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刘璋》 第707章 拔寨 入夜。 袁谭神思不定,无法入睡,他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了起来。 颜良死了!!! 袁谭不敢想,倘若这则消息递到袁绍的跟前,袁绍会是何等的暴怒,且知道,颜良是他父亲的爱将,由他父亲一手,从一介卑下的士卒提拔到了将军的位置。 论起河北为袁绍所信赖的大将,颜良是其一也。 可如今,颜良死了,而且是在他担任主帅的情况下,颜良因为受他差遣,遇难于秦军之手。 无能,这两个字怕是要成为他的评语。 袁谭一念至此,他不由忿怨起了颜良,即是中伏,就该果断撤离,何苦强行上前,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连累他蒙受遇事不明、以至大将殒落的罪责。 “呼……”袁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在帐内油灯的照耀下,他的眸色晦暗不明,入目的灯火摇曳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如同他的未来一样。 若是想要洗刷葬送颜良的过错,赢得父亲的欢心,袁谭念来唯有击破马超,夺回野王、怀县、轵县等去年河北失陷的城池,方可有一线的生机。 不然,河北嗣君的位置,袁谭就只能干看着,看着幼弟袁尚出任世子,成为魏公,而他只能卑躬屈膝,仰人鼻息,打量着袁尚的眼色行事。 袁谭按捺下心中的躁动不安,他坐了下来,身躯秉直,目光坚定,他劝慰自己,颜良之死,不过是一桩小而又小的失误,是一时不慎,是粗心大意,非是他不敌马超。 倘若能真刀真枪的斗上一场,依着他兵力比马超多,马超决计不是他的敌手。 ‘是极是极。’袁谭肯定着自己的念头,他即是兵多,而秦军兵少,他大军压上,自然一场胜利就会落入怀中,只要小心一点,谨慎一点,马超决计不是他的敌手。 想到这里,袁谭下定决心,来日大军开拔,向着马超的营寨杀去,攻破马超的营寨,生擒或诛杀马超,用来抵颜良战死的罪责,最重要的是重获袁绍的青睐。 袁谭这边未眠,心中畅想万千,那边文丑也是未能入睡,他在伤感,伤感自己的异姓兄弟颜良之死,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中射出了一道杀意,这杀意是向着河内秦军的主帅马超。 据败卒带来的最新的消息,颜良是为马超所杀,首级眼下被秦军挂在了辕门,首级的一双眸子睁的大大的,不曾闭上双眼,好似身怀冤屈,死不瞑目,孤魂游荡于人间所致。 ‘颜将军,你安息吧,我文丑定会替你报仇雪恨。’文丑在心中暗暗发下誓言,此生不杀了马超,他誓不为人,将来他一定会用马超的头颅来祭奠颜良,好让颜良的亡魂安息。 第二日。 袁谭和文丑相会于中军大帐,同时还有汪昭、岑璧、彭安等裨将列于席间。 在袁谭念着建功立业,洗刷无能之名,文丑恨意大作,欲为颜良报仇的情况下,二人不谋而合,决定依仗兵力优胜于秦军,对马超的营垒发起攻伐。 “报。”然而就在此时,一声通禀打断了正在议事的袁谭和文丑,来报信的斥候朗声言道:“禀公子,秦军大举出动,向我军营垒而来,看上去是想攻打我军营垒。” “嗯?”袁谭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先是疑问了一声,而后轻笑了起来:“好你个马超,我不去寻你的麻烦,你反倒是打上了门来,呵呵,好胆,真是好胆。” 文丑虎目瞬息间跳动不已,片刻后他拱手向袁谭言道:“公子,我军且坚守营垒不出,待秦军疲乏,不能力战的时候,再挥军杀出,如此以逸待劳,当可大破秦军。” “文将军所言,是为上等的计策。”袁谭略一思索,就同意了文丑的建言,也是文丑的法子是一条较为稳妥的路子,不用去冒什么风险,所故袁谭爽快的应了下来。 秦军即是进犯,袁谭自是不能在中军大帐内枯坐,他来到了营垒中的一座小山丘上,山丘不怎么高耸,说起来只能算个小土堆,但用来登高望远,了解敌情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真是好胆。’登上山丘后,望着营门前正在推进的秦军,袁谭再度感叹了一句马超的胆识,马超竟是在兵力寡薄的情况下,进犯他守御森严的营寨,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安能有如此的胆略。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 秦军前阵不断抵近袁谭所在营垒,两方的战鼓声在这个时候都敲的震天响,好似在较劲一样,和对方的鼓手较力,比谁的鼓声更响,更能激励士气。 七十步。 袁谭目光深沉如水,他有意发令,让弓箭手搭弓引箭,发一波箭矢阻滞秦军的脚步,然而他身旁的文丑却是摇了摇头,他向袁谭示意稍安勿躁,等到秦军再靠近一些。 文丑瞧得真切,推进的秦军斜向上举着盾牌,甲胄又是齐全,而军中弓箭手多用一石到两石左右的弓箭,箭矢发射出去,到了七十步左右,威力大减,难以击穿秦军的防御,不过是给秦军挠痒痒而已。 所以文丑有心等到秦军靠近到五六十步时,再让弓箭手泼洒箭雨,也唯有这个距离,才能给秦军带来杀伤力,起到阻滞秦军的脚步、破坏秦军的阵型的作用。 十数步的距离,在文丑聚精会神的注视下,漫长的好似一个世纪,耐心的等待下,终于,秦军的脚步踏入了距离营门五六十左右的位置,进入了一个可以杀伤的范围内。 文丑目视了一眼袁谭,袁谭会意,他挥了挥手,下一刻进击的旗号竖起,营门处的汪昭、岑璧二将望见旗号,跟着挥了挥手,顿时箭雨自袁军营门飞出,向着秦军泼洒而去,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秦军的身上。 虽是秦军手中举着盾牌,身上穿戴着重甲,防御力不可谓不全,但在密不透风的箭雨下,终是有两三个倒霉蛋中了箭,痛叫一声后扑倒在地,秦军齐头并进的阵型,顿时出现了几个空当。 文丑见而心喜,如此再多来上几波箭雨,秦军如墙而进的队列或将处处漏风,到时候单凭箭雨,就能吓阻秦军的脚步,让秦军不敢上前,士气为之低迷,那时候,他的机会就来了。 然而,下一刻,出乎文丑的意料,秦军后列士卒上前,很快填补了阵型的空位,顷刻间,秦军又是一副如墙而进的模样,不受箭雨的影响,也不受倒地士卒哀嚎的动摇。 ‘精锐。’文丑顿感一阵牙疼,秦军这般行止,分明是精锐队伍,且是精锐中的精锐,也难怪被用作陷阵之军,如此的队伍,才能担得起陷阵二字。 不止是文丑瞧出了秦军的精悍,营门前的汪昭、岑璧二将,对于秦军闷头推进的样式,同样为之一惊,汪昭厉声喝道:“射,给我射,大力的射。” 岑璧也不落于后,他大声呼号道:“给我射,给我射。” 五十步。 四十步。 秦军顶着漫天的箭雨,不断的向前推进,来到了袁军营门前三十步的距离,到了这个距离,秦军终是不再被动挨打,身影藏匿在队伍后方的秦军弓箭手,搭弓引箭,箭头微微朝向上空,向着袁军营门发去箭矢。 瞬息之间,袁军和秦军的箭矢,在空中交错而过,落向了彼此的上方,各自倒下了一批士卒,三十步的距离,两方对射了数次,同时秦军前部人马也抵近了袁军营门前。 在这里,秦军遇到了他们的第一道阻碍,一条宽且不可跳跃而过的壕沟。 这时,木板从秦军队伍中递到前排,铺在了袁军营门前的壕沟上,搭建出了一条平坦的道路,助力秦军先锋士卒前行。 越过壕沟,即是袁军堆在壕沟后的数层鹿角木呰等物,秦军陷阵之士中,转出数十名头戴鬼面,身穿着双层重甲,自上而下防御力拉满的壮汉,壮汉们手持利斧,对着鹿角劈砍了起来。 不多时,一层鹿角就为秦军所推平,秦军离着袁军营门近了一步。 “给我射,快给我射。”汪昭见此一幕,他顿时急躁了起来,催促士卒快快射杀秦军,倘若为秦军抵近营门,不说大事去矣,军心也将受到动摇,不利于大军据守。 但秦军中劈砍鹿角的壮汉,即是身上甲胄齐全,防御力可谓拉满,非是弓箭能轻易射穿,且每位壮汉身旁,皆有三四名友军为之护卫,用盾牌保护壮汉的安全。 “强弩,快上强弩。”岑璧催促了底下的士卒道,即是弓箭不顶用,他决定搬出大杀器-——用于破甲的强弩,希望凭借强弩,逼停秦军不断接近的脚步。 强弩很快被搬运了上来,袁军弓弩手们熟练的拉开板扣,放上弩箭,而后释放紧绷的板扣,向着秦军射去发着急促低鸣的弩箭,汪昭和岑璧的目光逐着弩箭而去。 弩箭射速即快,威力也大,给到了秦军重甲士卒一定的威胁,三两名秦军用于攻破鹿角的重甲士卒,为弩箭射到甲胄的薄弱之处,发出一声闷哼后倒了下去。 “再拉,再来。”汪昭见此,他露出喜色,号令弩箭手不要停歇。 可就在这时,汪昭忽的听到几声破空的响动,像是飞石划破天空一般,他目光扫视,寻觅起了这怪异之声的来处,突然间他举头望向前方的上空,但见数不尽数的拳头大小的飞石,正向营门处飞来。 汪昭连忙往后闪身躲避,他幸运的躲过了一劫,但营门前还在装载弩箭的弓弩手们,却是不幸为飞石砸中一片,霎时间,哀嚎之声在营门前响起。 剩余的袁军弓弩手,纷纷向后躲避了起来,担心下一批飞石降临,而没有了弩箭的干扰,秦军重甲士卒,放心大胆的向前突破起了袁军的鹿角。 秦军陷阵之士的后方,校尉马可向着正在操弄小型霹雳车的士卒叮嘱道:“柱子,你给乃公瞄准一点,不要把飞石砸到了自家人的头上,不然小心你的屁股。” 柱子一边手上不停地给霹雳车装载飞石,一边嘿嘿笑了一声道:“校尉,你放一百个心就是,某自从进入霹雳营,整整三年来,可没出过一点纰漏,磕掉过一颗牙。” 说话间,柱子一松扳机,霹雳车中的砲石飞起,精准无误的落在了袁军营门后二三十步内的范围,砸的袁军人仰马翻,士卒们不敢近前守卫营门。 营门后岑璧瞧着这一幕,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同时手臂上的阵阵疼痛,让他冷汗涔涔,万分难熬,方才秦军第一批次的飞石,他因为没有汪昭那般机敏,是以手臂中了一砲。 “给我上前,不准退后。”岑璧厉声喝令,可弓弩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向前一步接着退后两步,不进反退了起来,也是岑璧不能以身作则,为士卒先驱,而是待在安全的位置,士卒们自然是有样学样。 岑璧身侧,汪昭见着秦军破尽了鹿角,接近了营门,他眸子中泛起血红色,杀意大起,在抄起手中的环首刀,他上前劈杀了两名退缩不前的弓弩手,大声喝令士卒上前抵御。 在汪昭的威逼下,袁军弓弩手不得已踏步上前,但他们没有发射弓弩的心思,只举头望向前方的上空,腾挪着躲避即将落下的飞石,以免落得惨死当场。 袁军无心守御,秦军先锋人马挥动重斧,一斧接着一斧,劈砍在袁军的营门立柱上,立柱受到劈砍,砍伐的部位不断变的细小,最终扑通倒地。 “杀。”指挥秦军先锋人马的校尉,大喝一声后,身当士卒之先,向着胆寒袁军杀去,一时间,秦军拥入了袁军营寨。 “文将军。”袁谭于山丘上瞧见此等危急的情形,他疾呼了一声文丑。 文丑会意,他翻身上马,向着营门处飞驰而去。 …… 当袁军的目光都聚集在前营时,一支千余的骑军摸到了袁军营垒的后方。 这支骑军的主将-——庞德,一双虎目紧盯着袁军营寨。(本章完) 第708章 大破 “公子快走。”文丑引着亲卫,将袁谭裹挟着带离了此处营垒。 袁谭神色恍惚,茫然不已,但见前营为秦军所攻破,后营不知何时窜入了秦军轻骑,正在到处攻杀放火,此刻的袁军大营,是一片大乱,无法重整。 ‘败了,彻底的败了。’袁谭欲哭无泪,目光空洞。 而随着袁谭、文丑一去,万余袁军没有了主帅,士卒们要么忙着逃窜,要么干脆的跪地求降。这里秦军的好名声起到了作用,袁军都知道,秦军从不杀俘,所以袁军对于投降秦军一事,大胆放心的去做了。 一刻钟后,攻打前营的马超,和袭取后营的庞德,于中军大帐处相会在了一起,只是大帐内人去帐空,没有袁谭那位公子的身影,也没有河北四庭柱之一文丑的踪迹。 “伏波,据袁军士卒所言,袁谭和文丑见局势崩坏,直接就弃营向东而去了。”庞德根据数名袁军士卒的众口一词,确定了袁谭和文丑的去向。 “向东?”马超微一斟酌,给出了一个判断:“那就是去了修武城了。” 接着马超心中计较了一二,决定追击袁谭和文丑,不给袁谭和文丑进入修武城的机会:“令明,你且打扫残局,我领轻骑前去追赶,定要追的袁谭和文丑山穷水尽,河内尽为我军所得。” “伏波,你是主将…要不我去追吧。”庞德提出了建议,马超的身份是主将,亲自去追击袁谭,万一有什么闪失,于此战就有了污点,称不上全胜。 “无妨。”马超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是主将,但我不是那等弱不禁风的主将,只能指挥,不能上阵。” “身在凉州,某八岁手上就已经沾过血了,总不至于如今还不如幼童的时候。” 马超一边语气豪迈的说道,一边跨上了平日里素爱的炎蹄——这马异于常马,通体一身雪白的毛发,但四蹄却是红色的发丝,好似踩着火焰一般,所以有了‘炎蹄’之名。 “儿郎们,随我一行。”马超喝令了一声,旋即两三千名凉州轻骑,追随着马超的身影而去。 望着马超离去的背影,庞德目送了一段距离,而后他收拢心神,开始收拾起袁军营寨的残局。 如粮草辎重等物,需要一一登记入册,刀戈剑戟等物,需要从袁军降卒的身上收缴,这里最重要的是缴获的甲胄等物,贵重的甲胄需要分派给秦军中没有披甲的士卒,提升秦军的战斗力。 至于袁军降卒,剥下甲胄,去掉兵械,单穿着一身粗袍,打乱原先的部曲队列,而后分组关押了起来。这里打乱袁军原先的队列,是为了让袁军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也就不能商议窜连,作乱于军中。 庞德在这方面小心的很,尤其是在大胜之后,最忌讳志得意满,放松警惕,最后落得兵败身死的可笑下场。 这边庞德按照马超的吩咐,整顿收拾此地的残局,那边马超引轻骑东去,一路不惜马力,挥鞭赶路,行不多时,就见到了正在亡命向东逃窜的袁谭一行。 文丑听到身后动静,他回头一望,只见秦军轻骑正跟在他们身后,加大马力向他们冲刺而来,似是打算今日将他们全部留在此地,不放走一个。 “可恶。”文丑转回后低头谩骂了一句,秦军即是胜了,不但不见好就收,反倒追亡逐北,不愿给他们一点生机,简直是饿极了的狼,见着肉食就一扑而上。 “公子,我等须要速行,秦军轻骑快追上来了。”文丑朝着袁谭进言道。 不用文丑提醒,袁谭也瞧见了身后的追兵,看见追兵的第一刻,他从大败之后的迷茫中脱身,眼下他有更为紧要的事情要做,容不得他旁皇和迷茫——保住自家的性命。 这个时候,身为嗣君之位,父亲的青睐,夺嫡的弟弟,都不为袁谭所挂念,他只望着逃出生天,俗语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保住他这条命,一切才有意义。 袁谭大力挥鞭,抽打坐下骏马的臀部,骏马受到鞭挞的刺激,四蹄翻飞,速度加快了几分,文丑也是拍马赶上,追随于袁谭的左右。 今次大败,他也脱不了责任,少不了降职罚金,可若是袁谭折在了秦军手里,就算他是袁绍的爱将,他这颗脖子上的大好头颅,多半也是保不住了。 一路亡命逃窜,当袁谭和文丑来到修武城前时,他们不敢喊话守军开门然后等待城门打开后进城,而是干脆的绕过修武城,继续向东逃窜。 袁谭和文丑担心在修武城守军开城门的时间里,秦军赶赴了上来,到时候上天入地,他们也终将为秦军所擒,是故一路上他们不敢委身躲入城池,只一路向东。 修武城后,是获嘉,袁谭和文丑也没有在获嘉停留,而是继续向东,接着越过汲县,袁谭和文丑一路狂奔,形象全失,披头散发的来到了朝歌城下。 朝歌,作为魏郡和河内边界的一座城池,由于不是地处和秦军领土交界的所在,所以城门是开着的,便于樵夫樵采和商人来往,袁谭和文丑得以窜入朝歌,而后迅速的关闭城门,用坚城抵挡追击的秦军。 ‘棋差一招。’马超望着牢牢关闭的朝歌城门,不甘心的举头扫视了一圈朝歌城的城头,只见城头上甲士林立,弩箭的寒芒直直的向着他们,一副守御森严的模样。 马超心下轻叹了一声,接着挥了挥手,示意大军撤离,他们这一行只有轻骑,没有步卒,更没有攻城的器械,就此强行攻城的话,多半没有好果子吃,会磕掉老牙。 作为军中主将,虽是马超有意擒获袁谭,立下不世之功,可他顾念着麾下将士的性命,不愿去做不明智的举动,白白将士卒的热血洒在朝歌城下。 马超一声令下,秦军轻骑旋即调转马头,和马超离开了此地。 ‘走了,总算走了。’袁谭望着马超一行离去的背影,他长舒了一口气,上一刻被攥紧的心脏,下一刻松了开来。 方才见着马超打量朝歌城,袁谭还以为马超有攻城的意思,他在想着是否弃朝歌而去,北上遁入魏郡,依托河北的大本营同马超对抗,如今马超自行离去,袁谭不由宽心了一二。 