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香江，玄学大佬靠算命发家致富》 第1章 穿越 痛，浑身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耳边还传来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跑，你再给我跑个试试，不就是让你嫁人吗，你不嫁过去，你弟哪来的钱娶媳妇！真是反了天了你！” 柳玄蜷缩在地，混乱的记忆将她的脑子冲击得浑浑噩噩，一会是70年代渔村刚满18岁的痴傻少女，柳娣，一会是从21世纪穿越到修真界，天机门的小师妹，柳玄。 两边的记忆不断融合交汇，合二为一，最终，蜷缩在地的人儿长出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真要给她打死了，家里哪来的人再去换彩礼，你个死丫头还不快起来，躺在地上装什么死！” 另一个女声从旁插入，拽着柳玄的头发就把她给扯了起来。 头上吃疼，也让柳玄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看清了眼下身处的环境。 入目所见的是类似上个世纪的土屋，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套破烂的木质家具，墙壁上还有着大片的黑褐色霉斑，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她的打量虽然不动声色，但那双不同以往的明亮双眸，却让黄招娣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你眼睛瞎转悠什么呢！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想着跑，我就让你爸把你的腿打断。” 柳玄敛下眉眼，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呆愣的摸样。 “你别看老王是个鳏夫，但家里老子老娘走得早，你嫁过去，只要给他生个儿子，他家里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身旁的黄招娣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但柳玄的思绪却早已抛飞。 难怪师父总说，她虽在此世中，却非此中人。 原本她还以为是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看出来了，没想到，竟是她缺失的这一魂一魄早已转世投胎，成了这渔村里的痴傻少女。 她虽然在玄术一道上天资卓越，但因为天生魂魄不全的缘故，越到后期，修为越是难得寸进。 这次，也是她不甘沦为平庸，选择强行突破，可惜，最后却换来了一个身死道消的结局，所幸，魂魄被另一方世界的自己牵引，乳燕归巢，终得圆满。 这个世界的走向，与她穿越前的华国大差不差，眼下正值70年代初，改革开放尚未开始，渔村地理位置优越，与香江仅有一河之隔，若是能留下，也未尝没有一番机遇。 可偏偏……这具身体即将被嫁给年近五旬的鳏夫换彩礼。 痴傻的她虽然浑噩，却也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下意识往山中遁逃，然而孤身的痴傻少女，难免被人惦记，还没跑出跑多远就被带了回来，换来了父母的暴怒，和一身伤痕。 “妈，我回来了，怎么还没做饭啊。” 一声大大咧咧的呼喝从门口传来，进来一个面容黝黑的矮小男人，一双三角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贼眉鼠眼，一副奸猾之相。 柳玄低垂着眼，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着几人的相貌，三人皆是一副命宫狭窄，耳薄无肉的无福之相，但奇怪的是，夫妻二人的子女宫显示他们命里只有一子，可既然只有一子，那自己这个女儿又是从哪来的呢。 她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心中暗自思量。 黄招娣一听柳大志叫唤，立刻急了，冲着柳玄呵斥道： “愣着干什么，没听你弟弟饿了吗，还不快去做饭！” 说完又转向柳大志，连声音语气都换了个调。 “大志回来了啊，怎么样，老杨家那边怎么说。” 柳大志得意洋洋：“那还能怎么说，200块的彩礼，在我们这可是独一份，他们家哪有不同意的份，说好的明天把彩礼送过去，小丽和我的事就订下了。” 黄招娣喜不自胜：“埃，好，好，可算是订下了。” 就连习惯了不假颜色的柳建国，面上也忍不住透露出一抹喜色。 唯有蹒跚走向厨房的柳玄与这喜气洋洋的一家三口格格不入，活像个误入的外人。 彩礼是吧，结婚是吧，她倒要看看这婚，你们还有没有这个命结了！ …… 按着身体的本能点好灶台，柳玄的目光扫过水槽旁那摊黑色的污渍，既像油墨，又像长年累月没能洗净的油垢。 稍微搜寻，就能发现几朵带着绒毛的黑色菌菇，正顽强的从砖石的夹缝中冒出头来。 她知道，只需一夜，这些蘑菇就会飞速生长，最后在天明时化成地上的那摊黑水。 这是这边常见的一种菌类，鬼伞，一到阴雨天，南风天，就会从家里的各个地方冒出来。 在缺衣少食的年代，还有不少人将其采来吃，后来年年有人中毒住院，卫生院才不得不派人来科普，说菌子有毒，不能吃，尤其是不能和酒一起吃，这才使它逐渐无人问津。 想罢，柳玄果断盛了一碗煮好的白粥先给自己填饱肚子，随后辣手催菌，拔了那几朵冒头的鬼伞还不算，连同地上的黑水也舀了一勺子，加进粥里和弄和弄。 加了料的白粥颜色变深了许多，但闻着却多了几分奇异的香味，她等成型的鬼伞浸泡了好一会儿后，才仔细将其挑出，扔进灶膛里毁尸灭迹。 随后又从储物柜里拿出装米酒的坛子，毫不吝啬的倒了小半罐进去。 南方大米产量高，不过都是口感不算好的糙米，一般都是用来做米粉，或者打碎了酿米酒，几乎家家户户都会酿一些。 米酒入口柔和，喝不出什么酒味，但度数却绝不算低。 卫生院的同志说得好啊，鬼伞配酒，说走就走，还是双管齐下更加保险。 做完这一切，她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变回了原来那副木讷呆滞的摸样，打开了厨房门。 “吃……吃饭了……” “废物，怎么才做好！你要饿死老子啊！”不耐烦的柳大志立刻开腔，毫不客气的推开她挤进了厨房。 “哎哟，我们大志肯定饿坏了吧，赶紧吃饭。” 黄招娣心疼的说道，而后又瞪了一眼柳玄。 “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滚回去！” 这具身体，从来就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留给她填饱肚子的，不过是所有人吃剩后的那点残羹冷炙。 柳玄压下眼底的冷意，装出一副畏缩的摸样，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实际就是杂物间，满满当当塞了各种渔具和柴火，唯有一块狭小的空地，垫了点稻草，这就是她十几年来睡的床了。 她盘坐在稻草上，一边调息，一边聆听外边的声音。 “妈，今天这粥味道不错啊，就是有点甜。” “哎哟，那小贱人该不会把糖当成盐放了吧！我得说说她去，真是糟蹋好东西……” “行了，明天就出门了，你管她那么多干嘛，好歹没算白养。” 三人边吃边聊，畅想着柳大志结婚后的美好未来，但没过多久，一声痛呼响起。 “啊，妈，妈，我肚子痛……” 吃得最多的柳大志反应最快，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黄招娣心头一紧，正想上前查看，刚一起身，又晕乎乎的摔了回去。 “哎哟，我怎么这么晕啊。” 柳建国胃里翻滚，想吐又吐不出，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盆里的粥。 “呕，这粥，这粥不对劲！” 一阵兵荒马乱，直到外边的呼声逐渐微弱，屋内的柳玄才施施然起身，推开了房门。 第2章 身世 外边已是一片狼藉，碗筷翻到，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躺在地上，抱腹哀嚎。 “怎么样，我这粥的滋味还不错吧。” 她抱着手，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三人的惨样。 三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拉回神志，俱是一惊。 “是你！天杀的啊，你个遭瘟的白眼狼……” 或许是吃得最少的缘故，黄招娣还有余力叫嚣。 柳玄自然也不会惯着她，学着她对自己那样，揪着她的头发把人给薅起来，抬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拿我换彩礼是吧，给我腿打断是吧，嗯？” “你，你……” 黄招娣气得浑身发抖，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女儿，怎么突然变了一副摸样。 “对了，还有你这个老东西，刚打我打的挺狠的嘛。” 她扔下黄招娣，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柳建国，提起翻到的凳子，顺手就往他身上砸去。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响起，一向喜欢摆谱的柳建国，此刻却疼得面目扭曲，眼中满是惊恐。 “你不是柳娣，你到底是谁！” 柳玄冷笑一声，“我当然不是柳娣了，我是谁，你们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她眼中厉芒一闪而过，又一次举起凳子，朝着他的背脊砸下，一下，两下…… “说啊！我是谁！你们是从哪把我拐回来的！” “啊！别打了，别打了！” 柳建国涕泪横流，抱头蜷成了虾米。 眼见自己男人被暴打，黄招娣终是绷不住了。 “我们没有拐你，是捡的，捡的！” 柳玄动作一顿，又给了柳建国一下，才站起身子长吐了一口心中郁气，沉积十多年的怨气经过发泄之后，顿觉神清气爽。 还是祖师爷说得好啊，以怨报怨，方得道心通达。 早在厨房时，她就对自己进行过测算，虽然卜算己身，看不到具体的命线，但从面相上来看，她本该是富贵顺遂的命格，怎么着也不该沦落至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改变了她原本的命势。 她有想过自己被拐卖，被调换，却唯独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丢弃的。 她转向黄招娣，将凳子往屁股底下一塞。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捡’到我的。” 黄招娣看着自己这陌生的便宜女儿，想到对方莫名其妙往山上跑，一回来就性情大变，顿时想起了民间流传的志怪传说，言辞间不由地带上了几分惧意。 “我说，那天，我去镇上供销社，路上内急，就钻进草丛里，结果半路有辆卡车经过，扔下来一个包袱，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然后里面，就是，就是你……” “包袱？里面只有我吗？”柳玄皱了皱眉。 黄招娣眼神闪烁，“就，就只有你，包袱里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啊……” 柳玄冷笑一声，以柳家人重男轻女的尿性，平白无故的怎么舍得去养一个‘赔钱货’。 于是她果断起身，又是一凳子挥出。 “啊！”又是一声惨叫。 不过，这次叫的不是柳建国，而是一旁装死的柳大志。 “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她眼中泛着幽光，直勾勾的盯着黄招娣。 “没……” “啊！”柳大志又挨了几下，顿时忍不了了。 “妈你快说吧，再不说，我就要被她打死了！” “金锁！你身上还有个金锁！”黄招娣连忙开口。 挥舞的凳子总算停了。 “金锁在哪？” “卖……卖了……”黄招娣声音发颤，还是心有不甘。 柳玄也不跟她逼逼，直接用凳子对准了柳大志双腿之间。 “你们总说，男娃要传宗接代，所以精贵，女娃要嫁人，所以是赔钱货，那传不了宗，接不了代的男娃，是不是就和女娃一样，也成了赔钱货呢？” 柳大志连身上的的疼痛都顾不上了，惊恐的并拢双腿，痛哭流涕的嚎道： “妈我求你了，你就说实话吧，不然她肯定会把我废了的！” “老婆子你快说啊，大志可是我们家三代单传，不能有事啊！”柳建国也绷不住了。 这下可算是拿住了黄招娣的痛点，她一下都不敢多等，尖叫开口。 “别打，别打！就在我床底的箱子里！天杀的啊，我们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黄招娣拍腿痛哭，不仅是因为儿子丈夫受苦，更因为那金锁就要离她而去，那可是金子啊！这比剜了她的肉还痛。 “养我这么多年？”柳玄扔下凳子拍了拍手。 “如果当牛做马，挨打挨骂就算养的话，那行啊，以后我就这样养你们，你们说……好不好啊？” 她冷冷扫了一眼三人，看得黄招娣和柳建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不用你养，不用你养，你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不用你养。” “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我们就两清了。” 话音刚落，柳玄看到自己身上那根浅薄到不能再淡的亲缘线被剪断，养恩与生恩一样，自然也被算在亲缘之中。 然而，她从三岁起就得照顾柳大志，干家务，再大一点就被拉去上工，挣的那点公分，全进了柳家人的肚子，当牛做马十几载，那点微薄的养育之恩早已还清了，如今，有黄招娣开口，她和柳家人才算是真真正正摆脱了因果桎梏，双方再无瓜葛。 一通翻箱倒柜后，柳玄翻出了金锁。 或许是保存完好的缘故，金锁历经十余年仍旧泛着光泽，二指长宽的小锁上，不仅刻着长命富贵四个字，背面甚至还有精致的雕花，一看就做工不凡，可见家人对自己的爱重。 这或许也是柳家人留下她的原因，妄想挟恩图报，但可惜的是，图报的对象却一直没找来。 她摇摇头，没再纠结自己的身世，寻了一段细绳，将金锁系在脖颈，贴着胸膛放入怀中。 她真正的亲缘线还未断绝，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眼下也是时候离开了。 …… 夜色沉沉，柳玄抱着一段浮木在河水中起伏。 视线中唯一的光亮，便是对岸发出的点点星火。 香江，这个年代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打从给柳家人下菌子时起，柳玄就没打算留在内地，先不提她没办法从法理上断绝和柳家人的关系，其次，这个时代，内地的风气也让她一身所学无处发挥，所以香江于她而言，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凫水中，对岸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到边境设立的铁丝网，绵延数里，成为了分割两边的一道分界线。 突然，柳玄挥舞的手臂碰到了某个物体，惊惧之下，她猛地缩回手，身子也被迫下沉，呛了好大一口水。 也不怪她惊恐，因为她碰到的这东西…… 软的，热的……活的！ 第3章 拖油瓶 月光适时拨开乌云洒落大地，柳玄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碰到的到底是什么。 断裂的门板上俯趴着一个男人，后领沾着星星点点暗红的血渍，空气中也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扫过男人紧贴着身躯的衬衫，以及下身的西裤，目光微动。 内地人不会穿西装，所以眼前人只可能来自于香江。 “喂，醒醒。” 她推了推面前的男人，但除了手上的温度表明这人还活着外，其余反应全数沉寂。 纠结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放弃了浮木，咬牙拖着门板开始往前划。 “碰上我算你命大，要是不给足报酬，老娘跟你没完！”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落难的，但既然穿得人模狗样的，总该能给她带来点回报吧。 废了老大的功夫，柳玄才把门板拖到岸边，浑身几近脱力，缓了好久才回过劲来。 她将俯趴的人翻了个面，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了他的样貌，顿时惊咦了一声。 男人面容清俊，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本该让他略显柔媚，但那双剑眉又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显得恰到好处。 就算在修真界见多了帅哥，柳玄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很帅，但让她吃惊的却并非他的相貌，而是他的面相。 双凤眼，日月角起，伏犀贵顶…… 这可是传说中的大贵之相，搁古代，不说黄袍加身，至少也得是个王侯将相，高官显贵，就算搁现代，那也是大富大贵的命，甚至于还不能是一般的富贵。 拥有这种命格的人，向来都是顺风顺水，无往不利的，怎么就沦落到和她一起在水上漂了呢？ 她仔细端详着男人的面容，终于，在命宫处发现了端倪。 本该充沛的命宫此刻竟已低陷，表明此人正处于危机之中，此外内里还盘踞着一团秽气，隐隐压制住了这人的运势，若非还有一股功德之力护持，恐怕这人这会就不是落难，而是直接殒命了。 她下意识掐指去算，想要查看此人的命线，然而，眼前却只余一片混沌，看不清这人的过往与将来。 柳玄的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出现这种情况，唯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人与她关系匪浅，致使两方命线交汇，看清了他，就等同于看清了她自己的命运，这才使得天机蒙蔽混淆。 柳玄纳闷了，这人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没等她多想，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亮光，男人好似遭遇了什么痛苦一般，眉头紧皱，眉间命宫处盘踞的秽气也跟着一阵涌动。 柳玄心念一动，连忙推着门板往岸边的芦苇丛里钻去。 一人多高的芦苇丛是个极好的藏身之所，遮盖住两人绰绰有余。 刚一藏好，隐约的对话声就从不远处传来。 “强哥，这玩意到底靠不靠谱啊，就没见过找人是用罗盘找的。” “行了，上面让我们这样找，肯定有他的道理，做你嘅事就行，咁多废话。” 伴着零碎的脚步，对话声越来越近。 “这都两天了，除了那些偷渡过来的北佬，他们要找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难道我们还得一直找下去吗。” “找不到就一直找，这会不是有反应了吗，说不定今天就能找到了。” 柳玄越听越感不妙，男人此时也变得躁动不安，命宫中的秽气猛地壮大，将他的印堂映得青黑一片。 来不及多想，柳玄果断咬破指尖，在男人额间画了一道玄妙的符文，跟着抬手一拍，注入灵力后，符文自晦，隐没于皮肤之下，将那团秽气牢牢镇压，切断了它与外界的联系。 “咦，怎么指针又跳回去了。” “我就说这玩意不靠谱吧。” “行了行了，继续巡逻吧，多抓几个北佬，也能多拿点奖金。” 脚步伴随着灯光远去，柳玄可算是松了口气，绷着的劲一松，疲乏也跟着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 那道封印可是把她积攒的那点灵力掏空了，缺了灵力的滋养，本就亏空的身体这会也撑不住了，腿一软，直直的栽到了男人身上。 “哼……”只听一声闷哼。 或许是这下砸得有点重，昏迷许久的男人，终于悠悠转醒。 睁开紧闭的眼帘，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柳玄趴在他胸膛与他对视，还没挣扎着爬起身来，就听男人吐出了一句话，雷得她外焦里嫩。 “姐姐，你压嘅我有点痛痛哦。” 柳玄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要知道，她这具身体才刚刚18啊，而面前的男人从骨相上看明显早已成年，一个大男人，不仅用低音炮叫她姐姐，甚至还说自己痛痛？？ 柳玄一脸复杂的爬起身，望着那双满是纯真与稚气的眸子，欲哭无泪。 完了，她以为的金疙瘩，居然…… 是个傻子！ …… 九龙，香江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这里鱼龙混杂，分为东西二区，东区帮派林立，五毒俱全，西区则是众多黑户，以及底层贫民的居所。 “唉……” 西区，喧闹的集市里，柳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叹息了。 身旁的男人捧着个包子，学着她蹲在地上。 一米八的身高，让他即使蹲下也比柳玄高了半截，壮硕的身躯将破旧的汗衫撑得满满当当，肌肉一块块隆起，看起来显得尤为大只。 衣服是用男人撕碎的西服布料从渔村里换来的旧衣，此外还有一双草鞋，以及几块钱港币。 至于价值更高的皮带皮鞋这些，以防万一，柳玄还是没敢出手，而是找了个地方将东西给埋了。 从那团秽气的反应来看，找他的人显然不是奔着救人来的，衣服尚且还能化整为零，但皮鞋皮带这种大件，一旦出手，难免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姐姐，你肚肚饿不饿啊？” 许是看出来柳玄心情不好，男人举着包子，即便腹中雷鸣不止，仍旧坚定的将其递了过去，妄图讨她欢喜。 “不必了，你自己吃吧。”柳玄瞥了他一眼，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又是一声叹息。 男人原本白皙的皮肤被她用植物汁液染得蜡黄，为了保险，就连脸上都染了一大块像是胎记一样的青斑，让他此刻看上去颇为辣眼睛。 第4章 你叫富贵 可惜了他这样好的一副皮囊。 若不是命宫带秽气，以本来面目示人怕会招来杀身之祸，不然以他这副优越的长相，找两个香江有钱的大小姐卖卖惨，怎么也不至于让两人流落街头。 见柳玄不接包子，男人清澈的眸子眨了眨，收回手，将包子掰成两半。 然后左右看了看，纠结半晌，闭着眼忍痛将有肉馅儿的那一半递了过来。 “姐姐，肚肚饿没力气哦。” 柳玄闻言，扶额苦笑。 哥们儿实在有点犯规，用这种音色温醇的低音炮，说这种天真稚气的话。 再配上他现在伪装后的这副尊容。 实在是一言难尽。 但男人执拗的伸着手。 柳玄看了眼他手里的肉包子，薄皮儿大馅儿，油汪汪的，看着就诱人。 她修仙辟谷多年，早已经戒断了这等口腹之欲。 但这具身体却是实打实的凡人，且从小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亏的厉害。 加上昨夜为了救他，耗尽了自身所剩不多的灵力，柳玄现在看着这肉包子，尽管精神上还在犹豫，但身体已经做出了诚实的选择。 她黑黢黢的小手一把抓过那半个包子，勉强克制着保持着修仙之人的优雅风度咬了一口—— “好吃！” 她眼睛一亮，什么优雅什么风度，滚一边去吧。 三两下把肉包直接塞进嘴里，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个小仓鼠一样，艰难的咀嚼后咽下去。 男人在边上乖乖的看着她，见她吃完了，又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半边包子皮递了过来。 “姐姐，你中意肉包，以后每日我们都食肉包啦。” 柳玄遵循着这具饿疯了的身体的本能，伸手就要接过。 可听到这句话，她动作一顿。 眼神复杂的看了男人一眼。 他一双漂亮的凤眼，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单纯和一眼看到底的最简单的真诚。 显然他那磕傻了的脑袋瓜里是真的这样想的。 喜欢吃肉包，那就每天吃肉包好啦。 “傻小子，你自己不是也饿了，这点包子皮，你自己吃吧。” 柳玄好歹在饥饿和理智之中勉强稳住道心选择了后者，推开他的手，两手捧着脸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唉。” 这已经是她今天不记得第多少次皱眉叹气了。 她一只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上衣右侧的口袋。 那里面装着傻小子的西装换来的零星几块港币，换算下来也就是一块多钱。 她记得七十年代的香江物价不是很高，但再怎么低廉，她手里这点钱也是不够两个人生活几天的。 尤其那傻小子块头那么大，光让他吃饱饭，就是个难题。 还有住宿，一天两天的住在桥洞里还能咬牙将就，可时间长了，到底不是个事。 柳玄思来想去，自己唯一能赚钱的途径，好像也只有替人相面算命消灾这一老本行了。 可是…… 她放眼望去。 九龙城的西区，聚集的都是收入微薄的底层贫民，身上穿的衣服不说破破烂烂，但也一眼看得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多年了。 偶尔还有一些人，在路上行走时低着头来去匆匆，生怕被人看清自己的长相。 那是跟她一样，通过非法途径偷渡到香江来的黑户。 总之，她所在的这个地方，基本不会有人愿意花钱来算命的。 毕竟在这里的人，光是生存下去，就已经是每天睁开眼要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了。 算命？算什么命？ 命已经这么苦了，还需要算吗？ 逆天改命还要付钱给别人，还不如把这钱省下来，晚饭能多吃一个肉包，不是更实际？ 香江人信神佛，多数人家里也会供奉着佛像之类的。 但信仰也需要建立在先能活下去的基础之上。 “唉。” 越是这么想，越觉得前路坎坷。 柳玄又叹了口气，转过脸看着吃完了包子皮，正吮着自己的手指，一丁点油腥都不愿意浪费的傻小子。 这人面相好极，只是磕坏了脑袋，后脑勺老大一个鼓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到他的命中机缘，连带着她也能跟着飞黄腾达一番。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左右无事可做，柳玄索性专注的看着傻小子的脸，掐指算了算，然后一本正经道： “我观你天庭如鼎，鼻若琼峰，地阁方圆，五官生辉，是天生的大富大贵之相，且命中有贵人相助，一生顺遂无忧。那就给你取名叫，富贵吧。” 说罢，老神在在的伸手抚了抚下巴处并不存在的胡须。 “如何，富贵，你喜欢你的新名字吗？” 傻小子……嗯，现在人家有名儿了，叫富贵。 富贵眨巴两下漂亮的丹凤眼，学着柳玄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眯眼笑了起来。 温润如玉，却又含着几分童稚的傻气。 “姐姐叫我乜嘢我都好中意。” 这人生得实在俊俏，说话的声音也实在撩人，明明隔着这样安全的距离，也好似一双灵巧的手在人耳廓游走轻抚。 柳玄自入道修仙以来，便未曾对什么人动过心，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承认自己的心跳狠狠停了一拍。 不过也只是那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她道心坚定，不会被这点小小意外所困。 “咳。” 她清了清嗓子，顺便也把那一丝杂念从自己脑海里清出去。 “好，以后我就叫你富贵，你叫我姐姐或者柳玄都可以。那么富贵，我问你啊。” 富贵听见要问他问题，大马金刀岔开坐的双腿收了回来，规规矩矩双膝并拢，端得是一副乖巧听话的呆萌样子。 柳玄感觉自己的心脏今天似乎出了点小问题。 她忍不住伸手抚住心口，让那跳动得有些快的心脏安分下来。 然后正色道：“我说富贵，要想天天吃肉包，那可是要钱的，咱们现在没钱。你想想，你有什么办法能挣钱吗？” 她本意是希望这傻小子能好好想想，说不定能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信息，比如自己的身份，或是在香江有什么有钱的朋友，能让她上门去打个秋风。 可这傻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轻飘飘吐出一句： “姐姐卖得我，肯定赚大钱！” 第5章 仙姑救我 “你——嘶！” 柳玄震惊的张嘴要喊，却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姐姐，你冇事咩？” 富贵也被她这激烈的反应吓到了，忙靠过来帮她轻拍着背部。 柳玄却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怒目瞪着他： “你从哪里学来这种……这种浑话！” 她都没脸说出那句话。 什么……什么卖了他，能赚大钱这种事情……她能不知道吗？他这小模样有多标致，她可太清楚了。 可是修道之人，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种伤害他人的事情！ 柳玄拍拍心口，吐出一口浊气，让情绪镇定下来。 “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了。” 富贵眼里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姐姐，我只系讲你可以卖我去打苦工，好似那个人咁。”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 柳玄眯眼顺着看过去，就见两三个人穿着破烂衣衫，肩上扛着沉重得压弯了腰的大包，一步一喘的向更远处的码头走去。 卖……卖他去做苦力？ 柳玄面上有些尴尬，抬眼望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姐姐你在想咩嘢？” “没想什么……等等。” 柳玄目光扫过富贵帅气单纯的脸，突然目光一凝。 街角处，吵吵嚷嚷的，走来一群飞扬跋扈的古惑仔。 她嘴角缓缓漾开一抹笑意。 蹲了一上午，总算蹲到了一个目标客户。 嘱咐了富贵乖乖不要乱跑后，她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拦在了一行人跟前。 “这位大佬，我观你印堂发黑，恐怕今天就要大祸临头，死于非命啊。” 为首的龅牙龙掏了掏耳朵，瞪大了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灰扑扑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讲乜嘢？” 