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绑郡主,这口黑锅我背了》 第70章 跟太子对赌 第七十章 跟太子对赌 “哦,这个啊。” 赵康走过来,态度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 “告诉我了?” 李乾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合上厚重的功德簿。 “你告诉我什么了?!” 他指着账簿,胸口剧烈起伏。 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太子,此刻双目赤红。 “这些!全都是国之蠹虫!贪懒之辈!他们一边克扣军饷,让前线将士流血又流泪,一边跑到你这里来买名声,装善人!简直无耻至极!” 赵康斜着眼瞥了他一下。 “太子殿下,你想得太简单了。” “简单?” 李乾被这两个字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感觉自己的怒火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这还简单?证据确凿,人赃并获!贪官都快爬到你我脸上了!赵康,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收他们的钱,替他们粉饰太平,难道你也是他们一伙的?” 赵康嘴角撇了撇。 他没有回答李乾的质问,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太子殿下,你觉得,陛下……他会不知道这些事吗?” 听到这话,李乾的怒火瞬间被浇熄了大半。 可还是辩解道:“父皇日理万机,定然是被这些奸臣蒙蔽了双眼!对!一定是这样!” 他像是要说服自己,用力点了点头。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玉儿,也下意识地抓紧了皇兄的衣角。 看着这对皇家兄妹如出一辙的表情,赵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朝那名战战兢兢的账房先生挥了挥手。 “老刘,你先出去吧。” “是,小公爷。” 账房先生躬着身子,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吱呀一声轻响,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太子殿下,你说蒙蔽?莫不是太小看陛下了,也太小看这座皇城了。” “在这座城里,谁是忠臣,谁是奸佞,谁在贪墨,谁又能干,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 赵康转过身,目光落在李乾那张写满震惊和不信的脸上。 “可陛下要看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贪不贪。” “而是他,能不能为大周办事。” “一个能臣,他能为国库带来千万两白银的税收,能为大周守住一片疆土,他自己从中捞个十万八万,又如何?” “只要他做得不过分,只要他上交的,远远比他贪走的多得多,陛下为什么要动他?杀了他,换一个清廉如水却百无一用的饭桶上来吗?”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 李乾终于从震惊中挣脱出来,脸色涨得通红。 “贪就是贪!这是大罪!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难道有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那国法何在?天理何在?!” 在他看来,赵康的这番言论,比那些贪官的行为本身,更加可怕,更加动摇国本! 这是在为腐败张目,是在为罪恶开脱! 赵康迎着他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脸上却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位理想主义的太子殿下。 良久,赵康才幽幽开口,一句话,便让李乾所有的愤怒和质问,都冻结在了脸上。 “太子殿下,国法,是陛下定的。” 李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想要反驳,可他反驳什么,反驳说自己老爹做的不对? 赵康看着他这副快要憋出内伤的模样。 心中暗道不好,再刺激下去,这位太子殿下万一想不开。 跑去跟皇帝老子对线,追问他是不是默许贪腐。 那自己这个教唆犯估计离掉脑袋也就不远了。 不行,得换个话题,把这小子的注意力引开。 想到这里,赵康当即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咱们争论这些家国大事,也没个结果,挺没劲的。” 李乾猛地抬起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不,咱俩打个赌吧?” “赌?” 李乾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对,就赌,” 赵康伸出手指,笃定地一点,“今年春闱,我,赵康,必中状元。” 此言一出,不仅是李乾,就连旁边的李玉儿,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京城谁不知道,这位小公爷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是样样精通。 可从没听说他在学问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李乾的诧异只持续了一瞬间。 他本该嘲笑赵康的不自量力,可不知为何。 看着对方那双自信满满的眼睛,他心里竟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说不定,真的能做到。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好啊!” 李乾几乎是咬着牙应承下来,他故意摆出强硬的姿态。 “你要赌什么?” “赌注要是小了,可配不上你赵小公爷的状元梦!” “那是自然。” 赵康将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 “既然要赌,咱们就赌点有意思的。” “从今天开始,直到春闱放榜那天,” 赵康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 “太子殿下你,得把你书房里那些圣人言论、治国策论,通通先放一边。” “什么意思?” 李乾越发糊涂了。 赵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意思就是,每隔七天,你,跟着我出宫一趟。去哪,看什么,都由我定。” “就这?” 李乾愣住了。 这对他而言,根本毫无损失。 赵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抛出了后半句。 “当然不止。” 他站起身,走到李乾面前,微微躬身,做了一个揖。 这个动作他做得散漫至极,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压迫感。 “若是春闱之后,我赵康名落孙山,未能夺魁,那我这条命,我这个人,就卖给太子殿下了。” “为奴,为仆,但凭处置。” 李乾彻底呆住了。 一个国公府的继承人,未来的小公爷,竟然要把自己当成奴仆一样赌出去。 李乾心跳加速,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被赵康先前那番言论搅乱的心神。 此刻全被这惊天豪赌给覆盖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赢他! “好!” 李乾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言为定!” 他上了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答应下来的那一刻。 赵康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太子殿下,书本里的江山,终究是纸上谈兵。 第71章 师徒同上阵 第七十一章 师徒同上阵 赌约已定。 李乾胸中那股被赵康搅起的滔天怒火,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他看着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赵康。 圣人大道,治国经义,岂是这等浮浪子弟所能窥探的? 好,很好! 赵康,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孤便在学问上,将你彻底碾碎! 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治世之学,什么才是皇家的荣耀! 赵康仿佛没看见太子殿下眼中熊熊燃烧的斗志,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你们先在这忠嗣堂里随便转转,看看这些为国捐躯的忠臣牌位。” “我去去就来,处理点小事。” 说完,也不等李乾回应,转身就溜达着走向后堂。 这副轻慢的态度,更是让李乾气得胸口发闷。 他竟然完全没把这个赌约放在心上! “皇兄……” 李玉儿怯生生地拉了拉李乾的衣袖。 …… 穿过后堂,赵康脸上的散漫笑意瞬间收敛。 一间偏僻的静室里,孙青岩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看见赵康进来,他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老师!” 桌上,几本厚厚的账册已经整齐地摆放好。 孙青岩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您快看!那些大人……他们……他们都把剩下的捐款补上了!” “不止补上了,还、还多给了不少!!” 在孙青岩看来,能让那群出了名人精似鬼。 一毛不拔的朝中大员们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已经是神乎其技了。 赵康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账册上那些夸张的数字。 要是敢不给,下一次就不是请他们来忠嗣堂喝茶这么简单了。 至于多给的那些,无非是花钱消灾,买个心安理得罢了。 这帮老狐狸,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他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拍了拍孙青岩的肩膀。 