性命得以保全的袁谭,此刻不是庆幸,而是转念想起了递交给袁绍的报告该怎么书写。 两万大军,如今只剩千余人,或许后面会有败兵来投,但念其人数,估摸在三五千人,他称得上是丧师辱国。 更不必提颜良之死,他断送了父亲袁绍一名心腹爱将,再加上沁水以东,朝歌以西的河内之地,如今尽为马超所有,失地之罪,他也得背着。 一念至此,袁谭顿感头晕目眩,不能视物,身体为之晃动了起来。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文丑于一旁见袁谭打起了颤,瞧上去是将眩晕倒地的架势,他连忙上前扶住了袁谭,语气急促,出言唤起了袁谭的心神。 袁谭连喘几口粗气,推开了扶着他的文丑,伸手撑着城门楼的柱子,另一只手摆了摆道:“无妨,我没事,不过是近来劳累了些。” “公子,是否请医匠看看,开药调理一二。”文丑关怀了一句道。 “不用。”袁谭面色颓然,他摇了摇头。 …… 宛城。 夏侯惇深夜未眠,而是立身于城头之上,望着漫天的星斗,神色间若有所思。 ‘妙才。’低下头时,夏侯惇喃喃道出两个字,他思念起了为秦军所擒的夏侯渊。 先前,夏侯惇刚刚收到夏侯渊兵败的消息时,他心下大为忧伤,以为夏侯渊临阵战死,后面他接着收到消息,得知夏侯渊为秦军生擒,他心下是长舒了一口气。 ‘人活着就好。’夏侯惇没有那等迂腐的念头-——认为将领临战要么斗死,要么逃窜回来,不应有其他的结果。 在夏侯惇看来,留得有用之身,他日展翅翱翔,洗刷兵败被俘的耻辱,也不失为一条可行的道路。 可恨的是,在曹军一方遣使雒阳,向黄权请求用财帛赎回夏侯渊的时候,黄权是一口拒绝,不给他们赎买回夏侯渊的机会,且听闻,夏侯渊眼下不在河南尹,而是被递解到了关中羁押。 瞧上去,那位秦王刘璋,对于买卖将领没有兴趣,而对白养夏侯渊兴趣很大,没有一星半点交易释放夏侯渊的念头。 这不免让夏侯惇有些烦躁,作为夏侯渊的从兄,他对夏侯渊的感情很深,前面对于赎买回夏侯渊一事抱着很大的希冀,可秦军果决干脆的拒绝,却是不知何年何月,他能再见夏侯渊的面。 或许唯有将秦军打疼打怕,秦军才会同意交易夏侯渊,以换取一时之安宁,夏侯惇对赎买夏侯渊一事念念不忘,他思考起了秦军可能会同意交易的情况。 但要将秦军打疼打怕,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如今南面曹操,北面袁绍,对着秦军攻伐,可秦军游刃有余,据守有方,曹操和袁绍都受到不小的阻力,难有寸进。 此中秦王刘季玉更是南联刘表,邀刘表北上图谋许都,连累他夏侯惇统兵入驻宛城,以防备荆兵北上。而秦王刘季玉的这番操作,瞧起来确乎有一二强秦的作风。 合纵连横,各施手段。 思绪畅游,不觉夜已深矣的夏侯惇,他身旁的曹休提醒了一句:“叔父,快二更了。” 夏侯惇从沉思中惊醒,对于曹休夜深该休息的提醒,他点了点头道:“下楼吧。” 第二日。 徐晃带着军情来到夏侯惇身前,他拱手言道:“将军,据探马来报,荆州统兵之人,乃是刘景升帐下王威,兵马约有六七人,其中骑卒两千,步卒五六千。” “王威?”夏侯惇发出一声纳闷,他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不怎么熟悉。 掌握一手情报的徐晃,他出言立即作答道:“王威此人,年轻的时候担任郡吏,刘景升以荆州刺史入主荆州,为招揽有才之人,于刺史府门上书‘有能陈便宜益于时,不限厮役贱长以闻’,于时王威觐见,上合乎时宜之陈条,得刘景升青睐,拔为州吏。” “今日为刘景升所遣,统兵至此。” “听起来,王威此人,没有临阵的经验,也没有带过兵?”夏侯惇奇了一声,不明白刘表为何派遣王威来此,依着他的设想,刘表应当派遣黄忠北上才是,就算黄忠需要防范江东,在江夏脱不开身,但至少黄忠以下,合该刘磐、蔡瑁、张允等将出马才是。 如何派了一个不知兵的王威北上,未免太过不将乃公放在眼里了。 徐晃不明夏侯惇心中所想,他只实在的回道:“依着斥候探听到的消息,王威此人,确是没有临阵的经验,以往都是在州吏督邮的位置上打转。” “或许。”徐晃给出了一个刘表派遣王威的理由:“刘景升本无意北上,不过碍于和刘季玉的同盟关系,需要派出人马北上做做样子,所以拣选了一个不知兵的王威。” “有道理。”夏侯惇抚着下巴的短须,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徐晃的解释很是在理,不然也解释不通,为什么刘表单单派遣王威,而不去派遣更有战斗力的黄忠、刘磐等将。 ‘这是一个机会。’夏侯惇脑中灵光一闪,他对王威有了一二想法。 虽是前面曹操对他的军令是以守御为主,没有万全的机会莫要轻出,但如今这伙北上的荆兵,主将是一个不知兵的王威,麾下士卒多半也不是什么精锐,简直是一个送上门的肉包子。 如果他夏侯惇不能一口吞下王威及其所部,吃下这个热气腾腾、散发着肉香的大肉包,就有负曹操的托付了:‘委卿南面之事,勿使孤生忧也。’ 单纯守御住宛城一带,在夏侯惇看来,并不能解决许都南面的忧患,唯有一举击破这伙北上的荆兵,使刘表不敢正眼窥探许都,才是求十年之安。(本章完) 第709章 假道 邺城。 由于袁绍正在攻伐上党,因故袁谭战败的消息,第一时间得悉的人,非是袁绍,而是坐镇邺城的袁尚。 袁尚一字一句的看着袁谭递来的战报,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了微小的弧度,他的好大哥袁谭,这一次进军河内,比上一次丢失上党败的还要惨烈。 就这等本事,还敢与他争夺嗣君的位置。 ‘呵呵。’袁尚于心底发出两声冷笑,接着他从俯首阅读的姿态起身,嘴角的弧度消失,换上了一副悲痛的神色,向着一众留守邺城的文武言道。 “兄长递来书信,说是颜将军一时不慎,误中了秦军的埋伏。” 不待袁尚说完,审配连忙问道:“公子,颜将军可无碍,伤亡如何?” 袁尚摇了摇头叹息道:“颜将军不忍抛弃部曲窜逃,与秦军酣战不退,却奈何秦军占了先手,士气旺盛,推锋必进,所向无当,以至于颜将军临阵遇难,战死沙场。” “颜将军战死了?”审配皱起了双眉,神色凝重,他怒斥了一句:“向着明公不是有过命令,长公子此去但以牵制为主,万不可莽撞行事。” “这……长公子如何遣出颜将军同秦军交战,以至于我军丧一大将。” 审配于大众之前,敢于批评袁谭这位长公子,盖因他一方面是对颜良之死感到惋惜,认为主帅袁谭指挥失度,另一方面他在嗣君之争中,是站在袁尚这一方的,对袁谭自然是不怎么放在眼里。 但最为重要的,是审配忠于袁绍,关心袁氏的大业,而如今袁军在河内一败,且丧失了一员大将,上党的秦军闻之必然军心振奋,这让袁绍如此攻略上党。 所故于众人之前,审配朗声发怒,不留情面的批评起了袁谭的用兵。 袁尚伸出手往下一按,示意审配稍安勿躁,他还有一桩坏消息还没通传。 “颜将军一死,我军心不振,马超趁此时进军,又遣奇兵自后袭取我兄长的营寨,兄长一时间腹背受敌,大军纷乱,不得已抽身遁走,目下,朝歌以西,尽为秦军所略。” “也即是偌大一个河内,我方只剩下朝歌一城。” 袁尚话一脱口,堂下顿时发出嘈杂的讨论声,多有人讶异不已,神色骇然,这则消息实是太过骇人听闻了,以至于众人不顾体面,交头接耳了起来。 “肃静。”审配一声厉喝,止住了众人私底下的讨论,他凌厉的目光扫视一圈,方才还在交头接耳的一众文武,纷纷闭上了嘴,埋下了头。 待到堂内安静下来,审配拱手向袁尚进言道:“公子,这则消息万分紧要,需要速速递到明公手上才是。” “这是自然。”袁尚点了点头,将袁谭的战报封存入一个锦袋,交予书吏去发往上党。 见着书吏离去的背影,审配转过头,抱着审视的目光扫向神色不安的众人,他言语冰冷,但底气十足:“今我军不过小挫而已,所失不过河内半郡之地,秦军还没打到邺城呢?何须如此慌张。” “此外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在邺城听到一点风声。” 一众文武但唯唯而已,不敢同审配相抗,虽说眼下袁绍指定留守邺城的人选是袁尚,可袁尚不过是个虚君,真正理事的是治中审配,也惟有审配资格老,功劳大,名位高,才能镇得住邺城的场子。 大议散去,袁尚留下审配、苏由、焦触、张南等心腹文武,同他们商议起了眼下所要处理的一桩要事。 袁谭递上来的战报,除了通报消息,还有就是请求援兵,用来防备马超北上袭取邺城。 ‘无能至极,又不知羞耻。’这是袁尚对于自家好大哥袁谭请求援兵一事的看法,袁谭失地陷将,不思戴罪立功,还有脸来向他这位弟弟讨要兵马,他自是不免腹诽一番。 “卿等怎么看,是否要派援军。”袁尚开口,向审配、苏由等人问道。 “派,当然要派。”审配立即接口道:“马超眼下已经近乎吞下整个河内,与我腹心之地魏郡接壤,此为腹心之患也,当速遣大军前往朝歌、荡阴守御,万不可令秦军得到北上进犯魏郡的机会。” “此外,当严令长公子,只准坚守,万不能出战,今已失河内,若是再失朝歌、荡阴,秦军兵临邺城城下,就算邺城城坚秦军攻打不下,可河北人心只怕不定,以我河北将有覆灭之灾,不能同秦军抗衡也。” “嗯。”袁尚应声,点头同意了下来,虽是对于发援兵给袁谭一事,他心下不怎么痛快,也不怎么愿意,但大局如此,若真如审配所言,失了朝歌、荡阴,秦军兵临邺城,河北恐将大事去矣。 而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得到了嗣君之位,接手下河北,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快意,那时候只怕无日不忧,时时刻刻担心秦军兵临邺城之下。 “苏将军。”袁尚向着苏由道:“就劳你统兵万人,前去我兄长麾下听令,切记,此行以坚守为要,万不可出战。” “诺。”苏由慷慨应诺,一道应声之后,他就离开了议事厅,前去整顿人马准备出发,前往朝歌、荡阴伙同袁谭一起据守,堵住秦军北上邺城的道路。 “公子,今已失河内,邺城也当早做战备才是。”审配进言了一句:“现在秦军离我们太近了,焉不知有哪一日,秦军轻骑会突至邺城城下。” 说完审配叹息了一声,连年战败,失陷郡县,现在连邺城这座河北的政治和军事中心都不安全了,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防备可能来临的敌人。 “先生言之有理,尚自当遵从。”对于审配这等位高权重的重臣,袁尚的态度很是恭敬。 不出二日,一骑使者飞马进入了朝歌城,给袁谭带来了邺城的安排。 “报,邺城不日就有援军南下,统兵的是苏由,人马为精卒万余。”使者向袁谭通禀道。 “好。”袁谭抚掌开怀道,他起初还担心留守邺城的袁尚借机责难于他,没想到袁尚这般干脆的派出了万余援军,这让他对袁尚有所改观,认为袁尚还是把他当做兄长看待,不忍见他落入险地。 但使者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袁谭气血上涌。 “公子,邺中还有吩咐,断不许公子出战,若因出战折损兵马,丢失郡县,邺中将以留守持节之权,行当行之事,不以身份贵贱而有所偏待。” “嗯?”袁谭瞪大了眼睛,一双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袁尚小儿,竟敢对他语出威胁,要求他避而不战,据守坚城,且完全是一副指挥喝令的模样,不将他这位兄长放在眼里。 知道当着使者不应失态,是以袁谭按捺下心头的怒火,面色沉静如水的说道:“但请使者回复邺中,谭知之矣。” 袁尚的使者就此拱手告退而去。 见着使者背影去远,袁谭再也按捺不下心中的怒气,他一拍案几道:“竖子,还没当上河北之主,就敢摆弄这等威风,要真等你当上了河北之主,还有我的活路吗?” 一声怒斥完毕,袁谭神色逐渐过于平静,至于有些颓唐了起来,连战皆败,失城陷土,且折损大将,河北之主的位置与他是越来越远,怕只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袁尚登上魏公的位置,然后对他这位兄长予取予夺,操弄生死。 就此再过了一日,作为援军的苏由,领着先锋人马来到了朝歌。 “公子。”苏由既不弯腰,更不跪拜,但随意的拱了拱手,就算做对袁谭的见面礼。 在苏由眼中,袁谭是长公子不错,可这位长公子却是未免太过无能了,和秦军交战是连连战败,失了上党失河内,不知哪天就将邺城奉送到秦军手上,也未可知也。 正因为如此,苏由心中不怎么看的是袁谭,他认为袁谭已经绝了嗣君之望,没有成为河北之主的可能,他该攀附的是袁尚,跟着袁尚日后才能的翻飞。 所以对于袁谭的态度,苏由并不怎么敬重,甚至于眸子深处藏着一抹鄙夷。 对于苏由如此轻薄的姿态,袁谭怒在心中,可他又不好发怒,毕竟如今是战事,是在军中,苏由不下跪,不弯腰,拱手施以军礼也是可以说的过去的。 若是他因此发怒,传扬出去,外人多半会以他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他本来就糟糕的名声,又要往下跌上一层,直至为众人所鄙夷,彻底失了人望。 一念至此,袁谭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向着苏由抚慰道:“苏将军自邺城一路来此,却是辛苦了,谭已备下接风的宴席,还望将军赏脸一二。” 面对袁谭的好意,苏由面色清冷,他拱手推辞道:“公子,军中多务,某还需先行处理军中的事情,至于宴席,只能多谢公子的厚意,某却是无福消受了。” 闻言如此,袁谭俊秀的脸庞扭曲了一下,差点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意,但他很快恢复了笑意盈盈的姿态,他笑道:“当下自是以军务为先,将军自便,来日有所建功,再共饮一杯也不迟。” 苏由也不接话,他拱手告辞而去。 ‘匹夫,匹夫,十成十的匹夫。’望着苏由离去的背影,袁谭心中怒骂了起来,一个素日以吸兵血扬名的将领,竟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板正姿态,来拒绝他这位长公子的好意。 是仗了谁的势,靠了哪座山,敢如此猖狂。 不用多想,袁谭就知道苏由背后站着的是袁尚,这厮多半投靠了袁尚,所以才对他这位长公子不假辞色,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离人千里的模样。 竖子,匹夫,早晚有一天,我袁谭会一一报答你们。 …… 新野。 荆州牧刘表所遣将领王威,统兵八千来到新野。 虽是王威没有上过战场,但他自认熟读兵书,腹有孙吴之机,胸有韬略万篇,不输于一般的庸将,说不定碰上名将,也可以去扳一扳手腕。 想到这里,王威心中有些不快。 前面他向刘表进言,以曹操大军西进,进攻河南尹,许都必然空虚,或可趁此良机,遣良将,统锐卒,袭取许都,迎大驾于襄阳,奉天子以令不臣,如此大事可行。 至于良将的人选,王威自认舍我其谁,他有心毛遂自荐,统万余人马北上袭取许都,立下不世之功,扬名于海内,使天下皆知荆州有王威这等奇人。 可刘表无进取之心,辞以江东不宁,孙氏连年犯境,不得出兵北上,让有心建功的王威大失所望,认为所栖非是良木,所择不是良主,他走了眼,认错了主。 而王威之所以心下反应如此之大,盖因这不是刘表第一次拒绝他了,前面袁曹相持于官渡,王威那时候就已经进献了袭取许都的良言,那是刘表和现在一样,置之不理,不愿进纳他的金玉良言。 至于为何今时今日,在刘表拒绝王威进言的情况下,王威统兵八千来到了新野,做出了北上的姿态。 盖因军中除了两千荆兵受王威调配都统,其余六千人,皆是自房陵潜行至此的秦军。 王威想起了十余日前刘表秘密召见于他,言是将派他为将,北上袭取许都。 当时王威大为惊喜,认为刘表果然是一代雄主,他到底是没看错人。 可刘表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王威大为失望,刘表言道:“秦王与孤密信,与孤借道,自房陵到新野,而后北上攻打宛城,同时希望孤为之遮掩。” “卿既有北上之心,立功之意,今孤着卿统兵两千,前往新野和秦军相会,而后奉秦军主将之令行事,或可趁其间,做一点事情,立下一二功劳,孤定然嘉赏。” 是以王威来到了新野,见到了赶赴此地的秦军主将——吴懿,以及吴懿麾下文武-——成公英、阎行、尹奉、马岱等诸人。 “吴将军,幸会。”王威拱手施礼道。 “王从事,久闻君之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吴懿客套了一句,且语气较为热络。(本章完) 第710章 南守北攻 河东,安邑。 