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赛博精神病是任务提示》 第232章 232：凶手 【检测到车载系统关闭/默认】 “嗯？” 约翰刚掀起车门，一抬头，看见原本坐进超跑里的吉诺又钻了出来。 她眼神示意跟上，瑟缩胳膊，冒着小雨里向远处走去。 约翰默许了操作权限。 银骑577的系统被全面关闭了——任何能被联网的东西都在黑光监控下，没有人能远程操作这辆超跑。 吉诺站在一块废墟旁。 荒凉的郊区夜晚只能远远看见沙丘上的红色信号灯，最近的光源是一块竖在公墓入口的广告牌。 约翰跟上来，抹了把外套上的雨水。 “不想回么，要不要带你兜风？” “你觉得剑麻绳是自杀吗？” 吉诺突然来了一句。 约翰刚要开口，又抿住了嘴巴。 他其实也有类似的疑惑。 没错，剑麻绳是个有性格缺陷的蠢蛋，但他死前半天的反应太奇怪了，跟嗑嗨了一样，脑子一根筋。 “你觉得他是被人弄死的？” 约翰耸肩反问。 吉诺脸色有些差。 “如果让你猜呢？” “俾斯麦。” 约翰毫不犹豫地回答。 剑麻绳变得奇怪，是在接受了源方程式治疗以后才出现的。 医疗系统只有俾斯麦碰过，还给他选配了一个新安装的网络接入仓。 “他想动手脚机会太多了。” 约翰觉得自己猜得挺合理。 他甚至开始思考——如果吉诺要找俾斯麦麻烦，是通过漫游者联盟报复，还是要自己帮忙，应该提供怎样的帮助…… 但是约翰发现吉诺的表情依旧严峻。 她望向黑暗里的荒原，直到一辆跨区的运载浮空车消失在沙丘尽头才开口。 “咱们进源方程式之前，他要跟我单独谈谈，你还记得吗？” 约翰点了点头。 他以为剑麻绳就是交代了一下血清是流窜AI的事实，听吉诺的语气，两个人还聊了其他内容。 “剑麻绳让我帮他搞定【黑箱插件】的固件部分，就是我刚才送给你的赛博空间武器。” 吉诺蹲在一面坍塌墙后面。 她不像是在躲雨，更像是在躲避其他东西，一个需要远离所有电子设备和联网物品才敢开口的东西。 漫游者联盟的成员各有天赋。 黑客除了基本的网络技术，还有各自擅长的领域。 拿约翰目前接触过的几名成员来说。 棒球棍住在哨子社区。 那里聚居着大量移民，他本人从小就开始琢磨公司防火墙的编译和破解。 锡纸擅长黑客战斗。 她可以辅助主攻队员，也可以实现赛博空间里的多线程击杀。 剑麻绳是公共网络专精。 他逛媒体网络和市政网络就跟回家一样轻松。 吉诺则偏向固件改造。 她擅长改造黑客产品，能让网络设备的性能翻倍。 约翰对此印象深刻。 “所以剑麻绳让你帮忙？” “帮忙改进他新研发的武器……” 漫游者联盟里不是谁都能联系上血清的。 剑麻绳就是其中之一。 他发现血清是流窜AI，制作了一个微型黑箱程序，又拜托吉诺帮忙解决硬件上的问题。 傻子都能反应过来。 剑麻绳在害怕血清！ 他缺乏安全感，甚至需要制作一个武器来保护自己。 “所以血清把剑麻绳给处理了？” 约翰不是不相信，只是疑问太多了。 “这玩意能伤害到血清吗？” “你觉得呢？你身体里那东西就是个超级程序，当时剑麻绳在地铁站里逃跑的时候用过一次，你觉得有用吗？” 约翰沉默片刻。 剑麻绳在地铁站里被按住的时候吓坏了，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他以为是血清派来人来抓他呢。 他当时确实释放了一个东西，甚至瞬间瘫痪了约翰的义体。 如果不是黑光强行解除控制，还真让剑麻绳得逞了。 更多细节浮上心头。 约翰终于知道——为什么吉诺和剑麻绳看见血清会怕成那样。 原来是两个人背地里提防自己老大，被当场逮住了。 吉诺看约翰许久没说话，问道。 “你在想什么？” “血清让你俩跟我去源方程式，是不是希望你们死在那里？” “……” 吉诺蹲在地上眉头紧锁，片刻后用手搓了搓自己被细雨泡湿的肩膀。 没想到下一秒约翰就笑出声。 “呵，我觉得不是血清干的，你想想看，如果她……抱歉，它要灭口，我们仨坐一块儿的时候直接动手就行了，谁都跑不掉！流窜AI的本事不是很牛逼吗？如果东洋人的浮空车也是血清搞下来的，用类似的手段让我们死于事故就好了，没有任何人会在乎几个边缘行者的死活。” 吉诺似乎被约翰说服了。 她有些犹豫。 约翰见状叹口气，伸手拉她起来。 “俾斯麦也好，血清也好，都只是我们瞎猜的，如果非要说的话……” 约翰义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剑麻绳可能是我害死的。” “呵，鬼扯。” “嗯哼。” 约翰把外套披在吉诺身上，拉起她往车上走。 “俾斯麦让我选一个人拷贝秘钥，如果我选了剑麻绳，他就没有时间去那个该死的实验室了。” “……这也太扯淡了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吉诺倒是反过来安慰他了。 约翰也只是笑笑，眼神看向地平线尽头的红色信号灯。 “是啊，谁知道呢？” 银骑577轻颤启动，引擎轰鸣，带着令人澎湃的音浪驶向了城市中心的光雾。 返程路上没有发生意外。 【伊甸城-博拉戈俱乐部】 约翰在地库角落里熄火，在吉诺即将离开前说道。 “等血清联系我的时候，我会当面问问，剑麻绳的死跟它到底有没有关系。” “……要这样吗？” “你都说了，它就是一串会思考的代码，咱们直接点，对彼此都有好处，网络世界的事情我帮不了你，我不懂漫游者联盟里是什么关系，也没认过老大，但根据我的经验，跟上司互相猜忌总是很难混下去的。” 约翰表情轻松。 “再说了，我都要死了，它也没必要骗我，而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去喝一杯，找漂亮姑娘来点乐子。” “嗯哼。” 吉诺扶着车门，叉腰笑着。 “哈哈哈，俱乐部底商的店面我要挨个逛过去，那些口嗨的小东西今天一个都跑不掉，我想想，还有格瑞亚的手调鸡尾酒，讲真，自从安洁丽卡离开以后，只有她家的酒合我胃口……” 她撑着车门，说得神采飞扬，偶尔眯起眼睛回味着什么。 约翰单手搭着方向盘默默听着。 他仿佛能分享到吉诺的喜悦，在那描绘出的放纵生活里，激发出更多生存的渴望。 “约翰，约翰？嘿，伙计。” “嗯？” 约翰回过神。 “照顾好自己行吗？有消息记得通知我。” “行。” “我说真的，约翰，哪怕给我个地址收尸呢？” “……” 约翰在她脸上看到了认真，停顿片刻才说。 “那我可不要住在剑麻绳隔壁。” “哈，没问题。” 砰。 磁吸门关闭。 银骑超跑里只剩下引擎启动的轻颤。 (本章完) 第233章 233：浑浑噩噩 约翰没有拐到路面去欣赏夜景。 而是顺着地库返回了自己的公寓。 博拉戈俱乐部的地下是互相连通的。 区域之间设有生物信息检查站，通过身份验证就算抵达了VIP区域。 这里环境整洁，设施完整。 墙壁上标志性的黑金帮涂鸦都是精心制作的——用特殊颜料和隐藏灯带拼凑出来，增设全息投影，还能根随隐藏音响一起律动。 银骑超跑穿梭在躁动的音乐里。 约翰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建筑在震动，一路开过去满眼都是服装闪亮的高档性偶，肌肉虬结的西装保安。 豪车在保养过的地板上嘎吱作响。 那些涂鸦符号，闪动的投影，甚至是空气里掺杂的兴奋剂，都在激发顾客内心深处的欲望。 太吵了。 这也是约翰不喜欢从地库回公寓的原因。 跨过第二个生物扫描仪，核对了载具信息，终于抵达了【丹妮街公寓013号】。 约翰在私人车库里熄火，将载具交给机器保养。 大厅里依旧是熟悉的智械管家。 “欢迎回家，约翰先生，暂未查询到访客信息……” 叮—— 电梯轿厢打开、合拢。 数字面板在上升。 周围回荡着管家的汇报和广告。 公寓房门开了。 昏暗的房间点起一圈圈灯带，根据约翰的光线喜好卡在一个刚好的亮度。 比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虹暗淡一点，又能照出房间里的家具设施，有种静谧的安全感。 空气系统照常工作。 公寓湿度刚刚好，香薰味道不浓郁，令人舒服。 这些细节在约翰脑海里放大。 一股强烈的疲惫感拖拽着他的身体。 约翰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的呆，甚至不记得自己打开过电视节目，侧过头就看见投影仪正在播放《赛博夜语》。 骚包主持人笑着拱火，牙齿和西装亮片闪个不停。 两边的嘉宾围绕着浮空车坠落激情互骂。 “我必须提醒你，咱们在这玩嘴皮的时候，有超过三百人还住在医院里等着支付医疗账单。” “化学物质在往供水系统里渗透！” “有毒气体在头顶上飘，污染指数掉了六个点，你试试不带过滤器往樱花十字街走一趟看看！” “咱聊的就是这个，一辆浮空车，还是大型号的，跟那些阴暗巷子里发生的枪击和爆炸不一样，它他妈的就砸在我们脑袋上……” “难道没有人该为此负责吗？” “市政系统比你的脑回路要复杂多了，伙计，你不能把一切都推给那群签了政府合同的倒霉鬼，他们是有极限的。” “……处理事故污染，有超过20名工作人员住院！” “真该死，谁说要找市政了？这他妈不是帮派惹的祸吗！” “谁呢？是枭汀帮，还是黑金帮？” “你指望那些开性偶俱乐部的家伙，赔付半个街区的损失吗？” “我们都知道那些帮派背后是谁……” “证据，亲爱的，谁能证明，那群炸掉浮空车的边缘行者，是西区那些浑身肌肉的傻X指派的呢！？” …… 这个城市永远在争执。 约翰十指交错，手肘撑着膝盖，抬头看向落地窗外。 深蓝发黑的城市灯光照射进来，照亮他的身影，露出衣领的斯安威斯坦折射出金属光泽。 浮空车掠过高空。 霓虹一浪一浪地拍打在玻璃幕墙上。 约翰缓缓闭上双眼，试图跟这座城市一起呼吸。 咔嚓。 机械结构合拢，发出一声脆响。 “嗯？” 约翰再次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坐在工作间里。 子弹流水线亮了绿灯。 保养完毕的枪械整齐地镶嵌在墙壁上。 约翰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洗的澡，换的衣服，又是什么时候来到工作间擦拭了那些武器。 他低头扫视桌上的工具，发现都和清洁有关。 自己的臂膊横置在胸前，弹簧刀伸出，一根软管在喷出试剂，将关节缝隙里残留的血迹冲洗干净。 约翰深呼吸，将手里的工作收尾。 滴答。 桌上多了一滴鲜红。 约翰当场愣住，伸手抹过鼻翼，果然看见一片血迹。 “呵。” 他冷笑着摩挲手指，递到水管下冲洗。 废液桶里颜色发黑。 约翰凝望着桌面，在光线游离之中，突然想起糖豆人。 想起那张马赛克脸，线条灯拼凑的笑容，还有昏暗逼仄的停尸间，沙哑变调的机械音…… 【你需要肾上腺素的刺激。】 【注意力会不自觉的涣散。】 一旦安静下来。 约翰明显能感觉到身体机能的崩溃。 他望着手腕上的发光数字。 还有六天。 约翰不知道该怎么休息了。 明明精神疲惫，头脑昏沉，每一个体征指数都在要求自己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张床好像铺满了针管。 令他恐惧。 【药物：安宁乐（蓝）】 约翰下意识拿出了糖豆人的呼吸器。 他几乎没有犹豫，在一股原始的冲动里按在了口鼻上。 噗嗤—— 释压泵喷出药物。 伴随着一次被动的深呼吸，仿佛有某种冰凉的、带有浓烈刺激性的物体钻进了呼吸道，又像是某种电流直达了脑皮层。 后脑抽痛，钝痛，心跳加速…… 约翰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意识却开始模糊。 