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满疆红》 第九百零四章 临时知府 几处关键的支撑结构彻底断裂、崩塌,让整座桥以一种极其扭曲、绝望的姿态垮塌下来,一端深深陷在西门这边的瓦砾堆里,另一端则沉重地砸在对岸的泥土中,溅起的大片泥浆早已被血水染红。 吊桥残骸之外,那条通往西北莽莽群山、通往无边旷野的逃亡之路,早已被无数奔逃马蹄掀起的漫天烟尘彻底吞没,只剩下灰黄朦胧的一片混沌,在血色的夕阳下翻滚、弥漫,延伸向遥远的天际,仿佛一张嘲弄的巨口。那烟尘与被焚毁的吊桥废墟之间,是宽阔、浑浊、此刻漂浮着尸体与燃烧碎木的护城河,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象征着彻底断绝的鸿沟。 一阵裹挟着浓烈血腥与刺鼻焦糊味的晚风呜咽着掠过这片修罗场,卷起几片破碎的布条、焦黑的灰烬和未熄的火星。风拂过余乐染满血污、凝固着汗渍与尘土的脸颊,掠过他破碎不堪、几乎被染成暗褐色的玄色大氅衣袍,带来刺骨的寒意,也带来那挥之不去的死亡与毁灭的气息。 “刘敏……” 余乐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撕裂的胸腔深处艰难挤出,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愤怒、苦涩与一丝绝望的郁结。 他死死盯着那条被烟尘吞没的道路,金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燃烧的余烬、坍塌的焦骸与远去的尘埃,仿佛要将那片混沌看穿,却只看到了更加冰冷的断绝。 “终是……让你逃了!” 那声叹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是冰冷刺骨的现实与刻不容缓的责任。余乐眼中的挫败与苦涩并未持续太久,便被更深沉、更灼热的意志所取代。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焦糊与死亡的气息仿佛成了淬炼他决心的火焰。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尽管每一步都牵扯着钻心的剧痛,但他拄着金阳剑的身影,却在这片废墟之上重新挺立如山。 “雅吉克!”余乐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末将在!”雅吉克浑身浴血,甲胄残破,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应诺。 “即刻接管蜀州城防!”余乐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战场:“第一,清理战场!收敛我军将士遗体,厚殓安葬!敌尸...集中焚化,防止疫病!第二,肃清残敌!点齐人马,搜捕城内城外所有溃散贼兵,反抗者格杀勿论,投降者押入大牢待审!第三,严明军纪!凡我麾下将士,敢有趁乱劫掠民宅、欺辱百姓者,无论官职,立斩不赦!第四,全城宵禁!太阳落山后,非持我将令,任何人不得于街巷行走!” “末将领命!”雅吉克沉声应道,立刻转身,沙哑却有力的命令声迅速传遍战场。 “周通!” “在!”周通喘着粗气,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 “带领还能行动的兄弟,挨家挨户巡查安抚!告知百姓,贼首王麻子已诛,蜀州光复!开府库,凡城中百姓,按户发放粮米、盐巴!征用城内药铺所有伤药,优先救治城中伤员、妇孺!另,征召城内所有木匠、泥瓦匠,府衙前集合听用!” 余乐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告诉他们,工钱双倍!所需物料,官府按市价给付!胆敢囤积居奇、延误工事者,严惩不贷!” “得令!”周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眼神坚定,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余乐的目光转向一位须发花白、身着文士服但布满血污与尘土的老者——那是前朝(大燕)蜀州府衙幸存下来的主簿萧振,据闻是一位以清廉刚直著称的老吏。 “萧主簿。” “老朽……老朽在!”萧振声音发颤,看着眼前如同从血海中踏出的乾朝抚远大将军,眼神中既有敬畏,更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激动。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余乐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本将以钦差抚远大将军之职,暂摄蜀州军政!萧主簿,现任命你为蜀州临时知府,总揽民政,恢复生产!即刻张贴安民告示,宣告刘敏叛军覆灭,蜀州光复!安抚流民,登记伤亡损失!组织民夫协助军中清理废墟、掩埋尸体!城内商铺,凡能开张者,一律减免一年税赋!城外田地,凡有主者,官府发放种子、协助复耕;无主之地,先行记录造册,由官府统一租赁!” 萧振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光彩,深深一揖到地:“老朽……老朽代蜀州万千百姓,叩谢大将军活命之恩!必当肝脑涂地,不负重托!” 余乐最后将目光投向那片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的西门吊桥废墟,声音冰冷:“西门吊桥,乃蜀州咽喉,重中之重!命工匠立刻勘察损毁情况,设计重建图纸!” 他对身边的汪云下令道:“你带一队人,搜遍全城!不计代价,征调所有可用之巨木、铁料、绳索、工匠!天黑之前,所有物料、匠人必须抵达蜀州西门!明日天亮之前,我要这座吊桥,尽快重新横跨护城河!” “遵命!”汪云凛然领命。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齿轮,迅速驱动着这座刚刚经历浩劫的城市开始运转。 士兵们在清理尸体、维持秩序;幸存的官吏在萧振的组织下,开始搭建简易棚舍安置伤员、登记造册;一袋袋粮米从府库运出,发放到惊魂未定的百姓手中;被征召的工匠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西门废墟,勘察断桥,空气中除了血腥和焦糊,开始混杂进新伐木料的清香和民夫劳作的号子声…… 夜幕降临,蜀州城在混乱与希望交织中渐渐平息。余乐拒绝了属下让他休息的请求,只做了简单的伤口包扎和换洗。墨莲和扎若娜裹着厚厚的绷带,静静站在一旁。他坐在临时清理出来的府衙大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布满血丝却锐利如刀的瞳孔。雅吉克、博日格德、庞轩、周通、唐鹏、韩冰、陈林等核心将领肃立两侧。 第九百零五章 太后怀疑了 “贼首刘敏,乃此乱祸根!其罪罄竹难书!”余乐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冰冷刺骨:“此番侥幸遁逃,若容其喘息,必如毒蛇蛰伏,遗祸无穷!我意已决……”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明日黎明,拔营追击!” “雅吉克!” “在!”雅吉克应声出列。 “着你留守蜀州七日!暂代城防使,辅佐萧知府恢复秩序,督办桥梁修复!务必确保蜀州稳固!同时,在府库支取钱粮,征召新兵一万补充我军战损。待七日后蜀州治安稍稳,留五千老兵、五千新兵镇守!随后,你率剩余新兵及可抽调老兵,火速前来汇合!” “遵命!” 雅吉克沉声领命。 “唐鹏!” “末将在!”唐鹏声如洪钟,铜棍重重顿地。 “点齐你绿水汉营所有尚能骑马作战的兄弟!轻装上阵!” “墨莲、扎若娜!”余乐看向两位重伤的女子,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她们为了他,同时身负重伤,余乐本意是让她们留下养伤:“你们伤势沉重,留在蜀州城安心休养,待伤好后,再来寻我。” “不!”两人同时挺直身体,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顺怡姐姐和玲珑姐姐严命,我等须形影不离护卫将军左右!”苍白的脸颊因激动泛起血色。 余乐看着她们倔强的眼神,心知劝阻无用,只得沉声道:“好!但你们不得上阵杀敌,只准待在中军!” “遵命。”两人点头应下。 “且不准骑马,必须乘坐马车!”余乐不容置疑地补充道。 “是。”两人对视一眼,接受了这个条件。 “博日格德!” “在!”魁梧的博日格德上前一步,声若雷霆。 “命你为大军先锋!率本部精骑,务必将刘敏的尾巴死死咬住,不得有片刻放松!” “诺!定不负大将军所托!”博日格德捶胸领命。 “其余所有能战骑兵,随本将军亲率!”余乐拿起那份根据俘虏口供和雅吉克判断绘制的简陋路线图,手指重重点在西北方向:“刘敏仓惶如丧家之犬,必向西北流窜,妄图翻越不狼山,经太平关遁入云州!我们,就要在他翻过那座山之前追上他……” 他的手指猛地向前一戳,仿佛要将地图戳穿! “用他和所有顽抗贼寇的尸首,在不狼山下垒起京观!以震慑南燕云州都督沈达!” 黎明时分,薄雾尚未散尽,蜀州西门废墟前。 新的吊桥自然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建成,但工匠们已经在断桥残骸上紧急铺设了数条由巨大原木和厚实木板临时搭建的简易通道,虽然简陋摇晃,却足以通行骑兵。 博日格德作为先锋,早已率领本部铁骑呼啸而过。 余乐一身染血的玄甲已重新擦拭,虽布满刀痕箭孔,却更显肃杀。他跨上亲兵牵来的战马,金阳剑背负在后背。 身后,是唐鹏率领的、同样饱经战火却杀气腾腾的绿水汉营骑兵,以及余乐的中军亲卫精锐。