柳玄笑意不减，为防他听不明白，又用不标准的香江话大声的喊了一句： “我讲你要死咗啦！” 这一嗓子，不仅把几个古惑仔镇住了，就连喧闹的西区市集都为之一静。 周围的商户和路人俱是满面震惊，不约而同小心翼翼的伸着脑袋，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衰佬，敢去挑衅这些帮派的古惑仔。 “死八婆，你敢咒我！” 龅牙龙虽然只是信义帮最底层的一个小头目，但凭借着帮派分子的身份，从来都是在西区横着走的，谁见了他都得躲着点。 从没想过，竟然有人敢当街咒他死！ 他怒气腾腾，瞪圆了双眼，身后的小弟同样也是怒不可遏，骂骂咧咧的抽出手里的家伙什就要冲上来。 但还没等他们动手，头顶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柳玄唇角微扬，淡定的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硕大的木招牌“砰”的一声，砸在了她原本所站的位置，摔得四分五裂。 场上落针可闻，龅牙龙连同一众小弟，不约而同的长大了嘴。 他们再蠢也知道，刚才若不是这八婆冲过来拦住他们，他们只要再多往前走一步。 那下场…… 然而这还不算完，人群中又传来一阵慌张的呼喝。 “让开，让开，刹不住了！” 这是某个前来摆摊的小贩，或许是推车上装的东西太多，一到下坡就控制不住溜车了，哪怕他竭力去拉，却也止不住推车下冲的趋势。 但诡异的是，推车就这么精准的避开所有人，直勾勾的冲着柳玄和她身前的龅牙龙而来，上边不仅有烧红的煤炉，甚至还有滚烫的沸水。 可柳玄面色不变，从容不迫的横挪两步，再抬腿轻轻一踹。 下一刻，推车应声翻倒，沸水全数泼在了她身侧，扬起了一阵白雾，而她和龅牙龙身上却没沾湿一点。 余光扫过惊愕的众人，柳玄暗自点头，正打算继续装逼呢，就见一道健壮的身影，横冲直撞的挤开人群，直奔她而来。 “姐姐，我嚟保护你嘅！” 富贵抓着她的手腕，虽然他自己也害怕，但却坚定的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目光紧张的打量着四周，生怕错过一点风吹草动。 “咦？” 柳玄挑了挑眉，若有所觉的抬头，望向了楼上那被风吹动，摇摇欲坠的花盆。 最终它还是稳住了身形，没能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 观人面相替人算命消灾，属泄露天机，无论算的卦大小，算命者都是会受到或轻或重的天罚的。 若算出大因缘，替人消解大的因果，算命者也就要承受甚至会殒命的报应。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厉害的玄学大师一句话就能收那些富豪几百甚至几千万。 理当如此。 毕竟对那些有钱人来说，钱没了，随时可以再挣，但命却只有一条。 可现在，她身上因泄露天机引来的晦气，就这么不情不愿的……散了。 柳玄诧异的打量着跟前的傻小子。 命中富贵，功德傍身，竟然还有这种用处，连天罚都能化解？ 还是说，这人难道是天道钦定的这一世间的天命之子不成？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自己就那么恰到好处的回归这一世，恰到好处的逃往香江，恰到好处的捞到人，又恰到好处的能封印他命宫的秽气，助他度过危机…… 柳玄眉头紧皱，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算计感扑面而来。 好好好，搁这等着她是吧，拉她来给天命之子当保镖呢。 她实在没忍住，抬手冲天比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看的在场的所有人一愣又一愣。 这……这是什么狠人呐，竟然连老天爷都敢怼？不怕报应的？ 几个古惑仔腿都软了，尤其是为首的龅牙龙，更是面白如纸。 好家伙，他不过就是个帮派混混，平时最多也就干点坑蒙拐骗，小打小闹的营生。 他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大分量，更没得罪过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也没作恶多端到引人看不下去，要做局设计他。 今天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怎么看都很玄啊…… “龙、龙哥，我哋仲搞唔搞？”一号小弟咽了口唾沫，语气发颤。 龅牙龙一巴掌拍上小弟的后脑勺。 “我上你个头！你系咪想龙哥我死，然后自己上位呀！” 骂完了小弟，龅牙龙直接一个滑跪，扑到了柳玄跟前，要不是富贵挡着，他就差抱着柳玄的大腿，痛哭流涕了。 “仙姑姐救我啊，仙姑！” 第6章 是正经算命吗 生死危机面前，形象什么的早已被抛诸脑后。 柳玄拉开富贵，一脸高深莫测的冲着龅牙龙笑了笑。 “想活命是吧，那就要看你的诚意够不够了。” 龅牙龙是在东西两区摸爬滚打混帮派讨生活的，自然是十分上道。 一听柳玄这话，立刻双手在身上各处摸了个遍，掏出一沓港币，斜着眼瞧见柳玄面色没一点变化，反手就是一个脑瓜崩敲在身后小弟头上。 “睇戏呀？快啲摆銀出嚟啦！” “噢噢。” 小弟摸着挨打的脑袋瓜，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龅牙龙，满脸不情愿的把自己裤兜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掏出来几张小面额的港币。 “还有你你你！出银啦！” 一众小弟面面相觑，显然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钱掏出来。 龅牙龙气急败坏的举起了手里的家伙。 淦！这些衰仔，平时称兄道弟的，一到这种时候就没一个靠得住的了！义气都被狗吃掉啦！ 他掂了掂手里的港币，虽说也不少，但要买他暴龙哥一条命，怕是不够哦。 柳玄保持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玄妙表情，眼见龅牙龙已经快抓狂了，才抬起一只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 “银钱乃身外之物，心意到了就行了。” 说罢，手掌一翻，掌心朝上。 龅牙龙立刻舔着脸笑起来，点头哈腰的把钱放在柳玄手心。 “仙姑，你看……” “钱财虽然微薄，但你还有别的地方可以略尽绵力，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柳玄手掌一合，将港币收进兜里，仍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淦！ 龅牙龙脸上笑容都扭曲了，但一想到刚才的怪事，还是压着脾气，好声好气道： “那仙姑，你仲要乜嘢？” 柳玄招招手：“附耳过来。” …… 穿过堆满杂物的窄巷，绕过几滩污水，龅牙龙带着两人终于到达了某处不起眼的入口。 “仙姑你唔好睇呢度偏头啦，在西区，红姐呢度已经系顶级嘅住处啦！唔单止位置阔落，周围都冇咁多垃圾同臭味，最紧要系红姐同我哋帮里面个某个大佬有啲关系，唔使担心啲冇心机嘅衰人搞事啦！” 龅牙龙点头哈腰的介绍着，生怕柳玄一个不满意，就放他自生自灭。 柳玄眉头微皱，龅牙龙立刻紧张起来。 “龙哥，你会讲国语吗？” 她声音压低了，龅牙龙一愣，目光上下打量着柳玄。 “仙姑……也是偷渡过来的大陆仔哦？” 柳玄面色如常：“我是来寻亲的。” 这话也没错。 只不过不是她自己寻亲，是帮富贵寻亲。 龅牙龙咧嘴一笑：“国语哦，会讲的会讲的，那以后我就同仙姑讲国语喽。” 说罢，他推开门。 入目是一条狭窄的长廊，门边的墙角处，立着个半人高的柜台，摆着不少烟和杂货，柜台里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身着旗袍，提着一杆烟斗，旁边的收音机还在咿咿呀呀放着歌。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红姐，我带人来你这落个脚。” 龅牙龙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 红姐抬眸睇了他一眼，“一天20，包月500。” 柳玄诧异的挑了挑眉，有点牙酸。 这价格足以称得上昂贵了。 要知道，目前香江人均收入差异显著，普通居民，月收入也不过五六百左右，就更别提九龙这样底层的贫民窟了。 那些在西区码头出卖苦力搬货的，一个月能挣个一百两百，也就混口饭吃。 龅牙龙倾家荡产上供给她的买命钱，也才堪堪三千，就这，还是掏空了一个老实小弟才凑出来的，放到红姐这，也就够住个半年而已。 “仙姑，你看……” 龅牙龙现在知道了柳玄是偷渡过来的黑户，自然也就知道她兜里没什么钱。 转头微微弯腰，向她请示着。 因着这不同寻常的称呼和龅牙龙格外恭敬的态度，红姐难得来了兴致，掀起眼帘瞟了他们一眼。 但在看到所谓的仙姑，不过是个年轻稚嫩，瘦得跟竹竿似的女仔后，又百无聊赖的收回目光。 “要唔要住啊？我呢度成日有住客排队啦。” 柳玄没再犹豫，干脆的掏出钞票，数出500港币拍在柜台上。 “先住一个月。” 红姐敢开这么高的价格，自然有她的道理，而且龅牙龙现在应该也没这个胆子坑她。 “倒系个爽手人。内地来的？” 柳玄没说话，默认了。 倒是龅牙龙在一边对着红姐讨好的拼命使眼色。 红姐嫌弃的瞥他一眼，什么也没再说，利落的收起钞票，从桌子里扔出来一把钥匙。 “306，自己上去吧。” 柳玄道了谢，拿着钥匙带着富贵和龅牙龙上楼找到了306房间。 钥匙插进锁孔，拧开了大门，第一眼就是黑，见不到一点光亮。 柳玄摸索着打开了墙边的开关，室内的情这才映入眼帘。 因着层高不足，天花板就这么近在眼前，无端让人生出一种压迫感，室内的空间也是狭小逼仄，大概只有个十几平，摆上一张床和桌子衣柜后，就将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即便如此，房间内竟然还能隔出厨房和卫生间。 在九龙这样的地方，不仅通了水电，还有下水管道，能做饭洗澡，房间里也还算干净，确实算是相当不错的住处了。 也难怪红姐敢开价这么高。 柳玄打量了一圈，点了点头。 作为过渡的落脚点，倒也算可以了。 龅牙龙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没露出嫌弃的表情，才敢小心翼翼的开口。 “仙姑，您放心，红姐这地儿绝对物有所值。您要是还满意的话，您看，我的事儿是不是可以……” 柳玄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然后从桌子下抽出来几张凳子。 又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先把富贵叫到旁边，拉住了他的手，然后才冲龅牙龙招了招手。 “坐吧。” 龅牙龙期期艾艾的坐下，眼神不自觉的往两人牵着的手瞟去。 这从来只见过人谈恋爱要牵小手，算命怎么还要牵着手算呢？ 这算法，是正经算命吗？ 第7章 我要做个好人 察觉到他的眼神，柳玄淡定解释道： “不必大惊小怪。这是富贵，虽然天生痴傻，但命格特殊，与我十分契合，能为我挡灾避劫。刚才我泄露天机助你避开死劫，已经等同于为你逆天改命，天道的反噬，我承受不起，所以需要他在我身边替我化解。” 龅牙龙连连点头，再也没了疑问，望向旁边昂首挺胸、一脸骄傲的男人，也不由带上了两分敬畏。 “见识了见识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谢仙姑和富贵兄弟救命。” 柳玄摆了摆手，“先别急着谢我，咱们丑话说在前面，知道我为什么拦你吗？” “啊？”龅牙龙纳闷了，试探着开口道：“不是因为我小命不保么？” 柳玄嗤笑一声，“当然不是。九龙这样的地方，光是今天一上午路过我面前，死到临头人的就有一大堆，你有什么特殊的么？ 我之所以救你，只是因为……你的面相是里面最干净的。” 龅牙龙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从没想过，在九龙这地界混了这么多年，竟然有人会称他一句“干净”。 “你虽好勇斗狠，欺行霸市，但身上却并无冤孽缠身，手上也没沾过血，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也正因此，你才能碰上我，留得一线生机。不过嘛……” 说着，柳玄话锋一转，目光凌厉的瞥了他一眼。 “若是救下你之后，你再行恶事，孽力缠身，恐怕就连我也要承担起这份因果。所以，救你可以，但我要你保证，今后不能作恶，否则，你这条命，我既然能救下，自然也能替老天收回去。” “该怎么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柳玄的这一番话，无疑是将龅牙龙的帮派之路堵死了。 帮派成员不干坏事，那还能算黑帮吗？ 虽然一开始，他也只是因为生活太苦，不想一直受欺负才选择加入帮派。 这么多年下来，也只是个最底层的小头目，带着几个穷困潦倒没活路的弟兄，干些看场子收保护费的活，虽说天天看起来穷凶极恶的，倒也没犯下什么大错。 但一下让他金盆洗手，弃黑从良，他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本事，还能干什么事情讨生活。 “仙姑，这事，这事就没别的办法吗？” 龅牙龙纠结着艰难开口。 “碰上我，已经是老天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能救得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继续混下去，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应劫……横死街头啊。” 柳玄颇为老成的摇了摇头。 见龅牙龙还在犹豫不定，她干脆下了一剂猛药。 “若你执意要在帮派路上走下去，那你的宿命已经是定局了，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花这个钱在这里住着了，走吧，去退房。” 她一副无可奈何只能甩手不管的架势，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仙姑……仙姑！” 龅牙龙心慌意乱，想起那两场精准定位的“意外”，若不是这位仙姑出手，他这会儿怕是早就在医院里躺着了。 不……他这种小喽啰，哪有人会把他送医院？ 多半是把他扔在自己那破屋子里等死！ 难道自己再这样混下去，真的会横死吗？ 不知不觉，龅牙龙竟已汗流浃背。 “扑通……” 他膝盖一软又跪下了。 “求仙姑救我，我答应你，今后一定金盆洗手，做个好人！” 柳玄暗自勾唇。 若不是她为了破这潦倒之局主动开口，担了一份因果，她才懒得管龅牙龙之后做不做恶。 不过眼下能把人忽悠回正道上，也好过往后他作恶，自己也要跟着背锅。 说不定，也能算是她的一份功德。 “既然你有心悔改，那我就勉强帮你一把。今晚八点……” …… 九龙东区，一片狼藉的夜总会里。 龅牙龙摸着胸口绑着的，被开了个洞的沙袋，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觉得背脊生寒。 仙姑说的没错，他的死劫真的应验了…… “龅龙仔，你在这发什么痴。” 一条手臂搭上他的肩膀，颇为欣慰的拍了拍。 “今日你做得好！K帮偷袭都被你搞掂，堂口位份该升一升啦。” “堂，堂主……” 若是以前，得知自己要被重用，龅牙龙一定会欣喜万分。 但今天被接连刺激之后，这事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额头上冷汗涟涟，犹豫半响，还是咬牙开了口。 “我唔想再捱落去啦！我……我想同你讲声，我要收山……” 信义帮堂主，道上人称佛爷，只因他长相和煦，一副老好人的摸样，但熟悉他的人知道，这人完完全全是个笑面虎，表面宽和，实际做事最是阴险狠辣。 想要提拔的小喽啰转脸就同自己说要退帮，这样被驳了面子，他脸上的笑意陡然一凝，干脆利落的一脚踢出，踹上龅牙龙的腿弯，直接将人给踢跪了。 “有面都唔要！你个衰仔，痴线啊？退帮？你知唔知退帮嘅代价系咩？” 他拍着龅牙龙的脸，目光落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龅牙龙牙齿打颤，但一想到仙姑说的“横死街头”，还是忍着恐惧用力点了点头。 “堂主，我知！但是今后我真系要收山，做个好人。” 就算没了一根手指，但至少他的小命能保住了啊。 “好人？哈哈哈……” 佛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直接笑弯了腰。 “在九龙，你个衰仔同我讲你要做好人？” 周边传来一阵附和的哄笑，龅牙龙跪在场中央，低着头，只觉得脸上火辣，像被人狠狠扇了十个耳光。 可是……不退不行啊！ 退帮，顶多是被砍掉一根手指，或是一条胳膊，他这条命贱，没那么容易死。 可要是再混下去，真应了仙姑口中的天道，他的宿命…… 那才真是无力回天，没命可活了！ 佛爷一抬手，周遭人齐刷刷的止住了笑声。 他蹲下来，一只手用力压在龅牙龙肩上，面上又挂了那副标志性的和煦的笑。 “来衰仔，同我讲讲，是边过怂恿你退帮啊？” 龅牙龙迟疑片刻，张了张嘴，“冇人怂恿我！但今日……真系遇到个仙姑，她同我讲……” 第8章 身份是自己给的 “把这个衰仔拖出去。” 佛爷接过身旁递过来的纸帕，垂着眼皮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上的鲜血。 龅牙龙躺在他脚边，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牙齿都掉了两颗，整个人无声无息，像死了一样。 两个小弟快步走过来，匆匆看他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抬着他的头和脚将人拖了出去。 “佛爷，刚刚龙仔讲的个仙姑……” 一个戴着眼镜，穿西装打领带，斯斯文文的年轻后生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龅牙龙这副惨样，推了推眼镜。 走到佛爷身边，低声问道。 他全身上下干干净净，西装打理得连个褶皱都看不见，跟夜总会里一片狼藉的状况格格不入。 “什么仙姑？龙仔个脑生虫啊！街边阿婆卖跌打药咁讲句鬼话，就哄到他退帮？仙姑？他系得嗰啲江湖口术，扮晒仙姑扮到咁威，真系有咁大只蛤蟆跳落嚟？” “佛爷讲得啱！等我哋班兄弟去查下，睇系边个系度装神弄鬼！唔系人哋扮嘢，就系有内幕？” 佛爷喉咙里哼了一声，摆了摆手，把地上散落的椅子捡起来摆正，坐下。 “就算系神婆，也要有点本事才敢骗人啦！明天带几个人‘请’她过来，记住是请，别搞砸。” “是。” 西装男点头应了，毕恭毕敬的又退了出去。 佛爷仰靠在椅背上，抬手捋了一把垂落在额前的一绺头发。 夜总会里昏暗闪烁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照得那张脸上慈祥的笑容半明半暗，越发像一张虚假的面具。 第二天。 柳玄睡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 先前修仙之时，她无需睡觉，只用花上一两个时辰打坐调息，身体机能就能恢复到鼎盛。 但柳娣这副身体不睡觉却是不行的。 常年忍饥挨饿，加上睡眠不足，瘦瘦小小的身体却要干一家子的活。 昨晚上她忍着肉疼奢侈了一把，小手一挥买了十个肉包，跟富贵分着吃了。 肚里饱饱，又睡了个好觉，她这会儿看着镜子里的小人儿，脸上气色都好了许多。 “姐姐，怎么起这样早，我还唔睡醒哦。” 富贵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 一米八的大高个，迫于柳玄的淫威，他昨夜只能委委屈屈的蜷缩在床角，在柳玄脚底下找个能勉强安身的一小块床板睡觉。 这一抻胳膊腿儿，酸麻的感觉让他一张帅脸苦兮兮的皱巴起来。 柳玄没有半点良心不安：“要想每天吃饱饭，给我起床把钱赚。” 说着，也不管那顶着一张成熟俊美的脸耍赖撒娇的富贵，自己在洗手间里洗漱完毕，对着镜子整理着装。 她已经想好了，从今天开始，就在红姐的旅馆附近摆个小摊，看相算命。 龅牙龙也说了，红姐不是普通人，那么在这旅馆来往的客人定然也会有身份不凡，出手阔绰的。 她用梳子沾了点水，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富贵洗了把脸，靠过来，也学着她的样子，在脸上头上摆弄着。 柳玄睇了他一眼。 嗯……果然，这张脸还是帅得太招摇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 桌子上有信纸和钢笔墨水，柳玄拧开墨水盖子，手指蘸了墨水，反手就抹在了富贵脸上。 刚洗干净的俊朗的脸，瞬间又成了个大花猫。 富贵懵懵的，张着嘴不知所措的看着柳玄，又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姐姐……” 柳玄伸手在他另一边脸上对称的又抹了一下。 然后满意的点头：“这样好看多了。” 富贵眼神呆滞了片刻，突然不知道在傻乐什么，咧着嘴笑得阳光灿烂。 柳玄嘴唇动了两下：“傻子。” 然后拿着现成的纸笔，写下了几个大字：“神机妙算柳神仙，消灾解难化机缘。” 她的字不是练出来的，笔触架构都与正统的学院派天差地别，但胜在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飘逸之气。 她自己是很满意的。 去楼下花了一元港币问红姐借了浆糊，将这几张纸粘在一起。 红姐在柜台后面拿锉刀打磨着自己鲜红的指甲，漫不经心的睇了一眼过来，哼笑一声。 “妹仔，你多大岁数？神仙？我看你连半仙都还不够格。” 柳玄没吭声，抬眼看了看红姐的面相。 眼神闪烁后，她淡淡一笑：“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只要我有本事兜得住，神仙、半仙，又有何分别？” 说罢，招呼着在一边拨弄绿植叶子的富贵就出门去了。 红姐艳红色的唇角微微翘起。 “有点意思。” 柳玄出了旅馆，在不远处的转角找了块空地，放置好自己的招牌之后，就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目光如炬的观察着往来的行人。 九龙西区虽说是贫民窟，但也有不少如龅牙龙那样混黑帮的。 但她要真想靠给人算命在香江闯出一片天，只找那些古惑仔是远远不够的。 她这边正眼睛一眨不眨的寻找着潜在客户，突然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将她瘦弱的身体整个笼罩住。 柳玄感觉到来自背后的压力，转头一看。 几个吊儿郎当表情恶劣的古惑仔，正站在她身后。 她面色不变，目光在这些人脸上扫视过。 下一秒，面前也走来几个古惑仔。 为首那人脸上有一条横贯整张脸的刀疤。 这是把她前后退路都给堵死了，防止她逃跑啊。 “几位兄弟，要看相算命吗？价格绝对公道，童叟无欺。” 柳玄淡淡一笑，真诚的开始推销自己的业务。 “咁咪点算下你条狗命？” 刀疤脸突然往前凑，几乎要贴上柳玄的脸，调笑着恐吓道。 柳玄笑容如常，退也不退，伸手牵住富贵，凝神看了看这人的脸： “不好意思，我们这行有规矩，轻易不给自己算命。不过我可送你一句话，我观大哥你印堂发黑，额角乌气缠绕，最近怕是运气不好，怕是要倒大霉啊。” “喂！八婆！你条友放屁！信唔信我剖开你个头喂老鼠啊！” 刀疤脸脸色一变，刚要发作，被边上小弟拉住了，在他耳边低声说两句。 富贵握紧了柳玄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挡着。 “姐姐，我去同他过手，你快点走啦！” 第9章 自己沾染的因果 说真的，富贵那一米八的大高个挡在自己面前，那一瞬间柳玄竟然久违的从他人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 自打修仙以来，俗世间难逢敌手，柳玄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倒是也挺新奇的。 只是那家伙的身板如果没有在发抖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柳玄回握住富贵的手，一个用力反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看着他惊讶迷惑的双眼，淡淡笑了笑。 “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哪有让你冲在姐姐前面的道理.” 而且，看那刀疤脸被小弟拉住后再打量她的眼神，虽然依旧凶神恶煞，但杀意却消减了很多。 她断定自己今日没有血光之灾。 “死八婆，算你命好。” 刀疤脸听完了小弟的话，一把推开他，走到柳玄面前，往她脚边啐了一口。 柳玄眉心一皱，低头看着鞋边的污渍，眼神渐渐冷下来。 “我哋佛爷话咗，过嚟傾偈。识做嘅就自己跟住我，唔系想畀人拉去打靶？” 男人说话间口水都喷洒在柳玄脸上。 柳玄强压着心底的恶心和怒火，笑意渐冷。 “佛爷是什么人？让我过去就过去？就算是想让我给他算命，也该放尊重一点，要不然恕难奉陪。” “八婆给脸都唔要！” 刀疤脸表情一边，猛地举起了手里的长刀。 一边的小弟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嘴里不停叽叽咕咕着佛爷云云。 “妹仔，这是怎么了？” 两边正僵持着，忽然一道音色撩人却又含着冷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柳玄抬眼看去。 却是身着旗袍的红姐懒懒的斜倚在墙边，手里仍旧提着那杆烟枪，表情冷艳的扫视着围在这里的众人。 “红姐。” 看见她，那刀疤脸以及一众小弟，都露出了略带惶恐的表情，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柳玄眼睛微眯。 她已经知道了红姐的身份不一般，但却没想到是这样不一般，连这些除了自己老大谁都不认的古惑仔都这样敬畏她。 “佢系我嘅客人，你想做咩呀？食屎啦！” 红姐似笑非笑，凶狠的话语从那开合的红唇里吐出，千回百转调情一般。 但她手上烟枪却毫不客气的一下一下敲在刀疤脸头上。 刀疤脸低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红姐，系佛爷讲要请她过嚟傾偈。” 一旁小弟似是不忍心看自己大哥这样受辱，出声解释了一番。 红姐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波流转间，视线落在柳玄身上。 “佛爷要请你去做客，妹仔好有面子呢。” 柳玄表情淡淡：“我不认识什么佛爷。” “佛爷嘛，就是佛爷喽，”红姐轻笑一声，身段一步三扭，“信义帮的头目，九龙东区最厉害的大佬之一。不过他并不信神佛，怎会叫你这‘小神仙’去谈话呢？” 不信神佛？ 柳玄眼神一闪，却没说话。 红姐招招摇摇走到她身边，手上烟枪抵在她下巴上，轻轻抬起她的脸。 馨香的气息呵在她耳边：“听说昨儿龅牙龙要退帮，被佛爷修理了一番，差点丢了小命。妹仔，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柳玄垂下眼皮：“信义帮内部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会算么？” 红姐轻笑一声，烟枪在她肩头点了点，也没再多说什么，从一帮古惑仔中间穿行而过，身影消失在转角。 她这一走，那些乖得跟孙子似的古惑仔一个个顿时又精神起来，转过头来恶狠狠盯着柳玄。 柳玄抿着唇眼神复杂。 她确实给了龅牙龙一个破死局的办法。 她算出昨夜龅牙龙会在帮派枪战中被射中而亡，所以让他提前在身上要害处绑上沙袋，让他免于一死。 但这也相当于改写了他的宿命。 算命就是这样，不可能一次算终生，只能根据每一阶段的变化来慢慢推演测算。 她救了龅牙龙一次，为了不让他和自己都背负更多的业果，教他脱离黑帮，却没料到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会引来了信义帮的头目佛爷。 这是她自己沾染的因果，确实也该由她自己去化解。 柳玄心中有了成算，目光淡淡看向那个一脸不忿的刀疤脸。 “不是说佛爷找我吗？等我收拾好东西，前面带路吧。” 说罢，她蹲下来，把地上的信纸卷吧卷吧塞进富贵怀里，然后牵住还有些呆愣的他，刚想往前走，就见那些古惑仔一个个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啧”了一声：“怎么，改主意了？不需要我去了？那我们可就回家了。” 说着抬脚就要走。 刀疤脸最先反应过来，反手给身旁小弟脑袋上敲了一下，气势汹汹走在了前面。 “早听讲咪就冇事？” 边往前走，边回头瞪了柳玄一眼。 “姐姐，真嘅要跟他们走咩？” 富贵被柳玄紧紧拉着手，另一只手牢牢护着怀里柳玄的招牌，紧走两步凑在柳玄耳边，有些紧张的低声道。 “走不走由不得我们，不然你还真想跟他们打一架啊？就你？” 柳玄睇了他一眼。 富贵听出柳玄言语之中有嫌弃他的意思，委屈的撅起嘴巴，重重哼了一声。 “嘶——” 柳玄有些受不了的同他拉开一段距离，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帅哥撒娇，有点受不了。 九龙东区。 和萧条贫瘠的西区贫民窟不一样，这里的景象更加迷幻，浑浊的水面上倒映着的是绮丽闪烁的霓虹招牌，来往的人群更加鱼龙混杂，是香江众多帮派林立之处，也是出了名的销金窟。 灯红酒绿，乱花迷眼。 柳玄和富贵跟着刀疤脸一行人穿过一条又一条弯弯绕绕的街区，终于停在了一家被砸得稀烂的夜总会门前。 那本该闪亮的霓虹招牌一半歪歪斜斜挂在门头，另一半掉在地上被踩成两半。 破碎的大门外散落了一地的碎玻璃渣。 一看就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混战。 “佛爷坐镇，进去！” 刀疤脸拽着柳玄的肩膀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你唔要动我姐姐！” 富贵见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猛地沉下脸色盯着刀疤脸，眼里杀气外泄，一脸凶相。 第10章 看你有没有胆子进去 刀疤脸原本没把富贵当回事。 他们这些混帮派的，三教九流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什么奇形怪状的也见得不少。 这男人虽然身高腿长，衣服底下隐隐还有紧绷的肌肉线条，看起来是个壮汉，却跟在这个瘦瘦小小面黄肌瘦的八婆后面，乖得跟跟小崽子似的。 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也不寻常。 不难猜出八成是脑子有点问题的。 可这会儿这傻子骤然沉下脸来，周身竟然透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刀疤脸愣在当场，等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脑门上竟然吓出了一层冷汗。 