他在那张灰白色工业床上瘫倒，在逐渐冒出的幻觉里沉溺。 他的身体在咕咚冒泡的液体中翻滚，四肢开始脱离，金属义肢裸露出皮肤并且被淘洗得闪闪发亮，最后开始溶解。 下一秒。 身体就像浸泡在营养液里一样轻松，像是发烫的枪管得到了冷却，心脏按照减压后的频率缓缓跳动，身体机能和反射速度在缓慢恢复。 他都能感觉到。 约翰坠入了一段梦境。 他站在黑色赛博空间里，看见马赛克和数据网格拼凑出避风港公司会议室的模样。 网络监察的载具封堵了街区。 埃登和州警隔着一张金属长桌对峙。 两个伊甸城的“大人物”围绕着自己进行审判。 约翰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个片段。 他眼神迷离，呼吸平缓，低头扫视的时候，看见自己胳膊上的绿色数字在飞速跳动。 那些莹莹闪烁的数字，在提醒自己： 现实的生命还在悄然流逝，他只是被困在了梦里，就像是开启了斯安威斯坦，在不同的时间流速中保持清醒。 约翰脑中一片空白。 他无法在梦里集中注意力来思考，只能凭借着潜意识环顾四周。 天花板和地板都没有“加载”出来。 建筑物的边缘是一片破碎的马赛克，就像是掉在水中的颜料，缓慢释放出五彩斑斓的霓虹，而在这片赛博空间的更远处，是一片深红色的信息空洞。 它像是这片空间里的落日。 又像是一颗亮起的故障灯。 约翰静静站在原地，凝望着黑暗尽头的那一抹红色，就像是第一次跟黑光面对面，被震慑，被吸引，无法挪开注意力，望着那流动的黑色海浪缓缓淹没自己。 滋滋，滋滋滋—— 梦里的场景正在崩塌。 约翰清楚地看见： 那些场景边缘正在被一股红色的数据渗透。 它像是液体，又像是笼罩世界的巨网，从四面八方开始入侵这片空间。 滋滋。 又是一阵刺耳的噪音。 红色数据淌过的部分，墙壁被拉扯、扭曲，炸成一片片模糊的马赛克。 约翰视线下移。 梦里的人物没有觉察到红色数据的出现。 州警还在跟埃登对峙，爆发了一次枪击，两位掌握实权的大人物互相凝视着对方，又最终妥协。 滋滋。 那些红色的数据已经流动到桌椅旁。 它们就像是千万条笔直移动的小蛇，在房间里蔓延，执着地搜索着某些东西。 滋滋滋。 红色数据触碰到了约翰。 那一瞬间，就像是蚂蚁找到了食物，大量信息素通过未知的途径传导给周围的数据。 整张“巨网”开始收缩、锁定。 约翰意识到——它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周围响起另一个突兀的声音。 血清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血清在白银港口跟约翰说过的话。 【黑光（黑墙底下诞生的那个未知AI）不可能帮你，约翰，如果有，那(你脑中的黑光)肯定是别的什么东西。】 【赛博空间深处有东西(红色数据)在追着你的脚步，约翰，那玩意迫不及待地想杀了你。】 约翰回过神。 红色数据流几乎碾碎了梦境。 房间里的其他人物也都碎成了马赛克。 州警的声音和动作却没有停下。 他只剩下了一只手漂浮在空气中，拔出了【黑冰程序】的数据线对准自己，说道。 “如果你被流窜AI控制了，它会直接杀了你，连接到数据槽就能证明清白，伊甸城网监办公室也会将你移出名单。” 然后整个世界静止了。 约翰愣了很久才冒出一个想法。 接下来的“戏份”轮到自己了，自己没动，“梦境故事”无法向前发展。 约翰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他在破碎的马赛克里接过数据线，插进身上的接口。 约翰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 黑光短暂的失控，然后被关闭，直到雨果用潘多拉算法解除他的限制。 当时在办公室里，面对着埃登和州警，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异象，就像是程序失灵了一样。 约翰也因此逃过了网监的追捕。 但现在，在这个奇怪的梦境里，整个赛博空间都开始沸腾。 密密麻麻的数据，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雨水，一条条笔直的数字轰然坠落，覆盖了视野内的一切。 约翰看见黑色浪潮从自己脚下流淌而出。 浓郁到极致的光芒覆写了场景里所有的“红色小蛇”。 黑光顺着墙壁边缘攀爬，覆盖，最后变成一个黑色的矩形盒子，将整个办公室封锁在里面。 滋滋滋—— 雨水般的数据在敲打着这个“黑色的保护壳”。 约翰坐在昏暗的、破碎的房间里抬头仰望，直到最后一个缝隙被填满，视野里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梦境一片死寂。 只有州警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然后呢？】 【我们完蛋了，利刃已经高悬。】 (本章完) 第234章 234：中间人 【伊甸城-丹妮街013号】 约翰缓缓睁开眼睛。 一片白芒慢慢凝聚成无棱角的天花板。 “……法克，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约翰在床边坐直身体，活动肌肉，义眼扫过周围熟悉的工业风家具。 熟悉的公寓将他从乱梦余味中拉回。 “真见鬼了。” 约翰嘟囔着起身，穿过钢铁楼梯的时候，脑子里都还时不时浮现出梦里那片红色数据。 这不像一场单纯的梦。 哗啦啦—— 水柱在金属面盆里迸溅。 约翰在镜子前撑着，脑子里思绪万千。 殡仪馆里出现“预知未来”的幻觉，现在又用另一个视角梦见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随着自己身体的崩溃，有些程序出现故障了。 约翰不知道该跟谁咨询自己的“症状”，说出来也会被人当做赛博精神病晚期，最终会在癔症和幻觉里失控暴毙。 万一真是赛博精神呢？ 约翰调出锡纸给的插件，自己检测了一下，发现精神病指标远在安全线以内。 “呵。” 他苦笑摇头，把脸埋进水池。 清水掠过脸颊，带走了皮肤表面的油腻和闷热。 【邝鑫（绚烂独角兽）[未读信息]】 沉睡模式解除。 各种待处理信息出现在视野里。 约翰随手一挥，将信件投屏到玻璃上，一边听信息一边小跳检查自己的身体状态。 糖豆人的药物确实牛逼。 约翰睡得很沉，抛开那个怪梦不谈，身体和精神确实得到了良好的恢复。 那种迟滞感和注意力涣散的症状都消失了。 哗啦啦—— 水柱倾泻。 玻璃表面瞬间蒙上水雾，依稀照出约翰匀称的肌肉线条，还有胸前显眼的黑色花纹——那是Yggdrasil[伊格德拉修]手术留下的装饰性人造革，用来遮掩散热缝和增生疤痕。 邝鑫的身影在镜面上闪现。 存在语音信箱里的声音同步传出。 【邝鑫：快别他妈睡了！兄弟，好姑娘可经不住等，欧洛丝的行程我给你打听清楚了，中午之前，人都在城芯天景公寓。放尊重点，语气要柔和，记住，咱是冲着和好去的~】 画面里的邝鑫做了个握拳送腰的动作。 【还有，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欧洛丝也不是什么好勾搭的妹子，我作为中间人，不管成不成，你都欠我一个大的！】 全息影像滋啦一声消失了。 【支线任务：中间人】 【奖励：无】 滴答。 花洒关闭。 约翰一边擦拭身体，一边看着视野里跳出的任务信息。 这是第二次遇到没有奖励的【任务】了。 两次都跟欧洛丝有关。 【伊甸城-城芯广场】 约翰单手搭在主驾车窗上。 霓虹灯牌在灰霾中晕染出一片紫红，头顶浮空车往来交错，ECPD和SAT的总部就在城市最中央。 这里的执勤频率远高于其他地区。 有人说是为了匹配高昂的地价，也有人说是要保护扎堆在这里的多家企业大楼。 极端媒体人还说，是市政在盯着这些外来的资本。 轰隆隆—— 城际轨道列车穿过高空。 地铁也在脚下震动，那动静穿透了厚重的马路，让路边的贩卖机都嗡嗡作响。 绿灯亮起。 马路上的投影图案变换。 约翰提速起步，通过访客身份验证，驶进了大厦底部的停车场。 【楼层：22↑】 直到站在电梯轿厢里，约翰才想起来自己曾经来过一次。 这套房产在欧洛丝名下。 底层还有家医疗结构，表面上是应急小组的城市网点，实际上是私人诊所，配有一整套的义体安装设备。 约翰的伊格德拉修就是在这里安装的。 【楼层：32-】 见到欧洛丝应该说些什么？ 约翰还没想清楚，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叮—— 站在门口迎接约翰的，是一个站姿笔挺的壮汉。 但不是经常出现在欧洛丝身旁的【装甲·比蒙】而是另一个熟人。 【姓名：霍桑·迈卡西（军刀）】 【势力：雇佣兵[精氪重工]】 “你好，约翰，又见面了。” 军刀负手站立。 退伍军人的气质扑面而来。 霍桑·迈卡西是精氪重工的雇佣兵，看在维托先生的面子上，返回伊甸城，在安洁莉卡暴露住院期间保护她的安全。 约翰在医院里见过他，还被要走了一把筏岐消音手枪，理由是“收藏”。 军刀笑容如旧，跟记忆里重叠。 他粗短的头发认真地打理过，领带跟西装都是高档货，面料考究，配色沉稳，而且不会影响剧烈活动。 “法克，你为什么在这？” 约翰下意识保持警惕。 军刀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变化。 “雇佣兵来见中间人，不正常吗？” “你还缺活干吗？怎么，精氪重工不给你发钱？还是说你想接私活……” “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军刀没有接受挑衅。 他淡定地走进电梯，微笑点头当做道别。 电梯轿厢关闭。 约翰收回注意力，沿着那条铺设静音地毯的过道直达房间。 熟悉的全景落地窗映照出伊甸城的上空。 楼层都被打通，变成一个大通铺，却只摆放了几个简单的家具。 欧洛丝就躺坐在窗边。 准确来说，是一张手术诊疗椅上。 几条机械臂正在她脸上工作，墙壁上浮动着一连串复杂的数据。 “给自己倒一杯。” 欧洛丝的声音响起。 她身穿居家服，没有被麻醉，甚至在手边能触及的高桌上还有一杯红酒。 约翰闻声靠近，看得更清楚了些。 机械臂上撑开了欧洛丝的眼眶，桶状结构完美贴合义眼，几条细细的数据线分别连接在她的插槽和终端机上。 他倒没有真去给自己倒红酒。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到能听见欧洛丝眼窝深处的扭转声。 校准和升级都是极复杂的工作，但如果在活人脑袋里进行操作，就有点惊悚了。 欧洛丝的声音打断了约翰的观察。 “你在想什么？” “我去了源方程式，你这房间里的设备跟他们那儿有点像。” “哇偶，跟伊甸城里雇佣兵比起来，你都可以算是阅历丰富了，普通人连那儿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欧洛丝双手交叠在腹部，平静得像是在做一个日常护理。 她抬手对约翰做出邀请动作。 “为什么要来见我？” 没等他回答，欧洛丝竖起手指打断。 “我的义眼正在调整，所以接下来五分钟内你都可以撒谎，约翰，我换个问法，给，我，一个，不让你滚出去的理由。” 欧洛丝语气揶揄。 她竖起的食指变成了中指。 (本章完) 第235章 235：债主 约翰把欧洛丝惹毛了。 