墨莲和扎若娜被安置在特制的、带有软垫的马车中,由亲兵护卫,其余各营紧紧跟随在余乐侧后方。 雅吉克站在城头,目送大军离去。 余乐最后回望了一眼晨光中开始苏醒、忙碌重建的蜀州城轮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随即被决绝的寒芒取代。他没有多余的言语,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嘶鸣! “驾!”一骑当先,如同离弦的金色箭矢,猛地冲上那临时搭建的通道!紧接着,铁蹄如雷,轰鸣震天!五万精骑组成的复仇洪流,紧紧追随着他们的主帅,带着未散的硝烟与必杀的意志,撞开了弥漫的晨雾,向着西北方的不狼山,狂飙而去! 留给刘敏的喘息之机,只有这短短一夜。追猎,才刚刚开始。 …… 慈宁宫内的气氛却已如寒冬凝固。 仁孝皇太后达尔雅图,宫中尊称雅图太后,端坐在铺着明黄锦垫的紫檀木凤椅上。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再无往日的雍容平和,只有一片铁青。殿内燃着的宁神香,似乎也压不住那股骤然升腾起的、令人窒息的寒意。 “……思德宫遇刺……小产?”雅图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金砖地面上。她手中捻着一串碧玺佛珠,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珠串的晃动却诡异地停止了。 回报消息的老太监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凉的地砖,大气不敢喘:“回太后娘娘,千真万确。风贵妃娘娘……受了惊吓,龙裔……未能保住……” “砰!”一声沉闷的脆响!雅图太后竟生生捏碎了腕上的一颗碧玺珠!细小的碎屑从她紧握的掌心滑落,如同凝固的血滴。殿内侍奉的宫女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倒一片,瑟瑟发抖。 “好!好得很!”雅图太后猛地站起身,凤目圆睁,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那火焰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哀家的皇孙……哀家盼了多年的皇孙!竟在深宫禁苑里,被人害了?!”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威压。 “查!给哀家彻查!哀家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手伸到哀家的皇孙头上!哀家要他九族尽灭,永世不得超生!” 殿内死寂,唯有太后粗重的呼吸声回响。这份雷霆之怒,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胆裂。 雅图太后深吸一口气,那凛冽的杀气被她强行按捺下去,但眼中的寒芒愈发慑人。她没有再看地上跪伏的奴才,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乌林珠。” “奴婢在。”一个身着靛蓝宫装、面容沉静、眼神锐利的中年宫女无声无息地从屏风后闪出,躬身应道。 “你去。”雅图太后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近旁的乌林珠能听清,“别惊动任何人,给哀家细细地查。风凝紫在思德宫幽禁期间,所有出入记录、守卫轮值、膳食汤药、接触过的人……特别是,那两次所谓的‘遇刺’!哀家要知道,那刺客从哪里来,受谁指使!任何蛛丝马迹,都给哀家捋出来!” 第九百零六章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是,太后娘娘。”乌林珠的声音毫无波澜,眼神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躬身行礼,身影迅速隐没在殿角的阴影里,行动如鬼魅。 遣走了乌林珠,雅图太后重新坐回凤椅,但背脊挺得笔直,没有丝毫放松。殿内依旧安静,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张弓待发之势。 然而,在那滔天的愤怒与杀意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的忧虑,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雅图太后的心头。 乌林珠带回来的消息,速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也更为震撼。当那份关于风凝紫在思德宫遇刺前后种种异常,以及所有明里暗里、有意无意指向皇后扎布乌兰娜的线索,清晰地呈现在雅图太后面前时,这位久经风浪、见惯诡谲的皇太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她挥退了所有侍从,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里。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紫檀扶手,雅图太后的眉头紧锁。矛头直指皇后乌兰娜……这个结果,既在她雷霆震怒时的预料之中,却又让她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宇文顺吉。风凝紫遇刺、流产,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却未曾第一时间向她这位母后详细禀明,更未见他因此对皇后有何雷霆举措。这其中,必有皇帝自己的谋算。他是在顾忌什么?还是在……等待什么? 更深的忧虑涌上心头。乌兰娜,不仅仅是皇后,她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强大的托特尔部,她的父亲是草原上威名赫赫的枭雄。若此事真是乌兰娜所为……这已非单纯的后宫倾轧,而是可能动摇国本、牵扯前朝与边陲部落关系的惊天巨浪!处置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宇文顺吉的按兵不动,是否正是顾忌于此? 雅图太后缓缓闭上眼,眉宇间刻满了凝重与疲惫交织的痕迹。刚毅如她,此刻也感到了肩上担子的万钧之重。丧孙之痛是真,皇家威严不容亵渎是真,但比这更重要的,是这万里江山的稳固,是宇文皇权的根基。乌兰娜若真是凶手,她该如何处置?既能替枉死的“皇孙”讨回公道,震慑六宫,又能不激起托特尔部的激烈反制? 窗外月色凄清,将殿内太后的身影拉得孤寂而漫长。这位历经两朝、手腕通天的皇太后,此刻也被卷入了一场由“流产”引发的、更加凶险复杂的风暴中心。她刚毅的面容上,那份忧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只有她自己知晓其深广。她需要一个真相,更需要一个能平衡各方、稳固大局的解决之道。儿子宇文顺吉的心思,皇后乌兰娜的生死,乃至整个帝国的安稳,都在这位刚毅太后的思虑天平上,沉重地摇摆着。 “皇帝……乌兰娜……”雅图太后近乎无声地低语,睁开眼,眸中精光闪烁,锐利如鹰隼,却又带着一丝深沉的无奈,“你们……到底在下一盘怎样的棋?”她深知,自己这个儿子,一旦出手,布局往往深不可测,也……心狠手辣。而那个来自草原的皇后,乌兰娜,扎布雄鹰的女儿,又会如何应对这场直指她而来的灭顶之灾? 夜色,愈发深沉了。 …… 喀拉拉河谷,托特尔部腹心之地,其繁盛气象远非寻常草原部落可比。此地绝非荒僻牧场,实乃人口辐辏、商贾云集之巨邑。放眼望去,万千顶皎白毡包宛若雨后新蕈,密密匝匝覆满丰饶草甸,沿河谷两岸铺陈至天际,蔚为大观。人声鼎沸,驼铃悠扬,异域商旅辐辏于此,牲畜膻臊、烤肉焦香、新鞣皮革之辛烈气息,与四方俚语吆喝声浪交织翻腾,汇成一片野性蒸腾的喧嚣之海。 此毡帐汪洋深处,一顶巨帐巍然矗立——正是可汗扎布兰之金顶大帐!此帐非凡俗毡庐,乃金箔覆顶之牛皮巨殿,于草原炽日之下,迸射出熔金铄石般的刺目光芒,恍若一枚坠入凡尘的骄阳。 金辉之下,帐幕以最上等的墨色牦牛毡叠合斑斓猛兽皮缝就,深沉厚重,不动如山。帐周一片开阔禁地,将其与喧嚣市集隔绝,宛若帝王颈项间不容亵渎之空隙。金帐侍卫身着漆黑皮甲,背负弯刀,如最警觉的鹰隼,以精准间距环伺拱卫。其目光如电,扫视一切胆敢近前者,周遭弥漫着无形的肃杀之气。那斜指苍穹的森冷弯刀,于日光下不时爆出刺目寒芒,无声宣告着至高权柄与铁律威严。金帐阴影所覆之处,鼎沸声浪亦似被吞噬几分,唯余沉重敬畏弥漫其间。 河谷热浪翻腾,原始生机勃发。灼热浓稠的空气裹挟着牲口气息、炙烤牛羊的焦香、新鲜皮革的浓烈鞣酸味,更夹杂着无数口音的呼喊、争执、驼铃叮当。西域、中原乃至极西之地的商队于此交汇碰撞。丝绸、瓷器、香料、盐块与成群的牛羊、堆积如山的珍稀毛皮在此流转易手。 在这翻滚的人潮声浪中,暗影及其部属拉扯着满载上等白盐的马队,沉重的盐包于拥挤人缝间磕碰,每一步皆扬起呛人尘灰,粘附于他们刻意涂抹泥垢的脸颊。汗水蜿蜒冲出道道污浊沟壑。他们操着半生不熟、乾朝腔浓重的草原语,竭力模仿商贾油滑之态。然无论其如何试图融入这片喧嚣洪流,目光终被远处那座灼灼烈日般的金帐牢牢攫住——那无形威压,穿透鼎沸人声,沉甸甸压于每人胸腔。 “上好的雪盐!瞧一瞧看一看,雪白晶亮!”一名暗影手下扯开嗓门吆喝,顺势拦住一粗壮牧民,堆起谄笑挤眉弄眼:“兄弟,来几包?炖锅肥羊,鲜得吞掉舌头,你家婆娘夜里准叫你上炕头!”说着捻起一撮盐粒,在牧民眼前晃悠。 “哈哈哈!”牧民粗声大笑,翻个白眼:“你这个南蛮子!俺们草原汉子睡毡毯,热炕头?没那讲究!” “哎哟,瞧我这记性!”暗影手下自拍脑门,讪笑,“对对,毡毯!暖和自在!