孙青岩深呼吸了几下,总算平复了心情。 “老师,” 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用词:“我刚才在前边,隐约听到您和太子殿下……您真的要参加今年的春闱?” 赵康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行云流水。 “当然。” 他呷了口茶,抬眼看向孙青岩。 “怎么,觉得你家老师我,像是个考不上状元的人?” “不!不是!” 孙青岩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连忙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春闱非同小可,京城里多少才子苦读十年,都未必能有个功名……”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老师您在捞钱,整人这方面是天纵奇才,可这读书考试,是另一条赛道啊! 赵康笑了:“青岩,有话就直说,跟我还打什么官腔?” 被赵康这么一激,孙青岩反而鼓起了勇气。 “老师,我……我也报名了今年的春闱。”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 紧张地看着赵康。 声怕对方认为自己不自量力。 没想到,赵康听完,非但没有嘲笑,反而眼睛一亮。 “好事啊!” “这是天大的好事!” 赵康的笑容里带着真诚:“你我一同下场,说不定还能中个同科进士,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我……” 孙青岩眼眶一热,竟有些说不出话。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念头会被耻笑。 毕竟,他只是个家道中落的穷书生。 跟在赵康身边,做的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 可赵康非但没有看轻他,反而真心为他高兴。 赵康看着孙青岩感动的模样,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换做半年前,孙青岩去参加春闱? 呵,那就是个炮灰。 这小子虽然书读得不少,但脑子是一根筋。 看问题非黑即白,写的文章空有辞藻,却无筋骨。 更别提什么洞察时局了。 那种文章,考官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几个月,自己带着他威逼户部侍郎,敲诈工部官员。 跟在刑部大牢里和死囚谈笑风生,又在忠嗣堂亲手策划了这场捐款大戏。 孙青岩这块顽石,已经被自己用最直接的方式,给硬生生凿开了窍。 他见识了人心鬼蜮,也看到了权力的真实面目。 书本里的圣人言论,和现实里的刀光剑影,在他脑子里不断碰撞。 这种冲击,足以让他的见识和格局,超越京城九成九的所谓才子。 他的眼界开了,笔下的文章,自然就活了。 不再是空洞的说教,而是有了洞察人心的锋芒和剖析利弊的骨血。 这样的文章,才叫策论! 赵康心里门儿清。 孙青岩这次下场,高中进士,几乎是板上钉钉。 至于自己…… 赵康的嘴角,重新挂上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等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李乾似乎对今天的事情还有些生气,根本没有搭理赵康便径直会自己的寝宫了。 而李玉儿想说什么,可看到李乾的脸色,也只能回自己的宫殿。 赵康见此,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太子。 自己,只是被皇帝丢在东宫的一个外人而已。 …… 而短短的七天过的很快。 七天之中,赵康并没有在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毕竟春闱在即,京城里的考生哪个不是头悬梁锥刺股,闭门谢客。 恨不得把四书五经刻进脑子里。 但是赵康却不一样,一到这天,大清早的就拉着太子李乾溜出宫。 目标明确——找孙青岩。 然后三个人,一大早就钻进京城最热闹的酒楼茶肆。 “体察民情,洞悉时弊!” 赵康说得冠冕堂皇:“策论,策论,没有策,哪来的论?纸上谈兵,那是书呆子干的事。” 孙青岩对此深信不疑。 老师的教诲,总是这么高屋建瓴,一针见血。 他揣着个小本子,认真记录着茶客们的闲言碎语。 他以为,这就是所谓的人间烟火,是文章的根。 李乾则是好奇赵康不备考,天天跑出来。 赵康的目的,自然没那么单纯。 今天,他们选的地方是观澜居。 京城最有名的茶楼,一壶茶要二两银子,寻常人根本不敢踏入。 这里的茶客,非富即贵,不是朝中新贵,就是翰林院里憋着劲往上爬的清流。 第72章 另类扬名 第七十二章 另类扬名 赵康大马金刀地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点了最贵的“云雾龙顶”,又要了四五碟精致点心,摆了满满一桌。 这架势,不像来体察民情,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孙青岩坐立不安,屁股底下像有针扎。 他总觉得周围那些身穿锦缎的文人,投来的目光带着不屑。 “老师……我们……是不是太招摇了?” “招摇?” 赵康捏起一块桂花糕,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 “青岩,你记着,想让别人看得起你,首先你得坐到跟他们一样高的位置上。你缩在墙角,谁会拿正眼瞧你?” 邻桌坐着两位官员,看官服,品级不高,约莫六七品的样子。 正愁眉苦脸地议论着什么。 “北境那边的军粮又出了岔子,户部和兵部还在扯皮。” “这么下去,开春一仗,弟兄们怕不是要饿着肚子上阵。” “能有什么办法?层层盘剥,千里转运,到了边关,十成粮食能剩下六成就谢天谢地了!” 赵康的耳朵动了动。 他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 那两位官员的谈话被打断,不悦地看了过来。 但是碍于赵康在,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上一任兵部尚书可就是这家伙给整没的。 他们可不想步了后尘。 赵康转头看向孙青岩,脸上带着考较的笑意。 “青岩,你不是对前朝漕运颇有研究吗?这事儿,要是交给你,你打算怎么办?” 孙青岩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在观澜居,当着朝廷命官的面,讨论北境军粮这种国家大事。 这不是书生该议论的范畴! 他看到那两位官员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周围其他茶客也纷纷侧目。 李乾依旧低着头,但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我……学生……” 孙青岩紧张到结巴,下意识就想搬出书本上的道理。 “学生以为,当严明法度,申饬有司,效仿前人……” “放屁!” 赵康粗暴地打断了他,整个二楼,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声怒斥惊呆了。 孙青岩更是羞愤欲死,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赵康却不管不顾,用手指敲着桌面,咄咄逼人。 “严明法度?怎么严明?把贪官都杀了?杀得完吗!申饬有司?” “你当官老爷们的脸皮是纸糊的,骂两句就管用?” “我问的是你!孙青岩!你来办!” “你怎么让那些粮官少贪点,怎么让前线的兵爷们儿,能按时吃上一口热饭!”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孙青岩的脸色铁青无比。 但是同样,这一番话下来,不光是周围人看向了这里。 就连李乾也正好奇的看着孙青岩。 孙青岩沉默片刻,许久,他抬起头,眼神变了。 “回老师,学生以为,法度乃是死物,人心才是活的。” “想让粮官不贪,不能只靠杀头,得让他们觉得,不贪,比贪了更划算。” 这话一出,那两位官员的眉毛同时挑了一下。 “哦?” 赵康身体前倾,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怎么个划算法?” 孙青岩豁出去了,思路反而越来越顺。 “其一,改监察制为连坐制,户部、兵部、地方转运司,三方共同押运。” “一处出事,三方主官一体问责,轻则罢官,重则流放。” “让他们互相盯着,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其二,设浮动功赏,军粮每提前一日抵达,或损耗低于定额,三方主官皆有重赏,银钱、功绩、考评,任选其一。” “做得越好,拿得越多,如此他们便不是被逼着办事,而是抢着去办事。”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孙青岩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位官员。 “将边关总兵的回执勘验,作为沿途所有官员年终考评的一票否决项!只要军粮出了问题,无论你过往政绩多好,当年考评皆为下下,三年不得升迁!” 他一口气说完,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这些话,大逆不道,完全已经脱离了经义的范畴。 太功利,太酷烈了。 观澜居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文人雅士,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 最先开口的却是邻桌那位一直沉着脸的官员。 他忽然站起身,对着孙青岩,郑重地拱了拱手。 “这位公子,高见!” “在下兵部职方司主事,姓王,你这三条,虽说手段激烈,却直指要害!” “比那些只会空谈仁义道德的废话,强了何止百倍!” 另一位官员也站了起来,神色复杂。 “此法若真能推行,北境军心,或可一安。” 孙青岩彻底懵了。 赵康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拍了拍孙青岩的肩膀,然后扔下一锭银子在桌上。 拉着还有些魂不守舍的孙青岩和一直沉默的李乾,扬长而去。 留下一整个茶楼的窃窃私语。 “那年轻人是谁?好生锐利!” “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子弟?” 走在回家的路上,孙青岩的脚步还是虚浮的。 “老师,我刚才?” 赵康心情极佳:“刚才怎么了?说得不是挺好吗?” “可那都是些不入流的权谋之术,非君子所为。” “君子?” 赵康嗤笑一声:“青岩,你记住,能让弟兄们吃饱饭,打胜仗的,就是君子!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就是圣人!至于过程?