倒也正常。 这位传奇中间人从欧洲飞到伊甸城，是为了解决装甲比蒙【义体化程度降低】的技术瓶颈，顺便调查一些私人问题。 欧洛丝跟约翰能勾搭在一起，是为了调查【黑光】相关的情报，弄清那些【巧合】背后的真相。 一点点意外。 一点点运气。 传奇中间人和街头雇佣兵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铁。 约翰才混多久？ 他杀过的人，可能还没有军刀收藏的武器多，在传奇佣兵的职业履历面前实在是太稚嫩了。 所以约翰一直都有个疑问。 欧洛丝来伊甸城的时候，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她并不缺路子。 顶层关系也已经打通。 如果欧洛丝要在伊甸城搞大事情，肯定是【军刀】这种雇佣兵用着更顺手——办事利索，作风冷血，经验丰富，关键是不会感情用事。 跟约翰打交道许久，欧洛丝的肯定是亏本的，而且还是不太好还清的那种。 想明白这一点，约翰也就无所顾忌了。 “我要挂了。” 他语气平淡，神情自然。 欧洛丝躺在手术椅上秒答。 “所以？” “所以我来归还伊德格拉修的战斗数据，咱们约好的。” “那你还挺讲信誉的。” 欧洛丝伸手在空气里划动。 两侧机械臂收起，从她眼窝里抽出一根长长的金属线，在一阵短促又清晰的滴答声后，墙壁上的数据也熄灭了。 “你变聪明了，约翰，我是中间人，我当然会对生意感兴趣。” 她赤脚踩着地板，顺手拿过那杯红酒抿了一口，在路过约翰身旁的时候露出熟悉的揶揄表情，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 “这真是个难以拒绝的理由。” 那笑容在欧洛丝脸上一秒都没有多停留，转身就面无表情了。 【任务目标更新】 【跟上欧洛丝。（未达成）】 电梯直达楼下的医疗中心。 约翰跟着欧洛丝跨进房间，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冰池子。 装甲比蒙就躺在里面。 他大部分时间好像都无法正常行动，至少约翰见到的几次，都没有正常的语言交流，而且都有医疗辅助在身上。 现在也是这样。 比蒙整个脑袋都被金属壳罩住了。 密密麻麻的管子插遍了他的身体。 他浸泡的池子在咕咚冒泡，水池主体也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电线，像蛛网一样覆盖了整个房间。 约翰跨过障碍物，抬头扫视周围。 墙壁上悬挂着各种义体，从合金骨架到踝关节都有，甚至还有浸泡在透析液里的人造器官。 “别大惊小怪的，你做手术的时候也躺在这。” 欧洛丝打断他，扯出一条数据线，示意约翰转过身坐下。 【检测到数据传输/同意】 义体数据回收通常有好几种方式。 一种是实时联网，通过线上传输、实时监测的方式，来捕捉义体实战过程中的每一个变化。 还有一种就是实物回收。 说白了，就是等人挂掉，去收尸的时候顺带把东西拆回来，根据里面残存信息做调整。 黑光屏蔽了义体的联网功能。 欧洛丝想要获取数据只能通过直连的方式，还得要约翰授权，黑光才会开放义体权限。 约翰坐在地板上，仍由对方掀开衣服，在脊椎上寻找接入点。 数据开始传输。 黑光不止一次跳出提示，可以入侵地下医疗系统。 约翰全都拒绝了，反而是放开权限，让义体里记录的战斗数据毫无保留地交还给欧洛丝。 这是欠她的。 突然一杯红酒递到约翰面前。 他侧过头，看见欧洛丝坐在身旁的台面上，在他再次拒绝喝酒以后，语气平淡地开口。 “除了数据，还有事情要告诉我吗？” “关于一个叫血清的流窜AI……” 约翰手搭在膝盖上，后仰靠住台面，在数据传输的时间里把这段时间的遭遇和情报复述了一遍。 包括血清的交易，源方程式和真空管的关系。 “你觉得流窜AI能救你？怎么做，他们只是一串异常代码，还能凭空给你变出一副身体不成？”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约翰没有隐瞒自己的担忧。 欧洛丝笑了。 “所以你就认命了，能救则活，事情办不成就等死？” “我已经接受这个结局了。” “你在说谎，约翰。” 欧洛丝突然松手，装满红色液体的杯子在约翰头顶倾覆。 哒。 约翰瞬间握住了杯子，神经反射速度很快，快要见底的酒水只是在杯口晃荡了一圈又落了回去。 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欧洛丝用手摸了摸约翰的脸。 “你不想坐以待毙，而且有个很糟糕的鬼点子，糟糕到你觉得自己一定会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朋友告别，处理好后事，就连那个被你送出城的小情人都没有说。” 她的短发落下来，挡住光源，只剩下义眼在泛光。 虹膜深处的精密结构在缩放。 约翰凝视着这双眼睛，没有否认。 “……你算我的朋友吗？” “中间人是没有朋友的，约翰，我们入行的第一课就是学习背叛和利用他人，所以我笃定，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英雄救美的戏码上，那些过家家的情感游戏会让你在乎的人一起完蛋。” 欧洛丝站起来，走向一面墙壁。 她挥了挥手，隐藏柜门弹出一排独立塑封好的衣服，然后毫无顾忌地开始脱掉居家服。 “我是那种绝对理性的生意人，谈判和利益交换是我的熟悉领域，如果让你产生一种我很友好并且可以深入交流的幻觉，只是我的社交习惯在作祟。” 一条长裤包住了她的臀部。 约翰注意到了欧洛丝的腰背。 那些夸张的散热缝呈现出对称的线条，沿肌肉纹理向下，汇聚在腰椎的金属结构上。 这种程度的改造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改造。 义体改造是冰冷的。 欧洛丝扛得住，因为她有一颗机械心脏。 “如果你来找我是抱有一丝侥幸，让你失望了，约翰，这一次我不会救你，也没法救你，身体崩溃是生物技术领域的瓶颈，而我是中间人，我只会放贷和回收利益。” “行吧，见面愉快，那我滚蛋了。” 约翰将红酒杯放回桌面，却发现欧洛丝跟自己一起站在了电梯前。 “怎么？” “很明显啊，收债，合金骨架的数据是合同内容，其他部分呢？我救你一命和帮你调查事故的利息不打算支付了吗？” “法克，你要我掏钱？” “赔不起的，约翰。按照咱俩的债务关系，我要什么你都得给，谁叫你是那种信守承诺的蠢货呢？” 欧洛丝语气揶揄。 “殉道者GTX的倒计时还有多少天？” “六……或许是五？” “行，那走吧，今天你归我了，记住，这是还债。” “咱们哪儿？”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 欧洛丝竖起兜帽，插着兜问。 “开车来了吗？” (本章完) 第236章 236：休息日 约翰开着银骑跨越了半个城市，时不时瞥向副驾的传奇中间人： 欧洛丝撑手瘫坐在副驾上，带灯条的皮制兜帽遮住脸，长袖甚至覆盖了指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诱拐到豪车里的失足少女。 再加上伊桑伯格超跑的骚气外形，随便停在任何一家俱乐部或者酒吧门口，都不会有违和感。 约翰可不相信欧洛丝是来兜风的。 她没有一次性报出具体地址，而是每隔五分钟说一个大致方向，随便约翰怎么开，就只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有人在跟踪？” 约翰主动开口。 “嗯哼，怎么半个月没见，你好像突然长脑子了？” 欧洛丝瞥了眼驾驶座，坏笑道。 “聪明的雇佣兵多可怕啊，以前的你比较可爱。” “都是跟你们打交道太多了，全是算计，中间人也好，公司狗也罢，就连帮派高层也是……反正有权有钱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约翰轻打方向盘，离开繁华街道，故意走上高架回形路段看了眼身后的路。 他刚才只是诈一下欧洛丝，实际上，这一路过来，他都没有发现跟踪车辆。 欧洛丝没有否认，那就说明跟踪还是存在的。 网络里？还是说……在天上？ 银骑577驶入偏僻路段。 摄像头数量急剧减少，头顶的高楼大厦也变得稀薄。 但是在逐渐开阔的天空里，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低空飞行的无人机，也没有黑客入侵银骑577的载具系统。 约翰展现了雇佣兵专业成熟的一面。 这些举动都被欧洛丝看在眼里，她从对话开始就已经将目光收回车内了。 此刻突然发出笑声，还是那熟悉的语调。 “那我可真骄傲，等回到纽卡斯尔，我就专门开一个教导新人雇佣兵的课程，肯定会有年轻人套我近乎。” “你在自豪什么？” “在我出生的地方有句名言，‘好女人，总是能让一个男人学到东西的。’” 欧洛丝说着话，挥手给了一个具体地址。 “瞧你现在这水准，我肯定是棒极了！” 她挥动手指，车内就传出了音乐。 有点像是新蓝调，或者乡村新摇滚，总之是听惯了怀旧电台的约翰欣赏不来的那种。 欧洛丝不想说实话的时候，总是会换上揶揄的语气——带着一点点坏笑，眯起眼睛看人，言行举止都让你往裸体和床上联想。 但你要真露出坏心思，她就会立刻切换成一幅鄙夷嘲笑的表情，居高临下地让你难堪。 约翰已经很熟练了。 他压根就没有理会欧洛丝，而是专注于窗外的街道。 欧洛丝是传奇中间人。 她得罪的人也不会简单。 银骑577的引擎轻颤，整辆车陡然提高了一个速度。 【伊甸城-帕默尔贫民窟】 约翰没想到欧洛丝会到这儿来。 【帕默尔】是伊甸城最出名的“人渣聚集地”。 大量偷渡客和城市罪犯聚集于此。 银骑577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前，驶向那条标志性的断头路，就算是抵达目的地了。 这条路经手了三四个议员都没有修建完毕。 现在该地区的竞选宣言，甚至都不敢主动提及这破事了。 至于为什么搞不定？ 因为半废弃的工业港口太适合走私了，两片修建完成的廉租厂房能容纳大量灰色生意，附在海岸线上的不记名仓库大大小小有上千个！ 利益滋生势力，而势力会影响城市的布局。 约翰曾经在酒吧里听人开过玩笑： 如果哪位ECPD的中校缺乏政绩，就组团拉上一帮全副武装的条子来查抄那些仓库，里面的违禁品足够让他升官发财，最后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伊桑伯格超跑出现在帕默尔并不稀奇。 露天停车场里有的是豪车，甚至是带有帮派涂鸦的赃车。 那些驻足于此的害虫们，只是随便打量了一眼，在看见“雇佣兵”和“黑客”的经典搭配以后，大部分都识趣地收回了目光。 “如果咱们被仇家盯上了，你往帕默尔来，跟裸体走进性偶俱乐部有什么区别？里面有的是想发财的亡命徒，只要一个匿名电话和汇款，咱们会被炸弹淹没在巷子里……” 约翰没开玩笑。 他甚至在下车的时候带上了步枪——平常想低调行事的时候大都只携带智能微冲和手枪。 “嗯哼，你还怕死不成？” 欧洛丝倒是很淡定。 她抽出黑框眼镜，把镜腿末端的芯片插进脖颈，然后在一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劣质泡泡糖和气泡饮料。 “你不会真是来逛街的吧？” 约翰挡在了欧洛丝身侧。 