他，信义帮帮众，在九龙城混了快三十年的古惑仔，佛爷手底下最受器重的小头目之一的刀疤强，竟然会被这样一个“姐姐姐姐”挂在嘴边叫个不停的傻子，给吓到冒冷汗？ “衰仔，你同我吼嘢啊？食屎啊你？” 刀疤脸定了定神，抬手不轻不重在富贵脸上拍了两下，啪啪作响。 富贵眼也不眨的死死瞪着他。 柳玄转身，抬手攥住刀疤脸的手腕。 “你们家佛爷请我来做客，你就这样对他的客人，怎么，是他的吩咐，还是你擅作主张？连佛爷的话都不当回事，看来在这信义帮，你比佛爷位子还要高喽？” “你癫咗啊？信唔信我劈你成八块！” 刀疤脸挣了挣，发现自己竟然挣不开，顿时恼羞成怒，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就要对着柳玄扇下来。 “我咬死你！” 富贵怒吼一声，抱住刀疤脸的胳膊当真一口咬了下去。 刀疤脸哀嚎一声，痛得表情都扭曲了。 这傻子，下死口啊！ “放开啊你个衰仔！癫佬！发呆做嘢啊！干他！” 刀疤脸一手被柳玄钳着，一手被富贵咬住，又痛又急，朝着自己的小弟们嚷道。 一众小弟也是被这一变故惊呆了，竟然没一个人反应及时去解救刀疤脸。 就在一群人闹哄哄成一团的时候，夜总会摇摇欲坠的金色大门从里面被推开。 走出来的人一身笔挺的西装，看着眼前场景，皱着眉推了推鼻梁上眼镜。 “做乜鬼啊！” 西装眼镜男声音并不大，但却成功让那些古惑仔们都偃旗息鼓收了声，唯有被富贵死死咬着胳膊上肉的刀疤脸还在鬼哭狼嚎。 眼镜男镜片下的双眼精光一闪，柳玄抿了抿唇，松开刀疤脸，又拉着富贵往一旁退了两步。 就见眼镜男走到刀疤脸身前，抬手狠狠抽了他极响亮一巴掌，打得他偏过脸去。 下一秒，一口唾沫混着血丝吐在地上。 刀疤脸五官扭曲着，可转头看见眼镜男的眼神，惊恐的低下了头。 “伟哥。” “佛爷要养神，你系度嗌乜鬼？” 眼镜男面无表情的伸手掐住刀疤脸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直视着自己。 刀疤脸眼神闪躲着，怨恨的望着一边不做声的柳玄和富贵。 被唤作“伟哥”的眼镜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阴冷的目光上下扫视柳玄一圈，突然露出个未达眼底的客气的笑脸。 “你就系龅牙龙讲的个仙姑？” 柳玄按下了马上就要冲到她前面的富贵，抬眼看着眼镜男，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当系边个神仙？原來系只冇毛嘅黄毛丫头。” 伟哥言语间含着轻蔑，显然并不信眼前瘦得豆芽菜似的小丫头会是什么仙姑。 柳玄冷笑一声：“修为深厚与年龄大小无关，有本事就行。” 伟哥深深看着她：“讲国语，北姑？” “不是，算命的，在内地不好混，所以来这边讨口饭吃。” 柳玄脸色微冷。 她不喜欢“北姑”这个称呼，包含了太多偏见与歧视。 “想要在九龙城混饭吃，可不容易哦。你凯子啊？看起来……这里不大好哦。” 伟哥伸出根手指点了点富贵，又指指自己的脑袋，露出个暧昧不清的笑容。 “不是，出门在外，搭伙作伴互相照顾，他叫我一声姐姐。” 柳玄淡声解释。 富贵厌恶的看着伟哥的眼睛。 他不喜欢这个人看着姐姐的眼神，比讨厌刚才那个推搡姐姐的刀疤脸还要更讨厌。 于是他不顾柳玄的阻拦，一大步跨出，横亘在伟哥和柳玄之间，勇敢的梗着脖子瞪着伟哥。 伟哥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嗤笑一声，下巴点了点夜总会门口。 “混口饭吃，饭就在里面喽，看你有没有胆子进去了。” “有什么不敢的。” 柳玄面不改色，说进就进，用力攥着富贵的手腕，带着他直接进去了夜总会里面。 伟哥镜片后的双眼，眼神像蛇一样黏糊糊又阴沉沉的。 “伟、伟哥……” 刀疤脸舔着脸又凑了上去，可下一秒伟哥反手又是一巴掌。 刀疤脸猛地吐出一口血。 血沫子里咕噜噜滚出一颗牙齿。 刀疤脸瞳孔颤抖着，一句话不敢再放。 “连个傻佬都搞唔掂，你系咪唔想混了啊？” 伟哥冷冷看着刀疤脸，一抬腿猛地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然后鞋底在地上碾了碾，也跟着进了夜总会。 刀疤脸痛得在地上打滚，布满冷汗的脸上，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毒。 夜总会里。 柳玄拉着富贵，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散落的各种杂物和带血的刀枪棍棒。 正暗自忖度着该往哪里去找那个佛爷，忽然昏暗的角落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找咩呀？” 柳玄闻声望去，那人也恰好拉开了身边的落地灯。 昏暗之中骤然出现一道明亮的光源，柳玄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 那坐在光亮处沙发上的男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身着黑色唐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眯着眼笑得一派慈祥。 可脸上纵横的沟壑阴影起伏，整张脸似明似暗，柳玄看着，觉得不大舒服。 “您就是信义帮的佛爷？” 她把富贵往自己身后扯了扯，也挂上客气的微笑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走到一旁蹲下，伸手拨弄了一下什么。 柳玄皱眉眯眼看去。 从她这个角度看，倒在地上的椅子正好遮挡住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但地上被拨弄的“物件”却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声音是…… “仙姑啊，你系来找龙哥的吧？” 男人再次起身，转头对着柳玄笑。 头顶彩球的光落在他脸上，红绿橙紫交替旋转着，将那张脸渲染得犹如恶鬼。 他突然狠狠一脚踩下去。 昏暗中传来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11章 想生九个儿子 角落里骤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富贵浑身一抖，惊恐的抓紧了柳玄的手。 柳玄这下确定了，那个被佛爷踩在脚底狠狠碾着的人，就是龅牙龙。 她面色冷淡，目光如水沉静的看着佛爷。 佛爷也正打量着她，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佛爷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却犹如恶鬼的微笑。 “我哋信义帮帮规，生同生死同死，歃血为盟唔可以走鸡！但系龙仔个细路昨日竟然同我讲要退帮！退帮即系走鸡！仙姑啊，你同我讲，我要唔要——” 说着，他又用力碾了碾脚下，可龅牙龙的惨叫声已经微弱到近乎听不见，只能听见濒死的狗一样剧烈的喘气声。 “我是个算命的，昨日龅牙龙说要退帮，实则是我给的建议，佛爷您要追究的话，不妨冲着我来，没必要这样对一个曾经忠心于您的小弟。他跟着您这么多年，想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那声音听得柳玄彻骨生寒，她抿了抿唇，开口道。 算命之人轻易不可窥探自己的命理，先前她强行窥探过一次，但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命格。 此刻有富贵在身边，柳玄冒险更仔细在心中测算了自己的命线，确定了今日她并没有什么灾祸，这才出言将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 而此话一出，她的命线即刻发生了改变，却也不是什么大的变动。 只是两次窥探自身命运，天道的反噬也比她料想得更厉害。 哪怕富贵紧紧攥着她的手，可柳玄喉头仍是蓦地涌上一股腥甜。 她敛目，硬生生将这口血咽了下去。 “好！是个爽手人！仙姑，坐吧。” 听见柳玄坦言是自己撺掇龅牙龙退帮，佛爷大笑一声，拍了两下手，便有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了佛爷的沙发对面。 又在茶几上倒了两杯洋酒。 佛爷坐下后，俯身拽着龅牙龙的头发，将人从角落里拖了出来。 “龙仔，你今日能唔能活命，就看你信啲个仙姑，系唔系真嘅有本事啦。” 柳玄这才看清了龅牙龙的模样。 血肉模糊不足以形容他的惨状，那张脸几乎辨认不出是个人形，四肢软趴趴的耷拉在地上，似乎都断了。 无力的张着不停喘气的嘴巴里，黑洞洞的，看不见一颗牙齿。 柳玄攥紧了手，指甲没入掌心，心生不忍别开了目光。 可龅牙龙那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却慢慢转动眼珠，看见了站在那儿的熟悉的人影。 “仙……仙姑……救……救我……” 他拼尽全力想抬起一只手朝柳玄伸过来，可佛爷鞋尖轻轻一踹，他的手便无力的落了回去。 整个人再没有半点声息。 柳玄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缓步上前，在椅子上坐下。 她抬眸，目光泠然，毫无畏惧的直视着佛爷阴恻恻的眼神。 “佛爷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龅牙龙，请说便是。” “唔使急，先饮杯嘢！饮完呢杯嘢，梗系讲得掂啦。讲完啲嘢，咪又系兄弟嘛。” 佛爷笑眯眯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柳玄。 柳玄低头看了一眼，橙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晶莹剔透，肉眼看不出异常。 “做咩？害怕有毒啊？” 佛爷笑着倾身凑过来，酒杯随之倾斜，杯中酒液眼看就要泼到柳玄身上。 柳玄面色如常，抬手抵住，而后翻手接过酒杯，在佛爷手中那杯略低于杯沿的位置虚虚碰了一下。 “龅牙龙说信义帮的佛爷是九龙东区最厉害的大佬，自然不屑使这种阴损手段的。我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入喉，刀割一般的火辣滚烫。 柳玄忍不住微微皱眉。 她上一次喝这种烈酒，还是在穿越到修真界前了，距现在少说也有千万年。 曾经觉得烈酒入喉能让人忘记一切烦心事，是人间至美。 可时过境迁，心境也早已不一样，这酒属实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好好好！” 见这黄毛丫头喝酒这样爽快，佛爷也难得露出了一点真心的笑容。 混黑帮的，最不喜那些磨磨唧唧的人，最欣赏坦荡豪迈快意恩仇。 没想到这所谓的仙姑，看起来就是个半大的女娃娃，却半点不怵，这酒说干就干，而且看起来，酒量竟然还不错。 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我直头讲嘢，龅牙龙话你系个仙姑！昨晚那场劈友，唔系你提醒他，佢早失掉佢条命！系咪啊？” 佛爷也饮尽杯中酒，咂咂嘴，笑眯眯问道。 柳玄颔首：“我确实会一点玄门本事，看相算命，是最基础的手艺。” “香江拜神拜佛嘅多，你扮神棍扮仙姑落嚟搵食我哋都冇意见！但系而家你在我啲地头，想平安走人？不如同我睇睇命盘——算到我条命有冇九星借命局，生得出九条化骨龙！算得准，我送你出门还要请你饮茶；算得差，我叫四九剖猪送你去拜观音！” 佛爷把酒杯放在桌上，砰的一声。 佛爷想生九个儿子？ 柳玄眉头微皱，仔细观了观他的面相，沉吟片刻道：“饮茶就不必了，但我若算得准，我想让佛爷允我一个条件，日后我想出来要求什么了，请佛爷兑现。” “你要系算得差呢？” 佛爷笑眼微眯。 “算得差，佛爷你就是把我扔进海里喂鱼，我也绝无怨言。” “好，我把八字写给你。” 柳玄倒是无所谓，八字这东西，有更好，没有也没差。 她身子前倾，眯眼细看佛爷的面容，目光如笔一寸寸描过他脸上每一处沟壑。 放在膝盖上的手时不时掐算一二。 但是…… 柳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恰好此时小弟拿来纸笔，等佛爷写下自己的八字后，柳玄拿过来凝神细看。 脸上神情越发古怪。 佛爷指尖夹着小弟点燃递来的雪茄，抽上一口，吐出烟圈。 看着烟雾迷蒙中眉头紧锁的黄毛丫头，眼神中满是嘲讽的笑意。 “如何？仙姑，你究竟算得出咩？我能唔能生得出九个小仔？快点说啦。” 柳玄默不作声，忽而长出一口气，瞥了一眼垂首立在一旁几个小弟。 “佛爷……确定要我当着他们的面说吗？” 第12章 少说被绿两次 “你搞咩啊？” 佛爷嗤笑一声，雪茄点了点柳玄：“我呢班兄弟系刀山火海一齐踩过嚟嘅！生同生死同死，唔需要搞暗室买卖，你只管讲就是嘢。” 柳玄点点头：“那我可就直说了。佛爷，您这一生，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佛爷便猛地拍着大腿笑得直不起腰，一面不停的用手指点着柳玄，眼里都笑出了泪花。 “你呀你呀，仙姑，你系咪唔知海面有吞人海？一脚踢落去喂鲛人，剖开你条肠都唔够填海！” 一旁的小弟们也都不怀好意的看着柳玄，笑得肩膀震颤。 “八婆，你知唔知道，佛爷佬个大生仔去西洋捞世界，三狗仔已经识得斩人收陀地。” “哎，仙姑算嘅都有三分准！我屋企确有个千金，街坊都知佢快嫁去澳门做压寨夫人！但系你讲我点解生唔出九个仔？疯球喽。” 佛爷把雪茄递给小弟，站起来整了整衣襟，两手背在身后，缓缓踱到柳玄面前，俯身笑着看她。 灯光被他的身影挡住，柳玄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佛爷脸上的笑容，凑近了看，像是在那笑容背后蛰伏了一头恶鬼，随时要撕开这面具，扑出来将猎物拆吃入腹。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冷冰冰的，像冷血动物。 周围的哄笑声不停，站在柳玄背后的富贵隐隐露出不安的眼神，警惕的看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浑身肌肉都绷紧了，随时准备冲上去保护他的姐姐。 柳玄抬起头，直视着佛爷阴冷的眼神。 忽然牵起唇角，也笑了：“我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师尊便夸我天资卓绝，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在内地虽然不提倡看相算命，但偷摸找我看事的人也不少，当着佛爷的面，我不敢托大，但也敢说一句，我向来算无遗策。” “口气不小。” 佛爷嘴角咧得更开，露出两颗镶金的牙齿，好整以暇的望着柳玄。 “那你要怎么解释，我膝下已经有了三个子女呢？” 柳玄轻笑一声：“面相是最直观的，佛爷您命中只会有一个女儿。但你子女宫浅，且有断痕，这一生子女刑克斗争不不休，唯一的女儿恐不能给你养老送终。” 她越说，佛爷脸上笑容越挂不住，嘴角隐隐抽搐着，显得表情格外狰狞可怕。 “至于为什么实际和我算的有差异？那可太明显也太简单了。既然在场都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言了，佛爷，您头上好像有点绿哦。不，不是一点，您有两个儿子，那您，少说已经被绿了两次。” 柳玄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在佛爷面前晃了晃。 哄笑声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夜总会里静得可怕。 那些小弟们面面相觑，不知是哪一个先吼了一嗓子。 “八婆，你敢乱讲话，看我不砍死你！” 说罢，抄起手边的铁棍就要冲上来。 佛爷没回头，只抬起一只手，摆了摆。 小弟暴冲的脚步猛地顿住，迟疑的放下了砍刀。 “女娃娃，你既然在龅牙龙那里听说过我，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信义帮是什么地方。你要是敢胡说八道，你真的走不出这扇门哦。” 佛爷眼神阴恻恻，脸上却重新挂上了慈祥的笑容。 柳玄目光从容，脸上笑意不减：“我先前说过，若我算错了，您直接将我沉海便是。” 佛爷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小弟立刻把沙发往前挪了挪，佛爷缓缓坐下，面容重新被灯光照亮，却仍旧一片阴沉。 “姐姐……” 富贵声音发紧，放在柳玄肩膀上的手有点用力的捏了捏。 柳玄抬头望去，就见他脸上已经是一层汗水，那黑色的墨水被汗水晕开，已经流到了他嘴角。 然后这傻子一张嘴，舌头一卷将那有些臭味，混合了汗水的墨汁舔了去。 柳玄没眼看，伸手帮他把另一边嘴角的墨汁擦干净，低声安抚道：“别慌，很快我们就能走了。” “嗯，我相信姐姐。” 富贵明明还是很害怕，但却低头对着柳玄露出个无比信任的单纯的笑脸。 “行了，别在那亲亲我我了，小丫头，我问你，你说儿子不是我的，你有什么证据吗？你再帮我算算，奸夫是谁？” 佛爷冷眼瞧着一坐一站的二人，哑声开口道。 “证据？您只消仔细想想就是了，您的两个儿子，尤其是国外读书那位长子，相貌跟您有几分像呢？” 柳玄说罢，再度凝神细观佛爷面相，一手搭在富贵手背上，一手不断变换着手势掐算着。 佛爷再度被她这样看着，竟然有点心口发紧。 他忍不住真的循着她说的方向想了想，他倾注了无限心血培养的大儿子，他的毕生骄傲，样貌与他有几分相似？ 他年轻时候被人说是个不长命没福气的刻薄相，眉毛短，眼皮薄，小眼睛，嘴唇也只有薄薄两片。 为了取长补短，大老婆取了个圆盘脸肉嘴唇，耳垂肥厚的女人，并不好看，一身土气，但图的就是所有见过她一面的人都说她是个好福气的。 生出来的大儿子，小时候什么样……他记不清了。 但孩子长开之后，往人群中一站，那叫一个玉树临风，鹤立鸡群。 从前他没有这种怀疑，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很是骄傲。 可现在被这小女娃娃这么一提点。 两个五官挑不出半分优点的人结婚生下来的小孩，怎么就能完美得像画报里的明星走出来了呢？ 佛爷越想，越是疑心重重。 柳玄停下了掐算的动作，眉目轻挑，一副成竹在胸气定神闲的姿态。 “佛爷要是想知道奸夫是谁，往西北方向，临海的住宅，现在派人过去说不定还能抓个现形。” “淦！阿义阿翔，带你们手下小弟跟我走，其他人，留在这里，在我回来前，不准他们离开。” 佛爷终于是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带着一帮小弟气势汹汹冲了出去。 柳玄不慌不忙，转头对着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小弟之一笑道：“这位大哥，我同你们佛爷讲了这么久话，口渴了，劳烦你给我们两杯水。” “八婆，还真以为是来做客的？” 第13章 姐姐好好威风 那穿着花衬衫，刘海长得遮住半边眼睛的古惑仔，吊儿郎当朝柳玄走近两步，眯缝着眼上下打量她一圈。 “佛爷走之前同我们讲了，不准你们离开，明白吗？意思就是你们算什么客人？等佛爷回来，就要处置你们了。想喝水啊？晚点去海里面喝个够啊！” “你讲咩啊！” 富贵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往前冲了两步。 那小弟巴不得有人先动手，一把拎起铁棍就朝富贵头上砸下来。 富贵只是傻，不是不要命，眼见手臂粗的铁棍兜头冲他打下来，也顾不得逞英雄，两手护着脑袋，直挺挺挡在柳玄跟前。 柳玄眼神一冷，一瞬间起身踹开身下的椅子，一只手抬起，正正好接住那根铁棍。 “兄弟，你们佛爷只说不准我们离开，没说不给喝水，也没让你们私下把我们给处理了吧？你二话不说上来就用这么粗的铁棍，出了什么事，你不怕佛爷找你麻烦啊？”1 柳玄勾着嘴角轻笑着，眼底却寒意冷冽。 富贵的脑袋本来就有伤，后脑勺那块地方才刚刚结痂，这要是再让他挨一棍，还不知道又要变成什么样子。 “你……你放手！” 小弟用力想把棍子抽回来，可柳玄看似细瘦伶仃的胳膊却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抽不动。 一旁还有兄弟在看好戏，这小弟顿时就恼了，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臭丫头片子摆了一道，丢了好大的面子！ 一手撩开衣服下摆，猛地抽出腰间别着的一把小刀。 柳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八婆，去死啊！” 柳玄手腕蓦地发力，“咔嚓”一声，小弟握着铁棍的手痛得痉挛，他惨叫一声。 而柳玄趁势夺下铁棍，再扬手挥出。 那人持刀的手被狠狠击中，又是一声惨叫，那把闪着寒光的小刀飞落在一边。 柳玄手里甩着铁棍，一下一下轻轻敲在手心，漫不经心的走到他身边蹲下。 铁棍抵上他惨叫不绝的嘴。 “我的命，天生富贵，长寿无虞，是天注定的。你叫我去死，你想跟老天爷对抗啊？” “梆梆”两下敲在男人嘴唇上。 男人嘴唇里慢慢渗出一丝红色液体。 “喂，你别太过分！” 另一边的小弟刚想上前，柳玄手里铁棍调转方向对准了他，见那人顿住脚步后，柳玄慢慢起身，手中铁棍一一扫过佛爷留下来的那几个手下。 那些人平时仗着自己是信义帮佛爷手下的，在外面欺行霸市横行霸道惯了的，从来不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 可现在，看着这个拎着铁棍，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每个人眼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佛爷让你们请我过来，是做客，还是要沉海，那就是只有佛爷能决定的事，在他没下令之前，你们给我放尊重一点，不然……” 话音落，她猛地挥臂将铁棍扔了出去。 “咚”的一声，铁棍砸在了墙壁上，竟是直接砸出了一个大坑，深深陷在了墙体里。 一大片墙皮摔落，烟尘飞扬之中，一众古惑仔惊愕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牢牢嵌在墙里的铁棍，再看看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所谓“仙姑”。 “别以为算命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真打起来，胜负还未可知。” 柳玄拍掉手掌上的灰尘，回去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靠，两腿微微张开，大马金刀的坐姿，放松得仿佛这里是她的地盘。 富贵一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满是崇拜的望着柳玄。 “姐姐，好好威风哦。” 柳玄摆摆手，嘴角却有些得意的翘了起来。 昨天在红姐那里睡了个好觉，这具身体休息充足了，她的灵力也能恢复得更快一点。 虽然还是亏空得厉害，但是随便露两手唬一唬这些人还是没问题的。 被柳玄震住的一众古惑仔，在她再次提出要喝水的要求时，立刻便有一人麻溜儿的跑去给她沏了一壶茶，并两个茶杯一起用托盘端了过来。 这才是待客之道。 连富贵都沾光，得了一把小马扎坐在柳玄腿边，亲亲热热的靠着柳玄的腿，捧着茶杯将热乎乎的茶水一饮而尽。 待到佛爷带人回来的时候，富贵已经喝光了三壶茶，肚子撑得圆滚滚的。 他像是要凭一己之力报复性的喝光这所夜总会里所有的水，渴死其他人似的。 要不是柳玄板着脸拦着，他还想再让那些人再拿一壶茶来。 “再喝，你这肚子就该爆了。” 柳玄睇一眼他那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圆鼓鼓形状的肚子，低斥了一声，富贵这才作罢。 然后门外响起一行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几秒后，大门被人砰的一脚踹开，佛爷走进来，一张脸上笑容全无，黑得跟锅底似的。 柳玄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桩生意稳了。 她姿态更加放松闲适。 佛爷一言不发的走到自己的沙发旁坐下，两手搭在扶手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抬起头，看着神情姿态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柳玄，他嘴角抽搐两下，似乎是想笑，却扯出了一抹苦笑。 “果真是仙姑啊。” 是他有眼不识泰山，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又是个内地来的黑户，可被他的手下带来这里，却依旧从容不迫，这份气度哪里是寻常女娃娃能有的？ 跟她差不多年岁的那些女仔，别说被带来黑帮的地盘了，就算只是在街上碰到龅牙龙那种末流的小喽啰，也要吓得花容失色啦。 哪像这个仙姑，这样神气不凡。 “佛爷可是抓到人了？” 柳玄端正坐好，老神在在的沉声问道。 佛爷仰头长叹一声，抹了下嘴巴，声音苦涩。 “仙姑果然算无遗策，我带人赶到的时候，那两人正在床上……” 他忽又放下手，眼神里一派狠戾。 “好一对恩爱鸳鸯，浓情蜜意，更可恨的是，我派去保护那女表子的手下，竟然帮着他二人一起瞒我这样久！简直可恨！” 不把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们剁碎了去喂野狗，难消他心头之恨！ 佛爷咬牙切齿，柳玄却是云淡风轻。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眯眯道：“既然佛爷已经亲自看到了真相，那是不是该兑现您的承诺了？” 第14章 却之不恭 “没问题。” 在九龙混黑帮的，最重要的就是讲究一个信义二字，这也是信义帮名称的由来。 佛爷作为信义帮的大佬，虽然是个做事心狠手辣的笑面虎，但对于自己给出去的承诺，也是绝对信守的。 “从今天开始，仙姑你就是我的朋友，还有这位……” 他指了指坐在柳玄腿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瞪着眼睛，看起来脑袋瓜不太灵光的男人。 “富贵，我弟弟。” 柳玄简单介绍。 佛爷便对着富贵笑着颔首：“还有这位富贵兄弟。以后在香江，你们去到哪里，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找信义帮的兄弟们报我的名号，我们能帮上忙的，绝无二话。” 佛爷这番话发自肺腑，掷地有声。 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算盘。 香江一带，自古便有信奉神佛的传统，他向来对此不屑一顾，但今天这事，也算是让他窥到了一点其中真正的玄妙。 且不说他今天抓奸抓个正着的丢脸衰事。 就说龅牙龙那衰仔，昨天晚上那场混战结束之后，他掏出来胸口的沙袋，上面几个枪子打出来的洞眼，随便哪一个，要不是有沙袋挡着，他早就死掉啦，哪里还能活蹦乱跳的挨后面这顿打？ 这个仙姑，还真有几分本事。 算命？就是不知她这算命，能算多长远的事情，但留着这个人，打好关系，以后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比如再有哪个敌对帮派的人要喊聚众商量事情，叫这仙姑前来算一卦，卜个凶吉，也好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还有龙仔。” 佛爷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两个小弟便跑过去，一边一个架起了龅牙龙，小心翼翼的搀着他走到柳玄和佛爷面前。 “仙姑既然讲了要龙仔金盆洗手做个好人，那我就看在仙姑的面子上，准他收山啦，以后在西区随便摆个摊子做点小生意，本本分分的赚干净的钱，去过好日子啦。” 听了这话，龅牙龙突然身体抖了抖。 柳玄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歉疚，毕竟她是为了解自己的困境，拖他入局。 “还请佛爷看在和他兄弟一场的份上，找家医院帮他治好身上的伤。” “那是当然的啦，信义帮的人，一天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仙姑你放心，我兄弟的伤，我肯定管到底的！那么，仙姑，你帮了我这么个大忙，你有什么要求的呢？” 佛爷笑眯眯的盯着柳玄。 柳玄沉吟片刻，掀起眼皮，淡声道：“我和我弟弟是内地来的，以后还想留在香江靠这门手艺把日子慢慢过起来，所以，佛爷有没有办法，帮我和弟弟搞到能合法留在香江这边的证明文件呢？” “这事情，说难倒是不难啦，只是有些复杂哦，毕竟是要跟政府打交道的……” 佛爷身子往后靠了靠，拿起雪茄又抽了一口，吐出的烟雾缓缓弥漫在两人中间。 透过缭绕的烟雾，那双眼睛似笑非笑，透着精明算计。 柳玄也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佛爷手眼通天，定然是有法子的。只要佛爷愿意帮忙，以后您有什么难处用得上我的，我也定不推辞。” “好！佛爷我就喜欢跟仙姑这种爽手人说话，干脆，痛快！居留证明，我会尽快帮你搞到手，除此之外，我还送你一套房子，仙姑你尽可自己去挑，要大要小，朝南朝北，看你喜欢！还有，阿翔——” 佛爷提高音量叫了一声，一个小弟从外面急急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纸包。 “这个，是我额外赠给仙姑的，”佛爷拿着纸包掂了掂，笑着走过来，放在了柳玄面前的茶几上，“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希望仙姑不要嫌少哦。” 柳玄看着那厚厚的纸包，饶是她修仙之人再怎么清心寡欲，也忍不住喉头滚动了一下。 这一包……少说得有大几千吧？ 难道真是富贵这小子是天道之子，说句话也跟开了光似的，从此他们就要过上顿顿有肉包的好日子了？ 柳玄艰难的把目光从纸包上移开，浅浅一笑：“佛爷客气了，不过我们现在确实生活比较拮据，那就却之不恭了。” 佛爷大笑着摆摆手，还想试探着带柳玄和富贵去吃顿晚饭，但柳玄拒绝了。 若非有看事的活儿，她并不想跟这些道上的人有太多交集。 单是这夜总会里的这些人，只有龅牙龙面相还算干净。 其他的人，越是与佛爷关系亲近，面相便越是险恶，黑气缭绕阴云压顶，命中更是多有冤魂缠绕。 其中佛爷最甚，刚才两次查看他的命格，若不是富贵在一旁辅助，冥冥之中有一道气运加身及时助她抽身，她险些就要被佛爷命宫之中深不可测的煞气给纠缠住了。 人的命势，运道，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外界多有变化，身处这个世界之中的人，命运走向也会被各种外力所影响随之变化。 跟这些冤魂缠身的人接触多了，自己也会变得倒霉的。 尤其修行之人，最忌讳沾染太多因果。 告别了佛爷，柳玄把纸包在兜里揣好，出门才发现，日头已经西斜了。 夜总会里只有一片昏暗和闪烁的彩灯，根本无从判断时间流逝。 