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文男主前妻免费全文阅读》 第165章 正文完结 张瞳瞳没想过。 “现在想还来得及吗爸爸。”小孩心慌地问。 方剑平耸耸肩,“你觉得呢” 小孩气得一下子把书塞他怀里“我不要看了” 方剑平笑吟吟,一点不着急“你不看永远这么笨。看了变成猴哥,也只是我一个人的手下败将。” 小孩忍不住说“赢不了你,赢了别人又有什么意思啊” 方剑平噎住,脸上的笑也凝固了。 小芳笑喷。 “妈妈,你还笑我” 小芳“你看看爸爸的脸色,妈妈是笑你吗” 小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爸爸的脸色变黑了,“妈妈,爸爸怎么了”趴在她耳边小声问。 小芳“你没有顺着爸爸的话,把爸爸噎的无语了。” 小孩不敢信,“我这么厉害吗我说什么了啊” “无意中说出的话最噎人。不用再想了,你只要知道,爸爸有时候也说不过你就行了。” 小孩实在想不出,他说了什么噎人的话,“可是我想每次都能说赢爸爸啊。” 小芳把他抱到身边坐下,“瞳瞳,没有人可以一直赢。包括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老爷爷老奶奶。输了没关系,下次再接再厉。” “下次还输呢” 小芳“那就要想想是不是方法错了。你有一直输吗” 小孩连连点头。 小芳“没把爸爸气得要揍你啊” 小孩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妈妈,爸爸说不过我就要打我。”冲他哼一声,“不就是仗着你高你大我打不过你吗。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你高比你大,打得过你。” 方剑平撩起眼皮看他一下,“你再挑食,别说长我这么高,长到你妈这么高都难。” 小孩心虚了,不想跟他说话,总是揭人家的短。 “妈妈,我坐里面,你坐外面吧。” 小芳“不许开窗。” “不开窗。我不想和爸爸在一起。”小孩嫌弃地瞥一眼对面的人,扭头去里面方剑平斜对面。 方剑平真想说,幼不幼稚啊。 “小芳,你眯一会儿,我看着他。” 小孩双手抱臂,扮成大人模样“我不要你看着。” 小芳摸摸他的小脑袋,拿出大衣裹住娘俩,“那你借妈妈靠一下,妈妈歇一会儿。” “好的。”小孩拉住妈妈的手,瞪着眼睛看着他爸。 方剑平装没看见,把他的专业书找出来。 一个看书一个睡觉,剩小孩一人很无聊,“我也要看书。” 方剑平不想跟他闹,担心吵着小芳,就把几本小人书还给他。 西游记小人书一套有很多本,这几本的内容是后半段的,这时候唐僧也懂事了,不怎么给猴哥添堵,小孩非常喜欢。 看书看累了,小孩也忘了跟他爸爸的不愉快,有事就喊方剑平,“爸爸,我想上厕所。” 方剑平轻轻拍一下小芳。 小芳迷迷瞪瞪睁开眼。 “我带瞳瞳去厕所,你去里面靠着车睡。” 小芳无意识地点一下头就移到最里面,不忘交代“包里有油饼,用热水泡一下,别让瞳瞳吃凉的。” “知道了。”方剑平看向儿子,“妈妈疼你吧困成这样还记得你,都不记得爸爸也得吃东西。” 小孩信以为真,高兴地哼一声。 方剑平好笑“开心了” “爸爸,你是不是羡慕我啊”小孩一脸的好奇。 方剑平“你再废话就尿裤子了。” 尿裤子好丢人的。 小孩吓得拔腿就跑。 方剑平赶忙跟上。 随后给他擦手,给他泡油饼。 小孩吃的很满足,方剑平开始问“爸爸好不好” “爸爸”小孩停顿一下,“爸爸听妈妈的话。” 方剑平气笑了,“吃饱了吧擦擦嘴。” 小孩点点头,瓮声道“爸爸,油饼硬硬的,其实不好吃。” “当然没有刚出锅的好吃。可是咱们不是在火车上吗。等到首都爸爸给你做热乎的。” 小孩歪头打量他。 “又想说什么” 小孩试探着问“我可以说吗” “坐车辛苦,爸爸可以不打你。” 小孩忍不住抱住他的手臂,“爸爸,你怎么这么好啊以前都不给我做油饼。” 方剑平“以前爸爸也想。只是买油需要钱还需要票,每个月只能买一点点,给你做油饼了,还拿什么炒菜” “现在不用了吗” 方剑平点头。 小孩忍不住欢呼。 方剑平快速捂住他的嘴巴,朝小芳那边看一下。 小孩点点头,跪在座位上,扒着他的肩膀小声说“可以天天做吗” “不可以。爸爸的钱不够。” 小孩想一下“我的钱呢” “你的钱只能买一点。等爸爸工作有钱了再说吧。” 小孩顺嘴问“爸爸什么时候工作啊” “再过一年吧。” 小孩苦着脸“那么久啊” “很快的。”方剑平现在想起他和小芳结婚那会儿,总感觉像是昨天发生的事,“要不要睡会儿等到晚上你和妈妈看着行李。” 小孩不困,“爸爸睡吧,我看着。” 这趟行李不光有他们一家三口的衣服,还有张支书和高素兰的新衣服新鞋子。 方剑平可不敢交给小孩,“你看不住,咱家的行李多,三大包。要不你别说话,爸爸看会儿书” 小孩“我也看会儿书吧。” 方剑平一听他说话就想笑,“好” 然而吃饱了容易犯困,小孩看十分钟,书就掉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倒在方剑平怀里。 方剑平只能放下书本,拉开身上的大衣把小孩裹怀里。 躺在爸爸怀里,裹着温暖的大衣,小孩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跟他妈妈差不多同时醒来。 小孩说被尿憋的,小芳是饿了。 娘俩睡饱了有一点好处便是晚上不困。 方剑平安安稳稳睡前半夜,后半夜他醒来抱着瞳瞳,看着行李,让小芳补眠。 由于一家三口都睡了几个小时,翌日上午回到家中,小芳和方剑平还有精神整理衣物。 方爷爷看到他俩往空房间里送衣服,忍不住问“小芳,是不是你父母的” 小芳点头 “他们怎么没跟你们一块来”方奶奶又问。 小芳“我娘想过来,我爹走不开。” 方奶奶奇怪“村支书这么难选” 方剑平“管理一个村庄的人好选。带领大家越过越好的难。” 方爷爷不禁说“这样的人肯定难。” 方奶奶“那怎么办” 方剑平想想“现在村里的矛盾少了,老少爷们都挺合群,婶子大娘也不骂架了,能维持现状也行。” 小芳赞同,“应该能选出一个来。” 方剑平转向小芳,“还不打算告诉我你的答案” “咱们暑假过去你自然就知道了。”小芳说出来,觉得刚回来就说回去不合适,转移话题,“赶紧把衣服放好给瞳瞳做点吃的。” 小孩立即说“我要吃面条。” 老两口忍不住转向他。 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 方爷爷“吃不吃鱼厨房里还有一条鱼,专门给你留的。” 小芳了解他儿子,“吃了几顿硬邦邦的油饼,他只想喝点热乎的。” 小孩忍不住抱住她的腰。 妈妈懂我。 小芳笑了“一天没洗脸了,先洗脸刷牙。方剑平,等一下下点挂面吧。” 方剑平点点头,锁上柜门从屋里出来,问老两口,“你们呢” 方爷爷算一下时间“我们才吃一个多小时。你姐下班买了带回来的。对了,说话小声点。”朝对面偏房看去。 方剑平点点头不再说话。 饭后,方静平起来了。方剑平把锅碗瓢盆刷干净正好可以准备午饭,于是让方静平自己做,他和小芳带着瞳瞳回屋休息。 方静平刚睡醒也不想吃鱼肉,正好老两口也想吃面条,就煮方剑平走之前擀的面条。 面条端到堂屋,方静平才反应过来,“他们一家三口吃的什么” 方爷爷“小芳让剑平煮的挂面。” 方静平点头“你们这个孙媳妇不错,知道你们更喜欢吃手擀面。” 方奶奶“擀的面条煮软了黏黏糊糊有面味儿,还有一点点嚼劲。那挂面煮软了还是一根一根的,清汤寡水别提多难喝。” 方静平“我爸妈就喜欢吃那种。” 方爷爷道“所以我们跟他们吃不到一口锅里去。” “我记得你们说过,方剑平的岳父岳母快来了。怎么还没来” 方奶奶接道“年底过来。” 方静平问这事并不是关心张支书和高素兰,“我爸妈是不是还不知道” 方爷爷“不用管他们。” “不管也是亲家啊。” 方爷爷笑着问“他们有把人家当成亲家吗哪个亲家这么多年逢年过节连一封信都没去过” “可能等着小芳的父母给他们来信。” 方奶奶嗤一声“儿子娶了人家的闺女,还在人家家里住这么多年,等着人家低头做梦呢。” 方静平把这点忘了,“也对。不管了。但愿别找我抱怨。” 不抱怨是不可能的。 正月十六晚上,方静平和她丈夫带着孩子去她爸妈家吃饭。一不小心说到方剑平和小芳把张支书和高素兰的衣服带回来了,方父方母大为震撼。 翌日上午去找方剑平,忘了方剑平还得上课,以至于家中只有老两口。 方父说起小芳的父母要过来,发现他爹妈一点不意外,忍不住问“静平说你们早就知道了,原来是真的” 有些老人怕儿子不给他们养老送终,不敢跟儿子儿媳妇说一句重话。 老两口没有这个顾虑。 方爷爷直言道“不是早就知道,是我和你妈的主意。我俩的身子骨越来越不中用,剑平上班,小芳读研,总得有人接送瞳瞳吧。” 方母脱口而出“有我们。” 方奶奶很不客气地说“那还不如瞳瞳自己回来。” 方母噎的没话了。 方父忍不住说“我不是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用吗”方爷爷问。 方父噎住了。 方母找回言语,道“我们的意思是,你们是我们的长辈父母,跟小芳的父母住一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您儿子和儿媳妇。影响多不好啊。” 方爷爷道“那等他们来了,我们去你们那儿住。” 方母也不年轻了,也想住不用上楼下楼的房子。 方爷爷这样说,整的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奶奶道“这么关心我们怎么不说话了” 方父“你们又不喜欢住楼上,让我说什么” “我们也不喜欢跟你们住一块,让我们说什么”方爷爷反问。 方剑平他爸又无语了。 方爷爷摆手“以后高兴就来,不高兴就少过来。省得咱们相看两厌。” 方母问“这事其实是小芳的主意吧” 方爷爷白了她一眼。 方奶奶道“剑平他妈,咱们婆媳俩处了三十四年,我从没骂过你对吧可不等于我不会骂人。” 方剑平的妈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方爷爷很不客气地说“这个房子的房主是剑平。小芳是他妻子,等于是他们俩的。人家俩的父母住这儿天经地义。你们少自以为是。”顿了顿,“不希望明年的今日是我的忌日,赶紧滚” 两人灰溜溜离开。 方爷爷叹气“我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决定就是把房子过给剑平。不然指不定怎么闹。” “闹也是他们闹。赶明儿剑平有了工作,单位肯定分房,人家大不了让小芳的父母去家属院住。反正小芳的目的是不希望她父母再种地。只要不干农活,在哪儿不是住。” 方爷爷点头“他们是不是又忘了,剑平一毕业就能分房” “高考停了这么多年,肯定还没习惯。”方奶奶撑着拐杖起来,“出去转转吧。顺便接瞳瞳放学。” 方爷爷看一下挂钟,被他们这么一闹,居然不知不觉十一点多了,“直接去学校吧。” 方奶奶点点头。 小学比幼儿园远一点。 两人慢慢悠悠到学校大门口,正好听到下课铃声。 片刻,小崽子们就像出了笼子的鸟儿,张开双臂往外跑。 瞳瞳看到老两口急刹车,一手拉着一个,大喊一声“回家” 方奶奶受小孩的好心情感染不由得露出笑意,“瞳瞳这么高兴啊” 小孩点一下头“老师问,上学期学的有没有忘,只有我都记得。老奶奶,我厉害吧” 方奶奶点头“瞳瞳厉害。但也得继续。” 小孩“我知道的。妈妈说,我要是因为都会了就不学了,早晚会被同学超过,变成小笨蛋。老爷爷,您不知道,我们班的同学可聪明了。我以前问他们回去写不写作业,都说不写。不写上学期期末考试就比我少几分。哼都是大骗子比我爸爸还会骗人。” 方爷爷心说,你同学说的可能是真的。 一年级的试卷不难,记住老师课堂上教的一定能及格。再稍微做几次作业,考个七八十分不成问题。要是有父母盯着,那肯定能上九十分。 “是呀。瞳瞳现在知道爸爸妈妈才是最关心你,对你好的人了吧” 小孩点头,“老爷爷,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方爷爷大为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以前我放学,老爷爷都会招招手大声喊瞳瞳。今天都没叫瞳瞳欸。” 方爷爷吃惊,不由得看老伴。 方奶奶仔细想想还真是。 这孩子可真是粗中有细啊。 “有一点点。”方奶奶补一句,“不过见着瞳瞳就好了。” 小孩摇头“你们肯定不想吃药。原来大人也怕吃药啊。” 方爷爷点点头“是呀。瞳瞳,过马路了,先别说,看着车子。” “好的。”小孩点点头应的干脆,却没有忘。 方剑平和小芳回来,小孩就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 两人觉得奇怪,老两口的声音没变,也没听他们咳嗽,怎么会病了呢。 饭后,瞳瞳睡午觉,两人去找老两口,问问他们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方奶奶不禁感慨“小瞳瞳啊,看来真长大了。我们没事。你爸妈上午来过,说什么不建议小芳的爸妈过来。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方剑平一点不意外“你们怎么说的” 方奶奶笑着说“让他们滚了。还说不希望我们跟小芳的父母住一块,容易引起误会。他们怎么不想想,有小芳的父母看着我们,给他们省多少事啊。一个比一个不长脑子。” 方爷爷看向方剑平,“你先前说给我们养老送终,这话得收回。等我们躺在病床上,就让你爸妈端屎端尿。累得他们一天老一岁,他们就知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了。” 方奶奶赞同“小芳,回头跟你爹娘提个醒,免得到了这儿看到剑平他爸妈的黑脸,误以为我们也不欢迎他们。” 小芳笑道“还早呢。你们别多想。天气冷,去床上歇会儿吧。” 方奶奶摇摇头“你先答应我。指不定哪天我就睡过去了。” “行过几天我就给他们写信。” 方奶奶这才放心。 小芳知道老人在家闲着没事容易多想,所以说写信也没敢糊弄他们。 晚上就给爹娘写封信,但没有提这事。 老两口不知真相,以为是为了这事特意给张支书去一封信,以至于心里踏实了,到暑假都没再提这茬。 由于方奶奶要骂儿媳妇,方剑平的父母又怕同一个家属院的人背地里说他们不孝顺,过来看看也是点个卯就走,不敢再说那些废话。 他们老实了,老两口的心情很不错。 放暑假方剑平和小芳也不说回去,老两口知道这是担心他们,心底越发高兴。 恐三伏天车上受罪,老两口催他们回去。 方剑平把吃的用的都给他们收拾好,确定不买鸡鱼肉蛋不需要去菜市场,才带着小芳和瞳瞳回去。 此时,村支书的人选确定了。 新的村支书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包括张支书。以至于小芳刚下车,在村头乘凉的人就问“小芳,你猜接你爹的班的人是谁。” 方剑平问“选出来了” 张老九也在,接道“选出来了。原本有三个,老大为了公平起见,当时就让大伙儿匿名投票。怕有人拉票,中午饭都没吃。选好就直接唱票。” 方剑平“谁呀” 王秋香急不可耐地说“张来贵” 小芳和方剑平互看一眼,异口同声“他” 王秋香见他俩比他们还震惊,“没想到吧” 方剑平实话说“要是他哥,我倒是不意外。” 王秋香“我们也以为是他哥。” 方剑平还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小芳说今年的粮食比去年多了三成” 王秋香点头“老大写信告诉你们了黄豆和玉米也比去年好,估计也能多几成。” “那包产到户的事妥了”方剑平又问。 张老九忍不住说“妥了。” 方剑平问出他最好奇的事“那接下来就是分家产了。养猪场、鱼塘和养蜂场怎么承包” 王秋香看向跟他抢话的张老九。 你说还是我说 张老九不敢再跟她抢。 王 秋香问“你们是不是先歇歇” 胖丫立即起来,“小芳姐,姐夫,坐这儿。”指着身边的长板凳。 大胖闻言跟着起来。 小芳低头问有点蔫蔫的小孩,“你呢” 小孩伸出手要抱抱。 方剑平抱起他“七岁了,妈妈抱得动吗”坐下之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冲胖丫招招手,胖丫立马把扇子递过去。 王秋香好奇“这是咋了” “车上跟火炉一样,可能有点中暑。” 王秋香“要不要给他洗洗脸” 小芳“洗了。也喝了一点藿香正气水。应该没大事。”看向小孩,“妈妈先把行李送屋里去” 小孩点点头。 小芳示意她爹娘回屋。 随后一边洗漱一边解释方剑平的爷爷奶奶真心希望她爹娘过去。 张支书奇怪“剑平说过几次,你又提这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芳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方剑平的爹妈说,你们又不是爷爷奶奶的儿子,他们凭什么跟你们住。不过被爷爷奶奶骂走了。老两口宁愿单住也不跟他们住。” 高素兰不禁说“我前些天还跟你爹说这事。我们到了哪儿,是不是得去剑平他爸妈那儿看望一下。” “不用。给他们脸了。以后见着你们,怎么招呼你们,你们就怎么招呼他们。方剑平的哥哥姐姐也没意见。” 张支书“他大哥不是跟他爸妈住一块” 小芳轻笑一声“方剑平的嫂子坐月子的时候险些没把人家气出月子病。”说着,觉得院里不对,“栓子哥呢” “在外面,没看见”张支书问。 小芳摇头“一夜没睡困得脑袋都懵了。中午就别叫我和方剑平吃饭了。给瞳瞳蒸一碗鸡蛋羹。别忘了给一一蒸一份。” 高素兰“不会的。咱家又不差这几个鸡蛋。上面也不限制咱们养鸡养鸭了,开春养二十多只,都在门口羊圈旁边的小圈里圈着。等到年底长大了,咱们把老的拿走,那些都留给栓子。” 小芳“到时候得把鸡移到院里。别被老太婆弄去吃了。” 张支书“不用担心栓子。栓子和你嫂子到咱们这儿,不用再看你奶奶的脸色,你奶奶敢弄他们的东西,人家娘家人饶不了她。说刚才的事。他大嫂没事吧” 小芳“没事。人家只要不忙就回娘家。要不然方剑平他妈也没空往我们那儿跑。以后到了那儿,他们就算说难听的,你们也别着急。爷爷奶奶会收拾他们。要不是回回跑得快,不知道挨多少次了。再说了,房子是我和方剑平俩的。让谁住不让谁住,还轮不到他们做主。” 高素兰问“不是剑平的那我和你爹的房子,是不是也有我一半” 张支书看向她。 老太婆想干嘛 小芳看到她爹侧目很想笑“你俩要是离婚,你的户口不在村里,不属于张庄村民,张庄的宅基地没你的。再说了,这个房子是婚前建的。方剑平的房子是我俩婚后所得。” 高素兰不禁说“居然还分这么细。” “别管这些,反正这个房子你们以后也住不了几次。记住我跟你们说的,见着他爸妈理直气壮啥都别怕。” 张支书笑道“知道了。” 小芳“村支书怎么是来贵” 高素兰“来贵想出怎么承包鱼塘、养蜂场和养猪场了啊。” “说说看。”小芳觉得头发里面都是汗,正好还有热水,索性连头发也洗了。 高素兰道“养猪场由咱们村穷的和有钱的一起包。有钱的出大头,没钱的少出一点,喂养的时候没钱的出力,猪卖了平分。 “鱼塘让咱们村最狡猾心眼最多的那些人包。养蜂场懂养蜂的优先。这三个地方就属鱼塘最容易下毒,交给他们没人敢下毒,他们有了活也不用惦记别人的,大伙儿也不用担心他们使坏,把养猪场和养蜂场烧了。” 小芳不禁说“居然跟我想的差不多。那怎么说有三个人” 张支书“来贵没想到自己能当选,也没打算参选,就把这个法子说给大伙儿听。结果其中两个要参选。来贵觉得他们不仁义,就要跟他们争一争。没想到还成了。” “那两家以后不会捣乱吧” 张支书点头“肯定会。大家选他是觉得他厚道,闺女结婚杀一只羊,每桌都有两盆羊肉汤。除了瞳瞳满月那次,他可是咱们村头一份。” 高素兰补充道“最重要的是羊还是找他大哥买的。就凭他这个做派,以后当了村支书肯定不弄公家的东西。” 张支书“是呀。所以除了四个小队长,我又挑五个人,一共九个人成立个张庄村民代表委员会帮来贵。村支书有一票否决权。如果九个人站在统一战线,那也可以否决村支书的决定。否则就算有八个都没用。” 小芳好奇“这九个人选大有讲究吧” 高素兰忍不住看一眼她老伴“你爹损的,其中六个人互相不对付。” “咳”小芳笑呛着了,“挺好,挺好。回头村里的账肯定记得比爹细,村里的东西也肯定比爹当支书的时候看的紧。” 高素兰又忍不住瞥一眼她老头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心眼” 张支书“我以前也不知道我这么厉害。” 高素兰噎住了,不想搭理他,“芳啊,咱们下午杀只鸭子,晚上给你们炖鸭子吃” 小芳“老鸭汤” 高素兰“是的。好几年了,再不吃就吃不动了。” “行吧。”小芳冲冲头发。 高素兰立即把准备好的毛巾递过去。 小芳擦擦脸包住头发,“爹,村里的事安排好了,那我们啥时候来接你” 张支书摆手“早呢。养猪场、鱼塘和养蜂场现在还是大伙儿的。来贵他们说的时候也是举例,比如让谁谁谁承包养猪场。牛让谁优先购买。理由是希望全村都能分到一点共同财产。具体交给谁,我心里有底,大伙儿都不清楚。包括来贵也不知道最终承包鱼塘的是哪几家。再说了,要是中途有了变故,人选还有可能再调整。” 小芳“你们的意思还得年底” “腊月二十三四再来吧。到时候分了鱼和肉,咱们拿一半去首都过年,也省得我和你娘给两位老人买礼物了。” 小芳点头“不过有一点我得先说,你们要是那么 晚过去,方剑平可能没空来接你们。” 高素兰第一次去大城市,想起来就慌,忍不住问“为啥他不放假” 小芳“我们上到今年寒假就毕业了。” 张支书恍然大悟“剑平该工作了” 小芳点头“是呀。说不定都等不到毕业。” 让她猜对了。 初冬时节,首都的人们刚刚穿上秋衣和毛衣,方剑平就被弄去水利部门实习。 方剑平虽然有工作经验,可他以前是老师。 常言道,隔行如隔山。 起初没有多少活他也忙得昏头昏脑,彻底没空管张瞳瞳。 拍毕业照的时候,方剑平都险些没赶上。 好在他上手快,等小芳照毕业照的时候,他抽出一天时间,带着瞳瞳过去陪她。 拜方剑平广播宣布已婚所赐,不论新生还是跟他同一届的学生都知道他有个可爱的孩子。 然而这个孩子特神秘,从未出现过。 越是这样大家越好奇。 方剑平载着张瞳瞳将将步入学校大门,同学们就忍不住奔走相告方剑平和张小芳的儿子出现了,特别特别漂亮。以至于父子俩从停车场一直被围观到中文系。 蒋薇看清楚瞳瞳的长相,抓住小芳的手就问“你见过我闺女吧” 小芳下意识点头。 “可爱吧” 小芳再次点头。 “你觉得咱们做儿女亲家怎么样” 小芳坚决摇头。 蒋薇愣住,“你,同意了” 有同学顿时忍不住说“你啥眼神小芳不同意。” “为什么”蒋薇疑惑不解。 小芳反问“换成是你长大了,你爸妈跟你说你有个娃娃亲未婚夫,你作何感想” 蒋薇觉得挺好。 小芳不好,“同学,八十年代了,不是十九世纪初,咱们还是大学生,父母之命这一套早该扔了。” “她会理解的。” 小芳想笑“你爸妈认为你对象配不上你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蒋薇的对象虽然是中专生,但不是首都人。她下乡插队认识的。起初她父母就不满意。后来她考上大学,她父母就更不满意了。 蒋薇跟小芳显摆过好几次她跟她父母抗争的光辉战绩。 小芳拿这事堵她,蒋薇不得不打消念头。 其他同学本来也很心动,一看跟小芳关系最好的蒋薇都没戏,也不敢再提这茬。可是却没有死心,一个个都把兜里的好吃的零钱拿出来诱哄瞳瞳。 张瞳瞳被他爸骗的次数多了,认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些叔叔阿姨笑的还特不怀好意,张瞳瞳不屑给他们笑脸,以至于从开始到结束都冷着一张小脸,看起来格外严肃。 这也导致多年后,小芳的同学还以为张瞳瞳是个冷酷的帅小伙,白瞎了一副招蜂引蝶的好长相。 殊不知出了大学校园,张瞳瞳就叽叽喳喳个不停,“爸爸,妈妈的同学一点不好玩。” 方剑平“你的同学好玩儿” 小孩点头“特有趣。妈妈,你以前下了课是不是都没人跟你玩儿啊” 小芳坐在后面,中间隔着方剑平,勾着头说“是啊。他们都很无趣。灵魂有趣的人比长得好看的人还少。” “妈妈你真可怜。难怪你上学那么累。” 小芳想笑“妈妈这么累都撑到毕业了。你是不是应该珍惜你的同学,好好学习啊” 小孩使劲点头“我可太幸运了。” 方剑平乐了“你是很幸运。你的同学哪个没有弟弟妹妹啊。” “对啊。爸爸,我为什么没有弟弟妹妹,也没有哥哥姐姐啊” 这个问题很好解释,但是让小孩理解很不好解释。 方剑平沉吟片刻,道“你有了弟弟妹妹,你的床分给弟弟妹妹,鸡蛋羹也一样。爸爸妈妈的怀抱也要分给弟弟妹妹。好比今天,爸爸的车子只能载一个小孩,是你还是弟弟妹妹啊” 张瞳瞳想也没想就回答“我啊” “弟弟妹妹哭闹呢老爷爷老奶奶年龄大了,管不住他们,是不是得爸爸照顾爸爸照顾他们,还有空带你过来吗” 小芳补充道“你如果有了弟弟妹妹,晚上得自己洗脚,早上得自己洗脸,因为爸爸妈妈要照顾弟弟妹妹,然后去上学。不然等帮你洗好,我们就迟到了。” 小孩想象一下,不敢想下去“还是不要了吧。”说完忍不住问,“爸爸妈妈,我的那些同学都得自己洗脚洗脸啊” 方剑平“是呀。他们的功课不如你,就是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要照顾弟弟妹妹,没空教他们。” 小孩不禁吸气。 方剑平问“是不是又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可太幸运了。”小孩由衷发出一声感慨。 方剑平被他故作老成的声音逗笑了,“等爷爷奶奶过来,有他们帮我们一起照顾你,你会发现自己更幸运。因为别人的爷爷奶奶都有好些孙子孙女,而你的爷爷奶奶只有你一个。” 小孩摇头,“爸爸,我好像蜜罐里的小蜜蜂啊。” 方剑平停下,“小蜜蜂,到家了。” 小孩抬头看到熟悉的大门,自己撑着车杠下来,“爸爸,你真是世上最好的爸爸。妈妈,你是我最爱的妈妈。” 方剑平习惯了他厚此薄彼,无奈地摇摇头,“这么爱你妈妈,过些日子去接爷爷奶奶的时候别让妈妈抱了。” 小孩毫不迟疑地点头。 方剑平压根没信。 不让妈妈抱,怕是全程让爸爸抱。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方剑平和小芳准备买票的当天,方奶奶病了。 方奶奶认为儿子在医院,大孙女也在医院,她又不是大病,不需要方剑平照顾,让他先去接人。 老人九十多了,小感冒都能要她的命,小芳就让方剑平留下,她和瞳瞳过去,老人痊愈了再让方剑平请两天假。 可是小芳在方剑平看来从未单独做过火车。让她等几天,又怕回去晚了他岳父岳母着急,所以就交代瞳瞳长个心眼,看住妈妈。 小孩毕竟才七岁,撑到十二点睡着了。 一觉到天亮,小孩吓得心脏砰砰跳,拉着他妈妈的手下了火车还一个劲检讨“妈妈,瞳瞳太没 用,都没保护好你。” 小芳笑道“你爸爸怕你不听话,我把你弄丢了,为了找你再把自己弄丢了,所以才让你保护妈妈。” 小孩不禁睁大眼睛“真的吗” “回头你可以问爸爸。” 小孩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妈妈也不知道。不过爸爸说了,腊月二十三中午不能到,就别等他了。咱们自己回去。” 方剑平确实没有赶到。 腊月二十四上午,小芳带着爹娘和张瞳瞳跟乡亲们告别。 要搁以往,大伙儿真不放他走。 村里的事安排妥当,大家都等着大干一场,村里又出去两个人大胖和胖丫,张小草还在农场上班,见过世面的人多了,敢去千里之外的首都,此生还会再见,以至于大伙儿纵然不舍也谈不上伤心,只有些伤感。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 王秋香因为跟张支书一家住得近,早年高素兰和张支书两口子没少帮衬她。在她心里俩人跟半个老公公老婆婆差不多。 王秋香难得出现不舍,一个劲问“以后还回来吧” 张小草怕误了时间“你家大胖有钱,从市里坐车还方便,中间都不用下车,想我大爷大娘,你们就去看看呗。” 王秋香下意识说“家里的地咋办” “农闲的时候去不就行了”张小草想送她一记白眼,“你们一大家子弄了一辆车一头牛,少你一个粮食也能顺顺利利弄家去。” 王秋香“我们一家子可包括栓子。” 牛也是大伙儿一起买的,但栓子没钱,这个钱是张小草出的。 原本张支书要帮栓子出这个钱。 张小草没同意,认为方剑平的父母不好相与,他们兜里有钱腰板硬,受了委屈都不用找方剑平要钱,自己就可以买票回来了。 张小草哼哼道“我也没说不包括栓子。” 小芳头疼,这么多年了,俩人还是这么能吵吵,“别吵了。再吵就赶不上公共汽车了。” 张老九道“就是。大哥,你们快上车。小草,你和杨斌呢” 杨斌摆摆手“坐车上太冷,我们走着回去。顺便再跟大伙儿讲讲大棚技术。” 方剑平找农大的师生搞到的大棚技术太专业,让小芳捎回来的。可惜没人能看懂。 小芳得看着皮猴子张瞳瞳,就把笔记给胖丫。 胖丫也不懂。 杨斌来送他们,小芳就让杨斌教大伙儿,先吃透了,然后在宅基地上试种。以后政策放开了,积累出经验,正好大规模种植。 张老九一听这话就说“等我回来。” 王秋香摆手“你一看到字就犯困,你回来干嘛我学对了,大哥,大嫂,剑平会去接你们吧” 小芳点头“会的。他姐说了,方剑平要是没空,就让他姐夫开自家的车去。” 王秋香忙问“小汽车啊” 小芳“是的。” 王秋香羡慕。 张小草看不下去,“九叔,赶紧开车。小芳跟方剑平说定了今天过去,明儿等不到得多着急。” 老九也不敢耽搁,立即摇车。 随着车子走远,王秋香又忍不住说“这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见。” 张小草忍不住看她。 王秋香忙说“我的意思是不知道哪天我就睡过去了。” 此话一出,不少上了年纪的人瞬间很难过,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抹泪。 胖丫赶紧扯一把她娘。 王秋香一看谢兰的眼眶都红了,顿时心虚的不行不敢说话。 殊不知拖拉机拉的车斗上也没人说话。 高素兰也在抹泪。 张老九开车太毛糙,张支书不放心就让大胖跟他们一块去。 大胖看到他大娘偷偷地哭,忍不住扯一下小芳。 小芳摇摇头,由着她娘默默地哭个够。 顶多哭到上火车。 事实上也是如此。 到了宽大的火车上,高素兰很是不安,像个小孩一样紧紧抓住张瞳瞳的手,提醒瞳瞳慢点,别跑丢了。实则是怕自己跟家人走散了。 平时晚上八点左右就睡了。 高素兰一直到十二点才敢睡。 翌日早上出了站,又跟个小孩子似的脚跟脚跟着瞳瞳。 张瞳瞳很纳闷,可是看到妈妈拎着两个大包,身上还夸张一个大包,很累,所以也没敢问。 到了外面,看到爸爸,小孩飞过去,扑到他怀里就说“爸爸,怎么是你开车啊” 方剑平“担心爸爸的技术不用担心,我载着你姑父转了好几圈,绝对没问题。” 小孩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姑父教的,“爸爸,你怎么没来接我们啊” “首都下大雪车停了。你们早来一天也会停在半道上。” 张支书和高素兰隐隐听到这话,又看到车站角落里还有积雪,顿时放心了。 小孩看到他们,想起先前的疑惑,“爸爸,爷爷奶奶好奇怪啊。总担心瞳瞳丢了。” 方剑平笑道“爷爷奶奶第一次来大城市担心自己迷路,你呢,又是小孩子,他们就以为你跟他们一样。” “我才不会” 方剑平“爸爸当然知道。所以以后要多帮帮爷爷奶奶尽快熟悉这个城市,熟悉左右邻居和菜市场。那样的话,爸爸妈妈都忙的时候,你也不用吃老爷爷老奶奶做的忘了放盐的面条。” 小孩一听这话,立即精神了,从他身上滑下来迎上去。 方剑平也迎上去,行李放后备箱,就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小芳上去。 张瞳瞳有样学样,打开车门,“爷爷,奶奶,请进,瞳瞳带你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认为停留在这一刻更好的朋友们,番外可能会让你们失望,是小芳和小方的事业。明天中午十二点番外。下本写年纪轻轻当了反派爹。下面是部分文案,有一段没放。那段最重要。前半段很俗套,不怕“思想共通”。 文案 秦峰是个浪荡子二世祖,喝酒猝死,穿到六零年代贫苦农家,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只能发奋读书改变命运。 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幸福生活触手可及,却发现他其实穿到男频文首席律师这 本书里。 值得庆幸的是书中没有秦峰这个人,不幸的是他收养的没爹没娘的四个孩子都是书中的反派。 反派一号是商界大佬,被男主送进监狱,牢底坐穿。 反派二号是军校生,因为男主从白变黑,最后坠崖而亡。 反派三号是大满贯影帝,被男主送进精神病院。 反派四号走上仕途,为了给几个哥哥报仇,最后被男主逼的自杀。 秦峰不淡定了,想把他们送去孤儿院。然而打开门看到门口又多个弃儿,像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可怜巴巴的跟叶叶黄的小白菜似的。秦峰心中不落忍,瞬间决定他全养了。四个干不过一个,五个还干不过吗 () 第166章 番外一 一九八五年秋,树叶纷纷飘落,染黄了老人的白发,可是路边的一群老人像是没发现一样,围成一团吵吵嚷嚷,吆五喝六跟猜拳一样热闹。 高素兰拿着围裙,走到路口,听到“拱卒,上马”,忍不住嘀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行军打仗呢。” 尤其看到一个老头一手插兜一手指挥“作战”,习惯性翻个白眼,就扯开喉咙喊“还吃不吃了” 然后回答高素兰的是“将军”。 高素兰深吸气,大声喊“张广进” 老头下意识扭头。 此人正是小芳他爹,张庄的前任村支书张广进。 “咋了” 浓重的乡音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显然不论是行人还是附近居民对这一幕都习惯了。 高素兰又想翻个白眼,怒吼“吃饭” 忙着“作战”的老头们纷纷抬头扭脸,看天,问高素兰“中午了” 高素兰没好气地说“十二点半了。” 一众老头异口同声地问“这么晚了得回家吃饭了。” 高素兰忍不住说“你们还知道吃啊。天天蹲在这儿一动不动,也不怕腿生锈。” 坐半天坐的腰疼的老人起来伸个懒腰“是不能整天坐着。老张,咱们下午钓鱼去我给你打下手。” 高素兰顿时后悔说这句,在这边窝着她还能找到人,换个地方窝着她上哪儿找去,“掉啥鱼啊。他的鱼钩都被瞳瞳弄坏了。” 前张庄村支书忙问“又坏了” 当然没有。 高素兰骗他的,“瞳瞳好奇,线断了。再说了,天凉了,跑到河边钓鱼冻生病了咋办。”不待他开口,“赶紧回去吃饭吧。小芳都盛出来了。” 张支书背着手过去,“你咋不早点叫我。” 高素兰气得想问候张家祖宗。 一想到这儿是首都,祖国心脏,大家很文明,她是大学生的丈母娘,是研究生的亲娘,不能给孩子丢人,就把脏话咽回去。 “是不是还得端到你嘴边” 张支书一听话音不对,不敢接茬,“这是跟谁啊” “跟你七十多岁的人,吃饭还需要喊。瞳瞳都比你懂事。” 张支书不禁说“这不是忘了吗。走走,回家,别让孩子等急了。”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待会儿”高素兰纳了闷了,以前在村里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着家呢。 在村里有事,他可不敢看人下棋看忘了时间。 张支书也想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可是只能跟老伴大眼瞪小眼。 以前方剑平的奶奶爷爷活着,还能跟他们聊聊天。 回村接张支书和高素兰进城那年老人生病,方剑平没敢离开就是怕回来奶奶没了。 老人撑过寒冷的冬天,撑过疾病高发的春天,撑过炎热的夏天,没有撑过送爽的秋天。 在医院住半个月去了。 好在有张支书和高素兰,方剑平和小芳以及瞳瞳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人都走了,方爷爷也不寂寞,挺了过来。 只是跟老伴相濡以沫七十年,两人就像一个整体,另一半没了,方爷爷的心不上不下的,身体也日渐垮了。 如果方剑平还在农村,他有牵挂,说不定还能撑几年。 方剑平的工作挺好,瞳瞳也懂事了,他去厕所都知道跟他一块,老人没了放心不下的事,中午吃得饱饱的,睡过去了。 还是张支书发现的。 他照旧喊老人出去转转,免得他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又胡思乱想。叫了几声没人应,张支书直觉坏了。 推门进去果然坏了。 前后就差一年。 也是方剑平早有心理准备。 又因为工作忙碌,天天需要乘一个多小时的公交上班,很快便调整过来。 倒是张支书面对空旷的大院子非常非常寂寞,所以才有了看别人下棋,跟人家一块钓鱼的爱好。 张支书听到老伴又絮叨,忍不住说“你也可以不搁家呆着啊。” “不搁家呆着我上哪儿去” 张支书想想“跟居委会于大妈抓特务去。” 高素兰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说出这话,“四十年前特务遍地我都没抓过,你让我现在抓” “那时候的特务不是精心培养的,就是带枪的走狗。现在文明社会,都是拿钱收买的,好抓。”张支书不待她开口,“我明儿就帮你问问小于。” 高素兰“你说真的” 张支书点头“我骗你干啥” “我真能去”高素兰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 张支书“咋不能去我了解过,小于以前也不识字,跟咱们村的人一样都是建国后学的。别看她说话文绉绉的挺有学问,其实成语都是乱用。瞳瞳告诉我的。” “可那特务再是拿钱请的也是特务啊。”高素兰好奇,“小于是不是参加过什么训练” 张支书摆手“天天在街上走,你一看他走路,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不对劲。不是小偷小摸就是特务。你不用怕出事,经过去年严打,没人敢带刀枪上街。” 高素兰被说的心动,主要还是有人作伴,“明儿我去问问” 张支书不想再挨数落,下午就去帮她问。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而且又不需要发工资,还有个说话聊天的人,居委会的大妈们非常欢迎。 翌日,高素兰手臂上就多个红袖章。 可是她还没习惯。 中午去接瞳瞳放学,到校门口赶紧拿掉,怕给瞳瞳丢人,也怕别人打趣。 然而张瞳瞳出来的太快,“奶奶藏的什么” “没,没什么。” 少年不放心她,可别收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宣传单,再被人骗了,“我看看。”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掏她的兜,“咦,奶奶,你参加居委会了” 高素兰很紧张,不由得看随后出来的同学。 有个男孩三两步过来,“张瞳瞳,你奶奶也参加居委会了” 瞳瞳点头。 高素兰紧张的握手。 那小男生立即问高素兰“跟我奶奶一起的吗” 高素兰被问懵了,“一起你你,奶奶谁呀” “大名鼎鼎的于大妈啊。” 高素兰松了一口气,也不再紧张不安,挤出一丝笑,“是,是的。不过今天是第一天。” “咳,慢慢就熟了。我奶奶以前也不懂。张奶奶你不用担心,居委会大妈很好当的。”小男孩说着还挥挥手。 高素兰彻底放松了,“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不用谢。”小男生又冲张瞳瞳挥挥手,“下午见。” 张瞳瞳点点头,“奶奶,戴上。” “下午再戴吧。” 张瞳瞳“下午干嘛啊。戴上咱们转一圈再回去,以后就没人敢调侃我漂亮了。” 高素兰好笑“你奶奶又不是市领导。” “县官不如现管。”少年不容她多说,拉着她从另一个胡同绕。 结果比往常晚了十五分钟。 小芳都想出去找他了。 “张瞳瞳,怎么这么晚” 少年指着高素兰的胳膊“妈妈,看这是什么。” 小芳早知道了“你奶奶现在是居委会一员。咋了” “以后谁再说我,就让奶奶天天盯着他。” 高素兰忍不住问“盯着他干嘛” “看他扔不扔垃圾啊。咱们可是要开亚运会的城市。哪能大街小巷弄得脏兮兮的。” 张支书想笑“亚运还没影呢。” 小芳点头“爷爷说得对。你才多大啊就学会利用手中的这点权。” “又不是我仗势欺人。他们不说我漂亮的像小姑娘,奶奶吃饱了撑的才盯着他们。” 小芳“人家那是夸你。” “明明就是调侃。” 小芳瞪眼。 张瞳瞳立马说“洗手吃饭。” 小芳收回视线“赶紧的。奶奶第一天进居委会已经够忙的,你少烦她。” 张瞳瞳把书包递给她,“爸爸中午又不回来啊” “来回两三个小时,还不够给首都人民添堵的。”小芳直接把他的书包放板凳上,“里面没有两本书,你背个书包干嘛” 少年沉吟片刻,“像个学生啊。” 小芳无奈地看他一眼,“下午把书背回来,晚上做功课。你现在是初中生,过两年就中考了,不能再吊儿郎当的。” 少年擦擦手“你还怕我考不上啊” “我怕你们分班的时候按成绩分。” 少年没懂“啥意思” “前六十名一班,六十一到一百二二班。依次后推。” 张支书忍不住问“还能这么分不是第一名一班第二名二班,第三名二班,第四名一班” 小城市多是两千年左右才搞实验班、快班这些,谁知道首都什么情况啊。 即便到了初三不分实验班快班这些,她也得让张瞳瞳认为会这样分初中生了还跟小学生一样,没有一点紧迫感,这样下去可不行。 小芳“现在还是这么分。万一到初三突然搞个快班,到时候再学就晚了。” 高素兰问“快班什么班” 小芳“对于成绩好的学生,一些浅显的内容老师不讲他们也懂。上课的时候老师就可以略过了。慢班的学生掰开了揉碎了教,等他们都搞懂了再教难的。” 张瞳瞳好奇“那要是中考考的都是难的咋办” “不可能都是难的。那样录取分数也会降下来,普通班的学生一样有可能考上好高中。如果老师不因材施教,他们可能连简单的题目都搞不懂。” 张瞳瞳忍不住说“既然老师都会教,那我去哪个班都一样啊。” “一样啥你们班学习差的有几个是天生智力问题哪个不是不好好学这些学生搁一块,你还怎么学妈妈没跟你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张瞳瞳点头“妈妈也说过,出淤泥而不染。” 小芳噎了一下,扬起巴掌。 “看看,看看,急了吧我知道妈妈为我好,我好好学,不给你和爸爸丢人。” 小芳气笑了“给我和你爸爸学的张瞳瞳,妈妈得提醒你,不好好上学,你可能连工作都找不到。” 少年人不以为意,“又吓唬我呢” “现在市场经济怎么样吧” 张瞳瞳想想怎么回答,“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 小芳“国营单位的生存空间是不是越来越小” “照此下去是这样。”少年说着一顿,不敢置信地问“以后不会,不会下岗吧” 小芳笑着问“养不起你说呢” 高素兰忍不住问“那,那不是可以接班” 张支书点头“瞳瞳教大学生不可能,还不能教一教小学生” 小芳“现在大家的生活日渐好了,上学的人越来越多,大学生越来越多,国营单位却需要裁员,大学生都收不过来,人家要他一个高中毕业,甚至中专生” 高素兰“可是规定是这样啊。” 张支书摆手“不能提规定。五年前还是一起干,现在全国都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 小芳点头,看向儿子,“离你高中毕业还有五年半。” 少年终于无法淡定“我有个同学说她爸爸在财政部门,她要是考不上大学也能去银行上班。要是照妈妈这样说,以后也去不了” “你认为妈妈是想多了,还是吓唬你” 张支书认为小芳不会在这种事上胡扯,“瞳瞳,妈妈是山顶上的那些人,很多同事都是咱们国家的智者,商定国策的人,看得肯定比咱们远。” 张瞳瞳不禁说“我怎么就没早出生十年啊。” 小芳“早出生十年你的童年是吃糠咽菜。” 少年的脸色变了,忍不住说“那还是现在好。妈妈,真不是吓唬我” “妈妈这么说吧,以后竞争激烈,企业要生存下去就要找真正的人才。你学好了,反而赚的更多,月薪过万不成问题。” 张瞳瞳吞口口水,睁大眼睛,试探着问“妈妈,又给我画大饼呢从小到大您可是平均每月一次。亏得我小时候那么相信你。” “妈妈的工资涨了没” 少年见过他妈妈装工资的信封,越来越厚了。 高素兰忍不住说“就算你的工资涨了,也不可能月入过万啊。” 张支书也觉得不现实。 小芳“现在是不能。你们想想张瞳瞳才多大。大学毕业就是十年后的事了。七零年是什么光景,八零年又是什么情况爹,你也在城里几年了,城里一天一个样,你说十年后会不会小汽车多的遍地走” 张支书仔细想想“以前不明显,最近两年确实,自行车都不稀奇了。” 小芳“你们刚来的时候,不要票的猪肉一块钱一斤,最近多少” 张支书“一块钱一斤的越来越少,得去小菜市场了。” “青菜呢”小芳又问。 张支书“青菜越来越贵。尤其是冬天的绿叶菜,快赶上猪肉价了。” 小芳看向他儿子,“你如果不信,两年后再看。” “我信”张瞳瞳抿抿嘴,“可是我还是觉得你软硬皆施给我下套。” 小芳“你不好好学,将来呢,我们也不指望你养老,我们的退休金留着自己养老。你也别想跟现在一样啃老。” “我哪有啃老”少年不禁大声为自己辩解。 小芳笑了“我和你爸给的钱一分不花都存起来,买个铅笔都要爷爷奶奶买,不是啃老是什么小小年纪就知道藏私房钱,也不知道像谁。藏多少了” “不我的钱有大用。” 小芳朝他脑门上戳一下,“只进不出,跟个貔貅似的,你有个屁用。” “妈妈,你现在可是大学老师。” 小芳“你是想把家变成大学课堂” “没,没。”张瞳瞳可不想回到家中还要面对老师,“妈妈,饭菜该凉了,咱们先吃饭。” 小芳看向他“我刚才说那么多,你记住了没” 张瞳瞳点头“记住啦。” 小芳进屋盛饭。 张瞳瞳坐下,拿起筷子又忍不住说“可是我同学怎么都那么说啊。” 张支书问“考不上就等着接父母的班不说你同学,就说他们的父母,哪个有你妈学历高有几个有你爸接触到的大人物多” 张瞳瞳摇了摇头,要是只比一个,有同学比得过。爹妈一起比较,全校也没有几个能比得过他爸妈的。 “妈妈,您这样的是不是就叫,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小芳“你就想想咱们爬山的时候是山脚下人多,还是山顶上人多吧。” “当然是山脚下。” 小芳“你刚上初一,还在山脚下,那你听到的话是不是都说,山脚下的风景也挺好” 张瞳瞳明白了,“我要是跟同学说,不好好学习以后接了父母的班,也有可能被私企挤的下岗,他们会不会觉得我说胡话” “你都说妈妈吓唬你,给你画大饼,你觉得呢” 张瞳瞳摇摇头,“那我还是不要和全班同学说了。我只给我好朋友说。” 张支书忍不住给小孩打个预防针,“你好朋友可能也不信。因为小孩都比较信任自己的父母。” “那咋办没有工作没了钱,又没有地,以后还不得要饭”张瞳瞳急了。 小芳“用不着这样。你好好学,跟你玩的好的自然会受你影响。出淤泥而不染那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事实上更多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张瞳瞳忍不住挠头,“我好好学,还要带着别人好好学好难啊。” “你妈妈我深夜写论文不难” 少年顿时没脸叫苦。 小芳想起这个月发的工资还在包里,提包正好被她随手放在堂屋椅子上,就拿给她爹。 “上个月给的还没用。” 张瞳瞳立即说“存起来,以后留着给我和妈妈。我和妈妈花爸爸的钱。” 张支书乐了“你爸爸的钱需要坐公交车,还需要人情往来,都花完了他咋办” 少年想想,“那就让我爸爸省着点花。他又不长个了,像衣服鞋子这些一年添一套,旧衣服破了有一身换洗的就行了。” 小芳睨了他一眼,“也不怕你爸听见又拿鞋底抽你。” “这不是他不在家吗。”