这姑娘弯腰拿东西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裂隙党看过来，巷子阴影里围坐的食尸鬼也摘下了智能头环。 “你得把具体内容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 欧洛丝嘬了口饮料，撕开泡泡糖，就当着约翰的面吹了一个巨大的粉色泡泡。 啵—— 她笑了笑，插兜走进光怪陆离的巷子。 任由那些霓虹广告的颜色在皮兜帽上刷过。 约翰两步跟上去。 “规矩不是这样的，就算找佣兵干活，你起码得把任务简报撂清楚吧？” “现在讲规矩啦！” 欧洛丝突然吼了一嗓子，声音很大，大到周围店铺的不法之徒们都要侧目过来。 那些比深海鱼类还要奇葩的罪犯发出狞笑。 他们从头发到指甲都是五颜六色的，风格迥异的服装包裹着搭配杂乱的义体。 有人端着酒杯坐在露天吧台前。 有人插兜、叼着呼吸器擦肩走过。 两侧都是成片的石墙建筑。 里面可能是食尸鬼用来解剖战利品的停尸间，可能是裂隙党筹备恐怖袭击的工作室，甚至可能是一家移动的黑市赌场。 盘踞在这里的“居民”和“游客”，在伊甸城的任何一条街道上都不是好说话的类型。 欧洛丝就站在路中间。 两侧是工业排风扇和冒烟的窨井盖。 行人越来越多了。 约翰和欧洛丝拉开的空隙也渐渐填满了过客。 湿漉漉的巷子里长满了苔藓一样的广告牌，而她就那样摊开双手，挥动着盖过指甲的长袖，像个嗑药发疯的小屁孩，又像那种性格糟糕的边缘行者。 “你今天是怎么了？” 约翰刚经历了剑麻绳的事情，甚至怀疑欧洛丝也被人弄成赛博精神病了。 这跟平时那个掌控局势的中间人完全不一样。 欧洛丝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用饮料吸管轻推鼻托。 “你英雄救美的时候，没考虑过会把雇主的事情搞砸吗？现在轮到我任性了，雇佣兵，保护好雇主。” “我已经在做了。” 约翰叹口气。 他垂下脑袋的一瞬间，转身，拔枪，将枪口塞进了一个贴在身后的食尸鬼嘴里。 拥挤的人潮瞬间分开了。 “你想干什么？” 约翰问道。 (本章完) 第237章 237：帕默尔风情 食尸鬼太好辨认了。 廉价浮夸的造型义体，人造血管，被违禁药物掏空的身子，重度改造的手术缝，还有一扫一长串的犯罪通缉信息。 他嘴里塞了枪管，立刻举起双手，红色义眼牵动着没有眉毛脑门。 又害怕，又惊讶。 旁边的行人四散逃亡，卡在流弹致死的边缘放慢脚步，竖起中指嘲讽的，鼓励开枪的，还有咒骂远去的…… 他们倒不是在意巷子里多一具尸体，而是指责约翰不该毫无征兆地杀人，枪子儿没长眼睛，要是波及自己可真是倒霉草了。 也有人是逃不掉的。 比如食尸鬼背后的纹身店铺。 “妈的，点儿真背，滚远点，如果血溅在店门口，我一定要让你舔干净！” 店铺老板从头到脚都在发光。 他龇牙咧嘴，啐了口痰，两排紫色镶钻的牙齿晃得人眼花。 轰隆隆—— 锈迹斑斑的卷帘门被轰然拉下。 “呜——嘿，我说……” 食尸鬼不敢乱动，支支吾吾的，像是第一次尝试高难度的性偶，缓缓将枪管子吐出来，然后用委屈、气愤的语气说道。 “操蛋，不是你们买的门票吗，还是说我他妈认错人了？” “什么门票！？” 约翰压低了步枪。 倒不是完全放松警惕，而是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他的同伙——就面前这个小混混，约翰想杀他都不需要激活斯安威斯坦。 “老克里斯的寻宝游戏啊，该死，买家说要两张前排票，在这儿交易，开一辆伊桑伯格的改版577，难道不是你俩！？” 食尸鬼从敞开的亮面外套里取出两张黑紫色的芯片。 【物品：盲拍门票*2】 【描述：黑市非法交易的通行凭证。】 “YEP~” 欧洛丝伸手抽过门票，高高举起，像个抢了玩具的小孩转身就走了。 她倒也没跑，喝着饮料到处看，遇到卖违禁品的摊子还会凑上去瞎问。 “嘿！” 食尸鬼鼓起勇气拦住约翰。 “尾款，伙计，你的妞没付清呢！你们要得那么急，还是指定场次，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搞到的！” “法克……” 约翰满脸不爽地付了两百欧。 他跟上欧洛丝，发现她跟卖合成肾上腺素的女老板聊得火热，对方掀开大衣露出一条带高跟的长腿。 腿根内侧有块带编码的注射肌。 她撅起红唇，用暧昧的语气跟欧洛丝推荐一些攒劲的玩意。 “再硬朗的雇佣兵，都会在你身上软得像块蛋糕，附赠试用装哦~” “我真心动了，这药从哪儿来的？” “盖亚细胞，隆笙制药，还有应急小组的特别供应商，咱渠道很多……” “让我想想。” 欧洛丝捂嘴蹲在摊位前。 兜帽可盖不住精致的前胸。 她一身高档人造革立刻引起了女老板的注意力，无声地吹了个口哨，眼神迷离地猛嘬了一口电子烟。 “操，想个屁，赶紧办正事。” 约翰像个不解风情的男伴，粗暴地把欧洛丝夹在腋下就带走了。 女老板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她对两人的背影做了个飞吻动作，吐出一口跟发色相同的烟雾。 约翰不相信欧洛丝会对劣质假药感兴趣。 但他很清楚： 女老板背后肯定有食尸鬼，一身高档人造革在黑市能卖个好价钱，剥下来清洗保养一番，有的是性偶争破脑袋。 街头贩子识货，却不识人。 欧洛丝这种女人，哪是好打主意的。 “你装成肥羊是要钓谁的鱼？” 约翰闷声质问，把欧洛丝放下来。 她全程都没有反抗，叛逆少女的角色伪装得很好，甚至有点进入状态了，还想要玩得更疯一点。 “我也不知道。” 欧洛丝一脸无辜，苦恼的表情浮夸极了。 约翰皱起眉头。 “那我要给你搞砸了怎么办？万一你钓的目标靠近，被我误杀了呢？” “随你咯。” 欧洛丝一脸无所谓。 约翰心中涌起莫名的熟悉感，瞬间明白——她要寻找的目标，自己轻易干不掉。 欧洛丝带着约翰在帕默尔的街巷里闲逛，直到阴影里聚集的视线足够多，才突然转进一个噪音夸张的地下酒吧。 真的在地下。 它需要通过一个撬开的窨井盖才能抵达。 欧洛丝跳下去的时候甚至有两名明显扎药的肌肉猛男将她接住。 约翰顺着扶梯滑下来，发现通道狭窄得要命。 两名西装猛男束手往中间一站，连电子灯牌都能挡得严严实实，两侧还有电子闸门，只要一个安保警报就能彻底封死。 需要一枚炸弹才能解决问题。 两个保安杀掉也不行，尸体会堵住门口，让里面的顾客有反应时间。 …… 约翰下意识给了扫描。 两名壮汉都是黑金帮的成员——西区黑哥们拿来充门面是个不错的选择，一身腱子肉甭管有没有真家伙，至少看起来唬人。 西区竞争压力和生存成本不低。 他们找点副业也很正常。 黑金帮也不可能真就能分配每一个成员的具体工作，尤其在骨茬大肆扩张的当下，福利和岗位稀缺度都在上升。 约翰胡思乱想的时候…… 欧洛丝已经举起门票通过检查。 墙壁上装有摄像头和扫描设备，红色的数据网格掠过门票，验证条纹在泛光，两名保安的眼球也亮得跟贩卖机按钮一样。 “你等等。” 保安扭动粗壮的脖子，活动肩膀，伸手拦住了跟在后面的约翰。 “家伙不能带进去。” “我要说不呢？” 约翰瞥了眼旁边的墙洞，里面有个自动打包袋子可以存放物品——只要往里丢，就会套袋落到管道更深处，或许有专门的保险柜存放，也可能被那些无良喽啰把玩，甚至拆解偷换。 他不相信帕默尔的任何一个人。 肌肉壮汉脸色很差，却也没有直接爆发冲突，而是淡定地给后方打了个电话。 他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开口。 “老板，约翰来了……嗯，就是那个人。” 约翰出道至今，攒了不少的【街头声望】。在伊甸城里面，【西区影响力】是最高的。 黑金帮的人认出自己太正常了。 “收到。” 保安回正身体，晃动粗壮的脖颈。 “进去吧，B30卡座。” “欧耶~” 欧洛丝一直在旁边当空气，听到保安放行，兴奋得举起两条长袖，还有那个抱了一路的饮料瓶往里钻。 约翰快步跟上。 【商铺-死者营地酒吧】 钻过狭窄的入口，里面就是一片比地下车库还要宽敞的廉价酒吧。 纯工业风的店铺里没有多余装饰。 镭射灯在昏暗的空气里织网。 中央酒水吧台甚至都是用压缩过的报废汽车拼凑起来的，上面垫了一层合金板，奇形怪状的客人哐哐猛砸也不心疼。 脱衣舞娘的工作环境也很差。 所谓的卡座根本没有隐私性可言，只要交钱，就有妹子带着发光的配饰疯狂扭动。 约翰顺着地台标记找到B30。 一个彩色胡须的胖子笑着张开双手。 “嘿，瞧瞧是谁，大名鼎鼎的约翰，怎么会想到来老克里斯的场子呢~” 约翰不认识他。 这倒不是重点。 欧洛丝从电子光雾里跳出来，像个性格恶劣的边缘行者，直接扒在约翰的后背上，对着旁边发出邀请的裸妞儿竖中指。 “哈哈哈，你的妞儿可真活泼。” 老克里斯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作为一个中间人。 他没认出欧洛丝。 (本章完) 第238章 238：盲拍 克里斯是要钓的鱼吗？ 约翰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又瞬间否定——趴在后背的欧洛丝没有给出任何暗示。 他顺势搂着欧洛丝坐下。 沙发破了皮，棉花很黑，桌面上布满了弹孔和奇怪的刀痕。 这场子的档次不高。 又杂又廉价。 顾客都是食尸鬼、裂隙党、偷渡客、雇佣兵小队和赛博空间黑客，仔细看的话，还有其他中间人和公司狗。 呼噜噜—— 欧洛丝吮吸着气泡水。 她收腿跪坐在沙发上，依偎着约翰的肩膀，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欧洛丝比约翰还要适应这种环境，非常享受现在这个角色。 “我得请你喝一杯~” 老克里斯挥手要来了酒。 他完全忽略了欧洛丝，光顾着跟约翰交朋友。 “你上次来帕默尔大闹了一场，三个裂隙党死在闹市的马路边，新闻里都播了，哦，我没有惋惜的意思，恰恰相反，他们在房间里留了些遗产，让我小赚了一笔钱。” “你是这儿的头？” “哦呦呦，没那么牛逼。” 老克里斯的胡须很浮夸，颜色也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变异的圣诞老人。 “帕默尔最不缺的就是中间人和雇佣兵，你知道的，赚钱机会多，也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慢慢谈，确实有几件不错的工作适合你，酬金绝对让你满意。” “下次吧。” 约翰摇了摇头。 老克里斯也没失望，抓起桌上的食物大快朵颐，还热情地跟他分享。 卡座中间摆了些东西： 油炸合成肉、袋装流食、怪味凝胶、违禁药物。 “你这里怎么玩？我没来过。” 约翰决定回归主题。 “嚯嚯嚯，你什么都不懂就买门票了吗？放心吧，来得很对，伊甸城找乐子的地方不止有性偶俱乐部和酒吧……” 他咧开大嘴，胡须蠕动不停。 “玩过盲拍吗？” 老克里斯控制着帕默尔的几百间仓库。 它们面积很小，聚集在沿河仓库，安保等级和隐秘程度都不高，主要租客是边缘行者和低端通缉犯。 日清日结，价格公道。 街头风险很高。 租客运气不好第二天就挂了。 老克里斯会把“日租”到期的仓库拿出来搞赌博竞拍，买定离手，吃亏暴富全凭运气，很适合手有余钱的雇佣兵消遣一把。 “呋~” 金苹果的雪茄味道很重。 老克里把烟吐在身旁一个妹子身上，朦胧的烟雾瞬间盖住了曲线。 “规矩很简单，掏钱就行。” 他向后瘫坐在沙发上。 “时间差不多啦，失陪，我先招呼其他客人。” 老克里斯戴上一块镭射墨镜。 