这一走出来，看着晴朗得刺眼的天空，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姐姐，我肚肚好痛哦。” 柳玄正抬头感慨着，冷不防富贵一把抓住她的手，痛得脸都扭曲成一团了，额头上还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柳玄吓了一跳：“怎么会肚子痛？” 难道那些茶水里真的被下毒了？ 她赶紧运气查看自己的经脉，可富贵随即支支吾吾说道：“姐姐，我……我好想……好想要尿尿……” 柳玄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宕机了。 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半晌，她脸上一片爆红，抬手猛地K了富贵脑袋一下：“呆瓜！谁叫你刚才死命往肚子里灌水啊！” 这傻小子，喝那么多水，恐怕早就在憋着了，这么久，也不怕膀胱真的爆炸啊！ 可是看着富贵可怜巴巴瞅着自己的模样，柳玄也没办法不管他。 她好像真的是无中生弟，带了个拖油瓶，满大街的找公共厕所都找不到，最后只好找了个没人经过的桥洞，让他赶紧解决了。 富贵在那边放水，柳玄捂着耳朵背对着他往外走了两步。 却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藏在草丛里毫无生气的双眼。 第15章 魂都没有了 那人察觉到柳玄的目光，眼珠子慢慢转动，像是生锈的零件一卡一卡的运转。 最后直勾勾盯住了她。 柳玄脚步一顿，没办法不去看那人的眼神。 那是个躺在草丛里的老太太，浑身上下衣衫破破烂烂，头发乱七八糟，上面还沾满了枯草。 她面颊凹陷得厉害，远远一看，就像是一副皱巴巴的人皮贴在嶙峋的骨架上，面颊中间还有一大块黑色的宛如胎记的黑斑，将整张脸上下隔开。 宛如阴阳相隔之兆。 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脚满是伤口，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腐烂，白色的蛆虫在骨肉间穿梭啃食。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或许是香江西区本地的穷苦人民，或许是内地偷渡过来，没人照顾的黑户。 在这魔幻的九龙城，有人寻欢作乐一掷千金，也有人食不果腹暴尸荒野。 但吸引柳玄的，是在看见她后，这老太一瞬间迸发出亮光的眼睛。 那一瞬间，那双雾蒙蒙的，似乎已经看不清楚这世界的灰白的眼珠子，突然之间就像蒙尘的明珠被拭去了厚厚的灰尘。 柳玄甚至觉得那双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前世今生。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几秒后，老太太突然朝着柳玄试图伸出手，嘴巴一开一合的，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可是那声音细若蚊讷，叫人根本听不清。 柳玄皱了皱眉，脚下朝那边走了几步。 终于能听见一道风一吹就会消散般的声音：“天命……贵溃……可惜，可惜……” 柳玄眼神一暗。 难道是同行？ 可这话分明不对。 她窥探过自己的命数，在小渔村的时候，受制于柳家那群吸血鬼，确实是穷苦困顿之相。 可如今孽缘已断，她身边又有天道之子相助，贵溃不错，哪来的可惜一说？ 柳玄紧抿着唇，又上前两步，想要问个清楚。 可手臂蓦地被人拉住。 是解决完人生大事的富贵，欢欢喜喜的跑来找柳玄，却看见了草丛里的老人，顿时皱起眉头拉着柳玄走远了几步。 “死人哇，好臭好臭，姐姐唔要靠近她啦。” “不是死人，只是受了很重的伤。” 柳玄纠正他。 可富贵却捏住了鼻子，万分笃定：“是死人哇，身上魂都没有了哦，姐姐快走啦。” 柳玄一愣。 魂都没有了？ 她转头看去，却悚然一惊。 刚才还双眼放光的老太太，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真的已经没有了活人的气息，那脸色灰白得像墙上的水泥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刚才，是她的幻觉吗？ 可是…… “你能看到人身上的魂？” 柳玄反手握住富贵的手腕，沉声问道。 富贵停下脚步，歪了歪脑袋，漂亮的丹凤眼里一派童稚的天真澄澈：“姐姐，魂是什么呀？” 柳玄一哽。 她定定看着富贵的眼睛，那眼里除了倒映着她的脸，剩下的就是一张白纸般的干净。 …… 算了。 怕是凑巧了，傻子说的傻话，正好应景罢了，她怎么还当真了呢？ 至于那老太太…… 柳玄摇了摇头。 这种莫名其妙的因果，还是不要碰的好。 她的尸体就在这路边，总会有路过的人发现的。 柳玄牵着富贵回到红姐的旅馆，进门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衣，带着黑帽，帽檐压得极低的男人正靠在柜台上，轻佻的捏着红姐的下巴。 红姐一双媚眼如丝，用眼神撩拨着对方。 富贵进门看见这一幕，张大了嘴巴，“哇”的一声便叫了出来。 红姐和那男人齐齐看了过来。 柳玄注意到那男人长着微微后缩的尖下巴，嘴角下垂，鹰钩鼻，颧骨横长，还有隐藏在帽檐投下的阴影之中的一双三白眼。 无福之人，心思狠辣，风流债多。 不过跟她没关系。 她如今手头有钱，佛爷还应允送她一套房子，只等找到合适的住处，就可以搬走了。 “抱歉，我弟弟不太懂事，打扰了。” 柳玄警告的瞪了富贵一眼，死死拽住他的手，拉着他赶紧上楼。 那男人阴狠的目光却一直追着柳玄的背影。 红姐眼瞧着，漫不经心的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怎么，对那种乡下妹仔你也有兴趣了？看来是看腻了我这昨日黄花，想换点新鲜野味了？” 男人收回目光，手指暧昧的在红姐嘴唇上摩挲了一下，被她拍掉手横了一眼：“我新买的口脂，脏手，别给我碰掉了。” “那姑娘什么来头？” 男人眯起眼笑着，两只胳膊撑在柜台上，探头低声问道。 “什么什么来头？内地来的黑户，怎么，你要举报？闲得慌吧。” 红姐白眼一翻，却更像是在调情一般。 男人丝毫不恼，抓了红姐细嫩的一只手在掌心揉捏把玩着：“我举报谁都不会举报你这儿的客户啊。” “那你就是对那丫头片子有兴趣，那孩子才多大呀，你也瞧得上？臭变态的。” “嘶——瞧你这话说的，我能是那种畜生么？再说了，我爱什么样的女人，你还不知道么？” 红姐哼笑一声，从柜台底下摸出一面小镜子，细细补着唇上的口脂。 “我可不知道，你们男人啊，喜新厌旧，朝三暮四的，没个准头，今天说着爱这个，保不齐明天又爱那个，后天又爱上另一个，我上哪知道去。” “你这婆娘，真欠收拾。” 男人似真似假笑骂了一句，又转头睇了楼上一眼。 “说真的，那丫头什么来路，你知道的，今儿黄爷手底下那个刚被处理了，正到处找人顶替呢。刚那丫头走进来，那神态，那气质……你别说，跟那人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男人似乎回忆起什么，啧啧叹了两声：“我要是能把她带回去，那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黄爷赏了什么，我肯定要分你一半啦。” 红姐补口脂的手一顿，斜眼瞟着男人，突然冷笑一声。 “你要是打得这个主意，那我更劝你别痴心妄想了，那丫头啊，早上还是个黑户，现在？那可说不准是谁手里的金凤凰喽。” 第16章 他活不过今晚 “这是什么意思？那丫头，有主了？” 男人听见这话，仍不死心，抓着红姐细瘦的手腕追问道。 “死相，你弄疼我了，撒开。” 红姐嘶了一声，没好气的甩开男人的手，美目一瞪。 “我随口说说而已。连你这种狗腿子都能看出来那小丫头不一般，你以为那些大佬们会看不出来？我也就是随口提醒你一句罢了，你要还有那心思，尽管自己去试试。不过要是招惹到了什么人，可别怪我没提前知会你。” 说罢，红姐纤腰一扭，离了柜台，掀起门帘进了店铺后面的屋子里去了。 那戴黑帽的男人兀自撑着柜台沉思了片刻，突然数出几张港币，拍在柜台上，扬声朝屋子里道：“还是那间房，开一个月，钥匙我自己拿了。” 红姐在屋子里，对镜整理着自己耳边的卷发，听见男人的声音，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哟。” 柳玄在屋里睡到夜幕深沉时才又醒过来。 她低头摸着饿的咕噜直叫唤的肚子，难得有一丝惆怅的情绪。 这具身体实在亏得太厉害了，仅仅是给佛爷看了两次面相，算了两次命，就把这几天好不容易恢复的那点灵力给消耗殆尽了。 这好好睡了一觉起来，也没见恢复多少，肚子更是饿得发慌。 这样不行啊，要是每算一次命就要好好休整一番，那可太误事了。 “姐姐，你肚肚饿了哇？” 富贵缩在床脚，被柳玄起身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正好听见她肚子里一声响。 他咧着嘴，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柳玄被他乐得有些尴尬，转身正要训斥他两句，却见他一抬手，把自己上衣给撩了起来。 那紧致有型的八块腹肌晃的柳玄眼晕。 不，不行！ 她一个修行之人，虽说不是修的什么断情绝爱的无情道，但是也早已把这种世俗的欲念给抛诸脑后了。 区区八块腹肌怎么能动摇她的道心？ 她上前一步，肃着脸，一伸手把他的衣服拽了下来。 手指一不小心，在那硬梆梆的腹肌上用力抹了一把。 好硬，好摸。 柳玄指尖搓了两下，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这种行为进行谴责，一边暗自回味了一下那优秀的手感。 “姐姐，我嘅肚肚是不是好好摸哇？” 她正暗爽着，冷不丁富贵又突然语出惊人。 柳玄浑身一僵，木着脸盯着富贵跟刚才笑得别无二致的帅气小脸。 这傻子，难道知道她刚才是故意在揩油？不会吧？一个傻子的脑袋瓜灵光到竟然会有被揩油这个概念吗？ 柳玄有点不信，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又伸手在富贵脸上摸了一把。 然后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可富贵只是眯起眼睛，一副很享受的表情，甚至还把脸往前凑了凑。 “姐姐，你再摸摸我嘅脸哇，姐姐摸摸好舒服。” 柳玄松了口气。 果然，他并不是觉得自己被揩油，他只是单纯被亲近的人摸摸，觉得很喜欢而已。 这么一想，柳玄便也没什么顾忌了，理直气壮的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又摸了一把。 富贵配合的仰着头，时不时主动在柳玄掌心蹭两下。 一直闹到两个人的肚子都叫得不行了，柳玄才领着富贵出门觅食去。 出门前，照例要在富贵脸上抹上墨水。 只是这回不等柳玄动手，他自己主动把脸抹黑了，噔噔噔跑到柳玄面前，微微俯身给她看：“姐姐，我画啲好看吗？” “好看。” 柳玄顺手又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 富贵笑嘻嘻的缠着柳玄贴贴，两人挤挤挨挨的走出门，下了一层楼梯，就看见靠墙站着抽烟的男人。 那人仍旧戴着黑色帽子，遮住半张脸，见有人下来，他把烟捏在指尖，轻轻吐出一口。 呛人的烟味顿时充斥着狭窄的楼梯转角。 柳玄记得这个男人。 面相很不好的一个家伙，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于是抓紧了富贵的手，谨慎的贴着楼梯边缘往下走去。 可有时候她不想招惹事端，偏偏有人却要前来招惹她。 “妹仔，你一个人在这边混哦？” 那三白眼的男人抖了抖指尖的烟，烟灰落在地面上，开口的声音压得极低。 柳玄皱着眉头，不太想搭腔，可那人竟然直起身子，跟在她和富贵后面往楼下走去。 “妹仔看着年纪不大，一个人竟然也住得起红姐这边的房间，看来一定很有本事的啰？” 男人气定神闲继续搭着话。 富贵见柳玄一直没有理会这个男人，警惕的转身瞪了那男人一眼。 柳玄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不用管。 到了楼下，红姐不在柜台处。 柳玄正要出门，那男人一个闪身站到了二人跟前，拦住了去路，笑嘻嘻的低着头盯着柳玄。 “妹仔，怎么都不说话？不要怕，哥哥不是坏人，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啊，九龙城晚上可是很危险的。” “你要做咩？” 富贵忍不下去了，鼓着腮帮子站到柳玄身前。 他虽然呆呆傻傻，但身高却足足比那男人还要高了一头，这样近距离的站在那男人面前，男人不得不后退一步，伸手压着帽檐，抬头看着富贵。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不太正常，恐怕脑袋有点问题。 反正他的目标只是把那小丫头带回去，这傻大个可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妹仔，你朋友啊？” 男人歪着头，去看富贵身后的柳玄。 富贵见这人竟然直接无视了自己，气得扬了扬沙包大的拳头，像模像样的威胁道： “喂，我在同你讲话，你唔要骚扰我姐姐。” “哦，是你姐姐啊。” 男人丝毫不怵富贵的拳头，甚至调笑的抬手在他脸上拍乐拍，但随即脸色一变，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一片黑，露出恶心的表情： “这是什么？” “我弟弟天生恶疾，脸上脓包经常会流出黑色的脓水，碰到的人如果不赶紧去洗手的话，脓水渗进皮肤侵蚀细胞，很快就会传染。” 男人听完这话，脸色骤变，大叫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又骂了一句，一把推开富贵，拔腿就朝楼上冲去。 “姐姐，他系唔系脑袋有问题啊？” 柳玄扶着富贵，漫不经心的朝楼上瞥了一眼。 “不用理会，他活不过今晚。” 第17章 会有佳音 富贵似懂非懂的眨眨眼。 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活不过今晚呢？他想不通哇。 但是姐姐是顶顶厉害的人，姐姐说那个男人今夜会死，那他就一定会死的啦。 富贵如今简单的小脑瓜里完全不去思考那些过于复杂的事情，被柳玄牵着手，去外面深夜还在开门营业的小饭馆买了带肉的焖饭，肚子吃得饱饱的，就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事情了。 三白眼的男人冲回自己的房间后，用香皂来来回回洗了七八遍手，都快洗脱皮了，才总算觉得闻不见那股奇怪的恶臭了。 “淦他老姆！” 没想到那个臭丫头看起来倒是干干净净气质不俗，可身边居然带着个那样恶心的家伙。 他可不想再碰到那个傻子身上什么会传染的东西！谁知道那是什么怪病，万一抓药吃不好，那些医院里看个病又贵得要死。 但是话又说回来，今儿一早黄爷可就发话了，谁能找到顶替那神棍的人，把人带到他面前，等他确认好了，那可是能拿到五千块港币的奖赏呢！ 五千块，说多不多，也就够在红姐这里住上不到一年。 可少么，也不算少，在这九龙城，多少人拼死拼活一辈子，也没见过五千块。 趁着有这个机遇，把这五千块拿到手，其他地方再想办法凑一凑攒一攒，以后的棺材本不就有了么？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那丫头自己撞到他跟前来的，哪有到嘴边的鸭子让她飞了的道理？ 男人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下了楼。 “阿红啊，电话借我打一下啊。” “一分钟一块钱。” 红姐在屋里，声音娇娇娆娆的传出来。 男人二话不说，摸出个钢镚放在一边。 打完电话，他顿时觉得胸口那块石头一下子落了下来，心里有了底，表情也松快了。 眼瞅着马上要有五千块到手，男人刚想从兜里摸出根烟，却突然觉得自己平日里抽的烟也太不上档次了。 再看看面前这柜台玻璃下面陈列的烟，他看了又看，龇着牙挑了一包极少见的红塔山。 “哟，你这是发达了，抽得起这种稀罕烟了？” 红姐恰好掀开帘子走出来，纤腰扭着，一把按住了男人要拿烟的手，似笑非笑的吐了一口烟圈在他脸上。 另一只手上提着的烟斗轻轻在柜台上磕了磕。 男人嘴角一歪：“我都说了嘛，只要把那丫头交给黄爷，赏钱是少不了的，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吧，我这不是提前先庆祝一下嘛，怎么，瞧不起我，不卖给我啊？” “德行，我可不跟钱过不去。” 红姐斜了他一眼，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红塔山扔给他。 “三块钱，拿来吧。” 这种烟在内地流通得多，在香江这块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男人一边肉疼的往外掏钱，一边小心翼翼的把烟盒捧在手上，又冲红姐努努嘴： “怎么样，请你出去搓一顿，喝点小酒，然后……” 他暧昧的目光往下停留在红姐饱满的胸脯上。 红姐轻笑一声：“算了吧。我走了，谁给我看店？你啊，自己逍遥快活去吧，别惦记我了。”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男人把烟收进口袋便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脚步突然顿住，扶着门框回头看了一眼倚着柜台身段袅娜的红姐。 “阿红啊，有时候，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 他没头没尾的突然低声说道。 “就算是我呢，为了活下去，也是要往前看往前走的。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原地的。” 红姐烟斗靠在嘴边，脸上娇媚的笑容一瞬间像是凝固住了。 男人说完之后，等了两秒，见红姐没有回应，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旅馆。 红姐慢慢张口咬住烟嘴，面无表情的扯起了嘴角，唇畔溢出一句： “说什么糊涂话。” 柳玄和富贵这一顿不知道算是晚饭还是夜宵，反正是敞开了吃到肚皮滚圆才互相搀扶着回了红姐这里。 一进门，就见红姐正坐在柜台后面，头发不似白天那样卷了，半披散在肩头，换下了旗袍，穿了一身白色丝绸的西洋式睡裙。 脸上敷满了切成小圆片的黄瓜。 柳玄是见怪不怪，但富贵一抬眼看到个穿白裙绿色脸的怪人，吓得浑身一激灵，紧抓着柳玄的手“啊”的叫了一声。 红姐眼神慢慢的转过来，两手按着嘴角，声音嗡嗡的：“大晚上的，鬼叫什么。” 柳玄安抚的拍了拍富贵的手背，转头对红姐道：“红姐，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回去。” 说着，牵着富贵就往楼上走。 “妹仔，”红姐突然又开口叫住了柳玄，“这两天在外面走，可要当心些，有些人伢子，就是喜欢你这样无依无靠的外乡人。” 她语气随意，漫不经心的仿佛只是随口提醒一句。 可柳玄身形顿住，低眉细细思索了一番。 她在这里只住了短短几天，跟红姐更是没说过几句话，何以红姐要这样好心对她多说这样一句？ 柳玄不轻易给人看相算卦，怕沾染无谓的因果。 同样的，别人无故给予的好意，那也是一种因果，既然是因果，就要消解。 柳玄放开富贵的手，回身走到柜台前。 红姐正低头翻看着账本，见柳玄又回来，懒懒挑了下眉头： “做咩？” “红姐，多谢你方才的提醒，我会当心，还有，我也有一句话送给你。” 柳玄眼神极淡却极认真盯着红姐：“莫急莫躁，会有佳音。” 说罢，她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红姐愣在当场，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过两秒，似乎是明白了柳玄说的是什么，撇过头，一手捂住脸，肩膀轻轻颤抖。 “姐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哇？” 富贵跟在柳玄身后往楼上走，自己把刚才她说的八个字念叨了几遍，不明白什么意思，嘟哝着问道。 柳玄牵着他的手晃了晃：“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跟我们没关系。” “哦。” 富贵不知怎的，突然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第18章 看你是个叉烧包 柳玄心里想着红姐提醒她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察觉富贵的情绪。 等她发现富贵异常沉默的时候，富贵那张小嘴已经撅得可以挂上一个油壶了。 漂亮清澈的丹凤眼幽怨的偷瞄着她。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柳玄盖好被子，又伸手帮富贵掖了掖被角，顺手在他鼓起的脸颊上戳了两下。 富贵不高兴的哼哼两声：“姐姐嫌我。” 柳玄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嫌你？” 拜托，这可是天道之子，她的贵人，能帮她消灾解祸化解天罚的好宝宝，她喜欢他还来不及呢，哪来的嫌弃他一说？ 可富贵却更气了，身子顾涌两下，一把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我笨，听不懂姐姐的话。” 柳玄眨眨眼，这才有点反应过来了。 这傻小子，是因为她总是让他想不明白就别想，所以觉得自己嫌他脑袋笨，所以才不高兴了？ 好吧，是她的问题，她以为富贵如今的智商也就是几岁的小儿罢了，既然听不懂复杂的话，那她就能敷衍就敷衍过去了。 可她没想到，即便是几岁的儿童，如果感觉到了别人对自己的敷衍轻视，也是会伤自尊不开心的。 “姐姐真的没有嫌弃你，姐姐只是觉得富贵不用想太多太复杂的事情，简简单单，每天高高兴兴的就很好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 更何况，跟这样头脑简单心思澄澈的人相处，实在太轻松了，如果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也宁可身边跟着一个这样的富贵，也不愿意带着一个八百个心眼子的人。 她掀开富贵盖着脑袋的被子，就看见被子里那人瞪着一双澈亮的眼，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分明是剑眉星目，英俊帅气的脸，可那双眼睛如孩童一般天真，却一点不违和。 “姐姐讲真的咩？姐姐喜欢我咩？” 富贵轻声问道，伸手揪住了柳玄的袖口，大有她不回答就不肯放手的架势。 柳玄却一下子犯了难。 心里头喜欢是一回事，可说出来……那算怎么回事？ 尤其对着这张帅脸。 即便她心里清楚，这具精壮性感的身躯里面装着的只是一个孩童的灵魂，可那也只是她心里清楚而已。 见柳玄迟迟不肯回答，富贵眼里星星一样的亮光逐渐熄灭。 他咬着唇，眼角瞬间湿了一片：“我知道，姐姐哄我的，姐姐不喜欢我，姐姐嫌我笨，嫌我傻，嫌我丢人……” 声音越来越小，泪水却是越落越大颗，眼见着他脸下方的床单很快湿了一片。 柳玄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修仙活了千万年，唯独没做过带娃这件事。 何况还是一个体型有一米八九，有八块腹肌的“娃”。 “好啦，喜欢你的。” 犹豫了三秒，望着越哭越凶的富贵，柳玄板着脸语气沉沉说出了这句话。 富贵一瞬间止住了哭泣，盯着柳玄，下一秒又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浑然不顾自己脸上已经湿漉漉一片。 “那明天我们还要食肉包！” 柳玄无语：“食什么肉包，我看你是个叉烧包！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噢。”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富贵又恢复了那副乖巧听话好宝宝的模样，乖乖缩在床脚闭上了眼。 柳玄躺下，却没有立刻睡觉。 她在心里盘算着要在什么地方置办房产才好。 九龙这地方，鱼龙混杂，太危险，虽说在东区可以结交到香江不少大佬，诸如佛爷那种，或许以后办事会有方便，但这地界闯荡可以，想买房安生过日子却是不可能的。 还是得另寻一处宜居的地方才好。 还有以后的生意，她总不能一直这样，用几张信纸糊个招牌，出去找个角落就地摆摊。 怎么也应该盘一处像样的店面，那又是一大笔开销。 香江这边物价不高，但住宅却未必便宜，佛爷给的那个纸包她打开看过，里面足有一万块港币，加上先前龅牙龙的买命钱，她如今手头上也有一万二港币。 说起来也是笔巨款，可架不住买房置业，打点人际关系，处处都要花钱。 这一万二，怕是不够撑几个月的。 柳玄无声的叹了口气。 一想到用钱的地方，她也不能免俗的有些睡不着了。 干脆轻手轻脚的坐起来，在床上闭着眼打坐调息，感受着微弱的灵力在筋脉之间缓缓流动，不安的心跳才缓缓安定下来。 第二日。 柳玄依旧带着她寒酸的信纸招牌出去摆摊，打发富贵出去买肉包子后，她自己来到昨天挑好的地方。 拿了几块石头把招牌在地上压好，自己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打坐，一边时不时睁眼看看路过的行人。 但没过多久，她听见不远处有警笛声响起，越来越多的人向一个方向聚集过去，脸上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又害怕又兴奋的看热闹的表情。 柳玄乃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最讲究心静。 她淡淡看着那越聚越多的人堆，忽而麻利的起身，借着自己身形瘦小的优势，很快挤到了人群前面。 没办法，修仙要心静，可过日子却是要随时掌握身边最新事态。 可不是因为她骨子里凑热闹的本能在作怪。 她扒着前面人的胳膊，从缝隙里看过去，正好看见那些警员将一个人从地上抬上担架。 待看清楚了那人的打扮和样貌，柳玄心里咯噔一下。 黑色的西装西裤，黑色的帽子，还有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上死死睁着的三白眼…… 竟然就是昨天在红姐旅馆里见过的那个男人。 “这几天死的人有点多啊，昨儿晚上的时候不是还拉走一个老太婆吗？这又是一个男的……哎哟我说，这几天是不是不太平啊？” “有什么不太平的，这人一看就是混帮派的，成天打打杀杀，被人寻仇撞死那不是正常吗？哪天没有几个小混混横死街头的。” “那那个老太婆呢？哎哟，那死得可太惨了，手脚都被人打断了，天杀的，谁这么残忍那样折磨一个没多少日子可活的老太太呀。”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些……” 人群叽叽喳喳，有叹息的，也有嘲讽的。 柳玄默默后退，悄无声息的退出人群。 一转身，却看见红姐穿着一身黑色旗袍，撑着一把黑伞，神色静默站在不远处的街角。 第19章 要她做新玩具 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也无雨。 可红姐站在街角，手上那把巨大的黑伞将她纤细的身体完全笼罩住，一阵风吹过，撩动着那旗袍轻飘飘的裙角。 她整个人也仿佛摇摇欲坠。 柳玄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红姐。” 她低声道。 红姐表情木然，那张精心涂抹的脸没有半点生气，像一张精致的面具。 听见柳玄叫她，眼珠子动了动，看向柳玄， “妹仔，”她勾起一边唇角，没有半点笑意，“你会看相，你昨夜见过阿三的，你是不是看得出他昨晚就会死呀？” 红姐是在问，可她的眼神又转回去望着人群聚集之处，仿佛并不在意柳玄的回答是什么。 柳玄没有隐瞒，直言道：“是。” 红姐没作声，半晌，幽幽叹了口气：“这就是人各有命。” 那个劝她往前看的人，自己满心满眼想着往前看，往前走，仿佛往前走了，就能摆脱过去的阴影，能寻到个美好的未来。 可惜，他没想到，往前走了一步，却是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警笛又响起，载着那男人的尸体离开。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见状，也三三两两散了开去。 远远的，那地上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在水泥路上分外刺眼。 柳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冲红姐点点头便越过她离开了。 但走出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 红姐窈窕的背影在那巨大黑伞的笼罩下显得有些消瘦，周围人群热热闹闹，只有她周身一派萧瑟静默。 柳玄心生几许不忍，开口淡声道：“红姐，那人与你没有缘分，即便他没有出事，你们之间的交集也到不了最后。你也说了，人各有命，节哀。” “妹仔，你真是贴心呢。” 红姐转身，脸上表情已然恢复了风情万种却又疏离冷漠的娇媚，看着柳玄，冲她低低笑了笑。 “你以为我和阿三是那种关系？” 柳玄定定看了她两眼，见她姻缘线那根没有好结果的分岔已经戛然而止，而主线却仍旧隐隐闪烁，心里松了口气。 是她想多了。 红姐这样一个人在九龙撑起一家店的女人，又周旋于东区各个大佬之间，怎么会耽溺于一段微不足道的露水姻缘？ 她想要什么，她在等什么，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压根不需要旁人替她操心。 “抱歉红姐，是我乱猜了。” 红姐笑着摆摆手，撑着伞袅袅婷婷走到她身边，停下脚步，斜眼瞥他。 “妹仔是个好姑娘，姐姐就再提醒你一句，九龙大佬虽多，可你要跟哪个，要走哪条道，可得掂量清楚。别走错了路，像那个短命鬼一样，钱没捞到，人先没了。” 说完，哼笑一声，甩着手回了自己的旅馆。 柳玄把这番话记在心里，回到自己简陋的摊位上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富贵回来。 她眉头皱了起来。 卖肉包子的店距离红姐这里不过两条街，以富贵那两条大长腿，就算是走，这会儿也早就该回来了。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那可不行，那可是她的宝贝疙瘩，虽说富贵是天生贵命，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可要是被什么人欺负了，那她也会心疼的。 谁知道那家伙要是受了伤生了病，功效会不会减弱啊。 柳玄不做犹豫，把招牌卷了卷往兜里一塞，便朝着肉包子店小跑过去。 还没转过街角，远远就听见哄闹的声音，其中一个稚嫩的童声嚣张嚷嚷着： “让他跪下，我要他跪下，我要骑大马！快点！” 柳玄心一沉，加快脚步跑过去，就见两个黑衣保镖正把富贵按在地上，试图将他拎起来让他四足跪趴在地上。 