把草将瓦罐上的草木灰擦掉，也没放盐，再用干净的抹布包裹住，用兜子兜着，再将煮好的面条捞出来单独放在一个大碗里。 最后将中午做的饭菜随便找了个大碗装着，放在脸盆里。 而后又去了老二的房间，要给孩子拿衣服，也不知道两口子准备好了没，还有他们的换洗衣服。 她本想给王秀秀多拿一套内衣的，结果翻了一遍都只有一套。 再次叹息，将衣服收拾好，一手拎着老母鸡汤跟衣服，一手拎着脸盆跟饭菜，锁门再次赶往镇医院。 第6章 反面教材 尹春娇出门送完饭的这个点正好碰到下工回来的人，一群人大声说笑着，虽然一个个满身泥巴，但从他们灿烂的笑容里丝毫看不到疲惫，他们把疲惫全部融进玩笑打趣中，这大概就是苦中作乐了。 只是在看到尹春娇的时候，所有的人先是面色怪异了下，接着都默契的闭上了嘴巴，就连最后面几个后知后觉说家常的妇女们，也不说话了。 早上周济怀一股狂奔说的那些话，沿途上工的没上工的，都听见了，且当场就引发了各种讨论以及思想教育。 主要讨论的是关于这个恶毒婆婆又是哪根筋不对，要将怀孕快要临盆的媳妇推倒导致她提前生产的事。 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在老大那受了什么气，回来把气算撒在老二夫妻俩身上了。 啧，这种人真的是枉为人母啊。 思想教育的则更多集中在当妈的那边，就把这件事拿出来嚼碎了当反面教材教育家里春心荡漾的小妮子们。 找男人光看男人如何没用，还要看看那家的公婆是个什么样子的，尤其是婆婆。 要不然就是王秀秀这个下场。 还别说，这件事还真给个别已经有人追求并且对嫁人这件事充满幻想的小姑娘们泼了一瓢冷水。 要说周济民，那可是全村最能干的小伙儿了，人老实，也乐于助人，有点什么事找他他也都乐意帮忙，最重要的是人长得也标致。 大高个，虽然瘦，但五官是那种清秀型的，很是惹小姑娘们的喜欢。 按理说这样的小伙，哪里能轮到一个外来的知青王秀秀？ 还不是因为本村的都知根知底，知道他有个什么妈，就算女儿愿意，家里当妈的也极力反对。 之前周济民娶了王秀秀，本村还有好几个小妮子伤心了好久呢，如今看到王秀秀这么惨，一个个都庆幸起来。 不然惨的那个可能就是自己了。 总之，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不但要看男人靠不靠谱，还要看婆婆妈是不是个好的。 这会儿见尹春娇提着那么多东西一个个都惊讶的不行，但没有人敢当面问。 都在猜是不是这恶毒婆娘改性子了？ 还是说王秀秀不好了？不然这恶婆婆会去医院送吃的用的？ 肯定是王秀秀不太好了，一时间众人对王秀秀无限同情起来。 知青点几个跟王秀秀关系不错的知青也这么认为的，不由的纷纷担心起来。 几个人你捅咕我一下，我捅咕你一下，终于，有个女同志被推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尹春娇是个什么玩意儿，本地人都不敢惹，他们这些知青也是能不惹就不惹的。 但现在事关王秀秀的生命安全，几个知青还是站了出来。 看着忽然拦着自己去路的几个人，尹春娇挑眉。 拦路的姑娘心一抖，下意识让开了路。 不过尹春娇也没走，而是用眼神问她有什么事。 她现在烦得很。 她以前住着大平层，晚饭有阿姨，搞卫生，做饭，但不住家，做好饭热在那她回来就能吃。 现在一眨眼就轮到她要给别人做饭，真的是想起来就心塞。 在尹春娇的眼神询问中，那姑娘赶紧问：“那个，尹大娘，我们……我们想问下秀秀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尹春娇被一句尹大娘喊的感觉自己瞬间就五六十岁了。 她冷冷回答：“早上送医院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现在估计生了。”说完这些尹春娇绷着脸就走。 大娘，大娘，她有这么老吗？她也才三十七岁好不好？ 可一想到三十七岁的她在这里已经是做奶奶的人了，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心累？ 等尹春娇一走，一些村民立刻围住那姑娘：“嗳，她说什么了？秀秀还好吧？” “她说秀秀应该生了。”那姑娘皱着眉回答。 看她那有气无力的背影，姑娘觉得她撒谎了，秀秀肯定危险了，不行，他们得去看看。 见她是皱着眉说的这句话，大家瞬间又脑补了起来。 孩子是生下来了，但人……估计悬了。 这一刻大家已经脑补了秀秀不太行了，周济民抱着她哭喊模样了。 哎，孩子生下来就没妈，真是太可怜了。 哎，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被折磨死了，要是自己家姑娘被婆婆这么对待，他们一定要那恶毒婆婆偿命。 那头，村民们赶紧去交流新一轮的发现，这边，姑娘拉着几个知青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说了说，又把尹春娇说的话给分析了一二。 最后大家得出一个结论：明天跟大队长请两个小时的假，去医院看看王秀秀。 一部分人是真担心，他们知青在外面就是无根的浮萍，要是内部再不团结，那就会被本地村民给欺负死的。 所以不管如何，他们都要去给秀秀撑场子，不然等他们遇到危险了，也不会有人给他们出头的。 还有几个是因为跟不上如此繁重的劳动，想趁机偷懒休息一会儿，哪怕来回要走七八里路，但也比干活轻松多了。 等尹春娇到了镇医院后打听了下就知道王秀秀现在已经在病房了。 来到病房里一看，就看到了老二夫妻俩。 他们住的是靠窗的床位。 王秀秀半靠在那睡着，周济民像个痴汉一样单手托腮的一会儿看看媳妇，一会儿看看一个小鼓包。 那个小鼓包不出意外就是她未曾谋面的大孙子或者大孙女了。 直到尹春娇走到床前遮挡住了光线，周济民这才抬头，发现是他妈后，有些慌张又有些无措的站了起来。 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妈……” 尹春娇没应，只看着那小鼓包。 周济民更慌了，声音都带着颤抖：“妈，是、是个姑娘。那什么，我觉得姑娘也挺好的。” 尹春娇也觉得挺好的，小姑娘多可爱啊。 不过尹春娇没搭理他，只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小姑娘问：“衣服哪里来的？” 一看就是新买的，刚买的衣服就往小婴儿的身上穿…… 真的是…… “就……就合作社买的。”他们来的匆忙，根本没有带小孩衣服，还是快生的时候护士出来要，得知没有提醒他们去买的。 因为担心孩子冷，他买的是三件套。 两套衣服，还有一套不算薄的被褥，搭配了三块尿布，一共花了五块二。 “妈，这个钱，我……我会努力挣工分还你的。”周济民保证道。 第7章 多待一秒都要炸 家里工分大部分都是他挣的，但钱一直都抓在原主手里，老二手里没有私房钱。 尹春娇没说话，只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这里是鸡汤，还温的，等你媳妇醒了你弄给你媳妇喝。” “你们放在柜子里的小孩衣服我也带来了，这个是洗过的，干净的，你把孩子身上的换下来，那个没洗过脏的很。” 九月的天气，傍晚快速的换下衣服小孩子不至于感冒。 周济民看着他妈，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又听的真真切切。 顿时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妈。 他妈对他花这么多钱只字不提，不但没有骂他，还给媳妇杀了鸡炖了汤，也不嫌弃生的是个女孩…… 呜呜呜，之前都是他不好，错怪他妈了。 尹春娇立刻避开了他那恶心巴拉的视线。 要是换成现代毫无关系的小鲜肉这么看着她，她肯定上前搂着人家腰说一句小乖乖哭什么，资源姐姐给你，还要摸一把。 但面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是她儿子，这样看着她，她只觉得浑身恶寒，鸡皮疙瘩爬满身。 多待一秒都要炸裂了。 她快速把东西放下，又把放在旁边没动的衣服塞进兜里，对他道：“把这个包被也换了，这个我拿回去把外面的被套拆了洗了晒晒等你们出院了再用。” “好好好。”周济民擦了一把眼泪赶紧给女儿换衣服跟包被。 小家伙被折腾的哼唧了起来，但很乖巧，只吧唧了下嘴又睡了。 周济民脸都笑开了花，跟尹春娇解释：“您刚来之前秀秀给孩子喂过奶了，这会儿她们都睡的正香呢。” 说完又碰了碰女儿娇嫩的脸：“丫头，你奶奶来看你了，奶奶也是疼你的。” 说完还斜睨了尹春娇一眼，见她没生气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尹春娇全程没插手，看着那小婴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怪异的想法。 她不喜欢小孩，小孩太吵了，但看着这么软嫩嫩的小家伙，又有点忍不住想上手摸摸她的脸。 快好的时候，她又看着王秀秀苍白的脸，一副失血过多的苍白样子。 她也没问王秀秀生产过程危不危险，问了也没什么意义了，她也代替不了。 对于多出来的儿子儿媳，尹春娇已经想好了，原主的人设不能一下子就改好了，得循序渐进。 在这个过程中，把他们当成是公司下属对待就行了。 只要工作干的好，工资待遇不会少。 等周济民收拾好把被子重新捆扎好递给尹春娇后，又把兜里剩余的钱都递给了她。 “这里是剩下钱。”他没敢说花了多少，怕他妈生气。 尹春娇扫了一眼，问：“医院的费用结算了？” 周济民老实的摇头：“还没有，不过我上午交了三十，应该够了。” 尹春娇没生过孩子，不知道现代生孩子要多少钱，不过王秀秀还进了手术室，多花点也正常。 在这个年代很多人都在家里生，有产婆的找产婆，没产婆的也就是家里的婆婆或者女性长辈帮忙盯着，不会花一分钱在医院的。 她只拿了十块：“剩下的你拿着吧，你媳妇那脸色看着可不太好，多住几天，再让中医那边开点药调理的，要产妇能吃孩子也能吃的那种。” 她不知道产妇吃中药会不会对喝奶的孩子有影响，只能让他去问医生。 “好，谢谢妈，妈，我上午……”周济民又快哭了：“上午我误会您了。” 感觉他妈从大哥那边回来后好了很多。 尹春娇再次被看的恶寒：“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行了，我走了。” 说完提着东西就走，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老三呢？” 周济民赶紧道：“他说找什么同学去了。” 王秀秀跟孩子安顿好后这小子就跑了。 “他一个小学念到头毛白的人，在镇上能有什么同学？” 小学就在村里上，几个村合在一起的。 周济民忽然大悟：“是哦，那那……” 还没那完呢，周济怀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的，在看到尹春娇的瞬间，一个急刹，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 懦懦地喊了一声：“妈……” 尹春娇没应声，只问他：“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回去回去。”周济怀赶紧说。 尹春娇把手里的被子往他怀里一塞：“拿着，走了。” 说完就出了病房。 周济怀嗳了一声，一转身就跑过去看了一眼小侄女，伸手要去碰。 但尹春娇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你浑身都是汗，手上脏的要死，不要碰婴儿。” 周济民闻言一把抓住弟弟的手，弟弟的手指缝里都是脏污，瞬间将他的手甩开：“赶紧回去。” 周济怀老大不高兴，但看着自己的手也是说不出什么的，最后只好转身走了。 路上尹春娇也不跟小儿子说话，周济怀还以为自己今天出去浪了一天惹他妈生气了，所以抱着东西也不敢开口说话。 等两人回到家，天都快彻底黑了。 刚到门口，隔壁的蔡大娘就开了自己家门，问：“秀秀生了个啥？” 尹春娇心道这大娘对秀秀是真好啊。 蔡大娘有个跟秀秀差不多的孙女，都说了亲了结果淹死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孙女，可是让老人家哭了很久。 “生了个丫头。”尹春娇道。 听着她没有起伏的声调，蔡大娘担心她重男轻女：“你生了三个小子，家里来个孙女，那也是不错的。孙女可比小子会疼人，你现在好好对她，她以后也肯定好好对你。” 尹春娇知道老太太这是在点自己呢，就嗯了一声：“天黑了，您也赶紧关门吧。” 说完推开门进了屋子。 蔡大娘：“这一趟城里没白去啊。” 回到屋，屋里也是漆黑一片，家里没有电。 整个村都没有通电，整个公社也就离镇近的村子有几家通了电的。 “把灯点了。”尹春娇喊。 周济怀抹黑将东西放在桌上，又抹黑点了煤油灯。 “妈，我饿了。” 尹春娇：“厨房有吃的，你自己热了吃吧。” 她是不太想吃了。 人很疲惫。 原主被冻了三天的身体还虚弱的很，她又跟着转了一天也累的很，没什么胃口。 周济怀：“我不会啊。” 他二哥做饭的时候让他烧火他都烧不明白，他妈让他热饭，简直高看了他。 第8章 没妈的孩子 尹春娇压抑了一天的火这个时候有点压不住了，但还是忍住了脾气：“不会就动手试试，再不会就饿着。” 说着就往卧室去。 周家的屋子正房三间，中间是堂屋，进门右边是原主的卧室，左边目前住着的是周济怀，以前是原主公婆的房间。 这间房比较大，因为修了一个粮仓，家里的粮食都放在这里。 厨房在进门的左手边，单独的。 右边一个房间最早是杂物间，放家里各种农活工具的，后来老大老二大了后就搬过去住了。 再后来公婆没了，老大老二搬到公婆房间住，原主带着老三住。 后来老大当兵去了，老二老三就住在左边的房间。 但后来周济民要跟王秀秀结婚，原主嫌弃王秀秀，不肯把那间卧室分给他，就让两人把杂物室收拾收拾当婚房了。 周济怀感觉今天的妈格外的冷酷无情，早上踹他，现在又不给他做饭吃，越想越气。 他喊了两声妈，尹春娇都不搭理他，于是脚比脑子快，一脚将厨房门踹的轰通一声。 本就破旧的木门又被反弹回来，如此两下，更是摇摇欲坠了，最后啪嗒一声，那一扇门就这么倒了，砸在地面弄出好大的声响。 正准备换衣服睡觉的尹春娇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立刻跑了出来，但等看到倒在地上的木板以及一副害怕样子看着她的周济怀，她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跟怨气被点燃，几步上前举起手就要揍。 真的是不打不行了。 但看到周济怀眼带惊慌站在那不敢动，看到她举起手也不敢跑，只是一侧外耸肩闭眼害怕躲避的样子，高举的手迟迟没有拍下。 看着小孩那样，那口气忽然就散了。 也是个没妈的孩子了。 见尹春娇迟迟没有落下巴掌，周济怀惴惴不安的看着她，同时带着哭腔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门会坏，我就是……就是……” 就是生气妈妈怎么不疼他了。 尹春娇不知道要怎么教育孩子，尤其是这么大已经生了反骨的小崽子。 她深呼吸，冷漠地道：“把门扶起来，明天找人修修看，我现在很累了，不想吃饭，也不想给你做饭； 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做，不会做就饿着。这个家以后都不会有人单独给你做饭的。” 你妈已经死了，无条件疼你宠你的人死了，你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成家，所以你得自己学会长大。 看着满脸冷漠转身离开的尹春娇，周济怀心里涌出无限的害怕来，他追了一步：“妈……妈……” 但尹春娇没停顿，直接回屋了，衣服都不想换了，直接躺下，扯着被子盖好蒙头大睡。 这一天天的，事情太多了。 她感觉自己眼皮十分沉重，有种身体已经躺下但灵魂还在行走的感觉。 以后日子怎么过，不知道，能对付过就对付过，不能过就散。 一觉睡到天亮，外面很安静，只有小鸟在外面叽叽喳喳。 这会儿她感觉精神头好多了，就跟妖怪吸足了精气似的，灵魂跟肉体合二为一了，昨天那些疲惫跟消极的情绪也不见了。 她开了房门，见大门是被打开的，有些惊讶，再看对门的房间，门也是开的。 那小子起来了？ 尹春娇出了堂屋往厨房去了，就见厨房里传来动静。 她走到门口，就看到周济怀正在做早饭。 听到动静，周济怀看过来，见是尹春娇，立刻站了起来。 “妈，你起来了……” 尹春娇见这小子脸上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嗯了一声。 “在做什么？” “煮稀饭。”周济怀不安中又带着点讨好的道。 他不会做饭，也没做过，昨晚上被他妈那几句说的心里很是不得劲儿，晚上也没吃就回去躺下了。 半夜就被饿醒了，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有人站在他床前看着他。 一开始还有点害怕，那人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不清楚，但他就感觉那是他妈。 他妈絮絮叨叨跟他说了很多，但醒来后就只记得个大概，大概就是说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回来了，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好像还哭了，很伤心的样子。 这个毫无头绪的梦让醒来后的周济怀很是不安，真以为他妈不要他了，还跑去他妈的房间，见他妈好好的睡在那，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躺回去就睡不着了，心里无端的就有些不得劲儿，空落落的。 他妈昨晚的情绪很不对劲，有点像伤心，就好像这世上没她有她牵挂的一样。 这么多年他都没看过他妈这样过，每天都是泼辣无比的样子。 二哥说爸爸还在的时候，妈妈也很温柔的。 只是那时候他很小，不记得了。 所以今天早上天刚亮他就起来了，按照二哥以前煮稀饭的步骤淘米下锅加水，然后就开始烧，烧开了就是稀饭了。 他希望他妈起来有饭吃，然后就不生他的气了。 见到尹春娇过来，周济怀还是有些不安的。 尹春娇虽然没说话，但这会儿还是觉得这个孩子还是有点眼力儿的，只要好好教导，也是个乖孩子的，只是之前没人好好引导。 她欣慰的点点头，上前掀开锅盖一看，看到半锅米后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在跳。 是她欣慰的太早了，就这么一大锅米，她怀疑这小子把家里的存粮都给倒进去了。 尹春娇拿出竹制的漏勺，舀了一大半起来，又给锅里加了不少水才盖上锅盖。 周济怀见状缩了缩脖子，他就看二哥是这么做的，其他没多想。 尹春娇语气还算不错，问：“你今天不上学？” “学校开运动会，开完就放五天秋收假。”周济怀道：“昨天跟你说过了，七点半过去集合就行了。” 也不敢再提大哥那件旧军装了。 尹春娇嗯了一声出去了。 等两人吃早饭的时候，外面有人喊。 周济怀道：“是大队长。估计是喊你去上工的，正秋收呢，二哥去医院照顾二嫂，我还小呢，咱们家就得出一个人。” 一边说一边看着他妈。 尹春娇淡定的吃着早饭，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还小？他的两个哥可是十来岁就下地干活了，当然了，她没有让他下地的打算，这可不是她儿子，她也做不到让小孩干活她在家躺着享受。 第9章 不一样的周家 周济怀见她没说话，露出了一些可惜的神情来，他还想看他妈撒泼呢，毕竟好两年没看到了，说实话，还怪想念的。 尹春娇借着吃稀饭的功夫，快速的在脑子里过着原主为什么不需要上工的经过。 公婆去世后，原主倒也上了几天工，但因为她干农活不太行，拖任务进度，小队的人都不愿意跟她一起干活。 大队部那边也没办法，最后就给她安排了管理仓库工具的活儿。 但她也经常丢工具，只能给她撤销了，又换成了记分员，结果记得账目乱七八糟的，搞得大家怨声载道。 最后只能让两个好大儿干活。 结果社员们又不满意了，开始告状，非要原主干活。 原主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打听着找到告状的那家人，带着铺盖直接躺他们家门口了。 他们吃饭她就去锅里盛，要拦着就砸东西，谁要动手打她她就满地打滚叫着打死人了。 没半天就搞得那家人再也不敢乱告状了，其他人听闻她这般恶行后，再也不敢背后打小报告了。 原主最后更是放出狠话，她是烈属，为了生孩子更是为了照顾好烈士遗孤伤了身体，干不了重活。 谁要是再逼着她干活，她就去人武部告状，说他们残害烈士遗孀。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原主这么一顿骚操作后，她就顺利成为他们周家坳第一个不上工也没人敢催着去上工的社员。 嗯，回忆完的尹春娇虽然对原主的一些骚操作感到很尴尬，但也不得不说，这些骚操作是真的有效果啊。 这样也好，她虽然是农村出来的，小时候也是要跟着父母下地干活的，但出来上班后就没干过了，现在她也不想干活。 有福不享谁愿意吃苦呢。 尹春娇将碗底最后一点稀饭喝完后放下碗抹了一把汗，“把碗洗了厨房收拾下再去学校。” 说着又掏出一毛钱放在桌上：“今早的表现不错，这一毛钱你拿着，开运动会中午就别回来了。” 能买三个馒头了，也够他吃了。 她懒得中午回来做饭，正好早上剩的稀饭只够她一人吃。 周济怀喜不自禁。麻溜的把一毛钱收起来：“妈，我会把碗洗厨房收拾好的。” 这个时候大队长也走进了进来，手里还端着碗，显然也正在吃早饭。 “二嫂……” 他们这个村周围百分之八十的村民都姓周，大队长就是老周家人，是原主丈夫周承的堂弟，叫周立国。 周家坳历来的村长大队长，都是周家人，要不然原主也不能这么嚣张。 “大队长来了。”尹春娇：“还有咸菜，要不来点？” 周立国赶紧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来问问……” 周立国顿了下：“侄媳妇还好吧？” 他昨晚也听到了队员们讨论的那些事情，也怕他这个二嫂真害死了那小丫头。 到时候人家父母来找他要人他拿什么赔？ 本来昨晚就想来了，但被媳妇阻止了，他媳妇说尹春娇虽然刻薄泼辣了些，但没那个胆子弄死人。 要真出问题了，她还能那么淡定去医院送饭？都是大家瞎说的罢了。 周立国一想也是，所以才忍到早上，结果刚开门，那几个知青就来请假说要去医院看王秀秀。 他也想知道，所以就批准了。 他们家一个上工的都没有可不行，虽然平日里老二两口子很能干，但没工分就分不到粮食。 又是产妇又是孩子的，哪里不要粮食？ 尹春娇：“秀秀跟孩子都没事，住几天就能回来了。” 周立国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那个，二嫂……现在真是忙的时候，你看……” 尹春娇没说话，她想看看周立国让她干什么活儿，鉴于原主之前的行为，她觉得周立国不能给她安排太“难”的活儿。 周立国将碗里最后的稀饭扒拉下吃完后一舔碗边：“这几天你就去晒谷场看谷子吧。” 说完还担心的看着尹春娇，这点事要是再干不好，那真的很过分了。 “好。”尹春娇也很满意这份工作：“我等下就去晒谷场。” 周立国见她同意的这么痛快，也松了口气，拿着碗筷的手往后边一背：“那行，早点过去，人家早上都干了一早上了，你也不要让我太为难。” 说完就走了。 等周立国一走，尹春娇也拿上草帽走了。 原主现在瘦个浪精的，身体一看就很不好，浑身没劲儿的。 昨天在镇上走个来回回来就累的不想吃饭了。 来到晒谷场的时候，已经有队员在做准备了。 昨天割下来的稻谷，今天一早就有人捆好挑来晒谷场了。 这会儿已经有人在清理打稻机，等下用来脱粒。 尹春娇看到打稻机的时候还挺有回忆的，需要用人力带动转动脱粒。 小时候他们家也有这种脚踩的打稻机，那都八十年代末了，他们那时候还小，帮不上忙，就在那上下踩，那时候没玩具，就把这个当玩具，虽然累，但也很快乐。 到了九十年代末，才换成发动机带动，效率非常不错。 正回忆小时候呢，忽然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家少奶奶啊，少奶奶怎么舍得出来干活了？我们这些粗活，可别脏了少奶奶的手。” 周家祖上在这一块就是地主，人口众多，枝繁叶茂，往前数三十年，整个周家坳还都是靠着这一支生存的。 不过周家不是那种黑心的地主老财，对佃农都好的很，荒年还会发粮食给老百姓。 再加上周家祖上好几个兄弟姐妹都参加了保卫祖国的战争并且都牺牲了，最后就剩下原主公公这个老幺。 土改的时候周家也是积极响应，更是主动上交土地，后来一家人的日子过的也艰苦的很。 在后来要不是周承去了部队参军，关键时候弄了点食物寄回来，他们在那年饥荒的时候也是要饿死的。 所以就算运动闹起来了，那种不正之风也没有波及到周家坳，周家坳的村民更不能违心的说周家是坏的，更没人敢斗他们。 只有极个别份子跟个搅屎棍一样上蹿下跳，利用手里的权力当报复别人的工具，但要是谁敢刻意为难周家，他们家里那些靠着周家才活下来的老一辈们，就要先收拾他们。 第10章 惹祸的嘴不要也罢 听到这人阴阳怪气的喊自己少奶奶，尹春娇扭头去看，就见一个看着比她大几岁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多的小孩，小孩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脏兮兮的，眼睛有点内陷，呆呆的，一点都不灵动。 尹春娇没搭理她，就要往前走，结果被那女人一把抓住了衣服。 女人大声嚷嚷着：“还好意思走？你不跟大家伙儿解释解释你是怎么要来的这个活儿吗？真当我们家这么好欺负啊？” 被抓着的尹春娇扭身看她：“我解释什么？谁欺负你你找谁去，我可没欺负你，松手。” 要不是她还抱着个孩子，她早就一把甩开她了，惯得她毛病。 “就是你欺负我们家的。”女子抓着尹春娇的衣服不放，更大声地喊：“大家快来看啊，这不要脸的又作妖了，这一周本来是我家婆婆看晒谷场的，结果好好的，今天一大早大队长就来我家说不要我婆婆去了。” “我婆婆好说话，我可不是那好欺负的，怎么？你不是周家少奶奶吗？你们家也不缺这点工分，你跟我们小老百姓抢什么抢？你还要不要脸。” 尹春娇这才明白，原来晒谷场的活儿之前是安排了别人来干的。 她耐着性子：“我只是接到大队长的通知来上工，其他的我不清楚，你要是有意见，你去找大队长。” 说完这句尹春娇才把衣服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对方再次要抓，尹春娇一闪躲开。 尹春娇一手指着她，“张嘴闭嘴少奶奶的，看来你们家资本残余思想很严重啊？怎么，你们全家晚上没事就在互相喊姥爷太太少爷少奶奶啊？不然怎么喊的这么顺口呢，啧，真会玩儿。” 说完尹春娇转身离开。 那女人想追，但抱着孩子不方便，就把小孩放下，快步追上尹春娇，从后面一把薅住尹春娇的头发。 那女子一手抓住了尹春娇的头发，另一只手就开始捶打她的头，嘴里更是叫骂着：“我让你不要脸，让你不要脸……” 尹春娇被抓住的那一瞬间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同时双手就抓住了抓自己头发的手。 余光看到一旁的小孩后就再也没有顾忌了，一手寻摸着擒住了她的大拇指，用力一掰，对方疼的惨叫的同时就下意识的松开了抓头发的手。 但尹春娇没就此罢手，先出手的人总是要受到足够多的教训才知道疼才能长教训的。 抓着对方手的同时往下一绕，将自己绕了出来，接着一压，张巧儿就被尹春娇一脚给踹的半跪下了。 目睹整个过程的众人：“……” 怎么感觉有点眼花呢？明明是张巧儿先下手还抓住了尹春娇的头发，根据以往他们打架的经验来判断那是相当有优势的，怎么一瞬间就被尹春娇给压住了呢？ 张巧儿跪在那，胳膊被抓住了，想动但被别住了使不上劲儿，“你放开我，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货，松开……” 见她嘴里还这么不干不净的，尹春娇手上又一使劲儿，一只手更是往她嘴上抽了过去。 “别人的嘴是用来吃饭的，你就是用来骂人是的吧？”说着又是一下：“你再骂啊……” 张巧儿疼的啊啊的叫着，但又挣脱不开。 嘴巴火辣辣的，但不得不又张嘴喊。“来人啊，救命啊，尹春娇杀人啦……” “野毛驴子瞎叫唤什么？”两人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呵斥。 “还不松开。”周立国都要气死了，杀人这种话是能喊的吗？ 他上前要拉开两人，但尹春娇不松，扭头看着周立国：“放开她行，但她必须给我道歉，我尹春娇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她张巧儿想骂就骂想打就打的。” 这个时候张巧儿的丈夫，公婆都跑来了。 见状她丈夫立刻就要去拉尹春娇，尹春娇一瞪眼：“你动我一下试试？” 张巧儿的公婆赶紧拉住了儿子，对尹春娇道：“春娇啊……是我家巧儿不懂事，你别怪她，我回去好好说她，你……你能不能先放开她啊？” 说话的老婆子看着很是面善，脸上带着歉意跟尴尬的看着尹春娇。 尹春娇没说话，只看着这一对老两口，不由的想起了原主的公婆来。 这老两口看着都不是那种恶人。 但张巧儿的丈夫看着就不太好惹，此刻被周立国拉着，但那样子恨不能上前踢尹春娇几脚。 尹春娇松了手，让张巧儿能站起来，但没松开她。 尹春娇指着张巧儿大声道：“她二话不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骂我不要脸，我懒得搭理她，她还来劲儿了，从后面揪我头发捶打我脑袋。” 说到这里尹春娇环视众人，最后看着张巧儿：“我是不是几年没发作，让你忘记我尹春娇的厉害了？啊……” 这一声啊是在张巧儿的耳朵边猛然喊的，把张巧儿吓得一抖。 “那个春娇啊……是我们错了，这事……” “二婶儿你别说话。”尹春娇对那婆子道。 周家坳姓周的，仔细算跟他们老周家都有沾亲带故。 “二叔你也别说话。”尹春娇就跟背后长眼睛了似的对着正要开口的老头说。 老头也闭上了嘴。 尹春娇问周立国：“大队长，这个看晒谷场的活儿，是我主动问你要的吗？” 周立国：“当然不是。” 尹春娇手上一用力，对张巧儿道：“听见没有。” 张巧儿不服，“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啊，大队长偏袒你上下庄子谁不知道？从开始就给你安排的都是轻省的活儿。你都守寡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你跟……” 张巧儿的话还没说完，尹春娇就连续几个嘴巴子掌扇在了她的嘴上。 这种惹祸的嘴不要也罢，给她扇几巴掌就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了。 第11章 咱们没完 众人被尹春娇忽然暴走给吓到了。张巧儿人的丈夫周小波看着自己媳妇被打，眼睛顿时就红了，就朝尹春娇冲过去。 结果被周立国一把拉住了。 人过不去，他就朝着尹春娇吼：“你这个恶毒婆娘，有种你再打一个试试。” 尹春娇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周立国，当着众人的面，再次给了张巧儿两个嘴巴子。 而后还挑衅的看着周小波，继而对张巧儿道：“这可是你丈夫要求的啊，可别怪我。” “老子弄死你。”周小波一把推开周立国，上去就要打尹春娇。 结果被周立国往回一拽：“都给老子消停点。” “消停个屁。”周小波怒吼一声：“她打我媳妇你眼瞎啊。” 周立国看着周小波，眼神如有实质，压的周小波的不得不老实下来。 他用手指着尹春娇张巧儿：“你，你，你，还有你们，给老子滚过来。” 说完又狠狠瞪了周小波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最后背着双手就往大队部走去。 晒谷场距离大部队也就五六十米的距离。 尹春娇这才松开张巧儿，走过周小波身边的时候，周小波上前一步，那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似的。 尹春娇一点都不怵，眼神也十分狠厉，更是直接用手指着他：“有本事现在弄死我，不然……咱们没完。” 众人只见过撒泼打滚的尹春娇，哪里见过这般面带威严又狠厉的尹春娇，一时间都有些不明所以。 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此刻的张巧儿捂着脸跟在黑着脸抱着孩子的公婆身后，也不敢哭。 见状自然也有一些好事的媳妇婆子跟在后面往大队部去看热闹。 张巧儿没说完的话虽然被尹春娇几巴掌给扇没了，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毕竟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这么些年周立国怎么就任由尹春娇这般撒泼骑在他头上呢？ 全大队也不止尹春娇一个寡妇啊，怎么没见他这么“心疼”别的寡妇？ 要不是周立国照顾着，她尹春娇日子能过的这么快活？ 这些年看不惯尹春娇的人，在背地里早就把她编排的一文不值了。 大家都知道尹春娇是周家收养要给周承做童养媳的，目的就是传宗接代。 据一些老一辈的说，周家当时之所以选中尹春娇，就是因为她娘会生，一共五个孩子，就尹春娇一个女孩。 逃荒经过周家村，被周家用一袋米给换了下来。 