张瞳瞳喝一口浓浓的米汤,忍不住感慨,“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早几天下雨,我在食堂吃,那粥真是水是水米是米,泾渭分明的很。” 高素兰忍不住说“学校食堂咋这样” 小芳“人家的饭菜也便宜。像他这样的半大小子,两毛钱就能吃的肚子凸出来。” 高素兰点头“这样还好。” 张支书“是呀。大多数学生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还有兄弟姐妹,能吃饱比什么都强。” 张瞳瞳以前说他幸运,好像蜜罐里的小蜜蜂。不过是一时感慨。 自打升初中,又懂点事了,张瞳瞳不得不承认他很幸运。 他的衣服很普通,也不贵,班里比他衣服好鞋子贵的多着呢。可是只有他能保持每天干干净净,还不需要自己动手洗。 不过偶尔也需要,他犯错的时候,还得把全家人的鞋刷的一干二净。 张瞳瞳严重怀疑他爸爸不想刷鞋,所以惩罚他的时候只让他洗自己的衣服,刷全家人的鞋。 话说回来,跟同学混熟了,张瞳瞳才知道别人都有兄妹好几个,衣服要么是自己洗的,手劲小,经验不足,洗不干净。要么就是父母忙,让他们穿到周末再一块洗。 他还了解到,整个初一年纪,家里只有一个儿子或者女儿的不少,但是只有一个孩子的只有他一个。 张瞳瞳每次想起这点,都忍不住多爱他爸妈妈妈一点。 再次听到爷爷的话,张瞳瞳忍不住说“妈妈,谢谢你就生我一个。” 小芳愣住,“又怎么了” “人家就是想谢谢你啊。” 小芳坐在他身边,抬手打孩子方便,摸摸他的脑袋“没发烧。那就是本子笔用光了,希望妈妈出钱妈妈可没钱。” 张支书“我有。”打开信封拿出五块钱。 张瞳瞳想哭。 他怎么就那么幸运啊。 可是他更想笑,又有大笔入账,太好了,不要白不要。 少年迅速接过来塞兜里。 小芳气笑了“五块钱能买多少本子笔怕是你这一个学期都用不完。” 高素兰摇摇头“他现在书多作业多,这些钱一段时间就没了。” “那是每一门功课就买一个,剩下的钱都塞他钱盒子里了。” 老两口诧异,忍不住同时问“不是被他买好吃的好玩的花完了” 张瞳瞳笑笑不说话,埋头吃饭。 小芳“他舍得我说过多少次,吃的玩的都是方剑平买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张支书看着大孙子不反驳,就知道闺女说对了,“瞳瞳,你这个自控力,可比你爸你妈加起来都强。” “那当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小芳转向他爹娘“间接承认了吧。” 高素兰“挺好。瞳瞳没乱花。再说了,你们将来老了,钱不还是瞳瞳的。” 少年点头。 小芳“我们就不能赶在不能动弹之前把钱花完” 少年忍不住转向他妈。 还可以这样啊。 小芳“不信啊” “我信。你和我爸可会花钱了。”张瞳瞳看一下爷爷手里的信封,“不交给爷爷,你们能月月光。” 小芳“那也是因为你只进不出要钱太厉害。” 只进不出的少年不敢再接茬,“妈妈,我吃饱了。” “睡半个小时。”小芳又补一句,“去爸爸妈妈房里睡。” 孩子上三年级,方剑平就把他姐方静平隔壁的空房子收拾出来作为儿子的卧室。 起初是方剑平和小芳布置的。 自打张瞳瞳大了,有了自己的审美,房间就被他搞得乱七八糟。 他还说乱中有序,不许长辈收拾,收拾完了他就找不到自己的东西了。 乱成猪窝是方便,枕边放着故事书,床头柜边放着饼干麦乳精,床边放着暖瓶,他要是不用上厕所,星期天一天都不用下床。 张瞳瞳忍不住说,“我的床单被套新换的。” “我怕你看故事书。” 张瞳瞳又想挠头,“妈妈,我特别好奇,时刻都能对我严防死守这一点,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因为我是你妈,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赶紧的别废话。” 张瞳瞳到了卧室随便抽一本书,无力地倒在父母床上,三分钟进入梦乡。 半小时后醒来,张瞳瞳有气无力,还想再睡。 然而一看到他妈手里的鸡毛掸子,瞬间清醒,爬起来洗脸,三分钟出门。 这一幕这一两年每几天就能看到一次,可是张支书和高素兰还是看不腻。 张支书也要出门找人下棋,跟孙子同路,“瞳瞳,你爸拿鞋底,也没见你这么怕啊” “鞋底怎么能跟鸡毛掸子比啊。”张瞳瞳叹气道,“鞋底的受力面积多大。鸡毛掸子多少啊。再说了,爸爸拿鞋底揍我,妈妈不一定会打我。惹得妈妈挥鸡毛掸子,爸爸百分之一百会打我。” 张支书乐了“你看得很清楚啊。” “我也不想啊。可是爸爸不争气,我这个当儿子的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受着呗。又不能换爸爸。” 张支书“也可以。” 张瞳瞳摇头“爸爸虽然不讲理妻管严,好在还给我钱用。妈妈还是我的妈妈。可是要是换个爸爸,我的妈妈可能就要变成后妈喽。” 张支书挺意外小孩会这么说。 张瞳瞳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妈妈要是怕爸爸就好了。” “爸爸就不帮妈妈了真要是那样,你妈妈不敢对你爸有所隐瞒,还不得天天跟你爸告状。” 张瞳瞳想想班里那些怕老师的同学,不以告状为耻反以告状为荣,“那还是现在好。”顿了顿,“爷爷,你说爸爸妈妈怎么都不吵架啊他们要是都吵架,只顾跟彼此怄气,是不是就没空管我了” 张支书心中一凛,“你想干嘛” 张瞳瞳摇摇头,“不干嘛。” 一周后,小芳刚下班,高素兰递给她一封信方剑平收。 小芳见寄信地址在水利部门附近,好奇不已。 他俩在信件这方面相对很坦诚,小芳就直接拆开了。 高素兰好奇“写的啥呀” 小芳气笑了,信件内容很简单,就是一首我住长江头 高素兰一看闺女的表情不对,立即出去,名曰去看看死老头子又跑哪儿玩去了。 然而,她刚到胡同口,看到方剑平下了公交车,连忙冲他招手,告诉他小芳拆了他一封信,看一眼脸色就变了。 方剑平心中一凛,想起多年前的那封情书,忙不得往家跑。 甫一进院,方剑平就觉得空气中都带有杀气。 妻儿都不在院中。 方剑平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到卧室外间,就看到小芳在床上坐着,眼睛盯着外间。 “怎么在这儿”方剑平故作轻松地放下公文包,“我还以为你还没回来。饭做好了没我做饭去。” “站住” 方剑平打了个激灵。 完犊子了。 看样子事还不小。 方剑平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病了还是张瞳瞳个小混蛋又惹你生气了” 小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你是我媳妇” 小芳敛起笑容。 方剑平不敢再贫,“我就是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吗。” “你又没做什么,干嘛这么说” 方剑平“我要是做什么了,就会说你,发什么疯呢。末了还会倒打一耙,嫌你没事找事,无理取闹,无事生非。” “看来你挺懂啊。” 方剑平摇头“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再说了,我们单位你也知道,苍蝇都是公的。林子大了难免什么鸟都有。他们抱怨妻子不懂事。我说他们,要从自身找原因。没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愿意变成无理取闹的泼妇。除非他们娶的就是泼妇。如果是那样,求仁得仁,就更没必要抱怨了。” 小芳也不想跟他吵架,尤其张瞳瞳还在对面房里写作业,“自己看看吧。” 方剑平接过去,不禁说“我就知道又是这事。” “你知道”小芳猛然转向他,“方剑平” 方剑平忙说“跟那次不一样。”伸出手指,“戒指。第一个月工资买的,还有你手上的。你没摘下来过,我也没摘下来过。”移动一下戒指,赫然有个戒指印,“我们单位上到一把手,下到门卫大爷都知道我已婚,家庭和睦。” 小芳“你是不是乐于助人了” 方剑平想一下,“你如果说中午下雨,同事忘了带伞,没法回家,我把伞借给他,跟别的同事凑合一把也算的话,那我没少做。可是都是男同事。女同事找我借,我都是说我得用。” “不是连苍蝇都是公的” 方剑平赔笑,“比喻啊。你是中文系老师,应该比我懂啊。” 小芳点头“我是很懂,不光懂比喻,还懂这个。”指着他手里的信。 方剑平顿时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要不你明儿请假,跟我一块去问问这是谁写的” 小芳要是有这个想法,早坐车去了。 她今天下午又没课。 “你这么无辜,就不怕传出风言风语,你的仕途止步于此” 方剑平“只要你不嫌弃我没出息,越来越不如你,我无所谓。” 小芳忍不住打量他“你真不知道” 方剑平点头“真不知道。我们单位是有不少女同志。可是单身的顶多五个。不说学历,只说长相也没法跟你比。我猪油蒙了心了。” “家花不如野花香。” 方剑平“我要是偷香还能让你知道” “人家迫不及待想上位。不然干嘛寄家里来” 方剑平想想也对,紧接着想想不对,“这封信是写给我的吗” 小芳让他看信封。 “信封上是我的名字,可是她怎么就知道你一定会看” 小芳“你跟她说过呗。” 方剑平摇头,“看信这种事,我跟谁也没有说的必要。” “你在单位几年,确定从未说过” 方剑平想想,“我说过家里的事。可是我说信干嘛。再说了,她要是想跟你叫板,干嘛不写你收” 小芳“你要是误会成别人写给我的呢” “怎么可能。你瞧这字多秀气。” 小芳气笑了,他还有心思欣赏字迹,“确实。字如其人。是位清秀佳人吧” 方剑平下意识点头。 一抬眼看到她变脸,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赶紧摇头,“我的意思是,你说什么都对不是说这,这真是位清秀佳人。再说了,我们单位也没有清秀佳人。” “那几位单身的姑娘不是” 方剑平摇头“不是” 小芳嗤一声“能进你们单位的年轻女人,不可能不是大学生吧都大学生了,还不是佳人你们单位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黑碳都能捂成石灰。一白遮百丑,还算不上清秀” 当然称得上,可是此时不能承认啊。 方剑平把信装起来,“要不这样,我回去就给领导,让他出面调查,你看行吗” 小芳想想,领导私下调查,不会弄得沸沸扬扬,不会影响方剑平的工作,还能让写信的人安分一些,“行。但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方剑平举起手,一看到手里有信,换另一只手,“三天足矣” 小芳“那吃饭吧。”看一下他,“信收好,可别吃过饭,跟我说信被风刮走了,死无对证。” “绝对不会”方剑平松了一口气,放公文包里,“等等” 小芳停下。 方剑平拿出信,“信封上的字和信纸上的字不是一个人写的。你看信封,这明显更像这笔笔迹怎么有点眼熟”猛然看向小芳,“逗我好玩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一章。我尽量写出你们想看的。顺便歇歇手歇歇脑,也好有心情准备新文。新文只有大纲,一个字没写。 () 第167章 番外二 “什么啊?”小芳被他没头没尾的话搞糊涂了。 方剑平拉起她的手,把信往她手里一拍,“自己看!” 小芳气笑了,“你还生气了?” “我不该生气?”方剑平反问。 小芳:“你还有脸生气?” 方剑平噎了一下,“我,我不跟你打嘴仗。”看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于是回卧室拿出一本书,正是小芳的教学课本,里面写了不少字,翻开字多的页面放她手里。 小芳愈发糊涂了:“干嘛?” 方剑平气笑了,“小芳啊小芳,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说人话!”小芳怒了。 方剑平心里不确定了,难不成人有相似,字也有相似,“看看信封上的字,再看看你课本上的字。” “我——”小芳低下头,卡壳了。 ——课本和信封上的字很像,像她写的。 小芳心中一凛,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她早不干这种事了。 “你不会怀疑我写的吧?”小芳抬起头来。 方剑平:“难道不是?我自己写的诬赖你?我不想过了?” 小芳点头。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方剑平气结,无奈地抬起手,“我可以拿自己发誓,你敢吗?” 小芳:“我可以拿张瞳瞳发誓,你敢吗?” “我——”方剑平心中忽然一动,夺走信封和课本。 小芳气笑了,“终于——” “你先别说话!”方剑平瞪她一眼。 小芳不敢置信:“你居然敢瞪我?方剑平——” “闭嘴!我问你答。” “凭什么?” 方剑平呼吸一窒,运运气,好声好气地说:“当我求你行吗?” “求我饶你一命?”小芳冷冷的嘲讽道。 方剑平头疼,可是看到信封上的字更头疼了,“等我说完,要杀要剐随便你。” “那你问吧。” 方剑平:“你确定这不是你写的?” “我有病啊?好好的日子搞这么一出?再说了,我要是想写模仿谁的字迹不行,用我自己的字迹。我有那么傻吗?” 方剑平想一下,现在的小芳没那么傻。 即便是以前的小芳,她虽然傻,可她要是有什么想法只会直接告诉他,才懒得搞这些弯弯绕绕。 “不是你也不是我——” “不是我不一定不是你。” 方剑平叹气:“真不是我。我知道是谁了。” “我也知道。” 方剑平:“你知道的绝对跟我知道的不是一个人。”怕她再说话怼他,抢先道,“张瞳瞳!” “谁?” “你儿子!” 小芳不禁问:“不是你儿子?” “是是,这时候就别争这些了。我们的儿子。”面向斜对面,“就是在屋里写作业的那小子。” 小芳倍感好笑,“他吃饱了撑的,还是想要个后妈或者后爸?” “他吃饱了撑的。你如果不信,我一喊他他就知道了。”方剑平出来就喊,“张瞳瞳!” 对面的窗户打开。 方剑平晃晃手里的信封。 张瞳瞳瞳孔紧缩,霍然起身,慌慌张张地推开椅子,在室内转了一圈,拔腿就往外跑。 方剑平转向小芳。 “真是他?!”小芳左右看看,抄起墙上放的鸡毛掸子追上去。 方剑平下意识追上去。 “爷爷奶奶!” 宽大的院中响起一声惨叫。 张支书和高素兰忙从屋里出来,看到闺女拿着鸡毛掸子,女婿拿着一本厚厚的课本,“又咋了,又咋了?” “他们吵架拿我出气!”张瞳瞳慌忙躲到两位老人身后。 小芳脚步一顿,“你行啊。在屋里写作业都知道我们俩吵架。” 方剑平:“我原本还有一点点不确定。张瞳瞳,你是不打自招,还是等着屁股开花再坦白?” “我——我坦白,我偷偷戴过爸爸的手表。可是我戴一下就给你放回去了。” 方剑平嗤笑,“还有呢?” “还有,还有我改过分数,九十六改成九十八。” 张支书不禁转向他,“就多两分,你改的意义何在?你爸妈又不会因为你少考两分打你,反而会因为你弄虚作假训你。” “我我,我同学都改,我好奇!” 小芳:“没了?” “我我,我都坦白这么多了,是不是可以宽大处理?” 小芳:“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 “啊?”小少年神色错愕。 方剑平不知道,但是不重要,“是的。没了?” 张瞳瞳忍不住看一下他手里的信封。 万分想不通,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啊。 里面的诗是请同学抄的,外面的笔迹是妈妈的。不论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啊。 难不成爸爸刚刚只是诈他,是他“做贼心虚”把自个暴露了? 张瞳瞳越想越有可能。 大意! 太大意了! 他爸爸真是越来越鸡贼。 高素兰见他不吭声,回头看去,小伙子眼珠乱转,一脸懊恼,“瞳瞳,你还干了什么?要是大事,爷爷奶奶也帮不了你。” “别啊!”张瞳瞳赶忙抓住她的胳膊,“你们不帮我,我会被那两口子打死的。” 小芳气笑了,“两口子?都不喊爸妈了?” 张瞳瞳吓得躲到奶奶身后。 张支书顿时知道事不小。不然小芳拿鸡毛掸子吓唬他一下就会说,“先给你记着,下次一块算。” “瞳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什么?” 小芳和方剑平没听清楚,异口同声地问。 张支书:“难道不是早恋?瞳瞳虽然虚岁才十二,可他也是中学生。我听人说,这么大的小孩都喜欢谈恋爱。其实也是瞎谈。怕老师知道都是干哥哥干妹妹的叫着。” “爷爷怎么这么清楚?”张瞳瞳不敢信。 小芳忍不住问:“你还真有干妹妹?” “没,没有!”张瞳瞳可不想罪加一等,牢底坐穿,赶紧举起手,“我要是有干妹妹,今天晚上我的钱就被老鼠吃光。” 小芳放心了,“你虚岁才十二,就算要谈也得给我等到大学再谈。” 方剑平点点头:“等你上大学,你有一打干妹妹我和你妈也不管。哪怕你挖人家的墙角,被人家的对象套麻袋暴揍一顿。” “我还是你们亲生的吗?”张瞳瞳不禁惊呼。 方剑平晃一下信封,“我是你亲爹吗?你就这么害我。” “我我害你什么了?” 张支书很好奇,“是呀。不是谈恋爱,瞳瞳也没跟同学打架斗殴,不然老师早找咱们了,离期末考试还早,也看不出他成绩有没有下降,还能有什么?” 方剑平:“您知道这里面写的什么?” 高素兰忍不住说:“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方剑平不想浪费时间,打孩子就得一鼓作气,否则气消了就不舍得使劲,就没效果了。 可是两位老人七十多了,他们挡在前面,方剑平也不敢硬冲。不然不小心撞摔倒,有可能落个半身不遂。 “小芳。”方剑平朝老两口那边使个眼色。 小芳:“这里面是一首宋词,宋代词人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有一句词是——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看向张支书,“这么通俗好理解,不需要我再解释了吧。” 张支书点头:“这有什么了。” 方剑平:“这封信的收件人是我。” 张支书恍然大悟,随后又糊涂了,“瞳瞳,你给你爸写这个干吗?” “我没有!”张瞳瞳脱口而出。 张支书想笑,“你真没有就不可能不敢承认,早拿着扫帚跟你爸对打了。” 方剑平:“张瞳瞳,听见没?” 高素兰忍不住说:“瞳瞳,是不是又没钱了?” 方剑平头疼:“他什么时候缺过钱?” 小芳:“你们俩没听明白。这封信虽然是张瞳瞳写的,但是是从方剑平单位附近寄——”猛然转向方剑平,“不对,他又没去过你单位,信怎么可能从那边寄过来?” “因为你们冤枉我,根本就不是我写的!”张瞳瞳大声说。 方剑平瞪他一眼,“我劝你闭嘴!现在多嚣张,待会儿哭的就有多惨。”仔细看看信封,终于看出问题,“这封信是不是张瞳瞳给你的?” 小芳:“不是!” 高素兰:“瞳瞳给我的。”说出来忍不住看张瞳瞳。 小伙子吓得别过脸。 方剑平瞥一眼儿子,检查一下信封递给小芳,“看邮票。” “邮票没——没有印戳?”小芳不确定地问。 方剑平转向儿子,“你是不是认为贴上邮票就可以了?” “难道不是?”张瞳瞳问出口,倏然闭嘴。 张支书和高素兰确定是他干的,立即绕到张瞳瞳身后。 少年大惊失色,慌忙又绕过去,“爷爷奶奶,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张支书:“那你为什么要假装别人给爸爸写,写那种信?” “还不是因为他俩总合起来欺负我,我希望他们内讧啊。”事到如今,张瞳瞳不敢再有所隐瞒。 方剑平怎么想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张瞳瞳,我看你真是好日子过久了。” 小芳点头:“你就不怕我和你爸因此打架?” “那也是因为你们彼此不信任。要是对彼此深信不疑,别说一封,就是十封,你们也不会当回事。” 小芳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剑平冷笑:“你少诡辩。真是十封信,我和你妈不看也知道有人恶作剧。反而你这种没有落款,连寄信人的姓名都不敢用真的的,你妈才会起疑心。” “那还是因为你们不相信对方。” 方剑平点头:“照你这样说,你是对我们深信不疑,确定我们会打你?” 张瞳瞳连连点头,“我就没有怀疑过你们。这一点你们得向我学习。” 方剑平看向小芳:“那还等什么!” 小芳三步做两步走,“那我就让你如愿以偿。” “啊?”张瞳瞳连忙躲,“不不不,我不信,我不信你们会打我。” 小芳绕到她娘身后。 张瞳瞳连忙朝他爷爷那边躲。 砰地一下,撞到他爸爸身上。 “我完了!”张瞳瞳嚎啕大哭,双手抱头,“打人不打脸。” 小芳拽住他一条胳膊,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朝着他的屁股挥下去。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传遍四方,张瞳瞳痛的跳起来。 方剑平拽着他另一条胳膊把他拉回来,在小芳打的痕迹上一本厚厚的书拍下去。 “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 这次怎么这么痛啊? 他是不是要死了? 方剑平冷笑:“现在知道错了?” “我错了,我不应该相信你们。” 方剑平:“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信,你信谁?你想信谁?”给小芳使个眼色。 小芳把鸡毛掸子递给他。 方剑平朝他另一边屁股上一下。 “啊!” 张瞳瞳跳起来,“爸爸,爸爸,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就是因为希望我和你妈闹矛盾?” 张瞳瞳不敢狡辩,“你俩收拾我,配合的太默契了。没有你们这样的。” 小芳一本书拍下去,痛的张瞳瞳又一声惨叫,带着哭腔的惨叫。 “这是怎么了?” 大门被推开,一家三口下意识回头。 张瞳瞳大喊:“赵大妈救命,我爸爸妈妈要打死我。” 邻居们以为老两口不在家,小夫妻趁机收拾孩子。 看到张支书和高素兰无奈又心疼,却不敢上前,顿时明白张瞳瞳个小机灵闯大祸了。 “那什么,该吃饭了。”赵姐后退。 其他邻居立马跟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张瞳瞳傻眼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方剑平一鸡毛掸子挥下去。 院里瞬间只有哭声。 高素兰看他哭的都打嗝了,实在看不下去,“好了。你们还真想打死他?” 张支书跟过去拉一下小芳。小芳趁机松开他。 方剑平跟着松手。 少年的身体发软往地上倒去。 张支书赶忙扶住他。 有了依靠,张瞳瞳抱着他就哭,“爷爷,我要死了……” “还能说话,应该死不了。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假装别人给爸爸写那种信。你爸妈要是没猜出是你,真因此闹离婚呢?” 张瞳瞳抿抿嘴,不敢回答。 方剑平:“说话!” 张瞳瞳吓得打个哆嗦,赶忙说:“爸爸妈妈这么好,在单位肯定很受欢迎。我现在不写,以后别人也会写。你们要是这么容易就离婚,今年不离,以后也会离。” 方剑平张了张口:“合着我和你妈还得谢谢你?” 张瞳瞳下意识点头。 张支书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张瞳瞳痛的“嗷”一嗓子跳起来。 高素兰赶忙扶着他,“我觉得瞳瞳说的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张支书瞪她,“你少护着他。还是挨的轻。他这么一弄,就算以后真有人喜欢剑平,剑平也喜欢那人,那人给小芳写信挑衅,小芳也会当成别人恶作剧。” 张瞳瞳不哭了,担忧不安地看向他妈。 方剑平忙说:“叔,没有的事,你——” “现在没有,以后呢?”张支书问。 方剑平噎了一下,“你——你既然都这样说了,小芳肯定不会再当成别人恶作剧。” 张支书想想也是,“小芳,以后再收到这样的信,可别以为是瞳瞳写的。” 方剑平:“又是他写的呢?” 张瞳瞳连忙说:“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我我——我再敢你们就把我送去孤儿院,让我变成没爸妈的小孩。” 方剑平放心了,“小芳,明天上午有没有课?” 话题跳得太快,小芳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方剑平:“没课去我们单位。我改天请半天假去学校找你。” 张支书不禁问:“这又是干嘛?” 张瞳瞳小声说:“宣誓主权呗。” 小芳:“就你知道的多!” 半大小子顿时不敢多嘴。 张支书叹了一口气,“看看你搞得这叫什么事。” 张瞳瞳不敢再辩解,转移话题:“爷爷,我饿了。” “饿着!”小芳瞪他一眼就回屋。 方剑平把鸡毛掸子递给她,“叔,婶,不许偷偷给他做饭。你,张瞳瞳,写作业去。写好了就洗漱睡觉。” 张瞳瞳不敢相信:“真没有我的饭?我还在长身体!” “少吃一顿饿不死你,少长个心眼,省得没事瞎折腾。” 高素兰不确定地问:“真让他饿着?” 方剑平:“我不介意你们老两口陪他一起挨饿。” 老两口半天没闲着,早饿的心慌了。 家里虽然有饼干,可是一盒饼干也没有一个馒头实在。 老两口可不想半夜里爬起来做饭,只能爱莫能助地看孙子一眼,就回屋盛饭。 张瞳瞳忍不住伸手。 方剑平抓住他的胳膊,“又想干嘛?”张瞳瞳吓得缩回去,立马回房,丝毫不敢磨叽。 到书桌前坐下,痛的“啊”一声跳起来。 小芳吓了一跳,透过窗户看到儿子一手撑桌子一手摸屁股,顿时乐了,“活该!” 声音不小,张瞳瞳听得一清二楚,“我是你亲生的吗?” 小芳:“不是亲生的你现在可能脸比屁股还肿。” 张瞳瞳委屈,“人家都知道错了,你们还打……” “你嘴上知道错。”小芳安慰他,“别担心,没破皮,顶多青了肿了,在学校上大号被同学看见。” 张瞳瞳满脸惊恐。 小芳见目的达到,立即去洗手吃饭。 张瞳瞳摸摸肚子。 ——还是别吃了,免得明天在学校忍不住上大号。 翌日清晨,张支书见他只吃半个馒头,喝一碗粥,连鸡蛋都不吃,忍不住问:“瞳瞳,怎么不再吃点菜?你爸爸做的,你不敢吃?没事,事都过去了。” 小芳:“他怕馒头和菜吃多了上大号,同学看到他屁股上青青紫紫嘲笑他。” 张瞳瞳忍不住瞪他妈。 方剑平:“屁股又不疼了?” “我——我上学去。” 高素兰连忙拉住他,“你妈吓唬你。再吃一个鸡蛋。中午又不是不回来,忍一下来家上。” 家里也没法上大号,得去公厕啊。 同学不笑邻居嘲笑有什么区别啊。 他至少也得撑到晚上,天黑看不见的时候。 张瞳瞳摇摇头,“昨晚饿过头了,今天没胃口。”不待她开口就去拿书包。 高素兰忍不住看小芳:“他才多大?” 小芳:“才多大就敢干那么缺德的事,再过几年长大了还了得?” 方剑平:“绝对敢用他的钱租个女人找到家里来。” 此言一出,老两口没话了。 小芳放下碗筷。 方剑平:“你不再吃点?” “你也少吃点。过了三十代谢慢了,又每天坐着不动,小心吃出小肚腩。” 高素兰忍不住问:“那这些饭菜咋办?” 小芳:“粥差不多了。馒头菜和鸡蛋留中午吃。中午别做了,让张瞳瞳吃剩的。” “你中午不回来?” 小芳点头:“接下来几天都不回来。让张瞳瞳尝尝中午没爸也没妈的滋味。” 方剑平赞同:“这个注意好。你们就不应该太惯着他。” 高素兰想想小孩干的缺德事,“行!你们赶紧走吧,别迟到了。” 虽然天转凉了,夜变长了,天亮的晚了,每天的早饭依然很早。此时不过七点钟。 方剑平不急不慢地跟小芳一块坐公交车,小芳一站下车,他坐到最后一站,还得再换车。 每当这时方剑平就想转岗。 可是一想到领导很器重他,方剑平又不好意思有这个念头。 满心纠结地踏进办公室,也就没有发现好些同事打量他。 “小方,领导让你过去。” 方剑平收回思绪,看到对面的同事兼同学,不确定地问:“找我?” “是呀。也不知道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应该是跟他一起来的人找你。跟领导一块进来就问你来了没。” 方剑平:“难道是因为我今儿又差点迟到?” “我们也想知道。” 方剑平有点不安,随即一想也没什么可不安的。 帝都大学在北城。领导要是能把他发配到北城区区政府,以后骑车上下班,都不用挤公交车,那可太好了。 然而他的领导不是水利部门一把手,还没有这么大权利。 倒是跟他一块来的人有,可惜把他“发配”的地方太远,方剑平第一反应就想拒绝。 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对方又让他好好考虑,不着急。 因为有些工作都是提前半年物色人选,过了年再给他答案也不迟。 现如今不过阳历十月,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方剑平顿时不急了。 帝都大学毕业的学生虽然稀罕,可等到过了年,又将迎来一批毕业生,说不定到那时候人家又有新的人选了。 这样想想,方剑平到家也没跟小芳提。省得她跟着他一块纠结,寝食不安。 不过方剑平也没纠结太久。 张瞳瞳又搞事了。 老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张瞳瞳虽然才十一周岁,算不上半大小子,可他正长身体,经常要上体育课,还是个不老实的,以至于每顿都得两个大馒头,一碗粥,很多菜,再加个鸡蛋,或者一杯牛奶之类的东西。 饭量突然变成半个馒头一碗粥,张瞳瞳饿的前胸贴后背,上课也特别精神。 张瞳瞳还为此很得意。 ——爸爸妈妈肯定没想到这点。 殊不知他起初还能撑得住,是消耗他体内的存粮。 连着几天开始虚了,正好赶上体育课,跑一圈两十米,晕过去了。 学校里有校医,校医一看大为震惊,独生子娇宝宝居然饿晕了。 张瞳瞳太皮,方剑平不光留了他办公室的电话,还把小芳办公室的电话留给学校。 夫妻俩先后接到电话,一听是饿晕了,顿时想笑。 可能被老师听出来,责令他们立即过去。 方剑平赶过去,小芳已经被校长数落半个多小时。 校长其实也不敢数落小芳这位大学老师,而是教她教孩子。 小芳知道一开始不论她说什么,校长都会认为她狡辩,等方剑平到了,小芳才说实话,“我们真不是有意体罚孩子,也不是故意饿他。” 校长:“那怎么会饿晕过去?” 校医和张瞳瞳班主任都是女的,偏偏又都喜欢好看的学生,结果张瞳瞳就成了她们最心爱的孩子。 小芳听张瞳瞳显摆过,老师们对他特别好。 不想惹来更多指责,而且张瞳瞳干的事也丢人,小芳就请两位先出去一下。 方剑平快速把张瞳瞳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趴在床上。 校长忙说:“你们这是——”看到一青紫青紫的屁股,话音戛然而止。 方剑平给儿子提好裤子,“他怕上大号被同学看见,不敢多吃自己饿自己。” “爸爸!”张瞳瞳气得大吼,“我也是要面子的。”方剑平朝他脑袋上一下,“你还敢说!” “你们——”校长指着两人,不敢置信,“我我——我知道张瞳瞳调皮,可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小芳:“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因为我和他爸管他,他希望我们内讧,就假装别人给他爸写情书,还亲自送到我手上。” 方剑平点头:“再不打他能上天。” 校长不由得看满脸羞红的少年,“真的?” 小孩捂脸。 校长确定了,“打得好!” 小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芳道:“我之前就想跟你说,就怕一个人弄不住他,不能眼见为实你不信。” 校长立即说:“是我误会你们了。我就说,谁都有可能饿孩子,唯独你们不可能。” ——只有这一根独苗苗,饿坏了可怎么办啊。 小芳:“可以走了吧?” 校长点头,“他既然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回去也别让他吃太多,一点点加。” 方剑平:“不用担心,他是铁胃。” 张瞳瞳忍不住看他爸,是亲生的吗? 方剑平:“还能起来还能走吧?” 少年浑身发软冒虚汗,动一动又想晕过去,不敢走。 “还得你爹我背你吧。”方剑平转过身, 小芳扶着他起来,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你可真行!” 张瞳瞳不由得看向校长。 校长摆手:“你放心,我谁也不说行了吧。” 少年放心了。 殊不知一家三口前脚出门,校长就把他干的事一字不漏的全告诉他班主任和校医。 两人哭笑不得。 再次见到张瞳瞳都不敢多看他,就怕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们突然很反常,没过多久就被张瞳瞳猜出来。 少年到家不见爸妈,气得在院里打圈转,一边转悠一边哼唧。 高素兰奇怪,“又怎么了?” “我怀疑全校的老师都知道我被爸妈打了。” 高素兰:“知道就知道呗。谁没挨过父母的打。” “包括我老师?” 高素兰不知道,“你妈是老师吧?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挨。” “谁打?”张瞳瞳不信。 高素兰:“我啊。还指望你爷爷?他惯的很。你妈要星星,他绝不敢给月亮。得有十岁了吧,还让你爷爷背着满村转悠。” 少年不禁啧一声,“难怪你现在还喜欢吼我妈妈。”摇摇头,“幸好我妈妈没变得跟你一样。” “你啥意思?” 少年想象一下,三天两头被吼被打,“我肯定忍不住想换个妈妈。” 高素兰下意识想说,随便你。 随后一想他的意思,抡起扫帚就打。 张瞳瞳吓得拔腿往外跑,到门口看到熟悉的人,大喊:“妈妈就命!你妈妈要打死我!” “又调皮了?”小芳很是笃定地问。 张瞳瞳摇头:“没有。奶奶说她以前喜欢打你,我说你要是跟她一样,我都想换个妈妈。又不是要换个奶奶。”臭小子跑的太快,等他说完高素兰才追出来,扶着墙指着他,“有啥区别?你给我站住!” 邻居赵姐忍不住出来,“你家一个孩子,怎么比人家三五个还热闹啊。整天打打杀杀。你们不累,瞳瞳都该腻了。” 张瞳瞳点头:“是呀。时间长了你们把我打皮实了,这招就不好使了。” 小芳:“那你还是挨的轻。”转移话题,问:“娘,我爹又出去了?” 高素兰一听这话,就不生大孙子的气了,“吃过中午饭就跑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影,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别整天死呀死的。没在路口看人家下棋?” 高素兰摇头,“今儿也是怪了,下棋的人都少了一半。”说到此,立即回屋。 果然,鱼竿没了,装鱼的篓子也没了。 “钓鱼去了。”高素兰看一下天色,快黑了,“应该回来了。” 小芳:“现在才开始回来,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遇到公交车能早点,不然怎么也得七点。咱们先吃饭吧。” 张瞳瞳忍不住说:“妈妈,我也想钓鱼。” “暑假再说。” 张瞳瞳想翻白叶,“暑假那么热去哪儿钓啊?妈妈,明年暑假回老家看看呗?”看向他奶奶,“奶奶,你和爷爷也该想老家了吧?” “不想!”高素兰脱口而出。 张瞳瞳噎了一下,“小草姨知道你这么说肯定特别难过。” 张小草才不会。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封信,告诉她和张支书老家的人都挺好,不需要他们操心,他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张庄虽然有一点美好的记忆,但更多的是不好。 至少小芳二十岁之前,张庄就没有什么值得高素兰开心的事。 在这边有邻居,也有说话的朋友,一辈子不回去高素兰都不想得慌。 “你小草姨又不是你,逮住机会就瞎挑拨。赶紧洗手去!” 张瞳瞳撇撇嘴,“我才不信。” 小芳:“你是想回去,因为有人跟你玩,也有地方玩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奶奶回到老家,不光得自己劈柴,还得挑水吃?” 只想着玩的张瞳瞳忘了。 小芳又说:“想吃点白面都得拉着小麦去农场打面。你爷爷奶奶这么大岁数了,你觉得他们还干得动吗?” 张瞳瞳摇摇头,“我们可以和爷爷奶奶一起回去啊。” “那挑水劈柴打面的活儿都是你妈我的。想累死我?” 张瞳瞳没这么想过,可是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还真得妈妈来,“爸爸怎么也没有假期啊。” 方剑平进门正好听到后半段,气笑了,“你可真是我亲儿子。” 张瞳瞳吓一跳,慌忙跑去洗手帮忙端饭。 到了饭桌前,他爸爸动手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方剑平看出他的小盘算,忍不住摇摇头,想起刚刚听到的词——老家,又想想小芳和他丈母娘的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咽回去。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说有人忍不住。 寒冬腊月,方剑平顶着北风,披星戴月回到家,就意识到气氛很凝重,连张瞳瞳都没调皮,乖乖地趴在小方桌上写作业。 方剑平拿掉围巾,就去烤炉边取暖。 小芳给他倒半盆热水。 冰凉的双手放盆里,方剑平顿时舒服了,全身暖洋洋得。 看到炉子上放着钢筋锅,“你们都吃过了?” “刚吃好。”小芳把锅盖打开,端出半盆小鸡炖蘑菇和两个馒头,“底下还有粥,是先喝粥还是先吃菜?” 张瞳瞳收起作业本。 方剑平:“在这儿写。你房里冷。爸爸端着吃就行了。”注意到岳母一脸严肃,好像还有点生气,岳父心虚,一脸愁容,“出什么事了?”忍不住问。 张支书:“你先吃,吃好了再说。” “吃好再说干嘛?”高素兰没好气地问,“还怕你女婿把菜糊你脸上?” 方剑平好奇:“怎么了?” 张支书摆摆手:“没什么大事。” 方剑平看向小芳。 小芳:“老家来信让爹回去过年。这么多年第一次,肯定遇到什么难事了。娘不想回去。两人想让你给评评理。” 方剑平险些呛着。 ——难怪让他先吃。 “这些年也没回去过,既然想回去,就回去过几天再回来就是了。”方剑平看向小芳,“反正你也快放假了。” 高素兰冷哼一声。 方剑平立即拿馒头堵住嘴。 小芳看向她娘,“你要是不想回去,我这就给那边回信,你不让爹回去。” 高素兰:“什么叫我不让?” 小芳:“你不想回去,还怕人家说你,难不成让我回信说,我和方剑平不让爹娘回去?” () 第168章 番外三 高素兰毫不迟疑地点头。 小芳倍感窒息。 张支书看到闺女忍不住想骂娘的模样,莫名想笑,“你就别为难剑平和小芳了。” “那要回你自个回。”高素兰毫不客气地说。 小芳:“他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怎么回?” “他可不觉得自个年龄大。” 小芳不禁瞪眼:“抬杠呢?” 高素兰不敢废话了。 方剑平这才敢问,“也没说出什么事了?” 张支书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怕说了我不想管,你们更不希望我回去。” 方剑平:“您想回去看看?” 高素兰猛然转向老伴。 张支书吓一跳,顿时不敢说出来。 方剑平明白,“瞳瞳也快放假了,到时候让小芳和瞳瞳陪您一块去。有小芳在,他们应该不敢阻拦。” 高素兰忍不住问:“那你再去上班,家里不就剩我一个?” 方剑平点头:“赶上下大雪,公交车停了,我晚上也有可能回不来。” 高素兰的嘴巴动了动,“……那那,要是这样,我也回去。” 张瞳瞳忍不住看他奶奶。 ——大人也喜欢出尔反尔啊。 小芳朝她儿子脑袋上一下,“写你的作业。别好的不学净学些不好的。” 张瞳瞳惊得睁大眼睛。 ——他妈妈怎么什么都知道?确定不是他肚子里的小虫子吗? 方剑平:“真以为你那些小伎俩我和你妈不知道?我们只是懒得管。哪天吃了大亏,你自个就老实了。” 张瞳瞳有点不信。 小芳:“你妈我的脑袋能考上帝都大学,你能吗?” 张瞳瞳点头。 方剑平笑了:“儿子,全市前一,而且一直保持全市前一,你才有可能考上帝都大学。要想考上自己喜欢的专业,那怎么也得全市前五十名。知道全市有多少小学生,多少高中生吗?” 张瞳瞳摇了摇头。 方剑平:“爸爸也不知道,因为爸爸没做过统计。千分之一吧。” 张瞳瞳松了一口气。 方剑平:“爸爸还没说完。高中千分之一。高中会比现在的初中少三分之一。至少是这么多,因为很多学生初中毕业就会选择参军,上中专或者直接退学等着接父母的班。” 张瞳瞳惊得张大嘴巴。 小芳:“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张支书点头:“别以为你爸妈都是大学生,考大学就跟你小升初一样,随便考考就能上。” 张瞳瞳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方剑平:“张瞳瞳,你说你也不是不聪明,要是没能考上帝都大学,咱们左右邻居会怎么说你?你自己委不委屈?” 张瞳瞳乖乖地说:“委屈……” “别人一个月一千,你一个月一难受吗?”方剑平又问。 张瞳瞳快速点头,又忍不住问:“差这么多?” 方剑平:“你妈是大学老师,你胖舅舅是高中老师,你说呢?”小芳:“我就算是高中老师,工资跟你胖舅舅一样,在学校的待遇也不一样。” 少年好奇。 小芳:“校长见着我会和和气气地喊,张老师。喊你胖舅舅小张。” “啊?”张瞳瞳不禁惊呼,“差距这么大?” 小芳不答反问:“以后还敢说学习是为爸妈学的吗?” 少年摇头:“不敢了。” 方剑平:“爸爸妈妈管你是帮助你。因为你还小,自控力不行,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并不是闲着没事干,联合起来对付你一个。” 小芳补充:“别人家希望孩子学习好,那是指望孩子将来有出息,能给他们养老送终。我和你爸有退休金,一个人的工资都花不完,用得着指望你吗?请个保姆会洗衣服会做饭,不比你省心?” 少年不由得低下头去。 高素兰:“好了,瞳瞳知道了不就行了。” 小芳点头:“不说他,说你。” “说,说我干啥?”高素兰忍不住问。 小芳:“什么时候回去,回去几天?” 高素兰看张支书。 张支书:“你当家,我听你的。” 高素兰这辈子就没当过家,她真不知道,“要不过了年再说?这么冷的天,万一路上下大了咋办?” 方剑平叹了一口气,他这个丈母娘啊。 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小芳,明儿到办公室给张小草打个电话,问问她出什么事了。” 高素兰不禁问:“可以打电话?” 方剑平被她问的不确定了:“她单位有电话吧?” 小芳点头:“安装电话了。” 张支书:“那你赶紧给小草打一个。” 小芳:“行。你们就别想这事了,洗洗睡吧。要是不想睡就出去转一圈。不算太晚外面应该还有人。” 方剑平:“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靠着墙根聊天。估计这会儿也回家了。” 张支书听闻这话就去倒洗脚水。 高素兰见他出去,也去洗脸刷牙。 小芳看向儿子:“如果没有你,妈妈这会儿也该上床睡觉了。” “妈妈干嘛不去啊?”少年很好奇。 小芳:“我和你爸都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奋笔疾书,孤独吗?寂寞吗?空虚吗?” 少年想象一下,寒冷的冬日,窗外北风萧萧,他一个人在晕黄的灯光下,可怜兮兮的写作业。 ——好不凄凉啊。 张瞳瞳抿抿嘴,试探着问:“妈妈,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啊?我给爸爸写的那封信。” 小芳摇头,“不气了。” 打他的时候没想到,冷静下来她就和方剑平想好怎么收拾他,让他终生难忘了。 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你妈妈这么小心眼,早被不听话的学生气死了。” 张瞳瞳顿时觉得脸有点热,弱弱地问:“妈妈,当老师的都不喜欢调皮的学生啊?” “你说呢?” 张瞳瞳说不出来。 方剑平放下碗筷,“你赶紧写吧。被窝里放温水袋了没?” 小芳摇头:“还没顾得上。” 方剑平摸一把儿子的小脑袋:“我给你放。你可真是我祖宗。你老爷爷老奶奶我也没这么伺候过。” “谢谢爸爸!”张瞳瞳立即大声说。 方剑平嗤一声,提起暖壶,“昨晚温水袋里的水倒洗脚盆里,回头留着你洗脚。” “知道了。”少年挥挥手,“每次都说。” 小芳:“还不是怕你偷懒。洗了脚睡的舒服。不然上课的时候犯困,教室里又冷的睡不着多难受。” “妈妈,喝口水吧。”少年把面前的搪瓷缸子递过去。 小芳不再唠叨他。 等他写完大概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错误,就让他放书包里,“明早起来背英语书,别再让我唠叨了。还有一点,你的字!” “咋了?” 小芳笑道:“干坏事的时候模仿妈妈的字写得那么好,你的作业怎么跟鬼画符一样?” 张瞳瞳挠头。 方剑平正在洗脸,闻言道:“以后每晚加一篇字,免得高考的时候太着急,“张瞳瞳”三个字少了一双眼睛。” 小芳忍不住笑了。 张瞳瞳忍不住说:“怎么可能!” 方剑平:“知道爸爸高考时多严格?老师要交卷就得立即放下手中的笔,然后起立出去。” “不交给老师?” 方剑平摇头,“不是。老师挨个收。免得你拿试卷上讲台的时候被别的同学看见。” 张瞳瞳第一次听说,非常好奇,“爸爸,爸爸,再说说。” “说考场的规矩?你想象不出的严格。” 张瞳瞳顿时觉得可怕,不敢再拿此嬉笑,“爸爸还记得考试内容吗?” “大概都忘了,只记得作文是‘最难忘的一天’。” “爸爸写的什么?是我出生还是和妈妈结婚啊?” 方剑平乐了:“你想的真美。不论你出生还是和妈妈结婚,都是爸爸的私事。写这个格局小了。” 张瞳瞳好奇大格局怎么写。 方剑平:“爸爸写的是下乡插队到农村那一天,中间穿插一些农村的趣事,最后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受,比如不虚此行,比如虽然辛苦,但是很感谢这段时光,让我学会了珍惜等等。反正你能想出的好词,爸爸差不多都写了。” 张瞳瞳好奇:“爸爸心里真这么想?” “就算不这么想也得这样写。难道你要写抱怨?谁喜欢一个整体抱怨的人?你喜欢活泼开朗的同学,还是喜欢愁眉苦脸的朋友?” 张瞳瞳本人无忧无虑,自然喜欢前者,“妈妈,你呢?” “我写的丰收。”小芳看向方剑平,“进考场前你爸特意嘱咐我,不许写大实话。要写老师爱听的。” 张瞳瞳忍不住说:“爸爸好聪明啊。” 方剑平:“如果老师让你写我的妈妈,你怎么写?” “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张瞳瞳试着说一句。 方剑平摇头:“这你就错了。老师认识你妈,你通篇这样就过于夸张了。可以实事求是一点,再写一点老师不知道的。写到激动处,内心深处认为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可以把这句写上去。” 张瞳瞳懂了,“爸爸,你怎么什么都懂啊?” “因为你爸爸我有生活经验,有工作经验,还有学习经验。你现在只有生活经验,而且只有十一岁。”方剑平不待他贫嘴,“睡觉去。” 张瞳瞳的话没说完就被嫌弃,忍不住冲他扮个鬼脸。 方剑平扬起巴掌。 少年吓得跟兔子似的一下蹿出去。 方剑平拎着热水回房。 出了堂屋门,冷风袭来,小芳忍不住捂住脸,“方剑平,以后这么晚就别回来了。” “坐公交车还好。”