可富贵只是脑子傻，但体格大，力气也大，一声不吭在地上躺着，拼命扭动着身体闪躲，两条腿奋力踢踹着，那两个保镖一时间竟然拿他没办法。 “干什么！” 柳玄气沉丹田，用这具身体最大的声音怒吼了一声，蓄力冲过去，一把推开了一个已经抓住富贵脚腕的保镖。 那人没留意什么时候窜过来了一个瘦瘦小小乞丐样的小丫头，被她推个正着，踉跄着摔在地上。 一旁那个只有十一二岁，却穿着一眼就价值不菲的衬衫西装，梳着三七分的油头的小男孩，见自家保镖被一个小丫头推倒，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小皮鞭，狠狠就抽在了保镖身上。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少爷，少爷消消气，我们马上就让您骑上大马！” 保镖脸上立时出现几道红痕，却连一声疼都不敢叫，奴颜谄媚的一骨碌爬起来对着小男孩讨好的笑了笑，转过身又是一脸凶神恶煞的盯着柳玄。 “哪里跑出来的小叫花子，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揍！” “你敢动我姐姐！” 原本只是在地上扑腾自卫的富贵，一听这话，一个鲤鱼打挺猛地窜了起来，一把抓住还在试图制服他的保镖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啊——” 保镖惊天动地的惨叫起来，一脚踹开富贵。 那只手上肉都被咬掉一块，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富贵吐掉嘴里的血肉：“姐姐，好臭。” “叫你什么都咬，不止臭，你晚上还得拉肚子。” 柳玄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啊？我唔要拉肚肚啊！” 富贵一张脸垮了下来，神情颇有几分懊悔。 “他咬人，他是不是食人族啊？给我把他抓回去，我要把他拆开来做研究！” 那小少爷看见保镖被咬掉一块肉，不仅不害怕，反而兴奋的直挥舞手里的皮鞭。 柳玄目光一暗，看着那小少爷。 几秒后，冷笑一声：“做研究？你很快就会被送进医院给别人做研究了。看你家里好像挺有钱的，怎么，查不出来你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吗？” 小少爷听完她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叫花子说话真好玩，把她也抓回去，我要她做我的新玩具！” 话音落，两个保镖都对柳玄投来怜悯的眼神。 第20章 这就是穷人的命 怜悯归怜悯，却也不妨碍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捉柳玄和富贵。 饶是富贵再有一身蛮力，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被人摁在地上用麻绳捆住了手脚，嘴里还塞上了一块布。 “少爷，您可以上马了。” 保镖也是被富贵折腾得不轻，不仅满头满脸的汗，脸上手上，甚至脖子上都多了不少被咬出来挠出来的血痕。 那小男孩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富贵，嫌弃的撇了撇嘴。 “脏死了，我才不要，会弄脏我的新衣服，这可是爹地找洋人裁缝给我定制的新衣服。” 他一脸骄傲的扯了扯自己胸口的小领带。 “啊？那……那这傻子要放了吗？” 保镖听完愣住了，有些犹豫的伸脚踹了富贵一下。 “放了干嘛，带回去，还有那个小叫花子，一起带回去。” 说完，小少爷挥了挥手里皮鞭，另一个保镖将柳玄双手也紧紧捆上麻绳后，自觉的趴在地上，等小少爷在自己脖子上坐稳，又用皮鞭在他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驾！” 保镖嘴里发出模拟马嘶的声音，手脚并用又极稳当的向前爬去。 柳玄在后面冷眼看着。 这是真把人当畜牲在使唤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刚才是富贵被这小混球这样骑在脖子上，她大概会忍不住做出一些修行之人不该做的事情。 “走吧，带你们两个倒霉蛋回去。” 那个被富贵咬得浑身血淋淋的保镖叹了口气，手里两根麻绳分别牵着富贵和柳玄，像牵着两头牛马似的，甩了甩绳子就要拖着他们跟上那小少爷。 柳玄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保镖似乎对那少爷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满。 她垂下眼帘，思索片刻，换了一副怯生生有些畏缩的姿态，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个保镖。 “大哥，那是谁家的少爷啊？好生厉害，被他捉走，我们会不会被打死啊？” 保镖一手拿着手帕捂着渗血的伤口，闻言瞥了柳玄一眼，见她一双明亮大眼噙着泪水，虽然面黄肌瘦的，但也还算有几分楚楚可怜。 再转念一想，大家在这九龙，谁还不是最底层被剥削被虐待的可怜人啊。 刚才他是听命于那小少爷，不得不对这两人动粗，可现在那小子又不在近前，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于是他也收敛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同情的看着柳玄道： “要是干脆利落的被打死，那都算好了，好歹落得个干净痛快。可你不知道，小少爷上一个玩具，是个年过六旬的说书先生，因为口才好被他瞧上了，带回去硬逼着老头讲了三天三夜的故事，不给吃不给喝，不给解手，也不给睡觉，最后老头声音都发不出来啦，小少爷觉得没意思，把人舌头给割了之后，丢进海里喂鱼啦！” 保镖说着，似乎是想起了那老头临死前的惨状，倒吸一口凉气，又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然后睇了柳玄一眼：“你啊，估计下场跟那老头差不多，谁叫你乱说话呢。” 柳玄不吭声。 富贵听见这话，急了，在地上胡乱扑腾着，嘴里呜呜直叫唤。 可他嘴里塞着布，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楚。 “大哥，您是个好人，您能放了我弟弟吗？您应该也看出来了，他是个傻子，根本没办法讨小少爷开心，被捉回去，也是个死。可我家里就剩我和我弟弟了，要是我俩都死了，那家里就绝后了。” 柳玄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哀哀的望着那保镖。 保镖是犹豫了片刻的。 但前面骑大马的小少爷冷不丁回头，见他们还磨磨蹭蹭的落在后面，气恼的大叫了一声：“快点把他们捉过来啊！再磨蹭，小心回去叫爹地一枪打爆你脑壳啦！” 保镖立刻谄媚的冲着小少爷点头哈腰，再面对柳玄时，没了那副好脾气，用力一拽手里的绳子。 “臭叫花子，你知不知，这就是你们穷人的命啊！” 说着，大步往前跑去。 柳玄个子小，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被拖倒在地。 那保镖看也不看，兀自往前，任由富贵和柳玄二人在地上被拖行一路。 “呜呜呜——” 富贵拼命对着柳玄大叫着，眼里扑簌簌的往下掉泪。 柳玄知道他不是自己怕痛，只是担心她，于是忍着身上被地上石子摩擦的疼痛，勉强笑了笑，低声道： “你不是说过姐姐好厉害的吗？放心吧，等到了那儿，姐姐有办法保护你的。” 富贵又呜呜两声，然后安静下来，只是一个劲儿掉着眼泪。 脸上的墨水都被眼泪给冲花了。 柳玄皱着眉，捆着的手在地上蹭了一手灰，然后啪的一下按在富贵脸上，胡乱抹了两下。 这下他脸上不止是黑乎乎的墨水了，灰尘和土混着墨水与泪水，在脸上黏糊成一片，看起来越发邋遢丑陋。 富贵呆呆的，不知道柳玄为什么突然袭击他。 “别哭了，本来就丑，再哭就更丑了。” 柳玄故意吓唬他：“你变丑了，可就没人喜欢你了。” 富贵一听，那姐姐也不喜欢他了吗？ 可是姐姐昨天晚上才说过喜欢他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心里更委屈了，却又真的不敢再掉眼泪，只好委委屈屈的憋得一双眼通红。 等二人一路被拖拽着到了一间堪称富丽堂皇的宅邸门前，“大马”驮着小少爷进门，保镖在门口停了下来。 柳玄狼狈的爬起来，身上各处火辣辣的疼，衣服也被磨破了好几处。 她抬头看着这间屋子，并不是西洋式的小楼，而是传统的中国古式的大宅子。 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周府”，门前两座威风堂堂的石狮子，台阶两侧放着名贵的盆栽，两扇厚重的朱红色木门虽有年头，却擦得锃亮。 “周府？” 柳玄嘴里喃喃念叨着，保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周府，可是九龙区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百年名门。你要是命好，能多撑几天，让小少爷高兴了留你在府里做个丫鬟，也算出人头地了。” 柳玄冷笑一声：“大清早都亡了，百年名门？我看，是封建余孽才对吧。” 第21章 我害怕咩呀 “大胆！哪来的臭要饭的敢这么说话，阿狗，这两人是谁？赶紧扔出去，站在门口，臭气熏天的要死啊！” 恰好一个穿着灰色长马褂的中年男人从周府里走出来，听见柳玄这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气得哆哆嗦嗦指着柳玄怒喝道。 那个名为阿狗的保镖弓着腰陪着笑脸：“管家，这两个是小少爷在街上捡回来的新玩具，可不能说扔就扔啊。” “小少爷这……唉！那就赶紧拖到柴房里先关着去，一会儿府上有客人要来，别叫客人看见了这种脏东西，丢了我们周府的面子。” “哎，好好好，我马上就带他们去柴房去。” 保镖阿狗点头哈腰的，等管家一甩袖子走回去了，才拽着手里的绳子，扯着二人往周府后院走去。 柳玄一路上暗自观察着这座周府的陈列格局，在心里推演着这座百年老宅的风水，掐指演算几卦，心里便有了数。 把富贵和柳玄关进柴房后，阿狗便被人叫走了。 柴房里不干净，到处是灰尘，除了堆在屋里的木柴和杂物，最多的便是蛛网。 有一只跳蛛从房梁上一路翻山越岭，从柳玄脚边跳上她的腿，又蹦跶着跃上她手腕，在她手背上来来回回的走着。 “姐姐，蜘蛛。” 富贵下意识想抬手帮柳玄捏死那只蜘蛛。 阿狗临走前做了件好事，帮他把嘴里的布拿走了，他这会儿除了嘴巴里酸胀得难受，倒是可以正常说话了。 柳玄却拦住了他：“别乱动。” 她不怕这些小虫子，相反，有些时候，通过观察这些虫子的动向，也能有助于她观察一个地方的风水。 周府这座宅子，是清朝早年间建成的，格局稳健，风水极佳，显然这宅子当初的主人是找了厉害的风水先生指点过的。 无论是房檐上的瑞兽，院子里的流水，还是各个角落里的花卉盆栽抑或是假山，所有的布置都暗含门道。 但她无论怎么推演，这近乎完美的风水之中都藏着一丝违和。 这种违和与前辈布置的风水格局无关，想来应该是人祸。 如今看到这柴房里满满的蛛网，还有这异常活跃甚至不怕人的蜘蛛，柳玄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蜘蛛在玄学一道上通常会被视为吉兆，例如蜘蛛沿蛛丝下滑会被人称为“天降好运”，若有蜘蛛结网于屋内高处，玄学上也会认为这预示近期将有喜事发生。 可若一个宅子里，一间屋子里，这样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蜘蛛和蛛网，还到处都是灰尘，那便是藏污纳垢，阴气加深，祸事临头。 周府这样一个所谓的百年名门世家，极其看重面子的大户人家，竟然会有这样一个聚集阴气的污垢之处，实在令人费解。 那蜘蛛在柳玄身上耀武扬威似的蹦跶了一圈，又跳了下去，顺着蛛网爬上高处消失不见了。 “姐姐，我们会不会被人打死啊？那个小男孩好凶的。” 富贵往柳玄身边靠了靠，可眼神里却不见半点害怕。 柳玄觉得奇怪：“你怎么好像不害怕的样子？” 富贵一愣，转头看着柳玄，清澈的瞳仁里倒映着她那张平静的脸。 “为什么要害怕？姐姐在这，我害怕咩呀？” 柳玄也愣了一下。 唔……这傻子，就这么信任她吗？ 万一她要是没招，连累他一起真的死在这里可怎么办？ 他们两人现在紧挨在一起，其实大可互相解开绳子溜出去。 不过柳玄没想这么做，而富贵则是完全没想到可以这么做。 他们二人被带到柴房之后似乎就被周府的人给遗忘了，一直等到天色将晚，也没见有人来料理他们。 而前厅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和欢笑声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消失了，想来是周府的会客结束了。 柳玄寻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打坐，但等了这半天，也有些不耐烦了。 她低头，手上用了巧劲，三下两下便挣脱了那看似绑得十分牢固的绳索。 富贵正躺在柳玄膝头百无聊赖的数着柳玄有多少根睫毛，冷不丁看见柳玄露了这么一手，“嗷”得一声惊叫，一骨碌爬了起来，两眼放光的盯着她。 “姐姐好厉害！教我！” “现在是教你的时候吗？” 柳玄淡淡看他一眼，活动了一下被绑了半天有些酸痛的手腕，起身走到窗边探出脑袋看了一眼。 果然，柴房门上挂了一把锁。 这窗户也是那种老式的木窗，但中间加了铁栏杆。 柳玄抓住那铁栏杆晃了晃，后退两步估算着自己如今的力气，一脚能踹开这铁栏杆的概率有多大。 富贵聪明的猜到了柳玄想要做什么，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兴奋来形容了。 那简直就像是不谙世事童心未泯的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被绑架后，亲眼看见奥特曼从天而降来拯救他。 此时此刻在富贵眼里，柳玄周身仿佛有金光笼罩，背影是那样的高大伟岸。 就在柳玄抬起一条腿，摆好架势打算进行第一次尝试的时候，窗户外面忽地出现一颗脑袋。 正是周府的小少爷，他目光幽幽的打量着抬着一条腿的柳玄：“你想逃跑吗？” 柳玄淡定的收腿，一摊手：“没有，这里挺好的，我只是打算练练拳脚，强身健体。” 说着，她走近窗边，低头一看。 果然，她就说这窗户位置很高，这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矮子是怎么能这么恰好的露出个脑袋来的。 他胯下仍然有一匹大马，只是已经换了一个人。 “啪！” 小少爷一抬手，柳玄机敏的猛地往后跳了一步，避开了朝她脸上抽来的鞭子。 那一鞭抽在了铁栏杆上，栏杆嗡嗡作响。 见自己一鞭子抽空，小少爷脸上表情明显不大高兴了，他似乎是翻身下了马，从窗户边消失了。 “开门，把他们给我抓出来。” 柳玄听见他颐指气使的声音。 下一秒，柴房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刚才在小少爷胯下扮大马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凶神恶煞的闯进来，不由分说就要伸手来抓柳玄。 第22章 狐假虎威 “姐姐！” 富贵身上的麻绳还没有解开，他着急来保护柳玄，忘记了这茬，刚起身想要冲过来就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柳玄冷着脸，后退两步，见那壮汉还追过来，她眉头一拧，伸手抓住了壮汉的小臂，顺着往下一拉一拽，又在某处用拇指狠狠一摁。 “啊！” 刚才还满目狰狞的壮汉瞬间惨叫出声，捂着毫无知觉软软垂下的手臂，跪在地上，惊恐的抬头望着面前这个瘦弱得跟小鸡仔似的女娃娃。 “你刚才要抓我，现在给我跪下赔罪，这礼我受得起，就不叫你起来了。” 柳玄面色从容，这才走到富贵身边，帮他解开了身上的绳索，而后越过壮汉，径直朝那小少爷走去。 大约因为这里是周府，是自己的地盘，所以饶是自己的手下被柳玄一招就制服了，小少爷也没见有多害怕惊慌。 他气鼓鼓的瞪着柳玄，突然扬起皮鞭在门口的柱子上狠狠抽了两下，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柳玄脚步一顿，有些困惑了。 这孩子分明不害怕，可是他哭什么？ 但是下一秒她就明白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放在这里，大概就是会哭的小少爷有人撑腰。 刚才还空荡荡的后院，突然从各个角落涌出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在小少爷身后一溜排站开，硬是站出了一种人山人海的气势。 “你竟敢欺负我们家小少爷！” “我看你是找打！” “呵。” 柳玄冷笑一声，后退两步站在富贵边上：“你以为就你会哭？” 然后侧头对这富贵轻声道：“你也哭，哭得越大声越好，最好能把这府上所有人都招来。” 富贵瞪大眼睛看了看柳玄：“姐姐？” 柳玄一咬牙，一巴掌狠狠抽在富贵背上。 富贵虎躯一震，果真咧开嘴就嚎啕大哭起来。 不得不说，一个成年男人，就连哭声，也比小男孩要雄壮得多。 富贵没哭多久，前厅就匆匆赶来两个人。 一个人昂首阔步，满脸怒容，穿着布料质地上乘的黑色长衫，头上戴着一顶深灰色的西洋礼帽。 而跟在那人身后微微弯着腰，小步跟随着的，正是周府的管家。 柳玄猜测前面那人应该就是周府的当家人，周老爷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一天到晚要哭多少回，我在前面都听见了！还好客人都走光了，要不然被人家听见了，还要嘲笑我周某人生出来的儿子就是这么个爱哭鬼！” 周老爷一把拨开那些家丁，二话不说，拎起小少爷的衣领子，啪啪啪就是三个响亮的巴掌狠狠落在小少爷的屁股蛋上。 这回小少爷哭得真情实感多了。 富贵吓得打了个哭嗝。 柳玄捏捏他的手掌，示意他可以停止表演了。 周老爷刚打完孩子，后院另一边急急忙忙跑来一个穿着旗袍面容憔悴的女子，心疼的把小少爷搂在了怀里。 “老爷，荣儿又做什么了您要这么下狠手的打他？他可是您唯一的儿子，打坏了可怎么办？” 那妇人年纪不算轻，约莫五十上下，柳玄再看那周老爷，年纪似乎比这位夫人还要更长一些，顿时明白了小少爷这般跋扈的原因。 老来得子，又是家中独苗，可不得比寻常更加娇惯？ 周老爷打完了孩子，自己面上也有悔色，又拉不下脸来，只好把目光转向了人群之中眼生的两个。 “你们两个是打哪儿进来的？” 上下扫视了柳玄一眼，他眉心一皱，转身对着管家冷声道：“什么时候要饭的能进府里来了？拿点包子馒头在门口打发了就是，越发没规矩了！” “他们不是要饭的！他们是我的新玩具！我要这个小丫头给我讲故事！” 小少爷一听要把自己抓回来的新玩具打发走，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在妇人怀里甩胳膊蹬腿儿，挣脱开妇人的臂膀冲了出来，挥起鞭子就朝富贵身上抽去。 柳玄眼神一冷，这回没再躲，而是一把抓住了那根虎虎生风的皮鞭，然后用力一拽，小少爷被她拽得摔了个狗吃屎。 “我们可不是要饭的，我和我弟弟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你家儿子和他的保镖抓住，捆了绳子拐到你周府来。周老爷，我听说您这里是什么百年名门世家，难不成背地里，是做人伢子生意不成？” 周老爷看柳玄的眼神不善。 他沉下脸呵斥一声：“休得胡言！什么拐卖，明明是你们私闯民宅。” 说着，冲旁边使了个眼色，距离柳玄稍近的家丁摩拳擦掌的就想钳住她。 柳玄不闪不避，等那人捉住她的胳膊，才轻笑一声凉凉开口： “周老爷，我今天若在你府上出了事，你信不信，明天九龙东区的佛爷就会带人来拆了你这座百年的老宅子？” 柳玄不否认自己是狐假虎威，搬出佛爷的名头震慑这个老贼。 她也知道，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佛爷才不会多管闲事替她出头。 道上混的大佬，人前都是那样客客气气的，可一旦出了事，却比谁都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那都是基操。 但“佛爷”这两个字显然还是成功的震住了周老爷。 他眯着眼，目光惊疑不定的在柳玄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 这个其貌不扬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娃，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跟东区的佛爷有关系？ 柳玄看出周老爷眼底的怀疑，淡声道：“您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前去确认。” “我当然要确认。你若敢诓我，我必定扒了你的皮！” 说罢，差了自己最信任的管家亲自往佛爷的地盘走一趟。 柳玄不置可否。 “姐姐，我饿了。” 富贵牵住柳玄的手，委屈巴巴低声道。 本来他一大早就去买肉包子，谁知道碰上这档事，到现在天都黑了，别说肉包子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肚子里的空城计早唱了好几遍。 柳玄捏捏他的手掌安抚道：“别急，一会儿有大餐吃。” 大餐？ 富贵眼神一亮，咕嘟咽了口口水。 “你还想吃饭？” 被周夫人拉起来揽在怀里掸衣服上的灰的小少爷听见二人的对话，又闹腾起来。 “爹地，不能放走他们！这个女人她咒我，她说我活不久了！你快撕烂她的嘴！” 第23章 在意的是什么 “什么！” 那搂着小少爷的妇人闻言，原本疲惫无光的眼神顿时一厉，凶光迸射的瞪向柳玄。 “好歹毒的丫头，竟然这么恶毒的诅咒我的荣儿！老爷，管她跟那个佛爷有没有关系，她敢咒荣儿死，干脆一枪崩了她，丢进海里算了！”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从来没有人发现过。 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用两个麻袋把这两个人拖去码头，就算那佛爷日后真问起来了，只要府里人嘴巴严实，抵死不认，就算是佛爷又能如何？ “愚昧！妇人之言！” 周老爷倒还没有糊涂到真以为周家在这九龙只手遮天了。 更何况如今香江发展得日新月异，西洋人的知识，科技，还有生活习惯每天都在对香江的传统生活方式产生冲击。 他周家虽然自诩鼎盛百年，可如今早已式微，只是靠着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家业，和他每天出去舔着笑脸跟那些洋人和新派人士周旋应酬，才能支撑着表面的荣华富贵。 可是那佛爷？ 那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那是刀口上舔血，整天打打杀杀拼出来的黑帮大佬！ 他招惹佛爷，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臭叫花子说的要是真的，他们要是真的跟佛爷有什么关系，她今天出了事，明天佛爷要是找上门来，要的可不是赔偿的银钱，而是他们周家上下的命啊！ “先把这两个人关在柴房里，等管家回来再说。” “爹地！我要听她讲故事！上次那个老头子没了，你说过准我再找一个玩具替他的！” 小少爷在妇人怀里耍起了无赖，妇人也心疼的帮腔道： “是啊，老爷，你知道的，晚上若是没有人在外间一直讲故事，荣儿他……” 柳玄突然冷笑一声。 妇人说话被打断，恼怒的看着柳玄：“贱丫头，好没规矩，主人家说话，你发出什么死动静？” “对我而言，你算哪门子的主人家？而且，”她紧紧拉住了富贵的手，冷眼看着那哭闹不休的小少爷，“你们周府要真是那么光鲜，怎么会连去洋人的医院给孩子做一次全身检查的钱都没有？” “你……” 周老爷脸色一变。 柳玄看也不看他，继续说道：“你儿子是不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夜里没办法安睡？总是惊梦啼哭，必须要有人一直在旁边说话陪着才行？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脾气也是一日比一日暴躁吧？恐怕他更小一点的时候，也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孩子。” 妇人神色一怔，愣愣的看着柳玄：“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柳玄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宝贝招牌，小心翼翼的铺开捋平，展开在妇人和周老爷面前，“鄙人不才，没什么本事，只会一点看相算命的玄学道术。依我看啊，不出七天，你的荣儿，就会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妇人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嘴唇哆嗦着，六神无主的看向周老爷。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你听信这小叫花子胡说八道？香江人信这些是没错，可也不是随便一个路边要饭的都能说自己懂玄学的！” 周老爷脸色也有些难看，但他仍是不信柳玄的话，命人把柳玄和富贵又关进柴房后，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后院。 “我们又被关起来了哇。” 富贵扒着铁栏杆，忧愁的望着外面。 他的肚肚真的好饿啊。 “姐姐，你说的大餐什么时候才有呢？” 柳玄半点不慌张，被关起来，那她索性继续打坐调息。 灵力在筋脉中流转，饥饿的感觉也被抵消些许，倒没那么难熬。 只是富贵的肚子一直咕咕作响。 过了一会儿，大约也就是富贵已经数到了第502根蜘蛛丝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富贵猛地窜起来，扒着窗户上的栏杆往外面看：“哇……姐姐，来了好多人啊。” 好多人？ 柳玄睁开眼，起身走到窗边也看了一眼，正与从前厅走进来的佛爷的视线对上。 她有点意外。 原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佛爷承认与她相识，或许会派一个小弟来确保周府安全放人。 可她属实没想过佛爷竟然会亲自过来了。 那张沟壑深沉的脸上依然挂着春风和煦的笑容，可走在佛爷身边，落后半步的周老爷脸上却不见了半点威风。 他微微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恭敬的伸手为佛爷引路。 “周老爷，好大的派头呢，我们信义帮的仙姑就被你这样关在这种腌臜地方嘢？” 佛爷走到柴房门口，一眼看见窗户上飘飘荡荡的蛛网，脸上笑容顿时阴沉了几分。 周老爷脸上落下一滴冷汗，忙不迭从管家手里接过柴房的钥匙，亲自开了门，对着柳玄作揖行礼。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仙姑，还请仙姑大人大量，莫要跟我计较。” “你说唔要计较，就唔计较啦？仙姑，你莫怕，这老混球有没有打你呀？你有唔有受伤？” 佛爷上前两步，关切的微笑着询问着柳玄。 那架势，好似她真的是信义帮里什么地位不俗的仙姑似的。 而佛爷话音落下，两个信义帮的帮众即刻上前，一把按住了周老爷，将他双手按在背后。 周老爷只感觉自己两只胳膊快要被扭断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周府。 而佛爷仿佛充耳不闻，脸上笑容不变：“仙姑放心，他如何虐待你的，你尽可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你若是心善，自己唔愿动手，那我手下这些小仔们，也可代劳嘅。” 周老爷猛地抬头，冷汗淋漓的脸上尽是惊恐之色，眼神哀求的望着柳玄。 “仙姑饶命啊！” 柳玄面色淡然，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我没受什么伤害，只是我弟弟被他府里的保镖欺负了，而且饿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上。” “我……我马上安排……安排厨子给公子做一份山珍海味的大餐！” 周老爷的求生欲让他瞬间明白了柳玄在意的是什么。 “公子爱吃什么，不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我们一定都给做出来！” 第24章 稚子不无辜 “我爱食肉包，好多好多肉包！” 一听周老爷这句话，富贵饿得发绿的双眼顿时瞪大了，没出息的嚷嚷着要吃肉包。 佛爷在一旁笑道：“富贵兄弟是个勤俭持家的，但是这顿大餐不需要你们姐弟俩出钱，富贵兄弟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吃的？比如，鲍鱼？海参？” 富贵眨眨眼，丹凤眼里一派清澈天真：“鲍鱼海参？那是什么？” 柳玄单手捂着脸。 这哪里是勤俭持家？分明是这小子脑袋不好使，从前见过什么大世面全都不记得了，跟着她之后吃过最好的东西就是肉包，所以满脑子只想着吃肉包。 造孽啊，天知道富贵这命格，从前过的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以后又该是怎样吃喝不愁的逍遥生活。 偏偏他命中跟她有了牵扯，这会儿只能认命的跟着她吃糠咽菜。 柳玄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愧对富贵了。 “佛爷，我这弟弟您也知道的，也没什么大的追求，您对香江菜式了解得比我们清楚，要么您做主帮我们点几道菜吧，能吃饱就行，我们的确饿了一天，扛不住。然后麻烦给我弟弟多来几个肉包，他饭量大。” 柳玄放下手，想了想，还是拜托佛爷帮忙了。 佛爷眯起眼笑：“仙姑放心，必然叫你们尝到最正宗的香江美食的。” 说罢，转头看着周老爷，核善道：“周老爷，仙姑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周老爷两条胳膊已经痛到近乎毫无知觉，看着佛爷面带微笑却状如恶鬼的脸，他面上冷汗涟涟，却仍然扯着嘴角笑得谄媚： “听清楚了，仙姑放心，九龙城内最大，香江菜口味最正宗的当属宣鼎阁，我这就吩咐人去订一桌最好最贵的菜。” “这么晚了，人家应该已经关门了吧？” 柳玄淡淡看了周老爷一眼。 周老爷浑身打了个寒颤，忙不迭道：“不晚的不晚的，就算他关了门，我砸钱都能砸得他开门做生意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正好我这些弟兄们也跟着仙姑沾沾光，也去宣鼎阁尝尝味道。” 佛爷一锤定音，命人放开了周老爷，自己亲自走在前头，带着柳玄和富贵朝周府大门走去。 柳玄不知道周老爷到底花了多少银钱，这大晚上的，那原本黑灯瞎火的宣鼎阁竟然真的为了他们这一桌客户开门迎客了。 