那这盐…” 第九百零七章 盐,白送 “盐倒不赖,”牧民掂量盐粒,斜睨道,“啥价?” “一斤,换一两足银。”暗影手下伸出一指。 牧民啐道:“呸!你这价钱,比大漠马匪还狠!”作势欲走。 眼看猎物将遁,暗影手下眼中狡黠一闪,陡然拔高嗓门:“慢着!兄弟!见你身板如熊,定是条好汉!这般,你摔跤若能赢我,这一斤顶好的雪盐,白送!”他拍胸脯,挑衅般扬起下巴。 “当真?”牧民猛地刹步,眼中燃起熊熊斗焰,粗臂筋肉虬结。 “吐沫落地,草原风也刮不走!长生天在上,绝不食言!”暗影暗影手下斩钉截铁。 “好!试试就试试!”牧民低吼着甩脱半褪皮袄,露出古铜胸膛,“来!” “来!”暗影手下拉开架势,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瞥向远处的金帐。 两人甫一摆开阵势,周遭喧嚣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瞬间安静。好奇牧民、过路商贩如嗅到血腥的狼群,呼啦一圈围拢上来,兴奋的喝彩与尖利口哨轰然炸响,将这片小小空地化作喧嚣海洋中一个骤然沸腾的涡旋。 恰在此刻,暗影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猛地撕裂这短暂的喧闹空隙,如投石激浪,掀起更大波澜:?“都来试手啊!草原的巴特尔们!” 他双臂张开,脸上豪笑堆砌,目光却如鹰隼盘旋扫视人群,“我等远来,最爱结交天下豪杰!此行贩盐,特设跤场,以武会友!” 他指向蓄势待发的同伴与雪白盐袋,声若洪钟,极具煽惑:“不拘老少,不问出身!凡能胜我兄弟者,当场奉送一斤上等雪盐!长生天为凭,盐粒洁白如雪,童叟无欺!” 此言一出,恰似滚油泼冰,又若星火燎原,刹那间将围观者心头热望彻底引爆! “噢嗬——!”震天欢呼与口哨声浪席卷四野,消息如草原疾风,十传百、千传万,疯狂蔓延。 白盐!白送!更有何事能如此点燃草原男儿血脉中奔涌的豪情与好胜?况乎眼前这几个精瘦南蛮,纵有些气势,比起众多膀阔腰圆的草原摔跤手,怎看亦非能扬威跤场之辈! “白捡的盐!” “都来教训教训南蛮子啊!” “让俺先来!”一声炸雷般的吼声盖过喧嚣,一个壮硕如铁塔的黑脸汉子排众而出。他双臂筋肉虬结如老树盘根,胸膛厚实得能撞翻奔马,正是附近有名的摔跤好手巴特尔。他眼中燃烧着对雪盐的渴望和对“南蛮子”的轻蔑,根本无需热身,低吼一声便如发狂的公牛般冲向暗影那名摆开架势的暗影手下! 巴特尔惯用的“苍鹰扑兔”凌厉无比,双臂一张便欲锁死对手肩颈,仗着蛮力将其掼倒在地。这正是大部分草原跤手的路数——以力破巧! 然而,暗影那名看似精瘦的手下,面对这排山倒海的冲势,眼中却无半分惊慌,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就在巴特尔蒲扇般大手即将扣实肩膀的刹那,他身形诡异地向下一缩,仿佛泥鳅般滑不留手,整个身体的重心不可思议地贴地偏移。 巴特尔志在必得的一扑竟落了空,庞大的身躯因惯性前冲!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那名暗影手下动了!他并非硬抗,而是借着巴特尔前冲的势头,左脚闪电般勾向其支撑腿的脚踝内侧,同时右肩猛地发力,如毒蛇出洞般顶撞在巴特尔柔软的腰肋结合处。 这一顶一勾,时机、角度、力道妙到毫巅,用的正是“以小博大”的借力摔法! “唔!”巴特尔只觉脚踝剧痛,腰间一股刁钻力道传来,庞大的身躯竟瞬间失去平衡,天旋地转! 在周围震天的惊呼声中,他轰然一声,四仰八叉地重重摔在尘土里,扬起一片灰霾。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许多人甚至没看清那“南蛮子”是如何出手的,只觉魁梧的巴特尔仿佛自己绊倒了一般。 暗影手下并未追击,反而迅速退开一步,脸上堆起夸张的“侥幸”笑容,拱手道:“承让!承让!兄弟神力惊人,在下险之又险啊!”他嘴上谦逊,动作却麻利地将一小袋雪盐抛给挣扎爬起的巴特尔。 巴特尔握着盐袋,摸着生疼的腰肋和脚踝,脸上青红交加,又是羞恼又是困惑。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摔倒的方式绝非草原跤法,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响的哗然和议论。 “接下来,谁来?”暗影另一位手下登场喊道。 “俺来!巴特尔,你咋会输?俺替你报仇!”又一个绰号“野牛”的壮汉怒吼着冲入场中。 他吸取了巴特尔的教训,不再鲁莽前扑,而是稳住下盘,张开双臂,如铁箍般试图抱住对手腰身,想以纯粹的蛮力将对手举起摔砸!这是更稳妥的“巨熊抱摔”。 这个暗影手下身形同样精悍,面对“野牛”合抱而来的巨力,他仿佛被吓住般略微后缩,双手看似慌乱地去格挡那双粗如梁柱的手臂。 “野牛”狞笑,自信只要被他抱住,便是牦牛也得趴下! 就在两人肢体接触的瞬间,暗影手下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野牛”双臂肘窝内侧的极泉穴,同时身体不退反进,侧身用肩顶住对方腋下,整个身体如藤蔓般缠绕而上,双腿盘绞,瞬间锁住了“野牛”的一条手臂和半边身体!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正是关节技与绞技的巧妙之处。 “野牛”只觉双臂酸麻无力,半边身体被锁死,空有拔山之力竟丝毫施展不开!他涨红了脸,怒吼着挣扎,试图用蛮力挣脱。然而那缠绕之力如同毒蟒,越挣扎越紧,关节处传来阵阵刺痛和强烈的窒息感。几个呼吸间,“野牛”额头青筋暴跳,脸色由红转紫,庞大的身躯竟被那“瘦弱”的对手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服不服气?”暗影手下低声问道,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第九百零八章 暗影出手 “野……野牛。”眼中露出惊骇,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呻吟。 暗影手下见他已到极限,瞬间松开缠绕,一个灵巧的翻身跃开,同时脚尖在“野牛”臀侧不轻不重地一踢。 “噗通!”脱力的“野牛”轰然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 暗影手下拍拍手,故作谦逊地说道:“哎呀呀,这位兄弟承让了!运气,运气!”又是一小袋雪盐抛出。人群彻底沸腾了!如果说第一场是“侥幸”,第二场这近乎“妖术”般的锁技擒拿,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这哪里是寻常商贩?分明是身怀绝技! 连续两场诡异的败北,终于激起了真正的波澜与警觉。 人群自发地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通道。一个身影缓缓踱入圈中。他身材精干,不如前两位壮硕,但每一步踏下都沉稳如山。他穿着褪色的旧皮袍,毫不起眼,唯独左眼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从额角斜劈至嘴角,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仅剩的右眼却锐利如针,闪烁着鹰隼般冰冷的光。 他是金帐侍卫中退下来的老兵“老鹘”,手上沾过血,见过真正的生死搏杀。他冷冷扫过刚刚获胜的那名暗影手下,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看似敦厚、眼神却幽深的暗影,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浓重的疑云。这些“南蛮子”,身上有洗不掉的血腥味和训练痕迹,绝非盐贩! “老鹘”一言不发,缓缓褪下外袍,露出内里紧束的旧皮甲,虬结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却蕴含着豹子般的爆发力。他没有摆出任何花哨架势,只是微微沉肩,重心下沉,双手自然垂于身侧,独眼死死锁定了场上的对手。一股无形的、带着铁锈味的杀气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暗影那名手下心头一凛,后背寒毛微竖,知道遇上了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硬骨头。他收起之前的油滑伪装,眼神变得凝重,模仿着草原跤手的步伐,谨慎地绕着“老鹘”移动。 “老鹘”动了!不是蛮牛冲撞,而是鬼魅般的突进!身影一晃,残影尚在左侧,人已如离弦之箭欺近右侧,左脚如同嵌入大地般稳住,右腿却贴着地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扫向对手支撑腿的膝弯外侧!这一记“铁犁铲”!力道沉雄,角度刁钻阴毒,目标是直接废掉对手的行动力! 暗影手下心中警铃大作,东瀛忍者的反应速度催发到极致!他猛地提膝后撤,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足以踢断牛腿的一记“铁犁铲”,鞋底刮起的草皮甚至溅到了脸上。 然而,“老鹘”的攻击如同毒蛇,一击不中,后续杀招连绵不绝!扫腿落空的瞬间,他重心猛地前压,被带动的身体借势旋转,藏在腰侧的左手快如鬼魅般探出,五指如钩,带着搓骨分筋的狠辣,精准地扣向手下后撤时暴露的咽喉要害——“锁喉扣”! 这已不是摔跤角力,而是战场上一击毙命的杀招! 暗影手下终究慢了一丝!咽喉要害被那铁钳般的手指边缘扫过,剧痛和窒息感瞬间传来!他强行扭身,试图以肩部硬抗这致命一扣。“噗!”一声闷响,老鹘的五指深深嵌入他的肩窝锁骨连接处,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动作瞬间迟滞。 “老鹘”得势不饶人!独眼中厉芒暴涨,低喝一声,全身力量爆发。他借着锁扣之力,右脚如同钢鞭般再次扫出,这次直取手下支撑腿的胫骨!同时,锁喉的左手猛然下压,全身重量都灌注其上,意图将对手彻底按倒,甚至当场废掉! 暗影手下被剧痛和巨力压制,重心彻底失衡,踉跄着向后栽倒,眼看就要被“老鹘”那致命的扫腿和锁喉按压碾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鬼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两人之间。快!快到围观人群只觉眼前一花! 是暗影! 他甚至没有看即将倒下的手下,深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寒潭,锁定在“老鹘”那张因发力而扭曲的刀疤脸上。“老鹘”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他锁喉的手尚未完全压下,扫出的腿也悬在半空,动作仿佛被无形的泥沼凝固! 暗影动了!动作简洁、精准、快到超越人眼捕捉的极限! 他左手如闪电般探出,并非格挡,而是以掌缘为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斩在“老鹘”锁喉手臂的肘关节外侧筋腱上!?“喀啦!”?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老鹘”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 剧痛如同电流瞬间摧毁了他的发力态势,锁喉的手臂如同被抽掉了筋骨,软绵绵地垂下。 这仅仅是开始! 暗影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般,借着这一斩的反作用力,极其自然地滑步贴近,闯入“老鹘”因剧痛而中门大开的空档。他的右手五指并拢如锥,快如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戳在“老鹘”膻中穴下方一寸处——那是横膈膜神经丛的敏感区域! “嗬——!”“老鹘”的惨嚎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鸡,庞大的窒息感和无法控制的痉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金星乱冒,所有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暗影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停顿。在“老鹘”因剧痛和窒息身体僵直、失去反抗能力的刹那,暗影右腿如蝎尾般无声无息地勾住其左脚踝后侧,同时肩膀猛然发力,向前一顶一送!?“嘭!”?一声沉闷如重物坠地的巨响! “老鹘”那精壮的身躯,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被一股沛然莫御却又精妙入微的力量掀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越过众人头顶,轰然砸落在数步开外的坚硬地面上!尘土飞扬! 他摔得是如此之重,如此之惨! 落地后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弹跳了一下,才像一摊烂泥般瘫软下去。 第九百零九章 继续做买卖 那条被暗影掌刀劈中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肘关节已遭重创。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喘息,试图吸气却困难万分,那只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死寂!?绝对的死寂! 刚才还如同沸腾熔炉般的喧嚣,在暗影这兔起鹘落、雷霆万钧的出手之后,瞬间被冻结了。 时间仿佛停滞,只剩下“老鹘”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声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所有人,无论是兴奋的牧民、精明的商贩,还是藏在人群中的潜在高手,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们脸上的狂热、贪婪、惊疑,统统凝固在脸上,只剩下一种源自本能的、面对绝对力量碾压时的茫然与震怖。 太可怕了!太快了!太狠了! 暗影缓缓站直身体,甚至没有多看地上抽搐的“老鹘”一眼。他脸上那副敦厚商贾的表情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平静之下是令人心悸的冰冷。他微微侧头,对刚从地上挣扎爬起、捂着肩膀的手下低声吩咐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愣着做什么?这位英雄摔得狠了,给他两袋雪盐,压压惊。” 暗影手下强忍疼痛,立刻捡起两袋沉甸甸的雪盐,走到瘫软在地的“老鹘”身边,重重放在他面前。 那雪白的盐袋,此刻在围观者眼中,却如同冰冷的墓碑,充满了讽刺。 暗影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周围一张张惊惧呆滞的面孔,脸上忽然又堆起一丝极其勉强、甚至带着点残忍意味的“歉意”笑容:“诸位草原的巴特尔,实在对不住。我这兄弟学艺不精,差点伤了这位英雄。在下护弟心切,出手失了分寸,惊扰了各位雅兴。长生天在上,见谅,见谅!” 他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摔跤助兴就到此为止吧。方才承诺依旧有效,盐,照送!还有哪位英雄想‘指点’我兄弟几招的?” 他特意在“指点”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更是有意无意地扫向远处金帐侍卫所在的方向。 哪里还有人敢应声?! 连凶名赫赫的“老鹘”都被这人如同拍苍蝇般随手打成重伤,那非人的速度和狠辣决绝的手段,彻底浇灭了所有人心中贪婪的火焰,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人群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一些人甚至悄悄向后挪动脚步,唯恐被那冰冷的目光盯上。 暗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场绝对的、碾压性的胜利,带着残忍的震慑意味。真正的托特尔部的高手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在他的地盘上挑衅,他一定会现身与自己较量! 他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招呼着手下:“收拾东西,继续做买卖。” 仿佛方才那石破天惊的出手,不过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暗影团队的成员迅速行动起来,整理盐袋和马匹。 而地上,“老鹘”在同伴的搀扶下,挣扎着抬起那张因痛苦和羞辱而扭曲的脸,死死盯着暗影的背影,那只独眼中的惊恐已被刻骨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取代。他那只被重创的手,无力地垂着。 远处,金帐侍卫那边,一阵明显的骚动传来,几道冰冷锐利、带着实质杀意的目光,如同鹰隼锁定猎物,牢牢钉在了暗影身上。 鱼儿,终于被血腥味真正激怒了。暗影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马蹄声混杂着吆喝由远及近。一个须发皆白、满面风霜的老头,牵着一匹格外神骏的塞北健马挤进了人群边缘。那马通体乌黑如缎,唯四蹄雪白,肩高一丈有余,筋肉虬结,马鬃飞扬,双目炯炯有神,透着桀骜不驯的野性,一看便是万中无一的良驹。 “好马!真正的好马!”暗影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瞬间又堆起那副市侩商贾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凶神恶煞从未存在过。他排开身前还有些畏缩的人群,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一把拦在老头的马前。 “老丈留步!”暗影声音洪亮,带着夸张的热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啧啧啧,这马!端的是龙驹下凡啊!您老开个价,我绝不还口!”他一边说,一边围着健马转圈,目光灼灼,啧啧称奇,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马匹强健的肌肉线条和光滑的皮毛,实则是在探查马匹的健康状态和是否有烙印标记。 老头被拦住,有些警惕地看着暗影,又瞥了一眼不远处刚被打残的“老鹘”和围观人群异样的眼神,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含糊道:“这马……不卖,是送去金帐给……” “诶!老丈此言差矣!”暗影不等他说完,亲热地一把搂住老头瘦削的肩膀,力道恰到好处地让他无法挣脱,脸上笑容更盛,声音却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腔调:“金帐贵人什么好马没见过?