方剑平关好堂屋门,“等等。” 小芳停下,疑惑不解。 方剑平打开手电筒,“这么黑着什么急?摔着了怎么办。” 小芳忍不住抱住他的手臂。 “怎么了” 小芳小声说,“你怎么这么好呢。我以前果然没看错你。” “是不是特庆幸?” 小芳点头,“特庆幸。以后你移情别恋跟别人跑了,我都不怪你。” “你少试探我。”方剑平心中一凛,“还是张瞳瞳那小子又瞎说什么了?” 小芳说的真心话,“看把你吓的。” “可一可二不可三。虽然第二次是张瞳瞳搞事,再来一次,别说你生气,就是我都没脸见你。”方剑平说着,一顿,“我就纳闷了,怎么都是女人喜欢我,没有男人喜欢你呢?” 小芳:“你都开广播宣传了,谁敢?要不我换个单位?” “不用,不用,现在挺好。”忽然想起领导的领导跟他谈的事,方剑平忍不住犯愁,应不应该说呢。 “干嘛呢?”小芳拉开灯见他一脸若有所思,“还有工作?” 方剑平摇头:“没了。突然想到一点工作上的事,不过不急。洗脚吧。” 小芳把洗脚盆拿出来。 脚烫的热乎乎的,躺在放了热水袋的被窝里,小芳一觉到天亮。 太舒服了结果差点忘了给张小草打电话。 中午临近下班听到同事聊家里的事,小芳想到家里,想到她爹,赶紧给张小草去个电话。 幸好张小草还没下班。 然而自打张支书和高素兰不在张庄,张小草就很少回去。以至于她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栓子没来找她,肯定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不过既然信寄到首都,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事。 张小草往杨斌办公室打个电话,告诉她中午不回去了,然后直奔张庄栓子家。 下午小芳上班,张小草就搞清楚了。 四年前,方剑平把弄到的大棚技术让小芳带回去给村里人。 村民在大胖的帮助下,来年开春就搞清楚了。 当时街上还没有二道贩子,所以没人敢干。 八二年下半年,街上做生意的人多了,看来包产到户和改革开放都定了,深秋时节,张庄有几户人家在宅基地上搞个大棚。 寒冷的冬日,看不见绿色,绿色蔬菜自然大受欢迎。 蔬菜跟猪肉一个价依然有不差钱的买。 甚至有市里的人听说张庄有蔬菜都坐车来买。甭管他们是批发还是自己吃,反正第一个搞大棚的那几家赚了不少。 第二年,有钱的人都搞起大棚。不过也没占到张庄总人口的四分之一。毕竟大棚贵,包产到户不过两年,有钱的人还是少。 可是外人只知道冬天蔬菜贵,张庄又多了许多大棚,肯定非常赚钱,就忍不住找张庄的人请教。 起初大家还能团结一致隐瞒种植办法。 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搞大棚的肯定不会泄密,没钱搞大棚的,谁给钱告诉谁。 结果今年刚一入秋,出了农场,目之所及处都能看到大棚。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 这么多大棚,等到年底张庄种出来的菜还卖给谁啊。 大棚蔬菜卖不上价,搞大棚的村民就埋怨卖技术的村民。 话说多了,说岔了,打起来了。 从立秋到张支书收到信,张庄的村民已打了不下五场。 幸好有方剑平以前给他们普法,又有潘恢等人被关进去一年,以至于不论怎么打都没敢破坏大棚。 可是整天这么闹也没心思干活。 张庄的氛围也从以前的和谐变成很紧张。 有村民跟张来贵多说一句话,就会被人误以为那村民告小状。 这事如果是张支书在,他家兄弟八个,不论跟谁打都打得过。偏偏张来贵只有张来富一个兄弟,俩家只有俩儿子,总共爷四个不能用拳头压人,他又没有张支书有威望,以至于如今谁也不听他的。 村民委员会的九个人倒是有心把村子搞好,可是卖技术的村民有他们亲戚,搞大鹏的也有他们的亲戚,他们也是左右为难。 人心聚起来不容易,散的时候快。 张来贵就让老六给张支书写信,问问他能不能回来过年。 他只是回来呆几天,村里那些刺头也能收敛一段时间。 小芳一听这么糟心就不想不想告诉她爹。 可是她爹不知道村里出什么事了,只会更担心。 晚上,吃过饭,看着张瞳瞳写作业的时候,小芳就大概说一下村里这几年发生的事。 张支书叹气:“我就知道有事。” 高素兰忍不住问:“来贵之前那么聪明,这个大棚咋回事?” 小芳:“盖大棚得买东西,能不能做成还是两说。就算种出来还得卖。卖的时候会不会被打成投机倒把谁也不知道。如果还跟养猪一样,让没钱的人出一点点他们也不愿意干。来贵只能由着咱们村手头宽裕的带头。” 方剑平赞同:“偏偏这个大棚架起来之后又好搞,而且还能赚大钱,那些手头宽裕的自然不可能分给别人。来贵要是数落他们,大不了不干了,大棚卖给别人。可是没钱的又买不起。矛盾自然就出来了。” 高素兰看向她老伴:“那你叔回去也没用,卖都卖出去了。” 小芳:“让他回去阻止再打架。” “那还是算了。”高素兰看着张支书说,“你现在回去管几天,哪天你死了呢?他们就不过了?” 张支书点头:“话是这样说。可是现在大伙儿都穷,闹成这样,孩子不也跟着遭罪吗?” “我不回去,小芳和瞳瞳也不回去。要走你现在就走。” 方剑平不禁皱眉,“大晚上的你让叔去哪儿?”看向张支书,“您回头给村里写封信,就说瞳瞳还没放假,首都又下大雪,暂时回不去,来年开春再说。” 张支书忍不住犹豫起来。 小芳:“人家刘备请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你现在回去谁听你的?只有等大伙儿都希望你回去的时候,你回去才好使。” 少年忍不住问:“爷爷不是早就不是村支书了吗” 高素兰:“听见没?老头子!” 方剑平道:“叔,瞳瞳这话说得对。小芳说的也对。你还想大伙儿都听你的,就得狠下心来等。” 张支书不由得想起六零年,当时一部分人不论怎么劝说,就是不好好干。直到家里饿死人,倚老卖老的不卖老,刺头混子也不蹦跶了,才乖乖的听他指挥。 “你们说的是。我这就写吧。写好了晚上也能睡个踏实觉。” 然而信没有寄出去,张支书还是没睡好。 九点左右睡着,到一点左右醒来就睡不着了。 翌日,方剑平和小芳起来,他都把粥煮好了。 小芳知道这事得他自己消化也没多嘴问,只是上班前把他的信送去邮局。 张支书一听说不是送邮筒,送到邮局寄的快,神色终于轻快一些。 殊不知小芳和方剑平带着张瞳瞳出了大门就对爷俩说:“以后老家再来信,不论谁收到都先看看内容再给他。” 张瞳瞳不禁问:“包括我啊?” “你不许看,给爸妈。”小芳道。 张瞳瞳忍不住说:“我也是咱们家一员啊。” “成绩稳定,少让我操心,我就谢谢你了。”小芳瞥他一眼,“昨晚让你练字写了没?” 张瞳瞳写了一半因为吃饭停下了。 饭后他要写作业,妈妈没有再提练字,还以为她老人家忘了。 “妈妈,你的记性真好。” 方剑平:“记性不好能考上大学?” 张瞳瞳现在知道了,他的爸爸妈妈非同寻常。 “我今天加一页。” 小芳瞥他一眼没说话。 张瞳瞳知道,这意思是只看结果,不跟他废话。 担心鸡毛掸子和鞋底一起朝他身上招呼,放了学张瞳瞳哪都没敢去,练一会儿字就乖乖地写作业。 睡觉前,小芳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就还给他,也没有夸他。 张瞳瞳偷偷撇撇嘴就往卧室跑。 ——村里人要爷爷回去,又不是他叫爷爷回去,干嘛给他甩脸子啊。 小芳装的。 张瞳瞳是个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儿。 小芳不给他嬉皮笑脸,他直到小年那天都没敢皮。 由于不敢疯玩,他反而把寒假作业写完了。 小芳就给他挑一些名著,然后又给他布置一些功课。 张瞳瞳本来以为可以痛痛快快玩到年底,一看一天只能玩半天,忍不住嘀咕,“我的妈妈为什么是老师啊。” “那就别看了?”小芳问。 张瞳瞳陷入深深地纠结。 高素兰:“瞳瞳,妈妈是为你好。” 小芳摇了摇头,“我是在帮助他。别的同学都在看,只有他不看,以后到了高中或者大学,一问三不知,人家准以为他是个书呆子。” “我的同学才没有看过你挑的这些书。” 小芳笑了,“张瞳瞳,是不是忘了爸爸说过的话,等你到高中,现在的同学顶多剩三分之二。缺的那些从哪儿补?你们学校,或者别的学校。 “如果真按照妈妈以前说的,等到高中前六十名一个班,那你们班即便有六十人,能有五个是你现在的同学就不错了。” 张瞳瞳忍不住问:“那其他的同学呢?” “去普通班,跟新同学一起混日子,毕业后进工厂,每个月几十块钱,日复一日的干着重复的工作。没有任何技术,学历也不比别人强,指不定哪天就被私人企业挤下岗,连煤球都买不起。” 大冬天烧不起煤球也太惨了吧。 张瞳瞳的脸色变了。 小芳:“街上有乞讨者吧?” 张瞳瞳点头:“因为不好好读书?” “不是。他们年龄大了,没赶上好时候,没机会读书。他们有的是因为家乡干旱或者发洪水,有的是钱治病花没了,只能出来乞讨。这些人可怜但不可悲。你要是因为混日子吃不上饭只能去乞讨,那你是可怜又可悲——活该!” 张瞳瞳顿时忍不住说:“您说话真难听。” “老师没跟你们说过,忠言逆耳利于行?” 张瞳瞳张了张口,他妈妈怎么什么茬都能接啊。 高素兰道:“你妈妈以前没上过学,说话就能噎死人。上了这么多年学,现在又是老师,你还想说过她?你呀,老老实实看书吧。” “张大爷,你家的信!” 小芳脸色微变,转向大门,隔壁赵姐进来。 “瞳瞳!”小芳赶忙给儿子使个眼色。 瞳瞳立即跑出去,“我看看。谢谢赵大妈。” 赵姐摆摆手,“客气什么。贴了好几张邮票,是不是挺急的?” 张瞳瞳胡扯道:“可能是给我爷爷拜年的。怕在路上耽搁了。”说完就把信拆开。 一目三行,看一半,张瞳瞳忍不住看向他妈。 小芳见状立即从堂屋里出来,“写的什么?我看看。” 张支书忍不住说:“外面冷,拿进来看。” 张瞳瞳拿小眼睛瞥他妈。 小芳进去就把信递给她爹。 张瞳瞳张了张口,不敢置信。 ——怎么能直接给?爷爷看见了这个年还过不过? 张支书了解村里人的德行,看到信上写到村里人打群架,好几个打的头破血流,老六拉架胳膊都被砸肿了,一点不意外。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担心。 高素兰忍不住问:“咋了?” 小芳:“今年的菜比去年便宜了将近一半,卖到年底才能裹住本,等于一个冬天白干。有人就嘲笑搞大棚的,还不如早点把种植技术卖出去。这话谁受得了啊。要不是有人乱卖,市场也不可能搞成这样,结果就打起来了。” 高素兰张了张口,不敢置信地问:“这才几年?他们怎么这样?”小芳冷笑一声:“不是现在这样,而是一直这样。以前没闹开,那是勉强饿不死人冻不死人,也没有赚钱的门道。他们想搞事都不知道怎么搞。” 高素兰看向张支书:“老六咋样?” “没大碍。”张支书又看看信封,“只是头破血流的那几个得在医院过年。” 张瞳瞳忍不住问:“没有胖舅舅吧?” 高素兰忙问:“栓子呢?” 张支书:“没有栓子。你忘了,之前小草说过,头一年人家搞大棚,小草要给栓子钱。栓子怕杨家人说她,就没要。打算攒一年钱,再找他岳父借点。 “第二年弄那个的多了,小草觉得不可能像之前那么贵,就没让栓子搞。还觉得干那个辛苦,等一一大一点,带着栓子干别的。”停顿一下,叹了口气,“幸亏栓子没干。” “胖舅舅呢?” 张支书:“你这边放寒假,你胖舅舅就把你九爷和九奶奶接城里去了。” 小芳:“牲口都在栓子家?” 张支书点头。 张瞳瞳禁不住说:“幸好九爷走了。不然九爷也肯定会跟那些人打起来。” 老九是个爱打架的,这一点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增长,都当爷爷了而改变。 张支书想起兄弟们的秉性,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是呀。也得亏小草说不着急,再看看。不然老五他们跟着搞大棚,指不定见红的就有他们。” 高素兰怎么也没想到演变到这种地步,“那咋办?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过完年就走。”张支书看向闺女,“村里这么乱,你和瞳瞳就别回去了。” 张瞳瞳想起他妈妈之前说过的话,“爷爷,妈妈说‘三顾茅庐’。” 张支书看向闺女。 ——这都出人命了。 小芳:“我建议你再等等。不信回头方剑平回来你问他。” 高素兰:“不用问。剑平的心比你硬。” 张瞳瞳忍不住看向他奶奶,一脸的不赞同。 高素兰:“你妈的手劲跟你爸差不多,你说你那次挨打,哪边疼?” 亲爹打的疼。 张瞳瞳至今记忆犹新。 高素兰见他不说话,“你那么气你妈,你妈都没舍得使劲。你爸就舍得。” 张瞳瞳点头:“我还是亲儿子呢。村里一些人,我爸可不怎么喜欢。奶奶,要不要打赌,我爸看到这封信会说……” —— “没死人应该没大事。”方剑平看到信不假思索地说道。 高素兰不由得转向大孙子。 张瞳瞳耸耸肩,他没说错吧。 张支书认为方剑平不会,结果他真这么说,以至于噎的说不出话。 小芳忍着笑说:“我建议爹再等等。” 方剑平点点头,一边倒热水一边说:“叔,回头我给杨斌打个电话,就说首都下大雪,你暂时回不去,过了年再说。至于打的头破血流的那些人,谁打的让谁出医药费和误工费。不出钱等过年的时候就把他们的锅砸了。” 高素兰忙说:“不行。你这样说还得打。老爷们不敢出手,女人跟女人打。” 张瞳瞳忍不住瞥一眼他爸。 ——真狠啊! 幸好他是亲儿子,不是他的仇人。 “奶奶,您还没听出来?我爸巴不得大乱。” 小芳:“乱到什么事和不满都出来才知道该怎么管。乱到大家都不想乱,他们才能服管。” 高素兰忍不住说:“那孩子和老人咋办?这个年还咋过?” 方剑平:“不破不立,要想一次性解决就得狠心。不然每年来一次,一样过不好。” 高素兰看小芳。 小芳点头。 高素兰心里不落忍,转向张支书。 张支书想想父老乡亲,想想跟他年龄相仿,本应该含饴弄孙的人,也难受的不行。 方剑平装没看见,吃了饭,就看着张瞳瞳写作业。 张支书见他一副此事就这么办,没有再谈的必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芳:“要不你和我娘俩人回去?” 张支书敢带着高素兰回去。 可是这样有可能会让闺女和女婿失望。 乡邻乡亲重要,闺女一家也重要。 在城里住习惯了,其实他内心深处也不想回去。 不用挑水吃,不用收割庄稼,每天想去哪儿去哪儿,日子过得简直比皇帝还滋润。 首都人民很热情,没有看不起他这个外来户,反而什么都能跟他叨叨一些,有些人还喜欢跟他聊天。 他教他们钓鱼,他们教他下棋。 天气好不是叫他一起逛园子,就是带他去以前的王爷府邸,现如今的景点看看。 最重要的一点,万事不用操心。 他来首都整整四年,除了刚来那几天和方剑平的爷爷奶奶去世那几天,只有这几天没睡好。 张支书忍不住拿掉帽子挠头。 方剑平见老丈人愁成这样,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 张瞳瞳猛然转向他爸。 ——您老胆肥了?! 方剑平抬手把他的脑袋按下去,“写你的字!”看向小芳,“算起来有些日子了。有个部门的领导前些天找我谈话,说是有个地方整改,缺个县长,问我想不想试试。” “咳!” 高素兰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张支书忘记呼吸。 张瞳瞳写岔行了。 小芳张口结舌,“别告诉我,让让你去扶贫?” “除了城里哪个地方不穷?”方剑平问。 小芳:“东北!” 方剑平噎住。 张瞳瞳好奇,“很有钱吗?” 小芳:“粮仓。没听你大伯他们说过,棒打狍子瓢舀鱼?” 张瞳瞳点头:“他们说的就是东北啊?”看一下他爸,“看爸爸这样,肯定不是东北。” 张支书试探着问:“不会是西北或者西南吧?” 小芳结合刚刚说的事,有个大胆的猜测,可是又觉得不可能。 “你们部门又不止你一个帝都大学毕业的。我记得你说过,还有两个同事是你同学。人家怎么就偏偏找上你?” 张瞳瞳忍不住说:“爸爸心黑呗。亲儿子都能下死手。我的屁股上现在还有黑印子。同学看到了还以为我不爱干净。” 方剑平淡淡地瞥他一眼。 少年不敢贫,好好写作业。 方剑平:“可能因为我下过乡。我那几个同学以前是工人。” “咱们学校下过乡的不少。”小芳可不傻。 方剑平点头:“所以那位领导让我考虑考虑。我是第一人选,我不去再找别人。” 张支书忍不住担心,“回头会不会影响升迁?” 不是让方剑平去西北特贫困地区,也不是让他去西南民风彪悍的地方。他还这么不懂事,肯定有影响。 小芳见他不吭声,“他们不知道你是首都人?” 方剑平点头:“可以给你安排。” 小芳气笑了:“你是县长,还能让我去教育局?顶多让我去高中当个主任,或者挂名副校长。” 方剑平再次点头。 小芳张口结舌。 高素兰忍不住说:“副校长好。小芳,过几年说不定就是校长。对了,剑平,校长的工资高还是在大学当老师工资高?” 小芳想翻白眼,“娘,你和爹可是说过,当什么都不能当高中老师。” 张支书摇头:“不一样。你以前是只能当老师。现在由大学老师变成副校长或者主任,还是跟剑平一块,人家只会夸你识大体。说不定还有人同情你,要不是为了剑平,你也不用去小县城。” 高素兰连连点头:“剑平要是能一毕业就当县长,我和你爹也不会再让你上几年。” 张瞳瞳举起研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的时候我就说过,番外可能会让你们失望。不想看下本再见,就不用在文下告诉我了。 () 第169章 番外四 高素兰被问住了。 张支书:“你爸去小县城,又不想跟你妈分开,你妈还咋上学?” 张瞳瞳想想,对啊。 小芳想笑,她爹真能掰扯。 张支书转向方剑平:“你才三十几岁就能当县长?” 方剑平:“过了年三十五,虚岁三十六了。” “那也不大啊。”张支书还是怀疑上面领导让他去的是偏远的小县城,“不是副县长” 方剑平摇头:“我下过乡,当过老师,又在水利部门整整四年,而且工作的好好的,要是只是去当副县长,也没必要让我去。不论哪方面都不是一把手,随便一个有十来年工作经验的大学生都能胜任。”停顿一下,补充一句,“除非是大城市下面的县城。” 张支书不禁说:“果然跟我猜的一样,是个小县城。” 高素兰好奇:“你们说了这么多,到底去哪儿?” 小芳不由得看方剑平。 恰好此时他转向她。 小芳福至心灵,万分确定,“清河农场要改回清河县?” 方剑平点头。 张支书习惯性“哦”一声,意识到清河农场是哪儿,猛地转向方剑平,“你说啥?清河农场?!” 方剑平再次点头。 高素兰不由得问:“这么多叫清河的农场啊?” 此言一出,全全家老小不约而同地转向她。 “不是?”高素兰想想她听到的,确实是清河农场啊。 张支书叹气:“兴许有很多个清河农场。可是剑平说的是咱们那个清河农场。” 高素兰糊涂了。 每个字她都能听懂,怎么合在一起就不懂了呢。 张瞳瞳看不下去:“奶奶,爸爸说有个地方要改革,就是把农场改回县城。” 高素兰不得不相信她没听错,顿时惊得张口结舌,“你你你——” 张支书打断她的话,“别你了。先别说话,慢慢消化消化。我有话问剑平。农场改回县城咋回事?” 方剑平摇头:“我没问。不过我要是没猜错,应该是因为‘改革开放’。” 小芳:“爹,你想想当初为什么改成农场。” “保证耕地面积,统一管理调整每年种什么。等等,剑平,我们现在都是农场职工,现在改回来,那岂不就不是职工了?” 高素兰嗤一声,“职工咋了?咱们也没比别的县多分一两米二两肉。也没人给咱们发工资。依我说还不如改回来,大伙儿想干嘛干嘛。省得年年听农场的,想种玉米不想种黄豆也得种黄豆。” 张瞳瞳好奇:“为什么啊?” 高素兰:“黄豆可以榨油。榨出来的豆饼还可以喂牲口。一些地方没油了,我们就得种黄豆。一些地方没粮了,我们就得种玉米。玉米比黄豆产量高。” 包产到户之前张瞳瞳还小,即便还记得大家一起干活的场景,但也无法理解,“那是改回县城好?” 高素兰点头:“当然。” 张支书:“你不会以为改回县城,咱们就可以想种什么种什么吧?一等地和二等地肯定还是得种粮食。”方剑平点头。 “那还改啥”高素兰忍不住嘀咕。 方剑平:“权力下放,因地制宜,更有利于发展经济吧。” “爸爸,你是去还是不去啊?”张瞳瞳好奇。 方剑平看向小芳。 小芳看向她爹娘。 她考大学一半为了自己,一半为了她爹娘。老两口更喜欢首都,那方剑平就继续呆在水利部门,或者他自己过去,她寒暑假再过去陪他。 要是老两口愿意,到了清河工资待遇方面没有比在首都差太多,她也不是不行。 方剑平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绝不可能在清河呆一辈子。 一旦他干出点成绩,就算还应当再磨炼几年,也会有人想摘桃子,然后把他往上推。 只要不出意外,或犯大的错误,方剑平就算不能重回首都,也能调到省会城市。省会城市也有大学,她要是嫌高中生烦,重回大学任教也不难。 高素兰想不到这些,摆手道:“别看我。” 张支书能想到:“闺女,大胖在市里当老师,你在县城,不觉得委屈?” 小芳摇头。 张支书诧异。 方剑平倍感意外,“小芳,说实话,我也不是非去不可。” 小芳:“真的。你听说过支教吧?” 方剑平点头:“十多年前,革命开始之前,知识青年下乡,一是锻炼,二就是支教。那时候好像只要想回来,最多三年就可以申请回来。” 张瞳瞳忍不住问:“不是因为革命高考中断才让知识青年下乡啊?” 方剑平摇头,“知识青年下乡五几年就有了。目的是锻炼自己,帮助农民。后来人多了,世道又乱,回城无望,‘知青’才变了味。” 小芳问:“《朝阳沟》听说过吧?那是五八年的剧。” 这个剧太有名,张支书和高素兰以及张瞳瞳都听说过,也知道大概内容。然而因为太早,离革命有好些年,以至于都没把“银环”当成知青。 经小芳一说,张支书想想,《朝阳沟》最精彩的那段,可不就是说那银环高中毕业到了她未婚夫栓保的家乡朝阳沟,银环的妈不同意,追到朝阳沟,然后有了那句大人小孩都会唱的“亲家母,你坐下,咱们说说心里话。”吗。 小芳看向方剑平:“你还能在清河呆一辈子?” 张支书不禁说:“咋可能。” 小芳:“那不就行了。”冲方剑平抬一下下巴,“你可得好好干。” 方剑平乐了:“谢谢夫人支持。” “你们不问问我吗?”张瞳瞳忍不住了,“我大小也是全家一员。” 方剑平想笑:“那请问张瞳瞳同学,你想回清河吗?” “当然!” 方剑平:“这里可是首都。你舍得?” “当年我都舍得农村广袤无垠的天地,又怎会舍不得这小小的四九城。” 方剑平乐了:“这句话准备好一会儿了吧?” 张瞳瞳惊得微微张口,他爸爸怎么又知道啊。 小芳摸摸他的小脑袋:“主动让你爸爸问,不就是想这么说。当年你多大啊?” “不小了。”张瞳瞳算一下,“三岁半啦。” 方剑平笑呛着。 小芳无奈,“你的同学也舍得” 张瞳瞳认真想想:“还真有点不舍得。不过嘛,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说了,等我上高中一样得分开。等我考上你们的母校,还是得分开。有缘的人,等我考上大学,一样还会再聚。” 张支书忍不住说:“清河的老师可没法跟这儿比。” 张瞳瞳:“我有爸妈怕啥。我们学校那么多老师,也没有帝都大学的。” 方剑平道:“那是因为我们学校没有当老师的。” 张支书和高素兰不由得转向他。 ——那你以前还让小芳当老师? 方剑平笑道:“有当记者,也有去出版社的。他们的工作不是繁忙就是枯燥,作息不规律。我当时想着小芳去那些单位不如去学校,很少加班,还有寒暑假。” 小芳点头:“你们知道蒋薇吧?她就在报社。” 张瞳瞳好奇地问:“人民的报社吗?” 小芳无语又想笑:“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 张瞳瞳知道自己猜对了。 方剑平看向一家老小,“我明儿就去找领导?” 张支书看向闺女,“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小芳想说,不用考虑。 为了让她爹宽心,小芳点点头,“也不是现在就去吧?”看向方剑平。 方剑平摇头:“调令没那么快。之前那位领导找我谈话说的是慢慢考虑不着急。再说了,清河不算穷,山少水多,有黄河的分支,近年又没有出现过大的洪涝灾害,指不定多少人盯着那个位子。” 张支书:“你的意思还不一定能去?” 小芳:“方剑平的意思,提拔他的领导可能得要跟别人争一争。”顿了顿,“就算没人跟方剑平争,也得等农场的领导调走或者退休,他才能去。” 张支书懂了:“他们不走,剑平到了那儿也不好开展工作。” 高素兰想到村里,看向张支书:“那剑平要是还得几个月,咱们是跟他一块,还是先回去看看?” 张支书把这事忘了。 她一提醒,张支书又忍不住犯愁。 小芳看着儿子竖起耳朵听,“不困?” 张瞳瞳点头。 小芳:“那就洗脸洗脚冲热水袋去。” “时间还早。” 小芳摇头:“现在冲热水袋,等你洗好了泡好脚,正好可以睡觉。” “不就是不想让我听吗?我还不听了呢。”少年哼一声,拎着暖瓶走人。 方剑平:“看故事书别看太晚。” 张瞳瞳脚步一顿,有气无力地说:“知道了,父亲大人。明天早上起来背英语单词,背语文课文。” 方剑平:“也可以是历史政治。” 张瞳瞳立即走人,毫不犹豫。仿佛刚刚拖泥带水,依依不舍的人不是他。 高素兰忍不住问:“这孩子就那么讨厌历史政治?” 小芳:“没事。等回头分班让他学理。他的代数、英语和语文都不错,就是不喜欢历史政治。” 高素兰转向张支书:“想好了没?老头子,我困了。” “你困了就去睡!”张支书正烦着,被她一催顿时有些不耐烦。 高素兰气结,起身走人。 张支书瞥她一眼,转向闺女和女婿。 方剑平:“三次就够了。再拿乔就过了。” 张支书点头:“那就等再来信,或者给你们打电话,我们就回去。” 小芳:“家里的房子几十年了还能住吗?” 方剑平:“三十多年了吧?墙该歪了。” 张支书这辈子没打算再回村。 等他老了在这边火化,变成一把灰装进小盒子里,小芳把他送回去直接埋了就行了。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能想到张家和方家都没有当官的,方剑平能被任命为县长。 虽然是清河的县长,没有在首都的水利部门显得高高在上,可是水利部门到顶也就是水利部的一把手。方剑平下去,将来极有可能是封疆大吏。 别说小芳要跟他下去,就算她不去,张支书也建议方剑平去清河试试。 三十来岁,年富力强,有了机会就应该闯一闯,方不负人间走一遭。 话说回来,方剑平要是到了清河,他们肯定也是跟方剑平住县大院。可是离张庄那么近,也不能一直不回去。 张支书:“差不多了。栓子到咱家那年,西边的墙就有点歪了。” 小芳:“你和我娘天天说有钱,够盖几间房的吗?” 张支书不确定地问:“连你给我们的?” “当然了。” 张支书:“那足够了。” 小芳想一下:“那就还盖五间卧室,两间留给栓子,三间咱们住。” 方剑平:“等一下。先把咱们以前住的几间拆了,然后盖三间偏房留栓子一家住。偏房盖好,他们一家和咱们的东西都搬过去,再把正房拆了。然后再盖一间厨房和一间牲口房。总共十间。叔,够吗?” 张支书边算边说:“村里人工便宜。大伙儿要是知道你是县长,肯定都不要钱。只要买点砖头、木头、石头和瓦以及水泥就行了。厨房和牲口房其实用泥也行。小芳一年的工资就差不多了。” 方剑平想一下:“如果你们先回去,那回去就盖房。不用栓子出钱,以后那房子肯定也是留给他,让他看着盖。对了,到家再找人打个压水井。要是咱们一块回去,你们就住县里,偶尔回去看一下。” 张支书知道自己上了岁数,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瘫痪在床,“听你的。” 小芳:“八点多了,你也早点休息。别再瞎想。” 张支书本来愁怎么回去。 回去呆几天回来了又出事可怎么办。 现在方剑平可以回去,张支书彻底不想了。 小芳不放心,翌日清晨一见她爹就偷偷打量。 瞧着他还要出去溜一圈,小芳才算放心。 又怕老两口闲着无聊叨叨起来,饭后小芳就带他们出去准备年货。 忙忙碌碌几天,没空瞎琢磨,这个年过的很顺利。 年初二,方剑平的姐方静平一家回去他爸妈家,方剑平也拎一点礼物过去。没让小芳去,也没让孩子去。 他爸妈翘首以盼,又没盼来大孙子,当着方剑平的面抱怨,“你又不是张家的上门女婿,凭什么过年也不让瞳瞳回来?” 方静平瞥一眼她妈就迅速收回视线,给孩子剥糖。 方剑平轻笑一声:“明知是我的主意,偏偏怪小芳和我岳父岳母,您老真行。你以为说多了我就会信?” 他妈无言以对。 他爸忍不住说:“一句也说不得了?” 方剑平:“没吃你家饭没喝你家水,瞳瞳也没让你们照顾一天,凭什么说小芳他们?欠你的?” 方父顿时出气多进气少,指着大门:“滚!给我滚!” 方剑平点头:“放心。我不会待太久。一分钟,我说完就走。” 他要说的也不是别的事,而是工作。 先前小芳带着老老小小准备年货的时候,方剑平也没闲着。 他先去老李家拜访,向他透露有人希望他去下面锻炼锻炼,地点还是他下乡插队的清河县。 听话听音,方剑平绝无此意,也没必要向他汇报。 老李就问他的意思。 方剑平实话实说,他以为岳父岳母和小芳不想回去,原本也没打算过去。村里出事,老岳父睡不着,小芳把随他回清河当成下乡支教,儿子也愿意,他就想去试试。 放弃首都优越的环境去小县城,这一点让老李看出他是个干实事,有抱负的。老李又很欣赏务实的人才,自然是支持他。 老李这边同意了,方剑平才去拜访那位找他谈话的领导。 就像方剑平所说的那样,他是第一人选。 方剑平唯一的要求又是安排好小芳,而小芳是帝都大学的老师,非常好安排,那位领导不用犯难,以至于他的工作第二天就定下来。 年后交接好,清河那边改好他就可以过去。 上面过问的事,下面不敢拖延,指不定过了正月十五清河就能完成转变,他就可以过去。 方剑平怕走的太急没空往他爸妈这儿来,就决定今儿一并说了,“领导调我去别的地方,不出意外过些天便会离开首都,你们多保重。”看向他姐,“大门的钥匙你有,我会把堂屋和我们房间的门锁上,厨房不会上锁,你想做饭,还是搁院里种菜都随便你。” “等一下!”方父怀疑他年龄大了耳背,“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静平也没听懂,“调你去别的地方你锁什么门?” “小芳和瞳瞳以及我岳父岳母跟我一块去。” 他大哥忍不住问:“去那儿?” 方剑平的姐夫也忍不住问:“瞳瞳上学怎么办?小芳不是大学老师吗?” “去一个小县城。小芳挂名副校长,担任高中老师,权当下去支教。” 方静平:“什么时候的事?你瞒的可真严实。” “最近。我岳父他们也是才知道没几天。” 方静平忍不住打量他,“几天就定了?” “领导找我谈话有几个月了。我最近知道小芳不介意跟我去小县城才敢告诉他。” 他爸顿时忍不住说:“瞧你这点出息。一个大男人这么怕老婆。” 方剑平嗤笑一声:“激将法对我没用。随你怎么说。我该说的说完了。走了。”掉头就走。 他大哥忍不住喊:“等等。” “还有事?” 他大嫂问:“总得跟我们说说去哪儿吧?” 方剑平点头:“清河农场改成清河县,我过去当县长。” 此言一出,众人惊呆了。 方剑平迤迤然离开。 关门声惊醒方家一众,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方剑平的妈憋出一句,“他那个样的当县长?” 这话方静平不爱听,“他连爹妈的面子都不给,不让瞳瞳跟你们,这多年没叫过一声爷爷奶奶,也没来给你们拜过年,就这个狠心劲,还真适合走仕途。” 方母嘴巴动了动,愣是没憋出一句话。 方父忍不住说:“他真是翅膀硬了他。” 方静平:“您今儿才知道?” 方父噎的说不出话。 方静平的丈夫好奇:“据我所知清河并不算穷,山极少,河边地头都能长庄稼,也没有森林,算是粮食大县。在这样的地方任职,无过就能上去。居然能轮到剑平,还是县长。他这是走了谁的门路?”看向大嫂。 方剑平的大嫂摇头:“不是我们家。也用不着找咱们。他刚考上帝都大学,我爸就说过,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听我哥说剑平那一届还没毕业就被各部门瓜分完了。” 方母忍不住问儿媳妇:“就他那个狗脾气?” 方静平:“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你们的儿子虽然没有按照你们的要求报考医学院,也一样有出息?” 方母:“他可是连八面玲珑都做不到。” 方静平:“他去的又不是某些需要平衡各方关系的部门。他过去担任一把手,有能力态度强硬就够了。八面玲珑,面面俱到,谁都不敢得罪,还怎么工作?” 她妈再次无言以对,却忍不住搁心里腹诽。 方剑平出了医院家属院停下来,摸摸火热的耳朵,回头看一眼,就毫不犹豫地往家的方向去。 冷风飘过,方剑平的心情十分舒畅。 到了家中看到小芳和张瞳瞳忙着堆雪人,忍不住加入其中。 “爸爸,你铲雪,我堆。”张瞳瞳立马把铁锨给他。 方剑平朝他脑门上一下,“就会偷懒。” “才没有。我堆雪人的技术好。” 小芳:“你又不会雕塑。” 少年想一下,“我有天赋。”说着就跑去厨房找煤渣。 张支书从堂屋廊檐下下来,“怎么不吃了午饭再回来?” 方剑平摇头:“跟他们相看两厌。” 高素兰忍不住问:“你爸妈没骂你吧?” “瞳瞳没去,他们怎么可能给我好脸。”方剑平说的不以为意。 张瞳瞳出来:“爸爸,下次我跟你一块去。他们说你,我说他们。” “没必要。你爷爷奶奶最擅长蹬鼻子上脸。什么时候亲亲热热地喊你妈儿媳妇,咱们什么时候再去。” 小芳忍不住看他。 方剑平点头:“他们不舍得低下高贵的头颅,那就给我个面子,等他们老了,跟我过去送他们一程。” 方父方母对小芳来说跟陌生人没两样。既然方剑平都这样说了,小芳也不为难自己,“你们单位放几天假?” 方剑平:“一天也没有。今儿都算请假。” “爸爸不是等着去清河了吗?”张瞳瞳疑惑不解。 方剑平:“工作还没交接好。对了,小芳,你得提前跟你们学校和瞳瞳的学校打声招呼,到时候咱们也好一块走。” 小芳:“过几天我就去学校。” 然而小芳还没去学校,方剑平就接到杨斌的电话。 杨斌在电话那端“喂”一声,那端就换人了。 不是旁人,是张老六,问张支书什么时候回去。 方剑平直言刚过完年,首都火车站的积雪还没融化急什么。 此言一出,电话那端又换人了,还是本应该在儿子家的张老九。 方剑平估计是老六或者谁让杨斌给大胖打的电话,以至于老九过了春节就回去了。 张庄的人太难搞,老九的面子也不好使。 方剑平故意七扯八扯一会儿,才答应那边回头问问他老岳父什么时候回去。 老九直言,趁着瞳瞳和小芳还没开学赶紧回来。还能多住几天。 方剑平又有理由,行李没收拾,票也没买,不可能太快。 老六在那边催,回去就让他收拾行李。 方剑平勉勉强强答应下来就挂电话。 电话挂的太快,老六忍不住问老九,“剑平啥意思?不想老大回来?” 张小草也不想他回来。 没少跟杨斌嘀咕。 杨斌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换成我也不想他回来。在首都吃饱等饿,没事就去逛逛园子看看话剧电影什么的多舒服。再说了,他都不干了,回来谁听他的?再把人气出个好歹,小芳和方剑平还不得后悔死。” 两兄弟想想糟心的亲戚,突然也不希望他回来。 可是一想到小辈们没心思做事,小孩子没心思读书,连乒乓球都不打了,老六不由得高声说:“这里是他家,他不回来也得回来!” 办公室的人不由得看他。 张老六被人家一打量又怂了,小声说:“又不是回去就不让他走了。” 杨斌:“你确定还能走得掉?” 老九:“又不是让他回来接着干村支书。大伙儿看在他的面子上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以后好好过日子,他自然就可以跟小芳回去了。” 杨斌:“今时不同往日。你们确定那些赚到钱,那些想走捷径的人还听他的?” 张老九不确定。 这一点大胖和胖丫也跟他和王秋香分析过。 张老九认为他愿意听他大堂哥的,别人肯定也愿意。 “总要试试吧。以前只是吵吵。现在人都进医院了,再这么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要不是人进医院,杨斌才不会让他俩用他办公室的电话,“你们回去吧。我还得上班。” 老六不放心:“明儿上班再给剑平打个电话,问问他跟老大说了没。” 方剑平回去就说了,但也让他岳父慢慢收拾东西。 不慢也不行。 张支书跟他回去可不是回家探亲,可能到老死,所以所有的都东西都得带回去。带不了的就得用邮寄。 张支书在这边几年也交了几个朋友。他还得跟朋友道别。 老人之间的感情很纯粹,就像孩子一样。 张支书一说回老家,他的几个好朋友都不舍。随后一听说跟方剑平回去,都恭喜他。还让他好好保重,此生还能再见。 张支书也希望能活到那一天。 这么一想离别的愁绪淡了许多。 小芳的学校反而不想放人,因为她在中文系,上学期来中文系蹭课的学生都比往年多。 系主任打算好了,赶明让她下去招生。 她这一走,回头岂不是还得跟别的学校抢人。 直到方剑平必须得去清河,出发前亲自去找校领导,系里才放人。 却很不甘心,提醒小芳让她以后的学生报中文系。 小芳心说,除了热爱这个专业的和我,能考上帝都大学的谁报中文系啊。 看着系主任真不舍得她离开的模样,小芳笑着点头答应。 一家五口带着行李坐上火车的同一时间,杨斌下班到家,看到父母就说:“咱们县来个个新县长,明儿就到。” 清河农场已改回清河县。 最近城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退休在家带孙子的杨家父母也不例外。 杨母好奇地问:“现在的县长呢?” “虚岁六十让他提前退了。”杨斌道。 杨父:“我记得书记的年龄也不小了。这个新县长是不是来这儿过渡几年好顺利上去?” 杨斌点头:“有可能。也不知道是哪家太子爷。听说还是越过省里,首都直接任命的。” 杨父啧一声:“但愿他别为了政绩乱搞。对了,多大年纪” “有十多年工作经验,怎么找也得有四十岁。听说还上过大学。” 杨母:“看来跟你一样。你是革命前最后一届中专生,人家是大学生。”顿了顿,“换个年轻的也好。年轻的有生机有远见。上过大学,又是首都来的,有人撑腰胆子大,也敢大刀阔斧地改革。” 杨父点头:“真是这样自然好。就怕没在基层干过,还不如斌子。对了,你怎么知道他明天到?” 杨斌:“书记让人给他收拾房子,墙壁刷的跟面粉似的。还要亲自去接他,车都准备好了。这么大阵仗谁不知道啊。” 张小草进来正好听到这句,“你也去?” 杨斌点头:“站不到前排,好歹也能充个人数。” 张小草嗤一声:“正事不干,就这种事你们积极。” “正事干不好,这事还不积极,那岂不没救了?”杨斌洗洗手就去吃饭,“待会儿把我的新衣服拿出来晒晒。” 张小草:“你不过是充个人数,穿那么好干嘛?” “衣着整洁,相貌不凡,就算站不到前排,县长大人也能一眼看到我。” 县长确实看到他了。 很是意外,他一个粮食局的怎么也过来了。 粮食局的小领导杨斌惊呼:“你怎么来了?” 正准备向前迎接新同事的书记被他的大嗓门吓得停下,回头看谁这么没眼色。杨斌赶忙解释:“熟人,我连襟。”冲方剑平招手,“过来,别搁那儿站着。” 方剑平以为他挡着后面的乘客,下意识移一下。 他这一动把书记搞蒙了,“你你,你不是方剑平同志?” 方剑平点头:“我是。您是……?” “您好,我是咱们清河的书记,叫我老霍就行了。” 方剑平虽然不是初次过来,却是第一次跟清河县的领导班子打交道,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霍书记,你好,劳烦您亲自接我。” “客气,应该的。方县长,这边请。”书记转过身,意识到不对劲,所有人都在看杨斌,杨斌却跟个大傻子一样,“这是怎么了?” 他身侧的副书记小声说:“那个是粮食局的小杨。他说这位是他连襟。方县长是首都人,怎么可能是连襟——” “姨夫,你怎么在这儿?” 副书记停下,扭头看去,从汽车另一边过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生,一脸稚气,身上挎着俩包,还提着一个大包。 方剑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犬子张瞳瞳。瞳瞳,过来。” 张瞳瞳吭哧吭哧过来,放下包,弯腰,“霍伯伯好。” 霍书记下意识说:“好。咦,你知道我?” “您和我爸爸介绍自己的时候我听见啦。我刚才在那边掏行李。”张瞳瞳转身指着车另一边。 小芳和张支书以及高素兰过来。 霍书记先前没注意,看到小孩跟年轻的女人有几分像,瞬间明白,“这是您爱人和令尊令堂吧?” 方剑平笑道:“我岳父和岳母。他们是清河县张庄人。” 张庄的事可不少。以前富得流油,后来出了两个大学生,没等他们领导去慰问,人家就回城了。如今是三天两头打架。 年前那一架,公安局的车和人全过去才搞定。 据说是因为老支书走了,跟女儿去城里享福去了,没人管得了他们。 思及此,霍书记心底忽然一动,觉得不太可能,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您老是张庄的老支书,张广进同志?” 张支书点点头。 霍书记立即伸出手:“您好,您好,您老可算回来了。我先前听人说,张庄这两年净搞事,就是因为您老不在村里。方县长难道就是那个考回城的知青?” 方剑平点头:“我是。” 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张口结舌,“你你,这次回来还真是……” “为了清河的父老乡亲。”方剑平转向他岳父,“您有所不知,再不回来张庄那些人敢去首都找我岳父。他这么大年纪,我和我妻子哪能放心啊。尤其村里这两年那么乱。” 霍书记不确定了:“那是回村?” 方剑平摇头:“村里的老房子五六年没住了。” 不是白忙活一场,霍书记笑了,“那先上车。”转过身看到杨斌还愣着,“小杨,回魂了!” 杨斌打个激灵,看到方剑平,看到高了许多的张瞳瞳,看到没有变化的小芳,看到仿佛年轻了不少的张支书和高素兰,还是忍不住问:“真是你们啊?方剑平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县长?” “上面任命的。”方剑平道。杨斌噎了一下,“那个,那个以前去你们村的老李?” “老李?”霍书记忍不住看方剑平。 张支书解释:“那时候农场革命委员会的主任不是您。老李是主任亲自安排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水利部门的一把手。剑平先前在水利部门是他安排的。到这儿来是别的领导安排的。” 霍书记微微张口,方剑平这么厉害?得那么多领导器重啊。 幸好他亲自过来接人,否则可没机会知道这些。 杨斌还觉得跟做梦一样,无法把方剑平当成他的领导,“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方剑平:“你每次打电话都是先‘喂’一声,不待我说别的就问你大爷什么时候回去。我怎么说?” 杨斌再次噎住。 霍书记道:“这事以后再说。方县长——” “叫我剑平就行了。” 霍书记喊县长也觉得别扭,“剑平,你来了就好了。咱们县这两年可不止张庄乱。不怕老支书不高兴,张庄的人现在是真不行。不光乱卖大棚技术,还乱教人家养蜂,还卖果树苗。给钱就卖。现在这么乱可以说都是他们搞的。” 偏偏这么乱还没法管。 他们都是农民,也不是搞投机倒把,严打都没法打他们。 倒是可以用去年打架的由头关起来一部分人,可是只能关几天。时间长了,村里的人没心思种地,粮食减产严重,也是他这个当领导的责任。 再说了,张庄上千口人,关起来几个根本没用,连标都治不了。关多了,张庄剩下的那些人就会一致对外,内部矛盾瞬间转变成跟有关单位的矛盾。那些人不论去哪个部门,都能把那个部门搞瘫痪。 霍书记现在是想到“张庄”两个字就头疼。 张支书却是不信,看到有人给他拎行李,递给人家就过来,问道:“还卖果树苗和养蜂技术?” “您不知道?”霍书记不禁问。 张支书转向杨斌。 杨斌的领导把他推到前面。 霍书记板起脸:“老实说!真没想到你是张庄的女婿。” 杨斌干咳一声,弱弱地说:“我结婚的时候您去过。您知道我妻子叫张小草。” 霍书记的脸色变得很复杂。 杨斌忙说:“张是大姓,也是我忘了说她是张庄的。”看向张支书,“不是我不告诉你,小草不让我说。她说你又不能管他们一辈子。” 张支书:“什么时候的事?” 杨斌:“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杨斌连连点头:“因为有人乱卖大棚技术,有人就有样学样卖果树苗。去年这个时候有人要养蜂,村里那几家养蜂的可能怕别的村民学会养蜂乱卖,他们就先卖了。结果就是去年夏天养蜂的多了,市面上的水果也多了,大家不是为了放蜂抢地盘,就是为了卖水果抢摊位——”看到他大爷的脸色越来越黑,登时不敢说下去。 张支书替他说:“所以三天两头打架?” 杨斌:“也不是跟张庄的打。” “哪个村的人不是人?”张支书怒问。 杨斌吓得打个寒颤,弱弱地说:“我和小草也劝过。劝多了就问,他们没钱用,我们给不给。我们要是给他们钱,他们就不卖。您说这不是无赖吗?”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一章日九+到全文完。不像之前写一点更一点,所以时间不定 () 第170章 番外五 张支书气得大声吼:“你第一天知道他们无赖?” 杨斌下意识点头,一看他大爷脸色吓人,又慌忙摇头:“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么混账。”顿了顿,“但凡有别的办法,六叔也不会天天给您老打电话。” “我来就有用?”张支书没好气地问。 霍书记忍不住接道:“您老来了,张庄的一些人至少会收敛些。人都是有样学样。他们消停了,别的村庄就不敢目无法纪,随心所欲的乱来。” “那我这就回去?”张支书问。 小芳烦躁:“回哪儿去?坐一天一夜的车,你也不看看自个多大年纪。回家!周末我跟你一块回去。反了他们了!” 霍书记不由得打量小芳。 听她的意思,她也能管住张庄那些人? 可是可能吗? 那都是些混账玩意滚刀肉。 小芳一想到她爹老了老了还得操心就来气,以至于没发现霍书记的打量,“我们怎么回去啊?” “哦,车在这儿。”霍书记指给她看。 小芳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三辆车,两辆吉普明显是找公安局借的,估计县里只有一辆小轿车,还是书记的车。 初来乍到,不能抢人家的专车,小芳就把行李放在其中一辆吉普上,让她娘她爹和张瞳瞳上去。她和方剑平坐另一辆吉普。 霍书记让杨斌陪同。 杨斌下意识问:“我的自行车怎么办?” 他的直管领导粮食局局长真想给他一脚,几十岁的人了,还没点眼力劲,“谁还敢偷你的?上车!” 杨斌爬上车还忍不住看他的自行车。 局长无语:“我给你骑回去。” 杨斌踏实了,到县家属大院就帮忙拎东西。发现没有被子,就问:“你们晚上怎么睡?要不我去拿几床?” 霍书记道:“不用。被子床单被单都在柜子里。” 小芳打开一看很是意外,全是新的,“让你们破费了。” “应该的。”霍书记注意到方剑平脸色蜡黄,眼里还有血色,“那,你们先休息,张庄的事回头再说?” 方剑平确实很疲惫,点了点头,送他出去。 回来就让杨斌帮他们一块收拾,然后给他一些钱,让他去买些锅碗瓢盆做饭的东西。 高素兰忍不住说:“他会买什么?我和你叔去。” 杨斌:“那要不我去找个人力三轮车?再去饭店买点吃的,你们醒来也好吃点东西?” 小芳点头:“先别告诉张小草。” “为什么?”杨斌不明白。 小芳:“她来了问个不停,我们还睡不睡?” 杨斌想想她媳妇把大爷大娘当亲爹亲娘,一万个不赞同他们回来,要知道他们回来了,还要管张庄的事,肯定气得跳脚。 可是杨斌也不敢瞒太久,翌日清晨,吃饭的时候,当着父母和兄嫂的面,张小草生气也不敢骂人掀桌子,就故意问:“你们知道新来的县长是谁吗?” 杨斌的妈瞥他一眼。 ——废话不是吗?她每天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菜市场,她知道什么? 听话听音,杨斌的大嫂问:“难不成是你认识的?” 张小草随口问一句,“你同学?” 杨斌摇摇头。 他大哥就看不惯他这一点:“爱说不说。” “我连襟。” 