装潢典雅，香薰气息怡人的楼上包房，可坐十数人的大圆桌，满满一桌子各色菜肴，看得富贵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等传菜的小厮端上来一笼刚出锅的香喷喷热乎乎的肉包子，富贵彻底按捺不住了。 他饿了一天，这会儿感觉自己的胃空得能装下一头牛，见柳玄对他点了点头，便毫无顾忌的敞开了肚皮往爽了吃。 柳玄吃得斯文。 她有灵力护身，饥饿这种最原始的欲望本就能克制一二。 加上饿过了劲儿，再看着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反而觉得有些腻。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差不多了也就放下了筷子。 周老爷正在一边小心翼翼的跟佛爷推杯换盏，见这小姑奶奶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吓得又是一身冷汗。 “柳……仙姑，是不是这菜不合您胃口啊？这家店除了香江菜，还有一些内地的菜系也是可以做的，您看您爱吃什么口味，湘菜？淮扬菜？只要您说，马上就能给您做出来。” 柳玄摇摇头：“我胃口小，我弟弟吃饱了就行。” 周老爷看了看另一边吃得满嘴流油的富贵，额角抽了抽。 然后又讨好的看着柳玄：“那仙姑，既然之前都是一场误会，那您看，您说的我家荣儿病入膏肓一事……” 他这会儿看得清楚了，这佛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街上一个要饭的这么客客气气的？ 而且他叫这女娃娃叫“仙姑”，看来这小妮子是真的有点看相算命的本事在身上的。 可这么一想，他后背却更是一寒。 若这女娃娃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的宝贝荣儿，他的命根子，岂不就是只有七天可活了？ 周老爷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佛爷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抬起一只手往下压了压。 “周老爷，饭桌上不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仙姑在你那里受苦了一天了，你怎么也得让她好好吃完这顿饭吧？有什么事情，你等仙姑吃好喝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啦。” 柳玄也没吭声，算是默认了佛爷的话。 她本就无意掺和周府的事情。 点破小少爷命不久矣的事情，是为了拖延时间，解困局，如今佛爷来救场，她和富贵没了危险，她没必要再冒着天罚的风险去帮那暴虐的小孩破局。 虽说万恶之源还是在于周老爷和周夫人，但稚子真的无辜吗？ 那被割了舌头沉海喂鱼的说书先生，或许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死在周府的其他穷苦的人，都是因为被那小少爷当作玩具抓了回去，才会遭此劫难丢了性命。 小少爷或许手上没有沾染鲜血，但命里却注定要被不少冤魂纠缠。 人各有命，这就是他的命，也是整个周府的命。 “仙姑……” 见柳玄无动于衷，周老爷脸上褶子抖了抖，半晌，肩膀垮下来，整个人透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整场饭局，只有富贵最是没心没肺，吃了个痛痛快快。 吃完饭，时间也实在不早了，佛爷派了两个小弟送柳玄和富贵回去，自己上了一辆小轿车，同柳玄招呼了一声，便先离开了。 富贵吃饱了肚子，心情也好起来，牵着柳玄的手晃呀晃，踩着地上的格子线走得东倒西歪。 跟喝醉了酒似的。 柳玄手上用力搀着他，听他絮絮叨叨着饭桌上哪道菜格外好吃，哪道菜闻着香吃着却寡淡无味，哪款饮料最是酸甜可口。 “最好吃的还是肉包子啦。” 说到最后，他话锋一转，扭头对着柳玄笑嘻嘻道。 柳玄无奈的笑了笑：“没出息，” 吃过了那么多山珍海味，竟然还觉得肉包子最好吃。 这傻小子，真是没救了。 第25章 能不能活过下个月 “但是姐姐，好奇怪哦。” 富贵晃着柳玄的手，一边往前慢悠悠的走，一边抬头看天上明亮的月光。 “奇怪什么？” 柳玄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他的碎碎念。 “那些好吃的菜，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吃过嘢，可是……仔细想呢，又想唔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吃过啦。” 柳玄脚步一顿，转头看去，恰好看见富贵仰起的脸上一抹迷茫。 见她停下脚步，富贵也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脸上表情更加困惑。 “姐姐，我的脑袋是唔是真的出了问题呀？” 柳玄抿了抿唇，抬起手。 富贵配合的低下头，任由她在自己后脑勺处摸了摸。 那里的伤口不深，也早已结痂，但富贵的头脑和心智却依旧停留在几岁儿童的水平。 柳玄有时候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毕竟当初捡到他的时候，他可是正在被人追杀。 有些事情如果回想起来，或许也是一种痛苦。 她不干预，只想着富贵既然是天道之子，他的命运，天道自有安排。 “都说过你的脑袋在石头上磕过啦，肯定是坏掉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傻兮兮的。” 柳玄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拉着他往前走。 富贵撇撇嘴，自己摸摸后脑勺，鼓着腮帮子有点委屈。 走过一条街，再转过街角，远远就能看见红姐的旅馆了。 “仙姑，我们就送您到这啦。” 两个小弟停下来，柳玄冲他们颔首：“辛苦你们了。” “害，这有什么的，多走两步路罢了。仙姑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我们信义帮啊，佛爷早都下令了，只要仙姑发话，我们一定第一时间赶来帮忙的。” 柳玄心里一热，目送着两个小弟离开。 旅馆内，红姐又是一身白色睡裙，正一手支在柜台上，撑着脸浅眠。 柳玄叮嘱富贵脚步放轻些，不要打扰到红姐，两个人蹑手蹑脚的上了楼。 第二日的时候，有了昨日的教训，柳玄这次同富贵一起去买了肉包。 回来后依旧是那个角落，富贵专心的吃着肉包，柳玄一边小口啃着，一边看着过往行人。 突然一个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停在了二人跟前。 她低头看着地上简陋的招牌，嘴唇翕动着，喃喃的念着招牌上的字。 然后猛地抬眼看了看富贵，又看看柳玄。 柳玄贴心的主动开口道：“姑娘，算命吗？20港币一次，不准不要钱。” “20？” 女子眼球震颤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攥紧。 半晌咬牙道：“需要我提供八字吗？” “若是您自己算命的话，不需要，如果是想要算别人的命数，那最好还是提供一下。” “算我自己，”女子凄然一笑，“就请您帮我算一算，我能不能活过下个月。” 说完，她在兜里摸了很久，才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弯腰放在了招牌上。 柳玄微微蹙眉，抬头凝神观察了女子两分钟。 她目光极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女子试图在她的眼神里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却以失败告终。 这似乎让她精神更加崩溃了，嘴角抿得死紧，却最终也没能忍得住，蹲下来抱着膝盖隐忍的抽泣起来。 富贵吓了一跳，把最后一点肉包子塞进嘴里，往柳玄身边靠了靠。 “姐姐，她怎么了哇？” 柳玄指尖恰好捏到最后一卦，看着女子崩溃痛哭的样子，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别哭了。” 她淡淡开口，摸了摸兜里，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哪里会有什么手帕纸巾之类的东西。 只好温声道：“别哭了，我还没说问题的答案，你哭什么呢？” 女孩这才用手抹了把脸，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着柳玄。 “还用说吗？我爹……我爹下个月就要把我嫁给那个死了老婆的独眼龙，就为了他能拿得出两千块的彩礼！这笔钱他们要留着给我弟弟娶媳妇，我就只是个物件，跟他们养的鸡鸭鹅一样，只是个……能拿来卖钱的物件！” 她眼里满是仇恨，近乎发泄般的嘶吼着。 路上来往的行人被这些话吸引，也只是远远朝这边看一眼。 七十年代的香江，虽说经济已经有了腾飞的雏形，但贫富差距大，那些底层的穷苦人民仍旧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大家的日子都是差不多的痛苦，所以听见别人发泄心中的怨恨，也只是当个热闹听一耳朵就行了。 毕竟回到家里，自己的生活也是一番鸡飞狗跳。 柳玄心口一颤。 她忍不住深深看了这女子一眼。 若是那时候，她没有被自己丢失的这一魂牵引着来到这个世界，取代柳娣活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此时此刻，这具身体，也是一样的下场。 “但我收了你的钱，你的问题我自然还是要回答的，你先冷静一点。” 柳玄想了想，伸手握住了女子颤抖着的手。 她的体温常年偏低，但在这种时候却恰好能让女子激动的情绪稍稍冷静下来。 她止住了眼泪，眼底的恨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一切都失去希望的空洞麻木。 “你说吧。” 其实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已经决定了，如果下个月，那场荒唐的娶亲真的要发生的话，她会在自己被捆着送到那个老男人床上之前，先用绳子勒死自己。 柳玄看出了女子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掌，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面相上看，你眉眼秾丽但锋利如刀，早年多劳，鼻梁低伏，财库未开，此面相昭示你年轻时运道不济，家庭易生变故，更易损财。” 女子听了这话，苦笑一声。 “你算的真准，我猜猜，下一句是不是该说我命不久矣了？” 话音落，柳玄猛地用力捏住了她的手。 女子一怔，愣愣抬眸看着柳玄。 “但你地阁方圆，晚运可期，流年劫数，化险为夷。五行补运，时来运转，将遇贵人，福荫双全。” 柳玄紧紧盯着女子的脸，说到最后，一贯淡淡的声线都有些拔高了。 女子咽了咽口水：“你……你别这么激动……” 第26章 你保护我很多次 柳玄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放缓了，却仍是字字掷地有声： “姑娘，莫寻短见，绝处逢生啊。” 说罢，柳玄在女子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将那张皱巴巴的纸币拿起来，抚平了放进口袋里。 女子愣怔片刻，突然凄然一笑：“你是哄我的吧？你们算命的都这样，拿了钱说点好话，反正错不到哪去，总比说人家命不好要强。” “我说的都是真话，你的面相看来的确如此，你若实在不信，且等到下月初，自有分晓。” 柳玄并不多做解释，淡淡一笑。 “还有别的要算的吗？” 女子摇摇头，苦涩道：“我没钱了。” 柳玄静默片刻，看着自己手边还剩下的一个没动过的肉包子，迟疑了一下，拿起来递了过去：“我这也是小本生意，也没赚到什么钱，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这包子你拿去垫两口吧。” “多谢。” 女子没有推辞。 她干活赚来的银钱全部被爹娘搜刮走了，那二十块港币是她藏在内衣袋子里才攒下来的唯一的积蓄。 如今只换来了这算命的小丫头的一句好听话，和一个凉掉的肉包子。 她扯了扯唇角，拿上了包子，失魂落魄的继续往前走。 柳玄摸摸装钱的口袋，站起来把招牌一卷：“走吧，换个地方摆摊。” 这地方等了半天也只来了这一个客人，看来不是什么吸金的好地界，得换个地儿才行。 只是刚走了两步，柳玄一脚踩在了一块小石头上，“哎哟”一声，脚一崴，跌坐在地。 那始作俑者的小石头骨碌碌滚到一边，落进了下水道口。 “姐姐你没事吧？” 富贵吓了一跳，忙紧张的把她扶起来。 柳玄皱着眉头直吸气，咬着牙看着自己的脚踝，试着在地上走了两步。 “嘶——” 脚踝的剧痛让她身子一软，要不是富贵眼疾手快托住她，这会儿她又该出洋相了。 大意了。 柳玄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若刚才她只是给那女子算命，看到什么便说什么，有富贵挨在她身边，断然不会有这种意外发生。 可偏偏她刚才没忍住，多嘴说了最后那一句话，泄露天机，自是要有天罚临头的。 只是崴脚，也算得上是轻罚了。 “我没事，扶我到那边坐着歇会儿就好了。” 柳玄抓着富贵的手腕，想着借个力，单腿蹦跶过去也不成问题，谁成想富贵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长椅，却是直接一弯腰，将柳玄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柳玄双脚腾空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想她堂堂玄学一脉的不世翘楚，修仙一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古奇才，鼎盛时期她唤一声“剑来”，无尽虚空之中便有千万柄神剑供她驱使，御剑飞行更是信手拈来的基本术法。 可这千万年来，她御过千万柄剑，却从未体验过被一个男人这样抱起来的感觉。 虽然同样是双脚离地，但是…… 富贵步子迈得很大，三两步便走到了长椅前将柳玄放下，顿在她面前紧张的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脚踝。 “姐姐，痛不痛哇？” 柳玄回神，下意识把脚缩了回来：“你别看了，你又不是医生，你看了我就能不疼了？” 富贵一听这话，眼角蓦地红了一片：“姐姐，我好没用。”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记得。 他看着路上的行人，觉得自己分明看起来跟那些男人没什么两样，可为什么他们说的话，做的事情，都是他听不懂看不懂的呢？ 现在也是，姐姐摔倒了，应该怎么做？找医生？可是医生在哪里？ 他脑子里本来就像是被一团乱麻堵住，现在更是乱麻上淋了一层浆糊，乱成一锅粥了。 富贵一边流着泪，一边痛苦的薅着自己的头发，一只手用力在脑袋隐隐作痛的地方捶了两下。 柳玄看不下去，抓住他的手：“你很有用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从捡到你到现在，你已经不知道保护我多少次了。你再这样打自己，姐姐会生气的。” “真的嘛？我真的有保护到姐姐嘛？” 富贵抬起湿漉漉的双眼，满眼希冀的看着柳玄。 他的脑袋好简单的，只要姐姐说的，什么他都相信。 “真的呀，你不相信姐姐吗？” 柳玄故意板起脸来。 富贵急急握住柳玄的手：“我信的！我最相信姐姐！” “那就别担心了，也不准再哭了，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柳玄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了，休息一会儿，让灵力在周身筋脉流转几个小周天，崴脚的地方不说完全好，至少也不会这么疼了。 她闭上眼，凝神运转着周身灵力。 富贵在一边摒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她，直到柳玄睁开眼，尝试着在地上走了两步，没有问题，富贵才长长松了口气。 两个人换了个地方摆摊，这回柳玄学乖了，一连来了三四个客人，她每一次都紧紧抓着富贵的手，该说的都说，不该说的只字不提。 到傍晚收工的时候，果然没再出什么岔子。 回到旅馆里，柳玄把今天挣到的钱在手里数了又数，也不过140港币。 果然九龙西区还是穷人比较多，大家拿到的薪水支撑生活已经很艰难了，舍得花钱在街上算命的是少之又少。 柳玄想了想，还是决定改换策略。 “明天我们走远一点，去东区摆摊吧。” 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把自己和富贵的脏衣服简单洗了一下晾在窗户旁，柳玄坐在床上对富贵说道。 “好哇，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富贵躺在床上两只手蹂躏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想手动从那些被堵住的沟沟壑壑，角角落落里挤压出一星半点清晰的记忆。 柳玄伸手阻止了他更用力的压迫自己可怜的脑袋。 “本来就不聪明，别把自己脑袋压扁了，更笨了。” 柳玄半开玩笑的调侃。 富贵撇了撇嘴，没再像白天那样情绪激动。 他有时候会痛恨自己呆呆傻傻的，害怕姐姐嫌弃自己。可有时候却又莫名的笃信，姐姐好喜欢他，不会嫌弃他不要他的。 他翻了个身，爬到柳玄身边，正要开口。 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敲响。 第27章 什么叫讨老婆 “是谁呀？” 富贵一个翻身爬起来，走到门口高声问道。 “仙姑，是我啦，龙仔。” 这声音是……龅牙龙？ 柳玄眉头一挑，示意富贵开门。 门一打开，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龅牙龙。 他看起来还是很狼狈，头上脸上裹满了纱布，一只胳膊吊在胸前，往前走两步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他弓着腰，对着富贵讨好的笑了笑，然后看向房间里面的柳玄，抬起了没吊着的那只手： “仙姑，我想着这个点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嘛，就给你们带了点好吃的来啦。” 他手上拎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外壳都磨花了的食盒。 “这么客气干什么，进来坐吧。” 柳玄把椅子拉出来，接过龅牙龙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 富贵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个食盒，鼻子皱了皱，仿佛已经闻到了里面传出来的香味。 “你怎么这么快就从医院出来了？看你走路还不利索。” 柳玄上下打量他一眼，龅牙龙挠着头苦笑一声： “医院住不起哇，仙姑，佛爷帮我交了治疗的钱，可是住院费得我自己掏的啦，住了两天，家底都要被掏空啦，反正这条命已经保住了，我就出来了，害，混道上的，哪有那么娇气呢。” 龅牙龙说着，突然又兴奋起来，两手搓着大腿对柳玄笑道：“不说那些啦，仙姑，这次多亏了你哇，我龙仔竟然真的能平平安安的退帮！这可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啊！” 从前那些退帮的衰仔，下场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被挖掉眼睛或是割掉舌头，更惨的，是被丢进海里喂鱼。 他本来也做好了砍掉几根手指的打算。 可没想到只是被打了一顿，全须全尾的就能离开了！ “说实话，仙姑，要是有得选，谁愿意混帮派哇？我小时候呢，家里穷，我老豆又爱喝酒，喝多了就打我妈，我妈就是被他给打死的！我妈死了，他就打我，我不想被打死，就反抗，就这么学会了打架。” 龅牙龙越说声音越小，那双露在纱布外面的眼睛，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陷入了某段痛苦的回忆。 “后来呢，不仅跟我老豆打架，还跟其他看不起我，欺负我的人打，打得多了嘛，人家都叫我古惑仔啦，后来想找个事干，挣点钱过日子，人家一看都说我是个古惑仔，没有要我的嘛，可我要挣钱呐，没办法，只有佛爷说我打架不要命，够有种，肯要我。” “我就跟着佛爷啦，逞凶斗狠，拿命挣钱喽。” 他尽量想说得云淡风轻，可柳玄听着，却知道其中难以言尽的心酸。 说到底，不过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一开始我答应你退帮，只是骗你的，因为你说我那天晚上有血光之灾嘛，我心里半信半疑的，见到了佛爷我就没胆子讲退帮了，可是谁知道，要不是我听你的话做了那些沙袋，我早就被子弹打穿心口死掉了，所以后来跟佛爷讲我要退帮，我是真心的。” “我害怕，我还想活着，我还想挣好多钱，我想住大house，我想天天吃叉烧包，我想穿得光鲜亮丽让别人看到我都叫我一声‘先生’。我不想死。” 龅牙龙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攥紧了，他紧咬着牙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我知道。” 柳玄看着龅牙龙的眼睛。 他如今脸上都是纱布，无从察看他的面相，但观他的眼神，再不是之前那样的凶狠乖戾，而是干净明亮，温和敦厚。 “等你脸上纱布拆了，来找我，我会送你一卦。但我想，你以后一定是一路顺遂，人生圆满。” 她语气严肃认真，龅牙龙一听就笑了。 “仙姑的话，我信。对了，今天来，也是向你们告别的。我打算离开九龙，佛爷赞助了我一点钱，我计划着去别的地方做点小买卖讨生活。” “离开九龙？” 柳玄闻言，有些诧异。 “九龙虽然繁华，但也危险，随便走到哪里都是大佬们的地盘，一个不小心还是会被人追着喊打喊杀的嘛，我既然退帮了，就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也许找个小渔村，做点鱼货生意，攒点钱买个小房子，再讨个老婆。” 龅牙龙摸着脑袋，嘿嘿笑得竟然有些腼腆。 “仙姑，我也不奢求讨个多漂亮的老婆嘛，就希望她人好，不嫌弃我以前是个古惑仔，愿意跟我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富贵听得懵懂：“什么叫讨老婆哇？” 龅牙龙睇他一眼，知晓他脑袋瓜有点问题，想了想解释道：“就是……就是找个女人，天天跟你在一起，给你洗衣做饭生娃娃喽。” “天天在一起？” 富贵自动过滤了他没听懂的其他生僻言辞，只精准的抓取到了这一句关键信息。 “那我跟姐姐也是天天在一起啦，我也讨老婆了吗？” 柳玄正拿着杯子喝水，冷不丁听见他冒出这么一句话，呛得差点一口水从鼻子里喷出来。 “咳咳咳——”她猛烈的咳嗽着。 龅牙龙也有些尴尬：“富贵兄弟，你跟你姐姐不一样，你们……” “哪里不一样哦？” 富贵眨巴着天真的眼睛认真的盯着龅牙龙。 他一时语塞。 当然不一样！可是，这要怎么跟一个傻子解释…… “闭嘴，吃饭。” 柳玄果断打开食盒，夹了一个煎饺塞进富贵嘴里，堵住了他这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然后转头龅牙龙道：“说到离开九龙，其实我也有这个打算，我现在手上有点钱，想在别处买个房子，不用太大，只要环境过得去，治安好点，够我和我弟弟两个人住就行，你有什么地方推荐吗？” “这……”龅牙龙想了想，“一下子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可以帮仙姑你四处找找，有合适的房子我会跟你讲啦。不过，仙姑，香江房子不便宜哦，你要环境好又治安好，你的预算有好多嘅？” 柳玄想了想，试探道：“一万？” 龅牙龙“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仙姑，你在同我开玩笑咩？” 第28章 求仙姑救命 柳玄沉默了。 龅牙龙笑着笑着，也察觉到了柳玄的沉默，于是干笑两声道： “仙姑，你是内地来的，怕是不晓得香江如今的房价？那些中档以上的小区呢，房价都最少都要500港币一平的啦，你们要两个人住，起码要两个房间，50平要的啦，别的不说，光房价起码都得两万五千块的。” “500一平？” 柳玄敛眉思索了一番。 其实倒也不用两个房间，一室一厅，她睡卧室，在客厅给富贵支一张床，用帘子遮住也就差不多了。 这样算的话，三四十平，也就一万五到两万之间这样。 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 “不用50平那么大，30左右就差不多了。我目前手上有一万二这样，麻烦你先帮我找找看吧，这几天我会想办法再多筹些钱。” “仙姑啊，其实嘞你有没有考虑过租房子住啊？有些老房子租金也很便宜的，比红姐这里要划算得多。” 龅牙龙诚心建议。 柳玄摇摇头。 租房子住固然便宜，也方便四处跑生意的人转换住所，但是那些房子大多都经历了太多租客，也间接沾染了太多因果。 普通人住进去，没有那样敏锐的感知力，察觉不到那些因果，对他们或许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可柳玄不一样，她是天生的玄学奇才，又修炼了那么长久的时间，一间屋子有多少杂乱的因果，她不用踏进去，看一眼就能知道。 若是住在里面，也会被那些因果缠身，对修行有大碍。 倒不如买一栋房子，图个清净。 “那好吧，我会帮你留意的。仙姑，快吃饭吧，我看富贵兄弟都饿的不行了。” 龅牙龙没再多说，这种事情本就是柳玄自己拿主意，他不过提个建议而已。 但柳玄是他的恩人，这件事情，他是放在了心上的。 次日。 柳玄起了个大早。 富贵还在梦里跟数米高的肉包子山较劲，突发地震，肉包子山整个倒塌，成百上千的肉包落入深不见底的地缝之中。 “我的肉包——” 他惊慌的尖叫着醒了过来，睁眼，看见的却是已经洗漱好收拾齐整的柳玄。 转头看了一眼。 窗外天色刚蒙蒙亮，是一种泛着白的蓝色。 “姐姐，你起好早哦。” 他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还要继续睡，柳玄却一把掀开了被子。 “别睡了，我们昨天不是说过，今天要去东区摆摊的吗？” “唔……有咩？我不记得了……” 富贵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姐姐我昨晚好累哦……好多肉包……不吃完就都坏掉了……” 他嘴里嘟哝着不清不楚的梦话。 柳玄无奈的用力将他拽起来，用沾了冷水拧干的毛巾在他脸上狠狠抹了一把。 富贵这才稍微清醒一点，努力撑大了眼睛看着她。 “快起了，今天去东区，早饭带你吃好的。” “好哦。” 清醒了的富贵是很乖的，笑眯眯应了一声，自己起来整理好，自觉把他们的招牌卷好放在口袋里，跟着柳玄出去了。 红姐正在楼下柜台边上涂脂抹粉，往嘴唇上抹着艳丽的口脂，看见二人下楼，漫不经心的打了个招呼。 “妹仔，这么早，出去耍咩？” “出去做生意。” 柳玄淡声答道。 红姐手指一顿，看她一眼，又轻飘飘的移开了目光。 “妹仔要是有真本事，与其广撒网捞小鱼，不如专心钓一条大鱼，毕竟一只帝王蟹的价格，上万只小虾米也比不过呢。” 柳玄撩起眼皮看了红姐一眼，思索两秒，低声道谢后，带着柳玄离开了旅馆。 “姐姐，帝王蟹是什么？” 富贵摸着空空的肚子，认真脸问道。 好奇怪，明明昨晚他记得自己吃了好多好多的肉包，怎么现在还是好饿呀？ “帝王蟹就是很大的螃蟹，很好吃。” “很好吃？” 一听说很好吃，富贵两只眼睛都在放光：“那姐姐我们马上就是去吃帝王蟹吗？” “不，帝王蟹很贵，要等我们有了很多很多钱才能去吃。” 柳玄脚步不停。 很多很多钱？ 富贵一听这话，脑袋有些耷拉下来。 “所以我们要早点起床，到东区做生意赚钱。” “这样就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吗？” “对。” 富贵顿了一下，而后猛地加快了脚步，拽着柳玄往前跑去。 “姐姐快点！我们要去赚好多好多钱！去吃好吃的帝王蟹！” 东区。 码头是香江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东区的码头更是如此，而且这里是各帮派势力云集之处，不仅有各帮的古惑仔们来来往往，也经常能看到即将登船前往其他地区“商谈要事”的帮派头目。 柳玄买好早饭，找了一处阴凉避光，又能纵观全局的地方，拉着富贵坐下来。 红姐说得没错，与其像昨天那样做20一位的简单看相的生意，一天下来只能挣个百八十块钱，还不如来这里守株待兔，若能帮某个大佬消灾解难，挣的钱怕是都够她多买一套房了。 叮嘱了富贵要多注意什么样的人之后，柳玄还如昨天一样，盘着腿一边打坐，一边注意周遭动静。 但没过多久，没等到大佬，却等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这些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灰扑扑的短打衣衫，个个表情古怪，前后左右各个方向蜂拥上来，将柳玄和富贵团团围住。 柳玄看这些人的衣服，有些眼熟，正猜着这些人的来路，就见人群突然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而一个中年男人从通道外面向柳玄走过来，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 柳玄微微皱眉，仔细看了一眼这男人，才认出来这人竟是周府的周老爷。 只是短短两天不见，周老爷身上已经没了在周府见到的时候那种趾高气扬的姿态，身上衣服脏兮兮的，脸上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头发似乎几日没有打理一般，脸上也生出了胡茬。 他望着柳玄，干裂的嘴唇嗫嚅几下，突然涌出两行清泪，颤着声音叫道： “求柳仙姑救命！救救我家荣儿！” 第29章 问得有点多余 “坏人！” 富贵先反应过来，他认出了这个人，大叫一声就把柳玄拽到自己身后护着。 像个小狼崽子似的凶狠的瞪着周老爷。 周老爷苦笑一声：“小公子，我怎么是坏人呢？你忘记了，我还请你们在宣鼎阁吃了顿大餐呢。” 富贵眨眨眼，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他记得更清楚的，是这些人把他和姐姐捆起来，在街上拖着跑，还把他们关在脏兮兮的小房间里！ “富贵，这是周老爷，不用怕。” 柳玄大致猜得出这周老爷所为何事，并不惊慌。 只是她不太理解，她当时给那小少爷看相，算得是不出七日便会病入膏肓，可这才两日，周老爷怎么就慌成这样？ “仙姑啊，您真是仙姑啊，求您跟我回去看一眼吧，我家荣儿眼瞅着快不行了，找了好几个大夫，中药，西药，还有洋人大夫来给荣儿扎了几针，可都没用啊！只有仙姑你能救他的命了！” 周老爷在人前哭得涕泗横流，一点都不顾及颜面了。 