哪会在意这一匹半匹的?您老辛苦一趟,不如让给我,价钱好商量!” 老头被他搂得浑身不自在,又慑于他刚才的凶威,不敢强行挣脱,但仍然拒绝道:“不行,此马不卖……” 暗影故意提高了嗓门,声音带着几分轻佻和优越感,清晰地传遍全场:“老丈,您看看这马,筋骨是够强健,跑起来肯定快!但要说起这耐力嘛……嘿嘿,比起我们南边精心调教的战马,怕是还差了几分火候。就跟你们草原上的摔跤似的……” 他话锋陡然一转,松开老头,环视一周,嘴角挂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笑容:“看着挺唬人,膀大腰圆,嗷嗷叫唤,可真动起手来嘛……啧,花架子居多!仗着力气大就想把人摁倒?遇到真正懂行的巧劲儿,就像刚才那样,不堪一击啊!空有蛮力,缺少境界!瞧瞧,连我们几个走南闯北的盐贩子都打不过,真是……” 第九百一十章 必须杀了暗影 他摇头晃脑,啧啧有声,那副鄙夷的神态,瞬间点燃了刚刚被恐惧压下的草原男儿的血性! “放屁!” “南蛮子你说什么!” “有种你再比一场!”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愤怒的吼声此起彼伏。暗影的话像刀子一样剐在所有草原汉子心头。 力量与摔跤,是他们流淌在血脉里的骄傲!被一个刚刚展现出恐怖实力的“商人”如此赤裸裸地贬低,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无数道喷火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暗影和他那几名手下。 人群的骚动如同沸腾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金帐附近的安宁。喧哗与怒吼声终于惊动了帐内的人。 金帐侧后方一处不起眼的牛皮帘掀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他看起来约莫四十许,身材匀称挺拔,不如之前的巴特尔或野牛那般魁梧如山,却给人一种精铁浇筑般的凝实感。他穿着托特尔部传统的靛蓝色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皮坎肩,腰间束着牛皮板带,脚踏鹿皮靴。面容方正,肤色是风吹日晒的古铜色,浓眉如刀,一双眼睛异常深邃平静,如同深潭,仿佛能吸走周围的喧嚣。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股沉稳如山、渊渟岳峙的气场便自然散发开来,让周围喧闹的人群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 他正是托特尔部第一高手,金帐侍卫统领,古舒台。 古舒台的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场中刻意散发着轻狂气息的暗影身上。又瞥了一眼地上被搀扶着、手臂扭曲脸色惨白的“老鹘”,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周围几个部族头人和金帐侍卫早已围了上来,七嘴八舌,义愤填膺: “古舒台大人!您看到了吗?这南蛮子太嚣张了!” “他打伤了老鹘,还辱骂我们草原摔跤是花架子!”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请大人出手,教训这个狂妄之徒!” “为了托特尔部的荣耀!” 古舒台静静听着侍卫和头人们的激愤陈词,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反复审视着暗影——那看似浮夸的姿态下,隐隐透出的惊人协调性和体内蛰伏的可怕力量;还有他身后那几个看似低调、实则站位精妙、随时能互为犄角的手下。这些人绝非寻常商贩!他们的动作、眼神、甚至呼吸的节奏,都带着一股刻意压制却仍能嗅出的铁锈与血的精悍气息,那是只有大乾军中精锐才有的烙印!他们的到来,绝非偶然! 大乾皇帝起疑了!? 古舒台心头雪亮——以余乐通天彻地之能,竟未能擒下区区刺客?这本身便是最大的破绽!多疑的永昌帝宇文顺吉,面上对余乐信任有加,心底岂能无疑?眼前这群“盐贩子”,必是皇帝遣来的密探鹰犬!其意昭然:?查证那夜刺客真身!?若被他们坐实是自己……非但长公主扎布乌兰娜祸事临头,整个托特尔部更将万劫不复!而余乐,欺君之罪,唯有一死! 必须阻止!绝不能让彼等生离草原!?更要寻个“由头”,使其“咎由自取”!让大乾皇帝哑巴吃黄连,无从迁怒托特尔! 冰锥般的杀意,瞬间刺穿古舒台眼底。 冷酷杀心与守护部族的重责在他胸中轰然对撞、撕扯。刹那权衡,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最深处,冰寒冷光锐利一闪! 他倏然抬手—— 周遭沸腾的请愿声浪戛然而止。 人群无声分开。 他步履沉凝,踏地如负山岳,径直踏入圈中,稳稳钉在暗影对面。 “远方的客人,”古舒台开口,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也压住了所有喧嚣:“你的身手,确实不凡。但你对草原勇士的评判,却有失公允。摔跤之道,博大精深,非蛮力二字可以概括。”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古舒台,托特尔部的摔跤手,想向阁下讨教几招。不为盐货,只为印证摔跤之真谛,点到为止,如何?” 暗影看着古舒台,心中冷笑:鱼儿,终于上钩了!脸上却堆起微笑,从容地说道:“哎呀呀!这位大人就是传说中的托特尔第一跤手古舒台?失敬失敬!在下只是个粗鄙的盐贩子,刚才一时口快,胡说八道,当 不得真,当不得真啊!”他连连摆手,一副“惹了大麻烦”后怕的样子。 “请。”古舒台不为所动,只是微微躬身,摆开了草原摔跤最正统的起手式——“鹰翔式”。双臂舒展如翼,重心下沉如山,双腿微曲似弓,整个人如同即将扑击的苍鹰,沉稳中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毫无破绽。 暗影收起那副浮夸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上那股商贾气息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练如精钢的气质。他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定,双臂并未大开大合,而是自然垂于身侧,掌心微含,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这并非草原跤法的任何起手式,更像是某种内家拳的桩功,透着一股深沉的圆融与后发制人的意味。 没有怒吼,没有狂冲。两人如同两座移动的山岳,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缓缓靠近。 古舒台率先出手!他没有选择力量压制,而是右手如电,快若闪电地搭向暗影左肩,五指微扣,意图锁拿肩胛,同时左腿如同毒蛇般无声无息地前探,脚尖微勾,目标正是暗影前脚支撑腿的脚踝内侧韧带!一上手便是擒拿与下盘阴腿的结合,手法细腻精准,变化莫测,正是草原摔跤大师的标志! 暗影眼皮微抬,古舒台的动作在他眼中被分解、预判。他左肩微沉,如同滑溜的泥鳅,巧妙卸开对方的擒拿之力,同时支撑腿的膝盖如同装了弹簧般瞬间提起半寸,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刁钻的勾踢! 第九百一十一章 叫我暗影 紧接着,他并未被动防守,卸力的同时身体顺势前压,垂在身侧的右手快如鬼魅般探出,并指如锥,不带风声,极其隐蔽地戳向古舒台擒拿落空的右臂腋下极泉穴! 古舒台瞳孔微缩!对方这反应速度和解招手法,诡异刁钻,绝非摔跤路数!他感觉腋下劲风袭来,强行扭转腰力,手臂回旋格挡,同时重心后移,试图拉开距离。 然而暗影如影随形!戳穴的手臂瞬间化为缠丝劲,如同柔韧的藤蔓顺势缠上格挡的手臂,五指闪电般扣向古舒台手腕脉门!同时,他前压的身体猛然侧转,左肘如同攻城锤般无声无息地撞向古舒台略显空档的腰肋!这一缠一撞,由静转动,快若雷霆,衔接得浑然天成! 古舒台临危不乱,低喝一声!被缠的手臂肌肉瞬间坟起,一股沛然巨力陡然爆发,强行挣脱了那如跗骨之蛆的缠绕!同时腰腹核心力量瞬间绷紧,硬生生用侧腹肌肉群承受了那凶悍的肘击! “嘭!”一声闷响! 两人身体同时剧震!各自后退半步! 古舒台感觉腰肋处气血一阵翻涌,暗影则觉得指尖微麻,对方瞬间爆发的力量远超预估! 短短一合,兔起鹘落,凶险异常!围观的人群甚至没看清两人具体如何交锋,只觉两道身影快得眼花缭乱地一触即分,只留下那声清晰的撞击余音,和两人脸上同时掠过的一丝凝重。 “好!”不知是谁忍不住喊了一声,瞬间引爆了压抑的寂静! “太快了!” “古舒台大人!摔翻他!” “南蛮子也不差啊!” 惊呼与喝彩声如同海浪般响起!这才是顶尖高手的较量!没有之前的蛮力冲撞或诡异锁技,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千锤百炼的技巧、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和力量的精妙运用! 两人心照不宣,都未动用杀手锏。古舒台在试探对方那诡异莫测的手段和可能的后招,暗影则在留意古舒台的招式动作与那晚的刺客是否一样。 古舒台化身为草原风暴,攻势如潮!时而如猛虎下山,力大势沉,锁抱绞杀;时而又如灵猿攀树,身法灵动,贴身短打,擒拿点穴的手法层出不穷。 他展现出了摔跤宗师级的造诣,将力量与技巧融合得炉火纯青! 暗影则如同深潭鬼影,守得滴水不漏,攻得刁钻诡异!他时而以柔克刚,卸力旋转化解千斤重压;时而又爆发出惊人的寸劲,以点破面,直击古舒台发力的关键节点,逼得对方不得不回防。