杨家一众“哦”一声表示知道,紧接着反应过来,同时转向他,怀疑他们听错了。 “你们没听错,就是我连襟。” 张小草张了张口,好半晌憋出一句,“张小叶什么时候离婚又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杨家一众连连点头,他们也没听说过。 杨斌的大侄女忍不住问:“叔,你还有小老婆啊?” 挺大的堂屋瞬间安静的吓人。 杨斌一看张小草要撕了他,赶紧说:“胡说什么!我说的是你剑平叔。” “啊?”杨斌的大侄女惊得张大嘴巴。 杨父杨母赶忙别过脸去。 一个被饭呛着,一个被口水呛着。 张小草傻了。 杨大哥不敢置信地问,“哪个剑平?” “还能有几个剑平。方剑平啊。”杨斌原本想显摆,瞧着他媳妇的样子,不敢磨叽,“我昨儿到汽车站看到他心里还想,真巧,跟新县长一辆车——” 张小草回过神:“你咋现在才说?” 杨家一众也反应过来。 他大嫂质问:“你故意的吧?” 杨母忍不住说:“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居然——你是不是缺心眼?!” 杨斌顿时意识到不好,要完犊子。 全家要一起撕了他。 赶忙解释:“不是我故意隐瞒,他们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小芳的意思,等家里收拾好了再告诉——” 张小草忍不住质问:“家里都收拾好了,还告诉我们干嘛?” “就是!”杨斌的大嫂忍不住问,“小芳不这样说,难道要说,杨斌,去告诉小草,我们回来了,让她过来帮我们收拾屋子?” 张小草点头:“小芳能说出这种话。” 她大嫂噎了一下,忍不住瞪她。 ——你跟谁一边的? 张小草看向杨斌,“这话肯定不是她说的。” 杨大哥忍不住吼他:“还不说实话?” 杨斌干咳一声,“果然还是你了解她。小芳的脸色不大好,可能一天一夜没睡,怕你过去打扰她休息。对了,你大爷——” “我大爷也回来了?”张小草忙问。 杨斌点头。 张小草霍然起身,“妈说的没错,你就是缺心眼!” “哎,不吃饭你干嘛去?”杨斌忍不住问。 他妈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得下去?” 他大嫂点头:“就是。”放下碗筷,看向闺女儿子,“你们吃好了收拾一下就带着耀耀去学校,我和你婶过去看看。” 张小草的儿子杨耀耀忍不住问:“我妈怎么了?” “你妈想你姥姥姥爷了。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杨大嫂说着转向她丈夫,“去单位给我请个假。” 杨母:“等等我,我跟你们一块去。”杨斌他爸也坐不住了,“我也去吧。家里什么都没有,要置办的东西肯定不少。” 杨斌忍不住说:“你们——” “闭嘴!” 杨家四个大人同时吼他。 杨斌被吼蒙了。 几个孩子吓得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 等人出了大门,杨耀耀才敢问:“爸,我姨夫真是新来的县长?” “那还有假。”杨斌下意识说。 杨耀耀:“那我以后岂不是县长的外甥?” 杨斌想想这亲戚关系,点了点头。 他堂姐立即问:“我是县长的侄女?” 杨斌不由得转向他大侄女。 花季少女满眼希冀。 杨斌被家人连番吼,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也就不想别人痛快,“你认识他,还是他认识你?” 少女噎了一下,脸色微变,“活该奶奶骂你缺心眼!” 杨斌见她不痛快,反而痛快了,“你奶奶是我亲妈,生我养我骂也是应该的。谁让我欠她的呢。” 少女的呼吸骤停,“你——我说不过你,有人能说得过你。” 那个人杨斌不想也知道是他媳妇张小草。 杨斌一想张小草骂他缺心眼,回头还不知道怎么骂他,这饭也吃不下去,骑着车子直奔县家属大院。 赶他到地方,就看到他妈亲亲热热的拉住他大娘的手,他爸正给他大爷递烟,他大哥大嫂跟小芳和方剑平寒暄,他媳妇拉着张瞳瞳上下打量,跟没见过他一样。 张小草确实有几年没见过张瞳瞳。 她以前听人说过,有些小孩小时候漂亮,长大发腮就歪了。以至于她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担心张瞳瞳长成歪瓜裂枣。 瞧着他的相貌没怎么变,身高看起来比同龄人高,张小草放心了,忍不住捧着他的小脸,“你爷爷奶奶不当你爸妈的家,你妈个没良心的不告诉我,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又不知道你单位的电话怎么告诉你啊?”张瞳瞳问出口,拨开她的手。 张小草一想也是,“回头我就把号码写给你。再有事给我打电话。”看着小芳和方剑平还在跟她大哥大嫂寒暄,拉着张瞳瞳去角落,小声问,“你爸不是在水利部门干的好好的吗?还有你妈,她怎么也回来了?” 张瞳瞳就知道她会问,“有个领导很看好我爸,我爸怕他不听话领导有意见,影响升迁。爷爷奶奶要回来,我妈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什么意思?老师不当了?” 张瞳瞳:“当啊。听说去县一中。” “什么?!”张小草惊呼。 热聊寒暄的人都被她吓得停下来。 张小草顾不上道歉,问小芳:“瞳瞳说你去县一中?” 小芳点头。 “你怎么能去县一中?大胖都在市一中,你去县一中村里那些人得怎么说?你长不长脑子?” 小芳想翻白眼,“你长不长脑子?全家人都回来了,我在那儿干嘛?” “我——”张小草转向方剑平,“是不是你?!” 张支书一看要打起来,赶紧说:“不关剑平的事。小草,你就当小芳下来支教好了。” “可她不是支教!”张小草上了几年中专,知道什么是支教。 方剑平:“我还能在这儿呆一辈子?” “你要是真在这儿呆一辈子呢?”张小草反问。 她老公公忍不住说:“那剑平就是咱们清河的土皇帝。这一点上面决不允许。顶多十年,升不上去也会把他调离清河。” “是这样?”张小草看向小芳。 小芳反问:“不然呢?” “那,那你也不应该这么着急过来。”张小草看向方剑平,“至少等他干半年,干得下去,有可能上去再把工作调过来。” 小芳:“你大爷大娘呢?” “等你过来再跟你过来不就行了?”张小草依然看着方剑平,“他一个大活人,会洗衣服会做饭,离了你们还能死?” 小芳确定六叔九叔给她爹娘打电话这事,张小草毫不知情,“我也想。可惜村里人不同意。” “他——”张小草福至心灵,“他们去找你们了?” 张支书:“差一点。”看向杨斌,“回头跟栓子说一声,把我们的房间收拾一下,我明儿跟你大娘回村住几天。” 格格不入的杨斌进来,“不用再歇两天?” 张支书摇摇头,“不回去看看总觉得心里有事,睡也睡不踏实。” 杨斌看向方剑平,让他拿主意。 方剑平:“先别说我和小芳回来了。突然过去也能看看村里人的态度。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县政府,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杨斌下意识问:“你怎么去?” “又不远,走着过去。”方剑平拿起公文包,对小芳道:“你们明儿再去学校报道,不差这一天。” 小芳:“行。你到了那儿别急着表态,先听听人家怎么说。” “我知道。”方剑平了解农村人,要想搞定他们,必须拿出温水煮青蛙的功夫,不然只会鸡飞蛋打,把清河搞得更乱。 到达单位,方剑平就直奔霍书记办公室,请他通知各部门开会。 各部门都知道新县长来了,都想看看他是何方神圣,所以一早就到单位,等着霍书记通知他们,看看是不是给新县长办个欢迎会。 欢迎会没等来,等到开会,大伙儿就以为跟欢迎会差不多。 然而到了办公室才知道他们想多了。 真是开会。 方剑平想了解了解清河如今的情况。 霍书记也打算好好跟他说说,但不是现在,“要不要再歇两天?” 方剑平摇头:“不用了。我岳父明儿回去,我怕他们打起来。先说说,回头也省得我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 有位临时有事,没有去迎接方剑平的领导忍不住问:“您岳父是……?” 霍书记:“张庄的前任支书。” 那位领导倍感意外,“就是那位带领张庄富裕起来的张支书?” 方剑平点头:“我决定来这儿,也是因为张庄的人频频打电话让我岳父回去。但愿他们不要后悔才好。” 张庄的人太能闹腾,偏偏不好收拾。 此言一出,被村民搞得头疼的各单位领导都忍不住幸灾乐祸。霍书记抬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剑平同志,如今最重要的是市场经济。现在还只是因为抢地盘卖东西摩擦不断。如果不能及时制止,接下来可能会演变成乱搭乱建,占用耕地面积。一旦粮食减产严重,市里肯定会派人调查,到时候你我都会被问责。” 方剑平:“现在还没有乱搭乱建?” “已经有了。”土地局的领导道,“可能因为早两年严打打的厉害,他们虽然胆子大,还不敢太大,所以还不敢占用良田。” 方剑平想一下张庄的土地,“在河边山边那些自留地上乱搭乱建?” 土地局的局长点头,接着又很好奇:“你知道?” 方剑平:“张庄的大棚技术还是我托人帮他们弄的。当时他们就想去自留地试试。” 这一点众人都没想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剑平继续说:“养蜂技术是李老托人整理的。” 经过昨天,好些人都知道李老就是以前来他们农场劳动改造的老李。 有位同志就忍不住说:“我以前就奇怪,张庄的人也没比别人多长一只眼睛,怎么又会搞大棚又会养蜂。”顿了顿,“可是就算都是你们教的,现在卖都卖出去了,再找他们也晚了吧?” 霍书记点头:“天一天比一天暖和,过几天花开了,又该因为放蜂打了。” 方剑平看向霍书记,“咱们县里还有钱吗?” 霍书记疑惑不解。 方剑平:“现在重要的是规范市场?” 霍书记点头。 方剑平:“他们因为瓜果蔬菜打架,是不是因为供大于求?” 霍书记再次点头,他下去了解过,“还有人故意压价。” 方剑平:“那种人我知道,希望拖的别人干不下去,他们再高价卖菜赚回来。” 霍书记叹气:“是呀。他们要是哄抬物价,我们还能让执法部门管一管。可是他们用夏天的价格卖冬天的菜,我们要是插手,即便他们没意见,买菜的人也会跟我们闹。” 方剑平点点头:“正常。他们巴不得菜越便宜越好,压根没想过今年干的人少了,他们又得吃一块左右的菜。” “可是我们不能不管。”霍书记道。 方剑平:“所以我才问您还有钱吗。” 霍书记看向财政部门的领导。 “还有一点,但不多。” 方剑平:“够不够盖十来间房?” 那位领导就看霍书记。 霍书记不知道他想干嘛。 可是一想想他比他们都了解农村人,还是决定试一下,“这点小钱县里还是有的。” 方剑平再次问霍书记:“咱们县虽然是粮食大县,要保证耕地面积,不可能没有一点工业用地吧?” 霍书记:“有是有。” “在哪儿?” 霍书记朝大门的方向看一下。 方剑平明白了:“南边?还没用吧?” 霍书记苦笑:“谁用啊。老手里的瓜果蔬菜都卖不出去,人家来咱们这儿办厂,生产出的东西卖给谁啊。再说了,咱们这儿连个火车站都没有。” 方剑平:“但是咱们这儿的土地肥沃。好好伺候土地。不用磷肥,都饿不死人。” 要不是土地肥沃,房前屋后种的果树都能结果,也不至于把市场搞得那么乱。 方剑平:“我有个计划,不知道可不可行。我先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看向霍书记。 霍书记点头:“说说看。” “咱们这儿是粮食大县,却连个火车站都没有,那是因为咱们离市火车站不远,半天能跑个来回。” 这些领导有一半是当地人,很清楚周边的情况,所以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方剑平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和笔,“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可以把县里通往市里的路修补一下,不需要太好,下雨天能过车辆就行 “在马路边上建一个蔬菜批发市场。听咱们统一管理的种植户,都可以把蔬菜拉到批发市场。其他的菜农只能去供销社门口的那条街上卖。但是在这之前,需要有关部门的同志把县里各个角落标出来,比如哪儿可以摆摊,哪儿不能摆摊。不能摆摊的地方他们摆摊,有关部门的同志过去——” “不行!”霍书记连忙打断他的话。 方剑平笑道:“我还没说完。当然不能来硬的。否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敢把咱们的办公楼烧了。用人墙把卖菜的围起来。或者开一辆执法车过去,有人来买菜,就说我们在执法,让他们去别的地儿买。 “菜那么便宜,市民绝对不会因为一点菜而招惹执法的同事。我想不需要太久,就不会有人故意跟咱们对着干。” 霍书记想想:“不是不让卖,而是统一规划,确实没理由砸咱们的办公楼。批发市场也可以搞。只是谁来咱们这儿批发啊?” 方剑平:“市里的菜贩子。咱们这儿的菜那么便宜,别说离市区咱们这儿二三十里,就算五六十里,只要路没问题就有人来。” 霍书记道:“我的意思弄好了也没人知道。总不能挨个找他们吧?” 方剑平摇摇头:“不用。我们可以打广告。” 财政部门的领导赶忙说:“没那么多钱。” 方剑平:“你说的那是在电视台或者报纸上打广告。咱们可以搞巴掌大,或者我的笔记本这么大的小广告,然后去周边市县的菜市场发。”顿了顿,“这种广告在首都不稀奇,我岳母出去一圈能拿回来好几张。这里还没有吧?” 霍书记等人摇头,没见过发小广告的。 方剑平:“那这事……?”看向众人。 霍书记想一下:“通往市里的路每年都需要修补一下,这个钱属于财政支出没问题。搞批发市场,你刚刚说十来间房,咱们也搞得起。问题是种植户凭什么听咱们的?” “那些希望卖高价的肯定不配合。咱们可以去找那些借钱搞蔬菜大棚的。让有关部门的同志帮他们算一下成本价,再把这些种植户统计出来。再比如你种西红柿,我种黄瓜,你先种我后种,这样错开了,每个人的菜都能卖出去,还有得赚,还有政府给他们撑腰,应该会听咱们的。只是咱们的同志可能会辛苦一些。” 公安局的领导忍不住说:“这样肯定会有人搞破坏。” 方剑平:“这就是我最后要说的。趁着查耕地的时候跟村民普法,比如抢劫,情节严重的十年以上。非常严重的可能是死刑,你们直接说死刑。不然他们一定会心存侥幸。如果还有村民不以为然甚至不信,就给他们举例,比如张庄的知青烧养蜂场未遂就被关了一年。” “知青烧养蜂场”那事,很多人都听说过。包括霍书记。 霍书记忍不住问:“这只能唬住法盲。” 方剑平点头:“唬住法盲就行了。农村没几个懂法的。” 这点公安局的领导赞同,“是的。他们打架斗殴,我们过去劝阻,他们能理直气壮地说,不关我们的事,不想挨打就少掺和。” 有关单位的领导忍不住说:“咱们县可不小。不论查耕地还是普法都需要不少人受。还有菜市场也需要管理人员。更别说发广告。我刚刚算了一下,咱们县的人都动员起来也不一定够。” 老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方剑平要想别人相信他,听他的,支持他,就得提前做功课。 这些天方剑平也没闲着,得空就找他岳父了解清河的情况。 方剑平道:“我还有其他计划。可能会触及到你们有些人的利益。”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得坐直了。 偌大的会议室一时之间也变得格外安静。 这事早晚要说,虽然他没打算现在说,可是既然提到,方剑平索性全说了,“咱们县有两个采石场对吧?” 方剑平真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大伙儿可以说,他记错了。 他在这边呆了十来年,众人知道瞒不过,就老实点头。 方剑平:“有一个山上的石头特别,可以做墓碑石狮子?有一个山只能挖石头?” 众人再次点头,愈发疑惑了。 方剑平看向霍书记,“那个可以根据市场需求控制一下,一来能给子孙后代留点东西,二来少开采,也能腾出点人手下去普法或者跟有关部门的同志一起拆乱搭乱建。至于那个石头场,我认为有必要停下来。” 有关部门的领导不同意,“采石场的职工怎么办?” 方剑平:“建菜市场发小广告。我这样做不光是为了政绩。经常呆在石头窝里,现在还看不出来,五年十年后,肺部多多少少会有些问题。”顿了顿,“我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是医生。首都大医院的医生。”说完就看向霍书记。 霍书记道:“可是也不能一直建菜市场和发小广告啊。” 方剑平:“我打算找林业部门同志检测一下山上和山脚下的土质。如果跟张庄那边一样好,就让他们种水果看果园。同时跟罐头厂联系,赶明儿直接卖给罐头厂。” “那用石头怎么办?”有人问。 方剑平:“咱们县有砖厂吗?” 霍书记记不得了,就看其他人。 有领导摇摇头。 方剑平:“那采石场的工人分两路,一边继续采石头,一边找地方挖窑盖砖厂,然后建批发市场发小广告。等这些都搞起来,让采石场的工人自己选择去哪儿上班。霍书记,您看呢?” 霍书记很想说没人懂烧砖。 可是想想方剑平打首都来,同学一个比一个厉害,随便给谁打个电话都能解决,“你刚才说整天跟石头打交道对肺不好,可是烧砖也有尘土吧?”方剑平摇头:“烧砖是和泥,然后放到砖窑里面,并不需要从早到晚吸入尘土。据我所知,石头不光要炸开敲碎,还要过筛分大小,忙碌的时候采石场跟仙境差不多?” 直管采石场的领导点头,确实如此。 方剑平:“采石场的工人如果不想烧砖,也不想去菜市场,我们还可以搞一个楼板厂,卖给市里有需要的人。” 霍书记提醒他:“这些都需要技术。” 方剑平:“技术方面我来想办法。” 霍书记不由得看方剑平,果然跟他想的一样,他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幸好他刚来,干两年出政绩上面也不会着急“捧杀”,多半是让他再锻炼几年。 要是那样,那上一步的可能就是他。 思及此,霍书记决定赌一把,“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畅所欲言。” 有关部门的领导忍不住说:“方县长说的这些都需要时间,可是天气不等人,要不了多久花就开了。” 方剑平看向霍书记:“那就先普法和拆乱搭乱建?” 霍书记点头:“这样一来种植户和种植户之间的矛盾,就会变成种植户跟咱们的矛盾。咱们只要不乱拆,他们就不敢贸然动手。” 方剑平:“动手也不怕。只管告诉他们,新来的县长是张庄老支书的女婿。谁不让拆谁就是跟政府作对,跟张庄作对。” 霍书记忍不住说:“还能这样?不好吧。” 方剑平:“对付无赖只能比他们更无赖。对付那些霸道不讲理的人,就得比他们更霸道更不讲理。”顿了顿,扫一眼众人,“你们可能不知道,有些村民宁愿被你们关起来,也不想招惹张庄的人。” 有位同志是农村出来,忍不住赞同,“但有一点,张庄的人能听你的。” 方剑平笑道:“他们会听的。” 不过不是现在。 这句话方剑平没敢说。 霍书记忍不住说:“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们以前是不得不听我岳父的。现在我岳父虽然不是村支书,但我是县长。不论刺头还是无赖,都会以我为荣。”方剑平想想,补一句,“他们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我调走。”顿了顿,“回头我再给他们画个大饼,比如县里打算搞砖厂和楼板厂,到时候肯定需要小工。对了,除了现有的这些职工,不许再招人。县里的财政吃不消。以后人手不够就找临时工。” 此言一出,众人侧目,不少人脸上都出现不赞同的神色。 方剑平:“不是给你们画饼,你们支持我的工作,我还有其他计划,绝对能让你们的亲朋好友赚大钱。” 众人不由得转向他,不赞同转成不信。 方剑平笑道:“你们不信我也不会说。否则各干各的,岂不又乱成一锅粥。”说完看向霍书记。 霍书记微微点头,看向秘书,“方县长说的那些都记下来了吧?” 秘书:“记下了。” 霍书记拿过来,反到后面空白处,写下“普法和拆乱搭乱建”。随后就吩咐由哪些部门参与这两项工作。赶明儿拆乱搭乱建人手不够就去采石场找人。最后让城管部门上街,最快划出卖菜点。但工业用地,也就是以后批发市场附近绝不能划经营点。 霍书记吩咐完,就看方剑平:“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方剑平想想,“我希望最近县里不必要的开支都停一下,留着钱以后办厂。” 财政部门的领导为难:“您又是搞砖厂,又是搞楼板厂,就算勒紧裤腰带也不一定够。” 方剑平:“那就招标。” 众人糊涂了。 方剑平:“交给有资格的个人办。但地不可以卖只能租,还得规定只能在那块地上做什么。我可不希望他们在楼板厂搞造纸厂,然后把附近的庄稼都污染了,逼的老上/坊。” 霍书记忍不住说:“我听说有些地方就是先污染后治理,难道是我记错了?” “没记错。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那个国家就是那么办的。他美也是这么干的。可是前者水污染严重,后者空气污染严重。只要是那些地方的人,不论普通老,还是咱们这种国家干部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你是希望退休后健健康康的,还是退休后就住进医院?” 清河县没有穷到饿死人的地步。 霍书记虽然经历过艰难岁月,但已过去二十多年。现在吃得饱穿得暖,所以对金钱没有那么大,至少没有到要钱不要命的地步。 可是有的领导认为没钱比生病更可怕。所以就忍不住偷偷打量方剑平,欲言又止,希望方剑平能注意到他。 方剑平看见了也装没看见。 他的搭档是霍书记,只要他没意见就行。 别人敢乱来,他不介意让纪/委参与进来。 “霍书记,要是没什么事就散了?” 方剑平说的太多了,霍书记得好好消化消化,“你要不要回去歇歇?” “也行。”方剑平不累,但是想到明天的事,他觉得他得回去,“我明天就不过来了。” 霍书记:“去张庄?我让人送你吧。” 方剑平问:“您的车?” 霍书记笑道:“不是我的。县里的。” 方剑平想一下,“行!开车回去也能给他们个下马威。” 何止下马威。 村西头的人都懵了。 小轿车进村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走错了。 结果没走错,还下来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熟悉,还都没怎么变,在村西头聊天唠嗑的村民都忍不住揉眼睛。 使劲眨了眨眼,人并没有消失,村民顿时忍不住惊呼。 “你们啥时候来的?” “这是谁的车?” “咋也不跟我们提前说一声?” 张支书看着这些人就来气,没好气地问:“提前告诉你们好打架给我们看?” 此言一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声音最大的王秋香也不敢吵吵,弱弱地问:“都知道了?” 张支书:“知道你们乱搞大棚,乱卖蜜蜂,还是乱卖果树苗?” 王秋香确定她知道了,“老九说的?” 谢兰顿时忍不住说:“老九咋这样。我们都跟他说了,先别告诉你,等你回来再说。”说着就找张老九,“他又跑哪儿去了?” 王秋香:“可能又在谁家摸骨牌。” “几十岁了,咋还这么喜欢玩儿。”谢兰立即让她儿媳妇去找张老九。 张支书:“老九没说。杨斌说的。我就说只是个大棚,你们干嘛三天两头给剑平打电话,又写信让我回来过年。你们当初卖的时候就没想过,大伙儿有样学样,不出两年村里的东西都卖不出去?” 方剑平笑道:“他们能想到这一点,你当初选村支书也不至于不知道选谁,还得出考题。” 此言一出,男男女女的脸都热起来,偌大的村头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广进!?” 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王秋香等人回头,看到张来贵,下意识让出一条路。 张来贵三步做两步走,紧紧握住张支书的手,“你可算回来了。我——我对不起你啊。” 张支书:“不是你的错。他们不懂事。我以为挑九个人帮你没大事。没想到一个比一个眼皮子浅,心胸狭隘。白瞎了剑平以前年年冬天办扫盲班。” 张来贵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也是我,也是我没想到。” 张支书:“不怪你。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想到。” 方剑平给他岳父使眼色。 张支书想起来了:“先去我家,跟剑平说说村里的情况,看看具体咋办。” “剑平?”张来贵看到他,“你怎么回来了?” 王秋香:“当然是回来送老大两口子。” 谢兰注意到小轿车,“不是吧?剑平,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示意王秋香看车。 王秋香看那车还没走,忍不住问:“剑平,那辆车是你们从首都开来的?” “不是。县里的车。” 谢兰:“我就说嘛。难不成咱们村这点事都惊动上面了?” 王秋香嗤笑一声。 谢兰:“咋了?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老九和老六没少往剑平办公室打电话。” 方剑平:“你想多了。国家有大事,没空管你们。我现在是清河县的县长。” 众人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猛然转向他。 ——啥玩意?! 方剑平:“你们的县长。你们带头把清河县搞乱,清河县正好缺个县长,上面又怕书记兼县长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派我下来分担一下。” 众人确定没听错,惊得张口结舌,忘了言语。 方剑平趁热打铁,板起脸,异常严肃:“你们去把乱卖大棚技术和养蜂技术以及低价卖果树苗的人找来,我有话问他们。” 王秋香不由得说:“没有我!” 谢兰忙说:“也没有我!我——我虽然卖了,但是卖的跟菜市场一个价。” 方剑平转向其他人。 有村民不安地问:“我我去给你找,你能不能别跟我计较?” 张支书气得大声吼:“你第一天知道他们无赖?” 杨斌下意识点头,一看他大爷脸色吓人,又慌忙摇头:“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么混账。”顿了顿,“但凡有别的办法,六叔也不会天天给您老打电话。” “我来就有用?”张支书没好气地问。 霍书记忍不住接道:“您老来了,张庄的一些人至少会收敛些。人都是有样学样。他们消停了,别的村庄就不敢目无法纪,随心所欲的乱来。” “那我这就回去?”张支书问。 小芳烦躁:“回哪儿去?坐一天一夜的车,你也不看看自个多大年纪。回家!周末我跟你一块回去。反了他们了!” 霍书记不由得打量小芳。 听她的意思,她也能管住张庄那些人? 可是可能吗? 那都是些混账玩意滚刀肉。 小芳一想到她爹老了老了还得操心就来气,以至于没发现霍书记的打量,“我们怎么回去啊?” “哦,车在这儿。”霍书记指给她看。 小芳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三辆车,两辆吉普明显是找公安局借的,估计县里只有一辆小轿车,还是书记的车。 初来乍到,不能抢人家的专车,小芳就把行李放在其中一辆吉普上,让她娘她爹和张瞳瞳上去。她和方剑平坐另一辆吉普。 霍书记让杨斌陪同。 杨斌下意识问:“我的自行车怎么办?” 他的直管领导粮食局局长真想给他一脚,几十岁的人了,还没点眼力劲,“谁还敢偷你的?上车!” 杨斌爬上车还忍不住看他的自行车。 局长无语:“我给你骑回去。” 杨斌踏实了,到县家属大院就帮忙拎东西。发现没有被子,就问:“你们晚上怎么睡?要不我去拿几床?” 霍书记道:“不用。被子床单被单都在柜子里。” 小芳打开一看很是意外,全是新的,“让你们破费了。” “应该的。”霍书记注意到方剑平脸色蜡黄,眼里还有血色,“那,你们先休息,张庄的事回头再说?” 方剑平确实很疲惫,点了点头,送他出去。 回来就让杨斌帮他们一块收拾,然后给他一些钱,让他去买些锅碗瓢盆做饭的东西。 高素兰忍不住说:“他会买什么?我和你叔去。” 杨斌:“那要不我去找个人力三轮车?再去饭店买点吃的,你们醒来也好吃点东西?” 小芳点头:“先别告诉张小草。” “为什么?”杨斌不明白。 小芳:“她来了问个不停,我们还睡不睡?” 杨斌想想她媳妇把大爷大娘当亲爹亲娘,一万个不赞同他们回来,要知道他们回来了,还要管张庄的事,肯定气得跳脚。 可是杨斌也不敢瞒太久,翌日清晨,吃饭的时候,当着父母和兄嫂的面,张小草生气也不敢骂人掀桌子,就故意问:“你们知道新来的县长是谁吗?” 杨斌的妈瞥他一眼。 ——废话不是吗?她每天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菜市场,她知道什么? 听话听音,杨斌的大嫂问:“难不成是你认识的?” 张小草随口问一句,“你同学?” 杨斌摇摇头。 他大哥就看不惯他这一点:“爱说不说。” “我连襟。” 杨家一众“哦”一声表示知道,紧接着反应过来,同时转向他,怀疑他们听错了。 “你们没听错,就是我连襟。” 张小草张了张口,好半晌憋出一句,“张小叶什么时候离婚又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杨家一众连连点头,他们也没听说过。 杨斌的大侄女忍不住问:“叔,你还有小老婆啊?” 挺大的堂屋瞬间安静的吓人。 杨斌一看张小草要撕了他,赶紧说:“胡说什么!我说的是你剑平叔。” “啊?”杨斌的大侄女惊得张大嘴巴。 杨父杨母赶忙别过脸去。 一个被饭呛着,一个被口水呛着。 张小草傻了。 杨大哥不敢置信地问,“哪个剑平?” “还能有几个剑平。方剑平啊。”杨斌原本想显摆,瞧着他媳妇的样子,不敢磨叽,“我昨儿到汽车站看到他心里还想,真巧,跟新县长一辆车——” 张小草回过神:“你咋现在才说?” 杨家一众也反应过来。 他大嫂质问:“你故意的吧?” 杨母忍不住说:“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居然——你是不是缺心眼?!” 杨斌顿时意识到不好,要完犊子。 全家要一起撕了他。 赶忙解释:“不是我故意隐瞒,他们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小芳的意思,等家里收拾好了再告诉——” 张小草忍不住质问:“家里都收拾好了,还告诉我们干嘛?” “就是!”杨斌的大嫂忍不住问,“小芳不这样说,难道要说,杨斌,去告诉小草,我们回来了,让她过来帮我们收拾屋子?” 张小草点头:“小芳能说出这种话。” 她大嫂噎了一下,忍不住瞪她。 ——你跟谁一边的? 张小草看向杨斌,“这话肯定不是她说的。” 杨大哥忍不住吼他:“还不说实话?” 杨斌干咳一声,“果然还是你了解她。小芳的脸色不大好,可能一天一夜没睡,怕你过去打扰她休息。对了,你大爷——” “我大爷也回来了?”张小草忙问。 杨斌点头。 张小草霍然起身,“妈说的没错,你就是缺心眼!” “哎,不吃饭你干嘛去?”杨斌忍不住问。 他妈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得下去?” 他大嫂点头:“就是。”放下碗筷,看向闺女儿子,“你们吃好了收拾一下就带着耀耀去学校,我和你婶过去看看。” 张小草的儿子杨耀耀忍不住问:“我妈怎么了?” “你妈想你姥姥姥爷了。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杨大嫂说着转向她丈夫,“去单位给我请个假。” 杨母:“等等我,我跟你们一块去。”杨斌他爸也坐不住了,“我也去吧。家里什么都没有,要置办的东西肯定不少。” 杨斌忍不住说:“你们——” “闭嘴!” 杨家四个大人同时吼他。 杨斌被吼蒙了。 几个孩子吓得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去。 等人出了大门,杨耀耀才敢问:“爸,我姨夫真是新来的县长?” “那还有假。”杨斌下意识说。 杨耀耀:“那我以后岂不是县长的外甥?” 杨斌想想这亲戚关系,点了点头。 他堂姐立即问:“我是县长的侄女?” 杨斌不由得转向他大侄女。 花季少女满眼希冀。 杨斌被家人连番吼,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也就不想别人痛快,“你认识他,还是他认识你?” 少女噎了一下,脸色微变,“活该奶奶骂你缺心眼!” 杨斌见她不痛快,反而痛快了,“你奶奶是我亲妈,生我养我骂也是应该的。谁让我欠她的呢。” 少女的呼吸骤停,“你——我说不过你,有人能说得过你。” 那个人杨斌不想也知道是他媳妇张小草。 杨斌一想张小草骂他缺心眼,回头还不知道怎么骂他,这饭也吃不下去,骑着车子直奔县家属大院。 赶他到地方,就看到他妈亲亲热热的拉住他大娘的手,他爸正给他大爷递烟,他大哥大嫂跟小芳和方剑平寒暄,他媳妇拉着张瞳瞳上下打量,跟没见过他一样。 张小草确实有几年没见过张瞳瞳。 她以前听人说过,有些小孩小时候漂亮,长大发腮就歪了。以至于她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担心张瞳瞳长成歪瓜裂枣。 瞧着他的相貌没怎么变,身高看起来比同龄人高,张小草放心了,忍不住捧着他的小脸,“你爷爷奶奶不当你爸妈的家,你妈个没良心的不告诉我,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又不知道你单位的电话怎么告诉你啊?”张瞳瞳问出口,拨开她的手。 张小草一想也是,“回头我就把号码写给你。再有事给我打电话。”看着小芳和方剑平还在跟她大哥大嫂寒暄,拉着张瞳瞳去角落,小声问,“你爸不是在水利部门干的好好的吗?还有你妈,她怎么也回来了?” 张瞳瞳就知道她会问,“有个领导很看好我爸,我爸怕他不听话领导有意见,影响升迁。爷爷奶奶要回来,我妈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什么意思?老师不当了?” 张瞳瞳:“当啊。听说去县一中。” “什么?!”张小草惊呼。 热聊寒暄的人都被她吓得停下来。 张小草顾不上道歉,问小芳:“瞳瞳说你去县一中?” 小芳点头。 “你怎么能去县一中?大胖都在市一中,你去县一中村里那些人得怎么说?你长不长脑子?” 小芳想翻白眼,“你长不长脑子?全家人都回来了,我在那儿干嘛?” “我——”张小草转向方剑平,“是不是你?!” 张支书一看要打起来,赶紧说:“不关剑平的事。小草,你就当小芳下来支教好了。” “可她不是支教!”张小草上了几年中专,知道什么是支教。 方剑平:“我还能在这儿呆一辈子?” “你要是真在这儿呆一辈子呢?”张小草反问。 她老公公忍不住说:“那剑平就是咱们清河的土皇帝。这一点上面决不允许。顶多十年,升不上去也会把他调离清河。” “是这样?”张小草看向小芳。 小芳反问:“不然呢?” “那,那你也不应该这么着急过来。”张小草看向方剑平,“至少等他干半年,干得下去,有可能上去再把工作调过来。” 小芳:“你大爷大娘呢?” “等你过来再跟你过来不就行了?”张小草依然看着方剑平,“他一个大活人,会洗衣服会做饭,离了你们还能死?” 小芳确定六叔九叔给她爹娘打电话这事,张小草毫不知情,“我也想。可惜村里人不同意。” “他——”张小草福至心灵,“他们去找你们了?” 张支书:“差一点。”看向杨斌,“回头跟栓子说一声,把我们的房间收拾一下,我明儿跟你大娘回村住几天。” 格格不入的杨斌进来,“不用再歇两天?” 张支书摇摇头,“不回去看看总觉得心里有事,睡也睡不踏实。” 杨斌看向方剑平,让他拿主意。 方剑平:“先别说我和小芳回来了。突然过去也能看看村里人的态度。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县政府,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杨斌下意识问:“你怎么去?” “又不远,走着过去。”方剑平拿起公文包,对小芳道:“你们明儿再去学校报道,不差这一天。” 小芳:“行。你到了那儿别急着表态,先听听人家怎么说。” “我知道。”方剑平了解农村人,要想搞定他们,必须拿出温水煮青蛙的功夫,不然只会鸡飞蛋打,把清河搞得更乱。 到达单位,方剑平就直奔霍书记办公室,请他通知各部门开会。 各部门都知道新县长来了,都想看看他是何方神圣,所以一早就到单位,等着霍书记通知他们,看看是不是给新县长办个欢迎会。 欢迎会没等来,等到开会,大伙儿就以为跟欢迎会差不多。 然而到了办公室才知道他们想多了。 真是开会。 方剑平想了解了解清河如今的情况。 霍书记也打算好好跟他说说,但不是现在,“要不要再歇两天?” 方剑平摇头:“不用了。我岳父明儿回去,我怕他们打起来。先说说,回头也省得我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 有位临时有事,没有去迎接方剑平的领导忍不住问:“您岳父是……?” 霍书记:“张庄的前任支书。” 那位领导倍感意外,“就是那位带领张庄富裕起来的张支书?” 方剑平点头:“我决定来这儿,也是因为张庄的人频频打电话让我岳父回去。但愿他们不要后悔才好。” 张庄的人太能闹腾,偏偏不好收拾。 此言一出,被村民搞得头疼的各单位领导都忍不住幸灾乐祸。霍书记抬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剑平同志,如今最重要的是市场经济。现在还只是因为抢地盘卖东西摩擦不断。如果不能及时制止,接下来可能会演变成乱搭乱建,占用耕地面积。一旦粮食减产严重,市里肯定会派人调查,到时候你我都会被问责。” 方剑平:“现在还没有乱搭乱建?” “已经有了。”土地局的领导道,“可能因为早两年严打打的厉害,他们虽然胆子大,还不敢太大,所以还不敢占用良田。” 方剑平想一下张庄的土地,“在河边山边那些自留地上乱搭乱建?” 土地局的局长点头,接着又很好奇:“你知道?” 方剑平:“张庄的大棚技术还是我托人帮他们弄的。当时他们就想去自留地试试。” 这一点众人都没想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剑平继续说:“养蜂技术是李老托人整理的。” 经过昨天,好些人都知道李老就是以前来他们农场劳动改造的老李。 有位同志就忍不住说:“我以前就奇怪,张庄的人也没比别人多长一只眼睛,怎么又会搞大棚又会养蜂。”顿了顿,“可是就算都是你们教的,现在卖都卖出去了,再找他们也晚了吧?” 霍书记点头:“天一天比一天暖和,过几天花开了,又该因为放蜂打了。” 方剑平看向霍书记,“咱们县里还有钱吗?” 霍书记疑惑不解。 方剑平:“现在重要的是规范市场?” 霍书记点头。 方剑平:“他们因为瓜果蔬菜打架,是不是因为供大于求?” 霍书记再次点头,他下去了解过,“还有人故意压价。” 方剑平:“那种人我知道,希望拖的别人干不下去,他们再高价卖菜赚回来。” 霍书记叹气:“是呀。他们要是哄抬物价,我们还能让执法部门管一管。可是他们用夏天的价格卖冬天的菜,我们要是插手,即便他们没意见,买菜的人也会跟我们闹。” 方剑平点点头:“正常。他们巴不得菜越便宜越好,压根没想过今年干的人少了,他们又得吃一块左右的菜。” “可是我们不能不管。”霍书记道。 方剑平:“所以我才问您还有钱吗。” 霍书记看向财政部门的领导。 “还有一点,但不多。” 方剑平:“够不够盖十来间房?” 那位领导就看霍书记。 霍书记不知道他想干嘛。 可是一想想他比他们都了解农村人,还是决定试一下,“这点小钱县里还是有的。” 方剑平再次问霍书记:“咱们县虽然是粮食大县,要保证耕地面积,不可能没有一点工业用地吧?” 霍书记:“有是有。” “在哪儿?” 霍书记朝大门的方向看一下。 方剑平明白了:“南边?还没用吧?” 霍书记苦笑:“谁用啊。老手里的瓜果蔬菜都卖不出去,人家来咱们这儿办厂,生产出的东西卖给谁啊。再说了,咱们这儿连个火车站都没有。” 方剑平:“但是咱们这儿的土地肥沃。好好伺候土地。不用磷肥,都饿不死人。” 要不是土地肥沃,房前屋后种的果树都能结果,也不至于把市场搞得那么乱。 方剑平:“我有个计划,不知道可不可行。我先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看向霍书记。 霍书记点头:“说说看。” “咱们这儿是粮食大县,却连个火车站都没有,那是因为咱们离市火车站不远,半天能跑个来回。” 这些领导有一半是当地人,很清楚周边的情况,所以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方剑平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和笔,“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可以把县里通往市里的路修补一下,不需要太好,下雨天能过车辆就行 “在马路边上建一个蔬菜批发市场。听咱们统一管理的种植户,都可以把蔬菜拉到批发市场。其他的菜农只能去供销社门口的那条街上卖。但是在这之前,需要有关部门的同志把县里各个角落标出来,比如哪儿可以摆摊,哪儿不能摆摊。不能摆摊的地方他们摆摊,有关部门的同志过去——” “不行!”霍书记连忙打断他的话。 方剑平笑道:“我还没说完。当然不能来硬的。否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敢把咱们的办公楼烧了。用人墙把卖菜的围起来。或者开一辆执法车过去,有人来买菜,就说我们在执法,让他们去别的地儿买。 “菜那么便宜,市民绝对不会因为一点菜而招惹执法的同事。我想不需要太久,就不会有人故意跟咱们对着干。” 霍书记想想:“不是不让卖,而是统一规划,确实没理由砸咱们的办公楼。批发市场也可以搞。只是谁来咱们这儿批发啊?” 方剑平:“市里的菜贩子。咱们这儿的菜那么便宜,别说离市区咱们这儿二三十里,就算五六十里,只要路没问题就有人来。” 霍书记道:“我的意思弄好了也没人知道。总不能挨个找他们吧?” 方剑平摇摇头:“不用。我们可以打广告。” 财政部门的领导赶忙说:“没那么多钱。” 方剑平:“你说的那是在电视台或者报纸上打广告。咱们可以搞巴掌大,或者我的笔记本这么大的小广告,然后去周边市县的菜市场发。”顿了顿,“这种广告在首都不稀奇,我岳母出去一圈能拿回来好几张。这里还没有吧?” 霍书记等人摇头,没见过发小广告的。 方剑平:“那这事……?”看向众人。 霍书记想一下:“通往市里的路每年都需要修补一下,这个钱属于财政支出没问题。搞批发市场,你刚刚说十来间房,咱们也搞得起。问题是种植户凭什么听咱们的?” “那些希望卖高价的肯定不配合。咱们可以去找那些借钱搞蔬菜大棚的。让有关部门的同志帮他们算一下成本价,再把这些种植户统计出来。再比如你种西红柿,我种黄瓜,你先种我后种,这样错开了,每个人的菜都能卖出去,还有得赚,还有政府给他们撑腰,应该会听咱们的。只是咱们的同志可能会辛苦一些。” 公安局的领导忍不住说:“这样肯定会有人搞破坏。” 方剑平:“这就是我最后要说的。趁着查耕地的时候跟村民普法,比如抢劫,情节严重的十年以上。非常严重的可能是死刑,你们直接说死刑。不然他们一定会心存侥幸。如果还有村民不以为然甚至不信,就给他们举例,比如张庄的知青烧养蜂场未遂就被关了一年。” “知青烧养蜂场”那事,很多人都听说过。包括霍书记。 霍书记忍不住问:“这只能唬住法盲。” 方剑平点头:“唬住法盲就行了。农村没几个懂法的。” 这点公安局的领导赞同,“是的。他们打架斗殴,我们过去劝阻,他们能理直气壮地说,不关我们的事,不想挨打就少掺和。” 有关单位的领导忍不住说:“咱们县可不小。不论查耕地还是普法都需要不少人受。还有菜市场也需要管理人员。更别说发广告。我刚刚算了一下,咱们县的人都动员起来也不一定够。” 老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方剑平要想别人相信他,听他的,支持他,就得提前做功课。 这些天方剑平也没闲着,得空就找他岳父了解清河的情况。 方剑平道:“我还有其他计划。可能会触及到你们有些人的利益。”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得坐直了。 偌大的会议室一时之间也变得格外安静。 这事早晚要说,虽然他没打算现在说,可是既然提到,方剑平索性全说了,“咱们县有两个采石场对吧?” 方剑平真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大伙儿可以说,他记错了。 他在这边呆了十来年,众人知道瞒不过,就老实点头。 方剑平:“有一个山上的石头特别,可以做墓碑石狮子?有一个山只能挖石头?” 众人再次点头,愈发疑惑了。 方剑平看向霍书记,“那个可以根据市场需求控制一下,一来能给子孙后代留点东西,二来少开采,也能腾出点人手下去普法或者跟有关部门的同志一起拆乱搭乱建。至于那个石头场,我认为有必要停下来。” 有关部门的领导不同意,“采石场的职工怎么办?” 方剑平:“建菜市场发小广告。我这样做不光是为了政绩。经常呆在石头窝里,现在还看不出来,五年十年后,肺部多多少少会有些问题。”顿了顿,“我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是医生。首都大医院的医生。”说完就看向霍书记。 霍书记道:“可是也不能一直建菜市场和发小广告啊。” 方剑平:“我打算找林业部门同志检测一下山上和山脚下的土质。如果跟张庄那边一样好,就让他们种水果看果园。同时跟罐头厂联系,赶明儿直接卖给罐头厂。” “那用石头怎么办?”有人问。 方剑平:“咱们县有砖厂吗?” 霍书记记不得了,就看其他人。 有领导摇摇头。 方剑平:“那采石场的工人分两路,一边继续采石头,一边找地方挖窑盖砖厂,然后建批发市场发小广告。等这些都搞起来,让采石场的工人自己选择去哪儿上班。霍书记,您看呢?” 霍书记很想说没人懂烧砖。 可是想想方剑平打首都来,同学一个比一个厉害,随便给谁打个电话都能解决,“你刚才说整天跟石头打交道对肺不好,可是烧砖也有尘土吧?”方剑平摇头:“烧砖是和泥,然后放到砖窑里面,并不需要从早到晚吸入尘土。据我所知,石头不光要炸开敲碎,还要过筛分大小,忙碌的时候采石场跟仙境差不多?” 直管采石场的领导点头,确实如此。 方剑平:“采石场的工人如果不想烧砖,也不想去菜市场,我们还可以搞一个楼板厂,卖给市里有需要的人。” 霍书记提醒他:“这些都需要技术。” 方剑平:“技术方面我来想办法。” 霍书记不由得看方剑平,果然跟他想的一样,他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幸好他刚来,干两年出政绩上面也不会着急“捧杀”,多半是让他再锻炼几年。 要是那样,那上一步的可能就是他。 思及此,霍书记决定赌一把,“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畅所欲言。” 有关部门的领导忍不住说:“方县长说的这些都需要时间,可是天气不等人,要不了多久花就开了。” 方剑平看向霍书记:“那就先普法和拆乱搭乱建?” 霍书记点头:“这样一来种植户和种植户之间的矛盾,就会变成种植户跟咱们的矛盾。咱们只要不乱拆,他们就不敢贸然动手。” 