那时候周承已经离家两年多了，周家也不知道他跟着部队去了哪里，后来还是写信回来说要跟着部队去参加渡江战役，给周家老两口担心的天天夜不能寐。 结果这一去就是好几年杳无音信，写信去原来的单位也都是查无此人，周家人都以为他没了，毕竟渡江战役打的也是很艰苦的，死伤无数。 那时候尹春娇也大了，长开了，性子爽辣，长的也好看。当时村里好些小伙子都喜欢往她跟前凑趣。 就有人来探口风，没敢说周承回不来，就说尹春娇也大了，再耽搁下去不太好。 老两口要是不舍得，就把尹春娇当闺女，招一个回来也成，周立国家正好兄弟三人，招一个来也是可以的。 周家老两口嘴上不同意，但心里也害怕。 也就是这个节骨眼上，周承回来了，是从南朝战场负伤回来的。 还好都是皮肉伤，这边伤刚好，就在老两口的逼迫下跟尹春娇完婚了。 成婚没多久就又回了部队，虽然是官了，但也没接尹春娇过去。 后来中途回来了一次，又有了周济怀。 直到他牺牲，尹春娇都没去过他单位。 所以那时候很多人都在传，说其实周承在外头还有个相好的，尹春娇不过是他给家里的交代。 不然怎么从来不接他们母子三人过去呢？ 从南朝回来就提干了，到后来最差都是营长了吧，怎么就不接他们过去呢？ 这话一开始还没人信，但随着周家老两口去世，老一辈也走的七七八八，再加上这些年尹春娇各种作，败坏周家口碑，往年的旧事就被人重提了起来，再添油加醋一番，明明子虚乌有的事也被传的绘声绘色。 老一辈死的差不多了，仅剩的几个都是嘴巴严实的，没人去跟他们求证，也没人敢去求证。 如今他们背地里传的小话，就这么被张巧儿当着两位正主的面给揭破，谁不想看后续呢？ 此刻大队部里，大队长老书记方来看到这么些人进来，尤其是看着尹春娇也走了进来，很是惊讶。 看着她拉着的脸，再看周立国也黑着脸，他第一反应就是： 难道王秀秀真的被这个恶婆婆给害死了？ 就算没害死，肯定也十分严重，没看大队长那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么。 “怎么了？”方来提心吊胆的问。 张巧儿不等尹春娇开口，立刻就哭喊着道：“方书记，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方来对尹春娇素来不喜，只觉得这个女子是真真的泼辣无状。 但看到张巧儿一上来就哭嚎，也很是不喜：“有事说事。哭哭啼啼做什么？” 张巧儿：“我要告尹春娇，她不但抢了我婆母看晒谷场的活儿，我找她理论，她还打我，您看，我这手指头，这脸，这嘴巴，都是她打的。她简直无法无天啊呜呜……” 周立国：“你怎么不说是你先动的手？”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周小波也很不高兴，仗着书记在，也开口怼他：“大队长，你这偏袒的也太过分了吧，不是她先抢我妈看晒谷场的活儿，我媳妇儿能对她动手吗？” 方来知道是怎么个事了，他看着尹春娇，很是意外，这个平日里比张巧儿还泼辣的女子，这会儿居然不撒泼了，只冷冷的看着他们，仿佛一切都跟她没关系，她只是个看猴戏的路人。 见老书记朝这边看来，她也看着老书记，平淡直叙：“早上大队长来通知我今天去看晒谷场，我一去张巧儿就骂我不要脸，还说我是什么少奶奶。 这话是能乱说的？不知道的听了去还以为我们周家坳的资本主意死灰复燃了呢？ 不过我见她抱着孩子就没跟她计较，结果她从背后偷袭我，这我能惯着？” “没想到她嘴里还不干不净说一些不着五六的话，我看她那张嘴留着也没用，我就替我二叔二婶教训了一下，事就是这么个事，您老看着办吧。” “至于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您老不妨让她当着大家伙的面，再说一次，看我打没打错她。” 第12章 三十七，正是闯的年纪 众人将视线集中在了张巧儿的身上。 张巧儿一改之前告状的泼辣劲儿，这会儿反倒跟个小媳妇似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话来。 见她这般，周立国直接道：“还是我来说吧。” 这事他不是不知道，早些年他就听到了，但有些嚼舌根子的，你越解释人家越说的起劲儿，他也跟自己媳妇解释过了。 他媳妇说她根本不相信，因为就尹春娇那种性格的人，周立国就算年轻时候动过心思，现在也不会动。 就那样的人，谁沾谁倒霉。 后来尹春娇不干活就在家待着，这种流言蜚语就慢慢下去了，没想到他一让人出来干活，这流言蜚语就又出来了。 一群没事干的老婆娘天天嚼舌根子，看样子还是没累着。 老书记看着他。 “这件事也怪我。”周立国道：“二嫂身体不好，干活也不利索，正是秋收的农忙季，济民媳妇在医院生孩子，周家没人上工，我就想着让二嫂去看着晒谷场，多少也能给点工分，不然孩子出院了都没米汤喝。” 说到这里，他看着周家老两口：“二婶，你是腿脚不太方便，所以给你安排了看守晒谷场的事。 但你之前因为看孙子，好几次擅离开，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这就导致没人有铲谷晒谷。 还是打稻那边的人去干的，那人家自然有意见啊，你们家拿着这个工分活儿不干，谁愿意？” 周家二婶就讪讪道：“是是是，是我不好。但孙子还小，实在离不开人。” 周二婶也是有苦难言。 “所以你就先看你的孙子去。”周立国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周小波：“那我换个人看晒谷场，有没有问题？还是说晒谷场这活儿，是我还是书记答应以后就让你周老二家来干的？” 周老二家众人不说话了。 周立国：“这就是我让尹春娇代替二婶去看晒谷场的原因，你们还有问题吗？” 周老二家的人都不说话了。 “那么现在处理下张巧儿说我跟尹春娇不清不楚的事吧。”周立国坦然地道：“君子坦荡荡，我敢作敢当，但我没做的事，谁往我身上泼脏水都不行。 请问张同志，我跟尹春娇同志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什么场合被你看见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了？” 他这么一说，方来脸色也难看。 周立国可是他看好的后辈，也是战场回来的，性格正直且果敢。 现在是大队长，后面要接替他干书记的，要是干的好，再升到镇上也是可以的。 怎么能被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泼了脏水。 “这事谁说的？”方来一拍桌子问。 周二叔立刻道：“老书记，您别生气，这都是孩子胡咧咧呢。” “你家哪个孩子胡咧咧的？三岁的小娃儿？” 周二叔讪笑。 方来皱眉看尹春娇，满脸都是不喜欢，那眼神更有几分责怪。 尹春娇自然也看出来了，不喜欢她无所谓，但责怪她？凭什么？ 原主又没有跟周立国不清不楚，凭什么传出这样的流言来就责怪她了？简直不讲理。 尹春娇迎着方来的目光：“张巧儿说的，并且之前她还阴阳怪气喊我少奶奶，我们周家这一脉，不说多少祖宗牺牲在了战场上，就说我家老两口，那可是在四几年的时候捐了不少粮食给国家的。 当初有军队路过，问我家借的粮食，拮据都还在，但建国后，我们家老两口也没把这份拮据拿出来找国家要粮食，这个问老一辈，都是知道的，不是我尹春娇瞎编的。 土改的时候更是积极响应，五八年大饥荒，我们家老两口为了让我跟两个孩子多一口吃的，也差点饿死了。 以上种种，我们老周家对不起谁了？怎么就成了资本家了，我怎么就成了她张巧儿嘴里的少奶奶了？” “是，我是没怎么干活，这个我不否认，但我也没让大队多发我一份工资多给我一粒粮食吧？ 我是烈属，我是靠部队养着的，我可没靠周家坳全体社员养着我，你们凭什么编排我？” “今天这事不说个明白，我明日就去人武部告状，就说你们迫害烈士遗孀，这么些年我拉扯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跟谁不清不楚被你们看见了，你们让我家周承死了都死的不安心？” 打嘴仗，扣帽子，无中生有这些伎俩，她尹春娇也会，只是不屑对这些人使用罢了。 但既然人家先用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肯定不客气的。 方来听完了就狠狠一拍桌子，给周老二一家吓一跳。 方来见尹春娇并不害怕，再次皱眉。 而后直接把大队喇叭给打开了。 老头先喂了两声，引起全大队人的注意后就道：“我知道现在外面有些人就喜欢告状，因为告状最简单，都不需要证据，空口白牙捕风捉影的瞎说一通就能把自己不喜欢的人拉下来。但我告诉你们，这是不正的作风。” “我不管你们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学了什么手段，但回到我周家坳，谁敢把那些歪风邪气带回来，我第一个不答应。” “谁敢在我周家坳搞歪风邪气，那就给我滚出周家坳，连祖坟都给我迁走。不服气的，你也可以去镇上告我，我方来要是说一句软话，我就是你们生养的。” 这话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一辈子的人来说，那绝对是不可承受之重。 但对尹春娇来说，屁威胁都没有。 有本事给她开证明，她就有本事去城里闯一闯。 三十七而已，正是闯的年纪，怕啥？ 第13章 扯嘴皮 老头子是对着话筒喊的，整个大队的人都听见了，在干活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仰头眯眼看着大喇叭。 等老头说完半天没后续了，大家才开始讨论起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老书记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谁知道呢，肯定是有人闹事。” “不会是尹春娇吧？”有人猜测：“昨天她不是给她媳妇打住院了吗？我听说打得好惨，那个女知青听说浑身都是血，孩子都打没了。” “我也听说了，”有人弯下腰开始割稻，一边割稻一边说：“昨天有人下工回来看到尹春娇去给医院，有人就问了，说是不太好。” “对对对，我今早还看到那几个知青一起往镇上去了，表情沉的跟水似的，那肯定是不好了。” “哎，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啊。”有人总结：“她这样的之前周家是怎么看中她的？” “谁知道呢？” “大概是因为能生男娃吧。” 一说到这个“优点”，所有人都闭嘴了，人家确实能生男娃。 大队部里，老书记这一番话，把周老二一家人训的头都快缩到脖子里了。 又连连保证再也不敢了，要是再敢胡说，就随便老书记打骂。 方来很满意他们的认错态度，就道：“行了，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你们一家都不要想上工了。” 说着就不耐烦挥手：“赶紧上工去吧。” 周老二一家人赶紧道谢转身就走。 “等一下。”尹春娇不满意了，这就走了？她一个受害者都没说话呢，别人凭什么替她原谅？ 骂几句不疼不痒的，算什么惩罚？ 尹春娇见周家人要走，立刻跑到门口拦住了他们。 方来皱眉看着她。 “这就是方书记处理事情的办法？”尹春娇满脸嘲讽。 方来很不高兴，皱眉看着她。 尹春娇一点不怕这老头：“按照您老人家的处理方式，那我是不是就白被人造谣了？ 那如果这样的话，我也可以说张巧儿跟隔壁村的男人有一腿啊？这个周小波又跟某个小队的哪个女人有一腿。” 张巧儿张嘴就骂：“放你娘的屁，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周小波的脸顿时就黑了，恶狠狠的瞪着尹春娇：“你再敢胡咧咧一句试试？” “你们可真搞笑，说别人就行，别人说你就不行？什么道理？” 尹春娇继续说：“老书记您都看到了吧，他们认错认得快，犯错也照样快。 您要觉得认个错就是解决了问题，那我没意见，我出去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把所有人的谣都造一遍，谁来找我我就道歉，等他们走了继续造谣。 就算有人不满意来您这告我了，我也不带怕的，反正顶多就挨您几句骂。 等离开这里了回去后我就骂的更狠，不疼不痒的挨几句骂我也不掉块肉，但我心里的气出了。” 尹春娇嘴里说着气人的话，看着老头忍着怒气的样子心里好笑。 她明白老头想息事宁人，也知道他不是针对自己，老一辈人的处理方式就是都是一个村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有些人有些事可以留一线，有些则不行。 都知道她是个难缠的，但没成想她面对老书记也这么勇。 方来是谁？ 那可是年轻时候就带着全村打小鬼子的狠人，他就带着人在山里面靠着挖陷阱等手段，消灭了一个搜寻小队的鬼子的。 就这一件事，就奠定了他在周家坳的根基，也因为这件事，全村人都服他。 以前当村长，后来当大队长，接着是书记。 周家是靠祖辈蒙阴以及后辈上战场换来大家的尊敬，方老头就是全靠他自己的个人魅力获得全村的认同的。 要不然周家坳，怎么让一个外姓当了书记呢。 尹春娇看了一眼周家那五个人，又看了一眼周立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你信不信回去他们说的更厉害，你难道想让人再说你我不清不楚？” 周立国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年轻时候的尹春娇确实美丽大方，是那种男人看了就想娶回家的女人。 但现在嘛…… 因为长期不干活，显得比同龄人要显得年轻一些，白一些，但就她那脾气跟性格，谁想跟她沾惹什么关系啊。 之所以关照他们，也是看在周家老两口以及周二哥三个孩子的份上 ，可没有别的原因啊。 当然，也是因为她撒泼打滚会闹事，是个刺儿头，不关照人家就往上反应，她又是烈士遗孀，又有周家以前的功德罩着，在周家坳，也确实没人敢把她如何。 他现在有老婆孩子的，工作也很不错，可不想惹什么是非。 于是周立国看着方来道：“二嫂说的也确实有点道理。” 周老二一家急了，周小波道：“不就是嚼舌头，你当咋地？说这事的又不是只有我们，更不是我们带头说的，你要找就找那带头说的。” “你们都听见了吧，这像是知道错的态度吗？”尹春娇指着周小波看着方来。 “那你当如何。”方来问。 “让他们就在这里，周小波跟张巧儿，就用您这大喇叭，给我全大队道歉就行。” “你想的美。”周小波道：“又不是我们先说的。” “那我可不管是谁先说的，我只逮到你们了，你们要是能供述出是谁带头说的，我尹春娇这就上他家去，不给他们家搅个天翻地覆，我跟你姓。” 周立国也不想为这破事回去跟媳妇吵架，他觉得老书记有些想法是不对的，但又不敢说。也想让尹春娇这泼辣冲前头。 “方书记，您都看见了吧，现在您怎么说？” 尹春娇知道老头是想保护所有人，从他不让周家坳的人搞外面那一套风气就知道了。 但时代在变，很多人的思想也在变，是真的不值得被保护的。 在她看来，原主也是不值得被保护的那一类型。 原主能这么嚣张，多少也是因为这老书记和稀泥，他想跟以前大集体的时候一样让所有人都团结成为一体，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但随着老一辈的去世，年轻人可就不太听他的了。 方来看周立国，周立国的眼神跟他一接触就躲开了。 方来就知道周立国的意思了。 哎，都乡里乡亲的…… 他大概是真的老了。 第14章 讲道理的泼妇 看着老书记忽然黯淡下去的脸，周立国有些不忍心，但还是道：“老书记，这件事我觉得尹春娇做的没错，我也不想被这些流言蜚语所困扰。” “尹春娇还是烈属，我们俩不管谁的名称出点作风问题，我想都不是您想看见的。” “我知道您想保护我们整个大队，可有些事情……” 后面的话周立国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方来则是嗯了一声。 既然以后这个担子要交给周立国，那就拿这件事来做个开始吧。 方来看着周老二一家几口：“周老二家的，你们就在这道歉吧，不然就是当着全大队的人的面给她道歉。” 周小波还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老二站出来说话了。 “行，我们就听书记的，小波，你们夫妻俩过去，就说声对不起就行了。” 周小波不服气，但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如此。 道歉就道歉，等道完歉回头再收拾她。 这个时候，尹春娇正在拿着笔奋笔疾书。 等周小波走到大喇叭跟前，准备说声对不起的时候，她将奋笔疾书的纸张往那一拍：“认识字吧，认识的话就照着这个念。” 周立国走过来一看，点头：“就照着这个念。” 于是正在干活的重任有听到大喇叭刺啦了几声，而后有个女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说着：“我是张巧儿，今天在晒谷场上，我乱嚼舌根子，是我不对，在这里我跟我跟尹春娇同志道歉，以后我再乱嚼舌根子，就口舌生疮，死无葬身之地。” “我是周小波，今天我不该胡言乱语，在这里我跟尹春娇同志道歉，以后再敢胡说，就让我口舌生疮，死无葬身之地。” 整个大队的人都懵了，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张巧儿跟周小波说完后站在那一脸愤慨的看着尹春娇：“这下总行了吧，我们可以走了吧？” 尹春娇将周小波一把撞开，自己走到大喇叭跟前，伸手拍了下，大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搞得所有以为结束了的人又好奇的看着大喇叭。 “喂，喂，大家好，我是尹春娇，今天抓到两个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作风有问题的人。”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在背后说我的各种坏话，以前我不知道，没听见，现在我知道了，听见了，所以就做出处理了。” “今天我在这里提前给大家打个招呼，以后你们可以继续说我的坏话，在背后嚼我的舌根。但千万不要被我听见，看见，不然我会让你们知道我尹春娇还有多少你们没见过的本事。” “我的发言结束，希望大家谨记，可别给我机会啊。” 说完这句，尹春娇就关掉了喇叭，看着方来跟周立国：“两位领导，以后我要是再听到谁背后说我作风问题，我还会跟今天一样毫不犹豫的扇烂他的嘴，到时候可能还要给你们惹麻烦，先道个歉。” 方来：“……” 周立国：“……” “那我也忙去了。”说完尹春娇冲两人颔首后就离开了大队部。 等她一走，方来蹙眉：“怎么感觉她一会儿有礼貌一会儿又泼辣的很，你有这种感觉吗？” 周立国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一会儿感觉她挺礼貌的，都用上敬语了，跟以前的尹春娇不像，但一眨眼她又变得泼辣无比，甚至比之前还要泼辣。 感觉很奇怪，周立国想了想：“她，现在变成了一个讲道理的泼妇。” 方来闻言点点头，“你这个总结不错，这个月的总结会，你去开。” 说完方来就要走。 “哎老书记，别啊。”周立国道：“我还没开过呢。” “我老了，干不动了，这个书记迟早交给你，你先适应适应吧。” 说完方来就走了。 尹春娇到了晒谷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行注目礼。 尹春娇没当回事，看就看呗，不掉块肉。 先把自己的底线摆出来，以后这些人要是再嚼舌根子被她抓到了，那她动手起来可就不客气了。 大家见她视线扫过来，也立刻忙了起来。 对于尹春娇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大家心里都丝毫不怀疑。 毕竟她都能赶出带着被褥躺在别人家门口了，还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那个，春娇啊。”有个跟她差不多年纪妇女对她招手。 尹春娇走了过去。 “今天你负责晒谷场吧，我先做一遍，等下你就负责这些事。” 尹春娇点头。 等人做一遍完了后将洋叉往她手里一塞：“先把那边的草给叉走吧。” 尹春娇接过洋钗站在那，她现在才明白所谓的看着晒谷场，不是就坐在那看着不让鸡啊鸭啊鸟的啊吃了谷子，还要在别人将谷子打下来的时候，及时将堆积在打稻机前面的谷子铲开晾晒。 跟着稻谷一起被打下来的还有稻草，还要将这些碎的稻草给收拾出来，那些整把整把的稻草，还要用稻草拴起来，再一个个的站立在那晾晒，回头要堆成草垛。 总之，看晒谷场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第15章 分家（1） 尹春娇干了一天就觉得胳膊又酸又胀，这就是长期不干活肌肉无力导致的。 别看原主看着咋咋呼呼泼辣的很，但其实内虚的厉害，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噶。 这废柴身体，得锻炼锻炼了，这个年代最好的锻炼就是干活。 当然了，重活她也干不了，先慢慢来吧。 目前她也没想好要在这里怎么生活下去，但也不能像原主那样什么活儿都不干。 那两个儿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后心思都会倾向于自己的小家，所以她必须得慢慢立起来，毕竟还有个废物小儿子要养呢。 又连续干了两天，才有点慢慢适应过来，期间也没时间去医院送饭。 反正给钱给了周济民，他们应该会买吃喝的，有钱还把自己一家三口给饿着，那只能说活该了。 王秀秀在医院住到了四天就出了院。 出院这天，周济民提前让人给村里带了话，让明早送一辆板车过去。 尹春娇是没时间的，正好放农忙假，尹春娇就让他去借了一辆板车，板车上垫了不少干稻草，让他早去早回。 所以不到九点，周济民就拉着板车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王秀秀跟女儿拉了回来，没看到周济怀，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 从进村开始，只要看到人，就有人上前关心询问王秀秀如何了。 周济民一开始还说两句，但奈何人太多，每次都要停下来，他怕王秀秀不舒服，再遇到人就不停了，只寒暄两句让人有空来家里坐坐。 到了周家，看到大门是锁着的，喊了两声都没人应答。 隔壁的蔡奶奶听到动静出来见是他们，哎哟了一声后立刻就道：“你妈上工去了，钥匙留给了我，我这就给你们开门。” 说着又折返回屋，不一会儿拿了一把钥匙出来给他们开了门。 周济民对还在板车上的王秀秀道：“你别动，我去把房间收拾一下。” 说完快速跑到他们的小房间里，只一进去就怔愣在了门口。 屋子里大变样了。 本来乱七八糟的屋子变的整洁了不少，床靠近墙壁的那两面还被人贴了报纸，看起来干净又整洁。 之前给小孩买的衣服跟被褥都折叠整齐的放在床上。 床旁边还放了一盆燃尽了的灰，空气里还残留着艾草的香味，铺的床单看着也很干净，他掀开被单一看，下面的稻草一看就是今年新收的，晒的干燥的很，还有股草香味。 周济民心里感动的不行，立刻朝外跑：“秀秀，妈给我们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咱妈就是嘴巴厉害了点，心还是很好的。” 被蒙在被子里的王秀秀撇撇嘴没说话。 蔡奶奶也道：“你妈这段时间还是不错的，除了上工外，把你们的东西拆洗了一些。” “济民，我抱着孩子，你快把你媳妇抱进去。” “嗳，谢谢奶奶。”周济民小心的将女儿递给蔡奶奶，自己则连同被褥一起，将妻子抱了起来。 生完孩子的王秀秀更轻了，连被子一起周济民抱着也毫不吃力。 来到卧室，周济民将媳妇放在了床上。 王秀秀一坐下，就感受到了床下软软的稻草，屋子里也都是艾草香。 她有的只是意外跟警惕，没有感动。 虽然婆婆杀了鸡给她吃，也给了钱让她住院，但这些都不足以抵消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在王秀秀看来，事有反常即为妖，婆婆肯定在憋大招呢。 等尹春娇中午回来的时候，周济民已经做好了午饭，看到她回来，立刻殷勤上前。 “妈，下午你在家歇歇，顺便看着点孩子就行，我去上工。” 周济民觉得自己这么说他妈肯定高兴，没想到就听他妈说：“不用，你在家照顾你媳妇，我自己上工就行。” “妈……”周济民疑惑不解。 尹春娇一边吃饭一边道：“有什么话晚上下工再说。” 她快速吃好饭就回屋躺下了。 对她来讲这些活儿已经是高强度了，早上起的早，中午不午睡一会儿那是扛不住的。 等下午干完活下工回来，周济民又做好了晚饭了，晚饭就是一大锅的稀饭，三分之二都是水，一大盘子的空心菜炒辣椒。 只不过空心菜都很老了，又没有油，吃起来就跟吃草似的，干巴巴的。 但就这伙食，在他们周家坳都算不错的了。 尹春娇喝了两大碗，骗饱了肚子后问老二：“你媳妇吃什么？” “也……也是这个，还、还煮了个鸡蛋。”周济民说完赶紧掏出钱：“您上次给我的，结算了医院的钱，再加上这几天吃喝的，还剩二十七块。” 说着全部放到了桌上。 尹春娇没急着拿，问周济民：“这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你媳妇考不考？” 周济民心慌的立刻垂下头来。 前几天那几个知青来医院看王秀秀，说他们都想参加考高，其中一个人说能搞到复习资料，但因为太贵了，大家都买不起，所以决定一人凑一点钱买一套。 当时周济民就拿出了一块钱来，资料也只买到五本，大家轮流看。 这会儿听到尹春娇这么问，还以为是她发现了，顿时就慌了神。 尹春娇：“要考的话，这段时间就好好复习，留下来也就是地里刨食的命。有本事就考回去就是另外一种命。” “你跟你大哥也成家了，如今你也有了你自己的女儿，得为你自己的小家多打算打算，所以我打算分家。” 正在喝粥的周济怀闻言吃惊的张大了嘴，嘴里的稀饭都要流下来了。 他赶紧吸溜了一下：“妈，你要……分家？” 他这一声喊，让在屋子里坐月子的王秀秀也听到了，心口顿时就一突突，婆婆居然主动要分家？ 怕婆婆要给两人挖什么陷阱的王秀秀立刻喊：“济民，济民。” 尹春娇点点头，“这事你媳妇在场最好，那就去你们屋里说。” 说完尹春娇就起身往他们卧室走去。 周济民呆愣了下才跟上，周济怀也是一脸懵的赶上。 “妈，你坐。”王秀秀精气神好了点，但看着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尹春娇拿了个凳子在门口坐下，“我刚才说分家不是开玩笑，是真打算分。” “你大哥在城里，你们大嫂也是城里户口，等他再升官，单位有房子分给他。 以后就算他不在部队干了，他的户口也是跟着你大嫂走的，也是城里人，所以家里的房子，就不跟他们分了。” “老二媳妇，你打算参加高考吗？”尹春娇问。 第16章 分家（2） 王秀秀心口又突突跳了起来，她下意识看向周济民，但看到周济民一脸傻笑的样子，王秀秀又觉得心累。 尹春娇：“别看老二，我就问你，想不想参加？” 王秀秀不敢回答，只觉得婆婆已经挖好了陷阱在等她，就等着她跳进去。 “怎么？不想参加？”尹春娇：“不参加也……” “不，妈，我想参加。”王秀秀赶紧道，她怕说迟了这个婆母又反悔了。 不管是有什么陷阱，但不管是什么陷阱，都没有她上学重要，她接着就是。 “嗯，有这个想法就不错。”尹春娇道：“刚才我跟老二说分家，你怎么看？” 王秀秀估摸着这就是婆婆的陷阱，用高考来捆绑自己，不让自己分家，毕竟家里就全靠他们俩挣工分了。 自认为摸清楚了婆婆的心思，王秀秀道：“还是不分了，我觉得……” “不要你觉得，”尹春娇打断了王秀秀的话：“分家，家里所有的东西分成三份，你跟老二一份，我跟老三一人一份，至于老大那份，就暂时不给他分，以后他要是有什么想法，我会跟他说的。” “妈，我们不分。”周济民也赶紧道：“要是分了家，咱们家这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家里就算有点积蓄，但靠他跟秀秀做工一年才能分那点口粮，他跟秀秀要是分了家，他妈跟老三要喝西北风啊。 尹春娇：“分了家，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保证饿不死。” 尹春娇不想跟他们腻歪，现在只想把家分了。 “你们住的这个房子分给你们，老三现在还小，所以正屋那边三间我跟老三住，堂屋跟厨房我们就先共用，等闲下来了再搭个厨房。” “家里的粮食我看了下，大概还有一百三十多斤稻谷，这个大部分都是你们俩挣的，所以你们你们拿六成。” “你爸的抚恤金这些年也用的差不多了，我手里还有一百五。包括之前老二媳妇住院我给的六十五块。 不过部队那边每个月还能有十来块钱的补助，二十斤的大米，这个钱跟米，平均分三份，我们三个一人一份。” “家里布票有四张，工业劵六张，肉票还有两斤，这些票都是我从你大哥那拿的，算是你大哥孝敬的，所以只一样给你们一张。 哦对了，还有四只鸡，你现在坐月子，暂时给你们三只，分家了你们也能养三只，回头还我一只就行，这差不多就是咱们家所有的财产了。” 见尹春娇把所有的事都说的这么清楚，那颗要分家的心显得无比坚定。 “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周济民有些不安的问。 虽然他在心里无数次幻想能分家，分家后就靠着他跟秀秀的勤劳能干，肯定是能把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 再生养两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们娘仨，他肯定都能养活。 但真听到要分家这话，尤其又是分的这么公平，周济民只觉得心里发毛，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毕竟这不是他妈的作风，要真分家，按他妈的性格，只可能直接给他们这一间屋子把他们扫地出门，绝对不可能又分钱又分粮食的。 “没什么事啊。”尹春娇道：“我这么说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妈，你肯定有事。”周济民道：“是不是大哥说什么了？” 只可能是城里老大那边出的事，他妈变的奇怪，也就是从城里回来开始的。 虽然他跟他哥是双胞胎，但都分开这么多年了，又各自结婚，他也不知道他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妈，要是大哥不养你，放心，我肯定养您老的。”周济民虽然很多时候都怨他妈，但他妈一转好，他就又把那些给忘记了。 尹春娇摆手：“我没事，我就是去了一趟城里，看开了很多事，也涨了见识，才知道以前我的很多做法也欠缺考虑。” “回来后我也想了很多，你们也都大了，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再把你们捆在身边也不合理，所以，分家，各过各的，我还干得动，暂时也不需要你们哥三养着，等我老了干不动了，再靠你们也不迟。” 尹春娇：“你们等着，我回去把钱拿来，你们兄弟俩把仓里的粮食都装起来称重，今晚就分了。” 农村直接发粮食，不像城里的单位先给粮票再由他们去粮站领取。 说着尹春娇就起身回屋。 “妈，妈……”周济民追着出去了。 王秀秀看着走远的婆婆，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她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出。 尹春娇着急分家的原因很简单，不想带娃，不想照顾月子。 村子里那些当奶奶的，就算是出门上工娃儿也背在身上。 农村现在计划生育还不严格，一家最少都两三个孩子，这个带大了小的又出生了。 一想到她以后要跟一个又一个奶娃绑在一块，她就觉得未来的几十年都一片灰蒙蒙的，没有希望。 所以必须分家，分家了她也要挣工分养活自己，不带娃别人也不会说她什么。 但要是不分家，她不上工又不带娃，那绝对要被人戳脊梁骨。 在一个就是王秀秀要是考上了就要去城里，孩子还那么小，肯定需要人照顾。 到时候可以用这个借口，让村里给开个出门务工的条子，这样老二就能跟着进城了，有这个条子，找点临时工干干也是可以的，不会被当成盲流驱赶。 要是王秀秀毕业了还愿意跟老二好，那皆大欢喜，但要是不愿意回到农村，把老二给甩了，她也希望老二凭着这几年在城里长的见识，乘着改开的春风把日子过好。 这也是以现在的她能为老二打算的极限了，再多也没有了。 第17章 分家（3） 尹春娇把所有钱都拿来了，兄弟俩还在那边装粮食，所以就先跟王秀秀分钱，反正那俩也是做不了主的货。 她道：“这里还剩下一百一，是我们家所有的钱了，本来是一百五，我们家现在五口人，那就按照五个人分，一人三十。” “你们一家三口，分九十块，但这次医院花的钱，得从你们这里扣。 我一共给了老二六十五，老二拿回来二十七块，我之前拿了十块，就等于这次花了二十八，再给你六十二，你有意见吗？” 住院肯定不需要这么多，但怎么花了二十七，尹春娇没细问，花都花了，也要不回来了，那何必又问的让人心里不快呢，反正分家了，以后各过各的。 王秀秀赶紧摇头：“没、没意见，不是，这太多了。” 多到她都不敢要。 “说好平分就平分，以后你们也不要指望我还能有什么钱给你们就行了。” “不敢的。”王秀秀道。 