在南北两大战场如火如荼的当下,刘璋从潼关移步到了安邑,他的位置更加接近了前线的战场,而离的近,收到的消息就较为及时,也就能更快的对战局进行分析和做出应对。 这里刘璋没有前往雒阳,而是进驻了大河之北的河东,盖因他对南北两大战场,给出了是南守北攻的战略,即对南面的曹操摆出守御的姿态,就算有进攻也是为了逼退曹操,至于北面的袁绍,他将寻觅良机,谋求大败并击垮袁氏。 所故刘璋身在河东,地理位置偏北,不过河东郡和河南尹只在一河之隔,距离上不过百里之遥,快马一日便可抵至,南面的战况他也可以及时收到,及时处理。 “大王,捷报,捷报。”河东太守法正一脸喜色,一边走着一边报着喜讯。 “马伏波在河内大破袁谭,如今河内郡除却朝歌县还在袁氏手中,已然尽归我方了,现下马伏波上表请示,是否继续追击,还是稳妥行事,与之相持。” “哦。”法正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一拍额头道:“还有一桩不下于略地的喜事,马伏波渡河设伏,临阵斩杀了河北名将颜良,去了袁本初一条臂膀。” “臂膀?”刘璋闻言轻笑道:“颜良勇而无谋,不过一勇之夫,算不得什么臂膀,顶破天也只是袁本初的几根手指,若是能擒杀张郃,方是去了袁本初的一条臂膀。” 接着刘璋补了一句,他没有那么贪心:“只是这也算是一桩大喜事,虽是没有张郃这只鹿,但擒杀了颜良这只獐,收获亦是不小。” “然也。”法正肯定了一句道:“袁本初若是收到这桩消息,想必脸色会很差,不知道会不会如同收到麴义亡故的消息时候一样,袁本初因震恐而为之晕眩。” “说来邺中传闻,袁本初这一趟西进攻打上党,是强撑着一口气,若是能泄了袁本初这口气,教袁本初无气可喘,就此一命呜呼,则河北易下也。”法正展望了一句,畅想起了美好未来。 刘璋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多说什么,虽是他也望着袁绍早早病故,接着河北陷入两袁相争的局面,他趁机席卷河北,一举将整个河北拿下。 但将未来寄托到天命上,是一桩不恰当的妄念,相比于依靠天命,刘璋更喜欢用双手创造未来,在战场上击败袁绍和曹操,开创新的帝国。 “传令孟起。”刘璋将念头放到当下的战局上,发号施令了起来:“让他继续进军,寻觅战机,倘若能攻下朝歌,拿下荡阴,突至邺城城下,今次第一功,为其所有也。” “诺。”法正应了一声,面上是意料之中的平静,对于刘璋命令马超继续进军一事,他在通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今次河内大胜一场,没有理由不去进军。 既然已经赢了,那就继续赢下去,瞻前顾后,犹豫旁皇,不是他身前这位秦王的性子,秦王的本性,一贯果决的紧,从来不会前怕狼后怕虎。 “对了。”刘璋念起了南方的战局:“子远那里可有新的消息递来。” “没有。”法正摇了摇头道:“吴将军最新递来的消息,是他已经抵达了新野,同刘荆州所部王威汇合在了一起,于营中打着荆州的旗号,预备不久北上攻打宛城。” ‘宛城。’刘璋念叨了一声,这座城池名气大的很,是历史上曹操一炮害三贤的所在地,而今的历史脉络,宛城这座名城,原先归属荆州刘表治下,但由于没有良将把守,去年为曹操夺得。 曹操在夺得宛城后,将宛城作为许都南面的屏藩,是防备荆兵北上的前哨基地。 “前面来的消息,是说曹孟德派遣了夏侯惇统兵五千,前往宛城据守防备荆州吧。”刘璋追忆了一句。 “是的。”法正点了点头道:“曹孟德在收到荆兵可能北上的消息后,立即就行文许都,派遣了夏侯惇前往宛城,算时间,夏侯惇所部,应该进入宛城多日了。” “裨将何人?”刘璋略过夏侯惇这位主将,打听起了裨将的人选,盖因夏侯惇的战力是真的不行,本传中尽是些治政安民的事迹,还有就是成为肉票将军,给不知名的韩浩添加了几分光彩。 此外就是博望坡之事,这件刘备难得的击败曹军的光辉事迹,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不过设计之人,非是诸葛亮,而是刘备自己,夏侯惇能被刘备玩弄于鼓掌,可见其人的军事能力确乎差劲。 “裨将有二人,一曰曹休,向着为曹孟德夸耀为曹氏千里驹,一曰徐晃,其人昔日为车骑将军杨奉麾下战将,杨奉死后,归降了曹孟德,过去虽曹军征战,多有破贼的威名传出。”法正根据收集到的情报,将实情一一道出。 “徐晃?”刘璋向着法正发出征询的声音,同时他眉毛皱起,拧做一团,未曾想到追随夏侯惇据守宛城的人是徐晃,那吴懿那边八成很难建功了。 毕竟徐晃可是能硬刚关圣帝君的人,领着新招募的士卒,同水淹七军后的关羽所部打了个旗鼓相当,甚至于稍稍占据了上风,为曹操立下了大功,被曹操夸为有周亚夫之风。 “确有徐晃此人。”法正肯定了一句,他不明白刘璋为何对一个不知名的敌将进行特殊对待,但他没有发出什么疑问,刘璋这么做,肯定是有刘璋的道理,他只需静观其变即可,早晚有知晓的一天。 “张任、张绣所部如何?”刘璋略过徐晃,虽说徐晃的确算是一员良将,但吴懿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吴懿麾下配有成公英、阎行、马岱等将,就算不能胜,想来也不会败。 “张任、张绣二位将军已经出发了。”法正应道。 “善。”刘璋抚掌轻笑了一声,接下来他只等着好戏上演,希望将来战局的发展,能如他所展望一样。 …… 滏口关前,袁军大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袁绍一脸的不敢置信,神色间晦暗不定,青一阵紫一阵,而后又如锅底一般黝黑了起来,整个人精神状态紧绷到了极点。 袁尚派遣来的使者,他深深的埋下头,不敢同袁绍对视,只口中回道:“明公,长公子令颜将军出兵同秦军交战,而颜将军不幸中了马超的埋伏,临阵为马超所杀。” “马超趁着大胜之威,督兵猛攻长公子的营垒,又遣人从后营突进,行前后夹击之事,长公子不敌,无奈弃营而走,如今退守到了朝歌,向邺城请求援兵。” 确信自己一字一句未曾听错后,袁绍先是沉默了下来,眼皮低垂,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帐下的文武臣子,沮授、张郃、高览,纷纷屏气凝神,不敢出一言,这则来自邺城的消息,实在是太过惊悚了,惊悚到不少人怀疑,是少公子袁尚为了诋毁袁谭,发来的一封假的军报。 可这些人转念一想,如此大事,少公子袁尚肯定不敢作假,况且军报上还有审配的署名,而审配这个人虽然因为出生大族,日常生活奢侈浮华了些,但为人还是刚正的,不会扯谎胡言。 所以军报上的内容是真的,颜良战死了,河内郡丢了个干净,现在秦军斥候跨上几步,都可以越界窜入到魏郡侦查了,说不定胆大的能摸到邺城城下了。 “明公…”田丰站了出来,他有意打破帐内沉闷枯死的气氛,为大军下一步的行动进行规划,如今河内失了,颜良战死,就算他们遮掩消息不传给底下的士卒,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下面的士卒最后多半还是会知道,士气军心必然有所不振。 ‘该退了。’田丰心中升腾起了一个念头,屯兵滏口关前已然无益,不如就此退兵还师,再做打算,而就当田丰欲要进言时,沉默良久的袁绍爆发了。 “竖子坏我大事。” 袁绍愤怒的咆哮了一句,一双眼睛变的赤红,他后悔了,不该行文袁谭,让袁谭尝试进军,在河内打开局面,如今袁谭不仅没有给他带来好消息,反倒是给他递来了一桩天塌地陷的坏消息。 他不求袁谭有功,但也至于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袁绍顿感气上心头,胸下闷闷,帐内侍立的一众文武的身影,变的影影绰绰了起来,一时间,袁绍连呼吸都有些吃力,身形摇曳打起了摆子。 “明公。”袁绍不良的状况,俯首的众人没有察觉,唯有抬头将要进言的田丰,发出了一道急切的关怀之声,脚步随之前移,他来到袁绍身边,伸出手扶向了袁绍。 “明公。” “明公。” 经田丰的一声叫唤,帐内文武众臣,纷纷察觉到了袁绍的异样,一群人蜂拥着上前,伸出手扶向袁绍。 袁绍经过田丰一搀扶,他稳住了身形,闭上眼连吸了几口气后,再度睁开眼睛的他目眩感消散了不少,望着蜂拥来近前的众人,他神色感动之余,挥手道了一句:“卿等且入座,孤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这句用来显露自家精神的话,袁绍说的很是吃力,近乎一字一顿,但终归是说完了,帐内的一众文武闻言,各自停止了向前的脚步,后移退向了席间。 见众人坐定,袁绍方才跟着坐下,同时他示意近前的田丰也回归席位,方才袁绍着令众人退下的命令,田丰却是置若罔闻,他只一双眸子关切的盯着袁绍的身体状况,在见到袁绍身形确乎稳定了下来,田丰才倒退几步,重新入席。 田丰见坐定后,他拱手向袁绍言道:“明公,如今河内为马超所得,秦军与邺城不过百里之遥,轻骑若是不惜马力,一日可至。此腹心之大患也……另滏口关城坚,我军居此无益,当先行退兵,再做思量。” 袁绍闻言若有所思,或许如田丰所言,滏口关即是拿不下来,不如就此退兵,先解决了河内的马超再说,可袁绍不甘心,不甘心大军出动无有寸功。 犹豫之间,袁绍忽的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先示意田丰稍安勿躁,而后向依旧跪在下方的袁尚使者问道:“谭儿即是向邺城请求援兵,邺中可曾派兵前去支援?” 问话落定后,袁绍目光闪烁,晦明不定,他有一种担忧,担忧袁尚因嗣君一事,不顾大局,不向袁谭派遣援兵,若是如此,在袁谭不能扛起重担,袁尚私心过重的情况下,他不知后事将托于何人。 使者应声回道:“禀明公,少公子和审治中商定,事急从权,所以未得明公之命,已先行派遣苏由将军,统精卒万人前往朝歌支援长公子。” “出行前,少公子向小人叮嘱,教小人向明公请罪。” “请罪?”袁绍淡淡的摇了摇头:“尚儿何罪之有?孤向着西行前,已授尚儿便宜行事之权,其此番行事,皆在法度之内,有功而无过。” “小人代少公子谢过明公。”袁尚使者感恩了一句。 “卿且退下吧。”袁绍挥了挥手,示意使者退下,使者旋即恭敬的退出了中军大帐。 待使者出帐,袁绍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出声垂询道:“田别驾方才所言,以大军在此无益,欲行退兵之事,诸卿认为如何?” 一时间,帐内却是无人开口,众人不明袁绍心意,不敢随意进言,怕触动袁绍的怒气。 “咳。”沮授轻咳了一声,他站了出来:“明公,别驾所言在理,如今我方所忧不在上党,而在河内,河内到邺城,一路上地势通便,便于驰骋,秦军又多备有骑军,于邺城可谓是大患。” 袁绍点了点头,幅度不大,不知是认同的意思还单只是应声而已。 有了沮授的带头,帐内文武,多有进言退兵之人,以大军顿兵坚城之下实是无益,莫不如退兵再做商议,怎么也要先夺回河内,然后再图上党。 不然这边在上党征战,那边河内秦军行偷家之事,则大事去矣。(本章完) 第711章 袁曹共惊 轘辕关前,曹军大营。 “刘景升竟有这般胆量?”曹操面露惑色,他在想是不是因为近来没有敲打刘表,以至于刘表胆量上来了,行为跟着放肆了,竟是敢于做出派兵北上的事情来。 虽是曹操有所惑意,但他对于来自夏侯惇的消息没有半分质疑,他的确是个多疑的人,可曹氏和夏侯氏之间的关系,是亲近到有如一家的状态。 所故对于夏侯惇上报刘表遣兵北上一事,曹操自是相信了下来。 “诸卿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曹操放下手中的文书,向在场文武垂询了起来。 程昱眼珠子滴溜两下后,他抚须缓言道:“丞相,愚意刘景升此举,不过是为了应付刘季玉。” “怎么讲?”曹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瞧向了程昱这位勇超贲育、智计超群的谋臣。 程昱应声作答:“荆州与关中因同宗之谊,约为盟友,两方打的极是火热,而今袁本初攻并州,我军讨河南尹,刘季玉遭两面来敌,局势窘迫。” “而刘景升既为盟友,自当尽盟友之义,所以有了荆兵北上一事。” “然。”程昱语气在这里发生转折:“刘景升本坐守之贼,无有远志,又江东不定,孙策犯境连年,安有余力遣兵北上,以为关中之声援。” “所故有了刘景升派遣一介向来不统兵的王威,及区区八千士卒北上一事。” “将非良才,士卒不盛,足可见刘景升其人,不过是不愿背负盟友落难时没有出手援助的骂名,故而才有此举动。” “卿言在理。”曹操微微颔首,关于刘表是什么人,列席的诸君包括曹操在内都是知晓的,若是守御刘表会尽心尽力,但出击对于刘表来说,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是以曹操本心中,对于刘表遣兵北上一事,并不怎么看重,虽是北上的荆兵有八千人,但他已经安排了夏侯惇统兵五千前往宛城屯守,加上宛城的郡兵数千,人数上已经足以匹敌荆兵。 南面无所忧也,这是曹操对荆兵北上一事的论断。 在两方兵力接近的情况下,已方又有宛城作为依仗,加上敌将又是一个不知兵的荆州新幸王威,这样的敌我战局,输字已经从字典里抹去了,唯余大胜、小胜和相持三种可能。 “奉孝,你意下如何?”曹操出声再征询了一句郭嘉,虽是对于南面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可曹操还是愿意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以防有所纰漏。 郭嘉阖目斟酌了一二,他出言应道:“依据当下夏侯将军递来的消息,宛城确乎没有什么好忧虑的,可臣下以为,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一些,若是宛城有失,我大军就不得在轘辕关前同秦军相持了。” “或可发一封文书,着夏侯将军小心行事。” “可。”曹操颔首点头,旋即一封出自程昱之手的文书,为使者所携带,向着宛城飞驰而去。 当时间来到深夜,皓月当空,四野清朗,曹操卧于榻上,却是没有安枕入睡,他的手上捧着一卷孙子兵法正在阅读,大字旁多有小字,是曹操为孙子兵法做下的注解。 “丞相,臣下请见。” 就在曹操沉浸入兵法中,思考破敌之计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是郭嘉,其人深夜不眠,竟是跑到了曹操帐外。 “让奉孝进来。”曹操起身,向着门外喊了一句,接着帘帐被掀开,月色挤了进来,同时两道并排的身影,齐步踏了进来,走入了帐内。 “仲德也来了。”曹操瞧着郭嘉身旁程昱那高大的身形,他指着帐内的席位道:“坐。” 身在军中,无有繁琐的礼节,郭嘉和程昱但微微拱手施礼,就入坐了下来,二人神色皆有些肃穆,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状况出现。 “卿二人深夜请见,可是有什么要事?”曹操观察细微,察觉到了郭嘉和程昱的肃然,是以待郭嘉和程昱坐定后,他立即就出声询问了起来。 郭嘉和程昱对视了一眼,旋即郭嘉拱手言道:“丞相,河内有消息传来,袁军大败,朝歌以西,尽为秦军所有。” “嗯?”曹操眉宇深深,面色于摇曳的灯火下,有些晦明不定,半晌不语的他憋出了一句话:“孤要知晓详情。” 郭嘉应声作答,将颜良中伏身死,袁谭营垒被秦军前后夹击大溃等事宜,一一讲述给了曹操闻听。 “袁谭真豚犬尔。”曹操眸子中露出一抹嫌弃和轻视,对于袁谭兵败秦军之手一事,他给出了一个低下的评价。 且知道,袁谭一方兵力胜于马超一方,同时袁谭麾下又有颜良、文丑等大将助阵,这样的牌面下,袁谭就算不能赢,可也不至于输的这么难看。 而随着袁谭这一败,秦军抵近魏郡的边界,距离邺城只在百里之遥,也即是依着曹操的推想,正在攻伐上党的袁绍多半要退兵了。 或许一时半会袁绍碍于面子,不愿意退兵,但河内大败、颜良授首,河北的军心士气定然不高,再接着攻伐滏口关也没有意义,说不好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兵疲,被秦军抓住破绽,一举大破之。 到时候河北收兵,曹军也就只能跟着退兵了,曹操顿感有些头疼,他原本想着河北人马西进,给到秦军一定的压力,以及将秦军的目光吸引到上党、河内,他在河南尹这边就可以趁机打开局面。 可随着袁谭一败,袁军就得退了,河南尹这边,黄权多半是露不出破绽来了。 