方剑平:“动手也不怕。只管告诉他们,新来的县长是张庄老支书的女婿。谁不让拆谁就是跟政府作对,跟张庄作对。” 霍书记忍不住说:“还能这样?不好吧。” 方剑平:“对付无赖只能比他们更无赖。对付那些霸道不讲理的人,就得比他们更霸道更不讲理。”顿了顿,扫一眼众人,“你们可能不知道,有些村民宁愿被你们关起来,也不想招惹张庄的人。” 有位同志是农村出来,忍不住赞同,“但有一点,张庄的人能听你的。” 方剑平笑道:“他们会听的。” 不过不是现在。 这句话方剑平没敢说。 霍书记忍不住说:“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们以前是不得不听我岳父的。现在我岳父虽然不是村支书,但我是县长。不论刺头还是无赖,都会以我为荣。”方剑平想想,补一句,“他们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我调走。”顿了顿,“回头我再给他们画个大饼,比如县里打算搞砖厂和楼板厂,到时候肯定需要小工。对了,除了现有的这些职工,不许再招人。县里的财政吃不消。以后人手不够就找临时工。” 此言一出,众人侧目,不少人脸上都出现不赞同的神色。 方剑平:“不是给你们画饼,你们支持我的工作,我还有其他计划,绝对能让你们的亲朋好友赚大钱。” 众人不由得转向他,不赞同转成不信。 方剑平笑道:“你们不信我也不会说。否则各干各的,岂不又乱成一锅粥。”说完看向霍书记。 霍书记微微点头,看向秘书,“方县长说的那些都记下来了吧?” 秘书:“记下了。” 霍书记拿过来,反到后面空白处,写下“普法和拆乱搭乱建”。随后就吩咐由哪些部门参与这两项工作。赶明儿拆乱搭乱建人手不够就去采石场找人。最后让城管部门上街,最快划出卖菜点。但工业用地,也就是以后批发市场附近绝不能划经营点。 霍书记吩咐完,就看方剑平:“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方剑平想想,“我希望最近县里不必要的开支都停一下,留着钱以后办厂。” 财政部门的领导为难:“您又是搞砖厂,又是搞楼板厂,就算勒紧裤腰带也不一定够。” 方剑平:“那就招标。” 众人糊涂了。 方剑平:“交给有资格的个人办。但地不可以卖只能租,还得规定只能在那块地上做什么。我可不希望他们在楼板厂搞造纸厂,然后把附近的庄稼都污染了,逼的老上/坊。” 霍书记忍不住说:“我听说有些地方就是先污染后治理,难道是我记错了?” “没记错。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那个国家就是那么办的。他美也是这么干的。可是前者水污染严重,后者空气污染严重。只要是那些地方的人,不论普通老,还是咱们这种国家干部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你是希望退休后健健康康的,还是退休后就住进医院?” 清河县没有穷到饿死人的地步。 霍书记虽然经历过艰难岁月,但已过去二十多年。现在吃得饱穿得暖,所以对金钱没有那么大,至少没有到要钱不要命的地步。 可是有的领导认为没钱比生病更可怕。所以就忍不住偷偷打量方剑平,欲言又止,希望方剑平能注意到他。 方剑平看见了也装没看见。 他的搭档是霍书记,只要他没意见就行。 别人敢乱来,他不介意让纪/委参与进来。 “霍书记,要是没什么事就散了?” 方剑平说的太多了,霍书记得好好消化消化,“你要不要回去歇歇?” “也行。”方剑平不累,但是想到明天的事,他觉得他得回去,“我明天就不过来了。” 霍书记:“去张庄?我让人送你吧。” 方剑平问:“您的车?” 霍书记笑道:“不是我的。县里的。” 方剑平想一下,“行!开车回去也能给他们个下马威。” 何止下马威。 村西头的人都懵了。 小轿车进村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走错了。 结果没走错,还下来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熟悉,还都没怎么变,在村西头聊天唠嗑的村民都忍不住揉眼睛。 使劲眨了眨眼,人并没有消失,村民顿时忍不住惊呼。 “你们啥时候来的?” “这是谁的车?” “咋也不跟我们提前说一声?” 张支书看着这些人就来气,没好气地问:“提前告诉你们好打架给我们看?” 此言一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声音最大的王秋香也不敢吵吵,弱弱地问:“都知道了?” 张支书:“知道你们乱搞大棚,乱卖蜜蜂,还是乱卖果树苗?” 王秋香确定她知道了,“老九说的?” 谢兰顿时忍不住说:“老九咋这样。我们都跟他说了,先别告诉你,等你回来再说。”说着就找张老九,“他又跑哪儿去了?” 王秋香:“可能又在谁家摸骨牌。” “几十岁了,咋还这么喜欢玩儿。”谢兰立即让她儿媳妇去找张老九。 张支书:“老九没说。杨斌说的。我就说只是个大棚,你们干嘛三天两头给剑平打电话,又写信让我回来过年。你们当初卖的时候就没想过,大伙儿有样学样,不出两年村里的东西都卖不出去?” 方剑平笑道:“他们能想到这一点,你当初选村支书也不至于不知道选谁,还得出考题。” 此言一出,男男女女的脸都热起来,偌大的村头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广进!?” 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王秋香等人回头,看到张来贵,下意识让出一条路。 张来贵三步做两步走,紧紧握住张支书的手,“你可算回来了。我——我对不起你啊。” 张支书:“不是你的错。他们不懂事。我以为挑九个人帮你没大事。没想到一个比一个眼皮子浅,心胸狭隘。白瞎了剑平以前年年冬天办扫盲班。” 张来贵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也是我,也是我没想到。” 张支书:“不怪你。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想到。” 方剑平给他岳父使眼色。 张支书想起来了:“先去我家,跟剑平说说村里的情况,看看具体咋办。” “剑平?”张来贵看到他,“你怎么回来了?” 王秋香:“当然是回来送老大两口子。” 谢兰注意到小轿车,“不是吧?剑平,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示意王秋香看车。 王秋香看那车还没走,忍不住问:“剑平,那辆车是你们从首都开来的?” “不是。县里的车。” 谢兰:“我就说嘛。难不成咱们村这点事都惊动上面了?” 王秋香嗤笑一声。 谢兰:“咋了?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老九和老六没少往剑平办公室打电话。” 方剑平:“你想多了。国家有大事,没空管你们。我现在是清河县的县长。” 众人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猛然转向他。 ——啥玩意?! 方剑平:“你们的县长。你们带头把清河县搞乱,清河县正好缺个县长,上面又怕书记兼县长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派我下来分担一下。” 众人确定没听错,惊得张口结舌,忘了言语。 方剑平趁热打铁,板起脸,异常严肃:“你们去把乱卖大棚技术和养蜂技术以及低价卖果树苗的人找来,我有话问他们。” 王秋香不由得说:“没有我!” 谢兰忙说:“也没有我!我——我虽然卖了,但是卖的跟菜市场一个价。” 方剑平转向其他人。 有村民不安地问:“我我去给你找,你能不能别跟我计较?” () 第171章 番外六 方剑平面无表情,冷声道“你卖的是自家的果苗,我有什么资格跟你计较你白送我也管不着。” 那位村民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谢兰等人下意识想劝,可是一看到他的脸色,跟寒冬腊月天似的能掉冰渣子,顿时把话咽回去找张支书。 然而张支书眉头紧锁,神色并没有比方剑平好多少。 “姗姗来迟”的张老九不知真相,满心都是“老大回来了”,没注意到气氛凝重,跑过来就问“大哥啥时候到的咋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搁这儿站着干啥” 高素兰看到众人一个比一个尴尬,都不说话,像是大战一触即发“先回屋” 方剑平扫一眼众人掉头回家。 张支书跟他一起。 高素兰给谢兰等人使眼色。 你们也快点 谢兰一见方剑平进院就忍不住说“好大的官威” 正准备跟上去的老九停下,“啥官威” 谢兰的儿媳妇也没听懂“娘说啥呢” 王秋香小声说“你姐夫现在可了不得,咱们县的县长。” “县长” 老九和他侄媳妇异口同声,脸上尽是疑惑不解。 王秋香朝张支书家努努嘴,“剑平。” 张老九惊得合不拢嘴。 来富的媳妇忍不住问“我没听错啊” 老九怀疑他听错了,“他他怎么就成了咱们县的县长啥时候的事” 王秋香朝桥边的小汽车努努嘴,“看那儿。车还在。不是县长人家咋可能用县里的车送他。就算好心也不可能还搁那儿等着。里面好像还有个司机。” “我去看看。”老九往兜里掏呀掏,掏出半包大胖给他买的,他不舍得抽,天天拿出去显摆的香烟,然后过去瞧瞧车窗,“大兄弟,下来抽根烟” 那司机下来,接过烟,“您是” “小芳的九叔。小芳你知道吧”张老九藏了个心眼,这个司机要是知道小芳,那方剑平是县长这事八九不离十。否则人家没必要关心他妻子是谁。 司机点头“方县长的爱人。” 张老九的手抖动一下,差点把宝贝香烟扔出去,“他,这方县长我是说我们家剑平,他不是在首都干的好好的吗我年初还给他通过电话。” 司机是霍书记的司机,没少听霍书记抱怨,无知无畏的老百姓是真没法管,头发都愁白了。 虽说不关司机的事,可领导心情好,至少他开车时不用小心翼翼。 司机直言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街上不打地里打,地里不打街上打,都把人打进医院了。在不让方县长回来,你们还不得闹出人命” “我们,让我老大回来就行了啊。”老九忍不住挠头,难道是因为他那几通电话被方剑平的领导听到了,领导一听说清河那么乱,就,就让他过来管管。 这事司机没听说过,怕多说多错,“你这么想知道自己去问方县长吧。”说着打开车门坐进去。 “哎” “老九”谢兰大声喊。老九回头“啥事” 谢兰看一下身边多出的一群人,“剑平要跟养蜂的、干的大棚的和卖果树苗的谈话,他们都过来了,咱们进去吧。” 张老九忍不住说“我又没卖果树苗。” “人是不是你叫回来的”谢兰拔高声音,“赶紧过来” 老九过来,禁不住为自己辩解,“我没让他回来,你别乱说。” 听到消息的张老六正好过来,问道“是不是咱们往他办公室打电话,被他领导知道了” 张老九的嘴巴动了动,注意到大伙儿都等他,顿时不敢顺着他的话说“电话可是你们叫我打的。” “九叔,剑平问你们聊完了没聊完了就进来。” 张老九等人循声看到栓子站在他和张支书家门口。 王秋香小声问“现在咋办” 谢兰想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咱们进去我就不信他敢把咱们抓起来。” 老九道“抓肯定不不会抓。咱们又没犯法。” “那就进去。”谢兰道。 老九不自在的干咳一声,轻声问“你有脸进去啊走的时候咱们咋答应老大的现在不光老大回来,剑平也被咱们连累回来。”顿了顿,“反正我是没脸。” 谢兰不懂“啥叫咱们连累回来的” 老九“年前剑平还在单位干的好好的,这还没出正月他回来了,不是被咱们连累的,还能是啥” 王秋香想想,忍不住点头“对啊。剑平以前可是在水利部门。大胖说虽然不是特好的部门,可也是在首都。咱们县那些当官的,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去过首都。”说着,想一下,“这要是搁以前就叫被贬吧” 谢兰的脸色变了。 其他人的脸色也变了。 有村民担心的不行“那咋办” 栓子急了“你们说啥呢” 谢兰心烦,忍不住吼他“急啥” 张老五试探着说“也不一定受咱们连累吧县长又不是九品芝麻官。” 老九“那也顶多是七品。有啥区别” 王秋香点头“就是。县长干几年,书记干几年,市里待几年,省里待几年,这辈子就过去了。” 张老九摇摇头“剑平今年都三十五了。六十岁都不见得能去省里。换成你们一毕业就去部里,还是首都人,结果这辈子回不了首都,你心里啥滋味” 老五想象一下,“想弄死你们。” 谢兰不禁说“难怪剑平刚刚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猛然睁大眼睛,“那我更不能去”拉着张老五,“咱们回家。”看到儿媳妇,“快走” 她儿媳妇娘家穷,又重男轻女,以至于没上过学,也没时间上扫盲班,什么都不懂,一看老婆婆都害怕,立马跟上去。 贱卖果树苗的人一见亲婶子都怕,也不敢过去。 卖大棚技术的村民最害怕,不是他们带个坏头也没有这么多事,也不会连累村里的水果贱卖,以至于跑的比兔子还快,到家还从里面闩上门。 养蜂的那几户也很不安,他们因为抢地盘放蜂没少跟外村人打架,有一次都把公安闹来了,县领导肯定知道。 他们一走,只剩王秋香这些没参与的人。 王秋香看向老九,“咋办” 老九“剑平和老大憋着一肚子火,他们不去咱们去,还不得数落咱们”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一哄而散。 栓子顿时忍不住问“你们干嘛去剑平让你们过来,有话问你们。” “该做饭了”王秋香嘭地一声关上大门就往堂屋里钻,都不敢趴墙根偷听。 栓子傻眼了,回头转向院里,“剑平,他们,他们不知道怎么都走了。” “走了”方剑平诧异。 他都做好他们狡辩甚至倒打一把相互推卸责任的准备,怎么就走了。 “走哪儿去了” 栓子“都回家了。不信你看。” 方剑平出来,原本人挤人的路上空无一人,只剩一辆孤零零的车和车里的司机。 “怎么回事” 栓子摇摇头“我只听到他们说什么连累,具体的没听清楚。是不是怕被那些卖大棚技术的连累” 方剑平沉思片刻,觉得不可能。 这些村民最懂法不责众。 方剑平转向从堂屋出来的张来贵,“除了卖大棚技术、蜜蜂、果苗,恶意竞争,还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王秋香顿时忍不住说“完了,完了,剑平果然是来找咱们算账的。” 张老九赶忙把窗户缝关上,“小点声,别让他听见。现在咋办” 王秋香想想“要不咱们走吧” “牲口咋办以前都是让栓子给咱们看着。” 王秋香可不敢这个节骨眼上去隔壁,“其实剑平脾气挺好,也不打人,顶多骂咱们一顿。我现在就怕小芳那个憨丫头也回来了。” 老九摇头“不可能。” “我觉得有可能。那丫头看着聪明,其实根本不会为人处世。在说了,剑平的爸妈还不喜欢她,剑平和老大两口子回来了,咋可能让他们娘俩留在虎口” 老九心中一凛,“没事没事,她现在是老师,懂法,在生气也不可能打咱们。” 王秋香“她多少年不打人了” 老九想起他大娘的裹脚布。 “剑平,真是你” 倍感意外且十分熟悉的,咱们往外卖,搞得外村的人和咱们村的人三天两头打架,县里都管不了,就让剑平下来管呗。不说了,我得赶紧走。剑平要是找我,就说我回娘家去了。” 高氏还是没听明白,拄着拐杖颠颠过来,“听说你回来找我们算账算啥账” 方剑平被问糊涂了,反问“你说呢” 高氏神色倨傲“说啥搞大棚的法子虽然是你给我们的,可你也没说不让我们卖。” 结合栓子刚刚说的“连累”,方剑平瞬间明白连累什么,“我也没说让你们到处卖吧你们不光到处卖,把刚刚活跃一点的市场搞乱了,还打架斗殴,对了,打架的人出院了没” 高氏的嚣张瞬间消失,“我哪知道,又不是我打的。你你别扯别人,我就问你,你想咋跟我们算” 算个屁 这账能算清,张老六和张老九也不可能三天两头打电话让张支书回来。 方剑平“我想把你们都抓起来,可是县里没那么大地方。” 高氏放心了,“就是” 方剑平道“上面之前提出改革开放,讲的是先试一下。清河县明显不适合改革开放,上面打算还恢复到从前。” “啥意思”高氏急了。 王秋香和张老九听得不甚真切,蹑手蹑脚从屋里出来趴墙根。 方剑平“供销社菜市场还都归政府。” “不许我们在卖了” 方剑平点头“是的。” “那咋行”高氏想蹦跶。 方剑平“急什么报告刚递上去,上面还得派人下来查一下,确定我反映的情况属实才会取消改革,收归政府统一管理。” 高氏懂了,也放心了。 大不了这段时间不打不闹,天大的事也忍着。 方剑平“清河是粮食大县,每年都有粮食要求。你们天天打架,还把自留地都搞成大棚,粮食总产量比去年少不少,这一点可不是你装乖几天就能蒙混过去的。” 高氏不由得后退。 只因方剑平猜对了。 河头的地虽然也是按照人口分的,但是种还是荒着,是种粮食还是种树都随便他们。 起初都是种粮食。 后来大棚比粮食赚钱,离河近,浇菜也方便,现在河头上全是大棚。 其次这几年也确实有人因为养鱼、搞大棚和养蜂蜜、卖果树,顾不上伺候地。 去年的的粮食产量比刚分单干那年少了得有一成。 不在是统一分配,村里也没少交公粮,上面不知道减产。村民们自个知道。不过很多人都无所谓,包括高氏,因为有钱了,吃光了大不了花钱买。 然而高氏没想到他连这事都知道“张来贵说的” “我说啥了”张来贵出来。 高氏理直气壮地问“不是你告状,他咋知道去年收的粮食没以前多” 张来贵不禁问方剑平“你啥时候知道的” 张支书忍不住了“粮食减产咋回事” 方剑平“我猜的。以前一心一意伺候地,现在不是打架就是使坏,在不济就是去街上卖东西。人的精力有限,你们三天两头这么搞,怎么可能有心思照顾庄稼该施肥的时候不沤肥,该除草的时候随便弄一点,庄稼生病了都不知道,不减产才怪” 以前不敢大卖,高氏得空就去地里看看。 现如今赚钱的门道多了,收麦子的时候高氏都懒得拾麦穗。以至于方剑平的话让高氏无言以对。 张支书转向张来贵,“这么大的事你咋不说” 张来贵忍不住说“我觉得没有打架严重。” 张支书冷笑“粮食都减产还不严重” 高氏禁不住说“你吼啥吼要不是你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我们吃饱了撑的打架脑袋被驴踢了不伺候庄稼” 张支书张口结舌,身体晃了晃往后倒去。 “广进” “叔” 张来贵连忙扶着他。 方剑平给他顺气“别气,别气,你气死了她如意。深呼吸,深呼吸,叔,想想小芳,想想瞳瞳” “咋了”高素兰连忙从屋里出来,一看到张支书脸色发白,吓得嚎啕大哭。 王秋香和张老九慌忙跑出来,一看到张支书的样子,吓得慌了神,手足无措,“大哥,老大,你你你,我们错了你你消消气” “闭嘴”方剑平脑壳疼。 两口子吓得住嘴,高素兰也不敢哭。 方剑平扶着他站稳,“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敢闹,我大不了调武警。咱们先回去,小芳和瞳瞳还搁家等着。” 王秋香心里咯噔一下,着急忙慌地问“小芳也回来了” 方剑平点头“去学校报到没来,周末过来。” 王秋香下意识想离周末还有几天,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明天就是周末。 “老大,我,我杀鸡了,你吃了饭在走吧”这时候回去,小芳一看她爹脸色瘆人,还不得剁了他们。 张支书是一刻也不想呆,看向方剑平。 方剑平拨开张来贵,给栓子使眼色。 栓子连忙扶着他上车。 方剑平转向他岳母,“开车门。” 高素兰连忙跑过去。 司机一看情况不对也跟着下来,扶着张支书进去,就打开窗户通风透气,“方县长,是不是去医院” 方剑平点头。 张来能没空伺候庄稼,导致粮食减产。” “啥” 众人不敢置信。 怕娘挨打,一直在不远处躲着的张老二过来正好听到这句,也忍不住指责,“你咋能这样说大哥” 高氏张了张口,“我我我也不想。还不是方剑平那个兔崽子说,咱们县不适合改革开放” “剑平吓唬你没听出来”张来贵忍不住问。 高氏“我知道他吓唬我。可要是真的咋办” 王秋香“原本肯定不是真的。你差点把老大气死,不为别的,就为出这口气,剑平也会向上面建议,取消改革,恢复到从前。” “那咋办”高氏怕了。 王秋香看向张来贵。 张来贵摇头。 张老九“那把大棚都拆了呢” 王秋香瞪他,“棚里还有菜,拆了你赔人家” 张来贵“现在拆也晚了,又不能在种小麦。在说了,到处绿油油的,只有河头光秃秃的,上面一看就知道咋回事。” 他大哥张来富点头“咱们拆了,别的村不拆也没用。咱们村消停了,别的村大打出手,卖菜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便宜也白搭。在说了,这天一天比一天暖和,咱们不去放蜂,架不住人家去啊。” 王秋香凉凉道“现在知道了我以前就提醒过你们,不能这么乱搞。你们还说我家俩大学生,不愁钱用,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好了,白慌慌几年。” 老九皱眉“都啥时候了,你还说风凉话。也不知道老大现在咋样了。” 王秋香一想到张支书的脸色,也没心思嘲讽他们。 张来贵试探着问“要不我去看看” 老九“你去干啥不怕他看着你就来气” 张来贵闭嘴。 众人沉默下来,忽然转向一个方向,正是栓子所在方向。 栓子被他们看得忍不住后退。 王秋香一把把他拽回来,“你去” “我我去啥” 王秋香“你代我们去看看老大,顺便劝劝剑平。乡邻乡亲,有话好好说,不论他说什么我们都听。” “可是我刚才想上车跟大爷去医院,剑平都没让我去。现在去就让我去了” 王秋香想一下“那就去他家等他。” “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啊。” 王秋香想想也对。 老九“剑平是县长,你到县里一问不就知道了。” “你这么会说,你咋不去你又没乱卖东西。” 王秋香轻咳一声“这不是小芳不喜欢我,喜欢你吗。”想了想,“你要是怕小芳打你,就带一一一块去。” 栓子的媳妇忍不住说“想都不要想” 王秋香当没听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栓子被她盯得头皮发麻,“那那,那我回去拿点钱买多少东西啊” 众人“幡然醒悟”,不能空着手去。 王秋香“等着,我去给你抓只公鸡。买的东西没有自家养的有诚意。” 谢兰忙说“我家还有鸡蛋,我去给你拿一篮。” 张来贵等人忙说,“我去你拿点菜。” 不过片刻,栓子手里就多了一篮鸡蛋一篮鸭蛋,一只公鸡和一篓菠菜和青菜。 “这么多东西我咋去” 王秋香“走着去一会儿就到。”说完还推他一把。 栓子无奈。 “别磨叽,快点。你就不担心你大爷” 栓子要是不担心,才不会傻等着他们拿东西。 “可是大爷不让我进咋办” 老九“不会的。你大爷一向对事不对人。” 栓子还是担心。 可是一想想他大爷临走时的表情,对他的担心压过对自己的担心。 然而,到县家属院门口,看到小芳和瞳瞳,想也没想就转身。 可惜晚了。 他拎那么多东西,特别醒目,小芳拉着儿子到这边就注意到了。 栓子慢一秒,张瞳瞳的“舅”就喊出来了,“妈妈,那个是栓子舅舅吗” “是他。”小芳过去就喊,“栓子哥。” “不是我,你认错了。”栓子脱口而出。 张瞳瞳无语。 小芳想翻白眼,“你怎么在这儿”看看他拎的东西,“你不会来这儿卖,卖东西吧” “不是”栓子下意识说。 小芳“我认错了,你不是什么” 栓子不吭声了。 小芳绕到他跟前。 栓子不由得低下头去。 小芳无语。 张瞳瞳蹲下去,仰头看,“栓子舅舅,你怎么了啊” 无处可躲,栓子抬起头来,“我,我可以说路过吗” 小芳“我信吗” 栓子尴尬了,没话找话,“瞳瞳都这么大了啊” 张瞳瞳好笑“您才看到我啊” 栓子尴尬的脸通红。 小芳“出什么事了” 栓子不敢说,怕挨打又挨骂,“能不能先回家” “进来吧。”小芳接过他的篮子,“给我们的” 栓子连连点头。 小芳奇怪了,“你大爷大娘没去啊” 栓子的嘴巴动了动,不敢说气走了,“回回家在说吧。” 到家门口,看到大门敞开,堂屋门敞开,屋里谁让你来的” 栓子惊讶,他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张支书“说” 栓子怕他又生气,赶忙说“九婶、五婶他们。这些东西也是他们给我的。” 小芳猛然转向方剑平。 王秋香的秉性他们都了解。 大胖考上学之前,张瞳瞳可没吃过她一个鸡蛋。 可大胖一考上,王秋香就像变了个人。 等胖丫也考上,她恨不得把瞳瞳当亲孙子。 饶是如此,她也没大方到送鸡送整篮鸡蛋的程度。 方剑平“小芳,你先别生气。”随后把张庄的情况大概说一遍,她有了心理准备才说高氏倒打一耙,差点把他老岳父气晕过去。 小芳气得霍然起身。 方剑平连忙拉住她,“就知道你会生气。跟他们犯不着。” 小芳转向他。 你跟谁一家的 方剑平“我打算好了,回头就给市里写报告,如实反映张庄以及其他村的情况,取消市场改革。他们不服,我就请调武警。” 栓子脸色大变。 张支书神色不变,小芳也冷静下来。 因为他俩知道取消是不可能取消的,方剑平这么说,多半是想借老实人的口吓唬那些胆大妄为,无知无畏的人。 然后在收拾那些人。 小芳怕打乱方剑平的计划,就坐下“这可是你说的。” 方剑平点头“栓子,今天就不留你了。改天一一放假,家里没事,带嫂子和一一来玩儿两天。” 栓子一刻也待不下去,立马回村告诉大伙儿,方剑平真要向上面反映各村情况。 张支书以前嫌村里人大嘴巴,他们这次也没让张支书失望。 不过一天就传遍全村。 三天,传遍半个清河县。 等到周六,全县都听说了。 虽然有人不信,有人觉得荒诞,哪能说取消就取消啊。可是清河县能从县转为农场又改回来,村民能从吃大锅饭转到个人吃个人,一起干活劳动,在转回包产到户,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这几天正好有有关部门的同志骑着车到乡间地头查看,一边查还一边记录,以至于各村村民都以为要取消包产到户。 周日上午,张小草和杨斌带着儿子到县家属大院门口,跟栓子一家三口碰个正着。 张小草顺嘴问“你们怎么也来了” 栓子的媳妇说“来看你大爷大娘。” 杨斌看到两口子一手鸡一手鸭,一一还拎着一篮子菜,“来就来呗,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拿来大爷大娘也不要。” 栓子不自在地讷讷道“鸭和鸡是,是村里人的一片心意。” 张小草下意识朝西边看去“太阳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啊” 栓子越发尴尬。 一一忍不住说“姑姑,我们先进去吧。门卫爷爷都看咱们了。” 张小草进去,还不由得打量栓子两口子。 俩人无地自容。 张小草有个不好的预感“你们不会要回咱爹咱娘那儿吧” 栓子赶忙摇头,不敢在有误会。不是这事,张小草就想不通了。 到门口看到老两口收拾院子,张瞳瞳压水浇地,各忙各的,不像出什么事,越发奇怪了。 张小草接过她大娘的锄头,“小芳呢她力气大,怎么不让她弄” 高素兰“在书房备课。我和你大爷闲着也是闲着。”看到随后进来的人,不禁“咦”一声,“咋又带这么多东西” 栓子想挠头。 张支书一看大侄子这样就知道了,“这次又是谁” 栓子讷讷道“那几户养蜜蜂的。” 张小草很意外“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张瞳瞳不屑地哼一声,拎起水桶“啪”地一声,一桶水全泼到墙上。 随后撒气般扔下水桶就往屋里去。 张小草吓一跳,不由得看她大爷大娘。 这孩子发什么疯 栓子的媳妇了解这个大姑姐,嘴上没个把门的,怕她又说了不中听的话,赶忙解释,不怪瞳瞳。 随后快速把张支书回村那天发生的事大概说一遍。怕小草误会她和栓子,特意强调大爷差点被他亲娘气晕,不是他们不懂事。 张小草听完气到无语。 杨斌连忙扶着她,给她顺气。 张支书叹了一口气“进屋吧。” 张小草回过神“进什么屋我找她去” 张支书皱眉“找谁她那么大年纪了,万一有个好歹,你的工作还要不要” “我” 张支书抬手“要么进屋,要么回你家。” 张小草不甘不愿地进去,“小芳呢” “小芳现在是老师,还挂着副校长,你找她干啥”张支书问。 张小草当然是找小芳教训高氏。 可是为人师表在打打杀杀可不像话。 杨斌也没想到别的村没闹,张庄先闹起来,“他们怎么这样啊。” 张小草“不是他们,是我奶奶。” 杨斌“你就别我和吵了。一一,跟你耀耀哥找瞳瞳玩儿去。我们说点事。” 俩孩子都看自己的母亲大人。 张小草和她弟媳妇点头,俩人才敢上楼。 方剑平家的房子是个二层小楼。不是新盖的,是几十年的老房子,隔“可能知道。要不你去问问” 栓子的媳妇不敢。 “我我去把鸡杀了” 张支书愣住。 高素兰好笑“刚吃过早饭杀啥鸡啊。你坐下歇会儿。” 栓子的媳妇如坐针毡,给栓子使眼色。 栓子其实不想管,他觉得村里人太不知足了,索性装没看见。 栓子的媳妇就找她大姑姐。 张小草要想管,也不会等到老六和老九打电话,于是站起来说,“我把炉子打开烧水,等会儿把鸭子杀了。鸭子喜欢叫,别影响人家休息。”说完就去厨房开炉子。 栓子的媳妇没法,就想等方剑平。 然而直到他们下午回去,也没见着方剑平。 俩人回去把这事一说,村里人愈发觉得方剑平不是吓唬他们。 翌日,就让张来贵去县里。 方剑平不见。 张来贵只能回家。 刚到家还没坐下,来了两个人,邻村的村支书,向他打听消息。 张来贵也没消息。见他们不信只能老实交代,他们差点把老支书气晕过去。 这个消息传出去,连镇上的干部也以为方剑平要来真的。 没几天,县里的干部在下去查看乱搭乱建,连村子都进不去,到村口就被拿着锄头铁锹的村民拦住。 有关部门的同志知道他们真敢打人,赶忙回去向方剑平汇报。 霍书记也听说了,忍不住找方剑平“你说的这个办法不行啊。” 方剑平不急不躁地给他倒杯水。 “别忙活了,我不渴,也喝不下去。” 方剑平笑道“看把你急的。你之前都说了,村民和村民之间的矛盾会转成村民跟政府的矛盾。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很正常” “这还没拆呢。只是看看有多少,需要多少人手,要不要公安部门的同志配合。”霍书记提醒他。 方剑平见他急的来回踱步,“我可以说没打算全拆吗” 霍书记猛然停下,“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解决这事 () 第172章 番外七 方剑平示意他先坐下。 霍书记随便拉张椅子坐下,就盯着他。 方剑平“我以前听人说过一件事,具体记不清了,大意是很多人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门窗都关的死死的。有人受不了,就提议把门拆了。有人就不同意。有人就问,开一扇窗户呢然后那人就同意了。” 霍书记懂了,“你是担心有人用良田搞塑料大棚,咱们要是直接拆,他们能把咱们拆了,所以才在会上那么说” 方剑平点头。 “那有关部门的同志岂不白忙活了据我所知,张庄就没有占用一二等地。” 方剑平微微摇头“不白忙活。不统计全县有多少大棚,咱们回头怎么安排种植。不知道有多少种植户愿意加入咱们,批发市场盖好了也搞不起来。更别说还得划摊位。” 霍书记仔细想想,“你说得对。”随后好奇,“你怎么想到的” 方剑平“跟村里人斗智斗勇总结出来的。” “你这个乡没白下啊。”霍书记忍不住说。 方剑平笑道“上面让知识青年下乡的本意就是如此。只是后来世道变了,下乡的意义也变了。” 霍书记的心踏实了,“我刚才注意到你说划摊位” 方剑平点头“不划分好,卖洋柿子的和卖洋柿子的在一块,还是会出现恶意竞争。” “你考虑的周到。可是现在怎么办” 方剑平“通知镇长书记开会,让他们下发到各村,让村支书统计。” 霍书记摇摇头,“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没用。村支书是村民选的,不是咱们的人。” 方剑平笑道“我知道。回头您找各级领导询问统计情况,他们肯定大倒苦水。您也别心软,三不五时地催一下,偶尔用武警吓唬一下,逼的他们寝食不安,然后再找各地村支书开会,跟他们商议各退一步。” 霍书记恍然大悟“自留地里的大棚可以留着,一二等地里的大棚必须拆除” 方剑平点头“到那时根本不用咱们出面。” “顺便提出咱们盖个蔬菜批发市场,不要摊位费,但价格得由咱们定” 方剑平“这个价格得根据实际情况定一个下限,免得他们没下限。如果价格统一,用心种植的人肯定不干。” 霍书记点头“这么灵活他们肯定愿意。” 方剑平“所以统计就先停一下,让那些同志好好歇歇。等各地村民妥协了再统计。” 霍书记起身“我这就让人通知他们来开会。” 方剑平不放心“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霍书记笑道“我懂。” “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跟人民群众打交道,轻不得重不得。我以前也认为他们好糊弄,他们有时候确实好糊弄,但他们不懂法纪,容易走极端。务必提醒各乡长镇长书记没有你的允许,决不能让执法部门介入。” 霍书记“你不去” 方剑平摇头,“你就说我去市里了。” 霍书记笑出声来,“那我明儿走路上班” 方剑平点头。翌日上午,霍书记走到县政府,各乡镇的书记乡长镇长已经到了。 跟霍书记比较熟的乡长就问“您的车呢” 霍书记“方县长开去市里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大变。 有人忍不住就问“真要取消包产到户” “不是。你们可能不知道,昨儿县里下去统计大棚的同志险些被村民打了。方县长去市里报备,必要时请武警协助。” 有位镇长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霍书记“昨天下午。先去办公室吧。” 到了办公室就把统计大棚这事交给他们。 霍书记的神色太严肃,这个会议只宣布这一件事,各地领导都认为县里来真的,回到各地就派人下去统计。 同样是自行车带着公文包,各地村民就认为还是县里的人,再次拿起锄头铁锨阻挡。 不出方剑平所料,政府官员进不去,各地领导只能让村支书去镇上乡里开会,由村支书统计。 有些村支书的亲戚和家人都参与了,怎么可能统计呢。 霍书记心里有底,一点不着急,想起来就给各乡长书记打电话。 乡长镇长这些一二把手寝食不安,只能继续找村支书开会。 扯扯断断一个月还是没有任何进展,霍书记吓唬他们,县里打算请武警进村强拆。随后通知县公安局和各地派出所待命。 没有要求他们保密,不过一天此事就传遍整个清河县。 战事一触即发。 张来贵再次被村民推出来找张支书。 张支书闭门不见。 张来贵去县政府,秘书出来通知方剑平很忙。 各地村民此时已经知道新来的县长是张庄的女婿,所以各地村支书都去张庄理论。 方剑平这么不给面子,张庄一部分人也恼了。 于是商量一下,一起去县政府。 方剑平等着他们呢。不过也没贸然下去。 公安局的同志排出人墙,方剑平和霍书记才出面。 这时候霍书记才提出各退一步。 自留地的大棚不用拆除这一点实乃出乎众人意料,宛如喜从天降。随后不论霍书记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满口答应。 这些村支书回到村里跟村民一说,宅基地和自留地的大棚不拆,一个个都认为自己胜利了。 有关单位的同志再进村就容易多了。 不过有些村民还是不安,问前来统计大棚的同志,确定不是县里的缓兵之计 方剑平那招只有他和霍书记知道,其他同志也认为村民胜利,县领导退一步,所以下去统计的同志就实打实的表示,不是。 张庄的人很不安,认为又是他们带的头,逼方剑平让一步。 以至于也不敢让栓子去找张支书。 张支书本想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下,经此一事也懒得回村。 张小草和杨斌也认为方剑平被逼的妥协,担心他不高兴给张支书和高素兰气受,周末就去探望张支书,顺便看看方剑平的态度。 方剑平不在家。 张小草奇怪“他怎么这么忙”张支书“最近确实挺忙,早出晚归,我们想见他一面都难。” 杨斌小声问“不是故意躲你们吧” 张支书摇了摇头“公文包鼓鼓的,应该真有事。” “小芳呢” 高素兰朝楼上看去,“陪瞳瞳写作业。” “写作业还要陪”张小草皱眉,多大了还这么娇惯啊。 高素兰“怕瞳瞳一边写一边玩,说什么时间长了容易注意力不集中,听课的时候也容易走神。耀耀不是吧” 张小草没注意过,忍不住看杨斌。 杨斌也不知道。 俩人顿时意识到他们这对父母当得多失职。 张支书忍不住说“这一点你们真得跟小芳学学。” 张小草“耀耀知道,上好了他享福。” 张支书好笑“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知道就能忍着不玩” 高素兰点点头“我以前做鞋的时候都想找人聊天,何况一个孩子。” 杨斌想想自己工作的时候也忍不住开小差,“回头就看着他写。你们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张支书“没事。” 可是一想到那个房子有些年头,再不盖真容易出事,“小草,还记不记得你之前一直说带栓子赚钱” 小草点头“记得啊。” “你不让栓子干大棚,也不让他养蜂。可是除了这些还有啥” 张小草想说,再等等,容易被打成投机倒把。 随之一想,以前上面没人,现在方剑平就是县长,还有啥可怕的。 “卖东西” 张支书不确定地问“二道贩子” 张小草无语又想笑“看你说的。” “那就是了”张支书问。 杨斌不赞同“不行” 张小草“你又不是县长。我让小芳问问方剑平。”接着就喊,“小芳,下来,有事” 小芳穿着拖鞋下去,“啥事” “你回头问问方剑平,我能不能去南方拿点货让栓子卖。” 小芳点头“你别以次充好,哄抬物价就行。” “街上的红袖章也不查最近街上可是有不少戴红袖章的城管。” 小芳“你说的那些应该是市场监管部门划经营点的同志。在经营点卖东西,别乱摆摊,他们才懒得管。” “这可是你说的。”张小草不放心。 小芳想一下,承诺“要是被他们收走了,我让方剑平给你要回来。” 张小草立即说“那我过几天就去。” 杨斌不禁问“你怎么去不上班了” “请假啊。”张小草道。 杨斌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你知道去哪儿拿” 张小草点头。 “申城”杨斌不确定地问。 张小草嗤笑一声,“去那儿干什么一贯看不起外地人,买他的东西跟有求他们一样,有可能要高价还以次充好。 “我去杭城、甬城周边。那边的人会做生意,不论本地外地,只要跟他们做生意就是他们的客人。听说工厂一家挨一家,去一个地方就能从针头线脑到衣服鞋子全配齐。” “你听谁说的”杨斌忍不住打量她。 张小草“你不认识的人。” 杨斌转向小芳。 她说的对吗 小芳点头“申城的一些商人,我不是说全部,缺大德了。当年朝鲜战争,全国各地捐钱捐物,有些德高望重的艺术家为了给部队捐飞机,连轴转演出募捐。只有那个地方的人卖部队急救药品还以次充好。”看向张支书,“爹应该听说过吧” 张支书点头,“不过那人已经枪决。” 小芳“几万人的药品,那么大一批他一个人可办不到。直到运送到战场上都没走漏风声,说明从上到下蛇鼠一窝。算算时间,他手下的小罗罗也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奸商了。” 张支书笑道“你当那几年革命是闹着玩的” 小芳“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张支书哑口无言。 小芳又问“您是不是以为坏人老了就会变好” 张小草忍不住说“只有可能更坏。比如我奶奶。” 张支书心梗“不说这个。小草,杭城甬城离咱们这儿可不近,得有两千里。” 杨斌不禁问“那得请几天假” 张小草算一下时间,“一周。周日上午走,等到下周日肯定能回来。” 高素兰忍不住问“人家批吗” “我现在是会计,又不是唯一的会计,不赶在发工资的时候应该没问题。回来就让栓子跟他媳妇卖。” 小芳“他俩会吗” 张支书“栓子会。他媳妇应该也行,没少卖菜卖鸡蛋。” 小芳想起来了,改革开放头几年,张庄有什么卖什么,大人小孩都敢抛头露脸,“张小草,你打算让他们卖什么” 张小草什么都想卖,“啥畅销卖啥。” 小芳无语。 “你啥意思” 小芳“江南是鱼米之乡,人家又离特区近,生意往来的人多,比咱们有钱。在人家那儿畅销的,到了咱们这儿不见得好卖。” 张小草以前在电视里看过,南方人可时髦了,她们穿的那些衣服要是搁这边穿,得被一些老古董骂不正经。 “你说得对。你说卖啥” 小芳“工资低,城里人也没余钱,卖便宜又好看的。别管版型料子怎么样。最好进年轻人穿的,女的多男的少。” 杨斌忍不住看她。 这话怎么说啊。 小芳问“你们家是张小草和你嫂子的衣服多,还是你和你大哥的衣服多” 杨斌恍然大悟“女人爱美” 张小草顿时忍不住说“就你不爱美。” 小芳“要吵吵回你们家吵吵去。别打扰瞳瞳写作业。” 张小草闭嘴。 高素兰忍不住担心,“世道这么乱,你和栓子俩人去行吗还有进货的钱,万一被人弄来去咋办” 张支书“刚经过严打应该没大事。” 小芳摇摇头,“严打多是打问题严重的。小偷小摸得靠人民群众协助。不然不累死法院也得累死公安。” 张小草不由得想起前世,这几年还只是小偷,过几年敢光明正大的枪,“小芳说得对。我得多找几个人,再弄两把刀带上。” 杨斌顿时忍不住说“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张小草瞪他“你知道啥这个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说别人,就说村里,有钱的有几个不是胆大的” 杨斌无言以对。 高素兰忍不住说“你也跟好的比。你跟他们比什么啊。” 张小草“你就说是不是胆大的” 高素兰也无言以对。 张小草“大爷,大娘,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走之前就不来看你们了。” 高素兰不禁问“不再坐会儿” 张小草摇头,她得回去看看有多少钱。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没什么事。再说了,还得回去看着杨耀耀写作业呢。” 此言一出,高素兰不好留她,可是一想到她要干的事,还是不放心,“南方啥情况咱也不知道,第一次去别带那么多钱。” “我知道。”张小草答应的干脆。 然而到家就把她的全部存款拿出来。 杨斌惊呼“你疯了” 张小草白了他一眼。 “哑巴了” 张小草放下钱,转向他,“我不能自己去吧” 杨斌摇头。 绝对不能 张小草“我和栓子一块去你也不放心吧” 栓子太老实,杨斌不放心。 张小草“你们都得上班,我得从村里找几个人吧村里人什么德行这几年你也看到了吧知道卖东西赚钱,还知道怎么去,他们能忍住不去” 杨斌摇摇头。 别人忍得住,她奶奶也忍不住。 哪怕知道栓子帮小草卖,小草只分他一点,她奶奶也得天天去找栓子,让他带上他弟弟。 “你们村的人怎么都那么见钱眼开” 张小草“你不见钱眼开,发工资的时候高兴的跟捡到钱似的。” 杨斌噎了一下,不想跟她吵吵,转移话题,“他们不会为了抢生意又故意低价卖吧” 张小草“大不了不跟他们进一样的货。” “那这样还行。” 张小草问“你同意了” 杨斌心说,我也拦不住。 她想赚钱不是一天两天了。 嚷嚷着赚钱得有十年了。 以前不敢还能忍住,现在方剑平是县长,再不让她去,她指不定干出什么来。 “钱放好。” 张小草点头。 这一点她早想好了。 内衣上缝口袋装大票,再缝个荷包挂脖子上装零钱。 晚上休息的时候就塞衣服里面。 现如今有流氓罪,谁敢往她胸前摸,她就骂谁耍流氓。 不过这些张小草没打算跟杨斌说,否则又得瞎想。 她也没急着找栓子。 离农忙夏收还早,栓子没什么事,张小草这边万事俱备了,临出发前一天才去找栓子。 娘家人多,张小草就从堂兄弟里面挑。栓子和王秋香家就隔一堵墙,以至于人没选好她和老九就听见了,非让老九跟她一块去。 张小草不禁问“你去干什么” 老九也想去“我去看看南方咋样。大胖说的。” 张小草一万个不信。 “大胖一个人民教师,让他爹摆地摊” 老九“大胖让我和你婶多出去转转,别整的搁家里窝着。” 张小草张了张口,把骂人的话咽回去,“那是在城里,让你们到处玩玩。” “反正这话是大胖说的。不让我去我就告诉你奶奶。” 张小草忍不住了“要不要脸是不是当叔的” 老九一眼不错地盯着她。 张小草服了“赶紧收拾衣服去。南方热,别带厚的。” 王秋香“还收拾啥衣服带一件换洗的就行了。没衣服没袜子到那儿再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小草立马让栓子把衣服去掉。 他媳妇担心“这么远的路,行吗” 张小草摆摆手“放心。小芳都说行,肯定行。” 小芳可是大学老师。 此言一出,栓子的媳妇放心了。 王秋香拿出三分之一存款分三份塞张老九身上。 翌日上午,张小草一行坐上南下的火车。 往常周末她上午不过来,下午也会来看看张支书和高素兰。 等到晚上还不见张小草,张支书忍不住说“小草应该是今天走的。” 没头没尾这么一句,方剑平奇怪“她又怎么了” 张瞳瞳“小草姨要栓子舅舅当二道贩子,带着他南下进货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方剑平看向小芳。 小芳“上周。你不会把她定为投机倒把吧” 方剑平不禁说“怎么可能。不论贩卖什么都定为投机倒把,市场经济什么时候才能活跃。不过我得跟工商管理部门提个醒,以免再为了争地盘大打出手。” 小芳“这个跟卖自家的东西不一样,卖东西买东西的人都心虚。让他们偶尔过去转转就行了。不过要是有哄抬物价的得立刻处置。不然有样学样,干的人多了就不好办了。” 方剑平点头“我知道。到那时街上可能比瓜果蔬菜下来的时候还乱。” 张支书忍不住说“你说起这事,我突然想到,我们种的菜都露头了,按理说村里的菜也该下来了,最近怎么都没听说哪儿有打架的” 还不是因为村民被方剑平要拆大棚吓怕了。 方剑平又要取消包产到户,无知的村民压根不知道他没这么大权利,市里和省里也没这么大权利,自然不敢不伺候庄稼,整天想着抢地盘赚钱。 方剑平“我把他们分开了。” 此言一出,一家四口都好奇。 方剑平“以前供销社门口那条街都是卖鸡鱼肉蛋蔬菜的。我让人用白灰在那条街上细分一下。”看向小芳,“好像就有卖服装饰品的摊位。回头正好让栓子过去。对了,从下个月初开始收钱,每月一块钱。” 小芳不禁看他,难怪他让人划经营点。亏得她以为只是为了把那些不对付的种植户分开。 张支书不禁说“那谁还卖你也不怕他们又合起来堵你。” 方剑平笑道“不怕。有人愿意出这个钱。城里也有不要钱的摊位。咱们大门口斜对面就可以摆摊,有十米那么长。租不起摊位的完全可以把东西拿到这边卖。即便有人想闹,也顶多个人。别想像上次一样,上百人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张瞳瞳忍不住摇头。 方剑平挑眉。 皮小子几个意思 张瞳瞳“老奸巨猾。” “再说一遍,爸爸没听清。”方剑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瞳瞳心说,再说也是阴险狡诈,“我真同情那些跟您作对的人。”说着,有个大胆的猜测,“爸爸,你这么聪明厉害,上次怎么还被人堵得需要公安同志保护” 小芳“那是你爸爸算计好的。” 方剑平倍感意外。 小芳笑道“咱俩结婚多少年了我还不了解你。那天你回来不光不怕,还有心思检查张瞳瞳的作业。再说了,大门都被堵上了,公安怎么进去的” 张支书明白了“先前街上谣传,你们让公安随时待命。合着不是为了拆大棚” 方剑平笑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我敢全拆,他们就敢要我的命。” 