能分个六十多块她已经很知足了，有了这钱，她要是考上了，路费什么的也就有了，心里也就更有底气了。 “好，那这里是六十二块，一张肉票，给你三张布票，两张工业券，这些等你考上大学，都用得着。” 听着婆母的话，王秀秀心中在极限拉扯，一边告诫她这些都是婆母的伎俩，肯定有什么陷阱等着她。 一边又被婆母这突如其来的分家弄得有些心潮澎湃，看着放在面前的钱跟票，鼻子都忍不住有些酸。 她抿着唇，深深吸口气，将那点感动给压了下去：“肉票就不要了，您留着吧，是大哥孝敬您的，我们不能要。” “那行。”尹春娇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就将肉票拿了回来，“你不要的话，多给你三斤大米。” 这次王秀秀不敢说不要了，“谢谢妈。” 尹春娇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得到她的感谢，只嗯了一声。 大头分完了，兄弟俩也把那些粮食给弄了过来。 周济民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周济怀则是满脸的不高兴。 他觉得他妈肯定是脑子在哪里撞傻了，不然怎么会分这么多钱以及粮食给二哥二嫂呢？ 他妈之前可跟他说过，这些东西以后都是要留给他的。 所以周济怀很不高兴，他将自己背着的那半袋粮食往地上一丢：“妈，你把这些都给了二哥二嫂，那我们吃什么？” 尹春娇看着他，只看的周济怀自己讪讪的闭上了嘴，这才对老二道：“粮食四六分，虽然对你们不公平，但你弟弟还小，我一天也就只能挣那么点工分……” “妈，您别这么说。”周济民赶紧道：“粮食暂时不分，分家就分了，但饭还是要在一起吃的，不然做饭也不好做，等秋粮下来了，咱们也是能吃饱的。” 他刚才在搬粮食的时候已经算过了，秋粮下来后，以他跟秀秀挣的工分，大概能分个两三百斤的粮食。 红薯还没收，等红薯收了，他们也能分个四百多斤。 家里还有四分的自留地，除了种菜外，剩下的他都种了红薯。 还有屋前屋后他种的南瓜也结了不少，这些都能掺在一起吃。 在村子里种地想发财那几乎不可能，但只要愿意干，也饿不死。 这些粮食跟杂粮加在一起也能撑很长时间了。 等村里的活儿不忙了，他再偷偷进山，幸运的话能挖点山药葛根什么的，也能撑一段时间。 听他这么说，尹春娇也不矫情：“行，那就等秋粮下来再说，钱我已经分给你媳妇了，这个钱你们怎么花我就不管了。” 说完这些，尹春娇就起身了，看了一眼睡着的小孙女，虽然很可爱，但一想到她以后要喊自己奶奶，她就有点崩溃。 眼不见为净，先骗自己一天算一天。 “走了。” 尹春娇一走，周济怀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闭嘴了。 周济民喊：“把粮食再搬回去。” 周济怀不肯，挨了他二哥一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扛着粮食，嘴里嘀咕道：“刚才你怎么说不分？扛来扛去的累不累啊？” 周济民：“妈的吩咐得听，你不服气的话里去跟妈嚷嚷去。” 周济怀哪里敢，“二哥，你有没有觉得妈变了很多？” 周济民点头：“变了，变好了。” “变不正常了。”周济怀语气里还带着愤慨：“以前她连几毛钱都不愿意给你们，现在居然一下给你们这么多，这太不正常了。” 刚说完就又挨了周济民一脚：“你什么意思？这钱你还想要啊？我看你才不正常，你小子可别忘记了，现在咱们分家了。你要是再不干活，我可不给你粮吃，饿死你个小王八蛋。” “你敢，我告诉妈去。”周济怀气鼓鼓的将粮食背到粮仓口，看着偌大的粮仓，问周济民：“二哥，你说咱们家这么大的粮仓，装满过吗？装满得多少粮食啊。” 粮仓是用砖头砌的，占据半个房间，周家还是地主的时候就砌了，这是他们家最小的粮仓。 “不知道。”周济民道：“我小时候这个粮仓就没装满过了，但也装到了仓门口。 不过我听爷奶说过。咱们家这粮仓要是全部装满得话，得装五六千斤的粮食。” 周济怀哇了一声。 周济民继续道：“爷奶还说了，这是咱们家里最小的一个粮仓，以前一到收粮食的季节，现在你看到的整个周家坳的田，都是咱们家的，晒干的粮食金灿灿的，一担担的往粮仓里装……” 兄弟俩都没说话，将麻袋里的粮食放进去，全部摊下来都盖不住粮仓的底。 周济民回到房间赶紧关上门，有些激动地喊：“秀秀……” 就见王秀秀坐在那发呆。 “怎么了秀秀？”周济民担心地问：“我没分粮食你不高兴了吗？” 王秀秀回神看他，“不是的，济民，你说妈怎么忽然就变了这么多？” “妈变好了你还担心什么？”周济民说完看着自己的闺女，小东西还有点皱巴巴的。 “我担心忽然有一天她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王秀秀语气透着不解：“你说妈是不是在城里发生什么事了？不然怎么变化这么大？不瞒你说，妈变得让我心里害怕，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感觉明天一觉睡醒了妈又让我们把钱还回去。” 不曾拥有自然也就无所谓了，但六十多块钱现在实实在在的握在她的手里，再让她还回去，她肯定是不乐意的。 第18章 交公粮 “放心吧，不会的。”周济民很笃定地道：“妈现在变好了，你别再用以前的目光看她了。” 王秀秀不语，只觉得丈夫太幼稚了。 半晌后又道：“妈让我好好看书，参加高考。” 周济民也来劲儿了：“这下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你好好复习看书，有事喊我就行，不过坐月子也不能老看书，小心眼睛。” 王秀秀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婆母答应让她高考，就这一点，她已经很感激了，以前骂她的那些话，就当没听见吧。 至于考上后孩子如何，丈夫如何，王秀秀下意识的不让自己去想，现在她要全力备战考高，一定要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周家分家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周家坳。 再加上尹春娇这段时间都老老实实的上工，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所有人都觉得尹春娇变了。 有的人猜测肯定是在城里被城里的儿媳妇教训了，这下学乖了，知道以后要依靠老二了，所以才分家讨好老二两口子。 也有人说尹春娇肯定是撞邪了，狗改不了吃屎，她尹春娇一个泼了十几年的泼妇，能改得好？ 不过这些也没人敢当着尹春娇的面说，都是背地里说。 尹春娇也不想跟人掰扯，反正只要不被她抓到就能相安无事。 转眼秋收就结束了，村子里开始张罗着交公粮。 这是每个村的头等大事。 这日，村子里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老书记方来通知大家明天交公粮，每家出一个壮劳力，明早四点就在村部集合，到时候将粮食装车，早点送到镇上粮站去。 他们周家坳有八个小队，一共有二百六十二户，人口超过两千人，算是一个很大的村子了。 全村水田有五百六十三亩，地有四百六十亩，剩下的都是坡地。 这边水域较多，所以以种植水稻为主，麦为辅，地更多是用来种植油菜棉花这些，花生跟红薯黄豆这些，都是种在坡地上的。 根据他们县里的规定，一亩田地要上交25%的粮食税，算是比较高的了。 虽然已经有化肥农药了，但化肥农药也是要钱买的，他们村并不富裕，也不能全部的田都能撒上化肥。 方来特意做过实验，拿了十来亩田撒了化肥，确实比不撒化肥的一亩要多收个三四十斤。 但这些换成钱还不够买化肥的，这个账一算，他也就歇了来年买化肥的心思了。 方来不承认是自己穷抠搜撒少了。 今年他们村，小麦跟水稻一共收了三十万多斤的粮食，平均亩产也就三百多斤，要上交的公粮就是七万多斤。 用常用的那种麻袋装，一麻袋正好一百斤，七万多斤的粮食，也要装七百多袋子，但一般都要多准备个十几袋，每年交粮食，他们交的粮食都会超过实际数量。 没办法，小鬼难缠。 他们村没有拖拉机，只有牛车跟板车。 一般一辆牛车或者一辆板车，最多也只能拉个十四五袋，路不好走，太多了人跟牛都累。 一般不让牛拉，一来是心疼牛，二来是人多，怕牛被激怒出事。 每年交公粮都有很多事，所以一般都是壮劳力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一群壮劳力总是不好惹的。 当天下午就把所有要交的粮食晾晒扬灰装袋后拉到仓库里，太多了要分两次拉去，又找了三个人值夜看守。 第二天不到四点，方来就跟周立国打着手电筒来到了仓库。 不多久，六十多号要去交公粮的劳动力都来了，其中也有周济民。 众人将粮食装上板车，一辆板车两个劳动力。 一个人拉，一个人在后面推，虽然距离镇上近，但路很不好走。 等所有的粮食都装上板车并且用绳子绑好了后，方来打着火把在前面一声令下，所有老爷们吆喝一声，负责拉的将绳子放到肩膀上，两手将板车的把手用力往下压，板车就翘了起来。 “走……”一声走喊完，负责推的就一边站一个，手放在袋子上，用力的往前推。 虽然路早就走习惯了，但也走不快，一来路面都不宽，儿是天还黑着，万一没看见摔沟里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夜里很安静，连虫鸣都没了，只有众人的走路声以及板车咕噜噜的滚动发出来的声响。 拉东西跟走路肯定是不一样的。 一群人渐渐开始交谈起来，说着话干着活，中途再换一拨人，浩浩荡荡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粮站，天都还没有大亮。 本以为他们算早的了，但等他们到的时候，外面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了。 路远的昨天下午就赶来了，昨晚上就在这里歇息的。 他们路近，不用遭这个罪。 方来一到，就找几个熟悉的老伙计唠嗑去了。 说是唠嗑，其实就是相互打听下各个村秋收情况，再顺便把周立国带过去给几个老伙计看看。 他明年差不多就要退了，到时候就看周立国的了。 今天村子里去交公粮，留在村子里的人也没得歇息。 稻谷入仓，接下来要干的活儿可也不少的。 男人们要在一部分田里种油菜或者冬小麦了。 村里有个会看天的老人，很厉害，他说的天气从来没错过。 前段时间他说明年估计是个旱天，雨水少，让村子早做准备。 所以方来就决定明年开春少种一部分早稻，省的到时候因为没水耽误耕种。 今年各个水塘里还有不少水，等明年干旱的时候，这些差不多都能收割了。 先保证部分再说吧。 所以今年有一百多亩田都用来种植油菜小麦，这些田一般都不在水边的，且田的蓄水能力比地要好，种了油菜跟小麦，不太需要长浇水，而且换着种也有利于提高亩产。 妇女们也没闲着，尹春娇近期最主要工作的就是摘棉花了。 棉花是村子里主要种植的农作物，这个时候棉花都已经摘了几茬了，但一眼看去，棉花地里还是白花花一片。 再摘一茬就差不多要拔掉杆子种植小麦跟油菜了，种田就是这样，一年四季，地跟人都是没得歇息的。 第19章 粮站惹事 妇女们在地里采棉花，她们采摘是直接连同棉花壳子一起拽下来的，一篮子满了就倒到一旁铺了席子的地上，再有年纪大点的妇女带着半大的孩子将雪白的棉花从桃夹里拽出来放在一旁，同时还要将棉花上沾的碎叶子清除掉。 采摘棉花最好的时间就是早上，早上有露水，棉花叶子是软的。 要是大白天的摘，棉花叶子被晒的干干的，这玩意儿又容易碎，一碎就沾到了棉花上，看起来就脏兮兮的。 这样的棉花还要重新收拾，不然不符合上交的标准，就算用来做皮子，也显得脏兮兮的。 但棉花太多了，不可能全部都早上干，所以这个活儿看着不累，但很繁琐，也真的很考验人的耐心。 尤其是有时候钻出来的棉花虫，不小心捏住了软乎乎的，能吓人一激灵。 就算是干惯了农活的女子有一部分也是怕这种虫子的，小孩不怕，看到后还用东西装着，回去喂鸡。 尹春娇知道坐在那揪棉花更省事，但她怕棉花虫，所以宁愿去地里拽棉花。 虽然又热又晒，手也被吹破了，但已经是相对较轻松的活儿了。 没办法，既然要分家，她自己也得立起来。 她不想照顾老二一家，自然也不能让人家照顾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家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快到午饭的时候，就有妇女嘀咕交粮的怎么还没回来。 按理说早上那么早就去了，应该差不多回来了吧。 其他人就道：“傍晚前能回来就算不错的了，我在娘家的时候有一年跟着去交粮，早上三点多去的，结果第二天傍晚才轮到我们。” 尹春娇也跟着父母去交过粮税，那时候都九十年代了，早就是承包责任制了。 那时候税少了一些，听父母说一亩要纳二十左右，但就那样，也要早早的去排队等着。 不管什么时代，种田的老百姓都是干的最苦吃的最差的那一拨人。 采完一天的棉花，尹春娇的手被棉桃夹上的尖锐硬壳戳了好几个地方，严重的都流血了。 没人会矫情的弄个创可贴或者打个破伤风什么的，最多也就是用口水抹抹接着干。 今天的晚饭是放学回来的周济怀煮的，多少水多少米都是请教过王秀秀的。 所以等尹春娇一回来，周济怀就邀功似的喊：“妈，晚饭我煮好了。” 尹春娇夸了一句，给周济怀高兴坏了，那恨不能再去煮一锅的样子，让尹春娇好笑。 孩子的是非观是随着大人的，大人给他灌输什么样的观念，他们就会照着那个观念长。 原主处处宠着老小，又苛待老大跟老二，老三看在眼里，自然有样学样，所以是个好吃懒做小学念到头毛白的蠢货。 但好在这个时候的孩子还没有完全定性，她努努力应该能给摆正了，不然以后遭罪的可就是她了。 分家第二天尹春娇就跟周济怀说了，以后他的衣服袜子什么的得自己洗，被子自己叠，干得好了，一周给他一毛钱零花，干不好，不但没零花钱，还要挨打。 周济怀虽然念书不行，但脑子还是很灵光的，知道怎么取舍。 他妈只让他洗自己的衣服袜子叠被子，那还不简单吗，衣服跟袜子多穿几天就行了，被子不乱七八糟就行，还能得一毛钱，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啊。 尹春娇洗了把脸，见周济民还没回来，正打算让周济怀去大队部那边问问看。 这个时候就听到了外面有跑动的脚步声，“二婶，二婶……” 尹春娇愣了下才知道这是喊自己，赶紧应了一声的同时往门口跑去。 “二婶，不好了，济民哥被人打了，人已经送到镇医院去了，四叔让我回来通知你，等下一起去一趟。” 四叔指的就是周立国。 听到周济民被打，尹春娇心里就是一咯噔：“怎么被打了？严重吗？” “不止济民哥，还有其他人，好像是交粮食的时候跟人打架了，还惊动了镇上的派出所，你准备下，我去通知其他人。” 说完那小子就跑走了。 王秀秀在屋子里就听到什么打架医院的急的不行，坐月子又不好出来，就在门口喊：“妈，是不是济民出事了？上医院了？” “应该就是哪里打破了在医院里呢，没大事，你把心放回去。”尹春娇道：“你在家把孩子照顾好，我去看看。” 说着尹春娇回了屋拿了一件厚一点的衣服穿上，又拿出上次送鸡汤的瓦罐，将稀饭装满，拨了点咸菜进去后又盖上盖子，用网兜提着就走。 刚走出厨房，王秀秀就道：“妈，这里是三十块钱，你带着。” 既然分家了，丈夫受伤了肯定不能让婆母出钱。 尹春娇也没跟她客气，喊了一声周济怀：“我去找你二哥，你把院子门闩好，就待在你二嫂屋子里，有事就大声喊。” 周济怀虽然皮了点没心没肺了点，但也知道二哥被人打了是大事：“我跟你去，我去找那孙子去。” 尹春娇抬手轻了下他脑子：“这是大人的事，你今晚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二嫂跟侄女。” 说完也不跟他废话，提着东西就出了门，直奔大队部。 等她到的时候，大队部这边已经集中了好多人了。 他们队的小队长周小满正在大声说着事情的经过。 就是交公粮引起的。 他们虽然路近去的又早，但昨天晚上就有路远的赶过去了，再加上扯皮说闲篇的，进度很慢。 不过大家伙也不着急，来交公粮也算一个工，这就等于不用干活还能安拿钱，谁不乐意？ 有的人靠在粮食上睡着了，有的三五个凑在一起闲聊，还有的几个人一起打牌，大家都乐意的很。 轮到他们的时候都快下午四点了，周立国吆喝着大家准备好，赶紧把粮食交了完成一项大事，大家也好早点回去。 结果就是这个时候出事了。 三小队的有个叫吴一平的，平时就喜欢口头花花，喜欢开那种带颜色的玩笑。 前面排队的是另外一个村的，那个村来了好几个妇女，有个妇女胸前波涛汹涌的，一走动就上下抖动，惹得不少闲汉都偷偷盯着她看。 第20章 我是女人为女人说话哪里错了 那妇女也知道有人偷看，一般察觉到了就狠狠的瞪回去，识相的自然就收回目光不再看，偏偏那吴一平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被人家逮到好几次还不收敛，还时不时还偷看。 更是在人家交完粮食出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假装摔倒就往人家身上撞去，还趁机摸了一把。 那女子也不是个软性子，当场就甩了他一巴掌，骂的也难听。 吴义平虽然羞臊心虚，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死不承认，双方就这么拉扯起来，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尹春娇听了个大概，只觉得打的好，这样的色胚，就该狠狠打一顿。 大部分人都觉得吴一平该打，做事没个分寸。 但引发了后面的群殴，大家都被带到了派出所，这事就大了。 往大了说，参与斗殴的这两个村，今年都不能参与评选先进了，这就少了不少荣誉。 在这个年代，荣誉那绝对是高于一切的，很多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荣誉，都能豁出性命去。 对此尹春娇没有意见，年代不同，传达给人的价值观也不一样，没什么好质疑的，尊重就好。 小队长说完，看到了尹春娇，立刻就道：“二嫂，你家济民没大事，就是头被打破了一层皮，流了点血。是老书记他们非要把几个受伤的都弄到医院去，说这样看着严重，到时候也好掌握点主动权。” 尹春娇点点头：“那喊我去干什么？” 周济民都不严重，以老书记跟周立国的尿性，是不会让她去的。 小队长嘿嘿笑：“你去了就知道，肯定是有事的。” 尹春娇隐隐察觉了点什么，或许就是让家属过去哭一哭，闹一闹的，让事情能顺利解决。 除了尹春娇，一起过去的还有四个妇女，都是五十多岁的样子，平时也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泼辣货。 那四人也泼辣，但看不上尹春娇。 她们觉得自己的泼辣是为了全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讲道理，可不像尹春娇，不分里外不讲道理的撒泼，对家里人也泼辣，还那么折磨儿子跟儿媳妇。 这四人跟尹春娇不是同个小队的，尹春娇对她们也不熟悉，见她们看自己的眼神，并不想上去搭话。 周小满带着一行人直接去了派出所。 看到派出所，那几个妇女就不太好了。 其中一个赶紧拉住周小满：“不是去医院吗？怎么来派出所了？” 她这辈子个都没进过派出所。 周小满：“医院那边肯定包扎好了啊，包扎好了就来派出所，吴一平还有另外两个都被关在里面呢。” “那让我们来干什么？”尹春娇皱眉，总不能让她们来派出所撒泼吧。 路上尹春娇就琢磨明白了，周立国让她们来，肯定是让她们来闹事的。 她想明白了她们来的目的，但没想到闹事的场合居然是派出所。 这不是自动送上门吗？ 周小满：“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大队长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把村里几个泼辣的媳妇都给找来，尤其点名了要让尹春娇过来。 几个妇女都有些不敢进去，这辈子都没进去过派出所，普通人对这些地方有着天生的敬畏跟抗拒。 来都来了，总要知道干什么，尹春娇就跟在周小满的身后走了进去。 见她进去了，那几个妇女面面相觑，不想被她小瞧了，也相互拉着手鼓着一口气跟了进去。 一走进去，就看到院子里挤了不少人，时不时还有人吵两句的。 但没看到公安。 看到她们来，周立国立刻走了过去。 他看着尹春娇，又等那几个妇女过来了才低声道：“这事不好解决，对方要告吴一平调戏妇女。” 尹春娇没说话，只觉得这个叫吴一平的活该。 就听周立国又道：“我让你们来的目的就是等下跟对方吵架，拿出你们平时里撒泼打滚不讲理的架势来，只管跟他们吵，到最后动手是我们老爷们的事。” 那几个妇女闻言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是大队长，大队长用她们，那也是看得起她们。 尹春娇冷冷斜睨了他一眼。 周立国见状就皱眉问：“你有问题？” 尹春娇：“那个吴一平有没有摸人家？” 周立国很想说没有，但当时那么多人看着，不是他们说没有就没有的。 周立国眉头紧紧蹙着：“那也是不小心的。” “呵呵……”尹春娇冷笑一声：“也就你们男人相信这种鬼话。” “二嫂你什么意思？”周立国不满：“让你来是想帮忙把这件事给解决的，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 尹春娇：“我就问你，要是你媳妇在外面被一个男人这么对待，你气不气？” 周立国闻言就要跳脚，他强压怒火：“你怎么说话的？” “这你就受不了了？”尹春娇冷哼：“那人家的妻子凭什么要遭受吴一平这般无理的调戏？” 一旁的周小满也听见了，对尹春娇不分你我的态度不满：“二嫂你到底属哪一国的？” 尹春娇：“我也是女人，为女人说话哪里错了？你们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就换个角度，把那个被吴一平非礼的女子带入你们的妻子，女儿，妹妹，如果是你们的亲属被人非礼，我看你们还要不要帮那个吴一平。” 两个男人瞬间不说话了。 那几个妇女闻言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儿。 “你说的虽然没错，但现在已经不是吴一平跟那个妇女之间的事了。”周立国虽然不满尹春娇说的这个什么带入，但一带入后，他心里不但不爽，还想再狠狠揍吴一平一顿。 尹春娇看着他。 周立国道：“现在已经是两个村子之间的斗殴了，我们要是再认错，那就更是错上加错，罪加一等，到时候别说咱们村的荣誉没了，就连咱们村的男人女人脸上都无光。” “这关人家女子什么事？”尹春娇道：“是她害得咱们村拿不到荣誉害得咱们村脸上无光的？” “你应该怪的是吴一平，他既然做了这种事，就要接受教育，而不是还想着把我们找来撒泼打滚想给他糊弄过去。” “周立国，你为了一个好色之徒，将全村老少的性命跟脸面置于不顾还想帮着他遮掩，你连这点道理都搞不明白，这个大队长当的真叫我刮目相看呐。” 第21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周立国被尹春娇这么一顿损，心里是又气又恼，偏偏又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尹春娇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种干部说是为了集体好，但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 就跟那老书记一个德行。 看着是为了集体好，但损害了个人利益他就跟看不见一样。 或许他们觉得牺牲就是一种另类的奉献，但对尹春娇来说，这简直就是糊涂加三级。 让她帮这种糊涂蛋撒泼，她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尹春娇转身就要走，忽然就听到了鼓掌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很慢，但很有力道。 她扭头看去，就见一个五十来岁剪着齐耳短发穿着灰色列宁装，脚蹬浅口皮鞋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只一眼尹春娇就知道，这妇女大小都是个干部。 “说的好。”妇女面带赞赏的看着尹春娇。 尹春娇没说话，只冲她点了点头。 妇女身后还跟了一个穿制服的公安，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前面波涛汹涌的，尹春娇作为一个女人，看到对方的第一眼都不由的落在那地方，实在太扎眼了，最少也有36D。 但她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并且猜到这女子是谁了。 那穿制服的公安道：“周立国，你看看你，人家一个妇道人家都比你懂道理。” 周立国讪讪的喊了一声刘所的同时，又看了尹春娇一眼。 刘所道：“犯了错，那就要认，胡搅蛮缠只会让错错的更彻底，并不能掩盖什么，你找这些妇女来什么意思？” 周立国垂着头不说话。 紧接着刘所又指着那中年妇女道：“这位是我们县的妇联主任吴怡，正好来我们镇指导工作。” 吴一平当众猥亵妇女，这事人妇联不知道就算了，恰好这么个关头人家妇联主任在这里指导工作，那肯定是要被拿出来当典型对待的。 为此刘所也很无奈，吴一平不仅是给周家坳丢脸，也让他们整个红旗公社都跟着丢脸。 周立国赶紧道：“吴主任好。” 吴怡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那几个妇女，再看一眼尹春娇。 她笑着问尹春娇：“你念过书？” 尹春娇随即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就算是很显白的道理，但没有读过书的人是说不出来那些话的。 周立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没听说尹春娇认识字啊。 她道：“我是童养媳，十岁就到了现在的家，公爹在世的时候是识字的，平日里我也就跟着学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 尹春娇接着道：“不过那时候公爹当家，家里也不需要我出面，后来有了孩子，公爹也教他们识字，有事就是儿子出头，我认的几个字，长时间不写，也都忘记的差不多了。” 所以外面的人觉得她不认识字也就很正常了。 原主确实跟着学了几个字，但也如同尹春娇说的那般，长时间不写不看，早就忘记的差不多了。 刘所正愁要如何给他们公社拉点印象分回来呢，听尹春娇这么说，立刻想起来她是谁了。 就赶紧道：“这位是我们公社的烈属遗孀，二十九岁就守了寡，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还把大儿子送进了部队，听说大儿子在部队里也提了干，是吧？” 最后问的是周立国。 周立国点头：“对对对，这是我堂兄周承的遗孀，我堂兄牺牲的时候，她才二十九，不辞辛苦照顾二老，又把三个年幼的孩子拉扯大，现在孩子们都出息了……” 周立国把所有能夸的点都给尹春娇夸了一遍,刚才刘所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 想把吴一平捞出来是不可能了，身上沾了屎，怎么洗都有味道，但又不能不洗。 说一句不好听的，尹春娇现在就是他们洗屎的那个抹布。 哪怕尹春娇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搅屎棍，但现在，也只有这个搅屎棍，能把他们身上的屎给扒拉下来了。 尹春娇不知道这几个人在心里这么比喻自己的，要是知道，肯定一人给一脚再骂一句滚你爹的。 周立国都明白的道理，吴怡能不明白吗？ 她笑着点点头：“你是个好样的。” 尹春娇被夸的有点汗颜，但也只能绷着脸硬撑着。 吴怡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对后面的那个女子道：“你放心，以前我们妇女被欺负，没人站出来给我们做主，但现在不一样了，国家成立了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简称妇联。” “这妇联就同等于我们妇女的娘家人，只要被欺负了，就可以来找娘家人，娘家人是一定会替你们做主主持公道的。” 吴怡这一番话说的让那女子频频点头，脸上的委屈跟愤慨也渐渐消失，被感动跟激动取代。 “吴主任，我不怕，这些年为了这个我也没少跟人打架。这是父母给的，我也不能把它们给割了不是。” “说什么傻话。”吴怡温和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男人的错，他们根本就不懂尊重我们妇女，它是哺育下一代的，是神圣的，所以这次我必须要以此为典型，狠狠的给那些心思龌龊的男人们一个教训。” 说完又对刘所跟周立国道：“这件事我肯定是要树立典型的，我知道你们心里不痛快，但就如同刚才这位女同志说的那样，你们也不能为了一个人就不顾全公社社员的意见来为这么一个好色之徒遮掩，错上加错。” 刘所连连点头，周立国满脸苦涩。 交公粮出了这种事，虽然吴一平要负全责，但大队这边肯定也要给家属一个交代，毕竟是交公粮时候出的事。 吴怡拍拍那女子的手：“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事要连夜赶回县里，这件事我会持续关注的，刘所，你可不能轻拿轻放。” “吴主任您放心，这件事我们肯定会严肃处理的。”刘所赶紧保证。 县里的妇女主任，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正科级干部，他一个派出所的所长，也才是副科级。 就算是不同体系的，但上级的吩咐，他也不得不参考一二。 吴怡临走的时候笑着问尹春娇：“你叫什么名字？” “尹春娇。”尹春娇回答道。 “好，再会。”说完这句，吴怡就走了。 刘所赶紧跟着送她出门。 那女子也看了一眼尹春娇，冲她笑笑，这才看向周立国，呸了一声后转身走了进去。 怪不得有这种社员，原来领导就是这种拎不清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22章 找骂 有吴怡这番话，周立国自然也不可能再让尹春娇等几个有名的泼妇来闹了。 但心里还是很有些不得劲儿的。 他对尹春娇等人道：“麻烦你们跑一趟了，先回去吧。” “我家老二呢？”尹春娇问。 “在里面。”周立国道：“他们把人打破了头，自然是要赔偿的。” 尹春娇对他翻个白眼，径直往派出所里面去了。 来都来了，自然要看看这个便宜二儿子的，要是没什么大问题就直接走了。 至于被打破了头？ 活该，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去帮那样的流氓？ 有劲儿没地方使？那就回去挖自留地里的红薯。 周济民的额头被打破了，这会儿贴着一块纱布，看着还挺严重的样子。 看到自己家妈来了，周济民有些心虚，怕老娘责怪。 尹春娇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跟周济民一样脑袋上打了补丁的有四五个。 看来阵势不小啊。 那边上几个老爷们还在满口芬芳的相互指责着，也没有公安管，大家都畅所欲言。 周济民站起身，走到尹春娇身边：“妈……” “没事吧？” 周济民摸了摸头：“没事，就是划破了口子，看着流了不少血，但其实伤口不大。” 既然在医院包扎过了，那肯定也是消过毒的，尹春娇就道：“没事就回去了，你媳妇在家里担心的不行。” “四叔之前说不着急走还要……”周济民刚说完就看到了他老娘递过来的眼神，心里还是怵她的，连忙道：“那就走吧。” 尹春娇嗯了一声，也不管那边那些人还在那吵，带着周济民就走。 周济民听话的刚走了两步就被一个人给拽住了：“老二，怎么就走了？还没拿到赔偿呢？不能白白被打吧。” 周济民挣开：“我妈来了，我得回去了。” 那人看了一眼走出好两步远的尹春娇：“你都分家了还要看你妈脸色过日子啊，你怎么这么怂呢？一个大男人，怕女人干啥，女人不听话打就是了，多打两顿保证对你服服帖帖言听计从的。” 他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就是故意要说给尹春娇听的，那眼神甚至还带了一点恨意。 尹春娇回头看了他一眼，没错过他眼里的恨意，觉得这人莫名其的同时看了一眼周济民，掉头继续走。 周济民看懂了他妈眼里的意思，再次要跟上，结果那人还来劲儿了，不但拦住了周济民，还喂了一声对尹春娇道：“我说你这个老婆子也是够了，儿子都跟你分家了你还管的这么宽啊？” 尹春娇自然不是那泥人性子，第一次不想搭理他是因为对方没有指名道姓，她贸然上去人家也有话压她。 但现在不是了，他主动上前挑衅，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他看着也有三十多岁了，居然喊她老婆子？ 今天不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这事就不算完。 尹春娇个头比对方矮不少，但气势上一点不输。 “你是那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耗子精啊？我管我儿子你倒是一身劲儿劲儿的，怎么？也想当我儿子啊？” “啧啧。