程昱肯定了一句:“丞相说的是,袁谭前失上党,今又失河内,且用兵不及马超,以至陨落河北大将颜良,似这等屡屡失土丧师之人,非豚犬若何?” “只是,袁谭这一败,秦军闻之必然士气高昂,军心大振,却是不利于我军攻伐河南尹。” “愚意,或可先行退兵,来日再战。” ‘退兵!’曹操喃喃着这两个字,神色间露出踌躇的情绪,片刻后他回应道:“夜深了,退兵一事,来日聚众商议再定。” “是。”程昱应道。 第二日。 就在曹操打算聚众商议退兵一事的时候,一道来自宛城的消息,让他面色上泛起惊讶之色,神色间惑然不已。 这则消息,实为夏侯惇的请罪表,夏侯惇言荆将王威统兵抵近宛城,安营扎寨毕,不数日就焚毁营寨,撤兵南下。 夏侯惇见此情状,以为王威作为声援秦王刘璋的人马,居不过数日就引兵而去,如此敷衍,如此应付,足可见王威胆志怯懦,无有勇略,是一只可以轻易拿捏的软柿子。 所以夏侯惇做出了追击的错失,只是令夏侯惇没有想到的是,王威并非真的撤军南下,而是于一狭道处设伏,就等着他去追,接下来就是夏侯惇中伏兵败的事情。 夏侯惇于文书中请罪道,他作为主将,如今累大军中伏兵败,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请曹操降下罪责,好用于服众。 于文书的后半段,夏侯惇为裨将徐晃请功,言徐晃在他追击前进言过,以荆兵突然遁走不合常理,其中恐为埋伏,他没有听从,接着夏侯惇中伏之后,是徐晃引军将他救出伏中,这一次他得以保全性命,全亏了徐晃,非徐晃,他几危殆矣。 最后末尾上,夏侯惇给出了他的疑虑,这一次中伏,他发现荆兵中多有善骑之人,而荆州地处江汉,舟楫之地也,如何坐拥这么多善骑的骑卒。 夏侯惇大胆的猜测了一句,他怀疑是秦军伪装成了荆兵,北上进犯宛城,具体的详情,会在打探清楚后通报。 “行书一封,着元让不可出战,且据守宛城,戴罪立功。”虽是夏侯惇直言请罪,但曹操没有降下罪责,而是交代夏侯惇戴罪立功,不要一错再错。 而后曹操思虑起了夏侯惇在书尾的话语,这一次北上的荆兵中混杂着秦军。 片刻后,曹操目光如电,他想通了一些事情,以秦王刘璋的性子,断不是被动挨打的人,这一次到现在都没有出手,原是在南边做起了勾当。 夏侯惇的猜想多半可以确定下来,唯有秦军和荆兵合谋北上,所以才有了刘表大胆北进,夏侯惇中伏的事情。 兵者,诡道也。 曹操面沉如水,神色不定,这一次他中了刘璋的奸计,本以为是绵羊的荆兵,里面混进了猛虎般的秦军,他确是大意了。 …… 滏口关前,袁军大营。 入夜,袁绍于帐内久久不能入睡,他拥大军至此,无有寸功,本不该就此退兵,而应钉死在这里,同秦军一分高下,但眼下河内的时局,却是在逼迫他行退兵之事。 袁谭大败,丧尽河内,今下虽是有苏由通禀万人前去助阵袁谭,但孰能知袁谭是否可以抵御住马超,将马超据于魏郡之外,不使秦军踏入魏郡,兵犯邺城。 向者会议上,一众文武,皆是认为河内即败,军心不振,当此之时,合该退兵引去,走为上策,来日再行西进之事,同秦军一较高下,分个优劣。 可袁绍不甘心,他和秦军几番交手,或是大败,或是顿兵坚城,这次西进之前,他心下许诺,无论如何也要博得一二斩获,不然屡战屡败,军心士气将一泻千里,将校们不敢同秦军对敌了。 然而今时的局面,逼迫袁绍不得已去选择退兵这个选项。 ‘再等几日,若是再无寸进,就引兵而去。’袁绍心下思量良久,最终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决定行退兵之事,不过须稍待几日,以示他并不惧于秦军。 第二日。 一桩消息打乱了袁绍的部署。 “报,秦将张绣、张任自井陉而出,犯我常山,我军猝不及防,真定已为秦军攻下。”来自常山的使者,带来了一桩坏消息。 ‘井陉!’听闻到这桩消息的袁绍,脑中如遭雷殛,震惊不已。 旋即袁绍明白了刘璋的部署,刘璋于上党这处中间地带做出据守的姿态,拖住了他的数万大军,而后一手从河内伸出,一手从井陉探出,两面包夹,这是想要夹击邺城。 退兵,退兵,袁绍脑中升腾起了退兵二字,眼下军情如火,他需要马上退兵守御邺城,南据马超,北防张任,保住冀州地界的大体安平,不能放任秦军深入冀州的腹心之地。 “别驾。”袁绍向列席的田丰望去,目光中露出征询之色,请教起了方才这桩来自常山郡的消息,应该如何进行应对。 “明公。”田丰沉声道:“秦军自井陉突出,谋求常山,断不可令其于常山立足,不然冀幽二州的联系就将为秦军切断,到时候是我方单凭冀青二州抗衡关西。” “此外常山在北,河内在南,若是秦军南北合击,魏郡将处于危殆之中。” “可速令二公子引幽州突骑南下,并许诺重金于乌桓诸部,让彼辈遣军助阵对抗秦军,避免魏郡落得南北夹击的危局中。” “同时此地不宜久留,邺中需要明公主持大局,且大军屯于此地无益,须分遣兵马驱逐常山、河内之敌为上,望明公早下决断,速速返回邺城。” “别驾之言,大合固孤意。”袁绍重重的点了点头,现在的时局,容不得他去犹豫什么,也没有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他只能选择田丰的方案,也即是最保险的方案。 不数日,滏口关上,沈弥见着袁军大营的炊烟越来越少,再根据斥候打听回来的消息,他确定了下来,袁军这是要退兵了,且退兵的速度很快。 “速速将这桩消息递到辅汉手上。”沈弥安排了一名亲卫作为使者,让他将这里的消息递到壶关的甘宁手中。使者驾着快马飞驰,不一日,甘宁就得知了袁军退兵的消息。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甘宁朗声笑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的目光向着东面望去,养精蓄锐的旬月,也该到他出手的时候,他的环首刀早已饥渴难耐了。(本章完) 第712章 南下入关 常山,真定。 张任坐在县寺的主位,面前的案几上是一张铺开的河北地图,这张地图是潜入河北的间细精心绘制的,大到州郡,小到县乡,皆是一目了然。 从这张地图上,张任可以看清当下他所处的局势,如今他身在真定,为冀州之北,幽州之南,处于冀州和幽州之间。 从好处想,他这一行人,就像是一柄尖刀,直直的插入了冀州和幽州之间,能够起到隔绝南北,断绝冀州和幽州交通的大用。 但反之从坏处想,他在隔绝南北的同时,也处于为南北所夹击的情状,是一种不怎么有利的态势,稍有不慎,他麾下的万余人马,就容易陷入倾覆的结果。 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 就在张任沉思的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口中问询了一句道:“外间可有什么消息?” 亲自出外探查敌情的张绣,他上前几步,拱手言道:“禀将军,袁本初看上去向幽州发去了命令,如今袁熙的人马正在做南下的打算,此外乌桓诸部亦有所行动。” “袁熙,乌桓。”张任把握着其中的关键词,他目光闪烁,斟酌了起来:“袁熙此人,素闻没有什么才干,无论军政皆无所长,不过赖以是袁本初的儿子,所以得以窃据一州,把控幽州的军政。” “只是袁熙虽是无能,然幽州为突骑产出之地,民风劲勇,士庶好战,倘抽丁征调,不计民力,估摸着可以整出数万大军的乌合之众,挥师南下与我为敌。” “将军说的是,不过兵不在多而在精,强征出来的乌合,我军可以一当十,就算袁熙从民户不丰的幽州强行征调出数万人马,只要我军指挥得当,把握良机,也不是没有击败袁熙的机会。”张绣目光湛亮,言辞慷慨,年轻的脸上是对功业的渴望,却是一点都没有将袁熙放在眼里。 “卿言在理。”张任微微颔首,续而言道:“乌桓所部,弓马尤擅,又常山国利于骁骑驰骋,彼辈若是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不同我军交战,但行骚扰之计,却是一桩患处。” “可曾探听清楚乌桓所部今次出兵几何,用于助阵袁氏?” “凡三四千人。”张绣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三四千?”张任眉宇间露出浅浅的惑色,他旋即疑问道:“乌桓之辈,凡有万余落,每落五六人,倘抽调一丁,就可得万人,何以只有三四千人。” 张绣应声作答,为之解释道:“乌桓所部,真乌桓者有万余落,逢着如今天下大乱,袁氏又厚养其辈,加之丘力居、蹋顿等睿智的酋长屡出,一直在暗中吸收招揽流民,计其民户,已非万余落,恐怕已经到了二三十万人。” “二三十万!”张任嗫嚅着这个数字,神色间浮起了一抹凝重,这比他所得悉的乌桓民户翻了数倍,足可见外夷趁着中国大乱,正在私底下蔓延生长,早晚为中国之患。 张绣这边接着说道:“乌桓既有二三十万人,此次出兵只在数千,薄少非常,却是因为辽东刘玄德的原故。” “怎么讲?”张任追问道。 掌控了第一手情报的张绣回道:“辽西、右北平之地,多有辽东的间细和斥候出没,蹋顿疑心刘玄德有南下之意,所以大部人马不敢轻松,一心防备着辽东。” “乌桓的主力即是不动,所能抽调出来的兵马自然不多,所故助阵袁氏的人马只在三四千人左右,据幽州间细传来的消息,袁熙以此认为蹋顿看轻他,心中生出了怨愤。” “那我等倒是要谢上一声刘玄德了。”张任说笑了一句,从现实出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的刘备算是他的朋友,但将来等到刘备真的拿下了幽州,那两边就是敌人了。 不过眼下,张任却是要好生向刘备谢上一句,不然他就要对上袁熙的数万人马,加上乌桓轻骑逾万,这场仗就不好打了,蚂蚁多了,也是能咬死大象的。 “袁熙所部什么时候南下,可有探清发兵的时间?”张任沉声问道。 “就在这几天。”张绣给出了一个时间,同时道出了他出外侦查的见闻:“乌桓的人已经到了,斥候们见到了披发左衽的乌桓游骑,正在常山国的边界晃荡。” 张绣抚着下巴的短须,思量了片刻后道:“某寻思着,袁熙这是因为蹋顿没有倾力相助,所以将助阵的乌桓人作为打头阵的先锋,让乌桓先同士气正盛的我军战上一场,用乌桓人来消耗我军的兵力,也是消磨我军的斗志。” “各怀鬼胎,焉能不败。”张任给出了一句批语,似是见到了袁熙落败的景况。 北边的情况摸查探清了,张任和张绣讨论起了南边的情况,这里北边由他们自己摸查,南边则是由甘宁和马超分别递来消息。 甘宁于文书中言道,袁绍因河内之失,有了退兵之意,眼下已经在行退兵之事,不过因为担忧甘宁衔尾追杀,所以退兵的脚步并不快,且退的非常稳妥,没有给甘宁留下破绽。 一时间,甘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有贴近袁绍所部,给到袁绍一定的压力,不让袁绍退的轻松,退的自在。 马超递来的文书上言,他已经拿下了大半的河内,唯有朝歌未下,如今袁谭守荡阴,苏由守朝歌,各自坚守,不予出战,他不好挥师攻坚,以免折损太多人马,只在外围横扫,让荡阴、朝歌二城惶惶不安,不敢轻动。 虽是甘宁和马超一时半会没有大的进展,可二人摆出一副进击的姿态,威胁着邺城的安全,足可令邺城不敢遣兵北上,同袁熙一起南北夹击真定。 “先破袁熙,再行南下。”张任根据当下所收集到的情况,他定下了一条战略上的规划,至于具体的战术,则需要根据战局的变化来定,世上没有打呆仗的道理。 幽州,涿郡。 在收到父亲袁绍召他南下的命令后,袁熙坐镇于涿县,分遣使者,抽调起了幽州的丁口,他打算汇齐三万人马,然后举大军南下,一举攻灭侵夺常山国的秦军。 得益于袁氏的威名,袁熙征调士卒的过程很顺利,他很快募集了三万人马,如今涿县的城内城外,皆是士卒往来,营帐遍野,好一派恢弘的气象。 登上涿县城头的袁熙,见此盛况他心下自是快意,向来他统兵不过数千,如今得袁绍之令,他可以放开胃口募集壮士,召拢丁口,一口气成为了统兵逾万的大将。 只是面色欣喜的袁熙,眉宇间却是有一股子阴霾,从他的口中喃喃出了两个字:“蹋顿。” 对于蹋顿这位乌桓名王,袁熙以前还觉得其人对他颇为礼敬,凡是有求无有不应,但自从河北连番兵败,蹋顿瞧上去生出了异心,开始对他阳奉阴违了起来。 就拿这次袁熙将兴兵南下一事来说,他着人拿着袁绍的令旨,往蹋顿处行去,本指望着蹋顿能够出兵万人助阵,合兵四万南下剿灭常山国的秦军。 可蹋顿却是只派遣了三千余人,简直是在打发要饭的,将他袁熙看作了路边乞儿,同时蹋顿还有开脱的言语递上,说是辽东刘备似有异动,辽军有南下之征兆,他须留下兵马防备,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三千乌桓轻骑,用于助阵袁熙。 “呸。”对于蹋顿的这些话,袁熙只道是蹋顿看不起他,才搬出这一通推脱的话,什么刘备生患,什么辽军南下,不过是蹋顿臆想出来的情况罢了。 更何况,就算幽州的几个边郡为刘备所得,但只要击败了进犯冀州的秦军,他袁熙到时候挟大胜之威挥师北上,被刘备夺走的几个边郡,还不是能轻易的夺回。 却不知蹋顿在忧心什么,区区几个边郡,户口不丰,民生不阜,如何比得上冀州重要,说的夸张一些,就算搬出整个幽州,也比不上冀州的一个郡人口多,民生富。 冀州才是袁氏的命根,幽州算不得什么。 抱着对蹋顿的不喜,袁熙将三千乌桓轻骑作为先锋,让乌桓先去试一试秦军的战力和水准,最好是乌桓和秦军拼个你死我活,两相残血,他再上前去收割下胜利的果实。 为了激励乌桓轻骑上前,袁熙许下了允乌桓劫掠的军令,也唯有这样,贪于财货、见风易走的乌桓,才愿意上赶着冲到最前方,去为袁熙打生打死。 虽是袁熙清楚的知道,这样会激起地方上的民怨,可在袁熙眼中,民怨算不得什么,击败秦军才是大道理,赢下战局就是一切,赢家不用去惧怕什么流言蜚语。 幽州,右北平。 乌桓名王蹋顿,这位执掌三十万乌桓的王者,一贯言笑晏晏的神色,眼下却是陷入了忧思当中。 先是,趁着天下大乱,蹋顿以幽州公孙瓒对于他们这些夷狄太过苛待,加上袁绍日益强盛,公孙日衰,于是蹋顿献媚于袁绍,从袁绍处得了乌桓单于的称号,又得到了在幽州边郡定居的自由。 蹋顿把握着和袁氏的蜜月期,私底下不断招揽流民,行使着得之不易的权柄,使得只有万余落,五六万人的乌桓,成为了一股治下民户二三十万,可抽调兵马数万的强盛部落。 这些年来,蹋顿是春风得意,好不快活,上一代的乌桓名王丘力居,都不如他在乌桓部落中的权威大,名头响。 然而直到最近,辽东兴起的一股汉家势力,成为了蹋顿的心头之患。 刘备,刘玄德。 关羽,关云长。 张飞,张翼德。 蹋顿也不知道,为什么刘关张兄弟三人,不好好在辽东待着,反倒积极谋求南下,间细和斥候深入辽西郡,摸到了柳城周围,而柳城是蹋顿的本营之一,是他日不能立于幽州的避难之所。 决计不能让柳城陷入刘备之手,这是蹋顿的底线,他不管刘备在刘备耍弄何等威风,但柳城,他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能落入刘备的手中。 ‘须得北上柳城,防备刘军。’ 蹋顿作为族老比之冒顿的雄武之人,他瞬息间下了决断,拥骑北上,屯驻柳城,同刘备相抗,伺隙击破刘备,若是能拿下辽东,乌桓将为之大兴,而他也将成为比冒顿威名还要大的英豪。 至于袁熙这边请求他派遣兵马助阵的事情,在蹋顿看来,南面的事何如北面的事情重要,辽西、右北平,渔阳,上谷是他的命根子,南面的事情,他能在这紧要关头,派出三千乌桓轻骑助阵,已经是给了袁氏天大的面子了。 北上,在蹋顿一声令下后,万余乌桓部落的轻骑踏上了北上的道路,他们向着柳城行去。 辽东属国,昌黎县。 “上表许都,改辽东属国为昌黎郡。”刘备向着孙乾吩咐了一声。 “诺。”孙乾面露笑意,应下了这桩差事。 ‘属国’者,盖汉庭安置归附的蛮夷所设,拥有一定的自主权,而郡县是汉家的疆土,从上到下都只能是汉家的臣子,汉家的命令大于夷狄酋长的号令。 是故,改辽东属国为昌黎郡,就意味着辽东属国不再是蛮夷盘踞的居所,而是正儿八经的汉家郡县。 当然,刘备不是信口开河,随口道来,他是根据辽东属国如今的汉夷比例做出的决定。 天下大乱,河北纷争,多有民人避之于辽土,大量汉人的拥入,改变了辽东属国的汉夷比例,如今辽东属国是汉人远多于夷人,这种情况下改属国为郡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言讫,刘备目光南望,辽西郡就在眼前,倘若辽西在手,他就可涉足幽州,参与到宇内争霸的进程中,而不是偏于僻远的辽东,对于中原的局势只能干看着,既无法参与,也无法干涉。 而现下,确乎是一个大好的时机,袁曹结盟,拥兵西进,自上党、河内、河南尹一路向南,打的是不可开交,不趁此良机拥兵南下,又更待何时。 只是,刘备目光闪烁,他的面前还有一只饿狼阻路-——乌桓。(本章完) 第713章 杀胡 中山国,新市县。 在临近的常山国被秦军进犯的当下,新市县这几日都是城门紧闭,传递消息一概通过吊篮放下信使,城门能不开就不开,以防秦军轻骑突至,城门关闭不及,为秦军所袭取攻下。 “公子的大军何时南下?”新市县令目光向北望去,前面袁熙着人递来消息,说是大军不日就南下,可他一连等了数日,却是没有见到来自幽州的大军。 续而新市县令目光向南看去,南边正是为秦军进犯的常山国,据说不少县城都落入了秦军的手中,他眉宇间露着一抹忧心,不知秦军会不会突然从哪里冒出来。 如今河北连年败于秦军之手,先失上党,后失河内,又麴义、颜良这等猛将在与秦军对敌的时候,都落得临阵授首的惨况,秦军的战斗力不容分说,堪为天下第一强军。 而新市县盖不过一内地小县,城墙不高,城池不深,若是对上虎狼一样的秦军,新市县令担心,只怕新市县难以挡住秦军的兵锋,为秦军所下,到时候他失陷城池,罪莫大焉,性命只怕堪忧。 就在新市县令忧心忡忡的时候,站在他身旁远眺的新市县尉,茫然的双眼忽的一亮,他连忙伸出手指向远方,示意新市县令道:“县君,援军来了,公子的大军南下了。” 新市县令连忙抬头望去,但见远处烟尘滚滚,必是轻骑奔赴而来,他跟着面露喜色,一颗心不再高悬,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即是袁熙大军南下,抵近此地,新市县当可无恙也。 “县君,是否打开城门,迎接公子。”新市县尉拱手请命道。 新市县令抚了抚胡须,目光微蹙,思虑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且先不急着打开城门,等这伙轻骑抵近后再说。” 新市县令行事稳重,他担心是秦军窜到北面,趁他开门迎纳时袭取新市,所以他防上了一手,打算等来骑临近后,瞧清楚模样再打开城门。 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小心一点总归少些过错,这是新市县令的人生信条。 俗语云望山跑死马,虽是新市的县令和县尉瞧见了来骑,但等到来骑抵至新市县时,已经是半刻钟后的事情了,来骑的真容映入了新市县令的眼中。 “这些家伙。”新市县令眉宇间露出一抹嫌弃,来骑披发左衽,与汉军装扮大不相同,他瞬息间推断出了来骑的身份:“是乌桓人。” “嘶。”新市县尉跟着吐槽了一句:“公子怎么派了乌桓人做先锋。” 对于迁居内郡的乌桓人,新市县令和县尉的观感都不是很好,盖因乌桓作为夷狄,多有劫掠地方、行事乱法的事迹,幽州深受其害,临近幽州的中山国也见识过乌桓的残暴和不仁。 “县君,城门还开吗?”新市县尉出声询问了一句。 新市县令闻言沉默,只目光闪烁的瞧着城池前方的乌桓轻骑。 就在新市县令犹豫的这几许时间,城楼下的乌桓轻骑队伍中窜出了一骑,这一骑上前数步,来到城楼近前朗声喊道:“城楼上的听着,我等受幽州刺史袁熙所请,来此为尔等击破秦军,与我速速打开城门,迎接我等入城。” ‘蛮夷。’听得‘袁熙’二字,新市县令心中轻薄了一句,依着汉家的习俗,不当直呼他人姓名,就算是仇敌之间,也少有直呼姓名的,多是称字得体。 “可有书文印信。”新市县令上前一步,从雉碟的豁口向外喊道。 上前的乌桓轻骑听到这话,他提溜着坐下马匹,往后奔赴到乌桓队伍中被簇拥的名王乌索身边,将新市县令的话传递给了乌索。 远远的,新市县令瞧见了乌桓名王乌索脸上的不快和厌烦,以及乌索将一封书信和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印章交给身前的乌桓轻骑,接着乌桓轻骑调转马头,又来到了新市城下:“书文印信在此,还请效验一二后速速打开城门,迎我等入内。” 不多时,新市县令就拿到了从吊篮钓到城头的书文印信,他将印信向着阳光细细观摩,确认了印信是真,接着他打开书文阅览了起来,文笔确乎出自公子袁熙之手,内容是向乌桓请求援手的字句。 在城楼下等了一小会的乌桓轻骑,估摸着新市县令已经效验完书文印信,他出声高呼道:“书文印信可是效验完毕,若是还请速速打开城门,我等行军疲乏,需要早早歇息,明日还需南下,赶赴常山国。” 这边新市县令虽是判定了书文印信为真,但他并不打算放乌桓进入城内,他对着城下传话道:“城内民户极多,拥挤不堪,没有多余的房屋给你们入驻,还请诸位在城外安营扎寨,本县令将筹集肉食、酒水,送到城外交付尔等壮行之用。” 城楼下的乌桓轻骑听得真切,他连忙将这话递到了乌桓名王乌索的耳中,乌索闻言,双眉高高的吊起,神色愈发的不快,不就进个城,怎生这般为难。 且知道,乌索前面打定主意,盘算着用洗劫新市县作为激励士气的手段,督促部落中的儿郎南下,这也是袁熙许诺给他的,他一路南下,可以洗劫地方,当做酬劳之物。 只是他先前路过的地方,为幽州贫瘠之所,所获得的利益太小,因故他将贪婪的目光放在了中山国的新市县上,新市县地处幽冀之间,商旅往来频繁,是一处富庶之地,洗劫新市,足以让他和儿郎们饱餐一顿。 可新市县令却是好不知趣,拒绝让他们入城,只打算用一些酒肉打发他们,他们乌桓人辛辛苦苦,从幽州南下,助阵袁氏,单凭一些酒肉,实是喂不饱他们,也喂不饱乌索麾下的儿郎。 乌索心中怒气点点积攒,他升腾起攻打新市的冲动,但扫了一眼新市县不高的城墙,一丈而已的护城河,他就熄灭了攻打新市的想法。 虽是新市城墙不高,护城河不宽且不深,一眼可以瞧见河底,但乌桓人善于弓马却是不善于攻城,莫说新市这等矮小的城池,就算是寻常一里见方的坞堡,他们都不会打眼瞧过去,毕竟自家的攻城能力实在是拉胯。 进不了城,就劫掠不了,劫掠不了,儿郎的士气怎么提升,乌索面露忧愁,眉宇间怏怏不快,忽的他眸子一亮,想到了一个以退为进的法子。 他招来先前的那名乌桓轻骑,对着这名乌桓轻骑耳语了几句,接着这名乌桓轻骑再度来到了城墙下,向着楼上高喊,语气中扬起几分不快道:“新市的人听着,我等乌桓壮士,受幽州刺史袁熙所托来此,非为自身,而是为了袁氏征战。” “可尔等全无待客之道,让客人在野外扎寨,实在是无礼的紧,今日汝辈既是不愿放我等入城,那我们就打道回府,就此北上返回幽州,向袁熙诉说尔等的无礼。” “今日非是我乌桓不愿南下征战,实是新市凉了我等的血。” 一通话喊完,这名乌桓轻骑就此调转马头,瞧着样子似是要一去不回头,就此返回幽州。 见着乌桓轻骑将要离去,新市县尉连忙向县令道了一句:“县君,若是乌桓人因为我等而放弃助阵,他日公子南下至此,只怕会怒责我等。” 新市县令面露纠结之色,他一方面不愿背负触怒乌桓,使得乌桓离去的罪责,一方面他担心乌桓入城后骚扰民户,让城中百姓不安,一时间他陷入两难之中。 “慢着。” 新市县令向着城下正要离去的乌桓轻骑喊了一句,他下定了主意,放乌桓人入城,但他会对乌桓人的非法行径进行约束,不使城内百姓受到乌桓人的骚扰。 接下来,在乌桓名王乌索希冀的目光中,新市县的城门缓缓大开,新市县令和县尉,以及城内的大小吏员,按着官职大小依次而出,迎接乌桓入城。 “大王一路行来,想来风餐露宿,辛苦非常,还请入城歇息一二,本县令已安排人手备好的酒席,但请大王入席欢宴。”新市县令客气的道了一句。 “用不着,用不着。”乌索上前摆了摆手道,说话间他却是没有下马。 “大王不必客气,迎接远客,宴席是少不了的,不然待客之道薄矣。”新市县令追加了一句。 “嘿嘿。”乌索嘿然笑了一声,露出一口红色牙根,有似饿狼般的上下齿,他目光中满是贪婪之色,神色间是对新市的垂涎:“县君,俺说的用不着,是俺自己动手,不必县君为我俺准备。” “大王,你这话这是何意?”新市县令眉宇微微皱起,神态警觉了起来。 “哈哈哈。”乌索朗声大笑了几句,而后挥动手臂,招呼乌桓儿郎上前将出迎的新市大小官僚围了起来,多有搭弓引箭者,箭锋瞄向新市的县令和县尉。 “大王这是何意。”相比之前的问询,新市县令这句话说的急促,神色间露出了一抹慌乱,他没想到乌索这么大胆,敢于将他们拘禁了起来。 “什么意思。”乌索露出一抹轻佻的笑意,他哂笑道:“呵,县君还看不出来吗,这今日迎接俺们的宴席,不是区区几块肉,几碗酒,而是偌大一个新市,也惟有新市,才能让我麾下儿郎吃个饱。” 闻言,新市县令面容恐慌,目光不定,忧及新市父老,他不顾自身安危,出言威胁道:“大王,幽州数万人马不日就将南下,若是知道大王洗劫新市,屠戮百姓,大王这几千人只怕是没有北归的机会了。” “威胁俺?”乌索语气不屑的道了一句,他神态慵懒的说道:“你们的那位幽州刺史,袁熙已经许诺俺们了,这一趟俺们南下,可以劫掠一二,俺不过是遵从和袁使君的约定,袁使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些什么。” “况且,等洗劫完新市,俺们乌桓士气大盛,南下为袁氏击破秦军,到时候俺们立下不小的战功,袁使君只会嘉赏俺们,哪里会有什么责罚。” “俺跟你说这些干什么,真是浪费时间。”乌索朝着左右大呼一声道:“儿郎们,进城了。” “呜呜呜。”仿佛鬣狗野兽一般,乌桓人一边叫嚷着,一边撒开坐骑四蹄冲向了城门,在唯恐落于人后的情况下,乌桓轻骑于城门处挤做一团。 乌索瞧着底下儿郎这般不争气的模样,他抽出鞭子鞭打了几名儿郎,而后吩咐道:“把新市另外几门也打开,不要给俺都挤在这里。” 经乌索吩咐,新市四门大开,乌桓人蜂拥着冲了进去,杀入闾巷之内,肆意宣泄着他们的兽性,一时间,新市人的哭喊声、哀求声、悲鸣声,自城内每一处响起。 乌索羁押着新市县令和县尉来到新市县寺的大堂,品尝着新市县令着人为他准备好的酒食,他一边甩开膀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边略带嘲讽的向新市县令言道:“县君,坐下来一起吃,一起喝,今日之宴,何其快哉,你何必摆着一张苦瓜脸呢?” 新市县令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恨不得上前同乌索搏杀,可他现在被五花大绑,却是动弹不得,只能默默听着新市,这座他治下的城池哭泣的声音传入耳中。 ‘引狼入室啊,引狼入室!!!’新市县令心中哀叹道。 就在数千乌桓拥入新市,只顾着劫掠城中,宣泄兽性,却是不设防备的当下,一支数千人的轻骑队伍来到了新市数里外,这支队伍的首领在听闻斥候递来的消息后,他挥了挥手,示意麾下人马不用怜惜马力,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新市。 不多时,在坐下马匹气喘吁吁的沉重声中,这支数千人的轻骑队伍赶赴到了新市城下,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的张任,他发出了一道冷漠至极的命令:“堵住四门,下马入城步战,不许走脱一名乌桓人,也不许乌桓人弃械归降,本将军只要乌桓的首级。”(本章完) 第714章 一个不留 中山国,新市县。 乌桓名王乌索,当他正在等待麾下儿郎洗劫完毕,向他献上城内珍宝的时候,忽的一名乌桓武士冲入县寺大堂,口中嚷嚷道:“秦军来了,秦军来了。” 乌桓武士的声音高亮,在门口呼喊时,屋内的乌索就已经听到了,然而第一时间他并不是慌张,而是面色上泛起犹疑-——秦军不是在常山国吗?怎生会跑到中山国来。 根据之前从袁熙手中传来的军情,乌索认定秦军只在常山国活动,且秦军的目标是南下与河内马超汇合,两相合力,南北夹击邺城,中山国不在秦军的目标当中。 “秦军到哪了?距离新市城有几里?来的是轻骑还是步卒?”乌索向着前来报信的乌桓武士放出了连环炮似的问话。 没有等乌桓武士回禀,乌索接口吩咐了一声道:“快快,先关闭城门再说,不要给秦军入城的机会,我等自保无虞。” 乌桓武士等着乌索说完,这才得空应道:“大王,秦军封堵四门,已经入城了,还请大王速速出外主持。” “当真?”乌索面容上露出惊色,他没想到秦军来的这么快,且新市县的四门都为秦军所封堵,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釜底游鱼,草原上待宰的羔羊。 面对乌索的茫然不敢置信,乌桓武士还没出声肯定,就听见四面八方,一波接着一波的鼓角声如浪潮般席卷而来,传入了乌索的耳中,这迥异于草原号角的声音,足以说明乌桓武士所言为真,秦军确乎已经封堵四门,杀入城中。 “乌克一伙人呢?怎生不提前预警。”乌索想起了他在入城前,安排在新市县周近巡视的小渠帅乌克所部五十骑,这是草原上的惯例,劫掠的时候也需小心得意忘形,为敌所趁。 乌桓武士埋下头,嗫喏着道了一句:“乌克渠帅怕城内的好东西都被抢光了,等他入城就只能捡别人不要的东西,所以偷摸着入了城,城外没有我们的人巡视了。” “天杀的。”乌索怒气翻腾,一双眸子好似要喷出火来,他恨铁不成钢,亏他这般信任乌克,安排乌克在城外巡视,却不想乌克为了点蝇头小利,竟是偷摸入了城。 虽是眼下恨不得将乌克千刀万剐了去,但乌索没有那个时间,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即是将麾下分散劫掠的儿郎聚集起来,击破围堵他们的秦军,闯出一条生路。 “与俺吹起号角,让儿郎聚到俺这里来。”乌索吩咐了一声,旋即低沉但清晰可闻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县寺大堂附近正在劫掠的乌桓轻骑,纷纷向着乌索所在奔行。 其中不少乌桓轻骑还沉浸在痛快万分的劫掠当中,不知道秦军封堵新市县四门的消息,是故对于乌索聚拢起来的命令不怎么高兴,但碍于乌索是他们的名王,只得挟带着沉重的战利品向乌索所在而去。 “东西全都给俺扔掉,只留下马匹、刀剑。”乌索见着麾下儿郎马背上的大包小包,他出声号令了一句,可底下的儿郎贪于财货,却是没有人先行动手丢弃包裹,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别人先行动。 乌索顿时怒意上头,他抽出马鞭,向着临近的几名乌桓儿郎鞭去,这几人挨着临头的鞭子,本能的想要躲避,但在乌索杀人一般的目光中,躲避的动作一时间停滞下来,各自硬生生的挨了几鞭,力量十足的鞭子,在这几人的脸上、手上,留下了瞬间通红的印记。 “你们这群狗奴,秦军都杀上门了,还念着这些破烂。”乌索一边甩着鞭子,一边痛骂道:“是命重要还是这些破烂重要,真是一点都不明于事理。” 命重要还是劫掠到的财宝重要,乌桓儿郎们权衡了起来,很显然,他们的一条贱命,断乎是比不上这些财宝的,毕竟乌桓人生了死,死了生,命一向贱的很。 不过现在不是权衡的时候,乌桓儿郎们在乌索的鞭子下,纷纷将马背上的大包小包丢弃在地,动作稍微迟缓些的,乌索的鞭子就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在收拢整齐了千余轻骑后,乌索思考起了突围的方向,秦军既然是从南面而来,那新市的北门多半秦军略少一些,一念至此,乌索打定了从北门突围的想法。 接着乌索挥了挥手,麾下的轻骑奔出,向着新市县的北门冲去,他身在其中,指挥着麾下儿郎行动,至于剩下的未来得及聚拢的两千儿郎,在乌索的心中已然是弃子一枚,作用只在用一条贱命帮他拖住秦军的步伐。 新市县,北门。 张任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良驹,冰冷的目光看向北门前的通道,但见烟尘滚滚,却是不知凡几的乌桓轻骑正在奔赴过来,声势浩大,奔腾如雷。 不用张任吩咐,他麾下精卒中的长矛手上前,丈余的长矛,矛根抵着地面,锋锐的矛头斜向前方,形成密不透风的矛墙,只待乌桓轻骑撞个头破血流。 这一幕,自是为向北门突围的乌桓名王乌索瞧见,虽是用骑兵冲击已经列好阵型的步卒,是一件不明智的选择,但事已至此,他惟有冲破当前的秦军,才有机会突出新市县这座牢笼。 “与俺冲,哪个敢停下来,来日俺活剐了他,剥皮抽筋。”乌索厉喝了一声,督促前排步履渐缓的轻骑,让他们舍生忘死,向着秦军的阵列撞去。 身处队伍前方的乌桓轻骑,本念着在队伍的前方,突围的机会当是大一些,可如今面对秦军长矛组成的坚墙,心下是欲哭无泪,有如死灰一般。 然而情势至此,就算前军的乌桓轻骑想停下来,不愿成为破阵的炮灰,他们却是难以驻步停下,乌索的威胁萦绕在他们耳侧,后方不断往前拥挤的轻骑,强逼着他们前进。 在后退不得,唯有向前的情况下,前军的乌桓轻骑咬了咬牙,低下头颅,准备闷头冲向秦军的军阵,他们清楚的知道,唯有冲破秦军的军阵,才有一线生机可言,却是别无他法。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乌桓轻骑与秦军的距离愈来愈近,已经到了三四十步的距离,就在这个时候,前军的乌桓轻骑看到了一幕奇怪的现象,只见摆好阵型的秦军长矛手,忽的收拢了身形,于阵列中露出一条条通道,原本密不透风的矛墙,转而稀疏了起来。 ‘秦军怕了!’