张瞳瞳很好奇“爸爸,这事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 方剑平“以前只有霍书记。现在么,应该有人回过味了。不过也晚了。闹事这种事跟打仗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说了,大不多种植户都希望政府管一管。我们管了,还答应给蔬菜定个下限价格,那些想吃独食的人再想闹也没人陪他们闹。” 小芳忍不住问“你就不怕过两年别的县也搞蔬菜批发,不定下限价,然后把你们的客户都抢走” 方剑平“咱们市是产粮大市,别的县敢在良田上搞大棚抢我生意,那就要做好丢乌纱帽的准备。” 小芳“人家也有河滩。” 方剑平笑道“成不了气候。这次要不是他们一起过来闹,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把他们都团结到一起。” 小芳不敢信“你居然连这点都算计到了” “没有。”方剑平摇头,“说实话,我原计划是先攻克张庄,让张庄站到我们这一边。可我怎么也想到那么怂,一个个都不敢见我。” 张支书笑道“不论过程咋样,结果是好的就好了。” 方剑平点点头,“我听人说有些地方种地用磷肥。回头得想法子让那些有钱的种植户用上磷肥,把粮食产量搞上去。” 小芳“然后多出一点地搞大棚” 方剑平摇头“不行那样就管不住了。这个口子绝不能开。”顿了顿,“粮食产量上去,可以种些别的作物。比如芝麻,比如油菜,比如花生。这些也都是生活必需品。” 张瞳瞳好奇地看向他爸。 方剑平笑道“这些都可以榨油。” “对哦。”少年恍然大悟。 方剑平“卖不出去也可以搞个加工厂,然后销往省城。” 张支书不禁说“榨油的加工厂得不少钱。” 方剑平笑道“不一定是县里弄。可以让有钱的人搞。” 话音落下,钟响了。 方剑平看去,七点了,立马打开收音机听新闻,“张瞳瞳,赶紧吃饭,吃了饭写作业去。” 少年转向他妈。 小芳“我备课,你写作业。” “我就知道妈妈最好。” 方剑平轻哼一声,“你多大了啊。” “十一岁半,咋了” 方剑平“这时候又不说自己虚岁十三了”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张瞳瞳反问。 方剑平听到播音员的声音传出来,不再搭话他。 张瞳瞳奇怪,新闻有什么好听的。可是看到他爸很认真,也不敢再皮。 小芳的以前的爸也每天守在电视机前等新闻联播,就算看不出什么,也能提高觉悟。所以饭后也没让方剑平收拾,她爹娘收拾碗筷,她擦桌子扫地,让张瞳瞳去洗脸刷牙,免得吃饱就犯困。 楼上有四个房间,本来有张支书和高素兰的。 老两口怕晚上下楼摔着,就住在楼下。 小芳留一间客房,两间作为他们和张瞳瞳的卧室,还有一间是书房。 以免张瞳瞳看到床就想睡,小芳把他弄去书房。 张瞳瞳习惯了,没有任何怨言,一边往外掏书一边说“妈妈,晚上就不看英语了,明天早上你提我写单词吧。” “行。我先前给你蒋薇姨报平安的时候,她问我要不要参考书,回头给你寄来。” 少年点头“要的。我发现我们同学都不知道什么是参考书。妈妈,是不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不舍得买啊” 小芳“没有钱其一,其二就是这边的新华书店也没有几本参考书。说起这个,也得让你蒋薇姨给我寄几本,回头也好给他们出书卷。” “出试卷”少年没听懂。 小芳想想该怎么解释“大多数学生都没钱买试卷,学校也没钱,然后就买白纸,我们老师出题,然后用油墨印。” 张瞳瞳惊呼“这么穷” “不穷又怎么会因为卖菜放蜂打的头破血流” 张瞳瞳不禁说“你说你下乡支教,还真跟下乡支教一样啊。” “写作业吧。”小芳想想她办公室没电话,学校只有一部电话在校长办公室,总麻烦他也不好。 等方剑平上楼,就让方剑平打给蒋薇。 小芳是高三的语文老师,方剑平也希望今年高考成绩亮眼,所以第二天到办公室就给蒋薇打电话。 其实小芳原本教高一。 她以前虽然是大学老师,可大学跟高中毕竟不一样。校长不敢拿高三的学生冒险。 好巧不巧,教导主任的儿子上高一。 高三学习氛围紧张,又快高考了,难免多想。于是就去找校长询问,首都来的老师学问那么高,为什么不教高而教高一。 校长不得已,只能让小芳跟高三年级的语文老师换一下。 人家老师巴不得呢。 高三经常考试,试卷得自己出。高一一学期两次,只有期中考试需要老师自己出题。虽说高考考好了有奖励,可奖励很少,因为县教育局没余钱,学校也不富裕。 好在小芳做好心理准备权当支教。 哪怕工作多了,一想想家人都在一起,方剑平也不用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去单位,她还能跟儿子一起放学回家,就挺开心的。 话说回来,蒋薇很清楚高考意味着什么,当天中午就去买书,买好了就给小芳寄回来。 蒋薇寄的是快件,等到周六小芳就收到了。 小芳算一下钱,给蒋薇寄一百块钱过去,让她帮忙留意一下,再出新的资料书再帮她寄过来。 离高考不到三个月,这些书不能出错,小芳直接带回家。 幸好每天跟张瞳瞳一块放学,少年帮她分担一下。 “妈妈,都是你的吗” 小芳摇头“我的三分之二,你的三分之一。” “那我可以拿去学校吗” 小芳“可以啊。怎么这么问” “我想跟同学一起看。” 小芳不由得打量儿子,“有点不像你啊。我记得咱们以前的邻居找你借红楼梦,你都不借。难道是我记错了” 少年回想一下,确实有这事,“名著故事书不外借。学习资料可以分享。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辛苦。对吧妈妈。” 小芳挑眉,“你就不怕同学超过你,中考的时候把你挤到二中” “不怕”张瞳瞳摇头。 小芳“儿子,说实话,不然别怪妈妈找你们老师。” 张瞳瞳无奈地瞥她一眼,“就知道瞒不过你。”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早已出校门,周围没什么同学,“我上厕所的时候听到隔壁几个女同学说,她们的爸爸妈妈觉得她们考不上中专,想让她们下学务农。妈妈,才上初一,离中考还有两年,她们的爸爸妈妈怎么就知道她们考不上” 小芳“借口罢了。不过她们要是能把成绩提上去,老师和初中年级主任都会找他们的父母谈谈。她们要是学习不好,老师肯定不管。因为一定会被他们的父母刁难,比如,你让我家孩子上学,你给不给出学费。” “这么不讲理”张瞳瞳惊呼。 “娘俩说什么呢” 娘俩抬起头。 方县长慢慢悠悠过来。 小芳意外“今天下班这么早 方剑平“县里又不止我和霍书记俩人。总要给别人发挥的余地。”接过她的书,一看都是全新的,“这么快” 小芳点头。 张瞳瞳忍不住把书递给他爸,“这儿还有。” “自己拿着”方剑平转身躲开。 张瞳瞳放了个空险些摔倒。 小芳赶忙扶着儿子一把,“小心” “爸爸”张瞳瞳站稳就忍不住大喊。 方剑平“男子汉大丈夫连几本书都抱不动” “我我是小丈夫” “咳咳” 门卫呛着。 少年想想自己的话,脸色通红,抱着书就往家跑。 小芳赶忙说“慢点,书包里的东西掉了。” “你捡” 小芳捡起来,很是意外,不由得转向方剑平。 方剑平想问,怎么了。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愣住。 他要是没看错,那应该是两个自制的信封,信封上的字称不上好看,但很工整,一看就是女孩子认真写的。 先前张瞳瞳冒充别人给方剑平写信,方剑平和小芳就打算等他再大一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方剑平忙说“不是我。” “也不是我。”小芳下意识说。 方剑平不禁问“那是”猛然转向小芳,“他同学” 小芳“我拆开看看” “别你想张瞳瞳那样,要是知道了肯定特别不好意思。还有可能跟我们吵闹。” 小芳“那让他自己拆。” 到家门口,小芳就喊“张瞳瞳,下来” 楼上的窗户被推开,“干嘛” “你的东西。” 张瞳瞳好奇,下楼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迹,哼一声还给她“妈妈,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 第173章 番外八 小芳愣了愣,意识到他什么意思,笑了“儿子,你确定” 张瞳瞳被她笑得不确定,转向他爹“是你吧爸爸,你可真记仇” “你老子我是县长,忙得脚打后脑勺,有空跟你记仇”方剑平不屑地瞥他一眼,抱着书上楼。 张瞳瞳眨了眨眼睛,看看爸爸,不像是装的,打量妈妈,也不像开玩笑,顿时心虚不安,“不不,不会吧” 小芳“你拆还是我拆”晃晃信,“看清楚,自制的信封。你说爸爸妈妈每天工作,还得陪你写作业,陪你读书,有空做这个吗” 张瞳瞳很确定,爸爸妈妈没空。 “出什么事了”在厨房帮忙做饭的张支书出来。 张瞳瞳连忙抢过去,“没事。爷爷,我饿了。” 他的样子可不像没事。 张支书看向小芳。 张瞳瞳连忙给他妈使眼色。 不许说 小芳很少能看到儿子这么着急,“我和瞳瞳闹着玩呢。张瞳瞳,上楼” 张瞳瞳扭头就往楼上跑,直奔他的卧室。 他打算的很好,到卧室就毁尸灭迹。只是没等他关门,他爸进来了。 “你来干嘛”张瞳瞳慌忙把信藏到身后。 方剑平笑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少年急的往四周看看,然而无论柜子还是书桌都离他很远,无法藏尸。 方剑平问“打算藏哪儿去还是准备撕了” 少年眼中一亮,他怎么没想到呢。 小芳进来“张瞳瞳,不想知道谁写的吗收不到你的回复,人家明儿可能还会继续。” 张瞳瞳的手僵住不敢撕。 小芳“你如果怕回头见着同学尴尬,可以给妈妈,妈妈帮你看。” “你不会嘲笑我”张瞳瞳不放心地问。 小芳笑了“妈妈是那样的人” “妈妈不是爸爸是。尤其爸爸我我” 方剑平替他说“尤其你还坑过我。张瞳瞳,知道你现在这样叫什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妈妈,你听见了吧”张瞳瞳忍不住后退,怕他爸爸过来抢。 小芳“不是你活该吗假装别人给你爸写信的时候就没想过,你也有长大的一天” 那时包括现在的张瞳瞳都不懂情爱,虽然他没少看名著听广播,实际上不清楚“情书”意味着什么。 别看他此时此刻很紧张,也是担心他爸趁机奚落他,他妈逮住机会训他,他嫌丢人等等,压根没想过爸爸妈妈会不会因此怀疑他早恋。 “我才,我才十一岁半”张瞳瞳忍不住大声说,“谁这么小谈恋爱” 小芳乐了,“既然你是无辜的,那干嘛不让爸爸妈妈看看写的什么” 张瞳瞳一想也对,信递出去慌忙缩回去,“又想骗我。” “那你自己看。”小芳想一下,“有可能是你同桌。” 本想拆信的张瞳瞳顿时不敢动,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说“胡说我同桌是男的。” 小芳很想说,儿子,你还是太年轻。 然而此时是八十年代,不是三十多年后,有些话说出来会被当成神经病,“那就是你前桌或者后桌。不然怎么可能连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张瞳瞳觉得有道理,未免尴尬,把信递过去,“你看” 小芳转到他身边,“不给爸爸看。先说说你前桌后桌女生姓什么。” 张瞳瞳一脸警惕“干嘛你你你不许去找人家” 小芳“你妈我还没那么无聊。不用说名字,也不用把前桌后桌分开。” 张瞳瞳放心了,立马把左右前后的女生的姓都交代出来。 小芳拆开信封越过内容直接看最后署名,不由得挑挑眉,就拆第二封。 “看完了”少年忍不住问。 小芳递过去“要不你看看” 他吓得连忙别过脸。 方剑平乐了,“看都不敢看,居然还敢装成别人给你老子写信。张瞳瞳,这两封信不会是女生给你的回信吧” “什么意思”少年没听明白。 方剑平“遍地撒网,重点捕捞。” “怎么可能”张瞳瞳惊叫。 方剑平故意问“怎么不可能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多情” “你才多情”少年气得跺脚,“妈,你看我爸。” 小芳合上信,装回信封里,“我觉得你爸怀疑的不是没道理。” 张瞳瞳不敢置信,“你跟谁一边的” “合理推测。”小芳道。 张瞳瞳张了张口,“证证据呢” “这就是。”小芳抬起手中的两封信。 张瞳瞳气到无语,握了握拳头,伸出手,“还给我” “急了”方剑平笑着问。 少年猛然转向他“你才急了。” 方剑平心说,你陷害我的时候我是很急。 可惜这事过去了。 方剑平悠悠地问“你看我像吗” “我我看我看这两封信就是你写的”张瞳瞳不由得拔高音量。 方剑平点头,“行啊。” 少年满脸愕然,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承认了。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方剑平看向小芳“回头拿信去他们班问问。或者直接找老师。都不承认就比对笔迹,看看到底是谁写的。” 张瞳瞳顿时慌了,“你敢” 同学知道了还不得天天打趣他。 万一是家庭贫困的女生,她们的父母还不得立即让她们退学。 “爸爸,你你敢去我们学校,我就不认你这个爸爸” 方剑平不急不慢地说“法律没有断绝父子关系一说,你不认我也是你爸爸。” 少年的脸急红了,忍不住找帮手,“妈妈” 小芳“现在知道着急了假装我的笔迹给你爸寄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爸比你还着急” 张瞳瞳不由得看向他爸,见他噙着淡笑,心中忽然一动,“你故意的” 方剑平明知故问“故意什么” “吓唬我”张瞳瞳举起手。 方剑平扬起巴掌。 要跟父亲大人决斗的少年顿时吓得躲到母上大人身后。 小芳无语又想笑,“张瞳瞳,以后还写吗”说着话还晃一下信。 张瞳瞳慌忙摇摇头。 小芳“知道错了” 张瞳瞳赶紧点头。 方剑平嗤一声“他知道个鬼。多半是怕遭报应。” 少年猛然转向他爸。 方剑平“我猜对了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吧” 听到这话张瞳瞳又不由得看那两封信,“真不是你写的” 小芳摇头“我确定是你同学写的。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都是因为体育课上,看到你跟同学打乒乓球,被你的” “停”张瞳瞳吓得大喊,“别说了,别说了,不是爸爸写的,也不是妈妈写的。” 小芳“那你留作纪念”递给他。 少年吓得后退。 方剑平乐了,“你可真怂。以前给我写信的勇气哪儿去了” “那是假的,这是真的”张瞳瞳不由得说。 方剑平嗤一声“儿子,你也看过红楼梦,应该知道假作真时真亦假吧” 张瞳瞳当然知道,所以才想到陷害他爸。 可是他从没想过收到情书是这种慌乱,害怕,尴尬等等,多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爸爸,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张瞳瞳想一下,口头认错好像不够有诚意,“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咳” 小芳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准备跪下去行大礼的少年停下来。 方剑平无语又想笑,“行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这篇揭过。” 张瞳瞳松了一口气,问“以后能不提吗” 方剑平“这得看你。” “我祝爸爸妈妈恩爱如初,白头偕老。我们一家和和美美。”说完就眼巴巴看着他爸。 方剑平转向小芳“信烧了吧。” 小芳点头装兜里。 刚刚她撒谎了,上面不光有署名,还希望张瞳瞳回信。 小芳不反对学生谈恋爱,先前在帝都大学任教,提到一首表达情爱思念的古诗词时就趁机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也趁机科普如何避免怀孕。万一怀了该怎么办。 那节课把男同学和女同学上的脸通红,却在小芳意料之内,否则她也不会多此一举。 不过她坚决反对初中、高中生谈恋爱。 可以有暧昧,她能理解,她十三四岁的时候也追过星,有过心动。但是不能行动。 小芳看向儿子,“刚才说过,可能有后续,不是吓唬你。” “那怎么办”少年急了。 小芳看向方剑平。 方剑平不由得问“看我干嘛” “你经验丰富,跟你儿子分享一下。” 方剑平张了张口,“我我有个屁经验” “你有收情书的经验,又不是说你阅人无数。” 张瞳瞳忍不住看他爸“真的吗” “假的”方剑平瞪他一眼。 少年吓一跳,不由得找他妈。 小芳“你爸这张脸好看吗” 张瞳瞳点点头,瞬间明白了,“爸爸,你现在老了还这么好看,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肯定跟我一样好看。我刚上初一就收到两封,你没经验谁信啊。” 方剑平“还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吗” 张瞳瞳说的可多了,一时不知道他指的哪句。 “爸爸妈妈分开对你有什么好处”方剑平问。 张瞳瞳连忙解释“我这次可没挑拨离间。妈妈,我也是陈述事实,对吧” “对个屁”方剑平忍不住骂人。 张瞳瞳不禁说“我放屁你急啥” 方剑平扬起巴掌。 小芳“别闹了。” 方剑平该指着儿子,“回头再收拾你。” 小芳“回头随你怎么收拾。现在告诉他,怎么做才能永绝后患。” 方剑平不禁说“怎么可能。” 张瞳瞳急了“什么意思” 方剑平“除非你毁容。” 少年吓得连连摇头,紧接着哭丧着脸,扒着小芳的胳膊,“妈妈” 小芳摸摸他的脑袋“同学如果问情啊爱啊,或者聊男男女女,你就说,你的目标是帝都大学。其他的都等考上大学再说。”想想,补充道,“少跟女同学嬉闹。”顿了顿,“实在不行就装和尚吧。” 张瞳瞳的眼睛一下亮了,“这招好。”不由得看向他爸。 方剑平点头“就按你妈说的做。下去吃饭,饿了。” 张瞳瞳还有点不放心,“妈妈,烧信的时候千万别让爷爷奶奶看见啊。” “放心,你妈没你这么不靠谱,连希望爹妈闹矛盾这样的招都想得出。” 少年气得哼一声,甩开她的胳膊蹬蹬的下楼。 小芳把信递给方剑平。 方剑平疑惑不解,“怎么了” “前后桌。”小芳小声说,“要不要跟他班主任说一声,给他调一下座位” 方剑平诧异“这么巧” “别人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塞他书包里。” 方剑平想想“一前一后,确实得调一下座位。不然就算不敢表白,也得天天向张瞳瞳请教问题。” “说你经验丰富,你还不高兴。” 方剑平的呼吸骤停,“正说张瞳瞳,扯我干嘛再说了,都过去多少年了。” 小芳“我平时也没翻旧账吧” 方剑平下意识回想,他俩有时候起了争执,小芳也没提过这事,“都怪张瞳瞳” “那是调还是不调” 方剑平想想“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以后再调吧。到时候也顺其自然。” 小芳“之前第一天上学,我送他去教室的时候留意过,他们班男多女少。” 方剑平点头“正常。有几个父母不重男轻女啊。” “后面几排都是男生。张瞳瞳的年龄在他们班算小的,但个头不算矮,要不把他调到倒数第二排或者第三排” 方剑平觉得可以,但是他有一个担忧,“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后几排的学期成绩都不怎么样。虽然有的是混日子,有的是家里忙没时间,有的真笨。可是张瞳瞳这么点心性未定,会不会有样学样” 小芳“要搁以前我担心。他既然得对同学说,不谈情爱,一心读书。为了杜绝女生找他,也不会跟人嬉闹。再说了,初中年级跟高中年级不远,前后两栋教学楼,大不了我没课的时候过去看看。我留意过,初中的学生都怕高中的老师。不论调皮捣蛋还是成绩好的。” “那你跟老师说说” 小芳笑道“也不能让你出面。” 方剑平把信揣兜里,拉住她的手,“那咱们下去吧。对了,算着时间,张小草该回来了吧” 小芳不禁问“还没回来” “你不知道”方剑平奇怪。 小芳“我早出晚归正好跟她错开上哪儿知道去。她又没来家里。供销社那条街上也没有” 方剑平想想“昨儿下乡查看小麦的情况从那边过,好像没有卖衣服的。” “回村了”小芳顺嘴问。 方剑平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村里那些人也得冷着他们。一个比一个不长脑子,给点颜料就敢开染坊。以后也不能跟他们走太近。” “怕他们闯了祸找你求情你不帮忙,搬着小马扎去县政府门口骂你” 方剑平点头“一个个都是记仇不记恩的东西。” “说谁呢”张支书奇怪,见他俩搁楼梯口站着,“啥话不能下来说” 小芳下来“说村里那些人。” 张支书只听到最后一句,闻言不禁说“我就该想到是他们。又出什么事了” 小芳摇摇头“没事。就是担心村里人看到栓子哥卖东西赚钱,让栓子哥带他们去,回头会不会挤得栓子哥干不下去。” 高素兰不禁问“小草回来了” “不清楚。没回来也快了。”小芳道。 张支书顾不上问村里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张瞳瞳摇头“不会” 小芳忍不住看儿子“你怎么这么确定”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芳乐了,“对不然早打电话回来了。” 老两口放心了,“赶紧洗手去。” 张瞳瞳好心提醒“妈妈,厨房里有水,不用压了。” 方剑平不由得瞥一眼儿子。 少年冲他扮个鬼脸。 方剑平嗤一声,到厨房拎起炉子上的烧水壶把两封信放上去。 烧纸味瞬间飘进客厅。 张支书忍不住问“剑平,什么着了” 张瞳瞳紧张的攥紧筷子。 方剑平胡扯“烧几张文件。” 张支书放心了。 少年好奇,爷爷就这么信了 “爷爷,爸爸说他烧文件欸。” 张爷爷“你爸爸的事你少打听。别以为咱们这儿是个小县城就没有特务。” 高素兰“咱们这儿也有” 小芳擦擦手出来“咋没有。咱们离海边又不远,有些国家的人肯定会来咱们这儿看看有没有机械厂,或者有没有训练基地。” 高素兰不懂“首都有特务我知道,打听咱们国家领导人和有关部门的事。可是咱们这个小县城,不论哪方面都不如外国,有啥好打听到” 小芳“都像你这样想,还没有战争了呢。” “外国人也是人吧”高素兰问。 方剑平道“他们靠掠夺发家。不像咱们,没粮食了,国家减免赋税,土地没人开荒也减免赋税鼓励开荒。天下太平了就马放南山休养生息。” 张瞳瞳点头“爸爸说得对。他们正好相反,国家太平了,恨不得别国越乱越好。自己国家乱了,看到人家太平,怕被人赶超,也恨不得人家越乱越好。人家乱不起来,他们就搞破坏。” 高素兰不懂,好奇地问“咋搞破坏” 方剑平“比如因为我要拆大棚,村里人生我的气,他们就撺掇村里人跟政府对着干,闹得所有人都没心思种地干活,经济发展不得不停下来。” 高素兰不禁说“这还是人吗” 小芳“你说的,外国人也是人。” 高素兰噎住了。 张支书“这才几年你就忘了,那个丑国往咱们国家投毒,卫生所的同志天天去村里,让咱们打扫卫生,粉碎它的细菌战” 高素兰想起来了“我真是好日子过久了。” 张瞳瞳不禁问“真的” 张支书“这事还能有假啊。不过他们一贯无赖,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也不会承认。” 方剑平点头,“在咱们国家还不敢光明正大。换成别的小国” “咋样”张瞳瞳第一次听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小芳“用飞机撒毒,就跟打农药似的。” 张瞳瞳惊得张大嘴巴。 小芳夹一块鸡蛋塞他嘴里。 张瞳瞳回魂,忍不住问“怎么跟我知道的不一样” 小芳“宣传搞得好。听说每年的宣传费都按亿来计算。” 全家人都不由得转向小芳。 小芳“全球洗脑式宣传。你们自己算。” 张瞳瞳吞口口水,不敢置信地问“全球” 小芳点头“不然他丑再厉害,大伙儿团结起来也能撕了它。”说到此,想到八九十年代出国热,据说国内的女明星刷盘子也要留在国外,不由得担心张瞳瞳,“你同学或者老师要说国外怎么怎么好,你可别信。” 张瞳瞳好奇地问“老师也被他们洗脑了” 小芳很少炫耀她的学历,但此时此刻必须得说“你是相信你那些中专大专毕业的老师,还是相信你妈我” 张瞳瞳不假思索地说“妈妈啊。妈妈和爸爸都是站在山顶上的人。” 方剑平也怕儿子被有心人糊弄,“不错,还没忘。” “我又不傻。”张瞳瞳皱了皱鼻子,“可是,妈妈,我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外国人那么坏,咱们为什么还要对外开放啊” 方剑平“不开放咱们怎么师夷长技以制夷” 张瞳瞳懂了,不禁说“我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高素兰听晕了,“先吃饭。吃了饭你们去楼上书房好好说。” 方剑平端起碗。 张瞳瞳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聊天到此结束。 不过第二天是周末,饭后小芳也没盯着张瞳瞳写作业,而是让他自己决定。 这个大院里有不少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张瞳瞳自来熟,又因为他爸是县长,少男少女们懂事了不敢欺负他,所以他交了不少朋友。 张瞳瞳想找朋友玩,就自己窝在书房里写作业,直到深夜,手酸眼睛涩。 翌日睡到饭菜的香味飘进房间,少年趿拉着鞋下去,就看到长辈们开吃了,“吃饭也不叫我。” 小芳“一觉睡到自然醒不好” 张瞳瞳心里的那点不快没了。 小芳“爷爷奶奶说你昨晚写到很晚,都写完了”见他点头,“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张瞳瞳摇摇头“就在院里玩儿。” 方剑平“你妈不是不让你出去。你要是出去就去街上看看。供销社那条街。” “干嘛”少年一脸警惕。 高素兰不禁说“看你俩把瞳瞳吓的。” 小芳“他这是亏心事做多了。看看你栓子舅舅在不在。要是在就回来告诉爷爷奶奶。不过他要是忙的话,你帮他看着别有人偷东西,或者忘了给钱。” 方剑平有点担心他拉不下脸。 毕竟上初中,知道害羞了。 “你不会不好意思吧” 张瞳瞳还真有一点点。 小芳“不偷不抢,支持国家对内改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摆地摊被小芳说的这么高大上,张瞳瞳只剩羞愧。以至于跟朋友说起他上街,有可能帮他堂舅卖东西,朋友不想去,他也敢理直气壮地嫌弃他们。 革命结束没几年,贫富差距不大,阶级不明显,少男少女们并不敢看不起农村人,而是不好意思抛头露面。 十三四岁的孩子最受不得激,张瞳瞳满满嘲讽的嘴脸一出,这些半大孩子都嚷嚷着让他带路县长和大学老师的儿子都不怕,他们有什么可怕的。 有几个女生注意到张瞳瞳提到,他堂舅的东西都是从南方拿的,立即找个理由回家拿钱。 然而一到街上,张瞳瞳等人傻眼了。 栓子身边全是人,堪称里三层外三层,他们这些半大孩子根本挤不进去。 一个少年就小声问“张瞳瞳,那里面卖东西的人是你堂舅吗” 张瞳瞳点头“我听声音就知道。”往四周看看,希望找到熟人,结果真让他找到了,指着被挤到外面,扎着俩个马尾的小姑娘,“那个,我妹妹张一一。” 一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循声看去,忍不住跑过来,“瞳瞳哥,你咋来了” “我妈让我过来看看舅舅回来了没。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一朝她爸那边看一下,“昨天傍晚。” “傍晚”张瞳瞳知道这边去市里只有一班车,上午发车,终点站就是火车站。不出意外,下午两三点就能回来,“怎么那么晚” 一一正想说话,被一个中年女人挤的往前踉跄。 张瞳瞳赶忙拉着她后退,不由得看挤一一的人,只见那女人拨开人堆钻进去就问,“大兄弟,你这衣服咋卖的” 张瞳瞳又忍不住后退一下,小声问“一一,实话告诉我,这些人是不是小草姨找来的托儿” 小姑娘惊得睁大眼睛。 张瞳瞳的朋友们见状,齐呼“真的” 一一连连摇头,拉着张瞳瞳转移到人少的地方,小声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刚开始几个我都见过。一个是姑姑的婆婆,一个是姑姑的嫂嫂,还有几个好像姑姑的邻居。姑姑接我去她家玩的时候我见过。” 张瞳瞳“那就是托儿。现在这些呢” 一一摇头“不是。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有个小姑娘忍不住说“你姑姑怎么这样啊。” 亏得她还特意跑回家拿钱。 张瞳瞳瞥向他朋友,“你懂什么啊。街上只有我堂舅一个卖衣服饰品,大家都不敢买,怕被打成投机倒把,我小草姨不找几个托儿,她进的货还不得砸手里。” “可是,就算这样也是骗人。” 张瞳瞳问一一,“你爸爸有没有以次充好” 一一不懂“衣服咋以次充好啊” 张瞳瞳转向他朋友,“听见了吧一分钱一分货。也不是强买强卖。他们要是觉得东西贵了,可以不买。我小草姨只是找托儿把人吸引过来。再说了,连我都能看出来,他们会不知道” 现在围着栓子买东西的这些人还真不知道他第一次摆摊就敢找托儿。 张瞳瞳的这些朋友以为大人都很厉害,便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那个很不高兴的小姑娘立即转变态度,“是我没想到。我以为托儿都是骗人的。” 张瞳瞳想一下“也有骗子。我奶奶以前就被骗过。” 一一好奇地问“也是我奶奶吗” 张瞳瞳点头,“买了一袋假洗衣粉。” 一众半大孩子好奇了,“洗衣粉还有假的” 张瞳瞳点头“当然了。我妈妈说,好的洗衣粉沾一水瞬间变软跟水融为一体。假的洗衣粉硬的就跟石头一样,衣服洗好都不能融化。” 有位小姑娘问“是不是因为洗衣粉装袋子里看不出真假啊” 张瞳瞳想想“应该是吧。要是仔细摸一下,应该也摸得出。我觉得还是因为我奶奶年龄大了不懂。” 又有一位小姑娘忍不住问“可是我也没买过衣服啊。” 张瞳瞳买过衣服,但是没买过女生穿的衣服,“我舅舅又不骗人。” 一一点头。 那女生忍不住说“你舅舅你当然帮他说话。” 张瞳瞳不高兴,看到有人过来,“不信你问她们。” 几个少男少女扭头看去,两个大妈拿着衣服朝他们走来。 半大孩子不好意思,一致看向张瞳瞳。 张瞳瞳“我帮你们问可以,不许说她们是托儿。” 话音落下,两位中年女人到跟前,不由得问“什么托” 张瞳瞳看一下他的朋友们,“他们怀疑你们是托儿。”朝栓子那边看去,“不然怎么解释这么多人。” 两位大妈笑了。 “一个个年龄不大,懂得不少。人多还不是因为就他一个卖的,东西还便宜。” 张瞳瞳看向他的朋友们。 有个小姑娘忍不住说“我没说是托儿。”随后转向那两位,“阿姨,你们买的什么啊” 两人打开,两条花的跟花蝴蝶一样的连衣裙。 “裙子” 爱美的小姑娘齐声惊呼。 两人点头。 相对比较健谈的那位开口,“特便宜。我算了一下,成本就比我们买布找人做贵几毛钱。” 行人停下,“是新的吗” 那位大妈不禁问“啥意思” “不是洋垃圾” 那位大妈明白了,“咋可能。你看商标还在这儿呢。” 行人看了一下,“咦,还真是。春秋服饰” 张瞳瞳忍不住问“春秋战国的春秋” 行人点头,“这个肯定是咱们自己的。老外哪懂春秋战国啊。” 那位大妈不禁说“就是。是不是人家穿过的,他们这些小孩看不出来,我们还看不出来不信你再看看裙子上面的花色蝶恋花。老外哪懂这个啊。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色,看着都不舒服。再说了,你们知道卖衣服的人是谁吗” 行人摇头。 张瞳瞳的同学们忍不住看他。 张瞳瞳也很好奇,“谁呀” “张庄的人。” 行人道“张庄我知道。这些年可是折腾出不少东西。” 那大妈道“张庄以前还行。老支书在的时候。后来老支书走了就乱了。幸好又回来了。” “跟卖衣服的人有啥关系”又有路人听到这话忍不住走过来问。 那大妈道“听我婆婆说,老支书在村里很有威望,他回来了,那些人就不敢折腾了。这个卖衣服的不是外人,早两年经常去我们那一片卖水果。老支书的亲侄子。” 一一不由得躲到张瞳瞳身后。 张瞳瞳忍不住问“您知道的真多。” 那大妈得意“当然。我还知道他是咱们县长的大舅子” “咳” 张瞳瞳被口水呛着。 他的朋友们不由得看向他。 那位大妈以为他不信,“真的。不过方县长的大舅子应该不知道我们还记得他。” 先前问话的行人朝人堆看去,“她们都跟不要钱似的一人好几件,难道都是因为认出他” 那大妈点头“多半认出他。剩下的那些应该是跟风。不过你们放心,方县长厉害,他大舅子不敢乱来。” “厉害还能六亲不认” 张瞳瞳很想点头。 那大妈不禁问“你不知道前些天方县长被堵在政府大院不敢露头,就是张庄的人带的头。因为他要拆蔬菜大棚。听说后来还是公安过去才把他救出来。” 张瞳瞳的嘴巴动了动,十分想说,你们都被老奸巨猾的方县长骗了。 几个路人不禁说“那我去看看。” 张瞳瞳的几个女性小伙伴急了,连忙给他使眼色。 “你们跟他们一块去。”张瞳瞳看向几个路人。 那几个行人停下,问“你们也想买衣服” 一个小姑娘大着胆子说“夏天快到了,想买裙子。” 那位健谈的大妈说“那你得赶紧过去。好像不多了。” 几个小女生顿时顾不上犹豫,一起合力把人墙挤开钻进去。 张瞳瞳的男性朋友转向一一,“有没有我们穿的衣服” 一一摇摇头。 她姑姑说了,女人的钱最好赚。 几个少年转向张瞳瞳,注意到他身上的短袖和长裤款式很简单但也非常合身,“你的衣服哪儿买的” 张瞳瞳“首都” 几个少年蔫了。 随后又打起精神,“张一一对吧能不能跟你爸爸说说,回头也进几件我们可以穿的衣服” 一一摇摇头,“我姑姑说,没有男生穿的衣服。” 一个少年顿时忍不住说“这个春秋服饰,怎么还重女轻男老板不会是个女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核酸耽误了。以前我家这个区两年没核酸,现在一周两核酸。刚刚核酸搞得我眼泪瞬间出来了 () 第174章 番外九 一一摇头:“我姑姑没说。” 那个小男生道:“肯定是个女人。” 张瞳瞳:“也不一定啊。也有可能人家只做女装不做男装。” “南方不可能只有他一家服装厂吧?”有少年忍不住问,“怎么没去别的厂看看?” 一一摇摇头:“姑姑也没说。” “你爸爸呢?” 张瞳瞳替一一解释,“她姑的主意,她爸不当家。她姑叫他买啥他买啥。” 几个少年都忍不住说:“这就难怪了。你姑姑是女的。你爸爸什么时候再去?让你爸偷偷捎几件。” 一一摇头。 几个少年很失望。 张瞳瞳忍不住说:“我舅刚回来,总得在家歇几天吧。”不想他们再问,转移话题,“一一,那边都有谁?”朝栓子那边看去。 一一想一下:“我爸爸,九爷爷,还有几个叔叔。” “小草姨呢?” 一一:“她看人多了就回家了。” 张瞳瞳点点头表示知道,突然意识到不对,九爷一个老头在那儿干嘛啊。 “九爷?我没听错吧?” 一一小声说:“其实那些衣服是我们家和九爷两家的。不过九爷的少,我们的多。” 张瞳瞳又怀疑他听错了,“九爷也进货了?” 一一点头。 “老王的主意?”张瞳瞳问。 一一楞了一下,想到她妈妈说过,小芳姑姑不喜欢她秋香奶奶,她瞳瞳哥哥最喜欢妈妈,瞬间明白“老王”就是王秋香,“是的。” 张瞳瞳顿时忍不住说:“我爸妈备战高考的时候,让我爸妈教胖姨姨和胖舅舅。现在小草姨教你爸卖东西,她又插一脚。她可真行。” 其他少年听见了,忍不住说:“你这个九爷一家可真聪明。” 张瞳瞳:“会算计着呢。”看向一一,“搁一起卖回头钱怎么算?” “分开一点点,其实是谁卖谁的。” 那几个少年又忍不住问:“你姑找托儿把客人吸引过来,你九爷等着卖就好了?”看到一一点头,“佩服!”伸出大拇指。 经他们这么一说,一一顿时禁不住说:“我终于明白小芳姑姑为什么不喜欢她。” 几个少年也明白了。 人可以有小聪明,可以算计,只要不是损人利己。只是回回都如此,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偏偏还是亲戚,不好闹僵。 有位少年转向张瞳瞳:“要不要告诉张老师?” 张瞳瞳摇头,“我爸妈料到了。九爷这次不去下次也会去。还不止他一个。” 有少年忍不住问:“那怎么办?” 一一道:“我姑姑说了。爱谁去谁去。大不了卖别的。” 几个少年放心了,紧接着就看到朋友从人堆里挤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拿几样东西。 待她们走近才看清,不光有衣服和袜子,还有发卡。 发卡上面的花很亮眼,跟女明星戴的差不多。 少年们忍不住惊讶地轻呼一声。 几个女孩子很得意,“好看吧?”不待他们开口,转向一一,“你姑的眼光挺不错的。” 一一点头:“幸好我姑姑去了。你不知道,我爸爸和我九爷,真没法说。非说小碎花,还有纯色的裙子没人买,大红大绿才喜庆。幸好人家服装厂没有红配绿。” 清河不是经济特区,地处北方,没受到私企冲击,国营服装厂处在舒适区,又怕贸然改革担责任,以至于服装颜色还跟以前一样单调。 几位小姑娘想象不出红配绿,“不好看吗?” 一一也想象不出来,“我姑姑说,红配绿,还有红配黄那种很挑人。得我小芳姑姑,就是瞳瞳哥的妈妈穿着才好看。” 同住一个大院,几个小姑娘天天都能看到小芳,她的衣服看起来很普通,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好看。 以前几个姑娘不懂,经她一说明白了,因为她皮肤白,个头高,骨架还不大,不弯腰不驼背,非常衬衣服。而不是人靠衣服。 “你说得对。”有个少女看一下她的黄裙子,“还是这样好看。” 张瞳瞳问:“还买吗?” 几个女生摇头。 张瞳瞳转向一一,“爷爷奶奶还在家等着。我得回去了。你呢?” 一一想跟他一块去。 可是她妈妈说了,不许去。因为要是让村里人看见,一定会问她,爷爷还生不生他们的气。 “我不去了。我去看爸爸卖完了没。” 张瞳瞳:“那你别乱跑啊。你还小,人贩子就喜欢拐你这么大的。” 此言一出,他朋友都忍不住笑了。 张瞳瞳奇怪:“笑什么?” “笑你会吓唬人。”一位小姑娘道。 一一摇头:“不是的。我姑姑也说过,人贩子最喜欢小男孩和大一点的女孩。” 那位女生不禁问:“为什么?” 一一回想一下,“我姑说,没有儿子和没有孩子的人,之九十的都想要个儿子。小男孩小,不记事,不告诉他是抱养的,可以当亲生儿子养,将来能防老。” 张瞳瞳点头:“找你们这么大的女生,一来你们没钱,又没出去过,把你们卖给没有媳妇的老男人,让你们跑都不知道往哪儿。换成大一点的,不把人关在屋子里跟坐牢一样,就得打断她们的腿。” 一一补充道:“或者锁起来。” 几个小姑娘脸色骤变,忙说:“别说了。” 张瞳瞳:“现在知道人贩子为啥喜欢小男孩和大女生了吧?” 几人连连点头。 几个少年忍不住说:“那也太笨了吧。咱们都是中学生了。” 张瞳瞳摇头:“你不懂。他们的花样多着呢。他们会先和你打招呼,比如找你问路,或者让你们带他们去饭店。到人少的地方把你们拉上车。” “就由着他们拉?”有个少年还是不信。 张瞳瞳:“当然不会。又不是傻子。但是,你敢挣扎,他们就敢说是你爸妈,然后说你不听话。路人又不认识你,见你挣扎的厉害,反而以为你真不听话。指不定还会帮他们一块把你绑起来。” 几个少年想象一下,还真是这样。 “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坏?”有个少年忍不住说。 张瞳瞳嗤一声:“不是现在坏。以前几乎没有那是因为闹革命查的严,去哪儿都要介绍信,他们出的来也回不去。” 有个小姑娘越听越怕:“张瞳瞳,咱们快回家吧。时间不早了,我爸妈该担心了。” 张瞳瞳看向一一。 小姑娘朝她爸那边跑去。 张瞳瞳看着她挤进去,就带着小伙伴们打道回府。 今儿周末,方剑平难得休息,恰好天不冷不热,就和小芳俩人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闲聊天。 看到几个小女生手里的东西,方剑平不问也知道栓子回来了。 不过方剑平想知道市民的反应,于是等儿子走近就问:“你栓子舅舅回来了?” 张瞳瞳点点头。 发现桌上有两杯茶,端起靠近他爸的那杯就喝。 方剑平:“那是我的!” “妈妈的我还不喝呢。男女有别。”张瞳瞳一口气干掉一杯水,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昨儿就回来了。” 方剑平想踹他,“这是吃饭的桌子。” “我的衣服刚穿的,干净着呢。” 高素兰拎着两个小马扎出来,递给他一个,“你爸是怕你早上吃多了。” 张瞳瞳冲他爸撇撇嘴,挨着妈坐。 方剑平瞪他一眼,又给自己倒杯水,“我看你那几个女朋友都买了——” “什么女朋友?”张瞳瞳急了,“你你别乱说。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小芳揉揉他的脑袋,“女性朋友。” 张瞳瞳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忍不住瞪他爸一眼,“是买了不少。我估计带的钱都花完了。” 小芳:“都是找张小草买的?” 张瞳瞳摇头,“栓子舅舅和九爷。” 高素兰忍不住问:“谁?” 少年点头,“你们没听错。” 方剑平还是怀疑他听错了,“你是说王秋香也去进货了?” 小芳:“应该是九叔去的。” 张瞳瞳忍不住转向他妈,“你怎么知道不是老王?” 高素兰:“我也知道。” 张瞳瞳注意到他爷爷从屋里出来,就盯上他爷爷。 张支书笑道:“你口中的老王平时没少挤兑小草,她要是去的话,小草肯定不大乐意。再说了,她没出过远门,也不一定敢去。” “她不是去过省城吗?”张瞳瞳奇怪。 张支书:“每次都是你大胖舅接送。自己去一次也没去过。” 张瞳瞳明白了。 方剑平问:“生意不错?” 张瞳瞳连连点头,“小草姨真是,我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第一次卖东西就敢学首都那些人找托儿。她找的还不是别人,还是她婆婆嫂子和左右邻居。真是胆大包天。” 小芳:“她是不长脑子,以为人家就算认识她老婆婆和嫂子,也不可能认识栓子。” 张瞳瞳点头:“有可能。” 小芳问:“质量怎么样?” 张瞳瞳摇头:“不知道。买东西的那些人看起来挺开心,应该还行吧。” 高素兰好奇地问:“买的人多吗?” 小芳不禁说:“生意不错,人肯定不少。再说了,就他们两家,不买他们的买谁的去。” 高素兰放心了,“那就好。” “奶奶,我们到的时候人多的可以说里三层外三层。” 高素兰不禁轻呼:“这么多人?” 方剑平:“人都喜欢跟风。何况他们一家独大。” 张支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高素兰不由得打量他。 ——这个老头子咋了,生意好不好吗? 张支书又叹了一口气才说:“咱们村那些见钱眼开的,指不定这时候已经在家合计让栓子带带他们了。” 高素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忍不住骂:“栓子赚点钱容易吗。一个个也不怕吃多了撑死。” 张瞳瞳问:“不能不管他们?” 小芳:“你九爷怎么去的?” 张瞳瞳无言以对。 除了九爷和他爷爷,村里还有他七个爷爷,七个爷爷一家一个,那就是七个竞争对手。 少年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芳想笑:“看把你愁的。” 少年无力地倒在她身上,“妈妈,咱家亲戚真多。” 小芳:“你现在才知道?” “我现在才意识到那么多。栓子舅舅真不容易。” 小芳点头:“干什么都不容易。” 张支书趁机道:“上好学就容易了。” 张瞳瞳忍不住瞥他一眼。 方剑平:“你爷爷不是趁机劝学。就说卖衣服,只要不傻都能干。大学毕业后进了大单位,他们羡慕也只能羡慕。你妈就是最好的例子。” 张瞳瞳想想,村里人羡慕的要死也只能羡慕。 “爸爸,妈妈,我懂了。可是栓子舅舅怎么办啊?” 方剑平:“这点不用你担心,他没办法还有张小草呢。” 张瞳瞳不禁问:“妈妈不是说她不长脑子?” 方剑平笑了:“那是跟你妈比。她比村里那些人强多了。”栓子开门红,他不用担心,就不想再聊这事,“你的作业写完了?” 张瞳瞳乖乖点头。 方剑平想一下,“这院里好像有乒乓球台子,跟爸爸打球去?” 少年吓得直摇头。 方剑平疑惑不解,“不舒服?” 小芳笑道:“怕吸引女生围观吧。” 小少年的脸一下红了,“妈妈!” “行行行,我不说行了吧。放心,咱们大院里的小姑娘都懂事,不会因为看你打几场球,就忍不住写情——” 张瞳瞳慌忙捂住她的嘴。 小芳摇头。 ——不说总行了吧。 张瞳瞳不放心,一眼不错地盯着她。 小芳:“即便她们不懂,他们的父母也会说,张瞳瞳的爸爸妈妈都是大学生,人家现在肯定以学习为主。得了这话,谁还好意思写情书打扰你啊。” 张瞳瞳想想:“对啊。不对,我同学也知道你和爸爸都是大学生啊。” 小芳:“他们的父母不知道啊。再说了,她们的父母重男轻女,就算知道也懒得说这些。”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生啊?” 小芳道:“没生出来他们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说着,转向方剑平,“计划生育也算政绩吧?” 方剑平点头。 高素兰不禁问:“你还得抓计划生育?” 方剑平:“计划生育就排在粮食和经济后面。” 张支书皱眉,“生孩子这种事哪能计划啊。”朝周围看一下,“不让谁生谁愿意?” 方剑平也朝四周看一下,“他们这些人不用我为难,超生直接开除。有钱人也不用我犯难,他们罚的起。最难办的是普通人民群众,也就是村里那些人。” 张支书:“那些人恰好不讲理,法盲,软硬不吃,跟滚刀肉一样。” 方剑平道:“霍书记已经让有关部门的同志和妇联的同志一起下去普法,顺便发放计生用品。”顿了顿,“正在建的那个批发市场,我也打算好了,结扎上环二女户或者独生子女家庭优先入驻。供销社门口的那些摊位,回头也让那些人优先。不跟他们正面冲突,他们想闹也没地儿闹。” 高素兰:“你不怕他们又合起伙来堵你?” 小芳笑道:“合不起来。咱们村像栓子哥那一拨,一个孩子和两个孩子的不少。恰好很多人没分家,手里没什么钱,想赚钱。摊位被他们这些人占了,其他人不愿意也找不上方剑平。” 方剑平点头:“他们内部矛盾。” 高素兰还是不放心:“那要是再打起来呢?” “抓呗。”方剑平朝供销社方向看去,“总共也没多少摊位。全抓起来也不过是上子。” 张瞳瞳好奇:“爸爸不怕他们的家人联合起来堵你?” “不会!因为他们手里有货,卖东西的人被抓了,那些东西就得由他们的家人卖。时间不等人,夏天的衣服到秋天就没人买了。” 张瞳瞳明白了,“没心思大闹。” 方剑平点头:“是的。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张支书:“成效慢。” 方剑平摇头:“不慢。” 家里装电话了,方剑平立即给市场监管部门打电话,让他们去街上说一声,下个月开始收摊位费,优先考虑独生子女和二女户。有案底的人员不考虑。但已经改过自新,遵纪守法,尤其遵守计划生育法的可以报名,但也得排在独生子女和二女户后面。 今儿周末,街上人多,立即有人问,独生子女和二女户怎么排 市场监管部门的同志当场回复,独生女最优先,其次是二女户,然后才是独生子。 有精明的人立即明白,这是为了计划生育故意搞的。 监管部门的同志也直接回复,是的。谁支持政府工作,政府就支持谁。 不出高素兰所料,这个消息传遍十里八村,村民们又想故技重施逼政府妥协。张庄的一部分人也不例外。 翌日上午,一些人挤在一块合计的时候,栓子从家里出来,有村民就问,“栓子,摊位跟计划生育扯到一块这招肯定是剑平想出来的。你怎么看?” 栓子点头:“好啊。供销社门口的那些摊位随便我选。” 问话的村民噎了一下,正想嘲讽,一想到他只有一个闺女,话锋一转,“剑平不会是故意为你定的吧?” 