柳玄诧异：“怎会如此，按理说，不会这么快才对……” “仙姑，我知道荣儿性子顽劣，先前冒犯了您，可您大人大量，别跟他一个小孩子家见识，只要您能救他一命，您有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啊！” “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柳玄暗自嘀咕一声。 难不成，这就是她今天在东区钓上来的第一条大鱼？ “那你说说，你愿意出多少钱救你儿子？” “这……”周老爷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一咬牙，“仙姑您开个价，只要救得回荣儿，我周某人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倾家荡产倒也不至于。” 柳玄摆摆手，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一万，如何？” 想她帮佛爷揪出了给他戴绿帽的奸夫淫妇，得到的报酬便是一万，柳玄索性以这个价为基准。 要是不行，再有商有量的谈呗。 周老爷愣怔片刻，有点反应不过来似的：“一……一万？只要一万吗？真的只要一万吗？” 天知道，刚才他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能保住荣儿的命，哪怕把这房子卖了，他也愿意！ 谁知道这仙姑竟然只要一万块？ 这……这真是…… “您真是仙姑！神仙下凡啊！” 他激动的几乎想要抱着这尊活菩萨的大腿哭泣了。 但是富贵盯着他呢，虎视眈眈的，他一点动作都不敢有，只是抓着身边家丁的胳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仙姑，仙姑跟我来，我来带路。” 说着，一路走一路踉跄的在前面先行。 柳玄在后面看着，也不由感叹。 这周老爷虽然身上冤孽众多，但这爱子之心却是情真意切。 只短短两日而已，看他就好似老了十岁似的，从背影看，几乎是个花甲之年的老人了。 既然爱子，为何不能早做善事，为自己的孩子积攒阴德呢？ 周家百年世家，香火能延续到今天，前人必然也是多行善事多累功德，福荫才能庇护后代子孙。 可惜，到了周老爷这一代却…… 柳玄摇头叹息。 “姐姐，为什么要帮他？那个小孩子好讨厌。” 富贵走在柳玄身边，不满的撅着嘴。 柳玄淡淡道：“你记住，我们要赚很多钱，就不要轻易拒绝自己找上门来的生意。” “哦。” 富贵心里还是不痛快，但为了赚钱吃帝王蟹，他忍！ 兜兜转转，一行人回到了周府门前。 柳玄一眼便看见周府门外坐在台阶上的穿着灰蓝色旗袍的妇人。 那应该是周夫人。 只是走近了才发现，她发丝凌乱，神情枯槁，眼下两个硕大的眼袋几乎要垂到鼻尖了，两只眼睛也是红肿不堪，像是哭了几天几夜。 周老爷走到她跟前了，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抬头看着他。 半晌，像是才认出来这人是自己的丈夫，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老爷，仙姑呢……仙姑呢！你说要找仙姑来救荣儿的！我的荣儿啊……我的心肝肉……老爷……” 周夫人一边哭嚎着，一边倒在了周老爷怀里。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周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 柳玄放眼看去，那些人脸上却不见同情可怜的表情，更多的竟然是幸灾乐祸。 可见周家人平日里人缘是差到了极点。 “仙姑在呢，仙姑来了，荣儿有救了！” 周老爷扶着她，让她转过来看见了柳玄，那双灰败无光的眼在看见柳玄的一瞬间，骤然迸射出骇人的亮光。 柳玄感觉自己像是被饿了三天三夜的野兽发现了的猎物似的，浑身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可周夫人已经冲了过来，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仙姑，求你救救荣儿吧，求求你，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当真退后两步，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柳玄这下是真真切切的被吓到了，一贯淡然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慌张，忙不迭跟富贵一起扶起了周夫人。 嘴上说着“不可不可”，心里却在暗骂。 这种大礼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受的，她毫无准备，被这妇人磕了个正着，这下子就算不收那一万块钱，她也得帮那小公子一把了。 不过这话她才不会说出来，毕竟谁也不会跟一万块钱过不去。 “佛爷看得起我才称我一声仙姑，但其实我也就是个凡夫俗子，得老天垂怜赏了几分看相得本事，讨口饭吃而已。我只能尽我所能帮令郎看看，至于能否化解，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柳玄说罢，看了眼周老爷：“先带我去看看小公子吧。” 周老爷连忙应了，带着柳玄和富贵往一家人居住得院落走去。 “这就是荣儿居住的地方了。” 转过回廊水榭，周老爷脚步停在一间屋子前。 柳玄一抬眼，看见那屋子的一瞬间，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周老爷……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她下意识问道。 但话一出口，她又觉得问得属实有点多余了。 第30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周家，哪里是得罪过什么人？ 柳玄觉得，自己该问的是，他们没得罪过什么人。 “仙姑，我们……我们没得罪什么人啊！我们……” 周夫人一叠声的叫屈，刚嚎两声，一抬眼看见柳玄的目光，如冰似箭，凉飕飕的似乎能直接射穿她的心窝，仿佛一切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顿时哑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啪！” 周老爷突然抬手，一个耳光干脆利落的甩在周夫人脸上。 在自己妻子惊愕的目光中，他恨声道： “荣儿就是被你给惯坏了，才会性子一日比一日乖张暴虐！如今仙姑愿意登门救荣儿一命，你不说实话，还在这里替他遮掩！愚蠢！你真要害死荣儿不成！” 周夫人捂着脸，哀哀的哭泣着。 柳玄听得心烦，摆了摆手，转头看着那怨气冲天得屋子：“不愿意说也就罢了，我自己也能看出来，只是要多费些时间，得委屈小公子多撑一会儿了。” “不，仙姑，我们愿意说的！” 周夫人伸手抓住周老爷的袖口不停的摇头，周老爷厌烦的瞪她一眼，再没有半分隐瞒，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饶是柳玄活了这么久，见多了那些以折磨生灵为乐的手段残忍的邪修，也忍不住惊叹这周府小公子属实是小恶魔转世投胎了。 被割了舌头沉海喂鱼的说书先生，送医生产路上被抓来，在院子里惨叫两天，生下的孩子在太阳下活生生被晒死，自己也被大卸八块扔进林子里喂狗的孕妇，还有智力低下呆呆傻傻的同龄小孩，被小公子抓回来当成玩偶，欺负得四肢都断了，被虐待致死…… 柳玄听着周老爷口中一字一字说出这些残忍的事情，尚且能维持住面无表情。 富贵却是不行。 他哇的一声，冲到一旁，俯身抓着栏杆吐在了水池里。 池里的鱼儿以为是人类投喂的食物，一窝蜂的涌上来争抢着池子里臭烘烘的呕吐物，看得富贵更加难受，胃里翻涌不停。 柳玄垂下眉眼，没吭声，只是走到富贵身后，轻轻的帮他抚着背部。 或许是知道自己这一家子的恶行太多，周老爷说到最后，自己也绷不住了，跌坐在地捂着脸仰天长叹。 “周老爷，令郎的罪行……死有余辜啊。” 半晌，柳玄启唇，轻声吐出这句话。 周老爷放下手，脸上也已经老泪纵横：“是，是……可是仙姑，荣儿是我的命，他只是个孩子，他懂什么，他只知道胡闹，真正错的是我们，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导他走上正道……天上诸佛就算要惩罚，也该惩罚我们，为何要跟我的荣儿过不去啊？天道不公啊！” “天道不公？” 柳玄冷笑一声：“举头三尺有神明，周老爷说话之前可要掂量清楚。” “姐姐……” 富贵吐得浑身上下都难受极了，抓着柳玄的手都在颤抖，声音也发虚。 “他们是坏人，我们不要帮他们了。” 他澄澈的眸子里满是恳切。 柳玄没吭声，眼底也有挣扎之色。 但她刚才受了周夫人三个响头，若不消了这桩因果，怕是日后还有的纠缠。 “先进去看看小公子再说吧。” 柳玄看也不看周老爷和周夫人，兀自扶着富贵，低声问他： “好些了吗？我们要进去了。” 富贵不说话，只一双眼睛不解的望着她。 那个小公子分明作恶多端，姐姐为什么还要帮他？ 他有种预感，姐姐要是掺和了这件事，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一想到这个，他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凉意，不安的紧紧攥住了柳玄的手。 “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柳玄看出了富贵的异常情绪，轻声安抚两句，牵着他往前走。 周老爷最先反应过来，踉跄起身，跑在前面打开了门。 这门一开，铺天的怨气更是倾巢而出，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散发着一股恶臭。 富贵身子一抖，往前迈了一步护在柳玄前方。 “仙姑，荣儿就在里面。” 柳玄嗯了一声，捏捏富贵的手掌，抬脚往屋子里走。 可她刚要拾阶而上，突然“啪”的一声，房檐上一片瓦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她脚边。 柳玄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眼。 “仙姑，这……” “无妨。” 柳玄面色不变。 有富贵这天命之子在身边，她料想今日也是有惊无险，何况这件事，她只答应帮忙，可没承诺要化解。 她抓紧了富贵，一步步往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很暗，窗户都紧闭着，虽然是晴天白日，可外面的光线一丝一毫都照不进这屋子里。 踏入这片黑暗的一瞬间，柳玄便感觉周身一片阴寒。 那股浓厚的怨气仿佛凝聚成实体，盘踞在那隐隐约约的床的上方，像躲在黑暗中的蛇，阴冷的吐着信子，警告来人速速离开。 “仙姑，荣儿就在床上，已经不能认人，也没办法下地行走了……求你救救他啊。” 周夫人一进屋子便哭得不能自已，小跑着扑到床边，抱着被子里隆起的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老爷打开屋里的电灯，柳玄又往前走了两步，才看清床上是什么光景。 此时正值初夏，温度已经有些高了，可床上的人却全身都裹着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个脑袋。 仿佛是察觉到了柳玄的注视，那脑袋朝她转过来，露出一张青紫斑驳的脸。 那双两天前还嚣张跋扈的眼睛，此刻无神的看着柳玄的方向，突然咧开嘴笑起来，粘嗒嗒的口水从嘴角流淌到床上。 “玩……玩具……” 小公子含糊不清的叫嚷着，伸手重重扯着周夫人的头发，周夫人惨叫一声，竟是被他硬生生薅下一大撮头发。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离开自己儿子半步。 柳玄见这一幕，叹息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仙姑！” “别叫了，你就算叫我如来佛祖玉皇大帝，你儿子也不可能马上就好的。” 柳玄厉声打断了周老爷。 第31章 报酬只给一半 周老爷吓了一跳，讷讷的闭上了嘴。 柳玄走到床边，仔细查看小公子的状态。 见她走近，小公子嘴角咧得更大了，用力的朝她伸出手，手指向后翻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周夫人望着荣儿的手，惊恐的捂住嘴巴，眼泪大颗大颗的从指缝间滑落。 “方便掀开被子让我看一眼吗？” 柳玄对这种恐怖景象免疫，内心也没有太多波动。 周夫人犹豫片刻，伸手掀开了被子一角。 柳玄凝神细看，被子下，小公子身上不着寸缕，四肢细瘦，肚子却高高隆起，活像是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似的。 但仔细看，会发现肚皮下那团肉球在缓慢的蠕动着。 “冷……冷……” 刚一掀开被子，小公子便痛苦的哀嚎起来，周夫人不忍，马上又把被子放了下去。 “仙姑，你可有法子，救救荣儿？” 周老爷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上前两步问道。 柳玄眉心紧紧皱着。 “你家荣儿，得罪的人太多，这是遭报应了。应当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如今他一魂一魄已经离体，按照这样的速度，不过七天，三魂七魄通通消失，人也就没了。” “竟然……竟然是有人要害我荣儿吗！” 周老爷愣了一下，突然震怒。 柳玄淡淡瞥他一眼：“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儿子害死那么多人，人家只是报复他一个，没让你周府上下命丧九泉，已经是仁慈了。” 周老爷哑口无言，但还是忿忿不服。 柳玄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这家人无论最后是什么下场，都称得上一句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她转头看着抱着小公子哭得快断了气的周夫人，淡声道：“我只能设法保住小公子剩下的魂魄不被人再引走，但要让小公子恢复正常，需找回他丢失的一魂一魄，还要驱除身体里的邪祟。这些，就需要二位另请高明了。” “什么？” 周家夫妻二人显然都愣住了。 “不，这不对……仙姑，你说过要救荣儿的，怎么能……” “我说过会尽我所能，我只是个算命的，即使会那么点玄学道术，也是专业不对口，收效甚微。我能帮他留住剩下的魂魄，保他不死，难道不是救了他？” 柳玄有些烦了。 襄助恶人，是会遭天罚的，要不是被那妇人磕了三个响头，她早就一甩袖子不管这烂摊子了。 她冒着被天罚的风险出手相助，可这些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周老爷此刻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般，恨不得扑上来扒了她的皮。 “我若布阵保住他的魂，他尚且有命能撑到你们找到人，我若现在走，不出几日，大概你们便可以为他收尸了。” 柳玄面色冷淡下来，暗道果然世上没有好挣的钱。 这头一遭出摊，就摊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麻烦差事。 想到这，她转头看着富贵，一字一顿语重心长道：“姐姐之前说错了，送上门的生意也要先考察清楚，情况到底如何，再决定要不要接。” 富贵点点头：“姐姐，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姐姐说过，他可是她的福星呢，他可是一直在心里发功，求老天爷赐他神力，保护姐姐的！ “那……那就请仙姑布阵吧。还有，请仙姑明示，能救荣儿的，到底是什么人？” 周老爷咬咬牙，还是不敢拿自己宝贝儿子的命冒险。 柳玄看见一旁的桌子上有纸笔，走过去一面写下自己需要用的东西，一面冷声道：“去找道士，不要找那种招摇撞骗的，要找正经的道士。香江信佛信教的人多，找个道士应该不难吧？” 一听这话，周老爷松了口气。 找个道士而已，那算什么难事？ 他自觉有了救儿子的办法，这会儿看柳玄也满眼挑剔起来。 “不过仙姑，丑话说在前头，先前你说能救我儿子，现在却又要我去找其他人，那这报酬，我也只能给你一半，剩下的，我还得留给真正能救荣儿的道士。你若能接受，我们便去找材料，让你施法布阵，你若不愿意，好走不送。” 他挺直了脊背，目光带着几许轻蔑看着柳玄。 周夫人搂着小公子，也连声附和：“对，仙姑，你要是没有那个救人的本事，就不该胡乱应承说要来救人，平白耽误了我们荣儿的性命！” “呵。” 柳玄写下最后一字，轻笑一声，也不争辩什么，把信纸撕下递给周老爷：“都是些常见的物什，准备好了，我布下阵法，尽我所能，拿我报酬，自然就走。” 周老爷看了一眼纸上的东西，又斜眼瞟了柳玄一眼，嘴里嘟哝了一声，随即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柳玄也不再看搂作一团的周夫人和小公子，拉着富贵到一边坐下。 等周老爷找齐了她要的东西，她按照早已经卜算好的方位，在屋子几个角落分别放下对应的物件，而后来到小公子床前，食指在他额前轻点。 一缕灵力顺着皮肤相接处窜进他体内，那蠕动的肉球突然没了动静，然后在众人眼皮子低下，一点一点的瘪了下去，只剩那被撑大了的一摊肚皮，丑陋的耷拉在小公子的肚子上。 “若找不到人，小公子便是一直这么躺着，也能活。周老爷，我的报酬呢？” 柳玄抽回手，语调淡淡。 周老爷看着自己儿子瘪下去的肚子，又是喜极而泣，出去对外面的下人说了两句，不多时便有人拿了一沓港币过来交给了柳玄。 柳玄正要伸手去接，就见周遭突然风起。 原本还是万里晴空，突然之间阴云蔽日，云层之中有隐隐轰隆作响的雷声。 柳玄心神一秉，后退一步，转身猛地抱住富贵。 她太用力，以至于两人身体贴合极紧，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富贵懵懵的，下意识伸手拥住柳玄：“姐姐，打雷而已啦，不怕不怕。” 话音刚落，天空中白光一闪，“噼啪”一声巨响，一道电光瞬间劈在二人脚边。 富贵吓得呼吸一滞，死死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一低头，脚下的地面上一道深深的焦痕。 第32章 判若两人 亲眼见证这一变故的人都呆住了。 “这……这是……天打雷劈啊！仙姑，你……” 周老爷哆嗦着手指着柳玄，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惊恐之色。 那些下人们一听这话，顿时退开，离柳玄远远的，生怕被殃及。 柳玄只看着地上的焦痕，神情不变，淡淡道： “哦，你看，就说作恶多端的人救不得，我救了你儿子，现世报这不就来了么？” 周老爷话里话外原是想说柳玄是个不祥之人，哪知道她轻飘飘一句话，反倒给自己的儿子扣上一个“作恶多端”的帽子，气了个倒仰。 “好一张巧言令色能言善辩的嘴！” 他恨声骂道。 “多谢夸奖。” 柳玄施施然应答，接过那五千块钱，当着周老爷的面点清楚后，收在口袋里，转身冲周老爷行了一礼。 “钱货两讫，那我们就告辞了。” “赶紧走赶紧走。” 周老爷此时已经彻底没了先前痛哭流涕跪求柳玄的样子，挥挥手像在驱赶什么令人讨厌的蚊蝇一般。 柳玄扯扯嘴角，不置可否，带着富贵就离开了周府。 “姐姐，他们好讨厌。” 富贵一走出周府大门，便回头冲着守门的家丁做了个鬼脸，在那两人要冲过来之前，拉着柳玄跑远了。 “是很讨厌，如果他们再来找我们，我们就当没看见吧。” “他们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呢？他们都赶我们走了呀？” 富贵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关窍。 柳玄但笑不语，摸摸口袋里厚厚的一沓，看着晴朗天空中的太阳，心情逐渐好起来。 把周府那些糟心事丢在脑后，想些好的吧。 虽然这一趟报酬减半了，但好歹是消解了周夫人那三个响头硬结下的因果，天罚虽然可怕，但有富贵在，到底没落在她身上，倒更像是一种警告。 总的来说，这一趟还是收获颇丰的。 加上这五千块，如今她手头便有一万七八的港币，这几天努努力，再多挣点，争取凑个两万，说不定可以买一套大点的房子，住得舒服一点。 眼看着买房有了盼头，柳玄心情更好了，拉着富贵脚下走得轻快。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正好这会儿也过了午饭点了，两人肚子早都饿了，柳玄现在是手里有钱的大户，哪里还舍得自己家的傻弟弟跟着自己吃糠咽菜？ 当下就打算带他下馆子搓一顿。 九龙东区和西区可不一样，虽然都是香江底层人民聚集的地方，但西区更多的是穷人，老实本分，苦哈哈的艰难度日。 东区更多的却是逞凶斗狠混帮派的，鲜少也有如周府那样的，其实在整个香江根本叫不上名号，但在东区却可以打肿脸充胖子，自称一句“名门世家”。 这里的人在香江，地位或许不高，但在道上却有威名，也有钱，所以这边整体经济状况要更发达一点。 饭店，酒楼，歌舞厅，夜总会……吃喝玩乐的地方应有尽有。 柳玄带着富贵，尽可能避开了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挑了一家湘江本地菜的家常菜馆，点了三菜一汤和几样点心，正正经经的吃了一顿像样的午饭。 “姐姐，这个好好吃，你吃！” 富贵吃了一串金钱鸡，香得眼睛都瞪大了，忙把那一盘都往柳玄面前推。 柳玄摇摇头：“我吃不下这么多，你先别管我，先自己吃饱再说。” “噢。” 富贵于是听话的埋头大吃起来。 柳玄小口吃着手里一个猪肚烧卖，垂着眼，却是在凝神听着旁边一桌子人的闲聊。 九龙东区的黄爷？ 听起来应该是跟佛爷一个咖位的帮派大佬。 从那些人的谈话之中提炼出来的消息，便是那忠仁堂的堂主黄爷，醉心玄学，但不知为何，手底下一直很受器重的一个神棍前几天暴毙了。 忠仁堂的古惑仔们这几天一直在四处为黄爷寻找有能力接班那神棍的玄学人士。 柳玄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但并不急着去见那所谓的黄爷。 东区的大佬们，她只知道一个佛爷，已经是个轻易惹不得的笑面虎了，其他的那些大佬，也绝不会是善茬。 吃完饭，结了帐，柳玄带着富贵慢悠悠往回走。 手头宽裕，事情不着急，他们便只当饭后消食，在东区闲逛了一会儿。 路过一个码头时，柳玄随意扫了一眼，却不期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龙哥？” 她走过去叫了一声。 那背着重重一袋货物的人闻声转过来，看见柳玄，也是一脸惊喜：“仙姑？你怎么在这里的？” 柳玄正要回答，一边走来一个浑身横肉的人，手里的棍子往前戳着，几乎要戳到龅牙龙脸上。 “喂喂喂，干什么，想偷懒呐？还想不想干了，想聊天的话，把东西放下，滚到一边去聊啦，别浪费我时间呐，你不想干，多的是人想干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马上就搬过去！” 龅牙龙弯着腰陪着笑脸，对柳玄歉疚道：“仙姑，你在那边阴凉地方等我下啦，我马上就干完今天的份了。” “好，不急。” 柳玄皱着眉看着龅牙龙搬着货物，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这家伙不是刚出院不久吗？腿脚都还没恢复利索，就来这里干这种力气活？ 没猜错的话那条胳膊也是刚拆石膏。 是真不要命了吗？ 她和富贵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就见龅牙龙把货放上甲板，回来跟那提着铁棍的横肉男结算了工钱，喜滋滋的朝她走过来。 “你今天挣了多少？” 柳玄开口问道。 龅牙龙没想到她上来就问这么私密辛辣的问题，犹豫了一下，想着这人可是救了他命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把兜里的钱掏出来点了点： “十五块啦，够一天的饭钱啦。” 他说着，脸上是满足的笑。 柳玄望着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还是信义帮的古惑仔，在街上欺行霸市，虽然威风，可浑身都是戾气。 现在呢，为了这十五块钱，在码头拖着病体搬货，累死累活的，但眼神和笑容都明朗了不少。 简直要判若两人了。 柳玄忍不住细看起他的面相来。 第33章 最近不太平 “仙姑，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龅牙龙挠了挠头，被柳玄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虽然从前是个古惑仔，凶神恶煞的，但也正因为这样，根本没有女人愿意靠近他。 活了二十多年，其实还是个纯情少男呢。 而仙姑，虽然身材干瘦了点，皮肤黄了点，年纪似乎也小了点…… 但说到底也算是个女人嘛。 突然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叫人心里怪羞涩的。 柳玄细细观了龅牙龙的面相，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人扭捏得不像话：“看看你以后能不能走运发大财而已。” 龅牙龙一听，顿时把刚才那些花里胡哨的念头抛到脑后去了。 靠北啦！他刚才在想什么下三滥的事情啦！ 这可是仙姑，怎么能对仙姑有那种大不敬的念头呢！ 龅牙龙懊悔不已，讨好的对柳玄笑道：“那仙姑，你看出来什么没有？我以后能不能发大财……哦不，挣大钱哪？” 柳玄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龅牙龙一脸呆滞：“不是吧仙姑，跟我还要这么见外吗？就算不泄露天机，你提点我两句总可以？” 柳玄摇摇头：“你刚才脱口而出问自己能不能发大财，但转口又改成了问能不能挣大钱，说明你心境已有了转变。这是好事，有句话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只管往前走就是了，命中注定该有的，都会有。” 龅牙龙摸着后脑勺龇牙咧嘴。 仙姑就是仙姑，说话叫人似懂非懂的。 不管了，反正仙姑说了有好事，那就说明他以后会一帆风顺的喽。 “对了，还有件事要问你。” 柳玄想起刚才在饭馆听见的消息，正好这会儿撞见龅牙龙，便顺口问道。 “你知道忠仁堂的黄爷吗？” “黄爷？知道啊，跟佛爷是拜把子的兄弟喽，”龅牙龙答道，“不过仙姑你怎么会知道黄爷？” 他记得仙姑是内地偷渡来的，这才几天，对道上事情了解这么清楚了？ “听人聊天听到的，是佛爷的兄弟？我听说他手下有个神棍死了，正在找接替的人？” “对啊，是有这么回事……仙姑，你不会想去跟黄爷混吧？” 龅牙龙突然想到什么，愣了一下之后猛地跳了起来，却忘记了自己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差点摔在地上。 柳玄扶了他一把。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问问罢了。” 龅牙龙不敢再折腾自己的腿脚，老师在台阶上坐下，仰头望着柳玄。 “仙姑，我这么跟你说吧，香江那么多帮派，那些大佬们见了面，跟谁都称兄道弟的，可是转头就能在背后捅刀子。佛爷跟黄爷，就是这种兄弟，你明白了吗？” 柳玄眨眨眼。 果然是这种兄弟。 她就说佛爷那种人，面相就狠，不像是会有什么好兄弟的样子。 这下就说得通了。 “然后呢，我看得出来，佛爷是欣赏你的，你要想混帮派挣钱，还不如就投靠佛爷啦。黄爷那个人，心眼小的，你在他面前说错一句话，晚上睡觉就得睁着眼睛，不然搞不好就被抹脖子了哦。” 说起黄爷，龅牙龙也忍不住露出一脸的恶寒。 “他手底下神棍都死了好多个了，你还是别去啦。” “姐姐，我们不去。” 富贵瞪着眼睛认真听着，伸手拽了拽柳玄的袖口，满脸紧张。 “不去，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柳玄应承道。 “不过啊，最近道上好像不太平啊，不只是帮派之间啊，有些看不起我们的大家族啊，好像也有点动静，不知道九龙最近要发生什么事情哦。” 龅牙龙抹了一把脸。 柳玄听他这么一讲，想起一件事情来，点了点龅牙龙肩膀。 “那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你在九龙认识的人多，可不可以帮我暗中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寻人的消息。” “寻人？仙姑你要寻人？啊……是你的家人在找你？” 龅牙龙眯着眼。 柳玄摇头：“抱歉，具体的我不能细说，这件事情你就暗地里帮我打探就行了，不要让别人知道。” 她想起那天在河边追杀富贵的那些人。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找到富贵的尸体，不知道幕后想要杀死富贵的人，是已经收手了，还是在暗中继续追查。 她不能一无所知，那样太被动了。 龅牙龙眼底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 他如今对柳玄的信任，仅次于对自己的信任。 当然了，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从前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放心吧仙姑，我虽然退帮了，但打探点消息还是没问题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柳玄点头，看看他的腿脚，想了想又开口道，“你身体还没好，继续做这种搬货的重活，只会拖垮你的身体，得不偿失。你要是实在缺钱，有空的时候不如来帮我一起摆摊算命？赚的钱可以分你一成。” “一成？” 龅牙龙咂咂嘴，心里有些不屑。 算命能挣几个钱，还只有一成，他在码头搬货，多搬几趟大货，一天能挣三四十呢，几天的饭钱都不发愁了。 “瞧不上？” 柳玄一眼看穿了龅牙龙的心思，轻笑一声，伸手把兜里的五千块捏着露出个边边来，有意无意的在龅牙龙面前弹了一下。 龅牙龙脸上不屑的表情顿时凝固住，眼珠子黏在那厚厚一沓港币上挪不开了。 “仙姑，你这……哪来这么多钱？快收好，码头人多眼杂，别被人看见了。” 说着，他上手把柳玄的口袋捂紧了，还紧张的转头四下看了看。 “今天一天赚的啊。” 柳玄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道：“五千，你瞧的上吗？” 龅牙龙虎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玄。 “五五五……五千？！” 乖乖，仙姑到底是仙姑，算命开的价是寻常路边那些神棍想都不敢想的啊！ 关键还真有冤大头愿意花这五千块算命？ “当然不止是算命了，我和富贵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 柳玄把在周府的事情稍加改编，添油加醋的美化了一下，讲给了龅牙龙听。 