前军的乌桓轻骑往好处去想,他们在想应当是秦军长矛手害怕同他们相撞,所以收拢了阵型准备躲避,也即是他们的活路出现了。 想到这里,前军的乌桓轻骑不由加快了脚步,他们双腿一夹,奋力督促座下马匹加速,可速度刚刚加起来,乌桓轻骑就瞧见了让他们绝望的一幕。 只见秦军长矛收拢阵型后出现的通道中,一个个身着轻甲的弓弩手冒了出来,弓弩手的手上是已经上好弦的强弩,瞬息之间,第一波的强弩向着乌桓轻骑攒射而去。 秦军弓弩手战斗素质极高,前排发射过弩箭的弓弩手身形一矮,单膝下蹲拉弦上弩箭,将空间留给后方欲要发射强弩的弓弩手,给予了乌桓轻骑一波又一波的强弩打击。 嘣…嘣…嘣…… 随着弩箭发射时的弦惊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前军的乌桓轻骑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少甲以及甚至于没有着甲的乌桓轻骑,在破甲能力卓越的强弩下,坐下马匹被强弩射翻,马背上的骑卒为强弩洞穿。 一时间,乌桓轻骑人仰马翻,哀嚎遍地,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毕竟前军乌桓轻骑人马皆是倒地,形成了一道阻碍,后军乌桓轻骑又哪里有机会越过前军继续冲锋。 即是前进受阻,乌桓名王乌索就念着退走从其他城门处突围,可奈何冲锋的势头还在,他又身处队伍居中的位置,不得前进的同时,后退也成了妄想。 乌索照例耍起了他的暴脾气,他抄出马鞭,抽打起了左近的乌桓轻骑,想着抽出一条道路来,可挤踏的形势已经形成,却是不得轻易脱身遁走。 ‘该死。’乌索生出后悔的念头,他本念着居于阵中,能最大限度的保住性命,可未曾想到,阵中居然成为了一处死地,将他牢牢困住不得脱身。 乌桓人乱做一团,秦军却是有条不紊,强弩攒射完毕,弓弩手退后,弓箭手上前,抛洒出一波又一波的箭雨,箭雨较之强弩覆盖范围更广,将不少乌桓轻骑射做刺猬一般。 强弩,弓箭,远程打击兵器使完,冲锋而来的乌桓轻骑伤残遍地,不能列阵再战,这个时候,张任挥了挥手,手握刀盾的步卒随即上前,收割起了残局,至于长矛手则退至城门处,保证没有一只乌桓轻骑能从新市脱身。 秦军上前的刀盾手,好似死神一般,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性命,不断向前杀到了乌桓队伍的中间,而居于乌桓队伍之中的乌桓名王乌索,他小腿中了一箭,行动不得,原本寄托于亲卫带他脱身,可是能动的亲卫早就作鸟兽散,去寻一条活路,才不顾他这位残暴的名王性命。 “不要杀俺,俺是乌桓部的名王,留俺一条性命,可以换很多很多的财宝。”乌索在为一名秦军刀盾手冰冷的目光锁定后,他连忙用不利索的汉话求饶,并许以重利诱惑这名秦军刀盾手。 在乌索的记忆中,似他这样有名位的蛮夷,一般来说汉家都会网开一面,或是蓄养起来,或是换取重利,很少有直接斩杀的时候,因此他存了一份侥幸。 乌索在想,只要面前这位刀盾手向上面的将校通报,他应该可以保得一条性命,说不定会好吃好喝的供养起来,用作和乌桓人进行利益上的交换。 可是,盯上乌索的秦军刀盾手一脸冷漠,眼神冰冷,他只淡然的吐出一句:“奉骁骑将军令,新市城内乌桓来的豚犬,一个不留,尽数诛杀。” “不……”乌索一句‘不要’还未说出口,就见秦军刀盾手手起刀落,随即乌索的一颗头颅落地,往地上翻滚几圈方才停下,面容仰面朝上,眼睛和嘴巴都作撑开状,满是惊慌和恐惧。 倚仗麾下精卒,加上乌桓名王乌索早早被杀,新市城内的乌桓轻骑无人主持,所故只花了一刻钟,新市城内的乌桓轻骑就被斩杀殆尽,满城的腥膻之气一扫而空。 不数日,当幽州刺史袁熙募集的三万大军开始南下,先锋人马抵至新市城外时,就见新市城门前,由三千颗乌桓轻骑的头颅堆叠而起的京观,赫然映入身在先锋人马之中、袁熙这位主帅的眼帘。 京观的顶部,是乌桓名王乌索的头颅,脸上的惊骇和恐惧尚且存留,足可见乌索当初对上了怎样的强敌,以至于这位乌桓名王都震恐不已。 秦军所筑京观,既是入了袁熙的眼,自是也入了他麾下将校的眼中,将校士卒们见着这座京观,各自都不免吞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对于接下来和秦军交锋生出了恐惧之意。 袁军将校士卒的心理变化,体现出了京观的作用,用以威慑和震恐敌军。 袁熙见到此景也不免心颤,盖因头颅堆成的京观视觉冲击力十足,显得过于骇人,可他不敢展露到面上,怕为底下将校窥见,以他这位主帅未战先怯,有损军心士气。 “来人,堆上干柴,一把火烧了。”袁熙吩咐了一句,他打算将这座京观烧毁,以免后面人马赶赴至此,见到这座京观后生出胆怯怕战的心思。 接着袁熙一甩战袍,黑沉着一张脸离开了这里,他本打算用乌桓试一试这伙从井陉杀入常山国的秦军斤两,也是用乌桓去耗损秦军的兵力和消磨秦军的战心。 可孰料乌桓大不堪用,竟是三千轻骑,为秦军一举捣尽,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袁熙的计划落于空处,且反倒让己方落下下风,秦军壮了士气。 秦军可恨,乌桓无能。(本章完) 第715章 焦触张南 常山国,真定。 张任在攻破新市县,将城内三千乌桓杀戮殆尽,头颅于城外筑成京观后,他并没有停驻于新市,而是引轻骑退还,返回了真定县,于真定养精蓄锐了起来。 “报,袁熙所部先锋抵达了新市县。”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来的不慢。”张任微微颔首,同时追问了一句道:“袁熙所部有什么动静,可是在着手南下。” 斥候摇了摇头,他应道:“禀将军,袁熙所部先锋抵达新市后,入驻了新市县,没有立即着手南下。” “嗯,若有其他消息,立时来报。”张任点了点头,挥手让斥候退下。 斥候倒退几步,而后转身离去。 “你怎么看?”在斥候离去后,张任向一旁的张绣问话道。 张绣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斟酌了片刻,方才出声道:“将军,绣以为,多半是我军尽诛三千乌桓,后筑成京观一事,惊吓到了袁熙,所以袁熙在没有聚齐人马的情况下,不敢行南下之举。” “等到袁熙所部数万人马聚齐,就将是袁军南下的时候。”张绣最后补了一句推断。 “有理。”张任肯定了张绣的话,接着道了一句:“不管袁熙打的什么盘算,我等只于真定休养,伺隙寻机,把握战机击溃袁熙,到了那个时候,我军方才可以放心南下,不用担心后方生忧。” “嗯,将军说的是,不破袁熙,我军终不得南下同马伏波夹击邺城。”张绣颔首应声。 接下来几日,张任和张绣于真定坐等,当然二人并非什么事情都不做,如远放斥候、探听消息,第一时间掌控袁熙所部情况的事务,二人是把关的极为严苛,能做到对袁熙所部动向一清二楚,没有战争迷雾。 据斥候探马回报,新市县每日都有人马抵至,城内屯驻不下,就屯驻到了城外,现在的新市县内外皆是军中的营帐,军伍往来穿梭,好似一座大兵营般。 到如今,根据新市县午间炊烟的数量,可以推定新市的袁军已经有了两万多人,且从幽州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马赶赴抵至,由此可估出袁熙所部当不下三万人。 “三万?”张任轻笑了一声:“是我们的两倍,兵法云倍则攻之,看来袁熙所部南下的时间快临近了。” 张绣眉宇微皱,他忧心道:“袁熙所部的人马是我们的两倍,将军为何不怎么忧愁,反倒是神色略显恰意。”张绣不解,明明敌军人数多,可张任给出的表现却是出人意料。 张任温言应道:“袁熙此辈庸碌,自以为战场交锋,靠的是人多势众,可袁熙哪里明白,两军对垒,比的是军心士气、比的是底下儿郎们的战场斗技高低,比的是将校指挥能力的优劣。” “单凭人数的话,昔日昆阳一战,败的就不是王莽一方,合该是光武帝了,兵不在多而在于精,这般浅显的道理袁熙都不懂,反倒是强行拼凑了三万人,卿试观之,不出十日,我为卿攻破此贼。” 张任说的豪迈,气壮云霄,张绣也为张任的话所感染,他扬声道:“将军,来日某请命为先锋,为将军向袁熙讨一个彩头,壮一壮我军的声势。” “先锋一任,非卿属谁。”张任爽快的将先锋一职交给了张绣。 新市县。 大军逐渐南下,汇集于此,城内城外营帐有如繁星点点,数不尽数,新市城头的袁熙见之,数日前那座乌桓京观带来的惊骇,已经从他的心底消弭殆尽。 当下的袁熙望着麾下雄壮、倍于秦军的人马,胸中有一股豪情升起,他将依仗此间数万人马,一举攻破蟠踞在真定的秦军,赢下河北对阵秦军的第一功。 倘能如此,袁熙眼皮低垂,陷入了幻想,如果他能从秦军手中赢下一场,捷报传到邺城,父亲肯定会非常开怀,心中对他这位仲儿记上一笔大功。 说不定,说不定,袁熙口中低声喃喃道,父亲会在对兄长袁谭失望至极,袁尚又过于年轻不能堪当大任的当下,把他置为嗣君的侯选,只需他再立一二功劳。 “嘿嘿嘿。”袁熙神游畅想,感到痛快万分,竟是不自觉的嘿嘿笑了起来。 袁熙身后,一众幽州将校听到袁熙突然发笑,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子中都有些茫然和疑惑。 “公子为何发笑。”袁熙麾下战将焦触站了出来,他发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喜事?” “卿等以为张任如何?”袁熙收起脸上的笑意,意味深长的向一众将校问道。 焦触和张南对了一眼,这边还是焦触站了出来,他回道:“素闻张任骁勇,临战不可当其锋,只是往日我军同张任很少交手,未能摸清张任的底细。” “然今时,乌桓名王乌索兼其部众三千,一战为张任所灭,足可见张任威名非假,确乎有一二真材实料。” “非也,非也。”袁熙摆出一副焦触所言不当的神色,他嘴角挂起一抹讥讽道:“乌桓之所以为张任所灭,盖因乌桓被堵在新市城内,不得发挥他们骁骑驰骋、往来如风的长处,倘若是平地之上真刀真枪干上一仗,孰胜孰败还很难说定。” “此外,张任袭杀乌桓,拿下新市,却是不敢据守此城,而是退守了真定,足可见张任心生怯意…呵…如张任之辈,也只能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当面锣对面鼓开干的硬仗,非是张任所敢当也。” 说到痛快处,袁熙一扫眉宇间因乌桓兵败而浮起的忧愁,他这番话既是激励麾下的将校,也是给自己壮胆,毕竟若是他这位主帅都怯战,底下的士卒岂不是遇到秦军就一触而溃。 “诸君。”袁熙朗声言道:“如今我大军三万会于新市,而张任麾下人马,据斥候摸底打探,盖不过一万五千余,我军的兵力是秦军的两倍,即我等是优势的一方,今次一战,唯胜而已。” “将军说的极是。”张南跳了出来,他奉迎袁熙道:“张任鼠辈,只有行偷袭之事,非是磊落君子,而今我大军南下,当一举攻杀张任,化秦军唯齑粉。” “张将军这话通透啊。”焦触捧哏道,循着焦触和张南的口风,一众幽州将校纷纷出声应和,一时间攻灭秦军,夺回常山国,似乎是一件探囊取物、轻易无比的事情。 “传我将令,来日南下,兵发真定。”见到将校踊跃,士气高昂,袁熙面上浮起一抹笑意,他大手一挥,战袍飞舞,发出了一道自信洋溢的军令。 “诺。”焦触拱手应诺,同时应时请命道:“公子,来日交锋,某请命为先锋,定斩张任于马下,为公子献礼。” “好好好。”袁熙连道三个好字,他应下了焦触所请:“来日交锋,就以焦将军为先锋。” 第二日。 焦触大马金刀,身着银盔,在袁熙的目送下,统轻骑两千先行南下,一来是去摸一摸秦军的底,考究秦军的战力,二来是寻觅战机,赢上一场,皆以鼓舞大军的军心士气。 袁熙目送焦触,直到焦触所部轻骑两千身影渺若尘土,他方才收回的不舍的目光,他对焦触寄以厚望,望焦触能有所建功,就算是猎杀秦军斥候,也算是大功一件,可以大壮麾下将士的胆气。 焦触即去,这边袁熙没有停歇下来,他督促人马整顿行装,收拾营垒。 翌日,袁熙着麾下人马循着焦触前行的踪迹,就此踏上南下的道路,至于新市城内不留一人,他将攒劲拳头发出全力一击,定要一战破秦。 人马过万,无边无涯,袁熙所部三余万人马,南下行军时,好似一条长龙,绵延十数里,前部人马经过的地方,后方人马需要挨上几刻钟才能抵至。 袁熙身处阵中,神色中带着一抹希冀,同时又有片许的担忧。 他希冀着一举攻破张任,保证冀州和幽州之间通道的畅通无阻,并凭借此胜赢得父亲袁绍青睐的目光,越过兄长袁谭,登临河北嗣君的位置,再进一步,西灭刘璋,南灭曹操,一统寰宇,荡平宇内,开创袁氏帝国的基业。 而同时,袁熙担忧不敌张任,万一为张任所败,他的幽州刺史一职,怕是也做到了头,要改弦更张,换易他人了,不过在念及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袁熙胆气升腾,目无余子。 行不过数里,只见有一人飞马而来:“报。” 袁熙一眼瞧出,这人是出自焦触麾下,是焦触的亲卫,他对着左近的将校言笑道:“喏,焦将军南下不过一日,这么快就着人给我带来好消息了。” “快说,焦将军怎么讲?”袁熙语气急切的问了一句。 焦触亲卫却是没有什么好神采,他面容低垂,语气也是低沉:“公子,焦将军南下遇到秦军的轻骑……” “秦军的轻骑,多少人马?”袁熙不待斥候讲完,他追问道。 “八百余骑。”焦触亲卫给出了一个数字。 袁熙扬起笑意,他朗声道:“以两千对八百,胜负自可知也,且说焦将军斩获几何,我要为他表功。” “公子。”焦触亲卫发出悲鸣声,抬头道:“焦将军与敌骑交锋,孰料敌骑中有一白马银盔的骁将,单骑直突,我军无人可挡,这人冲到焦将军近处,长枪一挥,拨掉焦将军手上长刀,而后猿臂一伸,竟是将焦将军生擒了过去……” “我军失却主将,无有战心,两千余骑,却是不知剩下几人。” “小人冒死逃窜回来,只为将真情通报给公子。” 这位焦触亲卫面怀悲痛,心伤同袍遇难是真,但同时,他逃窜回来,一为保全自家性命,二为通过向袁熙第一时间通禀消息,换取袁熙的青眼和嘉赏。 可袁熙面色一沉,眸光中杀气凛然,好似一只噬人的猛虎,他紧紧的盯着焦触亲卫,发出一句冰冷的话语:“你这厮若是所言当真,那你身为焦将军亲卫,焦将军临阵被擒,而你不思救主,反倒是逃窜回来,此一该杀也。” “二来焦将军为我麾下猛将,素来骁勇善战,岂会为秦将一击生擒,且以两千对八百,就算不胜,也不至于大败,你这厮必是不慎为秦军擒住,成了秦军的间细,才有了这番沮坏我军心的言辞。” “来人,与我斩杀此獠,继续进军。” “公子。”焦触亲卫连忙喊话道:“公子,小人所言句句是真,小人对你的忠心也是日月可鉴,还望公子着人去印证消息,勿要错杀忠良啊。” 作为将领亲卫,这人读过一点书,明白一些道理,出口间言辞有可采的地方,但入得袁熙耳中,却是令袁熙面色越发阴沉,一双眸子杀意呼之欲出。 袁熙喝令武士道:“还等什么,速速斩了此獠,莫要令其为秦军张目,沮坏我大军军心。” “冤啊……”在一声喊冤后,焦触亲卫的头颅落地,一腔热血喷洒一地。 “继续进军。”袁熙看也不看在地上打滚的焦触亲卫的脑袋,他发出了继续行军的命令。 大军继续向前,第二日抵达了真定县的近处,袁熙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先行安营,行军是一件辛苦事,他打算让士卒修养调整后,再与秦军大战。 入夜。 袁熙神色有些颓然,接着那名为他斩杀的焦触亲卫,又有焦触所部溃兵返回,几番验证,焦触为秦军生擒一事,已经可以确认下来了,同时生擒焦触的秦将身份,袁熙根据溃兵的描述汇总,推定是秦将张任。 “果是蜀地骁将。”袁熙不明白,蜀地偏鄙,少有良马,如何出了张任这等马上功夫一流的将领。 说实在,眼下袁熙萌生了半点的退意,他想退回新市,等着秦军上门来攻,依仗坚城同秦军交战,但大军南下至此,若是就此退回,军心士气必然不利,弄不好秦军衔尾追击,退军变成了溃败。 就在袁熙忧愁之时,手下人来报,张任递来战书,约定来日大战。 “嗯?”袁熙目光聚焦,放在这封请战书上。(本章完) 第716章 破袁 “怪哉。” 中军大帐内的袁熙面色狐疑,望着案几上秦军的请战书。 且知道,按兵力而言,他的兵力近乎是秦军的两倍,虽是士卒的战力方面不如秦军,可纸面上的兵力优势放在这里,合该他是进攻的一方,而秦军是守御的一方。 可当下,张任竟是着人送来请战书,约他来日大战一场,正所谓事出有反必有妖,袁熙对于张任的请战,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他在思索张任私底下设了什么阴谋,有什么大坑在等着他。 ‘莫非秦军的兵力不是一万五千余,而是和我方兵力相当?’袁熙对着案几上的请战书揣测了起来,他猜想秦军的兵力有假,可秦军的兵力是他多方着人探查过的,士众数量方面,或许有所偏差,但偏差也不会很大。 