栓子:“你也可以让你儿子闺女少生几个。” 那村民再次噎住。 栓子看到他生父,“二叔,姐让我问问叶子想不想卖衣服。想的话回头可以跟我们一块去。不想跟我们一块,她只有俩闺女,自己去有关部门也能弄个摊位。” 张老二顿时顾不上跟村里人瞎起哄,“你弟呢?” 栓子:“他一个儿子俩闺女不符合有关部门的要求,你替叶子出摊位费,让他和叶子一块也行。那个摊位挺大,挤一挤应该能摆俩。” 张老二问:“贵吗?” 栓子知道村里人昨儿都盯着他,他说没赚钱也没人信,“一天就能把半年的摊位费赚回来。不过你得赶紧,摆摊的人多了又得跟卖菜卖水果一样,赔钱赚吆喝。” 张老二忙问:“你啥时候再去?” 栓子:“歇两天就去。” “那我现在就去找叶子。”张老二立即回家,让儿子骑车去小闺女家。 栓子掉头走人。 合计着给方剑平添堵的那些村民立即叫住他。 栓子明知故问:“啥事?” 有村民讨好地笑笑:“过几天还去进衣服?你看能不能把我们家小子也带上?” “不能!”栓子摇头,“我跟三叔四叔他们家说好了。一家去一个,加上叶子,还有我堂姐她们十几口人够了。” 又有村民不禁说:“全是你们一大家子?” 栓子点头:“咋了?当年包鱼塘搞蜜蜂,都让你们先选,这次轮也该轮到我们了吧?再说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也没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去。” 有村民顿时气得脸通红。 栓子不傻,他媳妇比他机灵,夫妻俩昨晚合计半夜,村民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打架?” 那村民顿时气焰全无。 因为打得过栓子,打不过他那些堂兄弟堂姐夫堂妹夫。 栓子全须全尾的到家,就喊隔壁他九叔出摊,然后不忘叫上跟他一起进货,帮他扛衣服的兄弟。 离农忙还有小一个月,大家没事,多在门口和路边站着。 一枝花看到他又要出摊,立即喊:“栓子,让你弟弟跟你过去玩玩?” 栓子点头。 一枝花立即喊他继子跟上去。 谢兰听见了,也让她的几个儿子跟栓子去街上见见世面。 她俩把人叫出来,栓子的其他堂婶也听见了,不过一会儿,栓子和张老九身边多了十几个中青年。 这么多人一出现,羡慕嫉妒很想使坏的人蔫了。 有人就忍不住酸:“还是人多了好啊。” 谢兰听见了,故意问:“栓子就一个闺女,他弟也就一个闺女一个儿子,哪多了?” 那人噎了一下,道:“我是说他堂兄弟多。” “他不就一个弟弟?老大只有一个闺女。” 那人又噎得没话了。 有人忍不住说:“你们兄弟多。” 谢兰:“那时候又没计划生育,你咋不让你爹娘多生几个?” 此言一出,都没话了。 老话常说,多子多福。有条件生谁不想多生啊。可是生多了养不起。他们的父母胆小怕事,还不敢让儿子出去拼一把,比如当兵。 谢兰满意了。 随后心里不是滋味,她突然想到早些天清明节小芳他们都没回来给她爷爷上坟烧纸。 以前在首都离得远不来说得过去。现在在县城,从她家到这边也不过五里路。 一枝花注意到她脸色不好,小声问:“咋了?” 谢兰叹气:“你说老大这气啥时候才能消?” 一枝花摇头。 “就知道你也不知道。” 一枝花再次摇头:“难。” 谢兰拉着她去她家,关上院门就问:“难是啥意思?” 一枝花:“大棚那事才多久你就忘了?” “那也是因为剑平要拆。” 一枝花问:“不是还没拆吗?你是他亲婶子,他要拆你的棚,你往棚前一倒,谁还敢拆你的?我们倒好,不帮他还堵他。”说完摇了摇头。 谢兰:“你不也去了?” “我没去。老六也没去。”一枝花想一下,“除了被他们强弄过去的来贵叔,咱们村的干部都没去。老九和四嫂好像也没去,来富叔也没去。你去了,老二家两口子去了。剩下就是东头北边那些人。” 堵方剑平那天谢兰气晕了,没心思管别的,现在想想,她熟悉的人去的真不多,栓子一家都没露头。 “那咋办?” 一枝花摇头,“没办法。破镜不能重圆。”顿了顿,“你也别想太多,剑平虽然生咱们的气,看在老大的面上,也不会针对咱们。” “一视同仁就够了。”谢兰不禁说。 一枝花:“那你去找他?” 谢兰不敢,因为张支书和高素兰老两口跟小芳住一块。 小芳至今没回村,她又是个脾气大的,她敢去,小芳就敢把她扔出来,“以后再说吧。也不知道栓子进的那些货今儿能不能卖完。” 今天不是周末,上街买菜的多是老头老太太。 张小草进的东西都是小姑娘小媳妇用的。 老头老太太扫一眼就不感兴趣地走开,以至于一个小时才卖出去三件。 栓子等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卖东西,可卖服饰是第一次,经验不足,眼看着中午了,老九急啊,于是就让他侄子去张小草单位。 临近中午,下课铃声响了,小芳带着瞳瞳到门口,不由得停下来。 少年正想问出什么事了,顺着他妈妈的视线看去,不禁惊呼,“栓子舅舅,九爷爷,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栓子抬头看到小芳,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老九等人讪讪地笑笑,问:“下课了?” 小芳板着脸嗯一声,问张瞳瞳,“在这儿玩还是跟我回去?” “可以玩一会儿吗?” 小芳点头,伸出手。 少年立即把书包递过去,里面装的都是他认为贵重的东西。 小芳拿着书包走人。 少年继续问:“那边不让卖了?” 大闹县政府那次栓子没去也心虚,有点没脸见小芳。 小芳走了,他才敢说:“那边没人。小草让我们来这边。不过这边好像没有划摊位。” 少年往四周看一下,“有的,在对面。不过下个月才管,放在这儿没事。” “张瞳瞳,你认识啊?”有学生停下来问。 张瞳瞳回头看去,隔壁班的。 “我舅舅和堂爷爷。”说着转到栓子那边,“要不要给你姐妹买个发卡买条裙子啊?” 往外走的高中生停下来,看到地摊上好些鲜亮的发卡,忍不住过来,“怎么卖的?” 栓子愣住,因为他没想到张瞳瞳还能跟小时候一样大大方方的卖东西。 “舅舅!”张瞳瞳推他一下。 栓子和老九立马报价。 高中生也没什么钱,忍不住嫌贵。 张瞳瞳立即说:“这些都是从南方拿的。我舅舅一周去一次,一次就得四五天,连吃带住和路费,还有本钱,不贵不就亏了。不过也没多贵,一样顶多赚一两分钱。我们图的是,图的是薄利多销。” 张家一众老爷们不由得打量张瞳瞳。 这孩子跟谁学的啊。 以前去菜市场跟卖东西的人学的。 其实主要还是小芳和方剑平让他自己买衣服。他只要拉的下脸,就知道说什么。 高中生被张瞳瞳说服了,拿出零花钱。 花季少女们哪个不贪靓啊。 人多少都有点攀比之心。 这些叠加在一块,不少女学生围上来。 待人散了,连扎头绳都卖光了。不过还剩不少衣服。 经这一次,老九和栓子都知道下午去哪儿卖,菜市场或者女同志多的单位门口。 张瞳瞳见他们收摊,忍不住问:“不卖了?” 老□□生买不起衣服,再摆下去也没多少人买。” “你们回家吗?”张瞳瞳见他点头,“那我回家了。”想起都是亲戚,“不是我不邀请你们去我家,我爸爸,还有爷爷——” 张老九摆手:“我们知道因为啥。走路慢点,别跑。” 张瞳瞳指着对面:“过了马路沿着路边一会儿就到。”说完冲他们挥挥手。 栓子看着他越过马路才问,“咱们也回家?” 老九点头,又看一眼少年,叹气道:“连瞳瞳都知道,不知道得气多久呢。” 栓子:“小芳刚才没把瞳瞳拽走,咱们就知足吧。对了,九叔,我觉得回头咱们可以这样,钱多的进衣服,钱少的进头绳发卡那些,钱不多不少的可以进一些本子笔,这样回头就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了。” 老九想想,眼睛亮了,“对。周末咱们去街上,平时就来学校门口或者一些单位门口。这样咱们最多半个月就可以去一次。” 一通。 栓子道:“以后去进货也不用都去。比如咱们十来个人,去一半就行了。” 老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回头就这么办。” 栓子见他干劲不小,想想他年龄不小了,没必要这么辛苦:“大胖好像还不知道你卖东西。你是不是跟他说说?” “跟他说什么,他又不懂。”张老九抬手,“咱们快回家。吃了饭赶紧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人家上班。” 这话一出,栓子也顾不上别的,“赶明儿赚了钱,我就买辆自行车。” 老九:“你大爷的呢?” “对啊。”栓子整天不出去,很少骑自行车,都忘了杂物房里有一辆,“之前我姐换的车胎和车闸,应该还能骑。” 老九道:“你还是赶紧把房子修修吧。” 栓子知道这个:“我姐说了。”想想他赚的钱得给他姐不少,修房子的钱指不定得存几年,顿时没心思瞎想。 不过他们团结一心,又不怕苦不怕累,等到遍地金黄,开始收麦子的时候,栓子就存了不少钱。 栓子怕了村里人,有了大票也直接存银行,也不瞒着别人,以至于不光小偷懒得去他家,高氏也懒得过去,还没少搁背后骂他小家子气,一辈子成不了大事。 不需要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栓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闺女考上大学,也没想过成大事。反倒是他小打小闹,一步一个脚印,直到多年后张一一考上大学,他都顺风顺水,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不过这么说就远了。 供销社门口的那条街两边的摊位分下去几个月,有关部门收了一点钱,县里又出一点钱,就在路两边搭建两排简易大棚。 有了棚,一个月一块钱租金就值了。 有脑子灵活的,就用一个月一块五,甚至两块的价格卖出去。 然而转出去第二天就被抓起来。 因为跟政府签合同的时候,他们压根没看合同内容,听到负责此事的同志说到不准转租,还以为人家不过是口头吓唬一下。 有了合同,他们被关半个月,还罚了不少钱。 此事一出,那条街上的商户都不敢乱来。一时之间连恶意竞争都少了。 商户的事解决,高考成绩也出来了。 重点大学只有两个,但大专和一般本科比去年多几个。所有成绩出来,校领导惊奇地发现语文平均成绩比去年多了十多分。 最令校领导感到意外的是往年都有不少语文只考了二三十分的,今年最低成绩居然是四十三。 单看一科成绩没什么,要是每一门都能提高十来分,那明年升学率还不得翻一番。 校长越想越激动,立即通知高三老师,让他们来开会。 小芳接到电话,忍不住看一下墙上的挂历,“今天几号?” 高素兰:“你真是过糊涂了。” 张瞳瞳帮他妈妈看一下:“阳历八月十九。怎么了?” “离开学还早啊。这时候开什么会。”小芳想不通。 张支书:“是不是有考的好的,学校打算表扬你?” 小芳摇头:“不可能。每年都有开学典礼,要表扬也是开学典礼的时候。可能出什么事了吧。我去看看。” 高素兰:“外面热,戴上帽子。” 张瞳瞳立马把栓子送他的鸭舌帽给他妈:“借你。” 小芳笑了,“谢谢。” “不客气。”少年挥挥手,等她走远立即打电话。 高素兰忍不住问:“皮又痒了?” “什么啊。我打给爸爸,让他过去看看。” 高素兰倍感意外。 张支书不禁问:“还怕人家欺负你妈?也不想想你爸是谁。” “我爸是县长也不好插手学校的事。自打我爸当上这个县长,好像都没怎么送过妈妈接过妈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不是两口子。” 张支书:“又不希望你爸妈闹闹矛盾了?” “咳,那时候还不是小,不懂事吗。”张瞳瞳一听电话通了,“爷爷,别说话,我要和爸爸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再琢磨多少章全文完 () 第175章 番外十 方剑平听儿子说到,学校让小芳过去开会。也觉得学校不是出事了,就是校领导有病。 只是还有工作没做完,放下电话,方剑平就忙工作。 好在此时是玉米黄豆生长的时节,又恰巧不年不节农民闲,身为粮食大县的领导也不忙。 半小时,方剑平就可以提前下班了。 支会秘书一声,方剑平直奔学校。 到校门口,方剑平大为意外,因为很安静,整个学校空荡荡的,清风拂过比在风扇底下还凉快。 可是这样反而让方剑平纳闷,这时候开什么会啊。 问清楚门卫会议室在哪儿,方剑平直接过去。 将将上楼,方剑平就感觉楼板在震动。 仔细一听是笑的太大声。 方剑平愈发糊涂,天上掉馅饼了不成。 轻轻敲门,震天般的笑声戛然而止。 室内非常安静。 如死寂一般。 片刻,略带疑惑的声音传出来,“谁呀?” 话音落下,门打开。 方剑平抬眼看去,一个红光满面,五十来岁的老教师,“您是……?” “你是哪位?”老教师奇怪。 “你怎么来了?”小芳不由得起身。 老教师回头,“张老师认识?” “我爱人。”小芳笑着说。 老教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随后意识到她爱人是何方神圣,慌忙后退,打开门,“方,方——” “方剑平。”方剑平道。 老教师伸出双手,又快速缩回去,又伸出一只手做个请的手势,“你你请进!” “方县长?”校长起身,不确定地看一下小芳,恐怕他刚刚听错了。 小芳点头。 校长忙不迭迎上去,“方县长您好。” 其他老师也不由得起身打招呼。然而仔细看去,每个人都跟做梦一样。 ——这人就是方县长? 方县长这么年轻? 他怎么来了? 方剑平同校长握握手,道:“不用客气,大家都坐吧。” 他不坐谁好意思坐下啊。 小芳好意思。 校长见她坐下才敢坐。 小芳身边的老师正想坐下,被先前开门的老教师一把拽开,冲方剑平做个请的手势,“方县长,您请坐。” 方县长不由得挑一下眉,“你是高三年级主任,廖主任吧?” 廖主任倍感意外,不由得看小芳:“张老师说的?” 小芳:“他猜的。你怎么来了?” “今儿不忙,刚才到家瞳瞳就说学校出事了,让我来看看。”方剑平看向众人,“出什么事了?”看起来不像啊。 小芳:“别听他瞎说。高考成绩下来了,校长让我们过来总结一下这一年的经验。” 方剑平不信,而且直白地表现出来。 校长笑道:“方县长,您看这是今年的高考成绩。这是去年和前年的。”递给他三张纸。 方剑平接过去,前几名的分数一年比一年高,但也没高多少,只有几分之差,离帝都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还差十几分。 校长最初看的时候也没看出差距,“方县长,你看一下语文成绩。从后面看。” 方剑平的视线移到倒数第一名,语文成绩差了十几分。再看倒数第二第三,还是比去年和前年多,不由得转向小芳。 小芳:“今年语文平均政绩比去年多了十多分。” 方剑平点点头,神色极为平淡。 校长、廖主任等其他高三老师反而意外。 数学老师忍不住问:“方县长知道?” 方剑平:“她托朋友买了很多参考书,最后两个月一周考一次,可以说方方面面,各种题型都考过,平均成绩比去年低才不正常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得转向小芳。 校长率先问:“你印的那些试卷不是自己出的题?” 小芳想也没想就说:“不是啊。”说出来意识到什么,顿时忍不住问,“你们,你们都是自己出题?” 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点头。 总不能说他们没想到买参考书吧。 这话说出来,方县长还不得怀疑他们一个比一个抠。 校长问:“张老师,冒昧问一句,你就不担心学生也买了参考书?” 小芳摇头:“书这种东西跟其他东西不一样,买的时候恨不得弄一坐书山,看的时候跟抽丝剥茧似的,一天能看一页就不错了。” 方剑平点头:“张瞳瞳就有这个毛病。再说了,做过不等于记住。要是做过就能记住,那语文平均成绩就不是比去年多十多分,而是二十,三十,甚至更多。” 校长试探着问:“听张老师和方县长您的意思,这提高成绩只要多做题就行了?” 方剑平:“我是这么认为的。但题目不能太单一。好比作文不能只是命题作文。” 小芳看向她的同事们,“最后两个月,我一周印一次试卷,你们也没少考,你们的目的不也是希望学生多做然后记住吗?” 他们的目的是这样,但是他们真没想过平均成绩能多这么多。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没想过多买几本参考书,以至于做来做去没什么花样,高考成绩自然跟去年差不多。 校长看到大家都不好意思回答,也意识到问题出在参考书上,“张老师,你那些参考书在哪儿买的?” 小芳:“在首都。不过你们要是有省城的关系,去省城买更好。” 有省城的关系,谁还在小县城呆着啊。 有老师问:“张老师有朋友同学在省城吗?” 小芳摇摇头:“我的同学都在首都。” 方剑平点点头:“我的也——不对!”转向小芳,“胖丫!” 校长疑惑:“胖丫?” ——这是什么名啊。 方剑平点头,看一下成绩表,每年只有几个重点大学的,胖丫的学校也算是重点,虽然她高中毕业好几年了,这些老师应该还记得,“她也是一中出去的,现在在东海大学学医,”看向小芳,“胖丫的大名叫什么来着?” 小芳仔细想想:“张,张——” “张秋风?”廖主任忙问,“好像就是张庄的。” 小芳点头:“对,是秋风,因为她秋天生的。”看向廖主任,“你教过她?” 廖主任摇头。 小芳看向其他老师。 数学老师道:“她高一的时候我带过她。不过自打她毕业好像就没怎么回来过。”看向校长,“算着时间也该毕业了,这上哪儿联系去?” 校长笑了,“问张老师啊。张老师都知道她的小名。” 小芳:“她是我堂妹。”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方剑平:“我们以前没少给她补习功课。” 廖主任不禁说:“难怪呢。你们一说我想起来了,填志愿的时候特别自信,还说她要是考不上,之一卷老师眼瞎。当时我好像还数落过她。” 小芳笑道:“那我回去就联系她?” 廖主任点头:“该毕业了吧?” 小芳:“还得一两年吧。” 方剑平:“她暑假没回来?” 小芳没回村,不知道,“应该在家,回头让瞳瞳过去看看。”看向校长,“还有别的事吗?” 校长不由得看方剑平。 方剑平笑道:“我出去?” 校长赶忙起身,“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这样的,方县长,您看那些成绩,有几个离录取分数线就差几分十几分,要是因此回家务农,或者接他们父母的班进厂当工人,我总觉得太可惜了。” 方剑平:“所以?” “能不能让他们再读一年?” 方剑平不禁说:“当然可以。教育局不许?” 校长忙说:“不是。是这样的,高三第一学期还要学一些新知识。他们要是跟高三学生再学一遍,我总觉得有点浪费时间。” 小芳明白了,“你想办个复读班?” 校长连连点头,“咱们县还没复读班,也不知道教育局能不能同意。” 方剑平直接问:“这也不是重点吧?” 校长忍不住看他。 方剑平:“你打算让张小芳同志当复读班的语文老师,同时兼高三年级的语文老师?” 校长莫名心慌,明明方剑平并没有生气。 廖主任忍不住说:“高三年级四个班,再加上复读班,一天一节课也有五节课。语文又是重点科目,一天还不止一节课,哪排的过来。” 其他老师点头,“就是啊。高三还有晚自习和早自习。早自习文科班可以排英语、历史、地理,理科班怎么排?” 校长:“可以排化学——” “咳!” 有老师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方剑平:“高三年级四个班是不是两个文科班两个理科班?” 校长点头。 方剑平:“那你搞复读班,岂不也得弄一个文科班一个理科班?” 校长把这点忽略了。 方剑平:“这样吧,等一下你就去教育局,然后让他们发一个通知,在一中办两个复读班,一文一理,全县想复读的学生都可以过来。到时候就让小芳教高三文科班和复读班语文。你看这样行吗?” 校长:“行是行,就怕理科班的学生又闹罢课。方县长有所不知,咱们这儿不论城里还是农村,培养出一个高中生都不容易。他们要是知道我把他们认为的最好的老师给文科班,就是他们不闹,他们的父母也得来找我。” 方剑平:“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前些天被全县各村村支书堵在县政府出不来,还是公安过去才把我解救出来?” 校长想想,好像还真有这回事,“那您看?” “我看就这样!” 校长顿时不敢多嘴。 方剑平:“文理分科的时候告诉学生,语文试卷文理一样。”转向小芳,“回头你出题,让理科班的语文老师印。” 廖主任不禁说:“这样可以。校长,您看呢?” 一心希望小芳能者多劳的校长没想到可以这样解决,也知道方剑平不同意,他别想办复读班,“我看行。” “那没事了?”方剑平问。 校长下意识点头。 方剑平拉住小芳的胳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校长起来。 方剑平:“不用送。” “等一下。”小芳拿帽子。 方剑平瞧着眼熟,“这个……?” “张瞳瞳借我的,说外面太晒了。”小芳戴上帽子,看到同事没有离开的意思,顺嘴问,“你们不走吗?” 廖主任点头:“走走走。我们把会议室打扫一下。你先走吧。” 小芳不疑有他,跟着方剑平下楼。 廖主任轻轻关上门,忍不住看校长,“让人家一个人带那么多班,你怎么不怕方县长回头知道了打死你?” 校长不自在地干咳嗽一声,“我寻思着多一个班也没多多少。她之前带四个班游刃有余,多一个应该也不难。” 廖主任:“那还不是文理合起来大闹,不得已让她全带了。” 校长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复读班不是还没办吗。” 廖主任:“咱们学校有老师有空教室,办起来很难吗?” 理班的数学老师不禁说:“校长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方县长会来,认为张老师年轻人面皮薄好说话,你一提人家就会答应吧?” 校长的脸红了,“你怎么还没走?” 数学老师无语地摇摇头,开门走人。 方剑平听到关门声,离他们出来不过一分钟,说不了几句话,顿时放心了,“小芳,我今天不过来,校长让你继续文理都带,你不会同意吧?” 小芳:“我又不傻。再说了,瞳瞳还那么小,我要是累死在三尺讲台上,他怎么办。” 方剑平看向她,试探着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后妈就有后爹。” 方剑平不禁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芳问。 方剑平:“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芳认真想一下。 “你还想?!”方剑平不敢信。 小芳:“没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再说了,你是县领导,就算你没那个心,你的同事也会劝你找个女主人,这样才能全心工作。” 方剑平:“你是不是把你爹娘忘了?” 小芳摇头:“没有。我爹娘年龄大了,照顾不了你们几年,他们肯定也希望你找个人照顾你和瞳瞳。” 方剑平见她说的一套又一套,听起来很有道理,忍不住好奇:“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同学同事和村里人。” 方剑平想想,他如果没记错,他俩去首都上大学的时候,小芳并不懂这些,“不会又是那个蒋薇吧?以后找她就打电话,不许再给她写信。” 小芳听糊涂了。 方剑平:“电话费贵,打电话几句。写信你们能写几十页。”顿了顿,“小芳,不是我吓唬你,再跟她学,你极有可能从珍珠变成死鱼眼。” “你才死鱼眼!”小芳朝他手上掐一下。 方剑平握紧她的手。 小芳下意识朝周围看。 门卫慌得别过脸。 小芳低吼:“松手,人家都看见了。” 方剑平朝门卫室看一下,“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你——”手心里突然痒的小芳打个激灵,脸跟着通红通红,“要不要脸?” 方剑平一脸无辜,“我干嘛了?” 小芳张了张口,“……真该让你同事看看你什么德行。” 方剑平摇头。 “怕了” 方剑平笑道:“他们不敢看。” 小芳的呼吸一窒,无奈地说:“方剑平,你变了。” 方剑平:“你也变了。” “我哪儿变了?” 方剑平沉吟片刻,“你变得不像你了。小芳,还记得当年把我扛回家的你吗?” “那——”小芳连忙止住,“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你现在也小不懂事?” 方剑平:“你成年了。再说了,那时候我可是三傻。” 小芳想把他打成三傻。 “傻了可得你照顾。” 小芳:“傻了我就跟你离婚。” “舍得?” 不舍得说出舍得的话。 小芳朝他脚上踩。 方剑平眼疾手快,后退半步,梧桐树叶飘落。 小芳吓一跳,停下来看到落叶,不禁说:“秋天了?” “早就立秋了。” 小芳:“难怪早晚有点凉。我还以为是错觉。”看到不远处梧桐树下有摆摊卖西瓜的,“西瓜还能吃吗?” 方剑平:“中午少吃点没事。买一个?” “我不拿。” 方剑平摇头笑笑,“我拿行了吧。说起来,自打来到这边,咱俩都没一块去过菜市场。” “想念了?” 方剑平:“你还别说,菜市场吵吵闹闹挺有意思。要不明儿咱们去菜市场转转?” “你又想干嘛?”小芳忍不住打量他。 方剑平好笑:“我能干嘛啊。” “怕脱离了人民群众,成了空中楼阁?” 方剑平还真没那么想过,“就不能是想陪你去菜市场?” 他们家斜对面就有经营点,几乎每天早上都有人在那儿卖鸡鱼肉蛋,小芳想说不需要。 可她更想知道方剑平想干嘛,“帮我拎菜啊?” 方剑平点头。 小芳忍不住摸摸他的额头。 方剑平拿下她的手,“瞎琢磨什么呢。我就是觉得咱俩有些日子没一起出去过了。” 小芳忍不住打量他:“别告诉我逛菜市场等于约会?” 方剑平:“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小芳甩开他的手。 方剑平蒙了一下,反应过来小跑追上去,“西瓜不买了?” “不买!” 方剑平拉住她,“瞳瞳等着呢。” 小芳停下。 方剑平不禁说:“张小芳同志,你有没有发现,自打有个儿子,你就——” “我就干嘛?” 方剑平:“你对我越来越好。好了,别生气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家里有老有小,回去怎么说啊。 可是也不能当街吵架。 小芳瞪他一眼,朝西瓜摊走去。 虽然早晚有一点凉,但中午还是很热,光照足,所以西瓜长得不错。 方剑平索性买两个。 小芳:“别想让我帮你拿。” “不用。” 然而一手托一个,到家里手都麻了,赶忙喊张瞳瞳出来。 瞳瞳接过去一个忍不住说:“这么大?” 张支书看一下,“像沙土地里的瓜。” 小芳顺嘴问:“咱们这儿还有沙土地?” 张支书:“怎么没有。靠近黄河分□□边还有不少。” 方剑平没听人说过,“是清河县的地方吗?” 张支书点头。 方剑平:“那我回头过去看看。” 小芳奇怪,沙土地有什么好看的。 方剑平:“那边适合种西瓜的话,就让那边的种植户种西瓜,其他地方种别的。” 小芳不由得打量他,他可真想一口吃成胖子。 “采石场昨儿又炸山了,在这边都能看到尘烟滚滚,你知道吗?” 方剑平点头:“年底封山。下个月就建砖厂。等咱们有了自己的砖,就没人用石头了。” 高素兰不禁说:“是呀。青砖大瓦房多气派啊。” “爸爸,杀瓜吗?”张瞳瞳问。 方剑平:“拿刀去。” 张瞳瞳不光拿刀,还拿了两个勺子,给他妈一个。 方剑平瞥他一眼,切三分之一。 “这么点?”张瞳瞳惊叫。 方剑平:“你自己吃。别以为我不知道,怕我不让你挖着吃,所以给你妈拿一个。” “我才没有这样想。我给妈妈拿一个是我和妈妈关系好,一起吃。” 方剑平懒得跟他废话,“要不要?” 少年抱着西瓜盘腿坐在沙发上,“爸爸,有个电视机就好了。” “问问张小草有没有钱倒腾电视。”方剑平看向老两口,“回头把小芳给你们的钱取出来,买个电视机?” 张支书:“不用票吗?” 方剑平仔细想想,“电视不用。” 少年起身。 方剑平:“现在就去?” 张瞳瞳连连点头。 方剑平挑起眉头。 少年立即坐好,继续吃瓜,一句话也不说。 快速吃完,胡乱擦擦嘴就往外走。 高素兰赶忙说:“慢点,看着路。” 少年挥挥手,“知道啦。” 出了大门就用跑的。 好在县城不大,他们家离县政府近,离别的机关单位也不远,十来分钟,张瞳瞳就到财政所。 张瞳瞳第一次过来,他也没去过县政府,天天都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以至于没人认识他,就让他在外面等着。 一声“小草姨”,让张小草的同事大为好奇。 随着张小草的一句:“瞳瞳,你怎么来了?” 张小草的同事们瞬间知道他是谁,连忙请他进来。 少年天天听父母聊天,也在首都见过红袖章抓“投机打吧”,知道利害关系,以至于不敢让外人知道,小声说:“我爸爸说,现在买电视不用票,问你有没有钱倒腾电视机,回头帮我家捎一个。” “谁说买——”张小草忙压低声音,“谁说买电视机不用票?” 张瞳瞳:“我爸爸说的。应该是咱们这边不需要。” 张小草想想:“我就算有钱也没空啊。” 少年大为失望。 张小草:“你爸是县长,弄个电视还不简单?” 张瞳瞳点头:“可是咱们县没有卖电视的啊。我爸爸总不能开公家的车去市里买吧?他弄回来,别人见了是不是也想弄一台?那县政府的车还不成了运输车?” 县领导班子就数方剑平年轻。虽然学历高,从首都来的,可资历尚浅。要想人家心服口服,就得以身作则。 这些道理张小草以前不懂,在财政所这几年她才看出来,“你爸不好意思,倒是好意思让我出面。” 张瞳瞳不禁问:“我爸不让你弄,你就不弄啦?” 张小草噎住。 先前打算倒腾衣服赚钱的时候,她就没打算让方剑平知道。 要是被领导发现,她就说陪弟弟南下。反正她和栓子之间一没记账,二她的钱也没存银行,领导压根没法查。 “年底再说。”张小草想一下,“你爸等不及就让他自己去。” 张瞳瞳不禁嘀咕:“我爸才无所谓。” 张小草明白了:“难怪你这么积极,合着你想看电视?” 少年不怕她知道,使劲点一下头。 “你爷爷奶奶呢?” 少年点头:“三比二。” 张小草:“那我回头跟你栓子舅舅说说,先别盖房子。年底得准备年货,家家都忙,我请假领导也能理解。”看到他还不高兴,“你快开学了,就算把电视弄来,你也没空看。” 少年想想也对,“那我一放暑假你就去啊。” 张小草点头:“快回家吧。别乱跑。” “知道了。”张瞳瞳出了财政所,看到经营点有卖冰棒的,忍不住往兜里掏。 零钱掏出来,张瞳瞳停下,刚吃了瓜再吃冰棒,不会拉肚子吧? 吃冰棒被他爸知道了没什么,要是拉肚子就麻烦了,肯定免不了一顿暴揍。 张瞳瞳犹豫片刻,转身从另一条路回家——避开卖冰棒的,以免到跟前移不动脚。 走着走着,张瞳瞳不禁停下来,对面居然有一家电影院。 看到还有人从里面出来,张瞳瞳忍不住跑进去。 “哎,小孩,票!” 张瞳瞳停下来,“我不看电影,就是好奇,进去看看。” 检票员乐了,不看电影往里面跑,糊弄谁呢。 “那你也得买票。” 张瞳瞳撇一下嘴,掉头回去,眼角余光看到墙上贴着一个很好看的和尚,忍不住转过头,“少林寺”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个电影张瞳瞳看过,他爸妈带他去看的,好几年了,没想到现在还有。 张瞳瞳想一下,买两张票。 随后乐颠颠回去。 方剑平听到声音就看挂钟,“张瞳瞳,又跑哪儿玩去了?”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贪玩啊?” 方剑平:“时间不对。” 少年不禁嗤一声,坐到他身边打量他,“爸爸,你这么聪明的脑袋干点什么不好,整天用来对我。我是您亲生的吗?” 方剑平:“你要是没事就看书去,或者找院里的朋友玩一会儿,再回来吃饭。别等着揍你。” 张瞳瞳怕挨揍,立即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什么?”方剑平下意识接过去。 张瞳瞳:“怎么谢我吧。” 方剑平想说,我谢你什么。注意到只有两张票,看儿子的意思也不是让他带他去,心中忽然一动,给他一块钱,“谢谢!” “好事成双。” 方剑平无奈地笑了,又给他一块钱。 小芳拿着干净的衣服进来,正巧看到这一幕,“给他这么多钱干嘛?” “爸爸开心。”张瞳瞳不待他妈开口就往楼上跑。 小芳看向方剑平。 方剑平把电影票递给她,“儿子孝敬的。” 小芳一时没懂。 方剑平:“送咱们的。” 小芳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 方剑平:“去吗?” “不去不就浪费了。”小芳下意识说。 方剑平懂了,“我给秘书打个电话,下午就不过去了。有事让他来找张瞳瞳,张瞳瞳知道咱们在哪儿。” 小芳一边叠衣服一边问:“几点的” 方剑平看一下票:“四点。回来差不多做晚饭。” 小芳:“吃过饭就让瞳瞳去找九叔他们?” “今儿不是周末,摆摊了没?” 小芳想想,“那就等周末吧。周末他们在供销社那边也好找。离胖丫开学还早,也不急。” “让胖丫寄到学校去。” 小芳笑了,“她还敢往村里寄?”摇摇头,“但凡在城里待久了,都很难再对村里有好感。”注意到她爹从厨房出来,多说一句,“城里虽然也有不讲究的人,可比例跟农村正好相反。心术不正的人除外,在哪儿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张支书要是没去过首都,没跟左邻右舍那些普通人打过交道,多半会认为小芳有本事了,看不起农村人。 “你说得对。”张支书好奇,“让胖丫给你们买什么?” 小芳:“不是帮我。帮学校捎几本复习资料。” 张支书:“那别往村里寄。让瘪犊子看见了敢偷偷藏起来卖了,或者当柴火烧了。” 张瞳瞳藏好钱下来,“村里还有那么坏的?” 张支书:“哪儿没有坏人啊。赶紧洗手,下面了。” “挂面吗?”张瞳瞳皱眉眉头问。 方剑平挂上电话,揉揉他的脑袋,“你爸我活的面,你奶奶擀的面条。” 张瞳瞳立马朝厨房跑,“奶奶,我要吃凉面。” “就是做凉面。”大孙子喜欢,高素兰非常高兴,“瞳瞳,吃不吃煎饼?” 少年好奇:“卷大葱的煎饼?” 高素兰:“那是一种。我说的是用白面做的。和面的时候放一些芝麻,一种薄一点,一种厚一点,厚一点的可以卷着吃。薄一点的吃起来嘎嘣脆。” 少年没吃过,忍不住好奇:“麻烦吗?” 小芳接道:“你烧火就不麻烦。” 少年正想推给他爸爸,想到那两张电影票,“好,我烧火。什么时候做?” 高素兰正想说下午,到嘴边想起两件事:“没鏊子也没柴火。” “那咋办?” 小芳看向她爹:“回村?” 张支书不想回去,因为气得眼前发黑,喘不过气的感觉太难受。 可是村里埋着他爹,住着他侄子兄弟,他以后也会埋在张家祖坟里,也不能一直不回去。 张支书:“瞳瞳,下午跟爷爷出去检点柴,明天买来鏊子再做。” “啊?”张瞳瞳不敢信,“我捡柴?” 方剑平笑着说:“你是不行。毕竟是县长的公子。” 少年瞪眼:“故意气我是不是?” 方剑平险些呛着,“这话又是跟谁学的?” “不用你管。”少年转向他爷爷,“不就是捡柴火吗。又不是偷人家的。” 饭后,高素兰和张瞳瞳跟着张支书出城了,见他还往北去,忍不住相视一眼。 张瞳瞳问:“爷爷,你不会是想巧遇村里人,村里人劝你回去,你回去看一下吧?” 张支书不禁说:“难怪你爸不喜欢你。” “我爸才没有。”少年见自己猜对了,“爸爸知道吗?” 张支书:“我是我,你爸是你爸,知道了也没事。村里人也知道我不当你爸妈的家。” “你是老人,不当小辈的家还很光荣啊?”张瞳瞳说出来,自个忍不住笑了。 张支书反问:“你爸妈不让你跟谁玩儿,你听吗?” 张瞳瞳没话了。 高素兰:“这时候人家都在家,你跟谁巧遇啊。” 少年点头,“咱们四点再来,捡一点柴回去正好能碰到栓子舅舅他们收摊。” “今儿不是周末还摆摊?” 张瞳瞳帮他们卖过好几次东西,“在村里没什么活,别人还爱找他们打听进货的事。栓子舅舅说,不如出来清静,还能卖点钱。” 张支书背着手:“那咱们回去睡一会儿。” 小芳担心他们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三点半,跟方剑平出门前把他们叫起来。 方剑平和小芳极少一起出去,高素兰不由得问:“你俩干嘛去?” “看电影。” 高素兰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说:“真能烧包。” 小芳脚步一顿。 方剑平拉一下她,轻微摇头——别理她。 张瞳瞳忍不住说:“奶奶,我爸妈这叫约会。” 高素兰嘶一声,搓搓胳膊:“这么大年龄了还约会。我的老天爷啊。” 小芳停下。 方剑平连搂带抱把她推出去。 在树下玩的小孩慌忙捂住眼睛,随后露出一点缝隙,看到男人依然搂着女人的腰,又连忙合上缝隙。 出来透透气的小老太太看着小孩作怪,忍不住问:“干嘛呢。” 几个小孩同时“嘘”一声,指给她看。 老太太眯上眼,啧一声:“世风日下啊。” 小学生不懂:“什么意思啊?”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快回家去,以后看到那种人离远点。” 小孩奇怪:“哪种人?” 老太太用她的拐杖指着两人的背影,“他们那样的。光天化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不要脸!” 小孩子张大嘴。 小老太太忍不住问:“我说错了?” 小孩吞口口水:“你好厉害啊,连方县长都敢骂。” 小老太太的拐杖啪嗒掉在地上,“谁?!” “方伯伯,方县长啊。” 小老太太使劲眨了眨眼,人已消失不见,“别胡说。还没下班,哪来的方县长。” 小孩看到张瞳瞳出来,大声喊:“瞳瞳哥哥,刚刚出去的是不是你爸爸妈妈啊?” 张瞳瞳点头:“是呀。怎么了?” () 第176章 番外十一 偌大的院子里安静下来。 几个小孩眨巴着眼睛看那个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眼前发黑,紧张不安的手发抖。 张瞳瞳奇怪:“怎么了?” 老太太慌忙说:“没,没事?是不是出去玩儿?快去吧。再不去天就黑了。” 几个小孩见她慌成这样,忍不住捂嘴偷笑。 张瞳瞳不信没事,见她跟他奶奶年龄相仿,不好意思为难她。 小老太一看少年犹豫,再次点头强调,“真没事。” 几个小孩笑弯了眼。 张瞳瞳觉得事还不小,不过不着急,这几个小孩喜欢跟他玩儿,问什么说什么,“爷爷,奶奶,快点。” “来了。”高素兰锁上门,看到副县长的母亲,“一块出去转转?” 小老太摇头又摆手:“不不,不用,你们去吧。” 高素兰其实也是客气一下,“那我们走了。” 小老太连连点头。 ——快走,快走,赶紧走! 张瞳瞳忍不住瞥她一眼,又扫一眼那几个小孩。 几个小孩慌忙低下头。 心虚紧张成这样,没事才怪。 张瞳瞳装没看出来,注意到他爷爷走在前头,“爷爷,慢点,时间早呢。” “瞳瞳哥哥,干嘛去啊?”有个胆大的小孩忍不住好奇地问。 老两口同时转向张瞳瞳。 张瞳瞳知道这是不让他瞎说大实话,“看电影去。” 看电影要票,以至于想跟他一块的小孩好生失望,紧接着想到什么,“怎么没跟方伯伯他们一块啊?” “人家夫妻俩去看电影,我跟过去算怎么回事啊。”张瞳瞳耸耸肩,不等他再问挥挥手,“走了。” 小老太随着他转过身去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转向几个小孩。 几个小孩一哄而散。 老太太忍不住喊:“站住!” “就不站住,就不站住!”八/九岁大的孩子爹不怕娘不怕,猫嫌狗厌,自然不怕老太太。冲她扮个鬼脸,“你再吼我,回头我就告诉方伯伯,你说他不要脸!” “说什么呢?” 有个孩子的哥哥从院里出来。 几个小孩同时指着老太太,“她说的,不是我们!” 哥哥转向老太太。 ——方县长怎么得罪他了? 老太太忙说:“别听他们胡说。” “你才胡说。敢说不敢承认。亏你这么大年纪了。” 哥哥好奇地问,“梁奶奶,怎么回事?” “没有的事。”梁老太不待他再问,立即往家去。 哥哥转向自家弟弟,板起脸,“说不说?” 小孩不怕爸爸妈妈打,因为他们不舍得下狠手。哥哥打人能把他的屁股打的跟花儿一样红,“方伯伯拉着张老师去看电影,梁奶奶看到了,说人家什么光日——” “光天化日之下?”哥哥问。 小孩连忙点头:“什么意思啊?” “让你看书不好好看,连这个意思都不懂。大白天!” 小孩懂了,“她说他们大白天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不要脸!” 啪嗒! 东西落地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小孩的哥哥循声看去,正好是梁老太太家,“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小孩道:“不知道。不喜欢方伯伯吗?” 梁老太立马出来,“不是。他大哥,我不知道那是方县长和张老师。以为是哪个小青年和他对象。” 小孩的哥哥忍不住说:“是别人就能说了?人家一没有出轨乱搞,二又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说人家?看不下去可以把眼睛闭上。” “你你,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七十多岁的人,被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数落,梁老太面上过不去,恼羞成怒。 半大小子反问:“我说你什么了?骂你了?” 几个小孩一起摇头。 梁老太气得浑身颤抖。 几个小孩吓的朝大哥哥跑去。 大哥哥道:“回家去。” 一个小孩问:“不管她?” “管她干嘛。自己活在前清民国,老古董一个,反而嫌现在的人不检点。也好意思。”瞥一眼梁老太,把弟弟和弟弟的小伙伴赶进院里就关门。 梁老太气得出气多进气少,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 夕阳西下,方剑平和小芳到家属大院门口,看到门卫跟几个老头老太太一边嘀咕一边指着里面,不禁相视一眼——出事了! 方剑平走上前,“干嘛呢?” 几人吓一跳。 门卫扭头一看到他,松了一口气,习惯性问:“方县长下班了?” 方剑平虽然没耽误工作,虽然他经常周末加班,还没有加班费,可上班时间去看电影,终归影响不好,“你们干嘛呢?”不答反问。 一个老太太见他好奇,立马说:“还不是梁副县长的娘,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好好的非要回老家。老家的儿子女儿一大家子,孙子孙子都照顾不过来,谁有空照顾她。不让她回去,她还要死。方县长,你快去劝劝吧。” 小芳问:“是不是儿媳妇给她气受,或者孙子孙女不懂事气她了?” 老太太道:“张老师有所不知,梁副县长结婚早,后来又因为革命没敢多生,可能怕一不小心连累孩子,就要俩孩子。 “大儿子和儿媳妇在市里,二女儿虽然没结婚,但住单位,周末都不一定回来。家里就她和梁副县长两口子。梁副县长的爱人在妇联。方县长知道,最近天天下乡普法,对吧?” 方剑平点头:“回来了没?” “谁呀?”老太太下意识问出来,紧接着就反应过来,“梁副县长和他爱人?回来好一会儿了。” 方剑平:“那我过去看看。你们都散了吧。有可能是老太太想家了。” 几人不信。 小芳:“也有可能老太太的老伴儿托梦让他回去。” 几人老头老太太瞬间变脸。 门卫胆子大且不信鬼神,笑着问:“张老师也这么迷信?” 小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几个老头老太太不怕了。 方剑平拉着小芳的手:“走了。” 小芳冲几人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门卫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说:“方县长和张老师感情真好。” 有个老太太不信,“结婚这么多年了,以前再好也习惯了。” 门卫摇头,“你们没看到。” “你看到了?”有个老头问。 门卫点头:“俩人之前去看电影,可能是张老师不想去,方县长一手拉住张老师的胳膊,一手搂着她腰,连哄带劝的把她往外推。刚开始我在屋里没看清,还以为是哪两个小青年呢。” 有老太太不禁问:“方县长下午没上班?” “应该今儿不忙。”门卫想一下,“他上下班又不按时间。先前忙的时候,得有一两个月,就没见他休息过。天天早上七点左右就走,晚上我都要睡了他才回来。” 有个老头不由得想起他被堵在办公室里出不来,忍不住说:“方县长也不容易。” 老太太点头:“是呀。听说那次被堵在县政府出不来,还是张老师娘家人带头干的。”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门卫天天没事,不是跟这个聊就是跟那个侃,知道的小道消息比较多,“张庄那些人不知足。听说大棚蔬菜,还有养蜂,都是张老师的父亲和张老师他们教的。 “村里那个鱼塘,好像也是张老师的父亲当支书的时候带人挖的。我还听说方县长其实只是让人家统计一下全县大棚数量,压根没让人拆,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这事几个老头老太太也听儿女说过,忍不住点头。 门卫压低声音,“你们不知道,后来张庄的人再来找他们,我就说方县长不见。” 几人猛然转向他。 有个老太太忍不住问:“你这不是假传圣旨吗?” 门卫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张老师的爹跟我说过一次,要是有张庄的人找他,就说他不在家。他最近可没说过,再有人找他,让他进来。” 几个老头老太太无语又想笑,“哪天真见着了,你就不这样说了。” 不用等哪天,今儿就见着了。 老两口和张瞳瞳先绕过供销社门口那条街去北面捡树枝。够做一顿饭了,三人就绕到街角,等一会儿,栓子推着板车出现了。 栓子正想问,他们怎么在这儿。看到张瞳瞳扛着一个很大的枯树枝,转而问:“拿着个干啥?” 张瞳瞳:“烧啊。” “你家没煤球了?” 张瞳瞳点头:“有啊。可炉火太慢,做煎饼不方便。” “你可真会给你爷爷奶奶找事。”栓子忍不住瞪他一眼,“大爷,大娘,别惯着他。” 张支书笑道:“也不是天天要吃。这是回家?” 栓子点头。 高素兰明知故问:“一一呢?” “在家写作业呢。” 老九也在,他跟栓子一块摆摊:“大嫂想一一了?要不跟我们回去看看?天色还早。” 高素兰看向张支书。 张支书也想回去,又怕被留下来过夜,其他人再去劝他别计较之类的,“算了,改天吧。” 老九见他面无表情,不敢不依不饶,“那就改天。” 张支书立即说:“那你们回去吧。剑平也该下班了,我们得回去做饭了。” 老九很想说,这时候天长,太阳落山后离天黑还有一个多小时,不着急。可是一想想村里人那么不给方剑平面子,“那我们走了。” “大爷,我明儿让一一去——” 老九立马推他一下。 栓子的话被打断。 老九又推一下板车,“快点,突然有点尿急。” 这边可没有公厕,人来人往也不好方便,栓子连忙推车到庄稼地里,让他去玉米地。 老九钻进玉米地逛一圈,出来看到张支书走远了,立即数落他:“你傻不傻?还想不想你大爷大娘回村?” 栓子点头,又想到他大爷那天险些气晕过去,“其实不想回去也没事。” 老九瞪他。 栓子不敢多嘴。 老九:“你大娘心软,再想一一就让她回村。你大爷不放心,自然就跟来了。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不生咱们的气了。” 栓子忍不住小声嘀咕,“大爷大娘本来就没生我的气。” 老九:“还说?” 栓子不敢说了。 老九到家看到自家闺女,就让她给一一补课。他们要是让一一过去,他就说一一得补课。 殊不知,张支书还真怕他不打断栓子。 话说回来,初步计划达成,张支书三人直接回家。 到家高素兰就让张瞳瞳把树枝折断放墙角,她和张支书一个压水一个薅菜洗菜。 