嗡鸣—— 酒吧噪音瞬间停止。 熟客们纷纷转头，看向中间，那片由报废汽车拼凑起来的吧台隆隆作响。 烟雾升腾。 灯光闪烁。 一个巨大的全息影像浮现出来。 “午安，先生们，女士们，嗅到发财机会的杂碎们！我是你们的老克里斯！” 肥胖的身躯塞满了场地中央。 “寻宝游戏开始啦，截止今天早上，又有十七个倒霉鬼的房租到期，真是遗憾，让我们祝那些家伙好运~” 灯雾朦胧里传来一片笑声。 “哦，别笑，你们这群畜生，也许他们中的某位就躺在你们的解剖台上，这些该死的宝藏有你们的一份功劳！” 场子里的笑声更大了。 欧洛丝捅了捅约翰。 她递上一个虚拟头环，自己也戴上了一个。 渲染速度很快，应该是实时连接的，在几次校准信号的闪烁过后，一个清晰的画面就出现在眼前。 欧洛丝买的可是“高端场”的门票。 克里斯专门安排了一群人，此刻就站在那些无主的仓库面前，随时根据顾客的要求，提供全方位无死角的勘察。 当然啦，仅限门口。 如果顾客拍下来了，还可再加一笔钱，让他们开门清点里面的物资，以免触碰什么遗留的陷阱。 如果遇到紧俏的货物，还可以无缝衔接地转卖给老克里斯。 服务很周到。 约翰刚读完说明文件，视野里就跳出一行仓库编号。 “#157”、“#211”、“#006”、“#215”…… 每个编号下面都有加钱选项。 只要再付一笔钱，就可以买到租客信息。 当然，真假难辨。 很多边缘行者都会用假名字办理手续，所以情报价格不贵。 约翰切换了几个画面。 仓库都是5，000欧元的起拍价。 每次切换都会进到一个全新的频道。 里面会有人指使现场人员更换角度，拍一些自己想看的细节，还会询问气味、门板温度…… “呵呵，挺像那么回事。” 约翰笑着吐槽，继续翻阅。 他突然看见一个不同的价格。 【编号：#211】 【当前竞价：2W欧】 显然是有人在较劲。 约翰挥动手指，花钱购买了租客情报。 【档案信息：横田刚司，东洋人，租金逾期时长78H，仓库进出记录……，摄像头已销毁，疑似筏崎集团公司职员……】 【CRISS：约翰！眼光不赖嘛！】 语音频道里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 老克里斯明明就坐在约翰对面，偏偏要加入【#211】的房间，在频道里大声呼喊，丝毫没有避着其他人。 【CRISS：这个东洋人我见过，穿得很体面，一股公司狗的味道，值得下注！上个星期有人开出一仓库的未拆封义体，第二天就搬出帕默尔了，你们懂的，黑市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货就是这样来的！】 【当前竞价：2.5W欧】 老克里斯没有瞒着谁，现场拱火，立刻有新人钻进【#211】的频道加入竞价。 约翰感觉欧洛丝在捅自己的脊椎。 他领会了意思、 【B30-1：3W欧】 约翰留了一笔钱在餐厅的账户上，交由梅娅夫妇用于日常运营。 他剩的现金只能做到这一步。 没想到竞拍价格立刻被刷新。 【B44：4W欧】 “法克，傻逼吧！？四万块买一个二手仓库！” 约翰脱口而出。 他意识到头环编号跟卡座是对应的，于是摘下设备，根据来时的记忆看向一个方向。 弥赛亚义眼的夜视功能很好。 瞳孔聚缩几次，就看见了一个西装壮汉。 卡座里还有保镖。 那个人的肌肉线条偏美型，扫描显示——对方没有安装过多战斗义体。 公司狗。 约翰判断出了对方的职业。 这个人是欧洛丝在钓的目标吗？ 约翰还在思考，突然感觉自己的耳垂传来一阵温热。 “随便加，勇敢一点，我请客。” 欧洛丝吻了上来，轻声说了一句。 结果约翰还没有反应过来。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整个场子里传来了一阵欢呼，好几道视线先后锁定了约翰，甚至有人很不礼貌地开启了扫描。 对面的老克里斯也在哈哈大笑。 约翰视线越过那团彩色胡须，看见场子正中央的全息投影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 它变成了一块屏幕。 一连串的仓库编号和竞拍价格都在上面。 【编号：#211】 【当前竞价：10W欧】 整整十万块！ 约翰也看见了竞拍者信息。 【B30-2】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咕噜噜……” 欧洛丝嘬了口气泡水。 (本章完) 第239章 239：宝藏 【任务目标更新：】 【完成竞拍游戏。（未达成）】 氛围一下就被炒热了。 五千块钱一个仓库翻了二十倍，搞得其他客人都有些兴奋。 老克里斯也没闲着。 他一会儿吹牛逼说这个是传奇佣兵的安全屋，一会说那个帮派大佬的小金库，再配合盲拍历史上出现过精彩案例，哄得许多人掏腰包。 约翰把仓库编号翻了一遍，再回过头，发现都没有低于两万的价格了。 钱都是箱子里捡的吗？ 约翰是个实用主义者，虽然能理解这种带有“寻宝”“赌博”性质的游戏魅力，却没有幻想过靠一间二手仓库翻盘。 欧洛丝又捅了他一下。 约翰反应过来，在停留的仓库编号里加价。 这是个新号码。 她并不执著于之前那个仓库。 【编号：#074】 【当前竞价：4.25W欧】 约翰开始了新的竞拍，一轮角逐，最后稳定在了【6W欧】。 帕默尔并非什么高档销金窝。 盲拍也有不同的档次。 老克里斯搞的这种场子每天都有，参与门槛和最终成交价普遍不高，受众也都是些有余钱的边缘行者和打发时间的公司狗。 几万块钱砸下去，还是会有感觉的。 B44卡座的顾客都忍不住侧头看过来。 刚才那间仓库也是他在加价。 约翰基本确定了。 这家伙就是欧洛丝的目标。 他头发梳理得笔挺，高级定制的西装，旁边还坐了两三个佩戴墨镜的公司士兵，估计是忙里偷闲来找乐子的高管。 约翰没有立刻扫描。 他既是担心公司安保应激，也是欧洛丝没有给出更明确的任务目标。 【#211】仓库的价格也定格在十万欧。 没有想象中激情互喷的场面，也没有肆意挥霍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砸钱情节。 公司狗不是，好吧，至少不都是傻X。 约翰注意到B40往后的卡座都坐着类似的人。 他们数量不多，加起来大概有五六个，分散在不同的位置却都有相同的特点——全都是公司狗和富商权贵。 约翰甚至都不需要扫描。 因为这群精英阶层太扎眼了——衣服剪裁利索，线条硬朗，数据接口隐藏在高级合成面料下，跟外面街头的泥腿子区别很大。 “真有种，公司狗敢跑到这里来？” 约翰背靠沙发，眯起眼睛吐槽了一句。 “都是来找乐子的。” 回答他的是老克里斯。 “最近流行起来的一个活动，那些有钱人专门找咱们这种地方，越危险越好，还有什么食尸鬼的手术室，帮派最廉价的性偶房……” “不怕死吗？” “怕啊，越怕越刺激啊，这群衣食无忧的蠢蛋不就闲得发慌吗？你看旁边那些人，全都是花大价钱照过来的保镖。” 克里斯露出一个非常商业的微笑。 他义眼在泛光，牙齿发紫，彩色胡须上沾了几颗晶莹剔透的酒精珠子。 “惹你不爽了？” 克里斯弯下腰，伸头靠近约翰。 他推开两侧的姑娘，压低声音，肥胖的身体在背光环境下显得阴森魁梧起来。 “这种''城市旅游''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我认识几个朋友，专门在物色这种地方，然后联系那些有钱又没脑子的傻叉来玩，拍拍视频，制造一点情节，解剖到一半犯罪现场啊，突然爆发的帮派斗争之类的，再穿插几个惊险反杀，把每个顾客都哄得开开心心的，哗哗往外掏票子~” “跟我说这些干嘛？” 约翰有些疑惑。 他也往前凑，做出感兴趣的样子——其实是吸引克里斯的注意力，掩盖沙发上佩戴头环还在玩盲拍的欧洛丝。 她时不时惊呼两声，换着房间跟人竞价。 欧洛丝在扮演一个充满好奇，不懂事，性格有缺陷的性感玩偶。 克里斯伸出胖手，比了个姿势。 “城市旅游总是会玩腻的，我觉得，在这个赚钱法子消失之前，咱可以最后榨一笔。” “你要假戏真做？” “聪明，约翰，冒险本来就是有意外的，坐浮空车还能被人给打下来呢！” 克里斯简单讲解了一下计划。 他专门准备了屏蔽保险芯片的办法，再根据情报精心挑选一批够肥的客户，就在食尸鬼的超感芯片拍摄现场动手，只要干掉安保人员，三十秒内就可以控制所有人。 不会有应急小组来打扰。 他们把人打药、装车、带走，不管是勒索佣金还是解剖贩卖都能狠赚一笔。 “目前还在组队阶段，正巧遇到你了，约翰，西区中间人都听说过你的本事，怎样，来干一票，搞死这群傻X公司狗！” “呵呵，老实说，我兴趣不大。” “哎，真是可惜……行吧，看你这身行头，肯定有更好的发财路子。” 老克里斯再度咧嘴发笑。 “不过没关系，帕默尔每天都有新工作出现，你想换胃口的时候联系我，如果出现需要专业人士的活，我也会给你打电话。” 老克里斯卡着时间呢，竞拍差不多就结束了。 他笑得很开心。 这场盲拍全部售出，没有流拍的编号，再加上内部哄抬、约翰竞标、情报引导之类的手段，最终能赚到的数字不会太小。 老克里斯就是这样的生意人。 咔嚓。 又是一根新雪茄。 这位肥胖的中间人在沙发上重新校准皮肉，跺了跺脚，就有人给他梳理胡须，擦拭身体，带来成分复杂的违禁药物。 场子里变得吵嚷起来。 那些竞拍成功的顾客起身离开卡座，通过周围隐藏起来的卷帘门回到地面上，路线很多，每个都有保镖在负责。 这种非法场所就是这样。 入口限制得很小、很严格，出口却很多，而且基本都是单行道。 “约翰，先别急着走。” 老克里斯叫住了他。 “中间人分很多种，我是做生意的那一类，所以我不喜欢得罪人，如果你跟刚才那些公司狗有过节，不要在帕默尔解决，至少，远离仓库区。” “你还讲究这个？” “那当然，规则和信誉很重要，我租出去的不仅是一个仓库，还是避风港，同样，我卖出去的，是一份惊喜和危险并存的宝藏，但绝对不能是有来无回的陷阱，这会影响到我的生意。” 克里斯举起一瓶堪比工业酒精液体示意，义眼从镭射墨镜上方的空隙里露出。 “你觉得呢？” 【承诺不惹事。（可选）】 【不做承诺。（可选）】 “我会看着办的。” 约翰给出了一个不值钱的承诺。 老克里斯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挥挥手，就有人递过来一张门票，比起之前那见过的要精致很多。 它黑底金边，附带生物信息绑定器。 保安把东西展示清楚，介绍了用途，当着约翰的面装进一个精致的密封盒里。 【物品：盲拍门票[限定场]】 【描述：高端非法交易邀请函，黑市流通的稀有商品，可以参加一些临时组织起来的大型拍卖，或者有预谋的非法赌局，风险和收益都更高。】 老克里斯没有把话说绝。 每个中间人都有风险管理与威慑机制，只是有些手段强硬，有些喜欢利益收买。 作为生意人，他显然是后者。 但不代表克里斯好说话。 盲拍也会遇到那种兜里没钱，硬着胆子瞎喊价格的愣头青，或者来砸场子，故意闹事的，竞拍没成功转为线下抢劫的案例也有。 中间人就得给出相应的惩罚。 正好帕默尔不缺食尸鬼和裂隙党，杀人示警，毁尸灭迹的专业人士要多不少。 约翰护送欧洛丝从一个生锈的卷帘门离开了竞拍现场。 他确认身后没有跟踪，拎了拎装有门票的箱子对欧洛丝说道。 “中间人给了礼物，怎么说，那个公司狗要杀还是要绑架，你得说清楚，到时候真要弄出动静来，就得跟人家撕破脸了。” “嗯？” 欧洛丝露出虚假的疑惑。 “我没说要杀谁，倒是这玩意儿不错，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放松一下。” “你是冲着这个来的？” 