只是秦军兵力即是劣于袁军,张任哪来的胆子请战? 袁熙琢磨了一阵,忽的他脸上浮起了怒意:“张任竖子,这是当乃公室乌桓之辈吗?” 袁熙推定,张任多半把他当做屠戮殆尽的三千乌桓人,以为他的战力和乌桓相当,都是能轻易夷灭的,所以张任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于递来请战书。 “告诉张任的使者,来日大战一事,本刺史应下了。”袁熙向着亲卫侍从吩咐了一句,侍从领命,将这桩消息转告了张任的使者,张任使者即是完成任务,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而后递送话语的袁熙亲卫,将张任使者的举动和神色仔仔细细的通禀给了袁熙。 “你是说,张任使者是高高兴兴走的?”袁熙嘴角弯起一抹弧度,露出略带讥讽的笑意。 “是的。”袁熙亲卫肯定道。 “这就好。”袁熙自顾自的道了一句,接着挥手让亲卫退下。 亲卫一退,列席的张南遂即拱手进言道:“公子,我大军初至,一路辛苦,正是需要调养恢复元气的时候,缘何公子应下了张任的请战,如此一来,是秦军以逸待劳尔。” “张将军,来日你就知道了。”袁熙面上跳出一个奸猾的笑色。 张南见状不再多言,他只等第二天看看袁熙耍的什么手段。 月落日升,当晨曦自东面斜照下来,昨夜的月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真定城,北门大开,一片鼓角之声响起,接着秦军排成阵列自城门踏出,于城外立阵,逾万的人马,瞧上去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感觉,但这也只万余人马罢了。 张任立身阵中,神色淡然,他举目向前方望去,却见袁军营寨营门紧闭,没有出营列阵,大战一场的样子,他随手招来昨夜前往袁军营寨的使者,让使者再去一趟袁军营寨,向袁熙质问失约的原故。 使者举着白旗,骑马向着袁军营寨飞踏而去,到达袁军营门时为袁军迎了进去,在进入袁军营寨不多时,这名使者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袁军营门处,返回了张任的身边。 “将军,袁熙言他昨夜受凉,今日腹泻不止,实不能指挥大军作战,所故今日且休战罢军,等他身体好了再行约战。”使者据实回答道。 “另外袁熙着小人向将军致歉,言他腹泻难忍,身体不适,却是忘了向将军通告一声,以至于将军督军而出,却不得大战一场。” “嗯。”对于袁熙托词爽约的行径,张任面色无有波动,好似一点都没有为之恼怒,他只吩咐了一声,让出城的人马逐次收兵还营,同时遣人于军中告知今日不得大战的缘故。 午后,真定城内,早间出城预备大战一场、结果因袁军爽约而返回城内的秦军士卒,三五成团的聚在一起,讨论起了早间的事情。 “什么腹泻,依乃公看,袁熙那小子就是怕了,不敢同我们大战一场。”一名积年的老卒说道。 有人赞同:“说的对,袁熙这个无胆鼠辈,惹的乃公早起,觉都没睡好。” 有人心下不爽,怒喷道:“都说袁氏诗书传家,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可今日做的事着实不地道,真可谓是丢尽了他袁氏十八代祖宗的脸。” “这话极是。”有人感到痛快:“袁熙那个竖子就算是真的腹泻,可他不早些告诉我们,非等到我们都出城列阵了,派人去问了,才告诉我们今日不打了。” “呵呵,妥妥的小人行径,半分世家子弟的风采都没有。” 一顿谈话下来,秦军将士说起袁熙二字,都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千刀万剐了袁熙。 就如此两日过去,袁熙那边似是腹泻好了些,他遣人通知张任,约定来日大战,张任自无不允,他应了下来,这是他所求的事情,一战击溃袁熙的数万人马,使幽州不敢南顾。 第二日。 当张任所部出城列阵,同时袁军也有不少人马自营寨中奔出,秦军将士见之,以今日一场大战掀起,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节,纷纷摩拳擦掌的时候。 突然,正在列阵的袁军收拢队形,返回了营寨之中,同时一骑自袁军营寨,挟白旗飞踏而去,来到张任身前,向张任致歉道:“张将军,实是惭愧,我家使君腹泻忽然加重,需要再静养一两日。” “无妨,等袁使君身体好了,然后再行约战。”张任神色平淡,语气平缓,看上去丝毫没有因为袁熙再度爽约而有所怒意,他只平静的应下了袁熙使者的歉意。 即是袁军退去,没有了敌手,秦军自然也是跟着退去。 不过秦军虽是退了,但战意却腾烧的更旺了,或者说怒气涌上心头,杀意滔天了起来。 对于袁熙两次失约,明面上都有一个恰当的借口,可秦军士卒却不这么认为,将校们只当袁熙在戏耍他们,且不止戏耍了一次,而是两次,简直无礼至极,无有道义。 是故,秦军将士眼中腾起了愤怒的火焰,牙齿恶狠狠的咬着,就等来日大战,将袁熙撕成肉块,然后细细的切成臊子,做出一缸肉汤品尝。 这边秦军自上而下愤愤不平,那边袁熙和张南却是在捧腹大笑,开怀不已。 “什么蜀中名将,还是为本刺史戏耍。”袁熙笑道,眸子中尽是对张任的轻视。 张南奉迎了一句:“公子妙计无双,连着两番戏耍张任,教张任求战不得,所谓名将,无外如是也。” “当不得,当不得。”袁熙为张南夸耀,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可面色却是强自平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尽量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派头来。 “当得,当得。”张南继续拍着马屁道:“公子随便使一些小手段,就将张任当猴子耍弄,这等智谋,这等策略,若当不得名将二字,世间孰还敢自称名将。” “张将军说的过了。”袁熙连连推脱‘名将’的高帽,可面色上却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张南的话说的他很是开怀,他有心提一提张南的职级。 “张将军,你素来练兵有方,骁勇善战,这一向来,功劳积的不小,等这一仗打完,我当向父亲上禀,加将军一个封号,也好回报将军的辛苦。” “这如何使得,臣为公子效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谈不上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张南一边拱手应下,一边嘴上说着推辞的话。 “诶,张将军。”袁熙抚慰道:“谦虚可以,但不可太过谦虚,恐有自轻之嫌,为他人所不见重。” “是是是,公子教训的是。”张南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道。 给张南画了一张大饼,袁熙谈起了正事:“兵家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秦军连续两次求战不得,如今士气当是衰竭,而我军修整数日,蓄锐养精,正是进军的大好时机。” “来人,发书张任,与我邀战秦军,来日定要大破其辈。” 袁熙邀战的话,从袁军营寨传入真定城内,张任照例应了下来,而袁熙收到张任应下的消息后,他开始部署起了来日大战的阵型。 步军居中,轻骑居于左右护住两翼,这是袁熙决定来日摆出的战斗形态,也是一种比较常见的,且较为稳妥的军阵形态,也是能最大限度发挥出袁军兵力优胜的长处。 第二日。 秦军士卒果如袁熙所料,第三次出城列阵的秦军,面上的精气神不如过去两次出城列阵的时候,秦军只当今日又会被袁熙戏耍,是以兴致不怎么高昂,战意也不怎么浓烈。 这一幕,为督统袁军出营列阵的袁熙瞧在眼里,他面色含笑,眉宇间是止不住的得意,他只轻轻耍弄一二手段,就教秦军露出疲乏的姿态,他确可如张南所言,列入世间名将的队列当中。 “快快,速速出营,列阵迎战。”袁熙发号施令,为了今日赢下张任,他决定大军齐出,营中只留少部分兵马,拿出不做保留的力量攻向张任。 于是乎,从空中俯瞰而下,但见袁军的军阵,比秦军的厚实,人数远超于秦军,近乎倍于秦军的兵力。寻常人若是见着敌我兵力这般的差距,多是生出惧意,战心不稳。 然而秦军士卒,见着袁军大出,不同先前两次戏耍他们,顿时一扫兴致缺缺的面色,望向袁军双眼好似要喷出火来,纷纷牢牢握紧手中的刀戈,浓烈的战意在秦军之中荡开。 且虽是袁军人数多于己方,但秦军士卒却是视而不见,他们心中只念着一件事情-——生擒袁熙,然后活剐了袁熙,以报前番两次被戏耍的耻辱。 秦军鼓手将牛皮大鼓敲的震天响,进一步提升秦军士卒的战意,也是他们对袁熙愤愤不平,所故今日之战,豁出命般敲起了牛皮大鼓,只为提振军心士气。 这一幕,为张任所睹见,他嘴角微微弯起,却没有为之稍稍惊讶,而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目光远眺,越过正当面的袁军,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袁军后方的营寨,而后收回目光,挥了挥手,发出了出击的命令。 “进军。”总旗令官挥动进军的蚩尤令旗,接着进军的旗号被小旗令官一路传递到了前军,前军秦军士卒收到后,旋即就向前冲去,饿虎扑羊般奔向了袁军。 袁军见状,开始泼洒临敌三矢,用以阻滞秦军的冲锋,秦军前排的刀盾手见之脚步未有停驻,他们只高举盾牌,脚步不停地向袁军方阵冲去。 袁军三通矢罢,秦军虽是有些人为弓箭射倒,但脚步不停地秦军,已然冲到了袁军面前,袁军弓箭手急忙退却,换做袁军刀盾手上前迎敌。 变阵之间,袁军却是来不及完全变阵,就为秦军贴近攻杀,一时间,袁军弓箭手不得退后,袁军刀盾手不得上前,阵型不免混乱了起来。 而秦军趁此良机,以一重甲战士作为矛尖,形成一个锥子形穿透起了袁军的军阵,不多时,就干脆万分的捅穿了袁军的一个方阵,且势头不缓,继续向前突进。 位于中军的袁熙瞧见这一幕,他顿时面色略微慌张了起来,方才他初见秦军时,秦军似是兴致不高、战意不浓,可交起手来,秦军却好似恶虎一般,前后变换,叫他有些应对不及。 “快快,让大戟士迎上去。”袁熙发出了一道命令,他手下有一只仿照张郃麾下大戟士的人马,是他苦心经营的精锐,人人披甲,战具精良,眼下前军为秦军所图突,就将一穿到底,这个时候,合该大戟士上前挽救了。 在袁熙的命令下,千余人的大戟士向着秦军迎了上去,同秦军交锋厮杀了在了一起,也唯有大戟士身当于先,才堪堪阻滞了秦军一往无前的兵锋。 在前军取得不错成绩的情况下,张任做出了梭哈的动作,他挥动令旗,大军一起压上,向着袁军冲杀而去,顿时给了袁熙前军更大的压力。 袁熙不得已,他尽数遣送中军的精锐,本意以前军消磨秦军兵力,中军精锐收尾的他,现在只能凭借中军的精锐维持住前军的阵型不乱,不至于一败涂地。 秦军精锐,袁军士众,是故秦军虽是人数少于秦军,但两相大战,却是一个旗鼓相当的情况。 然而就在袁熙咬牙坚持,希冀着用人数优势压垮秦军时,后方的营寨突然间升起了一条烟柱,续而又是一条烟柱腾空而去,连绵不绝,好似整座营寨都燃烧了起来。 后方营寨的情况,声势不小,正在奋战的袁军自然有不少人回头瞧见了这一幕,顿时就有人高喊道:“营寨丢了,营寨丢了……” 慌乱的叫喊声回荡在战场上,霎时间袁军军心大乱,不能再战!(本章完) 第717章 庸儿 常山国,真定。 张任于正面强攻吸引袁军注意,张绣绕后袭取袁军营寨,前后夹击之下,袁军将校战心不稳,大军为之溃散,而后张任、张绣携手追亡逐北,至于当下,一场袁刘大战到了收尾的阶段。 毫无疑问,今日这一战,对于秦军来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数万袁军为秦军所击溃,其中降者不知凡几,袁熙、张南等袁军将帅仅以身免。 “恭喜将军,今日一战后,幽州士庶若闻将军之名,当是小儿不敢夜啼。”在打扫完战场后,张绣来到张任身前,拱手向着张任恭惟了一句。 张任微微颔首,今次一场大胜,击破袁军数万人马,使得一贯神色淡然的他,面色上也不由浮现轻微笑色,对于张绣的恭维话语,他也是难得的接受了下来。 不过接下来,张任还是照例谦虚了一句:“今日之胜,盖因袁熙本非良将,竟是举军全出,未留下锐卒把守营寨,使得你我能做到前后夹击。” “也是袁熙所部人马,多为乌合之众,以倍于我军的兵力,却和我军打了个旗鼓相当,似此等劣军,换做他人督领我军,也是能轻易击破。” “吾有功,可非大功,击败袁熙这等人,实是受不得什么夸耀。” “将军过谦了。”张绣笑了一笑,他推崇道:“非是将军定策,以袁熙同我军交战,多半会全军出击,施下临阵之时袭取袁军营寨的计谋,今日这一战,就算能赢,也不会赢的这般轻易。” “嗯。”张任点了点头,而后摇了摇头道:“说来这也并非我想出的计策,而是借鉴了马伏波击破袁谭的故事,伏波于河内破袁谭,也是绕后袭取营寨,前后夹击,我不过是借鉴了一二,只是没想到这般顺利。” “同样的招式,能适时而发,且使出来有效,这便是良将了。”张绣只言语推崇,表达出对张任的钦佩。 对于张任这位年长如兄长的人物,张绣居于其下,受教良多,且他得张任多番照顾,不以他一介凉州降将的身份而有所芥蒂,是故对于张任,张绣是钦佩不已,以为良师益友。 “莫要多夸,吾可是会骄心过盛的。”张任见张绣不断推崇他,他笑着道了一句,难得的说了一句俏皮话。 张绣跟着笑了起来,他摆了摆手道:“他人多受赞誉,或是会骄横起来,但以将军的为人,字集中怕是没有骄横二字,唯有谨身、忠义而已。” “你这小子,越发说的上头了。”张任伸出手指了指张绣,没奈何的来了一句。 是夜。 张任翻阅起了军中主簙递上来的战报,战报中的内容有诸多列项,如今日一战秦军的伤亡,秦军的斩获,收降的袁军俘虏几何,收缴的粮草辎重几何,在战报上均是有详细的介绍。 一目十行下,不消片刻,张任就看完了这份战报,把握住了其中的关键点-——今日收降的袁军俘虏有万余人。 从军事的角度来说,收降万余俘虏,是一桩响当当的功劳,可对于张任而言,收降万余袁军俘虏固然可喜,但后面他需要负责袁军俘虏的日常饮食、饮水、睡眠等等存活所需的事项,这是极为繁重的事情。 尤其是袁军俘虏有近万人,每日只怕要吃尽一座粮山,才能维持住袁军俘虏的性命。 当然,或许张任可以效仿白起,一了百了的坑杀这万余袁军俘虏,如此就不用考虑袁军俘虏存活所需的资源,节省下大批的资源用于己方使用,便利于接下来南下一事。 然而,效仿白起的念头,只在张任脑中一闪而过,接着就掉到了脑海的犄角嘎达里,不复为张任所念起。 作为秦王麾下将校,张任知晓刘璋的脾性,他的这位明公,为人仁德,举世称贤,倘若他这边坑杀万余袁军俘虏,传扬出去,对于刘璋仁德的名声来说,将是一个大大的黑点。 所故,这万余袁军俘虏的性命自然是要保全的,不过张任没有对袁军俘虏全盘负责到底的想法,他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么多的粮秣和辎重。 从井陉东进的张任,背靠的是太原郡,而太原郡屡遭兵灾,士庶离散,良田多有抛荒,虽是自从杜畿领太原郡守以来,招抚流民,重视耕种,可所开田垄不多,积蓄粮草亦是不足,这也是张任东出,兵力只有一万五千人的缘故,再多,太原郡就支撑不起了。 而现在,一场大胜之后,袁军降卒万余,也就多了一万张嘴,太原郡断乎是供应不起。 于是乎,对于这批万余袁军降卒的处置,成为了张任的难题,阻碍了张任今夜入眠。 “将军深夜不眠,可是有什么心忧之事?”作为谋士陪同张任的郑度,向眉宇间泛起忧色的张任问道。 “盖因今日得胜所降的万余袁军,倘若蓄养起来,军中粮草只怕供应不起。”张任如实的回道。 “这有何难?”郑度脸上泛起不以为然的笑意:“这些降卒,往日里效事袁氏,助纣为虐,合该受夷三族之罪,今日可宣明彼等的罪行,坑杀了事。” “不可。”张任面色坚定,态度坚决的否定道:“大王素以仁德扬名,倘若你我行下坑杀袁军降卒的事情,一来有伤大王的仁德之名,二来杀俘不祥,恐遭天谴。” “将军。”郑度语重心长的进言道:“如今马伏波在等我们南下,左右夹击邺城,讨定河北之地,为大王平定天下。” “而我们却因蓄养降卒,导致粮草辎重不足,使我军不得南下,到时候失却一次良机,不知日后如何再逢上此等良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将军不愿背负杀俘之名,度不德,愿为将军担之。” “将军勿需明言,只点头即可,来日度将为将军料理这万余袁军降卒。” 