你这也长得太丑了，你喊我一声妈我也不能应啊，毕竟我们老周家的都长的好看，混进来你这么个玩意儿可不行。” “你……”那人长的一脸麻子，脑壳大，下巴尖，脖子细长，怎么看怎么丑。 “你什么你？”尹春娇哪里肯给他说话的机会：“老娘管儿子要你多嘴多舌？你算老几？你那舌头这么喜欢搅弄是非怎么不去把马路上人家吐的痰给舔干净呢？” 她话刚说完，不少人就面露嫌弃，这形容的太恶心了。 尹春娇才不管，继续骂：“还女人不听话打几顿就行了，看样子你是经常在家打你妈跟你媳妇啊，你这种不孝子还敢站出来炫耀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老子知道吗？” 旁边不知道是谁笑嘻嘻地插了一句：“他家老子死了好多年了，也就敢拿他老娘出出气。 他哪里敢打媳妇哦，都三十三了才好不容易才娶回来一个，啥都没干就当了爹，那不得当菩萨供起来啊。” 尹春娇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光棍娶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 被人揭了老底，那人很是气愤：“要你多什么嘴？” 被喷的人也不生气，只笑嘻嘻地抱着手在那看热闹。 尹春娇：“我管儿子要你多什么嘴？嘴巴欠那边有石头，抱着啃几下磨一磨。” “这位同志倒也不用这样。”有个男人笑嘻嘻地站了出来，“人家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尹春娇：“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说的话还不如狗叫好听，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妈，我倒也能赏你一口吃的。” 她说着还提了提手里的罐子，示意她是真的带了吃的，可不是信口开河。 那人很是生气，但毕竟是他先挑的事，所以佯装不生气，甚至还笑了笑：“开个玩笑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尹春娇：“老娘不生气难道生你这么个不着五六的不孝子啊？” 见她这么能说，围观的人没人再说话了。 尹春娇看了一眼最开始那男人：“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个什么鸟？回去少吃点盐吧，一天天把你给闲的。” 说完转身就走。 周济民也赶紧跟上，平时被老娘骂，头都恨不得缩到肚子里去，只觉得摊上这么个妈，简直就是生无可恋。 但看着老妈骂别人，周济民又觉得幸亏有这么个妈，不然肯定要吃亏。 “妈……”周济民小跑上前两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管他谁。”尹春娇想也不想：“纯纯欠骂的货。” 周济民瑟缩了下，最后才小声道：“他是八大队的朱老三，之前还有人想把你介绍给他呢。” 尹春娇一个急刹车：“什么玩意儿？就他那玩意儿还敢肖想老娘？” 周济民：“就是……就是我爸走的第二年，那时候就有人找爷奶说这事，结果被爷奶给骂走了。” “幸亏骂走了，就这玩意，给老娘提鞋老娘都嫌磕碜。”说完尹春娇把手里的罐子往他怀里一塞：“赶紧吃吧。” 提着怪重的。 第23章 跟老二谈心 抱着已经冷了的瓦罐，周济民心里却是热乎的。 也有别的人家里来了人，但没有谁像他妈这样还带了吃的。 他偷偷看了一眼尹春娇，大概是因为刚生气的缘故，看她走路劲儿劲儿的，总觉得他妈比以前年轻了不少，看着也不像以前那么苍老了。 周济民抱着瓦罐一边吃一边走。 尹春娇走了两步后问：“你媳妇确定要参加高考了？” “嗯。”周济民不敢多说，怕他妈生气，虽然说分家了，但周济民还是怕他妈反悔的。 “那你想过她要是考上了孩子怎么办了吗？毕竟还那么小。” “这都年底了，就算考上了，估计也是明年开春才开学了。”周济民道：“秀秀说了，到时候娃儿也三四个月了，可以断奶了，我在家带着孩子。” 看着傻乎乎的老二，尹春娇不想把王秀秀想的太坏，但也没把她想的太好。 绝对的利益面前，圣人都要心动一下。 她现在是周济民的妈，自然是偏心他的。 还是那句话，哪怕王秀秀毕业了要离婚都没事，但她上学这几年，必须得让周济民跟着出去长长见识。 “那你不怕秀秀以后是大学生就瞧不起你啊？要不你也去考考？”尹春娇提议。 “我俩都去孩子怎么办？”说着看着尹春娇。 尹春娇立刻说：“别指望我，我带你们三个都带伤了，可不想给你们任何人带孩子。” 周济民笑了笑，没说话。 尹春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就怕最后那小娃娃被丢给了她。 结果周济民反倒起了讨论的性质：“我想过了，就算秀秀最后真的不要我跟孩子了，也没事，毕竟在我最苦的时候她不嫌弃我嫁给了我，陪了我两年，这就够了。” 尹春娇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老二还是个痴情种。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本就是城里的孩子，来乡下这些年，就是不小心走上了小路，如今考上了回去了，也不过是重新走回了大路而已，小路的风景虽然也不错，但大路的宽敞走起来才更顺心。” 尹春娇再次惊讶，没想到周济民还是个文艺青年呢。 “你想得通我就不多话了。”尹春娇道：“但你要为你闺女想想，要是她跟着她妈成了城里人，以后日子肯定比跟着你强。” 毕竟等她长大了，城市户口也是很吃香的。 尹春娇：“我再给个思路，你自己想想。” “嗯，您说。” “秀秀要是考上了，你要是愿意，我就去找周立国说，给你开个证明，你随着秀秀去城里。” “她要是是个重情义的，等毕业了肯定还能跟你继续一起共建家庭。要是她想找更好的，也无可厚非，但你要想开点，要利用你去城里的这四年，多学多看，学点本事，就算秀秀真的离开你了不要闺女了，你也能凭着这四年学的本事养活自己跟闺女。” “我不是挑拨你们的感情，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喜欢她，也要为她着想，她大学生，你一个种地的，说出来人家都觉得不相配。 你要是不跟着去，就算秀秀还愿意继续跟你过日子，但她身边的那些人一问秀秀你丈夫干什么的，你让她怎么回答？ 说你是种田的，那人家肯定嘲笑她，不说，你心里肯定也有想法。 她在进步，你也要跟着进步，不然你跟不上她的脚步，你就要被淘汰。” 周济民听完也没觉得老娘这是挑拨感情，只觉得是真心为他们打算。 大概是氛围太好，周济民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妈，你这次去城里回来后怎么变化这么大？” 尹春娇早就想好了理由：“还不是因为以前就住在村子里，看到的都是吵架撒泼，学到的自然也就是这些了。 去了城里看的多了自然也就开始琢磨了，你妈我又不是傻子，吃了几次亏还想不明白一些道理啊。” 反正以老大媳妇那个性格，以及他们闹出这么大的间隙，三年五载她是不会回来的。 就算今年过年老大回来了，以他的性格也不会主动把原主在那边的三个月里做的事跟弟弟们说的。 毕竟谁也不会把自己难堪的一面展示出来的，亲人之间也不会。 尹春娇仿佛说了结果啥都没说的一番话，并没有让周济民多想。 只觉得肯定是老妈在大哥大嫂那吃了很大的亏，才幡然醒悟的。 “妈，我会仔细想想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给你养老的。” 尹春娇：“老娘才三十七，不需要你养老，你需要的就是好好奋斗，别回头啃我的老就行。” 她才三十七呢，正是闯的年纪，怎么可能就在农村里耗费光阴？ 经商她在行，但现在还没有全面放开，等放开了，以她的脑子跟经验，随便做点生意都能开豪车住豪宅。 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吴怡，看着就很气派，莫名有些心动。 要是能搞个小干部当当也挺得劲儿的。 尹春娇也只是想想，毕竟原主那泼辣的名声以及那些骚操作，不可能进入体制内的。 等回到家，尹春娇胡乱吃了点就洗洗睡了，至于周济民会不会把她说的一字不漏的告诉王秀秀，她没管。 第二天起来继续上工。 摘完了棉花后，一部分人拔掉禾子种油菜小麦，一部分人继续挖红薯。 红薯是农村最常见的饱腹食物了，也是农人整个冬天的主要食物。 周立国知道她什么尿性，也没给她安排重活，要么就跟着人后面给小麦盖土，要么就是跟着人后面捡挖好的红薯。 不管是哪一样，都要弯着腰干活。 没几天尹春娇就觉得自己的老腰难受的不行。 于是每天早起增加了一项锻炼，《八部金刚功》。 这是她有一次参加总裁培训班听一个老总推荐的，那老总很是推崇这部功法，当时她也跟着了解一下。 心血来潮也跟着练了一段时间，发现老腰确实不怎么疼了。 只是不疼后她就懒得练了，主要是没时间，公司后期开始拍短剧，每天看着鲜嫩嫩的弟弟们，哪里还有时间哦。 第24章 备战高考 等忙完整个大队的事情后，周家屋后面那三分多地的自留地里的红薯也要挖了再种小麦了。 这天趁着礼拜天，尹春娇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地里。 老小将番薯藤拽掉，老二挖，她跟着后面捡。 忽然尹春娇问周济民：“你说我们都分家了，现在是两家了，能不能多要点自留地？” 这三分地看着大，但不舍得用化肥尿素的年代，这些农作物的产量都不算高。 三分地还种了一些菜，剩下的能挖个千把斤都算不错的了。 这个时候的红薯都是那种茎多肉粉能噎死人的那种品种，哪怕每次放在米里一起煮粥，也是粉的能噎死人的。 这种品种她小时候就不爱吃，太粉了，但这种品种洗山芋粉就非常好，淀粉很多。 但再不喜欢吃它现在也不是你想吃就能顿顿吃的好东西。 周济民闻言站直身体，将两个跟小孩头那么大的番薯丢到尹春娇身边：“要分估计也要等年后开春了。” 说完呸了一点口水在手上，这样做能增加手与钉耙握把的摩擦力，方便使劲儿。 他高高举起五齿钉耙再狠狠挖下去，翻起老大一块土疙瘩，下面藏了三个巴掌大的红薯，其中两个都被土蚕啃咬的痕迹。 土蚕一种长得像蚕宝宝的害虫，以地里的庄稼为食物，什么红薯，花生，土豆，它都吃。 最可恶的是它还啃食嫩苗，玉米，黄豆，这些都是它的最爱。 在没有各种农药的时候，这是农民最厌恶的害虫，挖地的时候只要看见了都会狠狠踩死。 周济民用脚踢了两下土疙瘩，就找到了那只土蚕，没犹豫就给踩死了。 尹春娇走过来，将红薯上面的土以及老长的茎给掰掉，放到袋子里。 周济民继续挖，一边挖一边道：“妈你跟我说的事我认真想了下，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先等等看，秀秀要是考上了，我就想办法跟着去，那家里这三分地就够你一个人忙活的了。” 尹春娇一想也是，就嗯了一声。 拔完番薯疼的周济怀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玩去了，周济民担忧地道：“我们一走，家里就只有你跟老三……” 尹春娇：“你们一走，他不干活就等着饿死吧。” 周济民笑笑，确实，这段时间老妈对老三的态度那真是大转变。 地里活虽然还不要老三干，但家里的活，比如烧个锅，扫个地，洗个碗，洗个衣服什么的，老三也在慢慢干了。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挖完红薯，再种完冬小麦，山里的早上都能看到白花花的一层霜了，整个大队就渐渐空闲了下来。 尹春娇夜里经常被冻醒，主要是被子太薄了。 棉花现在是稀罕物，大队不管种的是棉花还是其他农作物，都要交税。 交完税后才能集体分一分。 她今年主要的工分都在摘棉花上，不知道能分多少斤，不管分多少，都要拿来做被子跟棉袄。 要是不够，就只能花钱买了，总比攥着几十块钱最后冻死要强。 现在的冬天可比后来的要冷的多。 王秀秀在农历十月下旬出了月子，但周济民心疼她，也没让她干活，只让她继续在家里看孩子，看书。 孩子取名叫周桃，小名桃桃。 满月那天，尹春娇还是给包了五块钱的红包。 这五块钱红包让老二两口子不敢收。 尹春娇不耐烦：“给你们就拿着，我也是看在孙女的面子上，不然你们以为我舍得啊？” 整个月子里，尹春娇基本没帮什么忙，也就偶尔顺带着做个饭什么的。 不过家里的鸡蛋倒是都给他们了。 “妈，谢谢你。”周济民十分感动。 王秀秀也有点感动，现在给什么东西都不如给她钱。 再过几天她就要去县里参加高考了。月子期间她除了给孩子喂奶，其他时间就是睡觉看书。 手里有了钱，也舍得用煤油，经常熬夜到十一二点。 她也知道月子里这样不好，但没办法，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不然就要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地方了。 她经常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在想，她要是晚十个月来，自己也不用这么愁了。 但有时候又很庆幸，庆幸她早早的来了，让她不用挺着肚子去参加高考。 对于高考，王秀秀还是有些底气的。 她学习成绩本就好，这个月又把那五本书都给看完了，不说全部吃透，但大部分的题目她都会做。 不像其他知青，除了要复习，还要干农活。 复习的时间没有她充裕不说，吃的也没她好。 距离高考还有十来天，她打算再找点书看看，没钱买就想办法跟别的知青换。 反正接下来的十来天里，她的任务就是看书看书看书。 对于他们的计划，尹春娇没多问。 出了月子后就经常看不到王秀秀，反倒是周济民，要经常抱着才一个多月的闺女出去找她妈喝奶。 对此有不少老一辈的看不过去，背地里也跟尹春娇说这媳妇心已经野了，怕是考上了就不回来了。 还有人背地里骂尹春娇傻，厉害了一辈子，这么关键的时候跟老二分了家。 分家了婆母的手可就没办法往儿子儿媳的家里伸了。 对此尹春娇都不予置评。 她相信自己的未来必定是一片光明的。 王秀秀要是真走了就走呗，等她生意做起来了再给老二找一个就是，多大点事啊。 这天晚上，尹春娇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桃桃的哭声，那哭声持续了十几分钟。 尹春娇有点不耐烦，披上衣服开了门，走到老二家门口敲了敲。 周济民应了一声，等了片刻才开门。 看到是他妈，赶紧让开，又回到床边，一边用勺子往女儿的嘴里喂着什么东西，一边道：“妈，把你吵醒了吧，等我喂完桃桃就不哭了。” 尹春娇没看到王秀秀，就问了一句。 “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秀秀他们打听到有人手里有卷子，就去找其他知青去了，今晚回不来。” 闻言尹春娇也没多嘴：“你喂的是什么？” “熬得米汤。”周济怀道：“我记得小时候您也用这个喂老三。” “你们的事我不管，你心里有数就行。” “妈，我心里有数着呢。” 闻言尹春娇就没多嘴，解决了下需求后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来到七十年代，她失眠的臭毛病不治而愈，每天的睡眠质量嘎嘎好。 第25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第二天尹春娇中午下工的时候才看到王秀秀跟两个知青一起从村口的方向走了回来。 三个人交谈甚欢，不知道说着什么。 忽然有人发现了尹春娇，碰了下王秀秀，努努嘴示意她朝这边看来。 看到尹春娇，王秀秀脸上的笑容都来不及收回去就凝固了，随即露出了一些尴尬的神情来。 她对两人低声说了两句，这才朝尹春娇走来：“妈……” “嗯，才回来啊。” 王秀秀立刻道：“路远了点，下午就没车了所以赶不回来，今早起来就赶紧往回赶了。” “桃桃哭了一晚上了，赶紧回去看看吧。”多余的话尹春娇也没说。 王秀秀嗳了一声，“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也不管尹春娇了，朝家的方向小跑着走了。 到家后尹春娇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类似于争吵的声音。 真稀奇，她来此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第一次听到这两口子争吵。 尹春娇不知道要如何判别王秀秀的做法。 站在王秀秀的角度想，她觉得王秀秀为了自己的前途跟未来，去找卷子多看多做没错。 但站在周家角度想，孩子毕竟才刚满月，需要她喂养，彻夜不归也是有些过了的。 怪不得都要说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呢。 那两口子还在争吵，声音压得低，大概也是怕被人听见。 暂时也没人做饭，尹春娇只能自己做饭。 去后面自留地扯了一颗大白菜回来，做了个醋溜大白菜后开始煮饭。 不可能全是大米饭，一半红薯一半米。 做好菜就放在灶上，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冷。 刚做好饭，放学的周济怀就回来了，放下书包的第一句话就是：“妈，饭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尹春娇虽然不想照顾老二两口子，但也不是那种看着他们吃不上饭都不伸手的那种。 当下将菜拨下一半，又拿了个大碗装了一碗红薯饭，“给你二哥送去。” 周济怀也没多想，拿着饭碗就过去了，然后大咧咧敲门：“二哥，饭。” 周济民打开门一句话没说拿着饭菜就进了屋，转身的时候还不忘记把门给踢关上。 尹春娇就坐在灶下吃着饭，灶里还有火，厨房里暖和。 周济怀拿碗装了一大碗，夹了点大白菜，蹲在那压低声音道：“妈，我看见二哥的脸上有巴掌印了。” 尹春娇一愣，两口子打架了？ 王秀秀那样也不像是会甩老二耳光的姑娘啊。她要是有这泼辣劲儿，早就跟原主闹起来了。 “吃你的饭。”尹春娇瞪了他一眼。 周济怀缩了缩脖子，也不废话了，大口吃了起来。 以前二哥做的水煮白菜可难吃了，所以他很不喜欢吃白菜。 但他妈今天做的这个白菜，酸酸辣辣的，很好吃。 尹春娇吃一碗就够了，周济怀这个饭桶不但将剩下饭都吃了，就连黏在裹上的一些米粒，都用开水倒进去后铲了铲全给吃下去了。 这才满意的一抹嘴，拿着扫把就跑了。 今天他值日。 下午尹春娇继续上工，这几天主要的工作就是去棉籽。 棉籽留下来做种，棉花一部分上交，一部分要分给村民们。 等她晚上回来的时候，周济民已经把南瓜稀饭煮好了。 看到她回来，讪讪的喊了一声妈。 尹春娇嗯了一声，没多言。 周济民拿碗打了稀饭去了自己屋子里。 没听到吵架声，尹春娇也就没管了。 只是第二天她刚起床就看到王秀秀抱着书本急匆匆的离开了家。 半晌午的时候就看到周济民抱着孩子往知青点赶去。 有人问干什么去，他也笑笑不说话。 就有人问到了尹春娇这里。 连续一个多月，尹春娇都老老实实的跟着出工干活，虽然干的都是轻松的，但至少在干活，不少人都觉得尹春娇这是变好了。 也有人说她是去老大那吃了亏，才收敛的。 看来老大媳妇也不是个好相处的，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管这些人背地里怎么说，没人问到她跟前，她就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年长的就喊她一声周老二家的，年轻的就喊她一声二婶，同辈分的就喊一声二嫂或者二弟妹。 就是没人喊她尹春娇。 就好像已婚女子就不配拥有自己的姓名一样。 “周老二家的，”有个年长的婆子凑了过来：“你家小孙女这么小，天气又这么冷，就这样抱出来个不太好，你那媳妇，也要管管，以前多听话啊，这生了孩子就抖起来了啊。” 尹春娇一边将棉花丢到一旁的边大簸箕里，一边道：“都分家了，小两口日子怎么过我也管不着。” “说你这人傻吧，你把三个儿子管的死死的，说你厉害吧，这个时候又分家，那王秀秀可是城里人，我听说知青点那边都在读书说要高考呢，这一考上可就是城里人了。” “那更好。”尹春娇道：“我那孙女以后也就是城里人了。” “那你家老二呢？” “他们要是愿意都去城里。” “你舍得？”那人怪异的看着尹春娇。 “这有什么舍不得。”尹春娇不以为然：“城里多好啊，傻子才不舍得呢。” “那你就不怕他们去了城里不管你了？”就跟你家老大一样。 这句话那婆子到底没敢说。 尹春娇斜睨她一眼：“我又不像你都六七十岁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要操心这么多，我才三十七，正是干的年纪，不需要他们管。” 那婆子被刺了一下，终于想起她尹春娇不是个善人，闭嘴不语了。 当天下午，大队部的喇叭又响了，明天要分粮食了，让所有户主明天到大队部集合。 周家的户主自然是尹春娇，晚上周济民来找她，两人算了一下做的工大概能分多少粮食。 有的大队早就分粮食了，大家心里也早就算过好几遍了。 “我们家大概稻子能分到三百三四十斤，再加上我们是烈属，我们大队每次都会多发一百斤，今年多了桃桃，棉花大概能分个十二来斤，黄豆大概二十来斤，芝麻油跟棉籽油，一起大概能分到五斤。” 第26章 分粮食 其中棉籽油估计有四斤，芝麻油能有个一斤都不错了。 就这么点油，要熬到明年菜籽油上市。 今年红薯收成不错，他们家自己的三分地挖了八百多斤，又分了四百五十多斤，再加上他偷偷在山里种的那些南瓜还剩下百来斤，都已经放到地窖里放着了。 周济民将这些都说给老娘听，她心里也要有个数，这些粮食要熬到明年夏粮上市呢。 红薯跟南瓜就算放在地窖里也是放不了太久的，所以得先吃红薯跟南瓜。 但也不能顿顿吃这些，胃会受不了的，所以基本都是抓一把米放在一起煮稀饭。 尹春娇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你媳妇考试你要跟着去的吧。”不然孩子怎么办？ 周济民点头：“跟秀秀说好了，她考试的时候我带着孩子跟着去，不然好几天不喝奶，孩子哪里受得住。” “那你去人武部把咱们家年底的东西代领回来。” 人武部对他们烈属每个月的补助都是由镇里干部去县里开会帮忙领回来的，再通知大队让人去拿。 但年底了发的东西会多点。钱没得多，米面油粮这些是以往的两倍，有时候还会有糖或者肉，全看上面安排。 周济民很是惊讶，往年都是他妈带着老三去县里领的。 具体领了多少东西回来他们都是不知道的，反正老娘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您相信我就行。”周济民很开心。 第二天尹春娇去领粮食，他们家额外多的那一百斤稻谷惹来不少人的眼红。 有人在她背后嘀嘀咕咕，尹春娇不惯着：“你们稀罕啊？一年就两百斤粮食，谁稀罕就让自己家男人或者儿子死在战场上，也能换两百斤粮食。” “我家男人要是在，一年挣不回来这两百斤粮食？”她说着朝后面看：“别让我知道是谁带头嚼舌根的，不然锅都给你家打烂。” 后面排队的人不说话了，这老货是真的做得出来。 周立国也听到了，瞥了一眼尹春娇，这人的脾气时好时坏阴晴不定的，少惹，谁惹谁倒霉。 他在账本上面做好标记，让会计给称重好了后对尹春娇道：“省着点吃，别顿顿大米饭的造，谁家能经得住啊。” 尹春娇刚来那几天没适应，顿顿中午纯大米饭，不知道怎么被他给知道了。 当下也没跟他废话，将属于她的粮食拖拽到一边，等下周济民就来拉。 娘俩将这些粮食还有棉花黄豆跟油弄了回去，粮仓里的粮食早就空荡荡的了。 这些粮食也没倒进去，而是装在麻袋里，靠着墙壁的位置放着。 出来后见周济民欲言又止的，尹春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话就说。” “我……秀秀要是考上了，也需要粮食，我想……”之前说好了不分粮食的，但他需要拿粮食去换粮票。 不然在城里都买不到东西吃。 “就那么多，按照之前说好的，你们分六成，这大头也是你们两口子挣来的。” “一半就够了。”周济民赶紧道。 “你知道哪里有的换？”她问。 周济民压低声音：“秀秀那边有个知青，跟县里的一些人有来往，说是可以交给他，他能给换回来。不过人家多少是要从中弄一点的。” 尹春娇点头，这确实应该的，二道贩子不挣点喝西北风啊。 到了阳历十二月九号这天早上四点多，周济民就跟王秀秀带着行李赶往县城去参加考试。 明天就是他们这边考试的日子，早上去肯定来不及。 尹春娇忍着困意，将昨天就做好的南瓜粑装到饭盒里，又将一玻璃瓶的咸菜塞进包里，最后将装满了米汤的热水壶也放好，才道：“行了，走吧。” 第一次出远门的周济民看着他妈操心的样子，只觉得眼眶发热。 那句“儿行千里母担忧”，被她妈这里赛点那里赛点的小动作体现的淋漓尽致。 尹春娇不知道老二这么会脑补，她只是不想他们出什么错耽误她的大事。 考不上肯定就得回来，她可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巴不得他们走的远远的，别耽误她搞事业就行。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自发展最好。 王秀秀抱着裹的严严实实的桃桃，对婆母周到的安排也是心存感激的。 两人带上证明，跟其他知青以及要考试的人一起，坐上牛车去镇上，再搭板车去县里。 送走两人，尹春娇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这几天大队的活儿也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开始忙自己家里的事了。 有的将屋顶的茅草弄下来换新的上去，不然要是几场大雪一下，那家里可就遭罪了。 有的则是整理自己家的自留地，地里也都种了小麦。 尹春娇吃过早饭也没闲着，她打算腌点萝卜，再弄点泡菜，不然这个冬天光吃萝卜白菜，还是没油水的那种，想想都难受。 自留地里种了两垄萝卜，一垄白菜，半垄青菜半垄大蒜。 她挑选个头中等的萝卜弄了两筐回去，累的她气喘吁吁的。 做咸菜买盐的钱她还是出的起的。 回到家将萝卜切成条状，摊开在席子上晾晒。 萝卜缨子也没丢，将枯黄跟老的摘掉喂鸡，其他的也放在那晒个一天，到时候切碎跟大蒜辣椒一起腌制起来，腌个几天就能吃。 她还打算弄点泡萝卜跟韩式辣白菜。 就是家里的盐跟醋没了，得去买点。 正好明天就是赶集日，来到这里后尹春娇都没去赶过集，正好明天是礼拜天，带着老三一起去，让他背回来他肯定是没意见的。 等周济怀放学回来她这么一说，周济怀满口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吃过早饭就出发了，她想去早点，不想跟其他人同路。 来到镇上循着记忆来到后街，一般自由交易都在这里进行。 看到不少农民摆摊，尹春娇才发现其实并不是像她看小说那样这个年代没人摆摊，其实是有的。 只要不是倒卖，农民卖点自己家里的东西或者手工艺品，是不要紧的（这点我特意问了村里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我们老家镇上农民卖点自己做的东西是不要紧的，或者以物易物）。 不过集市上也有带着红袖章的巡防员来来回回的巡逻，要真有人卖倒卖来，也是要倒霉的。 第27章 赶集 尹春娇看了一下，看到了有人卖自己家制的老布，一毛钱一尺，尹春娇买了六尺老布做被里子。 她睡的那个盖被里面的老布补丁累补丁，有时候迷迷糊糊一伸脚，就能给蹬出个窟窿眼。 换下来的布正好用来做布鞋。 她不会做，但可以跟隔壁的蔡奶奶学。 周济怀看了一圈都没看到吃的，有些不高兴。 “妈，我们去供销社吧。”那里有卖糖果饼干之类的。 尹春娇看了一圈，也确实没有自己要的东西了，就去了供销社，结果快出后街的时候，看到有个老农卖梨子。 一看就是自己家树上结的，是那种青皮的，皮看着有点厚，熟透了也会带点酸味，卖相不太好，一毛五一斤。 比一斤大米都贵了，实属“奢侈品”。 但尹春娇来这么久都没吃过水果，有点馋，都不用周济怀开口，自己就掏钱买了两斤梨子。 周济怀高兴坏了。 他很久很久没吃过水果了，村里有野桃树跟梨树，但野桃树经常桃子还没长大就被小孩给摘了。 梨子树太高，摘不到，还有人看着，不许小孩拿棍子打。 因为这棵树上的梨子，都是大队长或者书记摘了拿去送给镇上领导搞关系的。 来到正街，看到有人提着鸡蛋往供销社去，尹春娇想也没想上前截胡。 她拉住那妇女的手：“这位大姐，你这鸡蛋是要卖给供销社吧。” “那肯定了。”那妇女看了她一眼，都是小老百姓，有些话不言而喻。 尹春娇：“我家媳妇刚生了娃，需要鸡蛋，你看不如卖给我。” 那妇女看了一眼供销社门口排队卖鸡蛋的人，想也不想道：“我这里二十三个。” 鸡蛋五分钱一个，二十三个就是一块一毛五。 尹春娇数了下数量是对的，又看着她手里九成新的箩筐，有点想要。 这个箩筐不是竹子编的，是藤条编的，看着就很干净结实，比竹子的也轻便，最重要的是看着很时尚。 买不起包，买个好看的箩筐提着买东西也是可以的。 她笑着道：“鸡蛋一共一块一毛五，我给你一块三，你把这箩筐也给我行不？” 她刚才路过卖竹篇制品摊位的时候听到有人问价，这种拎着的箩筐要两三毛呢。 那妇女犹豫了一下：“行。” 反正家里老头子会编，多卖的这一毛五都能买一斤盐跟五包火柴了。 这些都是家里的消耗品，常备。 尹春娇给了钱，美滋滋的拎着藤条箩筐，就像是提着自己的LV一样自信。 那妇女拿了钱也高兴的去了供销社了。 尹春娇将鸡蛋归拢了一下，把梨子放进去，挎着藤编的篮子，看到人头耸动的供销社，带着周济怀就往里挤。 排队？不存在的，大家都挤，你在那排队排一上午也轮不到你。 两人分开行动，周济怀去打酱油跟买醋，还有煤油，这些都需要自带容器的，都在一个地方。 尹春娇买盐跟火柴，买好后看着在那上蹿下跳跟着一群妇女抢位置的老三，想了想掏了一毛钱给他买水果糖，能买十颗。 全部买好两人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的。 周济怀还满脸不高兴，“刚才要是你在，肯定能把那娘们骂的狗血淋头。” 话刚落音就被尹春娇打了一下：“什么老娘们不老娘们的，给我放尊敬点。” 周济怀撇撇嘴，你自己骂人的时候各种器官祖宗轮番骂，怎么我骂就不行？ 尹春娇给了他五颗糖。 周济怀又咧嘴笑了，拎着酱油醋跟梨子也不嫌重，乐呵呵的。 半下午的时候，尹春娇将晒的有点缩水的萝卜缨子拿到水库里搓洗干净后拿回来就开始切碎，再把干辣椒大蒜生姜切碎，备用。 而后撒了点盐在切碎的萝卜缨子里，放置了半个多小时就出了不少水。 将水挤干再把备用的三样放进去搅拌均匀后又撒了点盐，最后放在洗干净的罐子里，盖上盖子放在阴凉的地方。 萝卜干还要再晒一天。 挤出来的水也没浪费，直接倒进锅里煮稀饭。 煮出来的稀饭绿油油的咸咸的带着萝卜缨子的清香，连菜都不需要了。 第二天腌萝卜菜，韩式泡菜得州周济民回来，看能不能有糖。 13号的中午，王秀秀跟周济民抱着孩子回来了。 两个大人一脸憔悴，孩子看着倒是还好。 尹春娇也没问考的如何，只让周济民去烧水泡个脚，再把剩饭用一个鸡蛋跟咸菜炒了炒，两人狼吞虎咽后王秀秀带着孩子就回屋休息了。 周济民则把带领的东西拿出来交给尹春娇：“十块钱，十斤大米，一壶油，一斤红糖，一斤面，两斤猪肉票。” 尹春娇很满意，当下倒了半斤红糖出来：“给你媳妇喝。” 周济民高兴的接了。 第二天周济民起来照顾好媳妇跟女儿后就去了小队长那，得知这几天都没什么活儿后，就弄了点草晒着，要换屋顶。 晾晒好稻草又提着砍刀去山里砍柴去了。 天气已经很冷了，听说要下雪，家里得多囤点柴。 尹春娇也没闲着，将换下来的被里子拆洗了，打算跟蔡奶奶学做鞋。 这天听到有人喊弹棉花的来了，尹春娇赶紧去找人排队。 村里每年到这个时候就有弹棉花的来，除了弹棉花的，还有有补锅的，补搪瓷缸子的，这种是刚需，公社是不会阻止这种手艺人挣钱的。 她家之前分了十二斤棉花，拿回来后分了六斤给老二两口子，她觉得不够，又东家西家一家买一点，买了六斤棉花。 棉花一块六一斤，不便宜。 那些连盐跟火柴煤油都没钱买的人，分到手棉花转手就卖掉了。 尹春娇手里还有点钱，她不是那种把钱捏在手里让自己受罪的性格。 所以这会儿听到弹棉花的来了，自然是要重新打被子。 除了给工钱，尹春娇还承诺了对方一顿午饭，所以那弹棉花的就直接先来她家了。 她们家的被子都只有五斤，太薄了。 她决定做一床八斤的新棉被，自己盖。 她那床旧的给周济怀，两床被子一压，也冻不死他了。 将堂屋空出来，人家将工具架好，就开始弹棉花了。 第28章 遭遇仙人跳 期间周济民也把自己的棉花拿来了。 尹春娇给了他们七斤棉花，周济民做了一床六斤重的被子。剩下的一斤打算给一家三口做棉鞋。 这被子主要是给王秀秀带着去学校的，对于王秀秀能考上这件事，周济民深信不疑。 至于他妈说的那个法子，周济民还没说，他想等通知书下来了再说也来得。 那弹棉花的在周家忙了两天。 没有科技的时代做什么都慢的，做一床新被子就需要一天时间，当天晚上那弹棉花的也没走，还跟周济怀挤了一个屋。 被褥人家有，给个地方就行，吃的粮食也自带了。 等弹棉花的被别家请走，尹春娇也盖上了八斤重的厚实棉花被，只是这棉被要当一段时间的垫被，需要压一段时间。 尹春娇睡在那被子上，就真有种被云朵拥抱的感觉，很舒服，一点不亚于席梦思。 她想等她有钱了，一定要做一床六斤的垫被，舒舒服服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二两口子等着高考的通知，尹春娇就跟着蔡奶奶学着做鞋。 小时候也看过妈妈跟姐姐们做过，知道步骤，但始终没有上过手，理论跟实操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好在鞋是照着样子剪的，步骤是蔡奶奶一步一步教的，做的第一双棉鞋除了丑了点针脚不太密实外，倒是很暖和。 