约翰皱起眉头。 “它到底是干嘛用的？” “玩具。” 欧洛丝淡淡地回答。 她脚步缓慢，兜帽盖过了眼镜，高帮厚底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达达声。 约翰立刻意识到。 欧洛丝在思考。 她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 场面一时陷入了安静。 两个人并排向前，头顶是窨井盖。 阳光穿透蒸汽和巷子里的人潮，在宽敞的工业运输管道里留下一段段光亮。 他们走到阴影处的时候，会有一圈淡淡的黄色光芒浮现——那是欧洛丝的义眼在闪烁，各种信息正在汇聚到这位中间人手里。 中间人分为很多种。 老克里斯是做生意的，等级有限，打交道的圈子也就是街头巷尾的三教九流。 欧洛丝显然是更厉害的那种。 约翰胡思乱想着，抬起头，看着从眼前晃过去的一个个窨井盖。 积水悬挂在栅格边缘。 滴答，滴答…… 欧洛丝突然停下脚步。 她处理好情报了，再次露出笑容，像是断线重连的性感娃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角色当中。 欧洛丝接过约翰手里的箱子，帮他绑定生物信息，晃了晃那张软金属门票，翻转把玩，又一脸不屑地塞进了约翰的衣兜里。 哐啷啷。 空箱子被随意丢在了下水道角落。 “真可惜，你快挂了，作为一个雇佣兵，你甚至都没有玩过真正的盲拍。” 欧洛丝语气里充满了揶揄。 她翻转反向，在管道里倒着走，跟约翰介绍起盲拍背后的高级玩法。 这座霓虹绚烂的城市是活的。 雇佣兵和中间人忙碌不停，资源汇聚又消失，总会在城市角落里留下不为人知的、或者不便获取的宝藏。 老克里斯没有完全吹牛。 那些消失的街头传奇，真会在隐蔽的地方留下一些遗产，或许在某个断电的卷帘门背后，或许在荒原废土下的隐蔽实验室里。 约翰点点头。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留在垃圾填埋场的【黑蜘蛛】和【机长】。 如果自己死了，会有人发现那些被刻意收集起来的【横财】账号吗？ 会有人发现【特别抑制剂】的用法吗？ 那些存放在丹妮街公寓里的武器，弹药，对于租金到期的黑金帮来说，算不算另一个“仓库”？ 这座城市在咀嚼过程中，真的会留下残渣。 “只需要一点运气。” 欧洛丝举起吸管，眯起一只眼睛。 “但有些宝藏，是可以‘人为’制造出来。” 比如某个帮派的武器藏匿点暴露。 情报来源很多，可能是内部背叛，或许是ECPD内部的消息，甚至是中间人无意间收到了线索…… 他们会挑选一批“专业人士”提前控场，确定好拍卖规模，再发消息给持有【门票】的买家，等人到齐了就把武器藏匿点炸开。 现场拍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组织者会安排人抵挡暴怒的帮派成员，还会抽出力量保护交了钱的客户。 时间到了就一哄而散。 现场没来得及卖出去的东西，索性就各凭本事抢劫，谁拿到算谁的，条子来清场之前，几个大客户早就溜了，剩下的穷鬼和贪心鬼都要承担被帮派枪杀和警察追捕的风险。 约翰看向欧洛丝。 “听着挺刺激，你玩过？” “我是组织者。” 欧洛丝抬头微笑，很谦虚的样子。 “我炸过跨国公司的储藏室，在赛博空间里挖过数据遗产，还拎过传奇佣兵的脑袋，逼问对方的意识残骸，在私人军械库里狠狠搜刮……” “牛逼啊。” 约翰点点头，注意到一个细节。 “你心情很好？要找的东西有消息了？” “算是吧。” 欧洛丝像是背后长眼睛一样，在即将抵达台阶的时候转了回去。 燥热伴随着喧嚣铺面而来。 约翰和欧洛丝回到了地面。 刚才那些顾客也都陆续汇聚过来。 他们都付了钱，迫不及待地要来开启宝藏。 帕默尔到处都是红砖建筑，厂房一排排分布得很清楚，仓库就隐藏在阴影当中，刚好能躲避燥热，来凑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 老克里斯的宝藏开奖，都成帕默尔的保留节目了。 约翰也注意到了那群公司狗。 他们乘坐内场电梯上来的，路线清晰，丝毫没有避着人，比起竞拍现场，此刻跟在后面的安保数量更多了，还搭配了熟悉帕默尔情况的向导，负责拍摄记录的专业人员。 “阵仗够大的，真不怕死。” 约翰低声呢喃。 欧洛丝全无反应，真如她所说，对那群公司狗不感兴趣。 她时不时垫脚，很期待的样子。 那群公司狗里有人注意到了约翰，肆无忌惮地跟过来，就站在【#211】编号的仓库前，似乎都想见证它的最终结局。 约翰懒得触霉头，加了点钱，让负责拍摄的人上千去开门。 花钱的服务就是周到。 他们用热成像照过一遍，又穿了重甲，才插线黑掉电子锁。 哗啦啦—— 金属卷连门被挑起。 “OH——” 围观人墙爆发出欢呼声。 他们看见十几个箱子叠放在托盘上，还带着固定绳和防雨罩子，最重要的是，清晰无比的筏岐集团标志引入眼帘！ 东洋人的货！ 搞不好就是公司倒卖的全新义体。 约翰松了口气，再回头，却发现幕后金主欧洛丝已经失去兴趣。 她晃悠着朝下一个仓库走去了。 “哈哈哈哈！” 仓库前门爆发出新动静。 刚才的欢呼变成了一阵失控的爆笑。 负责拆解仓库的工作者撕掉外包装，才发现这些整齐码放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智能马桶。 【物品：智能马桶】 【制造商：筏岐工业】 【描述：燧水心（SUISIN）系列的最新产品，三维离振声波冲洗，生体釉面，零触交互，专为高品质生活定制。】 “法克！” 约翰立刻意识到不妙。 他转身环顾四周，已经看不见欧洛丝的身影。 老克里斯的盲拍传奇会增加一个故事。 西区街头新星在帕默尔豪掷十万块，万众瞩目中收获了一堆高级马桶！ (本章完) 第240章 240：消失的人 约翰把一仓库的马桶全部甩卖给了老克里斯。 越是混乱的地区，消化货物的能力就越强，臭虫混蛋多了，总有倾销非法赃物的渠道，实在不行，转手再卖回给筏岐集团平账也是个办法。 但都跟约翰没有关系了。 他闹了笑话，匆匆处理好仓库，就推开围观人群逃跑了。 仓库区热闹得很。 大家轰然一笑，又赶着去看其他乐子。 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开银骑的雇佣兵，也不只有一个人在盲拍之后破口大骂。 “给我砸开，就算是破铜烂铁我也认了！” “这是干什么用的？有识货的吗？” “哈哈哈，果然在这儿，那家伙没骗人！” …… 热热闹闹。 有人小赚一笔，有人收获惊喜，当然也会有人血本无归。 约翰注意到还有一些人在故意遮掩自己的收获。 他们行动利索，目的明确——撬锁，搬东西，开车跑路，似乎早就知道仓库里有什么东西。 约翰走了一路，看了一路，似乎看懂了一点盲拍的门道。 归根到底就是情报！ 帕默尔到处都是“舌头”，甚至有一整附属于【盲拍】的产业。 如果仓库里面的摄像头还在，可以找雇佣黑客获取内部视野，先目测判断价值，再决定要在这上面投资多少赌注。 类似的行为还有很多。 比如地面车辙分析，判断货物重量和轮胎型号。 还有气体分析。 尸臭味、缓释液、机油成分，都可以通过专业仪器获取。 更不要说热成像之类的设备了。 约翰越走越恍然。 他发现，顾客甚至可以直接找老克里斯购买内部消息。 约翰和公司狗这种愣头青，才是真的在“盲拍”，不知不觉又当了一次蠢货。 除了这些找乐子的顾客。 食尸鬼和裂隙党又是另一种情况。 他们就属于那种“目的明确”的人，很可能是从原主人手里获得的情报。 至于原主人去哪儿了？ 看看那些无主的义体和非法超感芯片就知道了。 约翰还遇到了黑金帮的熟人。 据说是某个帮派的小喽啰，壮着胆子赚外快，结果捞过界把事情闹大了，也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被杀之前供出东西藏在帕默尔。 黑金帮想低调处理，于是走【盲拍】渠道，回收了货物。 帕默尔的非法仓库，就像是边缘行者的秘密银行，偷来的赃物、以权谋私的贿赂、偷梁换柱的真货…… 什么都往里面塞。 老克里斯的口碑经营得确实不赖。 约翰一路看过来，发现自己买下的仓库都被打开过了。 他越发确定： 自己被欧洛丝那个女人暗算了，就是故意让自己买马桶当众出丑。 “真他M记仇啊。” 约翰嘟囔着来到最后一个仓库门前。 【编号：#074】 欧洛丝果然在这里。 约翰刚要开口说话，就闻到了血腥味，下意识伸手按住枪，再往里走就看见墙角躺着一具尸体。 “什么情况？” 他发问。 欧洛丝只是站着喝饮料。 回答约翰的是负责这个仓库的工作人员。 “不走运啊，你踩到玻璃了，哦，意思是这个仓库里没啥油水，或者像你看到的一样糟糕，别泄气，几乎每天都有人在仓库里看见尸体，至少没有完全腐烂，你懂的。” 他见怪不怪，跟约翰简单交接就准备离开。 “我们大致清点过，报价如下，你可以再对照看一边，盲拍仓库最多给你保留两天，到时候我们会过来清扫垃圾和处理尸体。” 工作人员摆手走了。 仓库里只剩下约翰和欧洛丝。 她突然开口，语气揶揄。 “你能看出什么？” “抢劫未遂？” 约翰认真给出一个答案。 躺在地上的家伙明显是食尸鬼。 他身旁是甩飞的迷药和电击枪，腰带里是空的，根据枪套的型号目测是一把戎锯冲锋。 “NOPE~是黑吃黑。” 欧洛丝给出更准确的答案。 她依靠在门边，看向外面的巷子。 黑框眼镜和泛光义眼都隐藏在兜帽下，似乎能看穿每一个过路者的心事。 没有人关注这里。 欧洛丝转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天真。 她抬起下巴示意墙壁上的凹槽。 “雇佣兵的仓库就是小工作间，现在连一瓶药，一把刀都没留下，因为搬到桌面上。” 合金台面有一个空箱子。 很大，足以装下几把枪，几件装备。 “有人把东西都摘下来，很急，很粗暴，绑带都断了，集中到一起不是要带走，而是准备卖掉。” 欧洛丝瞥了眼地上的尸体。 她义眼泛光，扫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个人是来收货的，没有帮凶，没有准备大口径武器和针对性的防弹衣，说明是谈到一半动了心思，估计是卖家看起来状态不好，他想明着抢，呵呵，被反杀了。” 欧洛丝在小仓库里走动。 她的手没有触碰到实物，而是随着脚步，在那些倾倒的物品、新鲜的擦痕、还有不同形状的血迹上掠过。 弥赛亚义眼在泛光。 【检测到信号/义眼高级授权-数据传输】 欧洛丝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共享给了约翰。 两个人都是弥赛亚的义眼，只是版本和系列不同，底层设计允许她们使用一些高级功能。 信号接入。 仓库被虚拟网格分割。 他们眼前有大量的数据在流动，某些细节被放大，马赛克拼凑出一幅动态的场景。 【食尸鬼】突然拔枪。 戎锯冲锋喷吐出一连串的“虚线”。 画面暂停，切换角度，又再次流动起来。 【雇佣兵】反应很快，踹倒对方，侧身闪躲的同时掀翻了旁边的货架。 画面流动速度变慢。 【子弹】在墙壁上留下一道向上的弧线，没有断点，说明一发都没有命中【雇佣兵】。 【食尸鬼】艰难起身。 他被【雇佣兵】掏枪击中脑袋，后仰跌倒，在角落里流了满地的血。 …… 欧洛丝义眼表面的光芒消失。 她站在倒塌的货架前，等约翰把东西搬开，再用脚挑起了盖在上面的衣服。 地上有手术痕迹。 用过的缝合线，输血袋，皮下护甲补充液…… 约翰在杂物里找到了弹头碎片。 