史书,从来都是胜利者写的!”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孙青岩。 “你以为我带你来喝茶,真是为了让你听那些家长里短?蠢!我是让你来扬名!” “但不是扬你文章写得好的名,京城里会写文章的狗才太多了,不缺你一个!” “我要扬的,是你孙青岩,能办事,敢办事,会办事的名!” “这样的名声,比一百篇锦绣文章,更能让那些主考官记住你!” 一旁的李乾,看着恍然大悟的孙青岩,又看了看赵康。 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敬佩。 “李公子,我们要不要在出去逛逛?在宫里憋了七天了,我想去雨花阁听听曲子。” 一听这话,刚刚还流露敬佩的太子,顿时脸色一黑。 第73章 虎狼之术 第七十三章 虎狼之术 “赵康!你真是……” 李乾想说对方烂泥扶不上墙,可话到嘴巴,却想到了刚刚对方跟孙青岩的话。 “算了,你想去就去,本公子可不去那种地方!” 说罢,他转身就准备离开。 “诶诶诶!不去,不去还不行吗?” 眼看对方要走,赵康连忙跟上,而后对着孙青岩说道。 “你也回去吧,这段时间你也好好温习一下,七天之后我在出来!” …… 兵部衙门,职方司。 一灯如豆,王主事伏在案前,笔走龙蛇。 窗外的更鼓已经敲过三响,他却毫无睡意,胸中一团火在烧。 白天在观澜居听到的那番话,真的让他印象深刻。 连坐,功赏,一票否决。 多简单的三个词,组合起来却带着一股血淋淋的狠厉。 但他反复推敲,越想越觉得,这才是唯一的解药。 北境军粮的窟窿,烂了多少年了? 户部推兵部,兵部怨地方,地方骂流寇。 奏章写得天花乱坠,仁义道德讲了一箩筐。 可边关的将士,依旧饿着肚子在拼命。 他自己,不也曾是这推诿扯皮大戏中的一员吗? 王主事笔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 他不是没想过办法,可那些温吞的改良。 扔进这个巨大的泥潭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孙青岩那小子,是个疯子。 可现在,就需要一个疯子,来下这剂猛药。 他将整理好的条陈又读了一遍,字字诛心。 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政敌攻讦他的利刃。 说他心性凉薄,酷吏行径。 可他眼前浮现的,却是自己那位戍守北境的老友来信。 “罢了!” 王主事将笔一扔,吹干墨迹,小心翼翼地将条陈折好,放入袖中,贴身藏着。 明日,他就要揣着这颗雷,去见兵部侍郎张大人。 …… 第二天清晨,兵部侍郎张岳正在后堂用早膳。 他年近五旬,宦海沉浮多年,尤其是现在上面那位倒了,现在位置空出来还没有定下。 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始动用自己的人脉。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毕竟清官就是如此。 王主事躬身立在一旁,神色恭敬,但攥在袖中的手,却微微渗出汗来。 张岳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粥,才抬眼看他。 “说吧,什么事,让你一大早就来堵我的门。” 王主事心一横,从袖中掏出那份条陈,双手呈上。 “大人,下官偶得一策,或可解我大周北境粮运之困,只是此法过于激烈,还请大人定夺。” “哦?” 张岳眉毛一挑,接了过来。 他展开宣纸,目光一扫而过。 起初,他的表情还很平静。 可越往下看,他的呼吸越发沉重。 当看到一票否决,三年不得升迁那一行时,他猛地将条陈拍在桌上! “混账!” 啪的一声,茶杯都跳了一下。 “这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这是要把朝廷上下,从户部到地方官,全得罪个遍!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张岳的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王主事。 “连坐!否决!王敬之,你读了半辈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哪里是为政之道,这分明是虎狼之术!” 王主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 “大人息怒!下官知道此法不合经义,有违仁恕之道。” “可北境的情况,大人比下官更清楚!再这么温水煮青蛙下去,不等北蛮打过来,咱们自己的兵,就要先饿死了!” “与其空谈仁义,让将士寒心,不如行雷霆手段,保边关安定!若因此得罪同僚,下官一力承担!” 张岳看着跪在地上,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 他当然知道王敬之说的是实情。 但这个方案,它不跟你谈道德,只跟你谈利益。 让押运军粮的每一方,都变成盯着另外两方的饿狼。 谁敢炸刺,谁就是自寻死路。 张岳沉默了。 他将那份折子重新拿起,这一次,他看得更慢,更仔细。 许久,他才幽幽开口。 “这法子,不是你想出来的。” 王敬之这个人的斤两,他很清楚。 忠诚,踏实,但缺了这种破釜沉舟的狠劲。 王主事身子一僵,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听到是赵康和一个陌生的青年,还有忠嗣堂的大管家孙青岩后。 他站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 直接上奏?不行。 他张岳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被言官的唾沫淹死。 “下个月初三,枢密院有小会,陛下也会听政。” “到时候,我会找个机会,把这个主意,当个奇闻讲一讲,探探风声。” “你就当从没给过我这个东西。” 王主事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感激。 侍郎大人这是把风险揽到了自己身上。 “大人!” “滚吧。” 张岳挥了挥手,重新坐下,端起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那茶水,又苦又涩,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其实他也在赌,要是这个事情能成!那么有可能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他张岳的!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赵康身边另一位年轻人的身份了。 现在赵康可是在东宫,想要出宫,要是没有那位陪着,绝对是出不来的。 …… 与兵部的暗流涌动不同,京城的士林,已经炸开了锅。 观澜居的谈资,以惊人的速度发酵。 孙青岩,这个在之前诗会上小有名气的年轻举子。 一夜之间,声名狼藉。 “听说了吗?那个孙青岩,在观澜居大放厥词,言必称酷法,视人命如草芥!” “此等法家余孽,心术不正,若是让他科举得中,入朝为官,岂不是百姓的灾难?” 流言越传越离谱。 一开始还只是讨论他的策略。 后来就变成了对他个人品行的攻击。 说他心性凉薄,说他急功近利,说他为了扬名不择手段。 太学的学子们最为激动。 他们视自己为天下清流的代表,自诩为道德的楷模。 几个颇有声望的太学生义愤填膺。 联名写了一份檄文,张贴在国子监门口。 檄文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将孙青岩批驳得体无完肤,最后更是扬言。 要在春闱之前,联名上书礼部,请求剥夺孙青岩的考试资格。 以清士林之源,正朝堂之风。 第74章 偷换概念 第七十四章 偷换概念 东宫,静谧如水。 李乾背着手,华美的太子朝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 “满城风雨,皆是讨伐孙青岩之声。” “太学那帮人已经联名写了檄文,就贴在国子监门口,言辞激烈,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赵康,这……这该如何收场?孙青岩是你的人,若真被他们闹到礼部,剥夺了功名,你的脸面何在?孤的脸面又何在?” 他望向那个正悠哉悠哉品着新茶的男人。 赵康放下茶盏,热气氤氲,模糊了他嘴角的笑意。 “殿下,稍安勿躁。” “不过是群没见过世面的书生,被咱们扔出去的骨头惊着了,乱叫几声而已,意料之中的小场面。” “小场面?” 李乾的音调都拔高了几分。 “檄文都快递到孤的案头了!你管这叫小场面?再闹下去,父皇都会被惊动!” 赵康抬眼,看着这位性情敦厚的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位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没经过事。 “殿下,您觉得,现在京城里,谁最出名?” 李乾一愣,下意识道:“当然是孙青岩……虽然是骂名。” “这就对了。” 赵康笑道:“骂名也是名。在此之前,谁知道孙青岩是哪根葱?现在,全京城的读书人,上至大儒,下至蒙童,谁没听过他的名字?” 李乾还是不解,眉头紧锁:“可这名声,足以毁掉一个士子的前程!” “那也要看,是谁给他的前程。”赵康意味深长地说。 李乾无言以对,他看着赵康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没辙。 这家伙,总是这样。 天塌下来都当被子盖。 “罢了!那是你的学生,你自己的人,孤倒要看看,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李乾一拂袖,带着几分怨气坐回自己的位置。 赵康笑了笑,也不再解释。 有些事,说一万遍,不如做一遍。 他朝殿外扬声道:“赵小七!” “在!” 赵康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 “去忠嗣堂,把这个亲手交给孙青岩。” “是!” 赵小七接过信,没有半句废话。 李乾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 忠嗣堂。 窗外,义正词严的批判声,隐隐约约,不绝于耳。 “听说了吗?那孙青岩心如蛇蝎,竟想出如此毒计!” “此等酷吏之才,若得入朝,必为苍生之祸!” 孙青岩置若罔闻,他坐在书案后。 手指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动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噼啪声。 若是放在半年前,听到这些辱骂。 他怕是早已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现在…… 呵,幼稚。 跟在赵康身边这么久,他别的没学会,脸皮倒是厚实了不少。 脸皮就是拿来用的,尤其是拿来给敌人抽的。 只要抽不破,最后疼的还是对方的手。 