他刻意模仿了一些草原跤法的动作,但核心的发力方式和角度,却招招带着狠辣。 “砰!”古舒台一记势大力沉的“白熊撼树”被暗影侧身滑步卸开,暗影顺势切入中门的“鹞子穿林”又被古舒台铁板桥般的腰力和擒龙手格开。 “嗤啦!”暗影的指尖擦着古舒台的衣襟掠过,撕开一道小口。 “咚!”古舒台的膝盖顶撞也被暗影交叉的双臂精准架住。 两人身影在尘土中交错、碰撞、分开,速度快得拉出残影!每一次碰撞都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精妙的擒拿与反擒拿,惊险的关节技与反制,力量的角逐,技巧的巅峰对决!看得围观众人目眩神迷,惊呼连连,嗓子都喊哑了!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古舒台呼吸微微急促,眼中精光更盛,他能感觉到对手在刻意收敛,某些瞬间流露出的锋芒让他心惊!暗影同样心中凛然,这位托特尔部第一高手,力量、技巧、经验俱是顶尖,绝非浪得虚名! 他们同时爆发出一声低喝!古舒台双臂肌肉虬结,使出摔跤中的绝技“倒拔垂杨柳”,意图将暗影整个拔起摔翻!暗影眼中寒光一闪,脚下生根,腰部螺旋发力,双手如同铁钳般反扣古舒台的双腕,使出一招“千斤坠”结合“反关节挫腕”的狠辣技法! “喝!” “嘿!”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巨大的力量在两人之间爆发、对冲、抵消! “噔!噔!噔!”两人同时被震得向后连退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中间的地面上,被两人沉重的脚步踩出数个深深的脚印! 尘土弥漫,两人隔着几步距离,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汗水顺着他们的下颌滴落,在尘土中砸出小小的坑洼。 古舒台的皮坎肩肩部撕裂,露出精壮的肌肉,微微颤抖的双腕显示出刚才反关节技的凶险。 暗影的袖子也被撕破,手臂上留下几道红痕,呼吸也略显粗重。 平手! 虽然双方都未尽全力,但这番试探性的交锋,已足够惊心动魄,足以震慑全场!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与惊叹! 暗影率先压下翻腾的气血,脸上重新堆起微笑,对着古舒台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古舒台大人名不虚传!摔跤技艺炉火纯青,神力惊人!在下这点微末伎俩,实在班门弄斧,侥幸,侥幸才没被摔趴下!佩服!佩服!” 古舒台也缓缓平复呼吸,深深地看了暗影一眼。这“盐贩子”的实力,深不可测!刚才的交手,对方明显留有余力,而且那路数……有点像是忍术! 他沉声道:“阁下好身手。今日切磋,受益良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狂热的人群,又落回暗影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草原的跤场,永远欢迎真正的勇士。若阁下还有兴致,改日……我们再切磋。” 暗影嘿嘿一笑,再次拱手:“好说好说!待我卖了这批盐,定当再来向大人请教!” 他转身,对着手下大声吆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盐分给各位草原的巴特尔!今天高兴,每人再加一小撮!” 手下立刻行动起来,人群爆发出欢呼,贪婪暂时压过了震撼和疑虑。 “你叫什么名字?”古舒台回过头来问道。 “我没有名字,叫我暗影吧。”暗影像是开玩笑地说道。 “暗影。”古舒台点点头。 第九百一十二章 色诱 古舒台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暗影一眼,转身分开人群,径直走回金帐方向。他的背影依旧沉稳如山,但步伐却比先前沉重了几分。 暗影则带着手下,一边热络地分发盐巴,一边收拾马匹货物,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金帐附近的动静。空气中,无形的硝烟味,比之前更加浓烈了。 …… 金帐内,牛油火把不安地跳动,光影在古舒台冷硬的脸上摇曳。 “暗影……” 他的声音低沉,在金帐的皮革与木梁间滚动,带着金属般的寒意:“此人武功出自东瀛,人如毒蛛隐于暗穴,善用非常手段,对人一击毙命。” 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跳跃,映出决绝的杀意:“此人不能留,留着他,对可汗,对自己,对乌兰娜、对余乐、扎若娜都是威胁!”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良久,他的目光扫过副侍卫长巴图刚毅的脸庞和老萨满呼伦法师那沟壑纵横、饱含忧虑的面容。 “过几日便是月神节。”他指尖蘸着浑浊的马奶酒,在厚重的羊毛毡上缓缓画出一个深色的圆圈——托特尔部的生命脐带,月神圣泉。 暗道:“让他们犯下整个草原都无法饶恕的滔天大罪!月神祭典在即,圣泉最澄澈,亦最不容亵渎!” 一个冷酷而精密的陷阱,在火光的阴影里迅速织就。 …… 暗影和手下正躺在租来的毡帐内休息。 营地边缘的溪流旁,几个洗衣的妇人捶打着毡毯,水花四溅。 “洗不完的衣裳,这群男人除了喝酒,成天不干正经事。” 一个妇人甩着手腕,声音不高不低,恰似不经意的抱怨:“真想去圣泉洗个澡,放松放松!” “是啊,” 另一个妇人接口,声音带着娇羞:“哎……我们快点将衣裳洗了,趁夜色渐黑,我们去泡圣泉吧,白天去怪害羞的,男人的眼睛盯着你,再也移不开了。” 她俩的对话,如同羽毛,精准地飘落进不远处几个整理货物的“盐贩”耳中。 通往圣泉的小径旁,一块风化严重的石碑半埋土中。月光下,几个模糊的古草原文字依稀可辨:圣泉”。 月圆前夜,皎洁清辉洒满营地。一场庄严肃穆的小型祈福仪式在金帐旁举行,仅有女性族人参与。低沉悠扬的颂唱与轻柔的鼓点交织。仪式结束,数名盛装的少女在族人虔诚而充满祝福的目光注视下,捧起洁白的净瓶与缠绕银丝的月桂枝,步履轻盈地走向圣泉方向,进行祭典前最后的“月华净礼”。她们身着素纱长裙,外罩绣有银色月牙纹的薄绸祭袍 月光下,衣袂飘拂,宛如夜色中盛开的雪莲。尤其是为首的少女,托娅郡主——未来的大萨满继承人,面容在清辉中莹洁如玉,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倒映着圣泉深处的星光。她们圣洁的身影,深深烙印在许多族人心中,也落入了暗处那双冰冷蛇瞳般的眼睛里。 “草原出美人啊,都说余大人的老婆扎若娜是草原第一美人,我看未必。” “不错,我看眼前这位美人,才是真正的美人。” “嘘,小声点。别让人看到我们在偷看。” “咦,什么味儿?” 周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汗酸、尘土与羊膻混合的气息。 “头儿,这鬼地方!骨头都快被风沙磨穿了,身上能搓下二斤泥来!”一个手下狠狠搓着油腻结块的头发,指甲缝里全是黑垢。 另一个脱下臭气熏天的靴子,自己都忍不住皱了鼻子:“操,再这样下去,老子先把自己熏晕了!” 手下甲凑近暗影,声音压得极低,眼中却闪着渴望的光:“头儿,这圣泉…清得能看见底下的彩石!好多人在那边洗澡,咱们也去洗洗吧?” 暗影冷冷地说道:“没看到有女人在洗吗?你们给我忍着,别在这儿捅娄子。” “行,再看看,不看白不看。”手下嘟噜道。 月华如水,万籁俱寂。圣泉如同一枚巨大的深蓝宝石,镶嵌在草原的胸膛上,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漫天星河。暗影带着几名同样肮脏不堪的心腹,如同潜行的豺狼,悄无声息地趴在泉边的草丛里。清冽湿润的空气刺激着他们的鼻腔,身上积累的陈垢如同粘腻的衣裳,让他们倍感煎熬。泉水晶莹剔透,散发着纯净冰冷的气息,诱惑力难以抗拒。 “头,快看。”几名手下不由自主地轻声惊呼道。 暗影一看,只见那群少女一步步走向圣泉,泛起圈圈涟漪,水面漫过她们光洁的小腿、大腿,漫过了她们的腰肢…… 不知是谁先撩起了一捧水珠,那晶莹的水滴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短暂的弧光,轻轻溅落在身旁女伴光洁的肩头。凉意激得对方一个激灵,随即发出一声短促而惊讶的娇呼……这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神圣的静谧,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咯咯咯……”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带着少女特有的纯净与无拘无束。仿佛紧绷的弦骤然松开,拘谨的仪式感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与这片圣洁之水共鸣的欢愉。 她们嬉闹起来。清澈的泉水被纤纤素手搅动,化作无数颗玲珑剔透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飞溅而起。水珠落在如云的发髻上,滚落下来,沾湿了额前的碎发;落在微红的脸颊上,顺着细腻的肌肤滑向下颌;更有的,调皮地穿透了那轻薄如烟的素纱长裙和外罩的薄绸祭袍。 原本就飘逸曼妙的衣衫,被圣泉之水浸染贴合,勾勒出少女们初显玲珑的青涩曲线。纤细的腰肢在水痕的描摹下若隐若现,圆润的肩头与精巧的锁骨在湿透的薄纱下显露无遗,修长的腿影在波光晃动间朦胧起伏。 那包裹着青春的布料,被水浸透后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如同蒙上了一层流动的月华薄雾,既遮住了绝对的真容,却又将那份天然的、充满生命力的柔美胴体以一种极致含蓄又惊心动魄的方式呈现出来。 