食尸鬼的枪没有命中【雇佣兵】，说明这些伤是对方在返回仓库前就有的。 【物品：弹头碎片】 约翰自己也搓子弹。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制式货】，出自军工企业，绝不是街头作坊能弄出来的品质。 【制造商：筏岐集团】 显而易见。 仓库的原主人跟公司士兵打了一架，重伤逃回仓库，急匆匆地变卖家当想要跑路。 结果遭遇黑吃黑，连最后的安全屋都抛下不管了。 “原来你不是专程来耍我的。” 约翰丢下弹头缓缓起身，对上欧洛丝面无表情的脸。 “你是来办正事的，逃跑的那个，就是你要找的人？” “嗯哼。” 欧洛丝算是默认了。 下一秒。 她竟然从兜里掏出一颗定时炸弹按在电箱上。 “法克，你疯了！？” 约翰脱口而出，快步跟上对方离开了仓库。 “你哪儿弄来的东西！” “买的啊，就在街上，这里又不止有兴奋剂。” 欧洛丝淡淡地回答。 约翰跟她走出一段距离，总是忍不住回头，直到那个落下一半卷帘门消失在转角。 “找个人要用到炸弹吗？你那么牛逼，动动关系网，再联系下地头蛇，做个交易，让帕默尔帮你搜一圈不就行了？” “动静太大，她就死了。” 欧洛丝语气平淡，在阴影里快步向前，没有回头。 约翰注意到了【她】这个单词。 “你认识那个仓库的原主人？你俩什么关系？” “我是中间人，她是雇佣兵，当然是委托关系。” 欧洛丝再次走进一个转角，熟悉得像是自己家，仿佛对帕默尔的巷子了如指掌。 约翰紧随其后，脑子动的很快。 “所以，是她把事情办砸了对吧？现在不止你在找人，说明她闯了大祸，只能重伤逃跑，到底是什么工作，能把中间人气成这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约翰其实没指望欧洛丝告诉自己。 但她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半张脸都隐藏在皮制兜帽里。 “落在樱花十字街的浮空车，是她干的。” “……” 约翰愣了几秒，才醒悟过来欧洛丝在指什么。 他张开嘴巴。 砰！ 仓库区传来一声巨响。 掩盖了约翰脱口而出的脏话。 (本章完) 第241章 241：露出马脚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 欧洛丝和约翰站在一个铁架楼梯上。 这里视野极佳，刚好能看见被砸烂的仓库，还有两侧主干道上的人影。 “难道不是吗？” 约翰也靠着栏杆远眺，跟周围建筑物上凑热闹的人没什么两样。 “那是闹市区，一辆超大型浮空车砸下来，跟往人堆里丢炸弹有什么区别？” “是我想丢的吗？就算是，我也不会内疚，约翰，中间人是没有良知的，语言刺激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她神色平静地抽出一支烟。 “我也想知道那辆该死的浮空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儿，花心思，花钱，花时间，给雇佣兵擦屁股，跟窝在这里的人渣混球们打交道！” 欧洛丝眉头拧起。 约翰叹了口气，却也不是很在意，随手扣掉了一块锈蚀的铁片，接着她的话茬儿继续说。 “我相信你，所以你是中间人，雇佣兵失踪了，那么雇主是谁？” “我自己。” 欧洛丝深呼吸。 白色烟雾在两瓣油亮的嘴唇中翻滚。 这是事发以后，欧洛丝第一次跟其他人描述事情的具体经过，既是说给约翰听，也是她在做自我复盘，试图查漏补缺。 最开始是一条黑色情报。 筏岐集团有一项秘密研究在交易——涉及下阶段义体改良的天花板，对于那些重度改造单位很有帮助。 欧洛丝来伊甸城就是为了治疗【比蒙】，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就找人去打探消息。 所以这是一项“商业盗窃”任务。 跟恐怖袭击根本就不沾边。 她在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库】里选择了一队足够专业又跟自己没有多大牵扯的佣兵。 任务进行得非常顺利。 秘密潜入，线路搭建，抵达交易现场，每个人都各司其职。 情报和内应都没有背叛。 偏偏在获取项目具体内容的时候出了意外。 佣兵小队触发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警报。 随后他们遭到了网络安全部的围剿。 攻击手段很厉害，佣兵小队的两名高级黑客被烧死在赛博空间里，紧接着就是通讯崩溃，全员失联…… 欧洛丝当机立断要求紧急撤离。 但是命令发出去的十五分钟后…… “那个该死的浮空车，筏岐号，就从天上直接掉下来了！” 欧洛丝吐出一口白烟。 她舔舔嘴唇，凝望着仓库码头每一辆靠近爆炸地点的车辆。 “这趟活绝对有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 她自言自语道。 “你知道筏岐号的安保设施多严密吗？” 【筏岐号】有专门的备用服务器。 它无法通过城市局域网直接黑掉，想动它的内部网络需要到天上去。 浮空车内部搭载了主副两套动力系统，设置在椭圆形厢体的两侧，并且是独立运行。 除非你能同时炸掉两个机房，否则它不会出现动力故障，更不可能直接坠毁。 而要炸掉那些安保措施，又能让三十二个不同规格的矢量引擎同时失灵，还要禁用滑翔系统，让姿态校准器故障…… 需要多少当量的炸药呢？ 答案是一发微型核弹。 或者是两发SS-20弹道导弹！ “这是商业潜入，我的雇佣兵根本没带那些东西上去，除非筏岐号里本身就囤放着武器，它为什么会有一个自杀按钮？” 问题还是出在失联的十五分钟上。 这十五分钟，是佣兵小队接触情报的时间。 筏岐集团的秘密项目究竟是什么？ 雇佣兵们看到了什么，会让一次商业窃取演变成半区戒严的恐怖事件。 欧洛丝的义眼盯着往来的人群。 当她不再用揶揄的语气开荤段子的时候，就说明事情真的扎手了。 约翰点点头。 这显然是一件糟心事。 “那你搞角色扮演又是在玩什么花样？” “你可是西区大名鼎鼎的街头传奇，让这些中间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我就可以悄悄收集情报了。” 浮空车坠毁绝非单纯的意外。 “消息已经泄露，除了我，谁还在找那个雇佣兵，问题就出在谁身上……” 欧洛丝的语速越来越慢。 她眯起眼睛，从扶着栏杆的姿势直起身子，冷笑一声，轻吹一下口哨。 “瞧，炸出东西来了。” 约翰顺着她的视线回望码头方向。 两辆扁头吐司运输车停靠在公路旁边。 一群身穿筏崎集团制服的员工突然出现，又各自分散，其中一伙人直奔雇佣兵的仓库，发现被炸开以后，开始打电话汇报情况。 只过了几十秒。 嗡—— 两台军用级无人机掠过帕默尔上空。 【设备：浪生隼侦察机】 【制造商：筏崎工业】 【描述：筏崎集团进军城市运输市场的标杆性产品，它能迅速冲上热销榜，是因为用户意外地发现浪生隼的改装上限极高，武器模块和外设包容性很强。】 欧洛丝是任务中间人。 她能追查雇佣兵的行踪很正常，而现在，筏崎集团也意识到浮空车事件有幸存者，并且已经找过来了。 “东洋人果然有问题，我才是被卷入的受害者，操蛋的玩意，我倒要查查看，他们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欧洛丝露出微笑，义眼深处流动的光芒却透着一股冰冷和深邃。 她拍拍栏杆，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 欧洛丝找回熟悉的节奏了。 她之前的愤怒和沉默，都是因为敌人隐藏在城市的霓虹缝隙里。 而现在…… 牌桌上的其他人暴露身份，她立刻就知道该怎么互相敲诈、拉扯、谈判了。 “我们现在要干嘛？” “找人，我们必须确保当事人活着，至少要拿到她手里的情报，筏崎集团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欧洛丝带着约翰穿越街巷，在一片金属材质的棚顶前停下脚步。 【商铺-渡鸦国际集散中心】 码头被一眼望不到头的棚顶遮挡，四面都是敞开的，可供设备进出，在分割出来的区域里摆放着集装箱、托盘承装的货物，数不清的金属货架。 这个集散中心是以冷链运输为主。 地上遍布积水。 湿漉漉的，还有股腥味。 帕摩尔是前工业港口，正式港口开通以后就被市政规划给抛弃了。 但它的物流功能没有被完全放弃。 一些小宗货物和跨城冷链运输都会从在这里进行吞吐，可以说除了那些臭名昭著的非法业务，港口贸易就是怕摩尔明面上的经济来源。 它背靠一家远洋国际公司。 有企业在背后运作，所以才能在伊甸城站稳脚跟并且幸存下来。 当然啦。 这种地方肯定利润可观，也肯定有某个势力盘踞，而相应的，也会有一两个能叫得出名字的中间人。 (本章完) 第242章 242：尤拉 渡鸦国际集散中心的招牌很大。 一排金属字母框架横列在棚顶上，有些部分的灯管年久失修熄灭了。 道路也有些坑坑洼洼。 但探照灯却亮得刺眼。 “约翰，我们要见的这个女人和你很像，都有一股天真的劲儿，幕后公司嫌她麻烦，帕默尔的同僚都想她死，接受过她帮助的人，也不见得心存感激。” 欧洛丝昂起头，沐浴在人造的日光浴中。 “你本来也该是这个下场，可惜了，死得太快，让你没意识到自己有多蠢。” “你今天说话真难听。” 约翰皱起眉头，跟着走进仓库。 金属棚顶内侧有骨架，大量滑轮设备和起重机器在运转。 探照灯底下是往来不息的叉车。 花纹狰狞的防爆轮胎在积水里反复碾压。 一些冰渣被轮胎崩飞，弹在金属桌和折叠板凳上，缓缓融化。 桌子旁围坐的人陆续注意到了门口靠近的欧洛丝和约翰。 他们都是渡鸦国际旗下的员工。 而欧洛丝要找的中间人，其实是这间集散中心的老板。 她就在靠墙的位置。 那里摆了一排的冰柜，墙壁上有霓虹灯管拼凑出来的造型。 有个身穿皮外套，头发凌乱蜷曲，还有些油腻的女人望着冰柜里抽烟。 约翰注意到那是传统烟，而且不是金苹果的牌子，是一种街头廉价烟，他刚来伊甸城的时候抽过一段时间。 这种烟劲儿大，呛嗓子，随处可见。 掌控帕默尔远洋工厂的中间人，就抽这档次的廉价品？ 约翰下意识扫描了对方的档案信息。 【姓名：尤拉·扬】 【势力：中间人[渡鸦国际]】 【扫描：合金骨架，网络接入仓[以撒军工U20]，阿尔戈斯义眼I-16型等】 结果下一秒…… 整个仓库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几十个纹身繁杂，肌肉鼓胀的猛男抄起家伙。 他们用人墙将尤拉挡在背后。 叉车堵住退路。 咒骂声同时响起。 五颜六色的枪管咬住约翰。 这些武器口径不同，来路复杂，欧洲和亚洲的货都有，带着不同程度改装。 约翰拉住欧洛丝，将她挡在身后。 咚咚咚。 尤拉握拳敲打冰柜门。 “放他们进来……都他M别闲着，把眼皮底下的货清干净，谁留下一个箱子，我就剥了他的一层皮！” 砰—— 她手里有一节捆扎货物的带子，此时对叠起来攥在手心，说完话对着金属箱子抽了一鞭，声音很大，像是打在周围人的心里。 那些眼神不善的壮汉都撒开了。 机器轰鸣声更加响亮，穿梭在各个区块的里的叉车也变得密集起来。 约翰跟着欧洛丝往前走，义眼下意识锁定到了冰柜里面的东西。 那竟然是两个人。 他们穿着制服，似乎是公司的人。 敢明目张胆地弄死公司狗？ 这一个画面起码有三条重罪。 