现在,整个京城的读书人都在议论他,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钱管事。” 孙青岩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先生离京前留下的那几个新酒方子,材料备得如何了?尤其是那叫二锅头的烈酒,若是能成,咱们忠嗣堂的财路,可就彻底打开了。” 钱根生连忙躬身应道:“回孙主事,都按您的吩咐在准备了,只是那蒸馏的器具,还在找最好的工匠打造,图纸太过精巧,寻常人看不明白。” “嗯,此事要快。” 孙青岩正要继续吩咐,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急匆匆地穿过庭院,朝大堂跑来。 是赵小七! 孙青岩心中一动。 赵小七是先生的贴身护卫,跟着老师一同入的东宫。 此刻他突然出宫,必然是带着老师的指令! 他立刻站起身,迎了出去。 “小七哥。” 赵小七看到孙青岩,脚步一停,从怀里掏出那封被体温捂得温热的信。 “孙主事,先生让我亲手交给您。” 信封很薄,但孙青岩接过来的时候,却感觉沉甸甸的。 他屏退左右,回到书房,这才用小刀挑开火漆。 信的内容不长,孙青岩却看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品读。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凝重,慢慢变成了诧异,然后是恍然,最后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原来还可以这样! 信上的指示清晰明了,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粗暴。 第一,对于外界的一切人身攻击、檄文讨伐,概不理会,不解释,不辩驳,任由他们叫骂。 第二,立刻再写一篇文章,不必藏着掖着,就用孙青岩自己的名义,张贴出去,越多地方越好! 第三,也是最核心的一点,这篇文章,不再是解释那个军粮策略有多么必要,而是要调转枪口,主动出击! 信的末尾,赵康用一种命令的口吻,为这篇文章定下了基调。 质问! 向全天下的读书人,尤其是那些自诩清流的太学生们! “北境边关,数十万将士忍饥挨饿,戍卫国门!汝等身为大周士子,食君之禄,享民之养,除了空谈仁义道德,挥洒笔墨,可曾拿出一个能让将士们吃上饱饭的法子?” “汝等斥我孙青岩心性凉薄,那便请拿出你们的仁义之策!若无策,便是无能!无能之辈,有何资格占据朝堂,有何颜面指点江山?”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究竟谁是祸国殃民的蠹虫?!” “啪!” 孙青岩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 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高! 实在是高! 这一招,根本不是辩解,而是是降维打击! 他瞬间明白了赵康的意图。 这是在偷换概念! 那些太学生攻击的是什么,是他的个人品行,是他的道德瑕疵。 这是一个很难辩解的战场,因为道德的标准,全凭一张嘴。 而赵康这一举动,可以说将一场关于孙青岩是不是坏人的道德批判。 硬生生扭转成一场关于空谈与实干的路线大辩论! 你们不是说我错了吗? 那你们来个对的! 拿不出方案?拿不出就闭嘴! 一群连问题都解决不了的废物,凭什么对我这个能解决问题的人指手画脚。 这一刻,孙青岩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之前被动挨骂的憋屈,一扫而空。 他不再是那个被围攻的靶子,而是即将吹响冲锋号角的将军! 第75章 邦有难,士不作为 第七十五章 邦有难,士不作为 “来人!” 孙青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充满了力量。 “取笔墨来!要最好的徽墨,最韧的宣纸!” 他要用最锋利的笔,写出最锐利的檄文,让整个京城,都听到来自实干者的怒吼! 孙青岩俯身案前,狼毫笔饱蘸徽墨。 窗外,夜色渐深,又从深黑转向黎明前的灰蓝。 冷茶入喉,浇不灭心头火焰。 他将老师信中的那几句质问,化作千言万语。 他不再辩解自己的动机,不再剖白自己的内心。 他只问,只攻! “邦有难,士不作为,与禽兽何异?!” 当最后一笔落下,天边已现鱼肚白。 孙青岩放下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但双眼却亮得吓人。 他将这篇心血之作命名为——《问天下读书人》。 “来人!” 门外,忠嗣堂的管事早已等候多时。 “主事。” “立刻组织所有人和抄书匠,将此文抄写五百份!不,一千份!天亮之前,我要京城每一个角落,都贴满它!” “是!” 忠嗣堂这个由赵康一手建立的机构,此刻展现出惊人的能量。 它不像一个文人组织,更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数百名抄书匠被连夜召集,在不同的秘密据点同时开工。 一个个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京城街巷。 他们分工明确,行动迅捷。 国子监门口那面巨大的影壁,被贴了整整三张。 六部衙门外,公告栏上,孙青岩的檄文盖住了所有的官方告示。 人流最密集的朱雀大街,东西两市,所有显眼的墙壁、店铺门板,无一幸免。 甚至连一些知名的酒楼、茶肆,都被“照顾”到了。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京城的轮廓时,一场前所未有的舆论风暴,已然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布局。 王浩,国子监的监生领袖,此刻正和几位同窗在“得意楼”中饮着早茶,谈笑风生。 “那孙青岩,此刻怕是躲在府里,连门都不敢出吧?” “哈哈,活该!此等心性凉薄之徒,竟妄图窃据高位,我等读书人若不将他拉下马,简直是愧对圣贤教诲!” “王兄此次居功至伟啊!那篇《讨孙贼檄》,文采斐然,义正辞严,我等拜服!” 王浩矜持地摆摆手,端起茶杯,眉宇间是掩不住的自得。 他已经能想象到,再过几日,朝堂之上,弹劾孙青岩的奏章就会堆积如山,皇帝也保不住他。 到那时,他王浩,便会以“清流领袖”的身份,名满京华! 就在这时,一个相熟的监生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色涨得通红,手里捏着一张纸。 “王……王兄!不好了!” 王浩眉头一皱:“何事如此慌张?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还……” 那监生激动得说不出话,直接将手里的纸拍在桌上,“你们自己看!” 王浩疑惑地拿起那张纸。 《问天下读书人》——孙青岩。 看到这个名字,王浩先是嗤笑一声。 “黔驴技穷了?还敢写文章反驳?” 可当他的目光顺着文章往下看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北境边关,数十万将士忍饥挨饿……汝等身为大周士子……可曾拿出一个能让将士们吃上饱饭的法子?” “若无策,便是无能!”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究竟谁是祸国殃民的蠹虫?!” “啪!” 王浩猛地将纸张摔在桌上,茶杯被震得跳起,茶水溅了他一手。 他浑然不觉。 一股被当众剥光了衣服,狠狠抽了几十个耳光的羞辱感,混杂着无法辩驳的愤怒,直冲头顶。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 这篇文章,根本没有辩解一个字! 它没有说孙青岩是不是凉薄,没有说那个军粮策略是不是残忍。 它在问,在质问! 它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进了所有读书人最心虚、最不愿触碰的地方! 你们行,你们上啊! 上不了?那就闭嘴! “这……这……”旁边的一位同窗,已经面无人色,嘴唇哆嗦。 “混账!”王浩暴喝一声,双目赤红,“欺人太甚!孙青岩这是在向我等全体读书人宣战!” “走!去国子监!把这些污秽之物全都给我撕了!笔墨伺候,我要写文章驳倒他!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群人怒火万丈地冲出酒楼。 然而,街上的景象让他们心头一凉。 四面八方,都是墙壁上那刺眼的白纸黑字。 一些识字的百姓正围着墙,听人念着檄文的内容。 “……将士们吃不上饭,咱们在京城里吃香喝辣,骂这个骂那个,有啥用啊?” “理是这个理,听着是挺解气!” “这个孙主事,虽然法子狠了点,但好像真是为了边关好?” 议论声不高,却像一根根针,扎进王浩等人的耳朵里。 他们冲过去,发疯似的撕扯墙上的檄文。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 可他们撕下一张,街角另一面墙上,赫然还贴着一张。 他们刚撕完街角的,一回头,发现对面商铺的门板上,又有一张。 无穷无尽! 铺天盖地!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一队队出城的商队马车上,竟然也有人挥舞着同样的纸张,高声念诵。 完了。 王浩心中一片冰冷。 这把火,已经烧出京城,再也扑不灭了。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 皇帝李源一身常服,手中也拿着那篇《问天下读书人》。 他已经看了三遍。 与外界的喧嚣愤怒不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他心里转过的念头就越多。 侍立一旁的内侍,大气都不敢出。 李源放下那张薄薄的纸,他没有怒。 怒火是弱者的武器。 这篇《问天下读书人》,字字诛心,却又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以正面辩驳的靶子。 它不谈道德,只谈能力。 不谈对错,只谈结果。 这就像两个人在擂台上比武。 一方还在摆着架势,念着门派口诀。 另一方却直接绕到他身后,一记闷棍敲在他最脆弱的后脑勺上。 第76章 我可是你的人 第七十六章 我可是你的人 李源的脑海里浮现出朝堂上那些唾沫横飞的言官御史。 他们总能引经据典,将任何实务都上升到祖宗之法不可变的高度,让他束手束脚。 这篇文章,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把刀! “孙青岩。” 李源开口,“内侍监查过他的底细吗?” 侍立一旁的内侍总管连忙躬身回道:“回陛下,查了。孙青岩,二十二岁,永州人士,现在在忠嗣堂任大管事之位,家世清白。” 李源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忠嗣堂,赵康的地盘,一个小小的主事,能有如此手笔,将文章一夜之间贴满京城。 “传朕口谕。” “国子监监生王浩等人,不思报国之策,反为口舌之争,聚众滋事,撕毁文告,其行可鄙,其心可诛!