暖和就够了。 新鞋子也没有留到过年穿，脚都冻的跟马啃的似的了，还留什么留啊。 虽然还没下雪，但每天早上的霜就跟雪一样，白茫茫一片，土地都冻起来了，地里的活儿彻底消停了。 没有农活干就意味着没有工分，工分就是钱。 正好村里有人建房子，喊了周济民过去帮忙，没钱，但管饭。 农村就是这样，有点事大家相互帮忙，给钱的很少。 周济民去了。 他想的也多，要是秀秀考上了，分给他们的那点粮食就都要拿去换成粮票，所以去帮忙管饭也行。 这段时间为了省点粮食，周济民都没怎么吃饱过。 周济民一大早去帮忙了，王秀秀母女俩在屋子里没出来，尹春娇就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手里拿着鞋底子在那纳鞋底，这是给老三做的。 半大小子不仅费粮食，也费鞋。 他脚上那双棉鞋，前面都补了好几次补丁了。 原主跟村里的大娘小媳妇们都不怎么说话，所以她没有刻意去建交，就这样挺好。 整纳着鞋底呢，隐约就听到吵闹声，一开始也没注意，农村里这种吵闹很正常。 但那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朝他们家这个方向过来了，隐约还听到周济民的名字。 尹春娇心里一咯噔，老二出事了？ 老二这两天都帮人家建房子，要是出事肯定不是小事。 她赶紧放下鞋底，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十来个人吵吵闹闹的过来了。 周济民走在最前面，似乎还被人推搡着，十分窝囊的样子。 尹春娇皱眉的同时松了一口气，不是工伤就好。 等那群人近了后，尹春娇发现大部分都是妇女，就只有两个老爷们，似乎是控制周济民的，她大喊一声：“干什么呢？” 听到尹春娇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就拔高了：“哎哟，我没脸见人了哟。” 一边喊着一边拍着大腿还能跳着朝周家靠近，那手脚协同的让尹春娇刮目相看，街舞少了她，就是街舞界的损失。 周济民看到他妈想快步过来，但被人拉住了：“你别想跑。” 尹春娇不会让他们进门的，见王秀秀那屋子没动静，估计睡着了。 所以就直接将院门一关，快步走过去，“干什么，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你别张嘴就倒打一耙。”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吊梢眉妇女嚷嚷着：“你先问问你们家周济民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尹春娇看着周济民。 周济民满脸苦涩：“妈，我没干什么，就是去上厕所，我不知道里面有人，我真不是故意的。” 尹春娇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哎哟没脸见人的女人：“你碰她没有？” 周济民赶紧道：“我没碰她，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去的时候还故意咳嗽了好几声都没人说话，我还不放心敲了敲门都没动静，我就以为没人，谁知道推开门就看到……” 后面的话周济民没说，但脸已经涨红了一片。 尹春娇是相信老二的，原主三个孩子，就这个老二最老实。 所以尹春娇的第一反应就是老二被人仙人跳了。 尹春娇看着他们：“所以你们想怎么办？” 设局总有个想达到的目的，她倒想看看他们目的是什么。 那妇女道：“我妹妹一个大姑娘，被你家老二给看了去，以后还要怎么嫁人？你说这事要怎么办？” 尹春娇看了一眼那女子，少说也有二十七八岁了，在这个年代还没嫁人吗？ 对方这么说，尹春娇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要应赖上周济民。 可周济民都有媳妇孩子了，还要怎么赖？这又不是以前还能纳个妾什么的。 那就是想要粮食了。 想到之前自己去领粮食的时候多给的那一百斤…… 不至于吧，为了点粮食就搞仙人跳？ 看他们的穿着，肯定比周家要差。 思索片刻后尹春娇就道：“你要问我，那我觉得这就是个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 “你想的美。”那妇女道：“要是你家大姑娘被个男人看了，你就这么算了？” 尹春娇冷嗤一声：“我家大姑娘要是上厕所的时候外面又是咳嗽又是敲门她都不应还躲在里面，那她就是故意的，所以就算被看了也是她活该。” “你……”那妇女被尹春娇说得满脸臊红，见说不过她，又开始哭嚎：“都来看看啊，周家欺负人了啊，我们的日子没法过了啊，周家坳大部分都姓周，就欺负我们这些外姓人啊。” 那妇女唱作俱佳，喊的抑扬顿挫的，陆陆续续又聚拢了不少吃瓜群众。 有的人织毛衣，有的纳鞋底，有些缝鞋面，这些都是费眼睛的活儿，但此刻大家的眼睛都盯着这边，手也没停，那叫一个熟能生巧。 这番试探让尹春娇更加笃定老二就是被人给仙人跳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火力全开了。 第29章 一个个排队死 “都别吵，都别叫，你，也别号丧了。”尹春娇满脸严肃的指着那几个跳的最欢的：“这事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直接去大队部，找干部们主持公道。” “不行。”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立刻道：“这种事怎么好闹到大队部去，被人知道了我们家春香还怎么活啊，而且干部也都是姓周，他一想偏袒你。” 尹春娇嗤笑：“你们这一路号丧似的过来，不就是想让大家伙儿都知道吗？怎么现在去大队部又不敢了？ 你要觉得周姓干部偏袒我们，那就不找姓周的，我们去镇上，镇上总没领到姓周了吧。” “你……我们不去，我们就找你，找你要公道。” “你们要找我要公道？”尹春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对，找你，你是周济民的妈，不找你找谁。”那四十多的妇女喊着。 周围早就聚了不少村民过来，正愁没事干呢，就有热闹看，不看的是傻子。 “你要找我说公道，那我还是觉得老二没错，甚至我怀疑似乎你们故意设计陷害老二，你们是故意的。” “你放屁。”那妇女跳脚：“你是他妈当然向着你儿子了。” “是啊。”尹春娇一副看傻子的样子：“你都知道我要向着我儿子了，你还找我说个屁的公道啊。” “我们就找你，你儿子看了我妹妹，你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就赖你们家了。”那妇女揪住周济民的衣服，来回晃。 周济民觉得自己没错，但又确实看到了不该看的，也觉得理亏，所以也没反抗，就站在那，被那妇女揪住晃来晃去的，看着十分可怜。 “看你妹妹哪里了？”尹春娇问。 虽然这么问对那个妹妹不好，但既然都愿意仙人跳来害人了，她也没那泛滥的同情心。 “你寡廉鲜耻，你不要脸。”那个年轻的女子一跺脚捂着脸嘤嘤嘤：“我没脸见人了啊。” “我看你这也没少见人啊。”尹春娇：“我家老二说的很清楚了，他都咳嗽了还敲门了，你在里面你不说话，你这不是分明故意就等着我家老二推门吗？我还要说是你故意勾引我家老二呢。” “就是。”围观的人也附和道。 那妹妹解释：“我以为……我以为就是路过的人咳嗽，又是个男的，我害怕，我哪里还敢什么话啊。” 门忽然被人大力打开，王秀秀绷着脸走了出来，看着那个妹妹：“男的路过说个话都怕，你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跳又是喊的怎么就不怕了？嚷嚷着要来找我家济民怎么就不怕了？” 看到王秀秀出来，周济民明显的有些慌，他怕秀秀多想。 尹春娇见她出来了，也就没急着说话。 王秀秀：“你愿意给他看，谁也拦不住你，但你想要借此机会赖上我家周济民，那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说话的呢。”那四十多岁的姐姐指着王秀秀：“都是女的，你们这么说话不怕天打雷劈吗？” “你们设计一个老实人都不怕天打雷劈我怕什么？”王秀秀上前，一把将周济民扯了过来：“我就告诉你了，别说我家济民没碰她，就算碰了，那也是白碰。” “哎呀，我不活了啊，你们污人清白，太欺负人了啊。”那妇女又嚷嚷起来了。 那个妹妹不知道怎么就从身上掏出了一根绳子，二话不说就要往周家的院门头上挂：“你们都这么欺负人，我不活了，我吴春香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就死在你们家门口，让你们日日不得安宁。” 王秀秀跟周济民见状顿时就吓到了，没敢说话了。 有人现状就赶紧道：“不至于，不至于啊，这事说开了就行了，老二家的，你们跟人道个歉，再赔点东西不就算了吗。” 尹春娇：“我们家周济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道歉？道歉没有，赔偿更不可能，这件事不管谁来说，我家老二都没错，想把屎盆子往我们老二头上扣，你们打错了算盘。” “要死是吧，好啊，我们家绝不拦着，我尹春娇别的本事没有，但出个棺材的钱还是能凑出来的。” 那妹妹闻言明显愣住了，下意识的看了看她姐，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到底是多吃几年饭的，那姐姐立刻一把夺过妹妹手里的绳子，一边往上抛一边哭喊：“大家伙都看见了啊，周家不做人，要逼死我们啊，好好好，今日我们姐妹就吊死在你家门口，让你家偿命。” 妹妹也反应过来了：“姐姐，这事跟你没关系，都是我连累你被人说三道四，你就让我先死吧。” “不，妹妹，都是我没照顾好你，还是让我先死吧。” 两人唱作俱佳争抢起来。 围观的人有人劝解，有人看戏，也有人赶紧去找干部去了。 这两人就跟耍猴似的，虽然演技恶劣，但也确实恶心人。 想逼他们就范是吧。 尹春娇二话不说，转身回屋，不一会儿就搬来了凳子，手里还拿一根绳子。 她将凳子往那一放，拿着手里的绳子就往上抛，一下就给绳子挂上去了。 她将绳子扯下来，打了个结后面对众人道：“你们俩想闹是吧，好啊，那就来，今天就排队一个个的死，你先上，你第二个，等你们俩都吊死了，我就跟着来。” “今天谁不上谁就是孙子。”说着将凳子往绳子下面一放，大声喊：“就你，来啊。” 那姐妹俩被她这一声喊吓的一抖，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敢上前了。 “不是喊着不活了要死吗？”尹春娇声音都喊劈叉了：“不是说我们家要逼死你们吗？到底是谁逼死谁啊？” 她站的位置稍微高一点，正好能看到小路那头好几个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隐约像是周立国他们。 尹春娇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拉着绳子，“你们姐妹俩故意设计我家老二，不就是觉得我家男人死的早，他又是个老实的好欺负吗？” “呜呜，周承你这个死鬼，你就这么走了啊，也不管我们娘几个了，让人跑上门来欺负你儿子，欺负你媳妇啊。” “他们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没个靠山好欺负啊，你都不管这个家了，我也不管了，我这就来找你。” 尹春娇说着就站到了凳子上，就要把脖子套进了那绳子里，吓得周济民嗷的一声喊：“妈，不要啊。” 第30章 上吊 尹春娇余光瞥见那些人开始奔跑过来，一边计算着跑过来大约需要的时间，一边就把脖子套进绳子里，嘴里还喊：“都怪我没用啊，保护不了你们，让那些人就这么明晃晃的来算计我们家。” “呜呜，都是我的错，我不配当妈啊，你现在也有媳妇女儿了，你也能顾好这个家了，我没用，我去找你爸。” 周济民吓坏了，抱着尹春娇的腰想把她从凳子上抱下来，但尹春娇不配合，他不能成功，只着急的喊王秀秀：“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王秀秀脑子还是懵的，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婆母就要上吊了。 被周济民这么一喊，赶紧跑过来帮忙。 谁知道一脚踩滑了去，人往前一扑，好巧不巧的一头就撞在了尹春娇垫脚的凳子上，给她撞的头发蒙，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于巧合了，大家谁都没反应过来。 周济民见媳妇一头撞在凳子上后半天没动，也吓到了，下意识的就放开了尹春娇去拉王秀秀。 尹春娇本来就是垫着脚站在那凳子上装腔作势好等着干部来看看她这“刚烈”的一幕的。 她正酝酿着要怎么喊才凄惨点才能引起领导的愧疚感呢，就感觉脚下一空没了着力点，心里一慌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感觉搂住她腰的手也松开了，紧接着脖子瞬间被绳子给勒住了，呼吸顿时就困难起来。 尹春娇翻着着白眼蹬着脚，想说话但根本说不出来，心里慌得一批，她可不想就这么死了啊，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快快快，你妈要吊死了。”有人喊，那声音似乎还带着笑。 周济民一慌，抬头看他妈，见他妈在那蹬脚，也不管还没扶起来的王秀秀了，立刻松手抱住尹春娇的腰，要将她托举出来。 王秀秀都站起来了一半了，忽然助力没了，一个侧歪又摔倒在地，这下直接撞到了周济民的腿。 周济民被撞的往后踉跄了几步，尹春娇就被拉着往后去了，窒息感再次席卷全身。 她再次翻白眼，心里骂着娘，傻子啊，不知道把她先放下来啊，他大爷的的，不会被这两个大孝子给弄死了吧。 周济民这几天都没吃饱，第一天去帮忙就碰到这种事，心力憔悴，这么一折腾，更觉得胳膊脱力，他带着哭腔喊：“快来帮帮我啊，快救救我妈。” 众人之前就觉得这是一场闹剧，闲得无聊就让他们闹呗，多闹会儿他们还能多看会儿，免费的闹剧谁不想看啊。 所以不管是那俩姐妹要上吊，还是尹春娇要上吊，这些人都当成闹剧看。 老娘们吵架不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但经常就是一哭二闹，上吊还真少见，今日看到了，那不得多看会儿，这么多人在，还真能让谁吊死了不成？ 但谁能想到这意外是一出连着一出啊。 尹春娇的上吊，王秀秀的摔倒，众人都以为是周家吓唬人的，直到周济民那一声哭喊，众人才知道这不是做戏。 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吊了有十几秒的尹春娇给放了下来。 但这会儿尹春娇已经闭上了眼睛了。 众人刚把尹春娇放下，周立国等人也跑了过来了。 他挤开人群一看尹春娇闭着眼睛躺在那，只觉得后脊背都发凉。 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尹春娇死了，他这个大队长干到头了。 周济民见他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觉得灵魂都被抽走了，愣愣的喊了两声妈，都没得到回答后，猛然大声哭喊：“妈，妈……” 忽然，有人上前将周济民跟周立国一手拽开，自己蹲到尹春娇跟前，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跟颈动脉。，不知道是太冷了还是怎么的，半天没感受到。 那人二话不说，双手交叉后放在尹春娇的心脏处开始按压，按压几下还猛捶几下。 “别慌，别慌……”那人一边按压一边说话。 其他人都没说话，只看着他按压。 那人又喊：“谁是家属，快往她嘴里吹气。” 周济民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王秀秀先一步来到尹春娇跟前，捏开她的嘴就要吹气。 到底是城里来的，知道这是在救人。 只是她刚要吹，就听到了一声嘤咛，紧接着就是猛烈的咳嗽声。 “醒了醒了，我妈活过来了。” 尹春娇睁开眼，就感觉眼前有一层雾，有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正看着她。 她眨巴了下眼睛，再睁开就看到了周济民那张满是泪水的脸。 她嫌弃的别开了头，这瘪犊子玩意儿，差点害死他。 “妈，妈……”周济民将她扶了起来，“地上凉，我先扶您回去躺着。” 尹春娇也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王秀秀赶紧上前，她头也疼的厉害，但不敢说，跟周济民一起将尹春娇扶了回去。 尹春娇只觉得脖子那一圈火辣辣的疼，原来上吊是这种感受啊，太窒息了，想起来就害怕。 她以后再也不拿这个开玩笑了，嘤嘤嘤…… 等周济民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都被疏散了，之前闹事的那一对姐妹也跑的没影了。 周立国见他出来就问：“你妈好点了没？” “就说嗓子疼。”周济民擦了擦眼泪，朝站在周立国身边的男人道：“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就没妈了。” “没事就好。”男人看着周济民，“你跟你爸长得很像啊。” “您认识我爸？”周济民问。 “以前是一个连队的。”那人道。 周立国刚要说什么，就被那人抬手给打断了。 “本来就是想看看你们，但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我也就不多逗留了，我跟你爸以前是睡上下铺的，他那时候是老兵，很是照顾我，只是没想到就这么走了。 哎，这些年一直说想来看看你们，但一直没时间，这次正好路过，这里是二十块钱，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周济民哪里肯要。 对方强硬的塞到了周济民手里：“拿着吧。你妈养大你们几个不容易，买点吃的给她好好补补。” 说完这句，男人看了周立国一眼，就转身走了。 “周叔，他是我爸战友？” 周立国：“嗯，这钱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别多想了，好好照顾你妈。” 说完也赶紧追了上去。 周济民看着手里的钱，再看看走远的人，又看看他妈的屋子，这一上午过的是真玄乎啊。 第31章 生病 尹春娇也被那一下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是怎么噶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就是一觉睡醒就来这里了。 但这次慢慢窒息灵魂仿佛被剥离身体的感觉让她再也不敢拿小命开玩笑了。 别人嘴里的一会儿，对她来说简直比一个世纪还要久，那种说不出来话的窒息感，那种濒死的生命渐渐消亡的恐怖，这辈子她都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大概是被吓出了汗，或许是躺在地上那一会儿有寒气入侵，总之，尹春娇病倒了。 上次原主生病后也没吃药，都是硬扛的，之后就换了芯子。 这次尹春娇生病，好在有儿子在身边。 周济民忙坏了，不仅他妈生病了，他媳妇脑袋上也磕了个大包，她说她脑袋有些木愣愣的，坐着就恶心想吐，只能躺着。 好在桃桃是个很乖巧的小朋友，除了饿了拉了尿了才会哼唧，其他时间都乖，偶尔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一会就睡了过去。 他们村没有卫生所，有事都是去镇上的卫生院。 所以他只能趁着桃桃睡着后赶紧去村里找以前一个采药的老奶奶，老奶奶婆家姓方，大家都喊方奶奶，她祖上就有人是大夫，只不过医术传男不传女。 方奶奶从小耳濡目染的，倒也学会了不少症状跟配药，后来嫁到这边，很长一段时间就是靠采药维持生计。 只是后来乱起来后，十里八乡都没大夫来，这才慢慢的给人看病，但也只看一些简单的。 周济民说了症状后，方奶奶给配了药，还对他说：“晚上要是发烧说胡话，你就弄点清水给送送。” 周家今天的闹剧，全村人都知道了。 听说要不是来了个客人，那尹春娇可就得死了。 一只脚都踏到阎王殿了，能不发烧吗？ “怎么送？”周济民有点懵，很想问送什么，但下意识里觉得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没敢说。 老太太压低声音：“你就找你隔壁老刘，她知道，但要偷偷的，可不能让人知道了。” 现在要是发现谁搞封建迷信，那可不得了。 周济民记住了，又说了媳妇的症状。 老太太就道：“不用喝药，多躺着，多休息两天就好了，头上的包煮个鸡蛋揉揉，鸡蛋就不要让人吃了。” 周济民点头。 回来后周济民就开始熬药煮鸡蛋。 煮好的鸡蛋给王秀秀，她虽然有些不舍得，但还是听话照做，热乎乎的鸡蛋在那个包上来回滚，虽然疼，但热乎乎的也很舒服。 周济怀放学回来得知老娘居然病了，又听到二哥说了事情经过后，先跑到房间看了一眼尹春娇，抹了下他妈额头，有些烫，愤恨的将书包一丢，就跑了出去。 周济民刚熬好稀饭从厨房出来,见他跑的飞快，喊了好几声都没把人喊回来。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周济民把药跟稀饭都给尹春娇喂下去了，周济怀还没回来。 周济民有些担心，又不敢跟他妈说，就跟王秀秀说了一声，准备摸黑循着村子里的路找一下。 结果刚出门没多久，就看到一个黑黑的人影往这边来，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句：“老三？” 周济怀声音嗡嗡的：“是我。” 周济民就没动了，等周济怀走到跟前才道：“干什么去了，天黑了都不回来？” “给咱家讨公道去了。”说完还给了周济民一下：“咱妈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居然就这么算了？” “我什么时候说算了，今天这么多事我哪里走的开？”周济民道：“当时我跟秀秀把妈扶进去，再出来的时候人都走了，就只有周四叔在，我还能去把人喊回来啊……” “那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犊子。”周济怀很是气愤：“要不是爷爷，他能当上大队长？” 周济民拽了他一下：“行，回去，明天我去大队部问问。” “不用你去了。”周济怀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散钱：“我已经把公道讨回来了。这里是十五块，你拿着，给咱妈买点好的补补。” “你哪里来的钱？”周济民拉住他问，神情很是严肃。 “自然是找吴家要的，他们欺负我妈，这事能这么算了？” “吴家人给你的？”周济民问。 周济怀脸色闪躲，“对啊，就是他们给我的。” 说完一甩胳膊，将周济民拉着他的手给甩开：“走了，回家吃饭，我都饿死了。” “老三，你站住。”周济民再次上前把人拽住：“你不说是吧？” 周济怀很是不悦：“反正是周家人给的。不是我偷的。” “那就是抢的了？”周济民太知道自家弟弟什么德行了：“你是不是找周三德要的？” 周三德是今天闹事那个姐姐的小儿子，也在念小学，跟周济怀同班，但比周济怀小两岁。 周济怀眼神再次闪躲起来。 “我就知道。”周济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钱：“他们家确实要给个说法，但不能是这样的。这钱我送去大队部，明天找大队部要个说法去。” “不行。”周济怀不肯。 “你说是周三徳给你的，那吴家也能说是你从他们家偷的，你怎么证明？你的名声要不要了？咱们家的名声要不要了？” “名声管屁用啊？”周济怀大声道：“一天到晚就名声名声，被欺负的时候人家管你名声好坏了吗？” “你倒是名声好。全村谁不说你老实能干，是个好青年，咱家是一锅老鼠屎，就你是那一粒米，但结果呢，你被两女的讹上了都不敢为什么辩解，还害得我妈差点被吊死，你的能耐呢？” 周济怀喊的时候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周济民被质问的哑口无言，那种情况下他脑子都木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周济怀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再次被周济民拉住。 周济怀扭头问：“你松不松？” “不松。你跟我一起把钱交给大队部，就说是吴三徳给你的，你就说吴家给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么给不太好，就送到大队部来了。” 周济民这会儿又很冷静，仿佛一点也没被周济怀说的那些话影响似的。 “不……” 周济怀话还没说说完，就被周济民一把捂住了嘴：“你喊，你喊的再大声一点，明天全村所有人都知道是你从吴三徳那要了钱。” “我们本来是占理这一边的，你这么一来，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周济怀不动了。 “妈还在那躺着呢，你这一闹，那些人还以为是妈指使你去的，她名声本就不好听，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好了点，你再让她被人说闲话是吧。” 周济怀想反驳，但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第32章 玄乎的很 周济民一把把钱抢了过来：“你回去吃饭，我把钱送到周叔那，明天我肯定去找吴家人算账的。” 至少要把她妈的药钱给报销了，嗯，还有补品的钱。 等周济民回来的时候周济怀都已经洗洗躺下了。 周济民先去卧室看了一眼他妈。 一灯如豆，根本看不见，只能端着灯举高点才能看见。 嘴皮很干，都起皮了，他摸了摸尹春娇的额头，还好，好像没那么烫了。 “妈，妈……”他轻声喊着。 尹春娇睡的迷迷糊糊，就感觉围边有人一直在吵她，眼皮千斤重，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山，她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要不要喝水。” 尹春娇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没说话。 周济民放下灯，去堂屋兑了点温水重新回到尹春娇的房间，把人半扶起来，喂了半碗温水。 尹春娇感觉喉咙舒服了不少，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做完这些，周济民帮她把被子掖了掖，这才去了厨房。 锅里的那点稀饭早就凉了。 他点了把火热了热，吃好后把厨房收拾好，拎着一壶热水去了自己家。 王秀秀已经睡着了。 他看了一眼女儿桃桃，小家伙睡的很沉。 周济民摸了下媳妇的头，还好，不烫。 他轻声喊醒了王秀秀。 “妈那边还烧着呢，怕晚上又起高热，今晚我去妈那边。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王秀秀心里也是愧疚的，要不是她没站稳滑了下，婆母也不用遭这个罪。 她道：“你去吧，把被子带上。压这么多天应该差不多了。” 新被子也还在下面压着呢，要压结实了才暖和。 两人一个把孩子抱起来，一个把下面的被子抽出来。 周济民将旧被子拿走，等王秀秀躺下了，这才抱着还带着妻子体温的旧被子去了那边。 他都这么大了，肯定不能跟他妈睡一个被窝，所以他去了周济怀那边，晚上警醒着点多起来看几次。 累了一天，周济民几乎沾床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就惊醒了。 家里没有手表，也不知道几点，今天又是个阴天，看不到月亮也就不能判断了。 他赶紧把棉袄棉裤套上，将煤油灯点亮后就高举着一路往尹春娇的房间摸索去了。 这种煤油灯太昏暗了，不高举的话根本看不见脚下。 等他来到尹春娇的房间的时候，就听到了呓语，听不清说什么，但肯定是他妈发出来的声音。 周济民心中不安，赶紧将煤油灯放好，等眼睛适应了后却也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能伸手摸了下，就感觉额头烫得吓人。 他赶紧开门去了厨房，将之前熬的药热一热回到房间，喊尹春娇。 但人不醒他想把药喂进去都不行。 正着急呢，想起方奶奶说的话，赶紧把周济怀喊起来。 周济怀睡的正沉呢，喊半天才把人叫醒。 得知他妈烧的厉害，周济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把衣服穿好。 “你去守着，我去找蔡奶奶。” 说着出去开了院门，来到隔壁敲门。 没一会儿屋子里的灯就亮了，蔡奶奶问：“谁啊？” “蔡奶奶，是我，济民，我妈又发烧了，喊不醒，药也喂不进去。” 蔡奶奶赶紧穿衣起来，开了门：“走，我去看看。” 周济民扶着老人家来到尹春娇的房间，才把方奶奶的话跟她说了。 周济怀有些懵懂，也不敢插嘴。 蔡奶奶瞬间就明白了。 “你去厨房，弄一个碗，装点清水，再拿三根筷子来。” 周济民照做。 等东西拿来后，蔡奶奶接过，嘴里念念有词的同时还将三根筷子沾了水，在尹春娇的额头跟眼睛耳朵上来回擦了两下后让周济民把她嘴巴掰开，要沾她的气，做完后就想把筷子立在碗底。 但没站住。 蔡奶奶嘀咕了一声：“那就不是了。” 然后又照做一遍，如此重复了好几遍，蔡奶奶皱着的眉头都没松开。 不是周家老两口，也不是周承，那能是谁呢？ 老太太忽然脾气就上来了，大声喝骂，骂的很脏很难听。 周济民都听呆住了，看着蔡奶奶对着空气一顿骂，骂完后还对周济民道：“去，把你家的菜刀拿来。” 周济民不敢多问，很快就把菜刀拿来了，蔡奶奶一边挥舞着菜刀一边继续骂骂咧咧。 如此过了好几分钟后，老太太有些累了，就把菜刀压在尹春娇的枕头下面，接着重新试着站立筷子。 就很神奇，刚才屡次不行的筷子，这次就这么直立立的站在了水里。 蔡奶奶松口气，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这个桌子不要动，不要把筷子碰到了，明早起来看筷子还是不是站着的，要是站着的你就别动，你妈要是退烧了，就把这碗水泼到路上去。” 周济民紧紧记住：“那这药……” “暂时不喝了，明天再喝。”蔡奶奶道。 周济民嗳了一声。 “那我回去了，有事叫我。” 周济民将老太太送到门口，也没敢多问刚才是干嘛。 重新拴上院门回到尹春娇的房间，对周济怀道：“你明早还要上学，赶紧去睡，我今晚就在这守着。” “那多冷啊，我去把你被子抱来。” 周济民也没拒绝。 等周济怀将他的被子送来后，周济民就坐在凳子上，被子披在身上。 他看了一眼那个筷子，脑子里多少也有点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心里有些害怕，对无知区域的害怕。 但真的是太冷了，没一会儿就冷的受不住。 周济民将手在咯吱窝里捂了捂，不太冷了后才去摸了下他妈的头。 也不是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感觉好像没之前那么烫了。 “妈……”他试着喊了几声。 尹春娇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到她到处找水喝，但走了很久都找不到水，感觉喉咙在冒烟了。 不仅如此，还觉得浑身发热，她脱掉衣服又冷，如此来来回回的，她感觉自己流汗了，想擦，但动不了。 听到有人喊自己，尹春娇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周济民大喜：“妈……” “水……”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周济民还是听见了。 赶紧又弄了点温水过来，小心的避开桌子，将水喂了下去。 一碗水喝完，尹春娇意识有些清醒了，她抬手擦了把汗后又沉睡了过去。 周济民这才松口气，然后抱着被褥上了床，找了个角落缩在那，没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第33章 周家运道好 第二天早上周济怀起来的时候还是冷锅冷灶的，周家除了他，谁都没起来。 他去了尹春娇的房间，做贼似的去摸了下他妈的额头，随即惊喜的将周济民喊醒：“二哥，咱妈不烧了，你摸摸是不是不烧了。” 周济民现在是真的困，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 不仅如此，还有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睡在母亲身边的那种安心。 他人坐起来，眯着眼看了一眼他妈，伸手摸了下，确实不烧了。 随即又躺下，嘴里嘟囔着：“你去把稀饭煮开再去上学，三把米，四五个红薯。” 说完也不管他，接着倒下就睡。 周济怀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但好在被尹春娇调理了两个多月，也学会怎么煮稀饭了。 