慢慢悠悠收拾好,等小芳和方剑平回来正好做饭。 不然什么事都挤在一块,又忙又累还有可能弄不干净。 这边刚弄好,梁家闹起来。 这里可不是村里,不论婆媳打架还是夫妻打架,熟悉不熟悉的人都能说几句。 老两口没敢看热闹,也拘着张瞳瞳不许出去,直到听见方剑平的声音,三人才从院里出来。 高素兰这时才敢问:“老嫂子,在这边住的好好的,回去干嘛啊?” 梁老太顿时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回家! 围观的众人糊涂了,梁副县长两口子也糊涂了。 ——老太太这是闹哪样啊。 几个小孩哈哈大笑。 众人转向小孩。 谁家倒霉孩子啊。 真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知道梁奶奶为什么要回去。”小男孩躲到妈妈身后,大声说,“因为她骂方伯伯不要脸。” 此言一出,四周安静下来。 张瞳瞳大概明白了,“下午我爸妈出去的时候?” 小孩的妈回头瞪他,别瞎说! “真的。哥哥也知道。” 众人转向他哥哥。 他哥哥没想到梁老太这么小心眼,怕她回头真寻死,“她年龄大了没看清,看到方伯伯拉着张老师,误以为是小青年,大白天拉拉扯扯,不像正经人。” 此言一出,众人都转向梁副县长两口子。 ——你娘还当自己活在清朝呢。 梁副县长尴尬:“方县长,这事,我向——” 方剑平抬手:“我能理解。我岳母也没少嘲讽我。她们这个岁数的人,一个比一个迂腐——” “我啥时候迂腐了?”高素兰不服气。 小芳也怕事情闹大,梁老太偷偷喝药上吊,就往她娘身上拐,“国家早就提出男女都一样,以前大家一起干活的时候,比如割麦子,男女工分都一样。可你呢,还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比我爹还想要儿子,不是迂腐是什么?” 要说这事,以前在村里高素兰确实比张支书觉得丢人,“那那是以前,又不是现在的我。” “现在你就不觉得要是能生个儿子,还是生个儿子好?” 高素兰无言以对,“……说你们拉拉扯扯,你扯这事干嘛?” 小芳:“方剑平说你迂腐,你不承认,我不说点别的证明一下?” “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 张瞳瞳不禁说:“奶奶,这个我可以证明。爸难得休息半天,想跟妈妈出去看电影,你说他们烧包。爸爸拉着妈妈出去,你还搓鸡皮疙瘩,还嘲笑他们这么大年龄——” “你闭嘴!”高素兰不敢再让他说下去。 张瞳瞳:“承认自个迂腐不?” 高素兰气得瞪他一眼,掉头回屋。 梁副县长不安地问:“方县长,婶子她……” 方剑平:“没事。她也该换换脑了。农村没几个遵守计划生育的,都是因为她们思想太顽固。生过孩子的女人哪个不知道怀孕难受,生孩子困难。要不是她们这些当老婆婆当娘的念叨,谁愿意生一个又一个,跟母猪下崽似的。” 围观的老太太不乐意了,“方县长,你怎么能说是我们这些当老婆婆的念叨?” 方剑平:“有几个当公公的天天搁儿媳妇面前念叨她多生几个?” 这倒是没有,因为多数人不好意思。 有个老太太就说:“那也是你们老爷们想要儿子,不然我们用得着当这个坏人吗?” 方剑平:“我知道你。你家的钱都是你拿着,在家应该是个当家的。你老伴念叨着要孙子,你不会数落他?你不舍得数落,就是助纣为虐。我说你还说错了?” 那个老太太无言以对。 方剑平转向别人:“你们这些四十岁以上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将来儿媳妇生男生女都一样?” 四周安静下来,不是不敢接这茬,就是有人还在犹豫权衡。 方剑平:“你们这样跟梁婶子看到年轻人拉拉扯扯就认为人家不要脸有什么区别?” 有人忍不住嘀咕:“孩子哪能跟这事相提并论。” 方剑平:“怎么不能?我看都一样。”转向梁副县长,“你觉得呢?” 梁副县长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必须说:“我看也差不多。” 有了解他的人立即说:“那赶明儿让你儿媳妇结扎去。” 梁副县长脸色微变。 方剑平挑眉:“你有孙子了?” 了解他的人立即说:“孙女。刚满一周岁,打算等孩子大一点再要一个。” 小芳奇怪:“你儿媳妇和儿子都有编制,不是只能生一个吗?” 有人立即说:“可以偷生啊。” 梁副县长忍不住看那人。 他得罪过她? 那人立即说:“方县长问你话呢。” 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 梁副县长:“没有的事。” 方剑平知道那位女同志说对了,“你们要是怕儿媳妇受罪,或者担心孩子出什么意外,让你儿子结扎也行。男人没什么危险,以后不得已还得再生一个,还可以再生。” 有人忍不住问:“方县长怎么这么了解?” 小孩子不懂,好奇地问:“方伯伯也结扎了?” 孩子的爸慌忙捂住他的嘴巴。 方剑平点头。 小芳不禁打量他,他又胡扯呢? 众人的脸色变得很微妙,忍不住朝他下半身打量。 方剑平气笑了,这些人真是够了。 “男人结扎不等于变成太监。”当众这么说,方剑平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三天就恢复了。不像女人,需要卧床休息,还有可能感染导致大病。” 有人还是不信:“你说的那么好,怎么都是女人去结扎?” 方剑平转向男人:“还不是因为他们跟你们一样迂腐,一个个还跟前清遗老遗少似的,认为这事不是男人可以做的,不相信科学。” 小芳连忙扯一下他。 ——少说两句吧,你想被众人孤立不成。 方剑平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一下——没事。 要是搁村里,方剑平不敢这么说。 计划生育是上面下达给县里的任务,家属大院的每个干部都有责任有义务起表率带头作用。 方剑平道:“不过咱们县的小医院不能做,得去省里。这样吧,不希望老婆受罪的都来我这儿报名,我出路费带你们去省里做。” 此言一出,众人瞠目结舌。 有人忍不住问:“方县长,您说真的?” “那还有假。”方剑平看向说话的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还是个女人,“男人结扎了,你还不用担心他哪天没把持住,给你弄个私生子私生女出来。” 此言一出,女同志们都不由得找她们家男人。 方剑平:“天色不早了,大家散了吧。”拉着瞳瞳给小芳使眼色。 小芳推着她爹进去,就关上大门。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男同胞们顿时想骂娘。 有女同志心动,就问她爱人:“有了结扎条子,咱们就能办独生子女证,就能领补贴了。要不你去吧?” “你怎么不去?”她爱人脱口而出。 女同志立即说:“你没听方县长说?你们男人结扎少受罪。三天就能恢复,还没有后遗症。” “他说你就信?” 有小孩问:“方伯伯胡说啊?” 梁副县长忙说:“没有。” “那就是方伯伯说的是真的?那那个叔叔怎么不去?”小孩奇怪。 女同志:“他还活在前清。” “他不老啊。”小孩子奇怪。 女同志道:“有的人七八十了,心态还跟年轻人一样。有的人还没到三十,心跟老古董一样。” 她爱人气得脸通红,顾不上方剑平是县长,嘀咕道:“方县长也就那么一说,谁知道是真是假。为了政绩,啥干不出来。” “你的意思方县长根本没结扎?”女同志问,“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家怎么就瞳瞳一个。” “张老师结扎了呗。”有老太太嘀咕。 这事还真有人知道,“张老师没有。先前天冷的时候去澡堂洗澡,我碰见了,身上哪儿都没疤。” 梁副县长看向他夫人。 他爱人也碰到过,因为小芳喜欢去洗澡,很冷的时候一周一次,不太冷了三四天去一次,他爱人因为羡慕小芳身材匀称,可没少打量她。 大伙儿一看梁副县长的夫人都点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书记的小儿子忍不住说:“方县长对自个真狠。” 外面太热闹,又听到方剑平的声音,霍书记也忍不住出来,“胡说什么!”瞪一眼他儿子。 “难道不是?”他儿子问。 男人结扎这中事,霍书记听说过,不敢想象,也认为离自己很遥远。 可是方剑平敢这么干,他也没有一丝娘气,霍书记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方县长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是医生。结扎狠不狠不比你清楚?” 此言一出,众人想到了,方剑平不光是大学生,还是医生世家。 霍书记道:“张老师又不是身体不好,男人做手术比女人危险,张老师能同意?你们一个个也不动脑子想想。” 众人开动脑筋,越想越觉得方剑平说的都是真的。 尤其挂环的女同志,忍不住打量她们的丈夫。 男同志怕媳妇真对她们下手,忙说:“你们就不怕手术出意外?” 有女同志说:“自打你过了三十五岁,一天比一天不行,出了意外跟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咳!” 方剑平口中的茶喷一地。 外面安静下来。 张瞳瞳好奇:“爸爸,他们说什么呢?” 声音传到外面,男同胞们赶忙拉着自家老婆回屋,恐怕她们瞎说实话,搞得他们下不来台。 转眼间,偌大的院中只剩一群未成年。 小孩们也奇怪,问大孩子:“他们都怎么了?” 张瞳瞳也想知道,看他爸爸。 方剑平:“人到中年,体力不比以前,就算没变成太监,也跟太监差不多,别想再生孩子。” 少年顿时忍不住看他爸。 方剑平:“别瞎看!你爸我没这方面烦恼。” 在屋里做饭的高素兰不信地嗤一声。 张支书小声说:“你当剑平怎么那么喜欢跟瞳瞳打乒乓球?没事动一动体力好。” 高素兰恍然大悟,“难怪自打来到这边有了打乒乓球的爱好。” 这可就冤枉方剑平了。 方剑平虽然是县长,可不是整天呆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更别说他每天走着上下班。 以前不打乒乓球,那是因为他每天都得坐将近三个小时的车上下班,精力耗尽。再说了,以前也没那个条件。 张瞳瞳不知道这些,好奇地问:“爸爸天赋异禀?” 方剑平又险些呛着,“你给我闭嘴!” “真的啊?”张瞳瞳惊得张大嘴巴。 小芳:“你爸热爱运动,能不坐车就不坐车。运动能使人保持年轻。” 张瞳瞳立即问:“爸爸,还打乒乓球吗?” “晚上看不见。”方剑平摇头。 张瞳瞳:“爸爸,给我买个足球吧。” 小芳:“买篮球,篮球招女孩子喜欢。” 张瞳瞳摇头:“就买足球。没人喜欢足球,我踢足球女生不爱看,就没人再给我写情书了。” 小芳想想也对,尤其足球场地大,女孩子扯开嗓子呐喊助威,张瞳瞳都不一定知道谁喊的。哪像篮球场,近在咫尺,他身上流的每一滴汗,女孩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可不是一般的汗,那是青春的汗水。 方剑平:“这儿没有卖的。回头给你胖姨钱,让她买了给你寄来。” 张瞳瞳想也没想就说:“我没钱!” 方剑平真服了他儿子。 翌日,他把买足球和买资料的钱一块给张瞳瞳。 等复习资料连同足球寄过来,县机关单位的人都知道方剑平怕他爱人受罪,替张老师结扎。 杨斌还特意跑过来问他疼不疼。 方剑平一句“是不是想提前退休?”把杨斌吓走了。 但也有不少人不信。比如小芳的同事。 小芳把书给同事,同事给她钱的时候就顺嘴问:“张老师,方县长真结扎了?” 方县长没有。 但是方县长了解过。 七九年上面公布独生子女有补贴的时候,方剑平去过医院。可惜被他爸的同事认出来了。不想挨嘲讽,方剑平就不敢再往医院跑。 小芳仗着别人跟他一块洗澡也看不出来,就点了点头,“主要怕我意外怀孕遭罪。” 那老师伸出大拇指,“方县长真汉子!” 小芳笑笑不再搭话,到家却忍不住说给方剑平听。 方剑平顺嘴问:“你怎么回的?” “怕我流产遭罪。毕竟咱们只能领瞳瞳一个。” 方剑平点头:“你说得对。看来我真得去省城啊。” 小芳不禁转向他。 ——她没听错吧? 方剑平:“年底跟我一块去吧。” “你说真的?” 方剑平点头:“幸好咱们现在不用指望独生子女那点补贴。计生办也不敢来查我。” “有了证却不办独生子女证,不觉得亏啊?” 方剑平笑道:“以后谁再问起此事,咱们问心无愧就行了。也能避免以后有人拿此事给我使绊子。” 小芳问:“怎么跟爹娘解释啊?” 方剑平回想一下:“我了解过,两天足够了。回头我请几天假,就跟瞳瞳他们说咱们玩儿去。” “你这个县长当的真累。”小芳忍不住说。 方剑平:“但工资比在部里高,到年底发福利的时候也比在部里多。” 说到年底,小芳想到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村里的大棚蔬菜都开始中了吧?” 这事方剑平让人留意过,因为批发市场盖起来,小广告也开始印刷了,坑坑洼洼的路面也开始铺了,只待蔬菜中出来。 “开始收拾了,还没中。现在还有点早。”方剑平算一下日子,“农历十一月下旬吧。那时候连莲藕都下去了,只有萝卜白菜和土豆,见不到一丝绿,有钱没钱的人都想卖,才有人批发转手卖。” 小芳:“批发蔬菜的会不会被打成二道贩子?” 方剑平摇头,“不会。除非动了市里某些人的利益。比如某个国营菜市场是某个领导的亲戚经营。不过也没关系,这个批发市场是县里搞的,市长和书记也不敢妄动。” “因为你是首都来的?” 方剑平笑笑:“他们也想发展经济要政绩啊。” 小芳放心了,“砖厂呢?” 砖厂地址选好了。 北边河流多,土地肥沃,东南临近大海都不合适。西南的土地相对贫瘠,离城市远,比张庄穷多了,方剑平就把砖厂设在那儿。 原本指望民间出资。 可惜这边地处北方,又不是经济特区,最有钱的人也搞不出一个砖厂,只能县里把不必要的开支停了,先搞个小砖窑。积累出经验再搞个大的。 技术人员不是方剑平请的,而是找市里要的。 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 方剑平来清河大半年,从未麻烦过市里,头一次要几个技术人员都不给,市里也怕他给首都的同学朋友乱说,然后传到有关领导耳朵里。 方剑平算一下时间:“立冬前能生产。” 小芳:“等蔬菜批发市场搞起来,计划生育初见成效,你在这边的政绩也差不多了?” “那也得在这边再待几年。除非在这边干不下去,或者哪个地方急需我这位县长。” 封疆大吏的人选稀少,县长不缺。 这点小芳也知道,“平调还是算了,要去就往上去。” 方剑平点点头,看到儿子拿着足球进来,“不玩了?” “没人会踢。”张瞳瞳说着,眼中一亮,看着他爸爸。 方剑平:“问爷爷奶奶还得多久。” 张瞳瞳抱着足球就往厨房跑。 坐在火炉边闲唠嗑的老两口同时问:“饿了?” 张瞳瞳摇头:“要是还得一会儿,我跟爸爸出去踢会儿球。” “出去玩会儿吧。” 张瞳瞳闻着很香,忍不住问:“做什么吃的?” 高素兰:“你爸买的排骨。炖排骨。” “那多炖一会儿,肉烂了好吃。”少年说完就往外跑,“爸爸,可以玩二十分钟。” 高素兰稀奇:“他怎么知道二十分钟就好了?” 当然是张瞳瞳经常趴在厨房门口等着吃。 张支书:“他这么大了,什么不知道。” 高素兰想说,他才十二,“小芳,小芳——” “干嘛?”小芳从外面进来,“要我做饭啊?” 高素兰白了她一眼。 指望闺女都不如指望孙子。 “瞳瞳长这么大都没过过生日。咱们是不是给他过个生日?” 小芳怀疑她听错了,不由得转向她爹。 张支书点头:“我最近也听几个孩子说,他们过生日吃什么吃什么。你们要是有空,也给瞳瞳过个生日吧。” 小芳还以为张瞳瞳要求的,“每年都过啊。” “不是给瞳瞳买双鞋,买个衣服,就是给他点零花钱,算啥过生日。”高素兰忍不住说。 小芳无语,现在有几个孩子过生日的时候能穿上新鞋新衣服啊。 “那你说怎么过。” “给他做个蛋糕。人家孩子都吃过蛋糕,就咱们瞳瞳没吃过。”高素兰不说不知道,说出来忍不住替孙子委屈。 小芳心说,我上哪儿买去,县里又没有卖的。 可她总觉得她敢说出来,她娘就敢让她去市里。 “回头我问问方剑平。我带着毕业班和复读班,一天五六节课,不一定有空。” 高素兰立马摆手让她赶紧问去。 小芳先看一下日历,很不巧,张瞳瞳生日那天是周四,她还真没空给张瞳瞳买蛋糕。 方剑平也得上班。 好在这边离市区近,中午下班,方剑平驱车去市里订蛋糕。 周四下午下班,方剑平又驱车去市里拿回来。 等他到家已满天星辰。 张瞳瞳饿的饥肠辘辘,见他进来就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这么晚啊?不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方剑平把蛋糕递给他。 张瞳瞳没见过蛋糕盒,下意识问:“什么?”说着就想调过来看。 小芳连忙按住,放桌子上。 蛋糕盒拆开,张瞳瞳惊得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传说中的蛋糕?” 小芳点头。 少年高兴的一步跳到他爸身上:“爸爸爸爸,你怎么这么好啊?” 方剑平连忙抱住他,“不数落爸爸不回来也不知道打电话了?” “我有说过吗?”少年摇头,“没有。肯定是妈妈说的。” 他妈朝他屁股上一巴掌,“赶紧下来。” 张瞳瞳“嗷”一声捂住屁股,“我都多大了再打我屁股,张老师,你会失去我的。” 方剑平松开他。 少年连忙抓住他的胳膊站稳,“真护短!” 方剑平看一眼蛋糕:“还想吃吗?” “必须想啊。”张瞳瞳不敢再皮,“爸爸,先吃饭还是吃蛋糕啊?” 小芳:“吃点饭身上暖和。方剑平,蛋糕放一边去。张瞳瞳,天气冷能放到明天,吃不完留着你明儿当早餐。” “好!”少年高兴的蹦蹦跳跳去厨房帮忙端饭。 老两口看到孙子这么高兴,忍不住瞥一眼方剑平,道:“你早该给他买个蛋糕。” 方剑平:“你们不会以为想买就能买到吧?为了这个蛋糕,我跑两次市里。” 不需要老两口买,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真以为很容易。 方剑平见他们不吭声,拎着暖瓶出去洗手。 话又说回来,因为张瞳瞳爱说话,以往吃饭很慢。 今儿想吃蛋糕,少年格外利落。 吃完了就眼巴巴看着父母长辈。 方剑平本想再吃半个馒头,愣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小芳见张瞳瞳居然帮忙收拾碗筷,趁机说:“我擦桌子,你把锅碗瓢盆刷干净咱们再切蛋糕。” “为什么?” 小芳:“以前多是你爸爸刷。你爸开车去市里给你买蛋糕,就凭这点是不是该让他歇会儿?” “爸爸辛苦了!”少年端着碗筷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家人们,下本确定写《年纪轻轻当了反派爹》,下个月肯定开 偌大的院子里安静下来。 几个小孩眨巴着眼睛看那个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眼前发黑,紧张不安的手发抖。 张瞳瞳奇怪:“怎么了?” 老太太慌忙说:“没,没事?是不是出去玩儿?快去吧。再不去天就黑了。” 几个小孩见她慌成这样,忍不住捂嘴偷笑。 张瞳瞳不信没事,见她跟他奶奶年龄相仿,不好意思为难她。 小老太一看少年犹豫,再次点头强调,“真没事。” 几个小孩笑弯了眼。 张瞳瞳觉得事还不小,不过不着急,这几个小孩喜欢跟他玩儿,问什么说什么,“爷爷,奶奶,快点。” “来了。”高素兰锁上门,看到副县长的母亲,“一块出去转转?” 小老太摇头又摆手:“不不,不用,你们去吧。” 高素兰其实也是客气一下,“那我们走了。” 小老太连连点头。 ——快走,快走,赶紧走! 张瞳瞳忍不住瞥她一眼,又扫一眼那几个小孩。 几个小孩慌忙低下头。 心虚紧张成这样,没事才怪。 张瞳瞳装没看出来,注意到他爷爷走在前头,“爷爷,慢点,时间早呢。” “瞳瞳哥哥,干嘛去啊?”有个胆大的小孩忍不住好奇地问。 老两口同时转向张瞳瞳。 张瞳瞳知道这是不让他瞎说大实话,“看电影去。” 看电影要票,以至于想跟他一块的小孩好生失望,紧接着想到什么,“怎么没跟方伯伯他们一块啊?” “人家夫妻俩去看电影,我跟过去算怎么回事啊。”张瞳瞳耸耸肩,不等他再问挥挥手,“走了。” 小老太随着他转过身去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转向几个小孩。 几个小孩一哄而散。 老太太忍不住喊:“站住!” “就不站住,就不站住!”八/九岁大的孩子爹不怕娘不怕,猫嫌狗厌,自然不怕老太太。冲她扮个鬼脸,“你再吼我,回头我就告诉方伯伯,你说他不要脸!” “说什么呢?” 有个孩子的哥哥从院里出来。 几个小孩同时指着老太太,“她说的,不是我们!” 哥哥转向老太太。 ——方县长怎么得罪他了? 老太太忙说:“别听他们胡说。” “你才胡说。敢说不敢承认。亏你这么大年纪了。” 哥哥好奇地问,“梁奶奶,怎么回事?” “没有的事。”梁老太不待他再问,立即往家去。 哥哥转向自家弟弟,板起脸,“说不说?” 小孩不怕爸爸妈妈打,因为他们不舍得下狠手。哥哥打人能把他的屁股打的跟花儿一样红,“方伯伯拉着张老师去看电影,梁奶奶看到了,说人家什么光日——” “光天化日之下?”哥哥问。 小孩连忙点头:“什么意思啊?” “让你看书不好好看,连这个意思都不懂。大白天!” 小孩懂了,“她说他们大白天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不要脸!” 啪嗒! 东西落地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小孩的哥哥循声看去,正好是梁老太太家,“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小孩道:“不知道。不喜欢方伯伯吗?” 梁老太立马出来,“不是。他大哥,我不知道那是方县长和张老师。以为是哪个小青年和他对象。” 小孩的哥哥忍不住说:“是别人就能说了?人家一没有出轨乱搞,二又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说人家?看不下去可以把眼睛闭上。” “你你,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七十多岁的人,被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数落,梁老太面上过不去,恼羞成怒。 半大小子反问:“我说你什么了?骂你了?” 几个小孩一起摇头。 梁老太气得浑身颤抖。 几个小孩吓的朝大哥哥跑去。 大哥哥道:“回家去。” 一个小孩问:“不管她?” “管她干嘛。自己活在前清民国,老古董一个,反而嫌现在的人不检点。也好意思。”瞥一眼梁老太,把弟弟和弟弟的小伙伴赶进院里就关门。 梁老太气得出气多进气少,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 夕阳西下,方剑平和小芳到家属大院门口,看到门卫跟几个老头老太太一边嘀咕一边指着里面,不禁相视一眼——出事了! 方剑平走上前,“干嘛呢?” 几人吓一跳。 门卫扭头一看到他,松了一口气,习惯性问:“方县长下班了?” 方剑平虽然没耽误工作,虽然他经常周末加班,还没有加班费,可上班时间去看电影,终归影响不好,“你们干嘛呢?”不答反问。 一个老太太见他好奇,立马说:“还不是梁副县长的娘,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好好的非要回老家。老家的儿子女儿一大家子,孙子孙子都照顾不过来,谁有空照顾她。不让她回去,她还要死。方县长,你快去劝劝吧。” 小芳问:“是不是儿媳妇给她气受,或者孙子孙女不懂事气她了?” 老太太道:“张老师有所不知,梁副县长结婚早,后来又因为革命没敢多生,可能怕一不小心连累孩子,就要俩孩子。 “大儿子和儿媳妇在市里,二女儿虽然没结婚,但住单位,周末都不一定回来。家里就她和梁副县长两口子。梁副县长的爱人在妇联。方县长知道,最近天天下乡普法,对吧?” 方剑平点头:“回来了没?” “谁呀?”老太太下意识问出来,紧接着就反应过来,“梁副县长和他爱人?回来好一会儿了。” 方剑平:“那我过去看看。你们都散了吧。有可能是老太太想家了。” 几人不信。 小芳:“也有可能老太太的老伴儿托梦让他回去。” 几人老头老太太瞬间变脸。 门卫胆子大且不信鬼神,笑着问:“张老师也这么迷信?” 小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几个老头老太太不怕了。 方剑平拉着小芳的手:“走了。” 小芳冲几人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门卫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说:“方县长和张老师感情真好。” 有个老太太不信,“结婚这么多年了,以前再好也习惯了。” 门卫摇头,“你们没看到。” “你看到了?”有个老头问。 门卫点头:“俩人之前去看电影,可能是张老师不想去,方县长一手拉住张老师的胳膊,一手搂着她腰,连哄带劝的把她往外推。刚开始我在屋里没看清,还以为是哪两个小青年呢。” 有老太太不禁问:“方县长下午没上班?” “应该今儿不忙。”门卫想一下,“他上下班又不按时间。先前忙的时候,得有一两个月,就没见他休息过。天天早上七点左右就走,晚上我都要睡了他才回来。” 有个老头不由得想起他被堵在办公室里出不来,忍不住说:“方县长也不容易。” 老太太点头:“是呀。听说那次被堵在县政府出不来,还是张老师娘家人带头干的。”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门卫天天没事,不是跟这个聊就是跟那个侃,知道的小道消息比较多,“张庄那些人不知足。听说大棚蔬菜,还有养蜂,都是张老师的父亲和张老师他们教的。 “村里那个鱼塘,好像也是张老师的父亲当支书的时候带人挖的。我还听说方县长其实只是让人家统计一下全县大棚数量,压根没让人拆,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这事几个老头老太太也听儿女说过,忍不住点头。 门卫压低声音,“你们不知道,后来张庄的人再来找他们,我就说方县长不见。” 几人猛然转向他。 有个老太太忍不住问:“你这不是假传圣旨吗?” 门卫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张老师的爹跟我说过一次,要是有张庄的人找他,就说他不在家。他最近可没说过,再有人找他,让他进来。” 几个老头老太太无语又想笑,“哪天真见着了,你就不这样说了。” 不用等哪天,今儿就见着了。 老两口和张瞳瞳先绕过供销社门口那条街去北面捡树枝。够做一顿饭了,三人就绕到街角,等一会儿,栓子推着板车出现了。 栓子正想问,他们怎么在这儿。看到张瞳瞳扛着一个很大的枯树枝,转而问:“拿着个干啥?” 张瞳瞳:“烧啊。” “你家没煤球了?” 张瞳瞳点头:“有啊。可炉火太慢,做煎饼不方便。” “你可真会给你爷爷奶奶找事。”栓子忍不住瞪他一眼,“大爷,大娘,别惯着他。” 张支书笑道:“也不是天天要吃。这是回家?” 栓子点头。 高素兰明知故问:“一一呢?” “在家写作业呢。” 老九也在,他跟栓子一块摆摊:“大嫂想一一了?要不跟我们回去看看?天色还早。” 高素兰看向张支书。 张支书也想回去,又怕被留下来过夜,其他人再去劝他别计较之类的,“算了,改天吧。” 老九见他面无表情,不敢不依不饶,“那就改天。” 张支书立即说:“那你们回去吧。剑平也该下班了,我们得回去做饭了。” 老九很想说,这时候天长,太阳落山后离天黑还有一个多小时,不着急。可是一想想村里人那么不给方剑平面子,“那我们走了。” “大爷,我明儿让一一去——” 老九立马推他一下。 栓子的话被打断。 老九又推一下板车,“快点,突然有点尿急。” 这边可没有公厕,人来人往也不好方便,栓子连忙推车到庄稼地里,让他去玉米地。 老九钻进玉米地逛一圈,出来看到张支书走远了,立即数落他:“你傻不傻?还想不想你大爷大娘回村?” 栓子点头,又想到他大爷那天险些气晕过去,“其实不想回去也没事。” 老九瞪他。 栓子不敢多嘴。 老九:“你大娘心软,再想一一就让她回村。你大爷不放心,自然就跟来了。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不生咱们的气了。” 栓子忍不住小声嘀咕,“大爷大娘本来就没生我的气。” 老九:“还说?” 栓子不敢说了。 老九到家看到自家闺女,就让她给一一补课。他们要是让一一过去,他就说一一得补课。 殊不知,张支书还真怕他不打断栓子。 话说回来,初步计划达成,张支书三人直接回家。 到家高素兰就让张瞳瞳把树枝折断放墙角,她和张支书一个压水一个薅菜洗菜。 慢慢悠悠收拾好,等小芳和方剑平回来正好做饭。 不然什么事都挤在一块,又忙又累还有可能弄不干净。 这边刚弄好,梁家闹起来。 这里可不是村里,不论婆媳打架还是夫妻打架,熟悉不熟悉的人都能说几句。 老两口没敢看热闹,也拘着张瞳瞳不许出去,直到听见方剑平的声音,三人才从院里出来。 高素兰这时才敢问:“老嫂子,在这边住的好好的,回去干嘛啊?” 梁老太顿时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回家! 围观的众人糊涂了,梁副县长两口子也糊涂了。 ——老太太这是闹哪样啊。 几个小孩哈哈大笑。 众人转向小孩。 谁家倒霉孩子啊。 真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知道梁奶奶为什么要回去。”小男孩躲到妈妈身后,大声说,“因为她骂方伯伯不要脸。” 此言一出,四周安静下来。 张瞳瞳大概明白了,“下午我爸妈出去的时候?” 小孩的妈回头瞪他,别瞎说! “真的。哥哥也知道。” 众人转向他哥哥。 他哥哥没想到梁老太这么小心眼,怕她回头真寻死,“她年龄大了没看清,看到方伯伯拉着张老师,误以为是小青年,大白天拉拉扯扯,不像正经人。” 此言一出,众人都转向梁副县长两口子。 ——你娘还当自己活在清朝呢。 梁副县长尴尬:“方县长,这事,我向——” 方剑平抬手:“我能理解。我岳母也没少嘲讽我。她们这个岁数的人,一个比一个迂腐——” “我啥时候迂腐了?”高素兰不服气。 小芳也怕事情闹大,梁老太偷偷喝药上吊,就往她娘身上拐,“国家早就提出男女都一样,以前大家一起干活的时候,比如割麦子,男女工分都一样。可你呢,还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比我爹还想要儿子,不是迂腐是什么?” 要说这事,以前在村里高素兰确实比张支书觉得丢人,“那那是以前,又不是现在的我。” “现在你就不觉得要是能生个儿子,还是生个儿子好?” 高素兰无言以对,“……说你们拉拉扯扯,你扯这事干嘛?” 小芳:“方剑平说你迂腐,你不承认,我不说点别的证明一下?” “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 张瞳瞳不禁说:“奶奶,这个我可以证明。爸难得休息半天,想跟妈妈出去看电影,你说他们烧包。爸爸拉着妈妈出去,你还搓鸡皮疙瘩,还嘲笑他们这么大年龄——” “你闭嘴!”高素兰不敢再让他说下去。 张瞳瞳:“承认自个迂腐不?” 高素兰气得瞪他一眼,掉头回屋。 梁副县长不安地问:“方县长,婶子她……” 方剑平:“没事。她也该换换脑了。农村没几个遵守计划生育的,都是因为她们思想太顽固。生过孩子的女人哪个不知道怀孕难受,生孩子困难。要不是她们这些当老婆婆当娘的念叨,谁愿意生一个又一个,跟母猪下崽似的。” 围观的老太太不乐意了,“方县长,你怎么能说是我们这些当老婆婆的念叨?” 方剑平:“有几个当公公的天天搁儿媳妇面前念叨她多生几个?” 这倒是没有,因为多数人不好意思。 有个老太太就说:“那也是你们老爷们想要儿子,不然我们用得着当这个坏人吗?” 方剑平:“我知道你。你家的钱都是你拿着,在家应该是个当家的。你老伴念叨着要孙子,你不会数落他?你不舍得数落,就是助纣为虐。我说你还说错了?” 那个老太太无言以对。 方剑平转向别人:“你们这些四十岁以上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将来儿媳妇生男生女都一样?” 四周安静下来,不是不敢接这茬,就是有人还在犹豫权衡。 方剑平:“你们这样跟梁婶子看到年轻人拉拉扯扯就认为人家不要脸有什么区别?” 有人忍不住嘀咕:“孩子哪能跟这事相提并论。” 方剑平:“怎么不能?我看都一样。”转向梁副县长,“你觉得呢?” 梁副县长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必须说:“我看也差不多。” 有了解他的人立即说:“那赶明儿让你儿媳妇结扎去。” 梁副县长脸色微变。 方剑平挑眉:“你有孙子了?” 了解他的人立即说:“孙女。刚满一周岁,打算等孩子大一点再要一个。” 小芳奇怪:“你儿媳妇和儿子都有编制,不是只能生一个吗?” 有人立即说:“可以偷生啊。” 梁副县长忍不住看那人。 他得罪过她? 那人立即说:“方县长问你话呢。” 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 梁副县长:“没有的事。” 方剑平知道那位女同志说对了,“你们要是怕儿媳妇受罪,或者担心孩子出什么意外,让你儿子结扎也行。男人没什么危险,以后不得已还得再生一个,还可以再生。” 有人忍不住问:“方县长怎么这么了解?” 小孩子不懂,好奇地问:“方伯伯也结扎了?” 孩子的爸慌忙捂住他的嘴巴。 方剑平点头。 小芳不禁打量他,他又胡扯呢? 众人的脸色变得很微妙,忍不住朝他下半身打量。 方剑平气笑了,这些人真是够了。 “男人结扎不等于变成太监。”当众这么说,方剑平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对身体没有任何影响,三天就恢复了。不像女人,需要卧床休息,还有可能感染导致大病。” 有人还是不信:“你说的那么好,怎么都是女人去结扎?” 方剑平转向男人:“还不是因为他们跟你们一样迂腐,一个个还跟前清遗老遗少似的,认为这事不是男人可以做的,不相信科学。” 小芳连忙扯一下他。 ——少说两句吧,你想被众人孤立不成。 方剑平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一下——没事。 要是搁村里,方剑平不敢这么说。 计划生育是上面下达给县里的任务,家属大院的每个干部都有责任有义务起表率带头作用。 方剑平道:“不过咱们县的小医院不能做,得去省里。这样吧,不希望老婆受罪的都来我这儿报名,我出路费带你们去省里做。” 此言一出,众人瞠目结舌。 有人忍不住问:“方县长,您说真的?” “那还有假。”方剑平看向说话的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还是个女人,“男人结扎了,你还不用担心他哪天没把持住,给你弄个私生子私生女出来。” 此言一出,女同志们都不由得找她们家男人。 方剑平:“天色不早了,大家散了吧。”拉着瞳瞳给小芳使眼色。 小芳推着她爹进去,就关上大门。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男同胞们顿时想骂娘。 有女同志心动,就问她爱人:“有了结扎条子,咱们就能办独生子女证,就能领补贴了。要不你去吧?” “你怎么不去?”她爱人脱口而出。 女同志立即说:“你没听方县长说?你们男人结扎少受罪。三天就能恢复,还没有后遗症。” “他说你就信?” 有小孩问:“方伯伯胡说啊?” 梁副县长忙说:“没有。” “那就是方伯伯说的是真的?那那个叔叔怎么不去?”小孩奇怪。 女同志:“他还活在前清。” “他不老啊。”小孩子奇怪。 女同志道:“有的人七八十了,心态还跟年轻人一样。有的人还没到三十,心跟老古董一样。” 她爱人气得脸通红,顾不上方剑平是县长,嘀咕道:“方县长也就那么一说,谁知道是真是假。为了政绩,啥干不出来。” “你的意思方县长根本没结扎?”女同志问,“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家怎么就瞳瞳一个。” “张老师结扎了呗。”有老太太嘀咕。 这事还真有人知道,“张老师没有。先前天冷的时候去澡堂洗澡,我碰见了,身上哪儿都没疤。” 梁副县长看向他夫人。 他爱人也碰到过,因为小芳喜欢去洗澡,很冷的时候一周一次,不太冷了三四天去一次,他爱人因为羡慕小芳身材匀称,可没少打量她。 大伙儿一看梁副县长的夫人都点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书记的小儿子忍不住说:“方县长对自个真狠。” 外面太热闹,又听到方剑平的声音,霍书记也忍不住出来,“胡说什么!”瞪一眼他儿子。 “难道不是?”他儿子问。 男人结扎这中事,霍书记听说过,不敢想象,也认为离自己很遥远。 可是方剑平敢这么干,他也没有一丝娘气,霍书记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方县长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是医生。结扎狠不狠不比你清楚?” 此言一出,众人想到了,方剑平不光是大学生,还是医生世家。 霍书记道:“张老师又不是身体不好,男人做手术比女人危险,张老师能同意?你们一个个也不动脑子想想。” 众人开动脑筋,越想越觉得方剑平说的都是真的。 尤其挂环的女同志,忍不住打量她们的丈夫。 男同志怕媳妇真对她们下手,忙说:“你们就不怕手术出意外?” 有女同志说:“自打你过了三十五岁,一天比一天不行,出了意外跟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咳!” 方剑平口中的茶喷一地。 外面安静下来。 张瞳瞳好奇:“爸爸,他们说什么呢?” 声音传到外面,男同胞们赶忙拉着自家老婆回屋,恐怕她们瞎说实话,搞得他们下不来台。 转眼间,偌大的院中只剩一群未成年。 小孩们也奇怪,问大孩子:“他们都怎么了?” 张瞳瞳也想知道,看他爸爸。 方剑平:“人到中年,体力不比以前,就算没变成太监,也跟太监差不多,别想再生孩子。” 少年顿时忍不住看他爸。 方剑平:“别瞎看!你爸我没这方面烦恼。” 在屋里做饭的高素兰不信地嗤一声。 张支书小声说:“你当剑平怎么那么喜欢跟瞳瞳打乒乓球?没事动一动体力好。” 高素兰恍然大悟,“难怪自打来到这边有了打乒乓球的爱好。” 这可就冤枉方剑平了。 方剑平虽然是县长,可不是整天呆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更别说他每天走着上下班。 以前不打乒乓球,那是因为他每天都得坐将近三个小时的车上下班,精力耗尽。再说了,以前也没那个条件。 张瞳瞳不知道这些,好奇地问:“爸爸天赋异禀?” 方剑平又险些呛着,“你给我闭嘴!” “真的啊?”张瞳瞳惊得张大嘴巴。 小芳:“你爸热爱运动,能不坐车就不坐车。运动能使人保持年轻。” 张瞳瞳立即问:“爸爸,还打乒乓球吗?” “晚上看不见。”方剑平摇头。 张瞳瞳:“爸爸,给我买个足球吧。” 小芳:“买篮球,篮球招女孩子喜欢。” 张瞳瞳摇头:“就买足球。没人喜欢足球,我踢足球女生不爱看,就没人再给我写情书了。” 小芳想想也对,尤其足球场地大,女孩子扯开嗓子呐喊助威,张瞳瞳都不一定知道谁喊的。哪像篮球场,近在咫尺,他身上流的每一滴汗,女孩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可不是一般的汗,那是青春的汗水。 方剑平:“这儿没有卖的。回头给你胖姨钱,让她买了给你寄来。” 张瞳瞳想也没想就说:“我没钱!” 方剑平真服了他儿子。 翌日,他把买足球和买资料的钱一块给张瞳瞳。 等复习资料连同足球寄过来,县机关单位的人都知道方剑平怕他爱人受罪,替张老师结扎。 杨斌还特意跑过来问他疼不疼。 方剑平一句“是不是想提前退休?”把杨斌吓走了。 但也有不少人不信。比如小芳的同事。 小芳把书给同事,同事给她钱的时候就顺嘴问:“张老师,方县长真结扎了?” 方县长没有。 但是方县长了解过。 七九年上面公布独生子女有补贴的时候,方剑平去过医院。可惜被他爸的同事认出来了。不想挨嘲讽,方剑平就不敢再往医院跑。 小芳仗着别人跟他一块洗澡也看不出来,就点了点头,“主要怕我意外怀孕遭罪。” 那老师伸出大拇指,“方县长真汉子!” 小芳笑笑不再搭话,到家却忍不住说给方剑平听。 方剑平顺嘴问:“你怎么回的?” “怕我流产遭罪。毕竟咱们只能领瞳瞳一个。” 方剑平点头:“你说得对。看来我真得去省城啊。” 小芳不禁转向他。 ——她没听错吧? 方剑平:“年底跟我一块去吧。” “你说真的?” 方剑平点头:“幸好咱们现在不用指望独生子女那点补贴。计生办也不敢来查我。” “有了证却不办独生子女证,不觉得亏啊?” 方剑平笑道:“以后谁再问起此事,咱们问心无愧就行了。也能避免以后有人拿此事给我使绊子。” 小芳问:“怎么跟爹娘解释啊?” 方剑平回想一下:“我了解过,两天足够了。回头我请几天假,就跟瞳瞳他们说咱们玩儿去。” “你这个县长当的真累。”小芳忍不住说。 方剑平:“但工资比在部里高,到年底发福利的时候也比在部里多。” 说到年底,小芳想到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村里的大棚蔬菜都开始中了吧?” 这事方剑平让人留意过,因为批发市场盖起来,小广告也开始印刷了,坑坑洼洼的路面也开始铺了,只待蔬菜中出来。 “开始收拾了,还没中。现在还有点早。”方剑平算一下日子,“农历十一月下旬吧。那时候连莲藕都下去了,只有萝卜白菜和土豆,见不到一丝绿,有钱没钱的人都想卖,才有人批发转手卖。” 小芳:“批发蔬菜的会不会被打成二道贩子?” 方剑平摇头,“不会。除非动了市里某些人的利益。比如某个国营菜市场是某个领导的亲戚经营。不过也没关系,这个批发市场是县里搞的,市长和书记也不敢妄动。” “因为你是首都来的?” 方剑平笑笑:“他们也想发展经济要政绩啊。” 小芳放心了,“砖厂呢?” 砖厂地址选好了。 北边河流多,土地肥沃,东南临近大海都不合适。西南的土地相对贫瘠,离城市远,比张庄穷多了,方剑平就把砖厂设在那儿。 原本指望民间出资。 可惜这边地处北方,又不是经济特区,最有钱的人也搞不出一个砖厂,只能县里把不必要的开支停了,先搞个小砖窑。积累出经验再搞个大的。 技术人员不是方剑平请的,而是找市里要的。 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 方剑平来清河大半年,从未麻烦过市里,头一次要几个技术人员都不给,市里也怕他给首都的同学朋友乱说,然后传到有关领导耳朵里。 方剑平算一下时间:“立冬前能生产。” 小芳:“等蔬菜批发市场搞起来,计划生育初见成效,你在这边的政绩也差不多了?” “那也得在这边再待几年。除非在这边干不下去,或者哪个地方急需我这位县长。” 封疆大吏的人选稀少,县长不缺。 这点小芳也知道,“平调还是算了,要去就往上去。” 方剑平点点头,看到儿子拿着足球进来,“不玩了?” “没人会踢。”张瞳瞳说着,眼中一亮,看着他爸爸。 方剑平:“问爷爷奶奶还得多久。” 张瞳瞳抱着足球就往厨房跑。 坐在火炉边闲唠嗑的老两口同时问:“饿了?” 张瞳瞳摇头:“要是还得一会儿,我跟爸爸出去踢会儿球。” “出去玩会儿吧。” 张瞳瞳闻着很香,忍不住问:“做什么吃的?” 高素兰:“你爸买的排骨。炖排骨。” “那多炖一会儿,肉烂了好吃。”少年说完就往外跑,“爸爸,可以玩二十分钟。” 高素兰稀奇:“他怎么知道二十分钟就好了?” 当然是张瞳瞳经常趴在厨房门口等着吃。 张支书:“他这么大了,什么不知道。” 高素兰想说,他才十二,“小芳,小芳——” “干嘛?”小芳从外面进来,“要我做饭啊?” 高素兰白了她一眼。 指望闺女都不如指望孙子。 “瞳瞳长这么大都没过过生日。咱们是不是给他过个生日?” 小芳怀疑她听错了,不由得转向她爹。 张支书点头:“我最近也听几个孩子说,他们过生日吃什么吃什么。你们要是有空,也给瞳瞳过个生日吧。” 小芳还以为张瞳瞳要求的,“每年都过啊。” “不是给瞳瞳买双鞋,买个衣服,就是给他点零花钱,算啥过生日。”高素兰忍不住说。 小芳无语,现在有几个孩子过生日的时候能穿上新鞋新衣服啊。 “那你说怎么过。” “给他做个蛋糕。人家孩子都吃过蛋糕,就咱们瞳瞳没吃过。”高素兰不说不知道,说出来忍不住替孙子委屈。 小芳心说,我上哪儿买去,县里又没有卖的。 可她总觉得她敢说出来,她娘就敢让她去市里。 “回头我问问方剑平。我带着毕业班和复读班,一天五六节课,不一定有空。” 高素兰立马摆手让她赶紧问去。 小芳先看一下日历,很不巧,张瞳瞳生日那天是周四,她还真没空给张瞳瞳买蛋糕。 方剑平也得上班。 好在这边离市区近,中午下班,方剑平驱车去市里订蛋糕。 周四下午下班,方剑平又驱车去市里拿回来。 等他到家已满天星辰。 张瞳瞳饿的饥肠辘辘,见他进来就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这么晚啊?不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方剑平把蛋糕递给他。 张瞳瞳没见过蛋糕盒,下意识问:“什么?”说着就想调过来看。 小芳连忙按住,放桌子上。 蛋糕盒拆开,张瞳瞳惊得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传说中的蛋糕?” 小芳点头。 少年高兴的一步跳到他爸身上:“爸爸爸爸,你怎么这么好啊?” 方剑平连忙抱住他,“不数落爸爸不回来也不知道打电话了?” “我有说过吗?”少年摇头,“没有。肯定是妈妈说的。” 他妈朝他屁股上一巴掌,“赶紧下来。” 张瞳瞳“嗷”一声捂住屁股,“我都多大了再打我屁股,张老师,你会失去我的。” 方剑平松开他。 少年连忙抓住他的胳膊站稳,“真护短!” 方剑平看一眼蛋糕:“还想吃吗?” “必须想啊。”张瞳瞳不敢再皮,“爸爸,先吃饭还是吃蛋糕啊?” 小芳:“吃点饭身上暖和。方剑平,蛋糕放一边去。张瞳瞳,天气冷能放到明天,吃不完留着你明儿当早餐。” “好!”少年高兴的蹦蹦跳跳去厨房帮忙端饭。 老两口看到孙子这么高兴,忍不住瞥一眼方剑平,道:“你早该给他买个蛋糕。” 方剑平:“你们不会以为想买就能买到吧?为了这个蛋糕,我跑两次市里。” 不需要老两口买,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真以为很容易。 方剑平见他们不吭声,拎着暖瓶出去洗手。 话又说回来,因为张瞳瞳爱说话,以往吃饭很慢。 今儿想吃蛋糕,少年格外利落。 吃完了就眼巴巴看着父母长辈。 方剑平本想再吃半个馒头,愣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小芳见张瞳瞳居然帮忙收拾碗筷,趁机说:“我擦桌子,你把锅碗瓢盆刷干净咱们再切蛋糕。” “为什么?” 小芳:“以前多是你爸爸刷。你爸开车去市里给你买蛋糕,就凭这点是不是该让他歇会儿?” “爸爸辛苦了!”少年端着碗筷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家人们,下本确定写《年纪轻轻当了反派爹》,下个月肯定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