郑度露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耽搁了秦王事业坐大的模样,愿意背负下杀俘的天谴,也愿意背负下杀俘的罪责,他也是知道刘璋脾性,估摸着若是行下杀俘一事,长安那边将不止是责问,而是将问罪于他。 不过郑度对于天谴和罪责不以为意,在他看来,用这万余袁军降卒,换取冀州早一日荡定,是一门值当的生意,有罪他来背,有天谴他来受着。 “郑君是以为我张任是不能任事的人吗?”张任自嘲了一句,而后出言道:“郑君,某已经有了定夺。” “不知将军的定夺是?”郑度见张任态度郑重无比,他眸子一亮,向张任问道。 “放袁军降卒自行离去。”张任话还没道完,郑度的眸子就黯淡了下去,面色不怎么好看了起来。 “袁军降卒即去,一来可以保全大王仁德之名,二来我军也就不用负担降卒的粮秣所需,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张任说着,面色泛起了微微笑色,他扪心自问,这样的处置,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将军。”郑度语气凝重,一句将军拖的老长:“将军若是放归这万余袁军降卒,这些人回到幽州,必然重新聚集到袁熙麾下,如此是资敌的行径。” “而袁熙得此万人,怕是声势复振,我等后方又要生忧也,不得毫无顾忌的行南下之举。” “郑君,杀俘自古不详,况有伤大王之名望。”张任重复了之前的理由,同时补了一句道:“此外袁熙为我等所破,粮草辎重、甲胄兵械尽为我军所得,就算得此万人,要想重振旗鼓袭取我军后方,非有三五月岂能动身。” “再者,辽东传来消息,刘玄德有南下之意,幽州亦是背后受敌,袁熙若想有所举措,不能不顾忌辽东刘玄德,某可断定,我军南下无忧身后。” 接着见郑度还欲再言,张任退掌示意郑度勿要复言,他的定夺已下,却是更改不得了。 …… 于真定为张任大破,仅以身免的袁熙,他在张南及亲卫的护卫下,一路北上逃窜,路过中山国亦是不敢入城停歇,唯恐为秦军追上,围城困杀。 直到踏上了幽州的地界,袁熙方才停歇了下来,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些许。 也唯有这个时候,袁熙才从逃命的恐慌中脱身,思虑起了真定的惨败。 ‘无胆的秦军,尽使些奸计。’袁熙先是痛骂了一句张任,虽是他招募的数万大军,士卒不如秦军善战,但仗着兵力的优势,他却是和张任打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间也没有露出溃败的姿态。 可秦军竟是袭取他的后方,以至于大军见之,军心不稳,顿时溃散奔逃了起来,不敢再同秦军死战,导致他蒙受了一场惨败,输的一塌糊涂。 可痛骂张任解决不了惨败已经发生的现实,现在袁熙心中所想,落在了如何将真定的战事通告给袁绍,如此惨烈的大败,他却是害怕告诉袁绍,惹来袁绍的滔天之怒。 将罪责推到他人身上,袁熙转念一想,思考起了如何推脱罪责,可思来想去,他作为军中主帅,如何也是逃脱不了罪责的,毕竟大败是从他的手上出现的。 如此思来想去,连着数日下来,袁熙都没有将真定的战事情况递到邺城去。 然而一桩消息的到达,让沉浸在忧思当中的袁熙振奋了起来,张南通报,他陆陆续续接收到了真定奔赴回来的败卒,数量已近数千人,最终或可达万人。 同时张南告自道,他通过拷问败卒,了解到这伙败卒本为秦军俘虏,但秦军竟是大方的释放降卒,放降卒一个自由,并给了降卒路上的吃食,用于支撑降卒回到幽州。 “善,大善。”袁熙对此高兴不已,有了这归来的万余败卒,他递交到邺城的战报,就容易书写了。 据此,袁熙用心斟酌出了一份战报,单言他统兵同秦军大战,悍不畏死,又死不旋踵,一场大胜只在眼前,然因不防秦军奸诈,为秦军袭取营寨,以至大军猝然瓦解,一败涂地。 可大败之后,他没有引身退走,而是收拢败卒,复得两万余人,将再与秦军对垒,一决雌与雄。 …… 邺城。 从滏口陉撤离,留下张郃殿后的袁绍,当下已经返回了邺城主持事务。 回到邺城后,袁绍所行的第一件事,就是遣兵加固魏郡南面的防线,以防马超自河内攻入魏郡,威胁到河北大本营邺城的安全。 其次,袁绍寄厚望于袁熙,他希望袁熙能联手乌桓单于蹋顿,南下攻灭进犯常山国的秦军,勿使邺城有后顾之忧。 然而,对袁熙寄托厚望的袁绍,从常山国间细和幽州使者的手里,所得悉的常山国的消息,却是无有一桩好消息。 首先是袁熙没有邀请到蹋顿一同南下,只得了三千乌桓助阵南下,而三千乌桓,单念着劫掠地方,竟是为秦军关门打狗,堵在新市县内,屠戮了个干干净净。 其次,袁熙所部先锋焦触,统两千轻骑在前,遇秦军轻骑八百,挥师攻上,孰料两千不敌八百,惹得一场大败,且主将焦触都为秦军生擒而去。 最后,据常山国间细来报,袁熙举三万人马与秦军大战,竟是不敌秦军,为秦军所破,向北仓皇逃窜而去,三万大军南下的开端,结局落得白茫茫一片。 连着闻听到坏消息,而且坏消息一个坏过一个,让袁绍心气郁结,不得舒发,竟至于出现咳血的症状,同时袁绍怀着一个希冀,希冀间细所言为假,毕竟他还没有收到袁熙递来的战报。 就此等上了数日,袁绍终是等来了袁熙的战报,而战报的内容,让袁绍顿感喉咙微微腥甜,盖因袁熙战报所言,和常山国间细所言,别无二致,只多了袁熙自夸自擂:‘说自己悍不畏死同秦军作战,以及大败之后收拢溃卒,屡败屡战的高上精神。’ “庸儿。”袁绍再也按捺不住喉咙中腥甜,他先是厉声喝骂了一句,接着一口老血吐出,仰面晕眩了过去。(本章完) 第718章 良机否 河东,安邑。 刘璋这段时间以来,于安邑静候,坐观天下时局。 至于如今,袁曹结盟,共同引兵西进的危局,在刘璋幕府诸将的应对下,落得草草收场的结果。 南面,引军攻打河南尹的曹操,施展出来的虚实之策,为毒士贾诩所窥破,大军只得在雒阳八关外徘徊,却是不得兵临雒阳城下,达成收复河南尹的意图。 至于当下,曹操派遣到宛县据守的夏侯惇,为吴懿设伏击败,在许都南面出现危情的威胁下,曹操引大军返回了许都,并遣送于禁统兵三千前往宛县助阵夏侯惇,以防宛县为秦军所破,许下不宁。 南面之忧,解矣。 北面,袁绍自领大军攻伐滏口关,又派袁谭发兵河内,然袁谭为伏波将军马超所破,河内之地尽失,唯余一座朝歌城,且河内为秦军所得,邺城人心惶惶。 在大本营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袁绍留张郃殿后,自领大军返回邺城,加强邺城的守御力量。 上党之忧,去矣。 此外,太原郡的张任、张绣突入常山国,欲断绝冀州和幽州之间的交通,袁绍为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着令幽州刺史袁熙南下击退张任和张绣,保证邺城北面的安宁。 可现下,河东太守法正自门外踏入,面带喜色的向刘璋通禀道:“大王,张骁骑先诛乌桓,后破袁熙,且杀的袁熙是仅以身免,如今袁熙窜逃回了幽州,心绪惶惶,只屯兵于涿郡,却不敢逾界南下。” 道完常山国的战事,法正拱手进言道:“大王,我军连战皆胜,此天赐良机也。” “哦?”刘璋面色淡然,只嘴角微微弯出一抹弧度,表达出他对当下时局的高兴之意。 “大王。”法正接着言道:“如今袁谭、袁熙皆为我军所破,不敢同我军对敌,当此之时,合当命张骁骑南下,马伏波北上,同时大王可倾国之兵前往上党,统甘辅汉所部人马东出,三面夹击邺城。” “倘若时运在我,或可一举破邺城,定河北。” “讨定河北,夷灭袁氏后,大军主力挥师南下,兵发许都,同时分遣两路人马,黄镇东自河南尹出,吴镇西自新野北上,亦是三路夹击许都,倘能这般行策,破曹易尔,盖举手而已。” “再后,以破袁灭曹之威,荆州、江东可不战而下,如此,天下一统,宇内安康。” 法正说的豪迈,词无滞感,可见他在面见刘璋之前,就已经根据当下的时局,腹中斟酌好了一套说辞,如今在刘璋面前道出,自是行云流水,无有滞然。 刘璋微微颔首,他先是肯定了一句:“孝直之言,与吾心相类。” 没有说是相同,而是想法类似,接着刘璋续而言道:“然孝直所言,此中有一二微小的忧虑,一则邺城为袁本初经营多年,深根固本,必然是一时间难以拔除,二来曹孟德引军返回许都,手握数万兵马,不知动向如何。” “夫今,袁曹结盟,虽是真情少假意多,可袁曹到底是唇齿相依,这个道理袁本初知道,曹孟德也是知道,是故曹孟德必然不会坐视我等讨定河北,夷灭袁氏。” “若是我大军倾出,合围邺城,曹孟德必将引兵北上施救于邺城,而正如孤前方所言,邺城城坚,难以易下,我等一时半会拿不下邺城,顿兵坚城之下,倘曹孟德抵至邺城,与袁氏内外夹击我军,局势只怕不妙。” “那依大王之意,放过这次的机会。”法正眉宇锁起,语气迟迟道:“可我军好不容易连战皆胜,士气正旺,将校望着建功立业,就此撤军,恐于将校的战心不利。” “不。”刘璋否决了一句道:“孤意非是错失良机,而是稳妥行事,如今三面夹击邺城的战机已现,自当挥兵邺城,试一试邺城的守御力量。” “但孤无意倾国之兵攻打邺城,盖因许都曹孟德那里,还需要防上一手,所故孤心下计较,以张任、甘宁、马超三路人马尝试攻打邺城,三万后备兵力,且先不动,用作防范曹孟德。” “大王所定之策,稳妥非常,当如此行事为上。”法正称赞了一句刘璋的计策。 接下来,数支骑卒队伍从安邑出发,有的北上,有的东进,有的南下,但无一例外,这些骑卒都是给对应方向的将校,带去刘璋号令进军的命令。 上党。 “大王有令,着我等东出攻打邺城。”甘宁语气雄迈,声震大帐,向一众将校言道。 “终是等到大王的这一道命令了。”有裨将出声道:“某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非得饮上一饮袁军将领的鲜血,方才能够安歇下来不做异动。” 不少将校出言附和,他们早就望着东出,建立一番功业。 此外,邺城作为河北的大本营,倘若能在攻城战中打出不凡的战绩,封妻荫子自是少不了的,自家的爵禄也是少不了的,这里不少人在想,如果能先登邺城,少说能升个侯爵,食邑增加两三百。 想到这里,一众将校纷纷磨拳擦掌了起来,对于功名的渴望,遮蔽了对战争的畏惧。 河内。 马超收到进军的消息后,将消息告知了庞德。 庞德闻之雀跃,他向马超请命道:“伏波,德请为先锋,必为伏波扫清前路,得直趋邺城城下。” 马超笑了笑道:“先锋之任,非令明你莫属,何必相请。” 常山国。 张任读罢刘璋的命令,转手递给了张绣,同时出言道:“大王着我等临阵见机,把握南下的机会,与甘辅汉、马伏波会于邺城城下,三面夹击邺城。” “大王这是要一举荡定河北吗?”张绣语气中露着兴奋之意。 “不好说。”张任半眯着眼睛摇了摇头道:“大王只着我、甘辅汉、马伏波三路合击邺城,却是没有声言他将来到邺城前督军作战,也没有涉及后备兵力的调动。” “或许,大王多半是想让我等先试试邺城的水深几何,然后据此再做应对。” …… 许都。 “袁本初诸子,也太过庸碌了吧。”明明是袁绍的儿子不堪用,但曹操神色却是不怎么见好。 毕竟如今袁曹结为盟友,两边按常理来说需要守望相助,对于友军的困难要出手帮忙,而当下,袁谭兵败于河内,袁熙大溃于常山,邺城将陷入三面被围的危局。 袁绍落难,河北危殆,曹操不能坐视不管,就算他不顾盟友之义,也要看在唇亡齿寒的份上出手救援何必。 而对于救援河北一事,曹操心下却是不太情愿,他向来只盘算着袁刘相攻,两败俱伤,他就可从中渔利,享受渔翁的身份。 可袁谭、袁熙接连败仗,河北为之大震,袁氏似有倾覆之状,这般危急的情况下,曹操须早早出兵救援袁氏,不然袁氏若是为刘璋所灭,下一个就是许都了,也即是他曹操了。 曹操思来,当是等不上几日,来自河北的求援使者,就将登临他的丞相府了,或将临庭哭泣,向他请求伸出援手。 不出曹操的意料,数日后,袁绍派遣南下的使者郭图,于曹操面前请求道:“曹丞相,今秦军凶暴,河北危急,还望丞相念及盟友之义,早日北上救援。” “郭君勿需如此。”曹操摆了摆手道:“你我两家即为盟友,施救一事,自然是无可争议,且待孤整顿兵马完毕,来日就引军北上,与本初兄共抗秦军。” “丞相言必行,行必果,果大丈夫也。”郭图见曹操爽快的应下,他拱手赞颂了一句。 曹操宽言抚慰了几句情急的郭图后,挥手让郭图退下,而后同一众谋士商谈了起来。 “卿等以为,是否施救于河北。”曹操发问道。 “救,当然要救。”荀彧肯定道:“正如丞相所言,今袁氏与我,是唇齿的关系,虽说谈不上一荣俱荣,可一损必当俱损,此行北上非是救援河北,实是挽救自身尔。” “丞相,荀令之言是也。”郭嘉跟着道了一句:“夫河北,与我不过隔河相望,渡口极多,地势通便,倘若为秦军所得,秦军大举南下,我军恐是无力御之。” 董昭上前,跟着附和了一句:“丞相,诸君所论是也,虽是袁氏旧日与我有怨,可今时我等与袁氏结为盟友,又秦军势大,非携手袁氏不可抗也,断不能坐视河北为秦军所得。” 一众谋士议论纷纷,多以为应当抛弃旧日仇怨,北上救援袁氏,不使己方落得形单孤影的境况。 当然,此中少部分谋士有不同的看法,有人以为袁氏非良善之辈,或可趁袁刘大战,略地于河北,取河北膏腴之地为用,来日以之对抗秦军,这般就不用在对抗秦军时,分出力量防备一手袁氏。 不过这等背刺盟友的计策,为一众重臣所驳斥,出谋之人灰溜溜的缩了回去,不敢再出言献计。 曹操心下早定北上救援袁氏的念头,如今见一众谋臣多是这般态度,他点了点头:“诸君之意与孤同也,袁氏为我盟友,念及义理,会当发兵救援,不做小人之举。” 接下来,曹操就发兵救援的时机,同一众谋士再度商谈了起来。 这里谋士的意见呈现多端的情况,有人以为应该尽早北上,有人以为不必急着北上,且等观察一下时局再出手,又有人以为不必北上救援,或可通过攻打河南尹吸引秦军主意,减少邺城面对的压力。 经过长时间的讨论,曹操敲定北上救援,至于时机的话,他决定先行遣兵北上,于大河之畔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定夺,若邺城危急则急速北上,若是邺城安稳若泰山,那就等到袁刘各自筋疲力竭再行北上。 …… 荆州,襄阳。 “吴懿此人,孤素来未闻其名,不料其人临战设伏,一战攻破夏侯惇,几近擒杀夏侯惇。”刘表感慨的啧啧了两声,他以刘璋麾下多有将帅之才,生出了羡慕之意。 且知道,如今的荆州,数得上名的大将,有蔡瑁、张允、黄忠、刘磐等人,这其中以黄忠为一流武将,其余不过二三流。 可刘璋随手从囊袋中一掏,就是吴懿这等智略之将,一流人物,这教刘表怎能不心生羡意。 尤其是如今荆州面临来自江东的压力,江东孙策,无岁不战,每年都会兴兵进犯荆州,让刘表白发滋生,时不时诵唱大风歌:‘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对着吴懿喟叹的同时,刘表思及当下的局势,袁曹岁初定盟发兵西进,可如今袁绍屡败于秦军,曹操则退还于许都,且河北瞧着为秦军反击,打的有些力不从心,眼见着邺城就要落入危殆之中。 ‘天命是在关中吗?’刘表心下轻叹,早些年刚入主荆州的时候,他也有过宏图大愿,可随着身体的衰老,不足以支撑他征讨四方,先前的志向也跟着降低了标准,现在的他只想着守住荆州,保全一方。 而如今见着刘璋不断坐大,甚至于有天命在其的征兆,刘表岂能不叹! …… 江东,吴郡。 “河北战况怎么样?”孙策向着急匆匆赶赴过来的周瑜问道。 周瑜先是舒缓了下呼吸,而后回应道:“袁谭兵败河内,袁熙溃于常山,在滏口陉攻伐的袁本初,见状只能引兵退还邺城,而秦军看上去打算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孙策疑虑了一声。 “是的。”周瑜点了点头道:“张任自常山南下,马超由河内北上,甘宁从上党东出,瞧上去是打算三路围攻邺城,对今岁袁军进犯一事予以报答。” “三路围攻,邺城岂不是危矣。”孙策眉目低垂,忧思了一句道。 依孙策看来,如果邺城被秦军拿下,河北之地,就只在秦军掌中,而秦军得了河北,中原的曹操怎么也抵抗不了刘璋,毕竟秦军可从河北南下,又可从关中东出,中原四战之地,骁骑驰骋之所,如何对抗凉州和幽州的铁骑。 若如是,河北和中原都将落入刘璋的手中,而荆州刘表,坐守之贼,多半会以刘璋势大无力对抗,直接归降刘璋,到时候,就单只有一个江东抗衡刘璋。 可江东一隅之地,如何对抗天下? “不好说。”周瑜斟酌道:“邺城到底为袁本初经营多年,秦军就算三路人马合击,恐怕也不是轻易能拿下邺城的,攻城战少说也要打个一年半载吧。” “只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河北袁氏有一个槛要过,说不好河北就将落入秦王刘季玉之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