他匆忙去了地窖弄了几个红薯上来，洗红薯都能给他手冻的生疼。 赶紧将米跟红薯下锅，点燃了灶，等火烧起来后赶紧烤手。 这边稀饭刚煮开，那边王秀秀过来了。 “二嫂……” 看到小叔子在煮稀饭，王秀秀都惊了。 “我得去上学了，粥刚开，要闷一会再煮开。” 王秀秀嗯了一声。 周济怀用筷子从锅里插了一个小一点的红薯当早餐。 红薯外面熟了，里面还有点硬，但他还是一边啃一边去上学了。 王秀秀都快有点不认识周济怀了，这还是她那啥事不干就知道吃的小叔子吗？ 尹春娇是被饿醒的，醒来后只觉得身体都轻盈了不少，那种被压着的沉重感荡然无存。 她摸了摸脖子，黏糊糊的，看来昨晚没少流汗。 想起来，但双臂刚撑起上半身，就感觉到头还有点眩晕。 又赶紧躺下，一躺下那眩晕感就消失了。 身体还是虚啊。 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是周济民，见她醒了，一咧嘴就道：“妈你醒了，饿了吧，我去弄点稀饭给你，还有药也要喝了。” 说着又赶紧出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一碗米汤，米汤里有小半碗的稀饭，还有一碗药。 “您先把药喝了，再喝米汤。” 尹春娇撑着双臂刚要起来，周济民就赶紧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眩晕感又来了，但她没说，只接过碗吹了吹几大口就把药给喝了，苦的人味觉都失灵了。 但药喝了人就能好。 忍着满嘴苦味，接着吹了吹米粥，小口的喝着。 看到里面有红薯皮了，但没看到红薯。 肯定是把粥都让给她了。 尹春娇心里还是很感动了的，这个儿子虽然过分老实，但心底不坏，甚至是周家唯一的老好人。 她昨晚迷迷糊糊，但知道是老二在照顾她。 喝完粥就道：“我头还有点晕，再躺会儿，你做完没休息好，也多休息休息。” 周济民听着他妈的关心，想到昨天为了他，他妈差点吊死，心里之前对尹春娇的怨恨就全部消失了。 有的只有孺慕之情。 他轻声道：“嗯，您多休息。” 尹春娇躺下的时候就看到了桌子上那熟悉的碗跟筷子。 她小时候家里要是有人好好的莫名其妙生病，妈妈也会这样弄，只要筷子站立起来，就意味着是被不好的东西馋上了。 心里无端就有点毛毛的。 周济民也看到了，“妈，你不烧了吧？” 尹春娇：“不烧了。” 周济民：“那我把这个端出去泼了。” 尹春娇嗯了一声。 周济民将碗筷拿走，水给泼了。 喝了药又吃了大半碗的稀饭，肚子里有了东西，尹春娇躺着躺着，就又睡着了。 有种严重缺觉的感觉。 周济民再进来的时候见他妈又睡着了，也没打扰，只将门掩上，去找王秀秀。 “妈又睡了，我去找下四叔。昨天的事还没给个说法呢。” “那你去。”王秀秀道：“碰到那家不要脸的，你别做什么君子了，只管骂就是了，害得我们家这么惨。” 周济民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昨天是真以为自己唐突了人家，后来知道她们是故意的，也很生气。 他没去周立国家，直接去了大队部。 周立国跟方来都在。 看到周济民来，周立国也没废话：“你小子幸亏昨晚上把钱送来了，今天一大早吴家几个人就过来了，说要告你们家小三子偷他们家钱。” 周济民顿时紧张起来。 没想到周立国紧接着就把那十五块钱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拿去吧，这是吴家赔偿你们家的。” 周济民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些钱他没觉得能都给他，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虽然平时周立国也会偏袒他们家，但这样的偏袒，还实属第一次。 所以搞得他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这孩子，傻了啊？”周立国站起来笑着把钱塞到了他的口袋里：“装好了，听说你妈还生病了，这钱对外就说是给你妈的医药费跟营养费。” 方来磕了下烫斗里的灰，而后将烟斗收起来：“既然吴家赔偿的，那昨天的闹剧就算结束了，以后大家都好好的，这都快过年了，可不要再闹出什么笑话来了。” 周济民听着心里有些不得劲，想到老三昨晚说的话，难得顶了回去：“老书记您这话还是多跟吴家说说才是，要不是她们设计想赖上我，这笑话能发生吗？” 说完转身就走了。 看着向来好脾气的周老二都敢怼自己了，方来有些不敢相信：“这小子刚才顶我了？” 周立国叹口气：“您老别多想了，我这二叔家啊，运道是真的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护着。” 周家祖宗护着，不管是土改还是大运动，他们家虽然大出血，但人都没事。 后来周承没了，周家算是倒了，结果老大又去了部队。这不，又钻出来一个周承的战友来，还是县里的干部。 “过段时间杀年猪了，周家是烈属，这次闹的确实不好看，到时候多分两斤给他们吧。还有池塘里的鱼。” 方来：“你做主就行，既然见个面，那就是你的造化，好好搭上这条线，我老了，以后周家坳还是要看你的。” “知道了老书记。天冷，您赶紧回去吧。” “趁着天气好，我去地里转转。”方来说着拿着烟斗双手背在后面佝偻着腰往田间地头走了去。 第34章 准备送礼 周济民拿回来了十五块钱的赔偿，再加上昨天那个说是父亲战友的男人给的二十块，他趁着中午尹春娇吃饭精神不错的时候，将这三十五块都给了他妈，并且把经过都说了一遍。 得知昨天救自己的男人是原主丈夫的战友，叹息一声道：“你回头跟周立国打听下，看知不知道对方家在哪里。二十块钱可不算少，又救了我一名，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一下，回头做点什么东西给送过去。” 周济民有些意外，要是以前，他妈早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哪里还想着回礼啊。 他妈变的“知书达理”是件好事，当下忙不迭地道：“好，那我回头去打听下，只是……咱们家这条件，能做什么东西回礼啊？” 尹春娇也开始想了起来。 以周家目前这条件，太好的送不起，太差的……他们家东西在出手就是二十块钱的人的眼里，都是太差的那一档。 “家里还有多少红薯？”尹春娇问。 周济民想了下：“这段时间吃了不少，大概还有六百多斤的样子。” “你去村子里问下，谁家有大麦，买个半斤，谁家卖红薯，也再买个百来斤，悄悄的，别搞得人都知道。” 她想制作红薯炒米糖，在糖需要糖票购买的年代，红薯炒米糖作为回礼，绝对不会被说不好的。 制作红薯糖最好用大麦来熬，因为大麦的出芽率比小麦高。这都是小时候爸爸跟她说的。 尹春娇有些伤感，那个因为她馋就熬红薯糖稀给她做红薯糖的老头儿，那个她每次回去都买猪蹄做她做红烧猪蹄的老头儿，那个因为她恐婚，就说那就找个优质男人接种生个孩子自己养的开明老头，她再也见不到了。 但他说的一些话，教她做的事，哪怕她经过多年努力成为了女总裁，也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见他妈忽然就伤感起来，周济民以为她想到了他爸，也跟着伤感起来。 他都已经记不住他爸长什么样子了，家里倒是有一张照片，是他穿军装的样子，但因为保存不当，有些地方已经有些模糊了。 娘俩沉默了片刻，周济民问：“您这是要干什么？” 尹春娇也从回忆中回神，“做点零食送给你爸的战友，他既然是你爸的战友，家里的孩子跟你们应该也相差不大，给好东西咱给不起，咱们做点吃的过去当回礼，怎么说都不会嫌弃的。” 周济民一想他妈说的有理。 “好，那我下午就去，方奶奶家就有大麦。” 大麦的药用价值挺高的，方奶奶会种植一些。 尹春娇递给他十块钱：“这些你都拿去，买完大麦跟红薯，剩下的买点粮食，你媳妇要是考上了，那点粮票哪里够。” 周济民想起前两天算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明明分家得时候还有那么多钱，但一算就感觉根本不够用。 “您先拿着吧，不够再说。” 周济民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下午趁着桃桃睡觉的功夫，跟王秀秀说了下买粮食的事。 村里人分到的粮食，很多人都不舍得吃的，都会想办法拿出去卖给镇上的人，好换点钱，买点煤油火柴盐这些，自己家里就用红薯南瓜这些果腹。 王秀秀答应了，等周济民一走就把钱拿来算了算，看能不能支撑到通知书下来。 上次去考试的时候听其他消息灵通的知青说，只要考上了，不但不要学费，还每个月都有补贴。 大学每个月补助十八元左右，专科补贴十三块左右。 王秀秀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好的大学考不上，所以考试之前她填报的就是她家那边省里的师范学校。 只要考上了，回头毕业后很大概率能分配在老家这边，毕竟在这边生活了十几年，饮食生活习惯，更适合这边。 至于这边…… 王秀秀咬了咬唇，下乡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现在能回去，她肯定是更想留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的。 要是周济民愿意跟她在那边生活，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后面的，王秀秀鸵鸟般的不敢想。 周济民下午就找了几下口碑不错家里又缺钱的人家说好了，一家买个四五十斤，要了差不多有两百斤的稻谷。 城里的大米卖一毛八一斤，一百斤稻谷差不多能出七十多斤大米，所以没脱壳的卖一毛三，两百斤稻谷就要二十六。 红薯卖四分钱一斤，他找了三家，要了差不多一百二三十斤的样子。 至于那半斤大麦，方奶奶说要一毛钱。 周济民顺便又说了一下他妈的症状，还把昨晚上的事说了，下，想问问还要不要喝药。 方奶奶道：“家里那些照常喝，喝完就不用了，我这里还有些麦冬，你拿一些回去给你妈，让她泡水喝。 你自己要是有时间，每年的三四月份，去山里找，麦冬养阴生津，你妈喝喝不错的。” 周济民记住了，跟方奶奶买了半斤的麦冬，加上那半斤的大麦，一共给了五毛钱。 老太太不容易，生了四个，只有一个养大成人，唯一的儿子也争气，毕业后在城里工作，是大学里的老师。 后来乱起来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关起来了，媳妇等了半年都没放出来，又打听不到消息。 在城里没法生活后娘三回了农村，但儿媳妇只待了一个月就受不了了，丢下两个孩子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老两口就拉扯着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过活，后来老伴儿也没了，就剩下方奶奶祖孙三相依为命。 如今大孙子十五岁了，小孙女也十二岁了，全靠老太太给人看病采药挣点钱。 村子里对这样的家庭也多有补助，不然早活不下去了。 天一黑，就有人陆陆续续背着粮食或者红薯来了周家，称重完就给钱。 稻谷买了二百三十三斤，要三十二毛块，红薯一百二十六斤，要五块钱，一共花了三十五块二。 分家的时候他们分了六十二，期间王秀秀跟大家合伙买复习资料，花了七块八。 上次去县里考试，路费住宿吃饭，花了十二，这次买粮食又花了三十块二毛，她手里就只剩下十二块了。 王秀秀心里一咯噔，感觉粮食买多了，可人家都送来了，钱也给了，也不能再叫人还回来了。 第35章 制作回礼 他们之前分了一百六十多斤粮食，但毕竟还要在一起吃饭，所以就把零头的六十多斤稻谷放在了一起，自己留了一百斤打算去兑换成粮票的。 但六十多斤怎么够一家三口吃到开学？所以才想着趁着年前买一点粮食，到时候弄到县城多换个几斤粮票也是好的。 没有粮票，在城里就是寸步难行。 谁承想稻谷是换来了，但手里的钱根本就不够花。 红薯的钱尹春娇给了，看他们手里就只剩下这么点了，就道：“给我一百斤吧。” 有钱她还是想吃好点，至于明年，再说吧。 不行明年勤快点，多种点南瓜冬瓜这些吧，她不信还能把自己饿死了。 王秀秀闻言松了一口气，给了婆母一百斤，他们自己留下一百二十多斤，再加上那一百斤，应该是够了。 真考上了还不够的话，少不得要回娘家打秋风了。 尹春娇在家休养了四五天，身体彻底好利索了。 正好也进入了腊月，趁着天气不错，尹春娇将大麦全部放在一个陶盆里放在灶台旁，利用灶台的温度让它们发芽，等发了有小手指那么大再用来熬糖。 等大麦发芽达到标准后，尹春娇又洗了六十斤的红薯，其中三十斤直接用水煮熟后趁着半热的时候用手捏碎，再做成一个个碗口大的红薯饼，放在干净的簸箕里，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晾晒干。 剩下的三十斤切成块熬煮糖稀。 满满一大锅，熬煮了一个多小时就只剩下一半，再把发芽的大麦切碎放进去一起熬，最后差不多就熬出了三斤左右的红薯糖稀。 深红色的，将筷子放进去再拿起来都拉丝。 馋的周济怀跟狗似的在厨房不走，用筷子蘸着糖稀舔，就连铲子上的硬壳，都被他宝贝似的舔的干干净净。 当天晚上尹春娇就浸泡了八斤左右的大米，第二天开始炒炒米。 炒米就是小火将浸泡晾干的米放进铁锅里，糯米最好，炒出来的很松软。 但他们家没糯米，就只能用晚稻米。 再用竹枝扎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扫把，在锅里不停的带着米转圈，让大米均匀受热，等变成黄色后就要盛起来，继续下一锅。 等炒米全部炒好后，就要将昨天做好的红薯糖稀放进锅里熬煮化开，再把炒米放进去搅拌。 这样糖稀就能跟炒米均匀的粘连在一起。 趁着热度要盛起来，放到洗刷干净的大桌上，用菜刀将其拍打成四方形或者长方形冷却。 等冷却后再切成几毫米左右的厚度，这样就能放在密封的陶罐里很长时间了。 尹春娇带着周济民一起做的，就连不怎么出门的王秀秀也受不住红薯米糖的诱惑，抱着桃桃站在那看着。 桃桃还小，不能吃，但不代表她不知道这是个好东西，急的不怎么说话的懒丫头在王秀秀的怀里动个不停。 等米糖全部切好后也有一大簸箕。 尹春娇估算了下，大概有十一二斤的样子。 时间还早，尹春娇没闲着，又把之前晒干了只有七八斤的红薯饼切成片状，又弄来了一点沙子，先把沙子洗干净后在锅里炒热，再把切好的片状红薯条放进去翻炒。 有点废锅，但好在也就三锅就抄完了。 一只忙到天快黑了，才把七八斤的红薯条给炒好，炒好后也就只有五斤的样子，焦香焦香的。 周济怀回来后连续吃了好几把，根本停不下来。 “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你等下就去问问周立国，看你爸的那个战友在哪里上班，你准备五斤红薯糖，三斤这个红薯条，拿去送礼。” “为什么要送啊。”周济怀有些不愿意，他妈好不容易做点好吃的，结果一下子就送走了一大半。 “这都快十年了，以前不来，现在忽然来了，我估计是转业到了咱们这附近，级别还不低，你们好好走动走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王秀秀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她不由的看了一眼婆母，这次城里还真没白去，回来后的婆母比以前大气多了，连眼光都变的长远了，不像以前，鼠目寸光的只知道看眼前的得失。 “好。”周济民满口答应。 而后就去周立国家打听了。 周立国听他说完来意后想了想道：“他家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干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我猜可能在县里工作，正好过几天镇里的领导要去县里开会，我蹭个车去打听下，回来再告诉你，你要是放心的话，就把东西给我，我替你送也行。” 他也想搭上这条线，奈何上次对方并没有说具体的单位，但只要有脑子的一分析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闲散部门。 周济民不敢贸然答应，直说回去问下尹春娇。 周立国也没多想，这种事肯定是要尹春娇做主的。 周济民回来把事情跟他妈一说，尹春娇就想的很多了。 她可不会傻的完全相信周立国那个人，自己都想搭上的关系，他能不想？ 周立国看着正气凛然的，但其实屁股歪得很，谁对他有利他就偏向谁，所谓的正义跟公平，只要冠上一个适当的理由就行了。 虽然说这个年代好人多，但像方来那样和稀泥的“好人”也不少，只要表面看起来一片祥和就行，内里如何乱糟糟的才不管呢，打着为你好的旗帜，没少干损人利集体的事。 她从周济民那天的形容就能感觉的出来，那个什么战友大小也是个官儿。 周立国要是找到了那个人，都不需要明说，只要含糊一下，人家就能把她的礼物当成是周立国的。 他再回来告诉自己说已经送了，这样两头骗的事发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有一就有二，他多跑几次，这个关系可能就变成他周立国的了，以后要是有事相求，说不定还要通过他周立国搭建这个关系，那不是亏大了吗？ 尹春娇宁愿先做小人，她问：“他说具体哪天了吗？” 周济民摇头。 尹春娇有些无奈，这种推一下动一下的人，要是她的下属，早给开除了。 “你去跟他说，就说我的意思，我要当面道谢，既然他不知道就不麻烦他了。回头我带你去县里一趟，咱们自己找。” 这个关系不管用不用的上，都得建立起来。 像他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除了这个渠道，根本不可能认识那样的干部。 不说现在，就说以后，等改开了，人家随便透露点消息，就够他们吃的满嘴流油了。 周济民诧异：“您要去县里啊？” 第36章 去县里 “去，你媳妇不是正好还有粮食要兑换成粮票吗，马上要过年了，城里人手里这个时候都有钱，舍得花，就赶紧联系下去兑换。” “我们先去人武部打听下，要是打听不到，再去县政府看看。” 原主丈夫去世的时候已经是副营长了，这又过去了八年了，对方最差也肯定是个团级干部转业的。 那到地方最少也是个正科级干部，这种退役军人，去公安局的概率很大，再不行就再打听。 周济民就去答复周立国了。 等他一走，尹春娇喊周济怀：“老三，周立国的儿子是不是跟你一个学校？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你找机会打听下，看他爸哪天去县城，这个炒米糖跟红薯条你拿一点给他吃。记住，要不经意的打听，明白没？” 周济怀连忙点头，只要有东西吃，他绝对保证完成任务。 三天后，周济怀一放学就喊妈，那一声声妈给尹春娇喊的又燥了起来。 周济怀一看他妈那眼神就赶紧闭嘴了，小跑到她跟前：“我打听到了，周小军说他爸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让他妈翻出了好酒，说是要出门一趟。” 那估计就是明天了。 “去把你二哥喊来。”尹春娇道。 周济怀赶紧把周济民喊来了。 尹春娇等周济民来了，也不废话，直接道：“估计他们明天就去了，我们明天也去。” “你媳妇的那个路子联系好了吗？别到时候把粮食弄过去了，又换不掉了。” 周济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激动，他点头：“我已经去找了，对方这几天也在村子里弄了点粮食，还有花生芝麻这些，也要换成票，你要是决定明天去，我等下去说一声，咱们一起。” “行。”尹春娇点头。 周济民去知青点了。 去县里，还要开证明。不然都没办法住宿。 尹春娇想了下，就去了大队部。 周立国在，看到尹春娇来了还有些意外。 “二嫂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要去县里？” 尹春娇笑道：“是啊，来开个证明，想去趟人武部，我家老三小学念的头毛白，这次考试成绩又一塌糊涂，我气的头疼，那小子也不是个念书的料。 我打算明天去问问人武部的同志，看看明年征兵什么条件，要是能行，我想把我家三儿也给送去部队，吃国家饭。” 别人想去部队需要名额，但他们家有周承这个烈士，还有周济军这个现役干部在，想要把老三弄去部队还是可以的。 “这么巧啊……”周立国也没多想：“我明天也要去县里，二哥那个战友好像在县里上班，但具体的他没说，我真不知道，我还想着去县里帮你打听下，打听到了再跟你说呢。” “哎呀，真的啊。”尹春娇做高兴状，“那天多亏了他，要不然我这条命可能就交代在那天了，老二成家了，老三还小，我要是没了，他以后就更可怜了。” 说完还叹息了一声，接着又继续道：“之前让老二来问是以为你知道我家那口子的战友单位在哪里呢，你不知道就不麻烦了，打听完参军的条件，我在跟人武部的打听下。 人家救了我一条命，还给了二十块钱，不管说到哪里去，我也得亲自登门道谢，不能让人家还觉得我们周家都是眼皮子浅的呢，救命之恩都不上门感谢。” 周立国笑的意味深长：“二嫂这一趟城里可没白去，变得知书达理起来了，搞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哎，不变不行啊。”尹春娇苦恼状：“那些城里人，说话都文绉绉的，喜欢跟人讲道理，掰扯个一二三。 我这种撒泼不讲理的也就在农村行，在城里那就是个笑话，丢脸的很。 人家根本不跟你吵，说不通就找公安，那谁敢去？吃了几次亏就老实了。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是跟老大媳妇闹僵了被赶回来的。” 说完还做了一个无奈状：“城里哪是那么好待的，别说吃饭了，水都要花钱买，上厕所都要排队，待不下去就只能回来了，还是村子里好啊，至少吃水不要钱，烧柴不要钱。” 周立国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城里的事，他没去过，难免有些向往，听说她是被老大媳妇赶回来的，又有些同情她。 但以她之前那性格，必然是要跟老大媳妇处不好关系的。 城里人能任由一个村里的老婆子拿捏？ 尹春娇也不打算多说了：“哎呀说半天都忘记正事了，麻烦给我开个证明，明天赶的回来就尽量赶回来，赶不回来就要耽误一晚上了。我跟济民一起去。” 周立国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很干脆道：“行，我这就开。” 说着坐下拉开抽屉拿出纸笔就开起了证明，写好后盖上村里的公章，吹了吹交给了尹春娇。 尹春娇看了一眼：“你这字写的不错，不像我，字大部分都认识，但都不会写了。” 周立国：“多写就记住了。” “好，那就谢谢了。” 说着甩了甩纸张，确定墨水都干了后，这才折叠好要走，刚转个身又回头：“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坐车吗？” 周立国：“我脸皮厚，跟镇里的领导一起坐拖拉机去。” “那行。”尹春娇拿着证明离开了大队部。 之所以要说这么多，是因为尹春娇想把这事过个明路，不想偷偷摸摸的。 人家救了她，她登门感谢，没必要偷偷摸摸，还要让人都知道，她家又有靠山了。 虽然这么做有点不道德，但她只要不是扯大旗干坏事，就没啥事。 为了赶车，也为了省点钱，尹春娇四点就起来了，和面，弄了点油做了几个饼子。 她跟周济民一起吃了三，剩下四个用油纸包起来放进稻谷里。 她带了三十块钱，分别藏在了稻谷里跟口袋里。 她昨晚在棉裤里缝了一个小口的口袋，里面装着十五块钱跟证明，还有外快放在周济民身上。 周济民弄了一百五十斤稻谷，装两个袋子，用扁担挑着。 尹春娇手里挎着上次买的藤编箩，装着要送人的炒米糖跟番薯条。 两人打着手电筒趁着夜色步行往镇上赶。 第37章 换粮票 在村口等了会儿才等到那个叫叶鹏的知青，对方也挑了一担子稻谷。 他那一担子看着也有一百五六十斤，那毛竹做的扁担因为两头的重量被压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看到人影，叶鹏喊了一声；“济民兄弟？” “是我。”周济民赶紧回应。 那人站定，换了个一肩膀后道：“走吧，得快点了。” 三人继续出发。 叶鹏没有手电筒，只有尹春娇手里的一个，她走在最后面，手电筒的光也只能将前路照出一点点的昏黄。 但好在去镇上的路都是走习惯了的，哪里有沟有坎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是因为打滑摔倒，基本不会有事。 路上叶鹏道一边走一边叮嘱：“要是有售票员问，咱们就统一口径就是给城里的亲戚送粮食。” 这种借口大家都是知道的，心照不宣，要是还真有那较劲的，那就是我们村在城里的亲戚多不行啊？管得真宽。 两人满口答应，尹春娇隐约还有点期待，年代文里逃不脱的黑市，她也想见识下。 不过快到镇上的时候尹春娇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叶鹏说了，让他们把东西放在一个地方就行，保证不会少他们一分钱，不用他们跟着。 然后就各自分开，粮票他会拿去给王秀秀的。 尹春娇可不相信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哪怕他就住在村里的知青点也不行。 她道：“叶同志，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这些粮食是我家老二两口子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 为了这点粮食，我们家这段时间顿顿都吃的是红薯，吃的胃都泛酸了，这么多粮食就这么交出去，我心里是真没底。” 叶鹏也没生气：“大娘你的顾虑没错，那这样，我口袋里还有五块钱，压在你们那。” 一句大娘让尹春娇没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嘴笨的小子，就你这样还能在外面吃得开？又自我安慰，在现代就这样的，她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尹春娇心里疯狂吐槽，嘴巴也没闲着：“叶同志，这不合适，这县城我们都不熟悉的，带这么多钱你不怕我都怕，万一被人偷了去，我可没钱还你。” 五块钱也不能买这么多粮食啊，她又不是傻的，真要丢了还要赔。 真是算盘珠子都蹦到她脸上了。 刚才还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的周济民闻言暗道还好没问他，不然他估计就答应了，他妈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的。 尹春娇：“你看这样行不行，到了地方后你跟你朋友说一声，让济民跟着，他是个老实的，拿到票后你第一时间给他，把他打发走就行。” “我呢，去人武部找我家那口子的战友，到时候让济民去人武部找我，我不跟着你们。” 尹春娇这是在告诉他，她在人武部那有点关系，可别想耍什么滑头。 果然，叶鹏闻言后过了好几秒才道：“那也行。” 一路到镇上都没有说话了，三人赶到镇上，坐上了七点开往县里的中巴车。 到了县里已经快九点半了，三人出了车站，叶鹏挑着担子带着周济民往外走。 尹春娇跟着出来了，她道：“我陪着你们走一段路，我这傻儿子，脑子不灵光，第一次做这种事，我怕他惹出什么笑话来，毕竟跟你一起出来的，我们可不敢给叶同志丢脸。” 叶鹏虽然不满意她说话不算话的跟上来，但人家这话说的也漂亮，只好道：“没事，你就跟着吧。” 反正他也不会直接把人带过去的，他没这么蠢。 中途还歇了一趟，到了一个小弄子的时候，叶鹏停了下来：“大娘，你在这里等着，帮我看着粮食，我去去就来。” “嗳，好，你放心，我保证丢不掉一粒稻谷。”尹春娇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进入这个角色了，心里有些悲哀的同时也只能叹气。 能怎么办呢？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对抗大环境的。 叶鹏笑笑，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就过了马路，又左拐后消失了。 周济民有些羡慕：“我啥时候能有他那么能干就好了。” 尹春娇将里面藏的钱拿出来：“你跟着你媳妇去城里，多看看多学学就行了。” 说完又问：“秀秀说过要是考上你跟孩子如何了吗？” 周济民没说话，尹春娇就知道这是没说了。 “她没说你主动问问，先知道她什么意思，才好做安排，要是愿意你跟着去，那是最好的，要是让你在家带孩子，咱们也得提前打算。” 不管怎么选择，尹春娇都不会阻拦的。 周济民闷闷的嗯了一声。 尹春娇也没多说了。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叶鹏跟一个人从那头过来了，还拉着一辆板车。 两人穿过马路来到他们跟前的。 叶鹏介绍：“这是我朋友，大娘，你们这里多少粮食？” 尹春娇：“在家里称了，一共一百五十斤，你们带秤了吗？” “不用，我拎一拎就知道。”跟着叶鹏来的那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说着走过来，两手拎着一个袋子试了试，放下后又拎了另一袋，对叶鹏点点头，“一百五差不了多少。” “没的差，我们在家，那秤杆都是往上翘着的。”尹春娇不满意对方说什么差不多了多少，就是一百五，只多不少。 “一百五就一百五。”那三十多岁的男人说：“你们也知道，我们肯定是要倒一手的，不可能按照粮站那种一斤换一斤，我们一斤换八两五粮票，要是愿意换，你这里一百五十斤能换一百二十七斤的粮票。” 他们这里的两张，没关系是不可能一下子换这么多票的。 “那零头五两也是粮食啊。”尹春娇脱口而出。 对方诧异的看了尹春娇一眼，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大妈能口算的这么快。 “大娘，这个零头按照规矩都是不算的。” “你看着也没比我小多少，你喊我大娘？”尹春娇怒了了，怎么只看她儿子这么大，不看她才不到四十呢。 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是我不对，大姐，我们这一行的规矩，零头都是不算的。” 尹春娇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要是换成全国粮票呢？” 王秀秀老家是隔壁省的，他们省内的粮票到了那边是没办法用的。 这个一斤粮食换一斤粮票，只针对省内的粮票，要想换全国通用的，那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全国粮票可值钱了。”那男人道，“一斤全国粮票，需要一斤二两五的省内粮票换。你们换不换？” 尹春娇暗骂奸商，这就占去了两成半的粮食。 第38章 打听人 “你们这也太贵了。”尹春娇：“就这么一下子就少了三十多斤的粮食。” “这也没办法。”那人并不生气：“我们做这个也是要承担风险的，换不换一句话，我们站在这里太显眼了，得赶紧走。” 尹春娇很生气，但不换也得换。 “给我换五十斤全国粮票，剩下的换省内的。”尹春娇道：“那就是五十斤全国粮票，七十四斤三两的省内粮票，我们一下给你们挣了这么多粮食，那三两你得给我。” 作为一个农妇，都损失那么多粮食了，这三两必须斤斤计较才符合人设。 尹春娇开始耍赖，拉着装着粮食的袋子不撒手：“你们要不给的话，那这粮食我不换了，大不了等秀秀考上了，我让他们直接把粮食带过去，就是人累一点而已。” 那人也不想为了三两跟她在这里拉扯，当下就把粮票都给了尹春娇：“行了，赶紧走吧。” 说着就跟叶鹏一起将粮食抬上了板车。 “哎哎，叶同志，这个麻袋还有绳子你回去的时候得给我带回去啊，我们家可没麻袋了。” “知道了大娘。”叶鹏有些不耐烦了，将他的粮食搬上去后，两人拉着板车快速过马路走了。 这个过程中那两人也没征求过周济民的意思，可见路上叶鹏已经把周家的情况跟那人说了。 手里拿着几十张票子，尹春娇还是很心疼的。 一下子损失了二十多斤的粮食。 够他们一家加上红薯吃半月了。 周济民见她不高兴，歉意道：“妈，这个粮食我回去补给你。” 尹春娇没接话，“走吧。” 人武部靠近县政府那块，原主以前来过，她还有点记忆的。 两人一路走过去，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县里唯一的三层小楼。 这就是县政府的办公地点了。 又走了五六分钟，找到了人武部。 来的时候，尹春娇还把周承的烈士证给带上了，这就是通行证。 在门卫那说明来意，两人顺利进去了。 以前领取物资都是找这边的一个叫张明发的主任，这次尹春娇还找他。 张明发也记得尹春娇，这个每次来都缠着他想多要一点物资的女人，狗皮膏药似的，要不是对方是烈士遗孀，他早把人赶走了，所以想不记得都难啊。 对方比尹春娇大，开口就喊：“大妹子来了，你们家的东西不是你们镇上的干部带领了吗，这是……？” 他没见过周济民，见周济民低着头窘迫的样子，有些不解。 “这是我家老二。”尹春娇说着拉了一下周济民，周济民抬头，冲对方笑了笑，笑的很假很虚。 张明发也没多想，“你们没收到物资？” “不是不是……”尹春娇也不拐弯抹角：“前几天我家去了一个人，说是周承的战友。 