冰柜里的尸体都是手脚都被捆，义眼低温死机，两边眼皮的关闭程度都不一样，皮下护甲的冷却液也被冻得流通不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两个人是被活活冻死的。 尤拉是在故意下马威吗？ 约翰忍不住看了眼欧洛丝。 她却就像没看见一样，很自然地坐下，把那瓶喝到一半的气泡水放在桌面。 “你就是往我邮箱里塞垃圾信息的家伙？” 尤拉也转身在折凳里坐下。 她额角花白，皱纹很深，身材匀称偏强壮，一双希提工业的军靴踩住桌腿。 气势十足的老女人。 “给你五分钟，聊不拢就滚蛋。” “我要人。” “好啊。” 尤拉咧开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容，攥着那根折叠起来的捆扎带指向欧洛丝身后。 “这都是好男人，随便挑，妮子。” “可我要的是个姑娘。” 欧洛丝没有理会她的恶趣味，微笑摇头继续描述道。 “她是东亚高加索混血，有根以撒军工的脊椎，右边义眼横贯撕裂伤，哦对，瞳孔是红色的……” 随着她的描述，尤拉的表情逐渐变了，甚至用眼神示意保镖封堵了仓库退路。 “你也是冲着‘红隼’来的？” 尤拉冷笑一声，把烟按在脚底。 “东洋人来过，食尸鬼来过，甚至连公司都有人问我消息，她到底捅了什么篓子，能让你们这些大人物追着不放？” “我也想知道，所以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儿吗？” “呵，去你X的！” 尤拉掀翻铁桌，从腰间掏出枪来。 约翰反应很快，在桌子触碰欧洛丝前抬腿按住，反手举起步枪。 仓库里也有能打的。 尤拉掀桌的一瞬间，起码有三个斯安威斯坦在周围启动，想靠近欧洛丝的人都挨了一枪。 约翰作为警告，都是擦着腿骨射过去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只要一个照面就能意识到——约翰的斯安威斯坦等级更高，足以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尤拉射杀在桌子底下。 他举起步枪，逼问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讲义气的中间人，何必呢，把话撂清楚，大家都客客气气的，不好吗？” “那是你见得人太少，凡事都有例外，小子，如果有人给你卖命，你就得对他负责。” 尤拉苦笑摇头。 她没拔出枪，索性松开了手。 约翰有些意外。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操，你是新人啊。” 尤拉瞥了约翰一眼。 “知道你是有本事的，把家伙收起来吧，想谈判就不可能杀我，怎么？你能把仓库里上百号人都杀了？就算能，也出不去帕默尔，东洋人闻着味儿来了，哪边都不会放过你，退一万步讲，你能在打架的时候保得下雇主吗？” 尤拉转而盯着欧洛丝。 她在掀桌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倒是对那瓶被打翻的气泡水感到遗憾。 尤拉开口谈条件。 “我不知道红隼在在哪儿，她确实来找过我，我也承诺了要帮助她。” “你都不知道她闯了什么祸，就觉得能帮忙？” “我又没有承诺什么。” 欧洛丝知道尤拉在耍无赖。 “讲义气不能当饭吃，尤拉，咱们没有打过交道，所以你可能不了解我……” “哦？你是哪根葱？” 尤拉作风很野，讲话也脏。 她向前逼问。 “每个来打听尤拉的人都开过价，喏，后面冰柜里那两个就是不懂礼貌，也不会谈判的，你呢？妮子，你又想拿什么东西收买我？” “什么都不给，反而是你求着我来接这个烂摊子。” 欧洛丝挺直腰背，端坐微笑。 “操，你耍我。” 尤拉啐了口痰，又要翻脸的样子。 欧洛丝摇摇头，表情揶揄，开始帮她分析局势。 约翰眉心抽搐了一下。 他想起在白银港口的夜晚，欧洛丝也是这副表情——跟网络监察谈笑间确定了流浪者的生存地位，上百条人命打出来的战争成果几句话就瓜分了。 这是两个中间人的交锋。 很显然欧洛丝的情报更准确一些。 (本章完) 第243章 243：好人 准确来说，尤拉是做走私生意的——人口和大宗非法物品进出伊甸城，也就是【渡鸦国际公司】在伊甸城的日常业务。 尤拉能查出帕默尔的每一个黑户。 红隼就是她曾经的客户之一。 一个退伍士兵，穿着军靴，背着个越野袋就来到了伊甸城。 她成为雇佣兵也是尤拉给出的建议。 红隼给帕默尔干过一段时间活。 交情不浅。 谁都没想到，一个普通的活，会让筏岐号坠落在城市里。 红隼知道事情搞大了。 她想离开伊甸城。 尤拉作为中间人，拉了她一把，想要给这个小姑娘一条生路。 欧洛丝把两人的交际都查清楚了。 黑框眼镜背后闪烁着数据流。 “没想到吧，事情越来越大，让我数数看有多少人进场……” 筏岐集团已经发现有个活口了。 他们动用力量渗透帕默尔，明面上都调用侦察机进入其他城区了，暗地里肯定有公司士兵和雇佣兵渗透。 西区这边也要找红隼。 精氪重工和黑金帮因为浮空车坠落的事情被扣了那么大一个黑锅，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还有市政呢，ECPD和SAT都得有个结果来交差，否则本年度的安全评级清零，会直接影响到财政拨款……” 欧洛丝越说笑意越浓，眼神却逐渐残忍。 “啊，还有谁呢，对了，你背后的老板，渡鸦国际也收到消息了吧，他们是不是让你不要蹚浑水！？” 尤拉眯起眼睛，深呼吸，似乎在强忍着某种冲动。 仓库周围的人墙再次围了上来。 约翰确实也感觉到压力。 欧洛丝却好像没听见。 “别拿冰柜里的尸体吓唬我，让我猜猜看，你脑子一热，把公司派来探路的人给杀了，现在呢，你信不信，只要再杀一个，就会有浮空车掀翻你的棚子。” 欧洛丝猜得很准。 最开始还有人打听红隼的下落，现在给她施压的势力已经不提这件事了。 这就意味着： 公司和市政都在考虑要不要连尤拉一起处理掉！ “桑麻热碧池，你什么来路？” 尤拉看她的眼神变了。 欧洛丝还没说完呢，摇了摇头，竟然看向旁边的约翰。 “你肯定会觉得，那又怎样呢？什么公司狗和城市议会，大不了就跟他们干了！” 她就是说给约翰听的。 尤拉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徘徊。 欧洛丝脸色一暗，语气也变得严肃。 “很多人指望着你吃饭，还有很多客户要靠着你逃出伊甸城！”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扎进尤拉的眉心。 她手里的捆扎带都攥紧了。 浮空车坠毁惊动了一群有权有势的混球。 现在各大企业和市政都在盯着港口，边境城墙，半区戒严导致城市内外的人员、货物难以流通。 尤拉给红隼撑腰，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她的走私业务被限制。 现在她的船，她的客户，全都被滞留在帕默尔。 每个想离开伊甸城的人，都有经不起推敲的理由，还有惹不起的仇家。 他们可等不起。 随着时间推移，一些身份敏感的“逃亡者”会被红隼连累，被那些活跃在城里的仇家寻上门来。 咕噜噜—— 翻滚的气泡水被欧洛丝用脚尖点停。 她视线上移，黑框眼镜背后的表情带着揶揄，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选一个吧，你要硬着头皮给为红隼撑腰？还是要为另一群信任你的客户负责？” “呵，法克。” 尤拉跟旁边插手站立的壮汉相视一笑。 “我凭什么把人交给你呢？说到底，你今天一个价钱都还没有开过呢，谁教你这样谈生意的？” “我出多少钱，你都不会把人交给我，蠢货就是这样，明知道东西烫嘴，咽不下去也不肯吐。” 欧洛丝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甚至都不再正眼看对面的中间人一眼。 尤拉真是恨得牙痒。 她看欧洛丝不爽，却出于某种忌惮，不想再往冰箱里塞新的尸体。 也可能单纯是因为约翰在场，不方便弄死欧洛丝。 “那还谈个屁，要么开枪，要么滚。” 欧洛丝把人的耐心都拨弄完了，才竖起食指。 “我能给红隼一条活路，唯一的活路，这样你良心受到的谴责会少一些，愿意松嘴吗？” “怎么讲，等等，你就是那个给她活干的人吧？” 尤拉用舌头舔了舔后槽牙。 “骚味来源是你这呢！？居然还来装好人。” 她对着约翰挑起下巴。 “喂，雇佣兵，你听见了吗？事情办砸了，中间人说给你一条活路，你信不信？” 仓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 边缘行者虽然有本事，能打，花样多，但对于大部分中间人而言都是可供选择的工具而已。 街头传奇听起来确实牛逼。 但你要真去打听…… 每个人都有被雇主和中间人坑过的经历。 所谓信誉良好的“中介”，也不过是做事情体面一点，实际上，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弄死人的手段多得很。 当然啦。 边缘行者们也都不是善茬。 红隼这种捅娄子的也不在少数。 双方就像是“地下诊所”和“患者”的关系，蒙在黑箱里，相互猜忌又相互信任。 这是行业潜规则。 欧洛丝没有在意尤拉的攻击，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直到笑声平息。 尤拉其实也明白： 欧洛丝作为幕后雇主，手里情报又详细，能出现在帕默尔现场说明是来擦屁股的，而不是泼脏水，把自己从烂摊子里面拎出去。 嘲讽没有效果。 她只能自己承受尴尬，主动问。 “你要怎么做？” “把红隼的行踪告诉我，让外面的人知道我在追查，那些想要红隼死的人就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雇佣兵嘛，就是干活的，出主意的那个才该被杀人灭口。” “你兜得住？” 尤拉用同样的话反击。 欧洛丝却摇摇头。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呵，我真想撕烂你的皮，看你有几斤几两。” 尤拉示意打手看住他们。 她坐在折凳上的身体变得放松，微微抬头，义眼闪烁变幻，似乎在核对情报，而周围那些持枪的壮汉却是彻底堵住了出口。 约翰知道谈判结束了。 事情能不能成，全看尤拉查到的消息。 仓库里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这面容苍老的中间人身上。 除了欧洛丝。 她面色平静地站起身，连时间都算好了。 尤拉义眼中的黄色流光消失，面色惊疑地抬起头，认真审视着面前的女人。 许久，她才发出标志性的冷笑。 “呵，欧洛丝·格林纳达……” 自己查出来，比当事人自我介绍更可怕。 “我竟然看见鬼了。” 尤拉挥挥手，没再纠结，发了个坐标。 她肉眼可见地变得沉默、愤怒、甚至有些颓丧——仿佛在问清面前人的身份以后，自己就再也插不上手了。 或许可以，但没必要。 尤拉得为“红隼”以外的客户负责。 那是欧洛丝的提醒，也是警告。 约翰想象不出来： 尤拉究竟在刚才的几分钟里获得了什么消息？ 但他真切地感受到——有些东西，比拿枪抵着脑袋，更有说服力。 这就是中间人的差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