此等空谈之风,乃误国之始!着国子监祭酒严加管教,罚其闭门思过一月,日日抄写《劝学》百遍,以正其心!” 内侍总管心头一凛,陛下这是公开站队了? 他不敢多想,立刻躬身:“奴婢遵旨!” 内侍总管退下后,御书房重归寂静。 李源重新拿起那张纸,目光落在实干兴邦四个字上,久久未动。 …… 国子监门前,王浩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他刚刚带着一群同窗,将监门口墙壁上的檄文撕了个粉碎。 正准备再写一篇万言长文,将孙青岩批倒批臭。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名宫中内侍骑着快马。 在监门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手持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圣上有口谕!” 尖利的声音划破长空。 王浩等人心中一喜,一定是陛下看到了我等的忠义之心,要为天下读书人做主了! 他们连忙整理衣冠,跪地接旨。 “国子监监生王浩等人,不思报国之策,反为口舌之争,聚众滋事……” 当内侍的声音一字一句落下,王浩脸上的得意与激动瞬间凝固。 “空谈之风,乃误国之始!” “罚其闭门思过一月,日日抄写《劝学》百遍!” 王浩只觉得一道天雷在头顶炸开,将他的神魂都劈得粉碎。 空谈误国? 陛下说我们空谈误国?! 周围的监生们也个个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他们不仅没能扳倒孙青岩,反而被陛下亲自定性为误国蠹虫。 这个污点,将伴随他们一生! 宣旨的内侍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四周,不知何时围拢过来的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看,就是他们,被陛下骂了!” “活该!一天到晚就知道吵,正事不干一件!” “还读书人呢,我看连那个孙主事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噗!” 一口鲜血喷出,王浩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 与外界的惊涛骇浪不同,东宫之中。 太子李乾手执黑子,眉头紧锁。 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殿下,该您了。” 对面的赵康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 “赵康。” 李乾终于忍不住,他将棋子丢回棋盒。 “外面的事,是不是太过了?” 赵康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从棋盒里拈起一枚白子。 “啪。” 白子落下,干脆利落,瞬间截断了黑子的一条大龙。 “殿下,棋盘上,心乱了,就输了。” 赵康抬起眼,目光清澈:“朝堂上,也是一个道理。” 李乾看着那条被屠戮的黑龙,心神俱震。 他知道赵康是在点拨他,可他无法平静。 “那篇檄文,真是你写的?那些商队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赵康不答反问:“殿下可曾想过,为什么那些读书人一败涂地?” 李乾思索下,涩声道:“因为他们辩不过那篇文章的道理?” “不。” 赵康摇头:“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在同一个棋盘上下棋。” 他拿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中央:“这是他们,是孙青岩是否凉薄的道德之争。这个战场很小,只有读书人关心。” 他又拿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的角落。 “这是我们,是边关将士能否吃饱的生存之争,这个战场很大,大到天下所有人都关心。” “我所做的,不过是掀了他们的小棋盘,然后把他们,强行拉到我的大棋盘上来。” “至于那些商队,殿下忘了您手中最大的牌是什么吗?” “您可是太子!” 李乾听得目瞪口呆。 他从小接受最正统的儒家教育,学的是仁义礼智信,是君君臣臣。 可赵康说的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没有圣人言论,没有道德文章,只有最赤裸的利益交换和人心算计。 可偏偏,就是这种他过去最不屑的术,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你这么做,等于得罪了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李乾忧心忡忡:“他们是国之基石,是朝堂的栋梁。” “殿下。” 赵康打断了他,神情第一次变得严肃起来。 “一栋快要被白蚁蛀空的房子,几根只会高声喊叫的柱子,是撑不住的。” 他身体前倾,一字一句道:“让言官们闭嘴,这只是第一步。” “夸夸其谈换不来一粒米,引经据典填不饱一个兵!谁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谁才是真正的贤能!” 李乾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看着赵康,就好像看一个披着人皮的妖魔。 “可明日的朝会……” 他几乎能预见到那副场景。 文武百官,尤其是那些清流言官,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用唾沫星子把他和赵康淹死。 他的父皇,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或许会欣赏赵康的手段。 但绝不会容忍太子和一个奸佞小人搅在一起,败坏皇家清誉。 赵康看着李乾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 “太子殿下,我可以是你的人。” “他们就算再能说,再敢说,可……” “这不是有您,给我撑腰呢吗?” 李乾瞬间明白了赵康的意思,这不是投诚,这是绑架! 赵康把他自己,连同那篇足以搅动天下的檄文。 那几支神出鬼没的商队,那滔天的民意,所有的一切,都打包成了一份投名状。 第77章 勒令太子反省 第七十七章 勒令太子反省 翌日,太极殿。 太子李乾站在百官前列,脊背挺得笔直。 赵康则是站在武将队列的末尾。 这副懒散的样子,让李乾心头火气上涌。 自己这都快要火烧眉毛了,你小子却在哪里打瞌睡! 可现在根本就指望不上赵康。 龙椅上,李源目光扫过下面神色各异的臣子。 “陛下!” 御史大夫王振手持象牙笏板,踏前一步直接开口。 “臣,有本奏!” “臣,弹劾将作监主簿赵康!” 李乾的心脏猛地一抽。 “赵康此獠,不学无术,心性凉薄!以一篇粗鄙檄文,煽动民意,妖言惑众,此其罪一!” “其私自调动商队,扰乱市场,牟取暴利,视朝廷法度为无物,此其罪二!” “最可恨者,其以奸邪之术,蛊惑东宫!” 话音未落,王振猛地将矛头直指李乾。 “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万民所望!竟与此等奸佞小人为伍,实乃识人不明,有失储君体统!” “微臣恳请陛下,严惩赵康,以正视听!并勒令太子殿下禁足东宫,闭门反省,重读圣贤之书,洗涤心性!” “臣等,附议!” “请陛下严惩赵康!勒令太子反省!” 霎时间,以王振为首的十几名文官齐刷刷跪倒在地。 李乾脸色煞白,此刻应该立刻出列。 与赵康划清界限,向父皇请罪,向天下读书人谢罪。 可赵康昨夜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响起。 “谁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谁才是真正的贤能!” 李乾死死攥住拳头,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声粗重的咳嗽响起。 齐国公赵顺臣从武将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身形魁梧,一身甲胄虽未穿戴。 但那股沙场铁血之气,瞬间冲淡了文臣们营造的悲愤氛围。 王振眉头一皱:“赵将军,此乃朝堂议事,辩的是国法纲常,非是你喊打喊杀的军帐!” 赵顺臣看都没看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拱。 “陛下,俺是个粗人,不懂王大人说的那些大道理。” “我只知道,北境边关,三个月了!送去的军粮都是发了霉的陈谷!王大人你们那些能写出花来的奏章,没给俺的兵送去一粒新米!”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赵康,他再混账,再不是东西!” 赵顺臣猛地转身,手指几乎戳到王振的鼻子上。 “他弄来的商队,装满了粮食和棉衣,现在已经在去北境的路上了!这个冬天,俺的兵,能吃饱饭,能穿暖衣!” 他重新转向皇帝,虎目含泪,竟是单膝跪地。 “陛下!我不懂什么叫败坏朝纲!我只知道,饿着肚子的兵,守不住大周的国门!谁能让俺的兵吃饱,谁就是好样的!” “末将附议!” “没错!嘴皮子磨得再溜,能当饭吃吗?” “那些商队送来的,可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一众武将纷纷出列,他们不谈道德,不说人品,只讲事实,只讲结果。 王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难道要他说,边关将士的温饱,不如一个文人的名声重要。 他不敢。 整个太极殿,瞬间被割裂成两个世界。 一边是慷慨激昂、引经据典的文臣。 另一边是言辞质朴,只认结果的武将。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龙椅之上的那个人身上。 皇帝李源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静静看着下方对峙的臣子,目光在赵顺臣身上停留片刻。 又转向自己的儿子李乾。 李乾依旧站得笔直,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里,却比过去多了一些东西。 他没有退缩,没有辩解,更没有抛弃赵康。 李源的心中,竟闪过一丝欣慰。 这个儿子,终于开始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背诵君君臣臣的木讷太子。 他开始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朝堂,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至于赵康…… 李源想起了李乾每次从宫外回来都会有些许的变化。 