当时我家正好碰到了点事，要不是他出手，我这条命也没了。当时乱的很，也没顾得上招待，这我的心哪里能安啊，所以想登门道谢，不然我都睡不踏实啊。” “哎呀，那大妹子你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张明发还是客气的问了两句。 “现在好了。”尹春娇道：“这救命之恩，我也不能因为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就不认的，那我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张明发点点头：“是是是，这救命之恩确实要报答。” “我来就是想问问，咱们县最近有没有转业过来的军转干部，他既然是周承的战友，我想着最少也得是个团长级别的吧，我想打听下他在哪个单位，我带了点东西来感谢他。” 尹春娇这个理由充裕，张明发也没借口不帮忙。 而且他都不用看档案就知道：“我们县前段时间确实调过来一个军转干部，叫齐玉春，现在是县公安局副局长，正科级别，享受副处待遇。” 没想到还真给打听到了，还是公安局这种实权部门，尹春娇心里很是高兴。 “哎呀，这可太好了，没白跑一趟。谢谢你啊张主任，我们这就过去感谢一下。” “都这个点了，你去公安局人家也下班了啊。”张明发道：“你去公安局大院，他住在那边。” “好好好，谢谢，谢谢啊。”尹春娇赶紧抓了几把炒米糖给他：“家里做的一点零嘴，甜的，大麦，大米跟红薯做的，你别嫌少。” 张明发赶紧双手接过：“哎哟够了够了，谢谢啊。” 尹春娇一把也就只能抓两三块，听他说够了就赶紧停了。 “对了，再打听下，明年征兵什么政策啊，我想把我家老三送去部队，他读书读不下去，我怕我教不好，让他学坏了，那我可就没办法跟周承交代了。” 张明发：“老三多大了？读到哪里了？” “过完年就十五了。”没好意思说小学还没毕业。 “那太小了。”张明发道：“最少也要十七岁，最好念完初中，这样去了部队前途要好一点，这事不着急，等老三长大了都来得及。” “好好，那谢谢啊。”尹春娇也没多说，挥挥手转身就走。 周济民冲张明发一鞠躬，也赶紧跟上。 张明发摇头，周家的事每次镇干部来领取物资的时候，多少会说几句。 这个老二一看就是被管的过头了，太老实了。 随即摇头，破碎的家庭太多，他也无能为力。 两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公安局大院，跟门口的门卫说明了来意。 “你们等下，”说着对方拿起门卫室里的电话就打了起来。 电话很快被接通，尹春娇只听到对方说有人找齐副局长。 然后就是嗯嗯嗯的。 随即挂断电话，过来对两人道：“不好意思啊，齐副局长不在家，你们下次再来吧。” 尹春娇是要等齐玉春的，送礼看不到正主，效果少一半。 当下也没废话，拉着周济民转身就走，也没走远，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下。 接着把篮子里的饼拿出来，递给周济民一个：“吃吧，咱们就在这里等。” “他家里肯定有人，我们把东西给了不就行了吗？”周济民担心家里的媳妇跟孩子，“再等下去咱们就赶不上回去的车了。” “那就住下。”她证明都开了，怕什么。 第39章 教子 周济民不愿意，又要多花钱：“住宿可不便宜。” 尹春娇不想废话，但看他那不开窍的样子，只好耐心给他分析，不然就这榆木脑袋，跟着王秀秀出去了也是白搭。 尹春娇：“你没听见张主任说吗，人家现在是县里公安局的副局长。” 周济民点头：“我听见了。” 尹春娇翻个白眼：“人家是副局长，我们是小老百姓，以后仰仗他的地方多的很，你现在不见一面，找个由头常来常往，等他成了市里的局长，省里的局长，你再想见你以为能见到？” “可我们也没作奸犯科，见不到也没关系的吧。” “蠢货。”尹春娇没忍住打了他一下：“我们不作奸犯科，但你能保证你以后一辈子都不被人欺负吗？一辈子都不求人吗？到时候你求谁？求周立国？” 周济民想点头，在他的认知里，他待在村子里，有事肯定是找周立国的。找爸爸的战友也太小题大做了。 尹春娇：“出门在外有个能说的上话的人那就是绝对的保障，我们也不是要人家干什么，我们自己也不违法反击，但保不齐等咱以后日子好过了，会惹人眼红，再来陷害我们。” “就好像之前那吴家姐妹的事一样，如果不是我，你觉得最后咱们会如何？要是碰到个糊涂的，你就会被人扣上侮辱妇女的帽子，你这一辈都完了。” 周济民顿时心头一寒，他妈说的好有道理。 “你想明白她们为什么要盯着你非要诬陷你了吗？”尹春娇又问。 这个事尹春娇一直没掰开揉碎了跟老二说。 “是看我们家多分了点粮食，想讹点粮食。” “蠢……”尹春娇又骂了他一句：“表面是如此，但你往深了想，你想想，咱们家是第一次多分这一百斤粮食吗？” 周济民顺着尹春娇的话说：“不是，夏季秋季每次分粮食都能多分一百斤。”一年两百斤，这是村里对烈属的照顾。 尹春娇咬了口饼一边咀嚼一边问：“那为什么吴家现在要搞这一出呢？” 周济民看着他妈：“或许是现在才想到？” 尹春娇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继续想。” 周济民想了半天都没个头绪，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妈：“我太笨了。” “你不是太笨了，你是见的世面太少了。”也不好一味的打击孩子，会影响孩子思考的积极性的。 “那我就给你分析分析，等去了城里，遇到事不用慌，多分析分析。” 周济民赶紧点头，平时没觉得，但今天跟着他妈出来，听他妈跟人说话，总觉得话里似乎还有别的一层意思。 但他琢磨不明白。 尹春娇问：“咱们家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周济民拧眉想：“除了家里多了个奶娃，哦，还有秀秀参加了高考。” 尹春娇点头，还不算无药可救：“你多了个孩子，媳妇又参加了高考，他们都知道秀秀不是咱们省的人，人家要是考去了城里，你觉得你媳妇抛夫弃女的概率是多大？” 周济民一愣，随即腾的一下站起，眼里有了不一样的情绪：“妈，你不能这么想秀秀，秀秀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她不会不要我跟孩子的。” 他冷不丁站起来又大声说话，引来那守卫的注意，朝他们这边看来。 尹春娇恨不能给他一下，扯着他的裤腿：“给老娘坐下。” 周济民虽然还有气，但也还是乖乖听话的坐下了，但别过头，一副不想跟你说话的倔样。 尹春娇实在手痒，没忍住就给了他一下：“叫什么叫，显得你声音大是吧，那驴的叫声也大，你要不要去跟它比比？” 周济民看她一眼：“反正你不能这么说秀秀，秀秀自从跟了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没分家前家里的活儿她要干，地里的活特也要干，妈，人家没有对不起我们周家。” 尹春娇也懒得跟他说什么人心险恶，总要自己吃几次大亏，才能从中学会教训。 人教人不如事教人，人教人搞不好还要落个埋怨，事教人才知道什么叫教训。 尹春娇叹口气，不出意外，两人是要绑定一辈子了，儿子聪明点，她以后也能少操点心。 于是拿出以前教侄子做作业的耐心：“那你觉得她没嫁给你之前日子过的如何？” 周济民抿唇，想起他跟着周立国赶着牛车第一次去县里接人的时候，那时候的王秀秀也才十六岁，干巴巴的，很瘦，头发枯黄枯黄的，站在其他知青跟前显得很幼小。 这说明她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他才想给她好日子，但一直没实现。 见他不说话，尹春娇也不揪着这点：“你心里有你媳妇，知道她为你为这个家吃了多少苦也非常好。” “但有句话叫夫妻本是同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她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周济民瞥过来不认同的眼神。 “你听我说完。”尹春娇声音带了点严肃，周济民就不敢使性子了。 “我不是说秀秀不好，我只是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利益跟前，夫妻，孩子，都是可以舍弃的，当然，我也没说秀秀会舍弃你们。” “我们知道秀秀是个好姑娘，她不会这么做，但你保证那些对秀秀不了解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全村估计九成以上的人都会觉得只要王秀秀考上了大学，肯定会抛弃你跟孩子的。” “她是大学生了，以后毕业了有国家给安排的工作，每个月不用风吹日晒，不用吃了上顿没下顿，还给分房子。” “她可以在讲台上教书育人，可以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写材料，可以在任何岗位发光发热，就是不会回来跟你种地，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说到这里，刚才还倔强的周济民已经低下头了。 这些他都知道，他不允许他妈说，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们家也穷，但在村子里也不算是太穷的，那个吴家的妹妹，我让老三打听过了，男人前年冬天死的，她在婆家过不下去，带着一个丫头回了娘家。” “她们之所以要在厕所里算计你，就是打着要赖上你，要赖上周家的心思。明年秀秀去了大学，要真不回来了，她们就能有明确的借口缠着你。” “你有个女儿，，媳妇跑了，她有个女儿，男人死了，你们俩再组成一个家庭谁也说不出什么错来。你，是吴家妹妹选择男人的天花板了。” “啥是天花板？”周济民憨憨的问了一句。 尹春娇白眼一翻，重点都不会抓，真的是愚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妈妈课堂第一课，以失败告终！ 第40章 上门做客 见尹春娇不说话，周济民知道是自己惹他不高兴了，但这个问题他真的不太想讨论。 尹春娇沉默的将一个饼子啃完了，但没有水，饼又是冷的，硬邦邦的，只噎的她脖子伸的老长才给咽下去。 周济民见状，赶紧道：“妈，我、我去问问有没有水。” 不等尹春娇同意，他就往那门卫跑去，但距离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又不敢靠近了。 一会儿看尹春娇，一会儿又看那门卫室，搞得人家门卫室那里也警惕的看着他。 但因为说是来找齐玉春的，门卫那边又不太敢驱赶。 这两人一看就是村里来的，搞不好就是齐副局长乡下亲戚。 在这个年代，一人得道，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的不要太多，他也看过不少，所以见周济民在那不动，就主动过去询问了。 “老乡，你有啥事？” 周济民看着对方，很紧张：“那个，水，想问下你有没有热水，我妈想喝点热水。” 周济民声音不大，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整了。 “你们有杯子吗？”对方问。 周济民脸顿时就红了，有些局促的不说话了。 那就是没了。 “你没杯子我也没办法把水给你啊。”说完就走了。 周济民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本来以为会被尹春娇骂，但没想到他空着手回来，尹春娇不但没有生气，还夸了他一句：“胆子渐长啊，出门在外不要怕，有什么事就大胆的问，人家就算不帮你，也不会骂你的。” 周济民点头：“没杯子没办法装水，妈，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那个叔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来回车票不要钱啊？”尹春娇不同意，来了就把事情解决了，这点情况算个啥啊。 她在没有成为女总裁之前，那也是吃过很多销售的苦的。 别说这种在大门口等人了，以前为了做业务，还主动接送客户小孩上下学。 有一次更是被客户要求冒充是家长解决学校孩子打人的情况。 说是解决，其实就是过去站着让老师骂的。 跟孙子似的。 但没关系，只要能拿下订单，别说装孙子了，就是给人装妈她也愿意啊。 多年努力也没有白付出，客户虽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很多人都记住了她，给她单子做，让她从一个牛马变成了更高级的牛马。 别以为有了自己的公司就不要装孙子了，在公司要哄着销冠，在外继续装孙子，充其量只不过是个高级牛马而已。 收回思绪，尹春娇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家里，你回去，我在这等着。” 尹春娇是真心这么建议，但听在周济民的耳朵里就是他妈生气了。 “我陪着你，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尹春娇没说话，就坐在那，后来有点冷了，就站起来走到有太阳的地方。 等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上班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尹春娇提醒周济民：“你睁大眼睛看着，看你爸的那个战友回来没。” 周济民苦瓜脸：“我……我也没记住对方长什么样。” 尹春娇：“……” 算了，等吧，等人都差不多回来了要是还没认出来，就再次让那门卫打电话询问吧。 两人还踮着脚往门口看，忽然有个男人迎面朝他们走来。 尹春娇顿时紧张起来，这个该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吧。 她看周济民，小声问：“是不是？” 周济民也小声回答：“他穿制服，我也看不出来。” 好吧。 等人走到他们跟前，还不等对方说话，尹春娇就先笑：“你是齐玉春同志吧。” 齐玉春刚办完一个案子，一回来门卫那边的人就说有老乡找他。 他以为是老家的亲戚。 只是看着两人，他有些疑惑。 紧接着一拍脑门：“是周家嫂子吧，看我……嫂子你好，我是齐玉春，是周承的战友。” “你好你好。”尹春娇伸出手，对方顿了下才伸手握着他，又伸手来到周济民跟前。 周济民赶紧握住：“齐叔叔好。” 这是尹春娇提前教他的。 “你好，你是老二吧，咱别站在这里了，走，家里去。”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尹春娇：“那、那就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走走走。”说完主动提起旁边的藤编箩。 两人跟在齐玉春身后往大院里走去。 门卫看见后心道还好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然就得罪领导了。 齐玉春一边走一边主动跟两人聊天：“等着急了吧，下次来我要是不在，你们就家里等。” 尹春娇主动解释他们找来的原因，可不能让对方以为他们真的是来打秋风的。 “齐同志，我是从人武部那打听到的消息，感谢你还惦记我们家老周。他走了这么多年，你还主动来探望。” “只是那天家里情况特殊，没有好好招待你，你还救了我一命，这救命之恩，我真的是无以为报了。” 齐玉春有些意外的看了尹春娇一眼。 他去周家坳，也是提前去人武部那边了解了周承家的地址。 那天给他查信息的人也说了周承媳妇的一些“特色”。 那天他去也看到了，又是吵又是闹的，很符合农村妇女的一些基本形象。 不过他也能理解，一个寡妇要带大三个孩子，性格不强势撒泼，是要被人欺负死的。 “嫂子说这话就见外了。”齐玉春侧身看着他们一边走一边回头道：“别说我跟班长的关系了，就是不认识的人，我作为人民公安，看见了肯定也要救助的。” “是是是……”尹春娇道：“人民公安为人民，你们太伟大了。” 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尤其是来自基层老百姓的赞美。 “前面就是我家了。”齐玉春说着就掏出了钥匙。 是三层楼房，齐玉春家住在一楼，最里面的位置。 他开了院门，请二人请来。 院子大概有三十多平，里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屋子里有灯光。 齐玉春把院门关上，再开里面的门。 “来来，嫂子，老二，你们快进来。 尹春娇主动介绍：“他叫周济民，我家老大叫周济军，也在部队，今年才提的干。还有个老三，叫周济怀。老大跟老二都结婚了，我现在只要管着老三就行。” 这意思就是我现在生活还行，压力不大，不是来打秋风的。 齐玉春听懂了，点点头：“济民，快进来。” “爸……”屋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听声音跟周济怀差不多大。 第41章 做饭 齐玉春嗳了一声。 那姑娘走到玄关，看到她爸带回来两个人，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齐玉春赶紧道：“小敏，这是爸爸以前战友的爱人，你喊周阿姨……” “我叫尹春娇。”尹春娇赶紧补充。 齐玉春有些不好意思，他忘记问对方姓名了。 小敏立刻就喊了一声尹阿姨。 “这是你尹阿姨的儿子，周济民，你喊二哥。” “二哥。”小敏落落大方。 周济民看着屋子里“亮如白昼”，都傻眼了。 这就是电啊，真亮啊。 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小敏好。 小敏见他那憨憨样，捂着嘴偷笑。 齐玉春瞪她：“你作业写完了没有，赶紧写作业去。” 小敏：“那你做饭吧。”说着就去写作业了。 三人来到客厅，尹春娇拿过他手里的篮子：“齐局长，今天冒昧来就是来感谢你的，我家这条件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是我们家里自己做的一些零嘴，正好给小敏吃。”说着尹春娇就将用报纸包好的红薯糖跟红薯条抓了两把给齐敏的桌子上。 齐敏没见过这些零嘴，想吃，她看齐玉春。 齐玉春点了头，小敏才拿起一块炒米糖：“谢谢尹阿姨。” “不客气。”尹春娇道：“齐局长，您也尝尝，好吃的。” 齐玉春追个贼追了一天，也饿了，家里还冷锅冷灶的，也拿了一块炒米糖吃了起来。 “爸爸，这个好吃。”齐敏眼睛亮晶晶的。 “好吃就好，喜欢吃就好。”尹春娇就是来认个门，寒暄两句的。 目的达到后就道：“那个，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就先走了。” 说着将箩筐里的都拿出来放在桌上。 齐玉春赶紧道：“嫂子，你们大老远过来，怎么能说几句话就走呢。这天都黑了，怎么也要吃顿饭。” “你们别走，我这就去做饭。”齐玉春指着他们：“别走啊，真走了我可不高兴了。” 又对小敏说：“小敏，看好你尹阿姨还有周二哥，爸爸这就去做饭。” 说着赶紧去了厨房。 尹春娇：“齐局长，真不用麻烦了，我们唐突的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我跟周承那是战友，他是我的老班长，我们又是上下铺，过命的交情，我刚入伍那会儿，要不是他照应着，我这条命早就交代在战场上了，哪里还有我的今天？” 大概是想起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齐玉春神情有些肃穆，随即一摸脸：“大嫂，我不是假客气，你们留下，这天都晚了，吃好饭就在家里住一晚，家里有空房间。” 说着不给尹春娇说话的机会，立刻去厨房做饭。 尹春娇闻言也不好再说走了，再说走那就是明显不给人家面子了，还会显得特别矫情。 于是尹春娇给了周济民一个安抚的眼神，两人就坐在了木质沙发上。 小敏好奇的看着她，尹春娇对她笑笑。 看着应该跟老三差不多大。 于是尹春娇就问：“小敏，你读几年级了？” “我初二了。” “那你几岁了？” “十四。” 跟老三一样大，但是却比老三高了两个年级。 货比货得扔啊。 周济民十分真诚：“你好厉害啊，我弟弟跟你一样大，现在还在念小学。” 小敏一愣：“为什么啊？” 周济民：“他考不及格，留级。” 小敏扒拉着手指头数了数，问：“那他几岁读书的？” 尹春娇也忘记了，就看着周济民。 “八岁。” 小敏惊讶状：“那他留了两次啊？” 小敏嘎嘎乐：“居然还真有小学念这么多年的人。哈哈哈……” 尹春娇捂脸，说出去都丢人。 忽然，厨房里传来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吓的三个人都赶紧跑到厨房门口。 厨房里，齐玉春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半个土豆，砧板掉在地上，旁边还有土豆条。 “爸爸你没事吧。”小敏惊呼着一边把砧板捡起来，一边将土豆条捡起来。 “爸爸没事。”齐玉春有些尴尬的看着尹春娇母子俩：“那个，见笑了，先出去吧。没事没事的。” 尹春娇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她把袖子撸起来：“齐局长，我来做饭吧，我看你肯定是累了，休息会儿，我跟济民做。” 周济民也赶紧道：“对对对，我来做，我在家经常做饭。” “那哪里行，你们是客人。”齐玉春把周济民往外推：“你们等着，我很快的。” 小敏：“爸爸，让尹阿姨跟二哥做吧，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呢。” 主要是他爸做的饭很一般。 他爸今天回来迟了，食堂那边肯定也没好的饭菜了。 齐玉春尴尬。 尹春娇拿过他手里的菜刀，给了周济民一个眼神。 周济民：“齐局长，您出来吧，我跟我妈做饭。” “喊我齐叔叔。” “齐叔叔。” 齐玉春无奈，把围裙解下来递给尹春娇，尹春娇接过，麻溜的系上围裙。 厨房烧的是煤，上面放着铝锅，已经在烧东西了。 她看了一眼，是米。 重新将盖子盖上，然后看了一眼筐子里的菜。 有萝卜，大白菜，土豆，还有一把菠菜，几个鸡蛋。 周济民在家做饭就是大锅炖，少油少盐的，让他做肯定不行。 只能自己来了。 菜谱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了，在做之前，她来到厨房门口问客厅里的父女俩：“你们能吃酸辣口味的吗？” “麻烦你了，我们不挑食的。”齐玉春赶紧道。 那就行。 在尹春娇的操作下，很快就做好了三个菜。 一个清炒大白菜，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个菠菜蛋花汤。 她只放了一个鸡蛋，其他就是菠菜跟水，但因为有油有盐，她也觉得卖相不错。 虽然只有三个菜，但分量不少。 等全部做好后，尹春娇喊了一声开饭了。 那父女俩立刻过来端菜拿碗，很是勤快的同时又有些期待。　　 尹春娇把围裙拿下来：“我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看着就很不错。”小敏很给面子：“尹阿姨，你都不知道我多久没吃过像样的家常菜了。” 尹春娇进来就发现了，没发现家里有女主人的气息。 但这个涉及到人家隐私，关系又不熟，所以并不会多嘴问。 “那今天你就多吃几碗饭。” 小敏盛的第一碗饭给了她爸，接着是尹春娇，周济民，最后才是她。 是个懂礼貌的小姑娘。 第42章 留宿 米是齐玉春下的，所以饭很多。 这还是周济民第一次吃上纯大米饭，看着眼前的饭，一时间都不敢动筷子。 齐玉春拿着筷子，先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又给周济民夹了一筷子，还压了压：“济民，快吃，别客气。” 最后对尹春娇说：“嫂子，你也吃。” “嗳，让你破费了。”尹春娇说的是真心话，就这分量的米饭，够他们家吃一天的了。 尹春娇也是真的馋，来这边好几个月，愣是没吃过一回肉。 家里有肉票，但她都没舍得用，就等着村里杀年猪分肉呢。 家里虽然一天三餐，但都是没有油水的菜。 刚才做饭的时候她私心了一回，油盐都放的足足的。 尹春娇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 以前她不喜欢吃的土豆丝，也成了现在的她高不可攀的“美味” 因为土豆他们那里根本买不到，想吃，得等春末夏初的季节才能吃到。 没想到县里有的卖。 一时间四个人都埋头吃饭。 最让尹春娇已经把菜的分量做的很足了，但最后还是被一扫而空，就连锅里的饭都吃完了。 粘在锅里的饭，也被加了开水刮了刮后被齐玉春吃了下去。 饭菜碗筷，小敏满足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爸爸，我好久没有吃的这么开心了。” 齐玉春也是。 虽然食堂里饭菜管饱，但口感真的不敢恭维。 周济民就更是了，长这么大，就没有吃过两碗大米饭的。 他吃的时候还在想要是能偷偷留一碗带回去给秀秀吃就好了。 吃好后稍坐了会儿，尹春娇就提出告辞了。 齐玉春道：“家里有空房间。” 又想起来没有被子，顿了下道：“要不你晚上跟小敏挤一挤，济民跟我挤一挤？” 尹春娇有些不太愿意，主要是怕麻烦别人。 齐玉春道：“你们俩要是住在招待所，就要开两个房间，最少也要四五块钱。这个钱是没必要花的。” 一听说要四五块，周济民就不愿意了。 家里有多少钱他还是很清楚的，他期待的看着他妈。 尹春娇虽然不想惹人说闲话，但口袋里的钱也确实让她硬气不起来。 “那、那就叨扰，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齐玉春笑：“你是客人，第一次上门就让你做饭，该是我们说不好意思才是。” “行了，不客气了，烧水洗洗就休息吧，你们肯定也累了一天了。” 尹春娇没有再矫情，洗漱后跟着小敏睡。 她还怕小敏排斥她，毕竟在小敏的认知里，她就是乡下来的村妇，在城里人的眼里，村妇代表着不爱干净。 小敏已经躺下了，见尹春娇还在磨蹭，就道：“尹阿姨，快来睡吧。” “你不嫌弃我啊？”尹春娇直接问。 小敏歪着头想了下：“你身上没味儿，不对，你身上有饭菜的香味。” 尹春娇抬手闻了闻，身上没味道啊。 小敏咯咯笑：“你自己是闻不到的。” 也是。 于是脱了棉袄棉裤拉了灯就躺下了。 被窝里多了个人，小敏显得有些亢奋，她好奇的看着尹春娇。 虽然看不见，但尹春娇还是能察觉到小敏在看自己。 她很困，但还是要睡前交流一下，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躺一个被窝，就算是个小姑娘，她也有些不自在。 于是她问：“你在看我？” “你怎么知道？”小敏问。 “感觉。” “那你的感觉真厉害。” 尹春娇调整了下姿势，两人面对面：“为什么看我？” “好奇。” “为什么好奇？” “就……”小敏想了想，躺平了：“没什么，就是好奇。” 尹春娇也没再问，伸手摸了下她那边的肩膀处，感觉被子没压严实，就摸黑把小敏的棉袄拽了过来压在她的肩膀处：“这样风就进不来了，好了，早点睡，晚安。” 嘴快的说完晚安，尹春娇就有些后悔了。一个村妇还学城里人说什么晚安啊。 好在小敏也回了她一个晚安。 室内安静下来，以为会因为床上有人而睡不着的尹春娇秒睡。 小敏睁着眼睛，她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对方的呼吸声，忽略被窝里的触感，就感觉没人似的。 就这么直挺挺的躺了十几分钟，小敏忍不住了，悄悄的将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悄悄的侧了侧身体，借着微弱的光，将手放在了尹春娇的鼻子上。 她没听到阿姨呼吸，她怕…… 好在，手指感受到了热度。 小敏松了一口气，把手缩回被窝，刚才动了，肩膀那似乎漏风，又将棉袄压了压，这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头的两个男人早就鼾声如雷了。 在农村习惯了早起，周济民六点就起来了。 但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敢动，就躺在那，直挺挺的硬熬。 对于勤劳习惯了的周济民来说，醒了不起来也是很难受的。 好在六点半左右，齐玉春终于翻了个身，又躺了一分多钟后起来了。 他一起来，周济民也赶紧起来。 看着他齐玉春笑道：“吵到你了吧。” “没没没，我……我早就醒了，不知道干什么，所以就……” 齐玉春将裤子拎上，皮带一扣：“那就起，把这当自己家就行。” 齐玉春去了厨房，周济民想说他来做饭，可他没用过煤炉。 看着齐玉春给煤炉换了一个煤球，淘米后将稀饭煮上。 最后道：“我出去跑步，你在家怎么自在怎么来。” 齐玉春一走，周济民想了想，看到了扫把，将地扫了一遍。 看到了抹布，又把家里擦了一遍，就连窗户都没放过。 他们家的窗户上都是报纸糊的，要是有玻璃，一定会擦的干干净净的。 七点一刻左右，齐玉春带着早点回来了。 尹春娇跟小敏也起来了。尹春娇还帮小敏扎了两个小辫子，编好后再把发尾塞进去，一边一个甩来甩去的，小敏很喜欢。 齐玉春买了油条，锅里稀饭也好了，就着咸菜，又是一人两大碗稀饭。 周济民摸着肚子，这稀饭虽然好吃，但是不管饱啊。 油条也好吃，他想买点带回去给秀秀吃。 吃过早饭，尹春娇就要告辞了。 齐玉春也没再挽留，把他们送出门后叮嘱：“要是来县里，一定要来家里走动走动。” “多谢了。小敏再见。”尹春娇挥手。 小敏背着书包：“阿姨再见，二哥再见。” 离开公安大院，看到一家国营饭店后，周济民征得同意后掏钱买了半斤油条，要了半斤粮票跟四毛钱。 在外还惦记家里媳妇的男人，是不是好男人不好定义，但一定是个顾家的。 第43章 你还是我妈吗 两人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周济怀早上拿了通知书就开始放寒假了，亲妈跟哥哥不在，嫂子又要带娃，周济怀哪怕不想做饭也不得不做。 他抱着孩子坐在下面烧火，小丫头被火烘的暖呼呼的，也不吵闹，王秀秀再灶前炒菜，两人一起好歹是弄了口热乎的。 听到推门声，他抱着小侄女就冲了出来：“妈，妈，二哥……” 眼睛亮晶晶的，期待他妈给他带回来什么好吃的。 他把孩子往周济民怀里一塞，就去看尹春娇的篮子，里面是半斤油条。 周济怀还真没吃过，倒不是镇上没有，是没吃过，要粮票，还要钱，他妈也不会给他买。 看到油条他拿起一根就往嘴里塞，虽然已经冷了，但油香味还是让他大口的吃着。 王秀秀也从厨房出来了，叫了一声妈。 随即就要从周济民的手里接过孩子。 但周济民没让，“我来抱，油条是我买给你吃的，我拿给你。” 他怕王秀秀不好意思从小叔子手里拿，所以就自己拿。 说着就从周济怀那里将整包油条都拿了过来，递给了王秀秀。 周济怀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他吃完一根还要吃的时候，周济民不给了。 “就那么几根，马上就要吃饭了，留着慢慢吃啊。” 周济怀被油条勾起了馋虫，哪里肯罢休，直接去抢。 周济民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拿着油条，他来抢也腾不开手，直接将手高举。 周济怀把他的手往下拽，嘴里还喊着：“我不管，我就要吃，家里的东西以后都是我的，我吃几根油条怎么了？” 周济民还抱着桃桃呢，差点被他拽摔倒。 换完衣服的尹春娇正好出来听到这一句，又见到这一幕，顿时就皱了眉头。 这个老三是好几天没揍就皮痒了？ 周济民听他这么说，也有些恼怒，大概是这段时间家里氛围的改变，让他觉得可以适当的反抗一下了。 当下就道：“这是我花钱给我媳妇买的。你要吃就自己拿钱买去。” 周济怀从小被原主惯着，原主灌输给他的思想就是二哥的东西也是他的。 虽然这几个月被尹春娇引导着，稍微好了点，但十几年灌输的思想，也不是一下就能改的。 在一些他无所谓的事上，自然愿意顺从他妈，但有时候他喜欢的东西没有得到，也会不经思考的说出深刻在骨子里的话。 周济怀说完那句话就知道要糟糕。 果然，就听尹春娇喊：“老三，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周济怀哪里敢，放开周济民的手，耷拉着脑袋不敢看他妈。 尹春娇走过去，将周济民那一包油条拿了过来，直接拿出一根团吧团吧捏在手里，另一手捏住他的嘴让他被迫张开嘴，就把那已经软的了油条往他嘴里塞。 暴力无比，吓得周济民夫妻俩都不敢说话。 尹春娇没有那么多想法，就觉得既然讲道理治不好那些臭毛病，那就趁着自己还能武力正压的时候狠狠的教训教训。 前面两个多月已经证明了，谆谆教诲循序渐进在他们家不合适，连温饱都不能满足的家庭，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教导一个已经半歪的小孩。 周济怀哪里会想到他妈居然这样对他，心头害怕，抗拒的闭着嘴不肯张嘴。 油条就戳他的牙花子，疼的他不得不张嘴。 一张嘴油条就塞嘴里了，嘴装不下，就往喉咙那挤压。 “呜呜……”周济怀哭了，他用手去推：“不……妈……呕……” 周济民两口子也看傻眼了，没想到妈/婆母居然这样对待弟弟/小叔子。 见他快吐了，尹春娇这才松开了手。 周济怀连吓带恶心的，顿时就跌坐在地。 他看着尹春娇，见尹春娇用那种冷淡的眼神看着他，心里无限委屈。 