第九百一十三章 这是最好的安排 她们互相追逐、躲闪、泼洒,银铃般的笑声在寂静的泉边回荡。水花四溅,搅碎了倒映的星月,也模糊了岸与水的界限。月光仿佛也被这弥漫的水汽与青春的活力所熏染,变得愈加朦胧而暧昧。泉水反射的粼光在她们湿漉漉的发丝、脸庞和紧贴身体的纱衣上跳跃、流淌,将她们笼罩在一层流动闪烁的光晕之中。 那一刻,圣洁的神性与蓬勃的青春生命力奇妙地融为一体——她们既是月神虔诚的侍女,身披银月纹饰的祭袍;同时也是初绽的花蕾,在神泉的滋养下舒展着最纯净动人的姿态。这份无意间流露的美,既至纯至净,又带着生命本源的吸引力,足以撼动最坚硬的心防。 尤其是为首的托娅郡主,她稍稍落在同伴身后,正抬手拂去眼前的水珠。水痕沿着她莹白如玉的手臂滑落,浸湿的素袍清晰地勾勒出少女挺拔柔韧的腰背线条,月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湿漉漉的长睫下,那双清澈的眼眸因笑意而弯起,倒映着破碎的月光与水波,仿佛盛满了整个银河的碎钻。 那份不经意间流露的、融合了神性与纯净的妩媚,宛如月神最宠爱的女儿在凡间的投影,美得惊心动魄,也美得……足以让任何窥视者忘记呼吸,心神摇曳。 暗影那双冰冷的蛇瞳,此刻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泉水中那抹最耀眼的存在——托娅郡主身上。 她正侧身拂去眼前的水珠,湿透的薄纱祭袍紧紧贴服着少女初绽的、柔韧而充满生命力的曲线。月光勾勒着她挺拔纤细的腰肢,顺着湿衣下起伏的玲珑线条向下延伸……那半透明的质感模糊了绝对的分界,却在流动的波光中呈现出一种比赤裸裸更令人疯狂的、惊心动魄的朦胧之美。她湿漉漉的发梢贴在莹白的颈侧,水珠沿着精巧的锁骨滑落,悄然没入那引人遐想的湿润衣襟深处。那份融合了神性光辉与少女纯净诱惑的姿态,像一团灼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血液深处最原始的贪婪。 “嗬嗬……” 一声压抑而粗重的喉音,不受控制地从暗影干涩的喉咙深处挤出。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燥热席卷全身,仿佛置身熔炉。口腔里没有半分湿润,只有火烧火燎的干渴,仿佛整个灵魂都在尖叫着要扑向那清凉纯净的生命之水。他下意识地狠狠吞咽了一下,喉结剧烈地滚动,却只尝到沙砾摩擦般的苦涩。这动作笨拙而突兀,暴露了他内心翻腾的欲念。 这声粗重的吞咽,如同打开了某个禁忌的阀门。 他身旁,一个手下半张着嘴,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凸出来,死死盯着泉水中一个被同伴泼水追逐、衣衫紧贴而显出饱满轮廓的少女身影。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一下比一下急促地从他胸腔里挤压出来:“呼…呼…” 另一个手下则无意识地用指甲狠狠抠着身下冰冷的泥土,指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臂上的肌肉因过度绷紧而微微颤抖。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水波中晃动纠缠的、被湿衣包裹的雪白肢体,喉咙深处发出一种类似野兽在捕获猎物前低沉的、充满占有欲的咆哮:“呃…呜…” 空气中弥漫的、少女们身上散发出的洁净水汽与淡淡体香,混合着圣泉自身那股清冽冰冷的气息,对他们这些浑身被汗渍、油脂、尘土和羊膻味包裹的人来说,无异于最猛烈的催情毒药。那纯净的凉意仿佛能穿透皮肤,直抵他们被污垢堵塞的毛孔和粘腻不堪的灵魂。连日肮脏带来的极度不适感,此刻被眼前这清冽的诱惑无限放大,化作了焚烧理智的烈火。 暗影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股几乎要吞噬意识的灼热幻觉。但托娅郡主甩动湿发时,水珠在月光下划出的晶莹弧线;另一个少女弯腰躲避水花时,薄纱下若隐若现的浑圆弧度……这些支离破碎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如同淬毒的利箭,反复刺穿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堡垒。手下们那越来越粗重、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喘息和低吼,更像是一记记重锤,击碎了他最后的谨慎。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这铁锈般的味道非但没有让他清醒,反而像一剂催化剂,点燃了潜伏在骨子里的暴戾与贪婪——那是对纯净的极端占有欲,他的理智在一片灼热的感官洪流中轰然倒塌。 和圣洁的少女们一起洗浴,是长生天最好的安排! “上……” 暗影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只剩下嘶哑的、压抑着狂暴的指令。这声指令,如同解开了锁链,黑暗中几只潜行的豺狼,再也按捺不住,朝着那片月光下的温柔炼狱,悄然扑去。 “快!洗干净就走!不许出声!”暗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几个人如同挣脱了无形的绳索,粗暴地撕扯掉身上污秽发硬的盐贩外衣、破烂的裤褂,露出精瘦或粗壮、但同样布满汗渍泥垢的躯体。有人急不可耐地一把扯开裤带,粗陋的布料滑落在地。他们赤着脚,趾缝里塞满黑泥,带着一身令人作呕的汗臭和尘土气息,争先恐后地冲向那澄澈如水晶的边缘。其中一人甚至迫不及待地抬起一只沾满泥垢的脚,就要跨入那象征着托特尔部生命与信仰的纯净之中!冰凉的泉水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瞬间就能洗去所有污秽与疲惫—— 他们近乎疯狂地撕扯着身上污秽的束缚,粗鲁的动作伴随着布帛破裂的刺啦声,脚步沉重而混乱地践踏着神圣的泉岸草地,裹挟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径直向那群如月下雪莲般纯洁的女孩们猛扑过去! “呀——!” 冰冷的水花猝不及防地迎面溅来,伴随着闯入者野兽般的喘息! 第九百一十四章 天降神罚 少女们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冻结、碎裂!惊愕如同冰冷的闪电击中她们,身体本能地僵直,清澈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瞪圆,齐齐转向这突如其来的、野蛮的闯入者!视线所及,是几张被污垢和贪婪扭曲的陌生面孔,以及那正在褪下的、散发恶臭的衣物下令人作呕的赤裸躯体! 谁?!哪来的野男人?!他们竟敢……竟敢踏足月神圣泉?难道不怕天谴,不怕万劫不复?! 恐惧并非源于自身的安危——托特尔部的女儿,血液里流淌着草原的刚烈!那份瞬间攫住心脏的紧缩感,是极度的震惊与荒谬!她们无法理解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如同目睹一群蛆虫妄想爬上神坛! 一股冰冷的寒意沿着脊椎窜上少女们的身体。她们清晰地看到,那些肮脏不堪、布满污垢的赤足,已经踏入了圣泉边缘浅浅的、纯净的水中!淤泥随着脚步翻涌上来,玷污了那映照星月的无暇镜面! 亵渎!?这是对月神最彻底的亵渎!是对托特尔部生命脐带、灵魂根基的毁灭性践踏! 这些污秽的躯体一旦浸入圣泉的核心……少女们心底雪亮,仿佛已经听到了命运的宣判:无论他们是谁,来自何方,等待他们的唯一结局,就是被愤怒的长生天和最严厉的部族铁律——处以极刑,挫骨扬灰! 这份认知带来的并非怜悯,而是更深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们难道是真的疯了不成?!竟敢自寻如此惨烈无比的死路! 就在他那肮脏的脚趾尖距离冰凉神圣的水面仅有一线之隔的瞬间! “谁,谁敢亵渎神灵——!!!”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裹挟着滔天的愤怒与无边的神圣悲恸,骤然从泉眼旁一块巨大的月白色岩石后炸响! 数道纯白的身影如同神罚之光,猛地挺立!正是那群“侍女”!此刻,她们雪白的祭袍在月光下流淌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光晕,手中紧握的月牙法杖顶端的宝石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为首的托娅郡主,那张圣洁无瑕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双目赤红如血,漆黑的瞳孔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死死锁定在那群即将玷污圣泉的肮脏躯体上!她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却如同惊雷滚过整个草原: “月神在上!污秽的野狗!竟敢用蛆虫般的躯体亵渎圣泉!这是长生天赐予托特尔的血脉!是哺育万物的母亲之乳!是神灵安眠的净土啊!!!” 几乎是同一刹那! “呜——嗡——!!!” 低沉、厚重、带着无尽肃杀之意的牛角号声,如同来自远古深渊的怒吼,骤然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寂静的夜幕! 无数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如同地狱的星辰骤然点亮!炽热的火焰刹那间驱散了温柔的月光,将圣泉方圆百步之内照耀得亮如炼狱!惨白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 最高处的山坡上,古舒台巍然屹立!