这些,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赵康在他看来,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为李乾披荆斩棘。 李源终于开口,“赵康,行事乖张,不循章法,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王振等人一愣,罚俸半年? 这算什么惩罚,简直就是不痛不痒! 更重要的是,赵康除了一个国公世子的名头,根本就没有俸禄! 李源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 “但,边关军需,乃国之大事!镇国将军所言,字字属实!” 他看向王振,声音冷了下去:“王爱卿身为御史大夫,风闻奏事,监察百官,为何对边关军粮发霉一事,充耳不闻?” “户部!兵部!此事,朕要你们给朕,给边关数十万将士,一个交代!” 王振等人汗如雨下,瞬间跪伏于地,不敢言语。 眼看其他人不在说话,李源的目光落在李乾身上。 “太子监察不力,识人不明,禁足东宫一月,闭门思过。” 李乾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坚定。 他躬身领旨:“儿臣,遵旨。” 这一个月禁足,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父皇是在给他时间,而且在过一个月就是春闱了,到时候自然会给他解禁。 李源挥了挥龙袖,面露疲态。 “退朝吧,此事……容后再议。” “退朝!” 内侍尖锐的唱喏声在大殿中回荡,却压不住底下百官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皇帝的态度太模糊了! 王振等一众文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卯足了劲。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快要吐血。 而赵顺臣那边的武将们,则是个个昂首挺胸。 “太子殿下!请留步!” “殿下!您怎能与此等小人为伍!” 李乾刚想松一口气,身后便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喊。 转头一看,正是当初他的那几位老师,翰林院的大学士,还有几个言官。 他们正痛心疾首地朝他围拢过来。 李乾头皮一阵发麻。 要是他现在留下,那么接下来,就是长达数个时辰的引经据典,谆谆教诲,从上古圣贤说到本朝祖爷,主题只有一个。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你辜负了我们的期望。 你必须立刻和赵康那种“奸佞小人”划清界限! 第78章 殴打文官 第七十八章 殴打文官 一个念头闪过,李乾也顾不上什么太子仪态了。 他猛地抓住身边还在东张西望的赵康的袖子。 “跑!” 赵康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些文官们五颜六色的脸。 活像是在看一出精彩大戏,冷不防被李乾拽得一个趔趄。 “哎?殿下,咱去哪儿?” “回东宫!快!” 李乾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拉着赵康就像逃命一样。 在无数官员错愕的注视下,一路小跑,穿过广场,直奔东宫。 “砰!” 东宫的大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李乾背靠着大门,胸口剧烈起伏。 赵康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 “殿下,您这体力有待加强啊,不就是几个老头子么,至于么?” 李乾瞪了他一眼,气息不匀道:“你懂什么!被他们抓住,我的耳朵就别想要了!” 他此刻心中,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是他第一次,违逆自己的老师,没有顺从地接受那些他曾经奉为圭臬的教诲。 东宫的大门关上了。 可文官们的怒火却没有地方发泄。 他们眼睁睁看着太子被赵康拐走,一个个气得胡子直抖。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振站在宫门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国之储君,竟被如此奸佞蒙蔽!此乃社稷之危啊!” “必须上书!联名上书!请求陛下,严惩赵康,清君侧!” “对!去齐国公府!他赵顺臣不是护着他儿子吗?” “我等就在他府前,让他看看,什么是天下读书人的风骨!” 一群文臣竟真的浩浩荡荡,转道杀向了齐国公府。 …… 齐国公府门前。 赵顺臣刚换下朝服,就听下人来报,说门口被一群文官给堵了。 他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一瞧。 好家伙,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 为首的正是王振,正唾沫横飞地痛斥着赵家教子无方,祸乱朝纲。 赵顺臣冷笑:“跟老子讲道理?” 老子在北境跟蛮子拼命的时候,你们这群货还在京城喝茶听曲呢! 他根本懒得出去跟他们废话。 “赵十八!” 赵顺臣吼了一嗓子。 “在!” 赵十八立刻小跑着从外面进来。 “门口那群苍蝇,太吵了。” 赵顺臣揉了揉耳朵,淡淡道。 赵十八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明白了,国公爷。” 他一挥手,沉重的国公府大门轰然洞开。 门外正在慷慨陈词的王振等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赵顺臣要出来与他们对质。 可出来的不是赵顺臣,而是一队如狼似虎的甲士! 为首的赵十八,更是二话不说。 蒲扇大的巴掌直接朝着叫得最欢的一个言官脸上扇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 那言官被打得原地转了两圈,头上的乌纱帽都飞了出去。 整个人晕乎乎地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懵了。 王振指着赵十八,气得浑身发抖:“你敢殴打朝廷命官!” 赵十八掏了掏耳朵,一脸凶相:“俺家国公爷说了,一群苍蝇在门口嗡嗡叫,烦人,再叫,就全给扔臭水沟里去!” 说完,他和他身后的甲士们,根本不给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任何反应机会。 一时间,齐国公府门前鬼哭狼嚎,斯文扫地。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员。 此刻被一群粗鲁的兵痞子像丢垃圾一样扔到了街边。 王振被人架着胳膊,丢出老远,摔了个屁股墩儿,老腰都快断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指着紧闭的国公府大门。 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两眼一翻,竟是活活气晕了过去。 一场声势浩大的文官请愿。 就以这样一种羞辱的方式,草草收场。 消息传开,整个京城都炸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政见不合了。 这是武将对文臣赤裸裸的羞辱和殴打! 齐国公赵顺臣,位高权重,他这一出手,性质彻底变了。 原本只是针对赵康个人的弹劾。 瞬间被拔高到了文武两大集团的对立层面。 无数原本中立的文官。 在听闻同僚被当街殴打之后,也纷纷站到了王振一边。 如果今天能打御史,明天是不是就能打尚书,后天是不是就能提着刀冲进政事堂。 齐国公府殴打朝廷命官的消息,整个京城瞬间炸开了锅。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了吗?齐国公府的家将,把王御史他们给打了!” “何止是打!是像拖死狗一样扔出去的!王御史当场就气晕过去了!” “我的天!这赵顺臣是疯了吗?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陛下了?” 百姓们只是当个热闹听。 可当事情的全貌,经由那些悲愤的文人之口。 添油加醋地传扬开来后,风向彻底变了。 这不再是国公爷教训几个不开眼的言官。 这是武勋集团对整个文官体系,不加掩饰的践踏! 文官集团彻底被点燃了。 无数封奏疏雪片般飞入皇城。 言辞之激烈,措辞之严厉,前所未有。 甚至有人翻出前朝武将跋扈,导致天下大乱的旧事,来警示当今圣上。 原本只是针对赵康的风波,在赵顺臣一顿老拳之下,竟诡异地升级了。 赵康本人,反而从风暴中心被摘了出去,无人再提。 所有矛头,齐刷刷地对准了他的父亲,大周军方第一人,齐国公赵顺臣。 在群臣的汹涌声浪中,刚刚被家丁抬回府邸、悠悠转醒的王振,再次成了领袖。 他拖着差点摔断的老腰,涕泗横流地写下血书,联合百官,呈上联名奏疏。 只有八个字。 “严惩赵贼,澄清朝纲!” 御书房内。 李源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 他面前的御案上,堆着小山一样高的奏折,每一本,都是弹劾赵顺臣的。 “砰!” 他当然知道这些文官在夸大其词。 可赵顺臣那个莽夫,偏偏就递给了人家把柄! “让赵顺臣立刻,马上,给朕滚进来!” 没过多久,身着国公常服的赵顺臣就穿着官服走进了御书房。 “臣,赵顺臣,叩见陛下。” 他撩起衣摆,干脆利落地单膝跪地,动作标准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第79章 臣知罪 第七十九章 臣知罪 李源冷眼瞧着他,心里的火更旺了。 “来来来,赵顺臣你告诉老子!你想干什么?” 赵顺臣心里门清啊,一听李源没有自称朕,哪里还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索性他头也不抬,直接开口:“臣知罪。” “哦?” 李源气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啊?” 赵顺臣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沉声道。 “臣治家不严,教子无方,纵容家将,殴打朝廷命官,藐视法度。” 那认罪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仿佛真心悔过。 但李源听着,却觉得每个字都像是在拱火。 李源气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绕过御案,走到赵顺臣面前。 “好,很好!你自己倒是清楚得很!” “赵顺臣,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赵顺臣抬起头,“回陛下,从您还是皇子的时候,臣就跟着您了,如今已经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 李源一脚踹在赵顺臣的肩膀上。 