去县城不带他，回来还这样对他，越想越伤心，哇的一声将嘴里的油条吐了出来，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哭的特别伤心。 周济民赶紧把孩子递给媳妇，就要去扶弟弟。 被周济怀一把挥开，“不要你假好心，都怪你……” 然后冲尹春娇嚷嚷：“你还是我妈吗？你不是我妈，你是妖怪变的，呜呜，你不是我妈，我妈才不会这么对我……” 尹春娇挑眉，小子，算你说对了。 “老三，你闭嘴……”周济民呵斥一声，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我偏不，我就说。”周济怀继续大声嚷嚷着，“哪有亲妈这样对待儿子的，你比村里的后妈还不如，呜呜，我不要你做我妈，我再也不要你做我妈了。” 尹春娇并不生气，她本来就不是他妈，他的这些话对她来说没有一点伤害。 “你不要我做你妈，我还不想认你这个儿子呢。” 尹春娇说的也是实话，她大总裁不做来给他做妈，她也很委屈好不好。 越想越气：“你小学念了几年了？但凡有点羞耻心的都知道奋发图强，你呢？除了吃跟玩，你还能干什么？” “正好跟你二哥也分家了，既然你不认我这个妈，那我也不强求。 老二，你去把大队长叫来，咱们再分一次家，老三住的那间卧室归他，家里的钱跟粮食我俩再平分一下，以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会管的，你天天玩儿都行。” 最后一句是蹭周济怀说的。 周济怀闻言瞬间就傻眼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尹春娇，嘴里呢喃：“你还是我亲妈吗？” “我不是。”尹春娇说的是真话，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说气话。 王秀秀看着婆母，这一顿架似乎为了他们一家吵的。 就因为老三说了就不该说的话，还抢食，以前最宠溺小儿子的婆母说教训就教训，说分家就分家，难道是真的变好了？ 如果婆母真的变好了，那她…… 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亲妈，周济怀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直觉告诉他，要是再不说点讨好的话，他就真的要被亲妈给抛弃了。 他虽然贪玩儿，学习不好，但不代表脑子不好。 相反的，在原主各种偏心骚操作下，他很会察言观色。 亲妈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他一清二楚。 尹春娇看着周济民：“去，把大队长叫来。” 之前跟老二分家不用叫大队长，因为老二成年了也有自己的小家了。 但老三还没有成年，所以要叫大队长。 周济民为难的看着亲妈：“妈，你消消气，老三还是小孩呢。” 第44章 要把老三分出去 尹春娇瞪他：“你不去是吧，那我去。” 说着就要走。 “呜呜……”周济怀赶紧上前抱住尹春娇小腿，耍赖的将人给抱住不让她走：“呜呜呜，妈，妈，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不要我啊。” 尹春娇也不是真的要跟他分家，只是一种手段而已。 有些小孩仗着有父母的宠溺，不但目中无人还不知道轻重，被家里人宠的以为全世界都要为他让路。 就目前老三这习性，不趁着现在给他纠正过来，按照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迟早是吃花生米的货。 是吧年代初期，严打那是相当厉害，只要有人举报，小混子小偷小摸的都会被抓起来。 有些比较黑的地方，为了完成上面的“指标”，把那些不构成恶势力的，也直接充数给毙了。 他们镇上就有真人真事，那小子有个癖好，喜欢偷看妇女洗澡，名声非常不好。 有一天忽然就消失了，直到几个月后才有人说是被当成恶势力给抓了，吃花生米了。 父母想要个公道都没地方申诉。 八几年的严打是历史上最严格的一次严打，某位老总的孙子都吃了花生米，还有一位女性，同时交往多个男朋友，被举报揭发乱搞男女关系，最后也被毙了，这些当年可都是登了报纸的。 尹春娇不觉得自己这么做过分，防微杜渐胜过事后追悔。 “说说你错哪里了？”尹春娇这次不打算轻拿轻放了。 要么狠狠收拾一顿给掰正过来，要么以后等着给他收尸。 周济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看着他那样子，尹春娇就知道这小子又想糊弄她，她猛的一使劲儿，将周济怀给抖开。 周济怀跌坐在地，茫然的看着他妈。 尹春娇：“我问你错哪里了？” 周济怀瘪嘴又开始哭。 尹春娇不惯着，直接往外走。 周济怀又爬起来抱着她的腿：“呜呜，我真错了，真错了，我不该那么说话。” 尹春娇不许他糊弄：“不该怎么说话？哪句话不该说？” “呜呜……哇哇，我不该说二哥的东西都是我的，二哥的东西是二哥的。呜呜……” “还有呢？”尹春娇质问。 周济怀：“呜呜，我不该抢二哥给二嫂买的油条。” “为什么不该？” “呜呜，因为分家了，二哥有自己的家了。” 看，他什么都懂。 “那你要如何做？” 周济怀不哭了，抽抽噎噎的：“我……” 拉不下面子。 在这个家里他霸道习惯了，除了他妈，所有人都是为他服务的。 尹春娇使劲儿一抖腿，催促的意思明显。 “二哥，对不起。”周济怀噘着嘴道。 周济民刚才还因为自己一句话让弟弟挨训，让大家吵架，他觉得很内疚，觉得自己不该说那样的话，一根油条而已，小弟什么性格他很清楚，让一让他就行了。 但这会儿看着他妈逼着一贯娇宠的弟弟给自己道歉，周济民忽然就觉得鼻头泛酸，他想说一声没关系的，但喉头有些哽，那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亲妈的维护，兄弟的道歉，让这个从懂事起就被亲缘“剥削”的汉子，忍不住哽咽起来。 不是没关系，是有关系的，他也委屈，也觉得不公平，也想得到母亲的关爱跟呵护。 看着丈夫忽然就红了眼睛，王秀秀心里也酸涩起来。 以前她不清楚，但自从结婚后，面对婆母无数次的偏心，她的丈夫晚上也会抱着她，委屈的像个无助的孩子，也曾哽咽的问她，他是不是不是他妈亲生的。 都是儿子，为什么他是最不讨喜的那个。 王秀秀仰头，不想让泪水流出来。 她现在相信，婆母是真的变好了。 只要婆母不像以前那样蛮不讲理好吃懒做，这个家，她也是不舍得丢下的。 见周济民半天不说话，周济怀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尹春娇又踢了他一下，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济怀这才放开她，走到周济民跟前低着头：“二哥，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些混账话了。” 然后又看着王秀秀，“二嫂，我以后帮你照顾桃桃。” 王秀秀没说话，看着丈夫。 周济民吸了下鼻子：“好，你小子记住你说的话，要是做不到，我肯定要揍你的，就算妈拦着也没用。” 闻言周济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扭头看着他妈。 尹春娇：“你二哥原谅你，那这次就算了，以后要是再犯该如何？” 周济怀：“……”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大人，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周济怀知道，一旦说错，这三个人都不会再管他了。 他才十四岁啊，要是没有大人养着，他就会跟大虎一样，被人喊没人要的孩子…… “我，我要是再犯，就不给我饭吃，饿我几顿。”他不傻，不会说分家或者把他赶出去的话。 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有时候嘴巴比脑子快，会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知道这小子对自己还有所保留，尹春娇也没追究，“洗手吃饭。” 说着就去了厨房。 周济怀擦了下哭出来的眼泪跟鼻涕，本就皲的脸被眼泪腌的生疼。 他看了一眼被他吐出来的油条，十分惋惜：“妈怎么能这么浪费食物啊。” 又有些后悔，那会儿应该直接吃往下吞的，怎么舍得吐出来呢。 但让他现在捡起来吃，他才不会呢。 周济民叹息一声，也觉得十分可惜，弯腰将他吐出来的油条捡起来，可以给鸡吃，不会浪费的。 过了两天，村子里就开始杀年猪了。 大喇叭一说，全村沸腾。 周家坳八个小队，一个小队养十五头猪，要上交一半，剩下的才是全小队分的年猪。 村里就有杀猪佬，由杀猪佬带着村里的老爷们完成这一任务，一天也就杀一个小队的。 尹春娇属于一小队，杀猪也是按照一到八来，全部杀完，就要过小年了。 这天，周济民跟就去帮忙了，尹春娇不去，又难闻又吵的，而且她昨天泡了黄豆，打算做点豆腐。 第45章 做豆腐，杀年猪 之前腊八打扫的时候发现厨房的橱柜顶上有一块用报纸包着的石膏。 她会用石膏做豆腐，每年过年，妈妈都会做。 在外被人羡慕的大总裁，回村了也会穿着大棉袄坐在灶台下添火，推着石磨磨豆腐。 临走前尹春娇叮嘱老三，“分肉的时候要五花的，分完后要是没人肯要那猪，花个三五毛钱买回来。超过五毛就不要，再买点猪板油，能买多少买多少，回头给钱送过去。” 这些猪肉算是集体财产，谁要买，只要有钱，在分完后可以适量购买一些，但手里有钱的谁不想买肉，很少有人买这些肉少的猪蹄。 往年也都是搭在一块卖的。 周济怀点头，“妈，我肯定给你买回来。” 然后快速的追上了周济民，一点也没有差点被分出去的怨恨。 要说一点隔阂都没有那是不可能，但这点隔阂，在时间以及血缘的稀释下，会渐渐挥发消失不见。 不到半个小时，全村都是二师兄的嚎叫声，七头猪杀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尹春娇也没闲着，大部分人都去看杀猪了，村里的石磨是闲着的，尹春娇挑着昨天浸泡好的五斤黄豆来磨生豆浆。 一头是清洗好的黄豆，一头是干净的水，王秀秀抱着桃桃跟着，她要帮忙往石磨里舀黄豆，要连水一起舀进去才行。 婆媳俩很少一起出门的，不少人看见了都觉得新奇，但因为原主跟大部分人关系都不好，所以也没人跟她打招呼。 倒是有不少人跟王秀秀打招呼，有的还上前看她抱着的桃桃。 桃桃才刚刚两个多月大，小丫头有点瘦，小脸也不白。 还有人打听王秀秀考的如何了，要是考上了家里这边如何如何的。 王秀秀被缠的有点无法招架，就听到尹春娇在前面喊了一声：“快点的。” 口气很凶，似乎很不耐烦她跟别人说话。 王秀秀第一次被凶不但不怪罪婆婆，反倒还感激婆母。 “我妈在喊我了，我得赶紧过去了，有时间来家里玩。” “你们这是要做豆腐啊。”有个大娘问。 “对。” “往年也没看你们家做啊。” 王秀秀笑笑：“我只是过来帮忙的。” 说着就走了。 然后就听到那人声音不小的嘀咕着：“往年没分家都不舍得做豆腐，今年一分家，就要做豆腐，带着老小在家吃好吃的，老二一家子吃糠咽菜。” “就是，你们看到没，那小丫头饿的跟小猫崽子似的，王秀秀也瘦，真是狠心啊，幸亏我没让我家闺女嫁给周老二，不然现在可怜的就是我家闺女了。” “谁说不是呢。” 一群人用自认为很小的声音在编排着。 王秀秀咬着唇，看着怀里的女儿，逗了逗她，小家伙冲她咧嘴笑。 王秀秀心里软成一片。 磨完黄豆，尹春娇挑着满满两大桶的生豆浆往回走。 但很多年没挑这么重的担子了，没走多久就要停下来歇歇。 王秀秀：“妈，你抱着孩子，我来挑吧。” 尹春娇也没拒绝，王秀秀确实比她能干。 抱着孙女，尹春娇看着王秀秀挑着担子甩着手往前走。 对于这个儿媳妇，不管她未来做什么选择，尹春娇都不会拦着。 当然了，也不会有额外的帮助，分家，把那么多钱给她，就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婆媳俩忙到下午四点多才把豆腐做好，没多久兄弟俩也回来了。 有烈属这层身份，他们家每年都能多分了一斤肉，再加上今年多了个桃桃，一共分了六斤肉。 一回来周济怀就炫耀上了：“妈，看，是你要的五花，还有两个猪蹄，猪板油只买到了一斤，大肠是四叔给的，只有半副，这些主场都给咱们小队几个比较特殊的家庭分了。” 除了他们家是烈属，还能分到的就是孤寡老人或者孀居带娃的寡妇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碗的杀猪菜。 七头猪的血，以及猪心肺，猪头肉，小队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不少。 猪头肉在煮出来后能扯的都扯下来了，扯不下来的都给围着的孩子们啃了。 虽然上面没有多少肉，但对孩子们来说，也是一份难得的美味。 猪肝是好东西，一般都早早被人要走了。 尹春娇已经煮好了饭，就等着杀猪菜了。 杀猪菜已经凉了，尹春娇让周济怀添柴烧锅，稍微放了点油，抓了把萝卜菜，又掰了两块豆腐进去。 豆腐要炖入味了才好吃，多炖一会儿没关系。 这期间尹春娇也没闲着，喊来老二两口子分肉。 王秀秀道：“妈，这肉就不分了，我们都还在一块吃呢。” 周济民也跟着附和：“对，就不分了。” “也行，那我留下一斤新鲜的，剩下的腌起来过年吃？” “好。”众人没意见。 自己家杀的猪肉干净的很，尹春娇也只用洗干净的布擦了擦后就用盐跟酱油以及她下午抽空挖的一把野葱，切好后一起涂抹了上去，而后放在一个大瓦盆里，盖上簸箕，放个几天再拿出来晾晒。 做好后洗把手，掀开锅盖，把杀猪菜倒锅里，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让人垂涎的香气。 又等了片刻，尹春娇搬出小泥炉，将灶里的炭火铲到小泥炉里，再把菜装到小的瓦盆里。 “把菜端到堂屋去。”尹春娇一声吩咐，周济民端锅子，周济怀端下面的碳炉子，尹春娇盛了四碗杂粮饭，王秀秀端了一碗，剩下的都是尹春娇拿着。 来到堂屋，一人一碗饭。 “哇，今晚居然吃米饭。”周济怀咽了下口水，眼神有些焦急的看着尹春娇，等着她下达吃饭的命令。 “吃吧。” 一声令下，周济怀就不客气起来了。 第46章 豆腐风波 这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也是尹春娇来这里后吃的最饱的一顿饭，很满足。 前两天在齐玉春家吃的也不错，但说实话没吃饱，是最后一碗汤给喝饱的。 吃过饭，周济民主动洗碗刷锅。 快要睡觉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声音挺大的，想听不见都难。 周济民擦了擦手去开门。 是本家但已经出了三服的婶子，她男人排行在家里排行第六，大家都喊她六婶。 六婶看着周济民，笑着问：“老二啊，听说你们家做豆腐了，我想问问，能不能均几块给我们。” 周济民做不了主，回头喊尹春娇。 尹春娇都已经烫了脚准备躺下了，闻言只好重新穿着棉鞋出来了。 “二嫂，”对方看到她先打招呼，“上午看到你去磨豆浆了，你家做了豆腐吧，闻着好香，我厚着脸皮来问问怎么能不能给一块，家里孙子馋的嗷嗷哭。” 尹春娇闻言看了对方一眼，这是什么绝世厚脸皮啊？ 而且她只想做一些自己家里留着吃，没想着换更没想着要给谁。 她道：“弟妹，这天才黑没多久你怎么就开始做梦，还梦到我家了？我为什么要给你快豆腐啊？我家小孙女还小，更要给媳妇多吃点豆腐补补呢。” 对方被怼了就换了一副口吻：“哎哟看我，最快说错了，是换，想换点吃吃。” 尹春娇：“做豆腐是累活儿，我没想着换，就自己家里吃，但你既然都问上门来了，我也就说在前头，一斤黄豆一斤豆腐。” 听说一斤黄豆只能换一斤的豆腐，对方明显不太愿意。 尹春娇也懒得多说什么：“就是这么换的，愿意就拿黄豆来，不早了，我都烫了脚要歇息了。” 说完就走。 “哎，二嫂，换，我换，我这就回去拿。” 说着就小跑着走了。 不一会儿拿了黄豆过来。 周济民抓了一把看了下，都是虫眼，他又把尹春娇给喊来了。 尹春娇也有些不快，跑来跑去脚都冷了，白烫了。 看着欲言又止的老二，尹春娇看了下那豆子，直接往她怀里一丢，说：“弟妹，你这豆子不行，做不出来豆腐，你拿回去喂猪还是可以的。” 说完又对周济民道：“老二，关门，咱家豆腐就是做来自己吃的，不换，谁来问都是不换。” 说着就走了。 周济民站在那，有些不好意思：“六婶，我妈就那个脾气，说不换我也没办法，劳您跑一趟了，天黑，早点回去吧。” 说完就关上了院门。 六婶也来气了，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跑了两趟结果还不给换。 她跳着脚朝里面喊：“不就做个破豆腐吗，看把你神气的，你神气什么啊，一斤豆腐就想换我一斤黄豆，我还不乐意呢，你是当地主婆当习惯了吧，这么多年剥削人民的恶习都不改啊。” 已经走到堂屋里的尹春娇听到对方这么说哪里能忍。 她二话不说，抄起门后面的扫把拿在手里往门口走。 对方还在外面骂。 周济民看到他妈又跑了过来就知道要坏事，他要拦，尹春娇看都不看他，直接命令：“开门。” 他大爷的，先让她白送，被怼了又拿满是虫眼的黄豆来换她家豆腐，她不换就骂人，还给她泼脏水扣帽子，这种不要碧莲的人不给她点教训，她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周济民不敢不开，门一打开他妈就窜了出去。 周济民也就是慢了一步，等他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妈已经抡着扫把对着六婶劈头盖脸的一顿抽了。 嘴里还骂：“你晚上吃的是粪喝的是尿吧，说出来的话这么臭？既然你爹妈没有教你怎么做人，作为你二嫂，我今天就代替长辈教教你什么叫祸从口出。” 扫把打起来不会很疼，但剐蹭到脸上会留下细长的印子，能留好几天。 六婶也不是怂货，一开始还心虚，确实是她想占便宜，但见尹春娇居然这么不讲究拿着扫帚就打她，哪里会坐以待毙。 当下一只手抬起来阻拦扫帚往脸上呼，一只手要去抓尹春娇的手，嘴里还在骂。 “你才吃了屎，你全家都吃了屎，你以为你是谁啊，天天装B装吊的，一个童养媳把你能坏了，让你个外来户在周家横起来了，你以为周家坳还是你们这一房当地主的时代啊，现在是新社会了，就该打倒你们这些万恶的地主老财。” “你看看谁家村里的地主老财不规规矩矩的等着批斗，就你一天到晚臭显摆。 我跟你买豆腐那是看得起你，是想让你为人民做点贡献，洗刷你身上罪孽，结果你个地主婆，剥削劳动人民的心思不死，我明天就去公社揭发你。” 尹春娇拿扫把打来打去其实主要就是吓唬对方，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说话，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是不是地主老财轮不到她来定义，更轮不到她来谩骂，她丈夫刚出生的时候，要不是周家老两口借了几斤大米给他们熬米粥，哪里有她在这里叫嚣。 不懂得感恩的人不打狠点还真以为她胡搅蛮缠就能不劳而获了。 当下尹春娇就丢掉扫把，一手抓着她的手，一只手就往她嘴巴上抽。 “你公爹没告诉你，要是没有我们家，你家早就绝户了？还有你在这里说话的份儿，既然你公爹没告诉你，那老娘今天就告诉你，你个忘恩负义的，今天我就让你长长记性，别一天三顿屎尿吃多了让你到处喷。” 这一下下尹春娇没有再收着力，是真打了。 周济民在一旁想帮忙，被尹春娇呵止了：“滚一边去，两个女人打架有你什么事。” 她跟这个女人打，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周济民参与了，性子就变了。 两人已经从互相扇对方的头变成滚做一团了。 对方是常年做活儿的，力气比尹春娇大多了，没坚持几分钟尹春娇就被对方压在了下面。 对方的手也不客气的朝她头上打，尹春娇一时只能用手护住头脸。周济民在旁边看急死了，他妈又不许他上，只能朝屋里喊老三出来。 老三是小孩，参与进去也不算太严重。 周济怀都快睡着了，听到喊赶紧穿上鞋子跑出来，此时喂好娃的王秀秀也把抱女儿出来了。 众人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都傻了眼。 周济怀嗷呜一嗓子：“敢打我妈。” 说着就要冲，结果被王秀秀一把拉住，“你别去，我去。” 说完把女儿往丈夫的怀里一塞，就冲过去，一把将那个六婶拦腰抱住。 这就给了尹春娇反抗的机会，她抬脚蹬在对方的肚子上。 王秀秀连同对方一起摔倒，周济民赶紧跑过去将媳妇拉了起来。 第47章 干架 尹春娇不给六婶起来的机会，直接跑过去骑在她的身上，双手左右开弓：“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狗比东西，想占我家的便宜，瞎了你的狗眼了。先吃豆腐你倒是拿好的豆子来换啊。” 六婶一边哎哟的叫唤着，一边用手护着头脸。情况跟刚才尹春娇被打如出一辙。 尹春娇余光瞥到有不少人在看了，她得告诉大家她是为什么打的，可不是无缘无故的撒泼。 于是一边抽一边大声道：“我做点豆腐给家里添个菜你都眼馋，你哪里的脸张嘴就要我白送你啊。你是属耗子的吗什么都想要。 想要你就拿好的黄豆来换啊，结果你拿来的黄豆只配喂猪，老娘不给你换你还满嘴喷粪各种诬陷我给。 周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孽障，你个遭瘟的，你是晚上屎吃多了给你脑子涨坏了是吧来我家闹，真以为老娘好欺负啊，你个屎都吃不明白的孬货。” 尹春娇左右开弓一点没停，不过对方的手一直护着头脸，基本都打在她的胳膊上，只有几下落在脸上。 但这也足以让对方愤怒不已了，想起来，但尹春娇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一时间真起不来。 这个时候那头有杂乱的奔跑声传来，有个男人一边喊一边跑：“你干什么，停手，你个恶毒老婆子，老子让你别打了。” “是六婶家三个儿子还有媳妇来了。”王秀秀赶紧说：“老三，快去喊大队长来，就说咱妈被周老六家的人快要打死了。” 说完一把将周济民怀里的女儿抱过来，“快把妈拉起来回来锁上门。” 他们三个怎么打的过对面六七个？ 君子智取，傻子才正面硬刚，保证安全等干部过来。 说完她就先跑回自己家，开始在院子里喊：“来人啊，救命啊，周望平家要打死我婆母了，快来救命啊。” 周济民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要拉尹春娇，尹春娇正上头呢，根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也没看见人来。 见状周济民从后面一把将尹春娇给抱了起来就往家拖。 尹春娇还张牙舞爪的：“老娘打不死你个遭瘟的孬货。” 等周望平家的人跑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他们的妈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周望平的大儿子立刻就来踹门：“你个臭婆娘，快开门。” 尹春娇这会儿还气喘吁吁的，刚才打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收着劲儿，导致她现在的手也疼的很。 “你个小比崽子，老娘是你长辈你都骂，可见你也不是个什么好货，一家子大便吃多了涨到脑子里的货，来我家占便宜的傻逼玩意。老周家有你这种狗崽子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尹春娇也顾不得什么涵养了，骂的比对方还脏。 一时间，双方人马隔着一道院墙相互问候对方的十八代祖宗以及人体器官。 似乎都忘记了，往上数三四代，他们是一个祖宗。 周围的邻居们就当个笑话看，看完再去睡觉也来得及。 周望平家三个儿子，这会儿儿媳妇们隔着墙跟尹春娇对骂，三个儿子就试图翻过围墙来打人。 尹春娇大声嚷嚷：“老二媳妇，去把家里的菜刀拿来，谁敢翻墙进来我就砍死谁，一条命换他们几个人的，不亏。” 其实亏死了，傻子才拿命换命，但这个时候就要这么说，不能显得你怂。 王秀秀害怕，但还是小跑着去厨房拿来了菜刀，递给了尹春娇. 尹春娇接过菜刀就小声道：“你抱着桃桃回去，把门锁上拿东西抵住。” 王秀秀脑子嗡嗡的，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在屋子里喂女儿，就隐约听见好像是谁来买豆腐的，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 但这会儿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赶紧照做。 这会儿周望平家的老二已经在两个兄弟的帮助下骑坐在墙头了，看到尹春娇他们，指着他们道：“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过来就收拾你们。”说完就要翻过来。 尹春娇举着菜刀就冲过去，对着他跨过来的一条腿就砍，对方没想到她真敢，那一刀下去是真没有留余地，直接将土砖都给削掉了一块。 要不是她个子矮点，刚才那一刀可就真砍到他的脚了。 顿时就吓到了。 尹春娇一下没砍中，继续抡着刀跳起来往墙上砍，嘴里还骂：“你个比崽子你家长辈死光了要你来我这充大个，老娘砍不死你，砍不死也把你砍残废了，我看你周家谁敢要我赔命。” 她砍一下对方躲下，一个骑在墙头，一个在下面蹦着跳着手里举着菜刀砍着，两人限拉扯中。 尹春娇蹦不动了，一手叉腰一手拿着菜刀指着骑在墙头那小子：“你等着，别下去，等我喘口气我砍不瘸你。” 周家小老三哪里还敢嘚瑟，鬼哭狼嚎的叫着让兄弟扶一把，他赶紧把越界的那条腿收了回来。 然后坐在墙头骂：“疯婆子，有本事你明天别出门。” “老娘天天出门，有本事你动我一家，我一条命换你们全家。” “你敢，你又不是没儿子没孙子。” “我有啊。”尹春娇道：“我们家加上小孙女也才五口，你们家十来口，看谁亏。 再说你要是敢动他们，我家老大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全家就全等着吃枪子吧。” 周立国赶来的时候，双方已经打完一个回合骂完一个回合了，正在休战中。 “干什么干什么？大晚上的都不睡觉干什么？”不仅周立国来了，还把村里的几个民兵也招呼着一起过来了。 要是以前他估计就一个人过来了，但自从得知周承的战友在县里当公安局副局长后，周立国对周家又重新重视了起来。 那天去县里他打听的很清楚，公安局副局长，管刑侦的，实打实有权力的。 围观的人被骂了也不走，一个个嬉皮笑脸的继续看。 周立国冷着脸上前，将围在周家门口的周家兄弟跟媳妇拉开：“干什么？一个个都能耐了是吧？是今天分了肉让你们吃饱了没事干来闹事是吧。” “周望平家的，赶紧把你家人带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凭什么？”周望平的大儿子也不是个怂货，仗着家里兄弟多，平日里也没少欺负那些老实巴交的社员。 第48章 有些人就得恶人来磨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周立国手指一下一下戳在周老大的胸口，大声且严厉地道：“只要周家坳还叫周家坳，只要我周立国还是这里的大队长，你就得听我的，没有那么多凭什么。” 周老大不服，但明显的也不敢得罪周立国。 这个人黑着呢，要是得罪了他，他整你都让别人觉得就是你的错，大队长处罚你就是应该的。 因此周家老大绷着脸不说话。 这时候他媳妇上前了：“大队长，你是我们周家坳的大队长，还是她周家的大队长，你没看到她把我婆母打成什么样子了吗？”　　老大媳妇一边说一边将婆母拽了过来。 虽然都姓周，虽然都是按照家里的排行叫，但尹春娇这一支就剩下他们这一房，其他的都已经出了三服了。 不像其他人，最少都有两兄弟，真要论，周立国这一支的关系跟周望平这一支要更近一层的。 周立国跟周望平是堂兄弟，这三个崽子自然也算是他堂子。 听到对方的话，周立国：“方梅，你不要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你们为什么跑到人家周家来吵架？” 是啊，人家在家没惹你，你们家不要碧莲开口就找人家要豆腐，欠你的啊？ 听到外面的声音，尹春娇算是放心了，让老二开门。 人来了，她得继续演了。 周利民把门打开，尹春娇立刻调整出泼辣表情包冲了出去，看也没看周立国，拿着菜刀的手对着众人划成一个扇形：“刚才哪个小比崽子说要弄死我全家的，啊……有本命你站出来，我全家都在这了，有种你来啊。 哦，算错了，我家老大在部队，你们能耐，你去部队弄死我家老大啊。” 没人敢接这话。 周立国也没说话，让尹春娇撒一轮泼，现在不让她撒泼，等下那泼劲儿就要对着他撒了。 等尹春娇骂够了后他才道：“二嫂，行了。大晚上的别骂了。” “我就骂，遭瘟的玩意儿，我想着今年家里添了个孙女，就做点豆腐来吃吃，好嘛，不知道怎么就惹了这个遭瘟的嫉妒，大晚上跑我家来舔着脸要豆腐，我说不给，她就说换，那我就说了，一斤黄豆一斤豆腐。” “你不愿意就说不愿意，老娘强迫你了？都答应了你还拿那给猪吃的虫豆子来我家换，你当我家是什么？遭瘟的玩意儿，家里穷没镜子，你就撒泼尿照照，看你那脸有没有那么大。” “个遭瘟的玩意儿，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娘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尹春娇骂了好几分钟，她连骂带解释的，后来赶来看热闹的人也明白了打起来的原因了。 人家都说了怎么还，你不想换就算，想换还用虫豆子来换，这不是诚心找茬找骂吗？ “谁让你这么贪心，一斤黄豆换一斤豆腐你也敢说，你还敢说你不是剥削。” 尹春娇看着周立国：“大队长，你都听到了吧，这个不是我造谣啊，她之前还说我是万恶的地主老财，还说我应该被抓去批斗。这个遭瘟的是什么都敢说啊。 她明着在骂我，实际上是在映射咱们周家坳没有走社会主义路线，这是在骂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呢。” 周立国蹬着她，那意思就是你别给我来这套，我不吃。 尹春娇也看着他，冷哼一声：“你要是不管，行啊，那我也不管，这事我要去找人武部，你们这么侮辱烈士家属，我不服。” 说完学那泼皮往地上一坐：“哎哟喂，没有天理了啊，当年闹饥荒，我家公婆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救济你们，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啊。” “我们也没要求你们还粮食，更没有要求你们报恩，结果你们倒好，现在日子好了，一个个都忘记那些年饿死人的场景了，对我家各种污蔑跟造谣啊，我家日子好点你们都眼红嫉妒，是巴不得我们家饿死才如了你们某些人的意啊。” “爹啊娘啊。你们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们当年差点把自己饿死把孙子饿死救活的人啊，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们家的啊……” 她这么一哭一闹，也惹来了不少老人的回忆。 那一年全国大部分地区都遭了灾，他们好多人都是在周家的帮助下才勉强没饿死。 有的更是因为有周家的救济，才给家里留下了血脉。 “周老六，你给老子滚出来。”一个周家老辈站出来：“把你家丢脸的婆娘还有子孙给我带走，没脸没皮的东西，这么多年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敢来周家闹事，我看你是不想待在周家坳了吧。” 躲在人群里的周望平缩着脖子走了出来，看着老实巴交的。 “三大爷，这跟我没关系啊，是他们要来换豆腐的。” 三大爷踹了他一脚：“家风不正，你这个当家做主的有很大责任，赶紧滚。” 周老六吸吸鼻子，冲媳妇儿子儿子喊：“丢脸的玩意儿，我周老六是少你们吃还是少你们喝还是把你们饿死了，连二嫂家的便宜都敢占，还不快给老子滚回去。”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尹春娇：“当着这个么多父老乡亲的面，给我道歉，说你错了，以后看到我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并且赔偿我家一斤黄豆。” “凭什么啊。”周望平媳妇不服。 “凭你害得我大半夜在这里吹冷风害了，凭你败坏了我周家的口碑，凭你没有我尹春娇这么有福气有这么厉害的公婆。你今天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再敢屁话多，直接给我赔五斤来，不给你就等着吧。” 尹春娇将小人得志的样子做的淋漓尽致。 刚来的时候她也挺不屑原主这个极品的，但慢慢的也就理解了，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在村子里生活，你不做极品，就等着被人拿捏吧。 六婶还要说，被周老六打了一巴掌：“还不回去拿，再敢屁话，老子打不死你。” 六婶被尹春娇打没哭，这会儿被自己男人打了一巴掌，熬熬哭。 尹春娇一点也不心疼，有些人就得恶人来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