他身披乌亮的精铁鳞甲,在跳跃的火光下反射着冷酷的寒芒,如同从熔炉中踏出的复仇战神。 而在他身后,在火光照亮的每一个角落! 是密密麻麻、如同黑色潮水般无边无际的托特尔部族人! 男人、女人、白发苍苍的老者、握着短刀的愤怒少年!他们赤红的双眼在火光下如同嗜血的狼群!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汇聚成一片压抑的风暴!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维系部族存续、视若生命的圣洁泉眼,即将被那几个散发着恶臭、赤身裸体的肮脏畜生玷污! 看到了他们心中纯洁无瑕、如同月神化身的未来圣女托娅郡主等人,被逼迫现身,直面这世间最丑陋、最令人作呕的亵渎! 信仰崩塌!生命之源被污染的巨大恐惧!守护者尊严被撕碎的滔天耻辱! 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狂暴图腾之力,被彻底点燃!如同燎原烈火,瞬间吞噬了每一个托特尔人的灵魂! “杀了他们——!!!” “撕碎这些渎神的畜生——!!!” “长生天!月神!降下神罚啊——!!!” 山崩海啸般的怒吼声浪汇聚成毁灭一切的洪流,如同九天神雷轰然炸响,瞬间将暗影喉咙里任何企图发出的辩解彻底碾碎!赤裸欲入圣泉——铁证如山!亵渎圣女——罪无可赦!滔天的罪孽,不容置辩! 古舒台甚至无需下令。那被彻底点燃、如同沸腾熔岩般的滔天民愤,本身就是最狂暴、最不可阻挡的冲锋号角! “吼——!!!” 成百上千的身影,如同冲破堤坝的灭世洪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地涌向泉边那几个渺小的黑点!套马杆挥舞!腰刀闪着寒光!沉重的木棒掀起风声!尖锐的石块破空而至! 巴图率领的金帐侍卫如同最忠诚的猎犬,在外围瞬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血包围圈,冰冷的箭矢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星,精准地封锁了每一寸可能逃遁的缝隙。 暗影肝胆俱裂!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旋身试图拔刀,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 一个皮肤黝黑、筋肉虬结的老牧民,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挥舞着碗口粗的套马杆,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狠狠砸向他的腿骨! 暗影怒吼一声,格开木棍,反手拧断老汉的手腕! 老汉发出凄厉的惨叫,但这微不足道的反抗,如同溅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毁灭的狂潮! 无数挥舞的武器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角度向他砸来!拳头像冰雹般砸在他的脸上、肋骨上!棍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砸碎了他的肩胛、膝盖!有人用牙齿狠狠咬住他的手臂,硬生生撕下一块血肉!粗糙的手指带着泥土的腥气抠向他的眼睛!他的手下在第一个照面就被狂暴的人潮彻底吞没,只留下几声短促得如同被掐断脖子的凄厉惨叫,随即被无数双沾满泥土和愤怒的脚践踏淹没。 第九百一十五章 窝囊的死法 暗影的视线被涌出的血污模糊,耳朵里灌满了骨头碎裂的脆响和无边无际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怒吼狂潮。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破布袋,被无数狂暴的力量撕扯、撞击、捶打…… 古舒台矗立在高处,巨大的弯刀垂在身侧,冰冷的眼眸如同万年冻土,火光在他冷硬的甲胄上跳跃,映不出丝毫波澜。暗影及其爪牙,因亵渎月神、玷污圣泉、冒犯圣女,在全体托特尔族人亲眼见证下,被“神的怒火”撕成了碎片! 当最后一声疯狂的怒吼在夜风中消散,当最后一点挣扎的扭动归于沉寂,燃烧的火把如同退潮般向四周散去。月光重新温柔地洒落,笼罩着圣洁依旧的泉眼。泉水清澈如初,倒映着天空的星河,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风暴只是一场幻象。岸边,只剩下几滩在月光下呈现暗紫色的、粘稠不成形的污迹,以及散落其间的破碎布片。夜风带着青草和湿润泥土的气息,轻轻拂过,似乎要将那最后一丝血腥悄然带走。泉水无声流淌,月光永恒照耀,一切都归于沉寂,只留下一个无声而冰冷的裁决,刻在了这片土地的脉搏之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秃鹫,带着血腥味迅速席卷草原: “听说了吗?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外地盐贩子,祭典前夜光着腚要跳进圣泉洗澡!” “呸!被圣女撞见,亵渎神灵!活该被愤怒的族人们撕成了碎片喂狼!” 至于那些盐贩子是谁?谁在乎呢?他们是亵渎神灵的罪人,尸骨无存,便是长生天最公正的裁决。 …… 弘德殿内,龙涎香凝重得几乎凝固,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根雕梁之间,连空气都显得滞涩。巨大的金丝楠木御案上,奏疏堆积如丘。宇文顺吉端坐其后,面色铁青如寒铁,捏着那份来自草原托特尔部帛书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凸起森白,薄薄的帛纸在他掌中簌簌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那狂暴的帝王之怒彻底撕裂。 那帛书上的字迹工整清晰,措辞甚至带着一丝无可挑剔的“惋惜”: “数名身份不明之外地商贾(疑为盐贩),于月神祭典前夜,因长途跋涉不堪污秽,竟鬼迷心窍,意欲赤身潜入托特尔部神圣生命之泉洗浴……此举严重亵渎月神及托特尔部信仰,恰逢圣女托娅率众于泉边行‘月华净礼’,圣女震怒,引动全族沸腾……该等狂徒当场为愤怒之族人围殴……不幸悉数毙命……尸首已依草原旧俗处理……因其行为极度不当,触怒神灵,故遭此厄运……” 极度不当行为?触怒神灵?愤怒的族人围殴毙命?! 一股灼烫的腥气猛地冲上宇文顺吉的喉头!他牙关紧咬,腮边肌肉剧烈跳动,颈侧青筋如蚯蚓般暴凸,硬生生将那股翻滚的浊气压了回去!喉咙里如同塞进了一块烧红的顽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痉挛!耻辱!无边无际的荒谬与滔天耻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暗影!先帝留给自己精心淬炼的毒匕!藏于九地之下,取上将首级如反掌的鬼魅!竟…竟像个下作腌臜的偷窥狂一般,赤条条地想跳进都是圣女的水潭里洗澡,调戏圣女,然后……然后被上万名暴怒的牧民,用拳头棍棒,活活打成了一滩烂泥?! 一股混杂着暴怒、荒诞和被极致羞辱的洪流在他胸腔内激荡冲撞,仿佛要炸裂开来!他眼前仿佛清晰浮现出那副景象:他寄予厚望的阴影之刃,像条肮脏的野狗,在愚昧牧民的拳脚风暴中徒劳挣扎、哀嚎,最终化为连野狼都嫌恶的污秽肉糜!这死法,窝囊!憋屈!滑天下之大稽! “砰!”宇文顺吉狠狠将这份“渎神”的奏报砸在御案上,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案头,几份同样刺目的奏疏映入眼帘,带来更加复杂沉重的窒息感。 首先是一份纸页尚带着硝烟气息的军报,来自抚远大将军余乐。字里行间金戈铁马,杀气腾腾: “……臣奉旨征讨云州,途中侦知巨寇孙宪盘踞雏县、蜀州,荼毒甚烈。臣分兵急袭,于雏县消灭孙宪大部,雏县乡勇进山搜寻,将孙宪乱石打死!臣又挥师直捣蜀州,贼首刘敏负隅顽抗,然天兵所至,摧枯拉朽!城破!刘敏率两万残部,惶惶如丧家之犬,遁入云州地界…臣已整饬军马,兵锋直指云州!” “余乐!你小子终于给朕送来了喜讯!”宇文顺吉的目光在捷报上停留,本该有的振奋却像隔着一层冰冷的毛玻璃——一丝都透不进心里。 余乐干得漂亮,干净利落,反衬得暗影那窝囊至极的死法更加刺眼、更加荒诞!这份捷报此刻尝在嘴里,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涩味。 视线挪开,触及另一份来自恭亲王宇文恪的前线急报,字迹急促,墨色仿佛都带着不甘的血腥气:“急奏!南燕伪帝钱雍隆于江宁府被我骑兵围困,本已插翅难飞!然南燕水师总督孟北鸣,竟率大燕水师主力,悍然冲破我军重重封锁,生生将钱雍隆从必死之局中劫夺而去!现伪帝已在孟北鸣护卫下,退据海州!贼酋未灭,余烬复燃,海州恐成其盘踞巢穴。” “钱雍隆竟被孟北鸣救走了?!”宇文顺吉脸色瞬间铁青,刚刚强压下的那股灼热血气再次剧烈冲击着喉头!他调动了多少资源,付出了多少心血,布下天罗地网,眼看就要将这个心心念念的南燕伪帝擒杀,彻底掐灭南燕的余火! 功败垂成!竟然在最紧要的关头,被这个该死孟北鸣,硬生生从嘴边把肉抢走了!这不是失利,而是对他帝王权威最赤裸裸的践踏!孟北鸣!朕誓要将你碎尸万段,沉尸东海! 这股纯粹的、暴虐的帝王之怒,远比暗影之死的荒谬耻辱来得更加直接、更加炽烈! 祸不单行!诸事不顺! 第九百一十六章 焚心之火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一十七章 醍醐灌顶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