这一脚,李源用了力,可踹在这老家伙身上,跟踹在城墙上没区别,反而震得自己脚底板有点麻。 妈的,这老东西,身子骨还是这么硬! 李源心头火气更盛,指着赵顺臣的鼻子骂道。 “那些御史言官,他们是嘴碎,是讨人嫌!” “他们堵你家门口,你骂他们两句,把门关上不理他们就是了!” “你倒好!直接叫人动手打!你打他们干什么?啊?” “现在满朝文官都认定你赵顺臣要造反了!你让老子怎么办?” 李源越说越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赵顺臣脸上了。 “你给朕一个交代!你到底怎么想的?别跟朕说你是一时冲动!” 御书房内,李源的咆哮声久久回荡。 赵顺臣始终低着头,任由皇帝怒骂。 直到李源骂累了,喘着粗气,重新坐回龙椅上,他才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不再洪亮,反而带上了一丝委屈。 “陛下,臣就是气不过。” 李源端起茶杯想喝口水润润喉,闻言动作一顿,挑眉看他。 “气不过?” “是。” 赵顺臣抬起头,眼忠满是愤懑。 “陛下,他们骂臣,臣不在乎。” “可他们不该堵在臣的家门口,指着齐国公府的牌匾骂啊!” “那块牌匾,是太上皇亲赐的!是为了表彰咱们北境将士,用命换来的安宁!” “陛下!” 赵顺臣猛地抬头,双目赤红,直视李源。 “臣能忍,死去的兄弟们不能忍!” “臣可以不要这张老脸,但北境军的军魂,不能被一群耍笔杆子的这么羞辱!” “臣有罪,臣认罚。陛下要杀要剐,臣绝无二话。但下次他们再敢这么说,臣……臣还打!” 一番话,既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表态。 李源端着茶杯,悬在半空,久久没有放下。 他看着赵顺臣那副认死理的模样,心里的怒火. 不知不觉间,竟被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给取代了。 他信赵顺臣的话吗? 信,也不信。 这老家伙确实是个护犊子的,也确实把北境军的荣誉看得比命重。 王振那帮人,十有八九是真戳到他肺管子了。 可要说他完全没动脑子,纯粹是匹夫一怒,李源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现在,他如果重罚赵顺臣,必然会寒了整个武将集团的心。 可如果他不罚,或者轻罚,又无法向群情激奋的文官集团交代。 赵顺臣把一个烫手山芋,直接塞到了他李源的手里。 “你给老子滚过来!” “谢陛下。” 赵顺臣麻利地站起身。 李源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四十年的老伙计,好像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那个惹是生非的儿子啊。 只是这方式也太他妈的操蛋了! 最后,李源没有下狠手。 心头那股无名火,又被另一股更深沉的烦躁取代。 罚俸一年,禁足三月,闭门思过。 旨意传下,文官集团勉强算是有了个台阶。 可谁都清楚,这点惩罚对齐国公赵顺臣来说,不痛不痒。 李源心里更清楚。 这事儿的根子,不在赵顺臣这个老匹夫身上。 而在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儿子,赵康! “来人!” 李源声音沙哑,带着余怒:“传旨,命赵康,立刻!马上!给朕滚进宫来!” 皇帝的怒火,化作一道十万火急的旨意,冲出皇城,直扑东宫。 然而传旨的太监刘全,却在东宫那紧闭的朱漆大门前,扑了个空。 东宫的太监一脸为难,躬着身子,话都说不利索。 “刘……刘公公,赵公子出去了。” 刘全的三角眼眯了起来,拂尘一甩,声音尖利。 “咱家奉旨而来,你跟咱家说赵康不在?他能去哪儿?是不是知道自己闯了滔天大祸,躲起来了?”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小太监吓得一头冷汗,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赵公子一早就去了忠嗣堂名下的酒楼,说是……说是要去尝尝新出的菜式。” 刘全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好家伙! 他爹在御书房挨骂,差点被皇帝扒了皮,满朝文武等着看他家的笑话。 他倒好,还有心情去下馆子尝新菜? 这是心大,还是压根没脑子? 刘全不敢耽搁,立刻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向了那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 醉仙居三楼,雅间内。 檀香袅袅,菜香四溢。 赵康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筷夹起一片刚出锅的松鼠鳜鱼,细细品味。 鱼皮炸得金黄酥脆,鱼肉却鲜嫩多汁,酸甜的酱汁恰到好处地包裹住每一寸鱼肉,入口即化。 “不错,” 他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漱了漱口,“火候掌握得很好,酱汁的比例也对。赏。” 一旁的掌柜眉开眼笑,正要奉承几句。 雅间的门就被人“砰”一声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刘全带着一股风尘与怒气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 他一眼就看到了主位上那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正是赵康。 “赵康!” 刘全的声音又尖又厉,“你好大的胆子!陛下急召,你竟敢在此饮酒作乐,藐视君上!还不快快接旨,随咱家入宫面圣!” 赵康看了他一眼,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刘公公,来都来了,何必这么大火气。坐下喝杯茶,这雨前龙井,可是今年的新茶。” 第80章 救命的仙乐 第八十章 救命的仙乐 刘全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他尖着嗓子嘶吼,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来人!给咱家把这个目无君父的狂徒拿下!绑了!押进宫去见陛下!” 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立刻会意,往前逼近一步,摩拳擦掌,眼神不善。 雅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掌柜的早就吓得缩在角落,恨不得自己当场变成一根柱子。 赵康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小太监们准备动手的一刹那。 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 “何事喧哗?” 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的动作斯文了许多。 一个身穿明黄常服的青年在一众佩刀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青年身形挺拔,面容沉静,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天生的木讷。 正是当朝太子,李乾。 他一出现,整个雅间的气场瞬间逆转。 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小太监,瞬间噤声,下意识地后退,恨不得把头缩进腔子里。 而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刘全。 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奴……奴才刘全,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刚才的嚣张气焰被恐惧的冰水浇得一干二净,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李乾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刘全。 又看了看安然坐在主位上喝茶的赵康,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说吧,怎么回事?” 可越是这样,刘全心里的鼓就敲得越响。 他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地解释:“回殿下,奴才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传唤赵公子入宫面圣,奴才不知殿下在此,惊扰了殿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李乾听完,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他只是转向赵康,似乎在确认什么。 赵康终于放下了茶杯,冲他笑了笑。 李乾这才回过头,对还跪在地上的刘全说道:“孤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赵康是孤的伴读,今日是孤约他出来,商议一些东宫的要务,事情还没谈完。” “你先回去向父皇复命吧。” “稍后,孤会亲自带他入宫,向父皇解释一切。”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声音平稳。 可听在刘全耳朵里,却不亚于纶音天语,是救命的仙乐! 太子殿下这是在给他台阶下? 刘全根本不敢去深思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比如什么要务非得跑到酒楼里来谈。 他只知道,自己今天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是!是!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回去复命!” 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躬着身子。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雅间,仿佛身后有猛虎追赶。 带着他那几个同样吓破了胆的小太监,灰溜溜地消失在了楼梯口。 雅间内,压抑的气氛烟消云散。 那几个太子护卫训练有素地守在了门外,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李乾走到桌边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像是渴了很久。 他看着对面那个一脸轻松的罪魁祸首,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无奈。 “所以,你费尽心思把我从东宫叫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当一回挡箭牌?” “不然呢?” 赵康摊了摊手,理直气壮。 “我估摸着,我爹在前头挨完骂,下一个就轮到我了,陛下那脾气,正在气头上,我一个人去,岂不是往刀口上撞?” 他拿起茶壶,亲自给李乾续上水,动作行云流水。 “再说了,我这是在帮你啊。” 李乾皱眉:“帮我?” 他实在想不通,赵康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怎么就成了帮他。 赵康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收敛了几分。 “殿下,你想想,我打了礼部尚书的公子,朝堂上弹劾我爹的折子肯定堆成山了。文官集团这次是铁了心要借题发挥,削我爹的兵权。” “父皇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文官想干嘛,也知道我爹的难处。可他身为皇帝,总得给那帮酸儒一个交代。” “罚我爹,是表态。召我进宫,才是真正的敲打。” 李乾静静听着,他虽然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但脑子不笨。赵康一点,他就通了。 赵康继续说道:“如果我一个人被刘全那个阉人灰头土脸地绑进宫,那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赵家,在陛下的雷霆之怒下,毫无还手之力,那些文官会更加得寸进尺。” “可现在,不一样了。” 赵康的嘴角重新挂上那抹熟悉的笑意。 “现在,是你,太子殿下,亲自出面保下了我,而且,是我陪同你商议要务。刘全回去一说,满朝文武会怎么想?” 李乾的眼神动了动。 他们会想,太子竟然如此倚重赵康,甚至不惜在风口浪尖上公然维护他。 这就不再是齐国公府一个臣子的家事,而是上升到了东宫的层面。 储君与文官集团的一次无声的角力。 那些想痛打落水狗的人,就得掂量掂量,打了赵康,是不是等于打了太子殿下的脸。 “可我们并没有商议什么要务。”李乾实话实说。 “谁说没有?” 赵康神秘一笑,“我们现在不就在商议吗?” 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并无一丝褶皱的衣袍。 “走吧,殿下。挡箭牌的活儿干完了,接下来,就该干正事了。” 李乾有些发懵:“还有什么正事?” 赵康回过头,冲他眨了眨眼,笑容灿烂又狡猾。 “当然是跟我一起,去见我那位正在气头上的人啊。” “这出戏,没了你这个主角,可唱不下去。” 李乾被赵康半推半就地拉上了的马车。 他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赵康,忍不住开口。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卖的自然是能救我爹,也能帮殿下你的灵丹妙药。” “殿下,待会儿进了御书房,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做。” “你就站在我身边,记住,是站在我身边,不是身后。” 李乾眉峰微蹙。 一字之差,君臣之别。 “我开口的时候,你不用附和,也不用反驳,陛下问你话,你就点头。” “点头?” 李乾觉得这事儿越来越离谱了。 第81章 殿下,该您登台了 第八十一章 殿下,该您登台了 “对,点头。” 赵康肯定道,“如果父皇心情好,多问一句,你就说事关重大。” 李乾:“……” 他感觉赵康在坑他,但是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赵康看出了他的疑虑,轻笑一声:“殿下的事关重大,就是为整件事盖棺定论。” “陛下需要一个台阶下,文官需要一个警告,我需要脱身,而你,需要展现你的手腕和立场。” 赵康靠回椅背,马车轻轻一震,他稳如泰山。 “我们给他们的,就是他们各自想看到的。至于真相是什么,重要吗?” 李乾沉默了。 他很清楚赵康话里的意思,但是这么做的话,可以说将所有的支持者全部都给丢出去了。 但李乾哪里知道,这正是皇帝要看到的。 一个太子,被一些文官的言语控制,怎么可能当好皇帝? …… 马车没有走寻常臣子进宫的东华门。 而是直接驶向了太子专用的承天门。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瞬间飞遍了内廷。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带着齐国公府的小公爷进宫了!” “哪个小公爷?就是那个当街把王振家公子打成猪头的赵康?” “可不是嘛!刘总管前脚刚去拿人,太子殿下后脚就亲自把人请进宫了!这叫什么?这叫打脸!” “这下可热闹了。” 宫道上,往来的宫女太监纷纷避让。 李乾对这一切早已习惯,面无表情。 赵康却像是逛自家后花园,甚至还有闲心掀开帘子。 御书房外,气氛凝重如铁。 两个看门的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站得像两尊石雕。 还未靠近,一阵压抑的咆哮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朕的脸,大周的脸,都被你们这些武夫给丢尽了!” 赵康脚步不停,甚至还加快了些,他侧头对李乾低语一句。 “殿下,该您登台了。” 说罢,他抢先一步,走入到了御书房内。 门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龙椅上,李源正脸色铁青的看着下面那几个人。 只见御史大夫王振为首的三位文官。 王振须发微颤,这架势,显然是正在给皇帝施加压力。 赵康却像个没事人,他目不斜视。 完全无视了王振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拉着身后的李乾便走了上去。 “儿臣(臣)参见父皇(陛下)!” 两人齐齐躬身行礼。 李源额角青筋一跳,刚要发作,就听赵康抢先一步,再次开口。 “启禀陛下!” 赵康抬起头,抢先开口说道:“臣刚才陪同太子殿下,拟定了一份紧急章程,事关重大,特来向陛下面陈!” 这话一出,满殿死寂。 王振懵了,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血泪控诉,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来告状,结果被告把自己当空气,还说起了大事。 最关键的是,这话是跟太子一起说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皇帝李源的脸上。 只见李源眼中神色一亮。 他先是看了一眼赵康,随即目光缓缓落在了太子李乾身上。 李乾记着赵康的嘱咐,面色沉静,一言不发。 李源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暴躁,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太子,赵康所言,属实?” 李乾迎着自己父皇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源不再看赵康和李乾,反而看向了一旁的王振等人。 “朕有要事与太子商议。” “你们先退下吧。” 王振猛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就完了? 自己被齐国公府的下人揍了一顿,结果就换来一句轻飘飘的退下。 “陛下!” 王振急了,向前一步,“臣……” “嗯?” 李源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王振嘴唇哆嗦着,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觉得满嘴苦涩。 他深深一躬,声音沙哑:“臣……遵旨。” 说罢,他带着另外两个失魂落魄的文官,僵硬地转身挪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烛火静静燃烧。 李乾站在原地,父皇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身旁的赵康。 这家伙倒好,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赵康当然不是神游天外。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龙椅上那位,哪是真为了王家小子发火? 无非是借题发挥,看看他这个太子儿子,是不是真被那帮文官拿捏成了软柿子。 自己就是皇帝递给太子的一把刀。 他爹齐国公,当年不就是这么一把刀。 要不是皇帝在背后撑着,光是言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爹给淹死。 这套路,他熟。 太子不是绵羊,他有爪牙,而且敢用! “说吧。” 李源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什么紧急章程,能让太子你如此失态?” 话语里,依旧带着敲打。 李乾则是看向了身边的赵康。 赵康上前一步,朗声开口。 “回陛下,臣与太子殿下,忧心京中风气日下!” 他没有直接说事,而是先抛出了一个让皇帝也头疼的问题。 “勋贵子弟,官宦之后,本为国之储才,如今却大都游手好闲,斗鸡走狗,当街斗殴,虚耗光阴!” “今日臣与王家公子之事,看似是臣行事鲁莽,实则正是此等歪风邪气的恶果!臣有罪,但这股风气,更有罪!”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把问题拔高到了整个京城勋贵圈。 李乾听得眼皮直跳。 这家伙,真敢说啊! 赵康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激昂! “堵不如疏!与其让这些精力过剩的公子哥惹是生非,不如给他们找个正经去处!” “臣与太子殿下彻夜商议,斗胆献上一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五个字。 “成立京营少年军!” 李源顿时神色一亮,他微微前倾身体,死死盯住赵康。 赵康不为所动,继续他的惊天之论。 “将京中所有十四至二十岁,无官职在身的勋贵,不论嫡庶,尽数纳入少年军!” “不论文武,统一编练!习文韬,亦习武略!设军法官,严明军纪!凡有违者,一体论处,绝不姑息!” “此举,往小了说,是约束纨绔,整肃京城风气,往大了说,是为我大周储备后备将才!化无用之人,为可用之兵!化腐朽为神奇,化害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