龅牙龙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听话本子，只恨自己现在手上没有一包瓜子。 第34章 身材好带劲 “天啊仙姑，我可从来都不知道算命也有那么多讲究，有那么多危险。” 龅牙龙听得两眼放光，看着柳玄的时候，简直像是在看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了。 “很危险，但也很刺激，对不对？” 柳玄神秘一笑：“所以你有没有心动，想不想跟我合伙？” “可是……照你说的，你会算命，富贵兄弟是你的福星，能帮你避天罚，那，我能干什么？” 龅牙龙平生第一次，竟然产生了一点类似自卑的情绪。 他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仙姑平白无故要拉他入伙，还说要跟他分钱，是因为想帮他一把。 要不然，难道仙姑是嫌自己挣的钱太多了没处花吗？ 可现在的他，既不是信义帮那个有限范围内呼风唤雨的暴龙哥，也没有一个铁打的硬身板，说的难听点，他就是个累赘。 甚至连字都还认不全。 跟着仙姑干什么，帮倒忙吗？ 柳玄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嗯，硬梆梆的，肌肉很结实。 “带着你还能干嘛？当保镖啊，九龙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一个小女娃带着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弟弟，难免会被人欺负的嘛。你好歹也曾经是鼎鼎大名的暴龙哥嘛，那些人就算想欺负我们，看到你是不是多少要给几分面子？再不济，你也可以找人回来帮我们啊。” 柳玄算盘打得很响。 而且龅牙龙是香江本地人，有他在身边的话，无论去哪里，要做什么，有个向导总是方便点的。 “怎么样，考虑一下？等我们收入稳定了，你要是不满意这种分成方式，也可以做雇佣制，我给你按月发薪水。” “咕咚——” 龅牙龙喉结狠狠滚动一下。 心动，真的疯狂的心动。 “仙姑，其实你不用觉得我可怜的……我觉得现在我卖力气挣钱挺好的，那些工友对我也挺好的，没人再说我是古惑仔了……” “那你考虑一下吧，找到房子的时候再告诉我你考虑的结果，这几天，看你是继续糟践自己的身体干这种重活，还是养好身体为做我们的保镖做准备，你自己决定喽。” 柳玄并不强求，她的确是出于好意，但也要对方愿意接受才行，要不然说再多也是白瞎。 接下来几天，柳玄依旧带着富贵在东区摆摊做算命生意。 但她留了个心眼，跟龅牙龙打听之后，只在信义帮的势力范围内摆摊。 那些古惑仔们看见一个算命的小丫头带着一个傻兮兮的大块头，便都认出来这就是佛爷吩咐过不能招惹的那对姐弟，纷纷绕着他们走，给他们留出了一块清净的地方。 一时之间，这二人在东区几乎被传成古惑仔的天敌、克星，比警察还管用的存在。 或许是为了感谢他们帮忙驱赶那些惹人厌的古惑仔，他们摆摊附近的商户和人家对他们都格外热情。 有些小店的老板甚至天早上开门前都特地照顾柳玄的生意，花20块钱让她算一卦，看看自己今天运势如何。 手里有些小积蓄的住户们也都不吝啬这20块钱，权当花钱清理那些臭虫了。 柳玄每天的客人络绎不绝，仅仅几天，就又赚了一千多块。 回到红姐的旅馆，柳玄把手头的钱仔细点了一遍。 已经接近两万了，接下来就等龅牙龙的好消息，就能从这里搬走了。 “快去洗澡，明天我们继续出摊挣钱。” 把钱收好，柳玄催着富贵先去洗澡，自己把脏衣服放进盆里泡上，打算一会儿洗了。 “妹仔，方便进来咩？” 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红姐的声音。 柳玄看了一眼水声哗哗作响的浴室，想了想，开门自己走了出去。 “红姐，有什么事吗？” 红姐手里提溜着没点燃的烟枪，倚着走廊的墙壁，似笑非笑的望着柳玄。 “无事不能找妹仔聊聊天咩？你在我这住了这么多天，怎么也算有点交情了，何必这么冷淡？” 柳玄皱皱眉，没说话，有点不明白红姐的意思。 红姐笑了一声：“瞧你，这张小脸总是一副好严肃的样子。我也不逗你了，刚才信义帮的人来传信，说佛爷邀请你明天去做客，中午会有人来接你。妹仔，能搭上佛爷，好有本事的喔。” 红姐促狭的挤挤眼，柳玄只当没看见：“我知道了，多谢红姐。” “谢就不用了，我也有心跟妹仔你交个朋友，我本名叫谢娇红，看样子妹仔在我这里也是住不了几天的了，以后要是有机会，一起出去喝喝茶啊。” “好啊。” 柳玄并不反感，出门靠朋友，在陌生的地方，多个朋友，多条生路. “那我就不打扰妹仔了……哇哦，小帅哥，身材好好带劲哇。” 红姐正要转身离开，房间里，富贵洗完澡出来却不见柳玄，着急的拧开了门，被红姐一眼看见他光着上身的样子。 虬劲结实的八块腹肌映入眼帘，红姐没忍住轻佻的吹了声口哨。 但随即想到这小傻子是这小丫头的弟弟，当着人姐姐的面，总不好太过轻浮，于是嫣然一笑转身下了楼。 柳玄眼底一沉。 转头一看，果然，富贵刚洗完澡，脸上根本没有墨汁遮掩。 这张脸的真实样貌，被红姐看见了。 “不是跟你说过，别随便一个人出来吗？” 柳玄推着富贵回到屋子里，富贵有些委屈的抱着她：“可是姐姐不在，我一个人害怕。” 又撒娇。 柳玄叹口气。 这傻子现在越来越知道该怎么拿捏她了。 “算了，下不为例。” 第二日。 因红姐昨晚的话，柳玄今日便没出摊。 到了中午，果然有信义帮的人开着车来接他们。 沿途路过熟悉的地方，柳玄随意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赫然正是周府。 只是那原本气派的百年老宅的上空，怨气越发浓烈，竟是比她布阵的那天还要更可怕了。 “那是周国深周老爷的宅子，可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整个东区就没有比这更气派的房子。” 见柳玄望着周府，坐在副驾驶的人笑着跟她介绍。 “是个好宅子。” 只是可惜了。 第35章 是不是好命格 “仙姑是不是也想住这种好宅子？” 副驾驶的小弟转头跟柳玄攀谈着：“肯定可以的啦，仙姑是有真本事的人，在香江，有真本事的人都能赚大钱，住大house，开好车的。” 柳玄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小弟见柳玄搭理他，眉飞色舞得更来劲了，还想再多说两句，却被开车的中年男人低低呵斥了一句。 “仙姑是佛爷的客人，你在这套什么近乎？想越过佛爷私下跟仙姑拉关系？被佛爷知道了小心你的皮。” 那小弟一听这话，顿时蔫头耷脑的转了回去，再不吭声了。 他是想跟仙姑搞好关系嘛，毕竟那天的事情在帮里都传开了，这仙姑算的是真准啊，跟她搞好关系，说不定能求她也给自己免费算上一卦，那以后的路不就好走了嘛？ 柳玄没什么表情，看着窗外，周府的宅子早已经落在了后面看不见了，只是隔着这么远，周府上空的怨气仍然清晰可见。 那小公子怕是没几日好活了。 车子一路往前开，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一条巷子口。 前面两个人下车，帮柳玄和富贵拉开车门：“二位，这是佛爷的私人宅邸，佛爷就在里面等着你们。” 柳玄下车，看着面前的巷子。 小巷不长，从巷口看进去，左右两边各有三户人家，都是单门独院的小平房。 以佛爷这种身份的大佬在香江九龙的地位来说，这样的平房显得有些过于简陋了。 但柳玄往前走了几步，四下看了看。 虽然简陋，但胜在干净，无论是环境还是气息，都很干净，干净到连柳玄这种修仙之人都觉得有些心旷神怡。 难以想象这里面住着的人，其中之一是手上染血无数的信义帮帮主。 “仙姑，富贵兄弟，请。” 两个小弟走到房门前，打开大门，对着柳玄和富贵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走吧，我们进去。” 柳玄伸手，等富贵牵住自己，两人走进了这间房子。 一走进去，就发现简陋什么的，根本就是假象。 那两扇平平无奇的房门背后，竟然别有洞天。 院子虽然不大，但方正如棋盘，南北狭长似龙脊，东西窄如玉带，暗合天圆地方之理。四角无缺角，屋脊平直如尺，寓意根基稳固，财气不泄。 东侧设小型的竹林曲径，如青龙摆尾引财。西侧种植低矮灌木，似白虎伏地守宅。 东南设曲水流觞，正北架设小瀑布，水流缓泻入池，声若环佩叮咚。潭中养六尾红鲤，水面倒映北斗七星，寓意财星拱照，生生不息。 风水上讲，这院子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仙姑，你终于来了。” 堂屋门打开，佛爷一身玄色长马褂，笑着走出来。 在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身藕色传统旗袍，气质温和端庄，袅袅婷婷的站在门口，对着柳玄和富贵微微颔首示意。 细看的话，女孩眉眼间和佛爷其实有三分相像，但五官和脸型比佛爷要标致得多。 “仙姑，来来来，我们进屋说话。” 佛爷邀着柳玄往屋里走，扭头对那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门口守着。 等进了屋，那少女端来茶水和水果，放在茶几上，便又退到一边，神情恭顺的垂着手站着不说话了。 她气质实在太安静，安静得柳玄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被佛爷捕捉到了，本就笑眯眯的脸上更是闪过一抹喜色。 “仙姑啊，今日请你来做客呢，是想给你介绍一个朋友。阿月，你来。” 佛爷饮了一口茶水，冲那女孩招招手。 女孩便温温一笑走到近前来。 佛爷拉着她的手，转头对柳玄道：“仙姑，你有通天神算的本事，你要不要算算看，这妮子跟我是什么关系呢？” 柳玄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声道：“不用算，这位小姐眉眼间有佛爷的影子，想来就是佛爷的千金了。” “哈哈哈！仙姑果然火眼金睛！没错，这就是你当日说的那个，我命中唯一的女儿。仙姑啊，实不相瞒，今天呢，除了想让阿月跟仙姑交个朋友，最主要的还是想请仙姑给她算上一卦，看看她是不是个富贵享福的命。” 柳玄把茶杯放回茶几上，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认真看着佛爷。 “佛爷，我如今已经开张做生意了，是个正经生意人，找我看相算命那是要收费的。不过我和佛爷有交情，可以给您优惠，打个骨折，这次就收您99港元，如何？” 佛爷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柳玄有胆子跟他这个大佬讲要收费。 但愣怔过后，他又哈哈笑起来。 “没错没错，仙姑，在香江呢，你要赚钱就是得这样，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啦。不过，99港元一次？那是街上招摇撞骗的人的价格啦，仙姑你这样的天机神算，怎么能只收99港元？你放心，我跟你也是朋友的，你帮我女仔算这一次，我亏不了你的。” 柳玄点点头，抓着富贵搭在她膝盖上的手，凝神细看那名为阿月的女孩的面相。 她眉心微皱，连带着佛爷也跟着神情紧张起来。 阿月却很是平静，似乎柳玄即将说出的话是好还是坏，都与她无关似的，她只管不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抬着脸任由人看。 “仙姑啊，怎么样啊？我这女仔，是不是个好命格啊？” 柳玄收回目光，看着佛爷紧张的表情，淡淡道： “佛爷不必这么紧张，令千金面相上看，前半生顺风顺水，富贵无虞，只是后半生会有一坎，若能顺利度过，便是无病无灾，难得的富贵闲人，若度不过，那便是天意了。” 还有一些话她没说。 这姑娘命宫前小段坎坷不已，想来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再看她的手和脸，皮肤都相当粗糙，尤其是手，那并不是千金小姐的手。 手指粗大，关节凸出，指甲修剪的极短。 那是干多了粗活重活的女孩子才会有的手。 “那……那道坎什么时候出现？具体是什么事情，仙姑能否……” “抱歉，这就是我不能透露的天机了。” 柳玄说完这句话，佛爷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声。 第36章 收你做干女儿 柳玄不多话。 这名为阿月的女孩，多半先前并不怎么被佛爷重视，毕竟之前佛爷还在做梦，想算自己这辈子能不能生出九个儿子。 七十年代香江已然很受西洋文化的影响，人们的思想已经在逐步变化，重男轻女的现象虽然不像内地那样严重，但到底根深蒂固，一时之间很难彻底拔除。 她倒也不是说佛爷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 只是他手下信义帮兄弟众多，想要长久的管理下去，自然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为自己分忧了。 不过那天被柳玄揭穿了残酷的真相，确认了自己的大老婆竟然一直背着自己跟别人搞破鞋，生下来的两个儿子又都不是自己的种，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女儿能靠得住了。 阿月后半生的坎，若是度不过去，影响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家庭破碎，人财两空，身若浮萍，漂泊无依。 但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佛爷看出柳玄是真的没有提点一二的打算，也不强求。 今日本来也只是想让自己这个女儿跟柳玄拉近关系，不想让柳玄觉得被强迫，免得她跟自己之间有嫌隙。 他从前不信佛，看到街上那些挂着招牌算命的就觉得是骗人的玩意，就烦。 可那天见识了柳玄的真本事后，他对这玄学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这些天也陆陆续续邀请了几个街头算命的到跟前，让他们算一算，可一个个的都是舌灿莲花阿谀奉承，尽挑好话说，真话是一句都没有。 佛爷是又气又好笑，想来想去，还是这仙姑靠得住。 想到这里，他看相柳玄的目光更加和善了。 “仙姑啊，我也听龙仔讲过了，你是独自一人带着弟弟在九龙讨生活啊，那真的不容易哇，九龙城，鱼龙混杂，要是没个能保护你的靠山，那日子不好过的哦。” 他笑呵呵的，转头拍了拍阿月的手背。 “不过我感觉同仙姑很是投缘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呢，就让我这个女儿跟你结成姐妹，我呢也倚老卖老啦，收你做我嘅干女儿，以后在九龙城，你出去碰到事情，只管说你是信义帮佛爷的女仔，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人敢跟你过不去的。仙姑，你意下如何呢？” “咩啊，你想要做我和姐姐的爹地呀？” 柳玄没有立刻回答，倒是富贵有些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巴。 他和姐姐两个人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好端端的天上掉下来一个这么老的爹？ 还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是呀，富贵兄弟，我做你们的干爹，以后你们走到哪里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到哪儿都很威风的哦，你愿不愿意啊。” “我不喜欢喝辣的。” 富贵鼻子皱了皱，吐了吐舌头。 佛爷合掌大笑起来。 柳玄也有些羞赧，在富贵头上摸了一把，转头看着佛爷，语气多了几分亲近。 “佛爷厚爱，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干爹，阿月妹妹，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富贵，叫干爹。” 富贵撇撇嘴，但柳玄已经开口了，他一向又听话，便也乖乖的开口叫了一声干爹。 佛爷笑得合不拢嘴，忙让阿月也叫了“姐姐弟弟”，再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气氛就如同家宴一般。 临走时，佛爷招来小弟，给柳玄又塞了一个纸包。 他站在柳玄身边，轻拍着她的肩膀，端了一副长辈的姿态。 “阿玄啊，身份证明的事情你放心，那边已经打点好关系了，也已经托人去做了，要不了几天，我就会派人送去你住的地方。” 柳玄有些惊喜。 身份证明这种东西可不好弄，上下都要疏通打点，她原以为要过起码大半个月才能有消息，没想到已经着手制作了。 果然无论在什么地方，人脉都是最重要的。 “多谢干爹。” 她笑了笑，又想了想道：“对了干爹，我打算自己在别处买一个住宅。住在旅馆总是不太方便，已经拜托龙哥帮我打听房源了。干爹你要是知道哪里有合适的房子，也帮我留心一下吧。” “你要找房子？” 佛爷眼中精光一闪。 “这九龙城，我名下房产多得很，你随便挑一处，我送你一套就是了。” 柳玄摇头：“谢谢干爹，但是我想在别处买房。我弟弟的情况您也看到的，我还是想让他尽量远离危险的地方。” “那好吧，我会让人帮你留心的。” 佛爷点点头，又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叮嘱了几句，便让人送他们离开。 看着澈亮远去，阿月从厨房里走出来。 “爹地，过两天是我妈咪的祭日。” 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也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是神情有些紧张，拘束的望着佛爷的背影，像是生怕这句话会惹得他不高兴一样。 佛爷站在原处，没说话，也没有动作，只看着远处。 半晌，才转过身来，脸上笑容和蔼得令阿月有些发抖。 “阿月啊，你唔要怪爹地前些年冷落你和你妈咪啊，爹地帮派事务很忙的，抽不开身陪你去给你妈咪扫墓。” 他走近了，低着头眼神怜惜的看着阿月这张跟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 她更多的还是遗传了她妈咪的长相，那也是个内地偷渡过来的女人，个子小小的，脸也小小的，谈不上有多漂亮，但说话轻声细语，不说话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跟在他后面，很容易就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 生下这个女儿后没多久就死了，这个女儿大了点，性格就越发像那个内地女子，一样的安静，安静得让他忽视了这个女儿十八年。 如今细细想来，那个女人八成是被他那个跟别人搞破鞋的大老婆磋磨死的。 真是可恨！ 佛爷心中蓦地升腾起对死去的小老婆的愧疚和思念，顺带着，对眼前这个低眉敛目的女儿，也多了几分迟来的疼爱。 “这几天你跟爹地讲讲，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今年扫墓，爹地同你一起去好不好？” 阿月抬头看着他，眼底有泪，嘴角却挂着笑。 “那妈咪一定很开心啦！” 第37章 熟悉的感觉 回到旅馆，柳玄照旧先点了点佛爷给的钱。 足有两千块！ 她眼神一亮，把之前攒的钱拿出来全部放在一起，看着厚厚的一沓，心里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安全感。 现在她手上已经有两万块了。 要买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是绰绰有余了。 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绳子仿佛突然被人解开，浑身轻松的感觉实在太好。 于是柳玄决定，在龅牙龙找到房子之前的这段时间，她和富贵可以先好好的休息一下。 正好她也需要时间打坐静修，调息梳理自己经脉之中横冲直撞乱窜的灵力。 这具身体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到底是归属于她的一魂一魄，依然潜藏着同她原身一样的修行的资质。 只是在小渔村的时候经年累月的少吃少喝，身体营养严重匮乏，亏空得厉害，就像快要干涸而死的树苗。 但自从她来了，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养着这具身体，又时不时的打坐修行，那株小小的瘦弱的树苗快速贪婪的吸收养分，如今也是时候让它往更高处窜一窜了。 一连几日，柳玄都闭门不出。 一日三餐都是富贵自己拿几块钱出去买几个包子或其他点心带回旅馆里解决。 偶尔红姐也会来敲门，投喂点水果甜点什么的。 “弟弟仔，你姐姐今日还是不出门呀？她在里面干什么呀？跟姐姐说说。” 红姐拎着一篮子葡萄斜倚在门口，眼神轻飘飘的看着开门的富贵。 再往里面看去，就见原本是床的位置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帘子给围了起来，挡住了床上的光景。 可这反而更加引人遐想了。 不，她可不是八卦，也不是打探别人的隐私，只是关心妹仔罢了。 “姐姐在睡觉，她太累了，多谢老板娘关心。” 富贵一字一顿的重复着柳玄教他的话，满脸认真的样子看得红姐发笑。 她眼神落在富贵脸上那两块硕大的黑斑上，目光闪了闪。 “弟弟仔，真是可惜了，要是没有脸上这两块黑斑，一定也是个英俊潇洒的小帅哥呢。” 她轻叹一声，手指有意无意的去抹富贵脸上的黑斑。 富贵对于别人的肢体接触有些排斥，侧过头躲开了。眼神戒备的瞪着她。 红姐又笑：“哦呀，还是个冰清玉洁守男德的小伙子，真是少见。不过弟弟仔，姐姐怎么觉得你脸上这两块黑斑，每天都长得不太一样呢？” “富贵。” 门内，床帘里传来柳玄的声音，她伸手拉开床帘，露出略微凌乱的头发和红润的脸颊，声音也拖着慵懒的尾音。 看起来的确是刚睡醒的样子。 “姐姐你醒了，老板娘拿来了葡萄，我洗给你吃哦。” 听见柳玄的声音，富贵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欢欢喜喜，转身去浴室里搓洗葡萄。 柳玄穿鞋下床，走到门口，看着红姐淡笑道： “红姐，这些天你送了不少吃的过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说着，身体有意无意遮住红姐望向富贵的眼神。 “客气什么。” 红姐挥了挥手，脸上尽是笑意。 “不过，我就没见过有人能一连睡这么多天的，妹仔你确定身体没问题吗？如果哪里不舒服，我可以帮你去找医生来看看。” 她关切的看着柳玄的脸。 可是…… 别说不舒服了，这张脸上就连一点疲惫憔悴都看不出来。 离得这样近的距离，面前这张小脸上皮肤却几乎看不见一点毛孔，白皙细腻，清透漂亮，整个人水嫩得就像初春枝头刚刚绽放的鲜花。 眼睛也是水水的，清泉一样。 真是年轻得让人嫉妒。 红姐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一碰这张脸蛋，被柳玄避了开去，她便笑了笑，收回了手。 不过，真奇怪。 她隐约记得龅牙龙第一次带这丫头来她店里的时候，这丫头还是一副面黄肌瘦，干巴巴的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才过了多久。 怎么不知不觉的，就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妹仔，你这皮肤保养得好哦，有什么秘诀，能不能告诉姐姐呀？姐姐拿东西跟你换。”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眼角。 虽说她年纪也不算太大，每日也勤加保养，化妆打扮一样不落，走出去仍然是九龙最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可到底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眼角的皱纹最没办法骗人。 “保养的办法？” 柳玄皱了皱眉，随口胡诹道：“多睡觉吧。” 她这几天每天都在抓紧时间打坐调息，修行功法，根本没时间照镜子去看自己有什么变化，哪里知道红姐眼中的她是什么样子。 只是几天下来，最真切的感受就是，体内那些杂质污秽通过灵气在经脉的周转被带走稀释排出，现在身体轻盈不少，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红姐没料到她这个回答，噎了一下，笑容有些讪讪的。 “没有别的事情的话，红姐，我进去继续睡觉了。” 说完，冲红姐点点头，当真关了门回去了。 难不成，还真是睡觉睡出来的这么好的皮肤？ 红姐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困惑。 可是她每天也睡得很早，难不成还真是年纪大了，怎么睡都睡不出那种好皮肤了？ 她有些惆怅，两眼失神的离开了。 柳玄当然不是回去睡觉。 如今这具身体小有所成，她今天一早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久违的境界突破的预感。 “富贵，接下来一整天，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了，你也乖乖的，不要打扰我。” 柳玄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叮嘱道。 富贵刚洗好葡萄出来，听见这句话，肉眼可见的眉眼耷拉下来，一脸的不开心。 “哦。” 他闷闷应了一声，便坐在桌子旁边，守着一盘葡萄，自己不吃，只瞪着一双眼睛盯着柳玄。 那样坐着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姐姐都那样坐了好几天了，也不跟他说话，也不陪他玩，也不带他出去。 好无聊…… 无聊到了极点，富贵索性自己也学着柳玄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 柳玄一身淋漓大汗，浑身筋骨被人折断一样的剧痛，满脸痛苦的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富贵端端正正的盘坐在地上，周身泛着一层微弱的金光。 第38章 怕有血光之灾 她眼神猛地一凝。 “富贵？” 迟疑的喊了一声，富贵应声睁开眼，看见她醒来了，仍是那副傻兮兮的笑脸。 “姐姐，你醒了……哇！怎么天都黑了？” 他一错眼就看见柳玄身后的窗户外面，天色已经黑沉了，自己吓了一跳。 “我怎么也跟姐姐一样睡着了哇？” 这声音，还是那个富贵。 柳玄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富贵闭目打坐的样子，不像是这个她熟悉的小傻子，反而周身透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凛然气势。 那是一种连她看了都忍不住心惊的气场。 或许那就是属于天道之子的气势？柳玄也说不清楚，不过她能确定，她看见的那层金光，确实是富贵的气运。 洗筋伐髓的过程虽然痛不欲生，但境界突破之后的快感却是无与伦比的，她现在闭上眼，微微凝神，便可以感知到稍近一些的距离范围之内所有人的运势。 哪些人吉星高照，哪些人即将大祸临头，她可以一清二楚的感觉到，但也可以收敛心神，全部排除在感官之外。 只是身上这一层汗水粘嗒嗒的，属实不舒服，柳玄皱皱眉，起身拿了干净衣服进了浴室换洗。 富贵还沉浸在自己坐着也能睡着，而且一觉醒来天都黑了的惊讶之中，扒在窗户边上仰头看着天边，张着嘴巴一脸的傻相。 但下一秒，远处突然一股黑烟冲天而起，富贵愣愣的看着，突然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猛地关上了窗户。 “啪”的一声。 柳玄在浴室里都听见了。 但她并没有感知到什么异常，拧小了水流：“富贵？” 过了几秒，浴室玻璃门上映出富贵高大的身影。 “刚才怎么了？” 柳玄一边搓着头发，一边问道。 富贵沉默了几秒：“没什么，姐姐你洗好了吗？我一个人有点怕怕。” “马上。” 柳玄实在无力吐槽。 这么大块头，又有天道金光护体，半夜真有gui找到他们屋里，不被他吓死就算好了，他竟然还说自己怕怕。 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个小傻子。 柳玄只能加快了冲洗的速度，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富贵搬了把椅子坐在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前，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闷吗？” 柳玄走过去打开窗户，富贵却一脸紧张的窜到她身后，指着一个方向： “姐姐，那里是不是着火了，怎么好大的烟啊？” 着火？ 柳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胡说八道什么，走吧，饿不饿？我们今天出去吃饭。” “哇！姐姐你不睡觉了吗？” 柳玄一句话，就让富贵把那些奇怪的事情全都忘在了脑后，惊喜的抱住了柳玄跟她贴贴。 “睡了这么多天，也该醒了。” 柳玄揉揉他脑袋，拿上钱，领着他下楼觅食。 一路上，富贵还是一直朝着他说着火的那个方向张望。 柳玄突然一瞬间福至心灵。 她晃了晃富贵的手，悄悄指着街边一个要倒霉的人问道： “你看，那个人身上的光是什么颜色？” 富贵看了一眼，认真答道：“黑色的。” 柳玄听了，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姐姐，怎么了？” 富贵被她看得有些奇怪，惴惴不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 柳玄却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心底有些怅然。 果然这就是天道之子吗？只不过浅浅打坐了一天，就能够看得见人身上的气运之光。 她不知道富贵从前的身份是什么，但如果恰巧也是玄学中人的话，在这个世界上的成就或许同她年轻时候可有一比。 而如今，她却还得如孩童学走路般，一切从头开始。 贼老天，真是不公平。 她忍不住在心里开启一连串的吐槽，直到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隐隐的雷声，她才偃旗息鼓。 第二日，柳玄打算去找龅牙龙问问找房子的事情。 但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柜台旁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一身西装熨烫的一丝不苟，打着一条宝蓝色领带，戴着眼镜，斯斯文文。 柳玄同他对视一眼，那人便对她温和一笑。 “仙姑，好巧，我正想拜托红姐去找你。” 柳玄睇他一眼，他又解释道：“我是佛爷身边的，我叫阿辉。佛爷今天跟阿月小姐要去给夫人扫墓，想问问您要不要一起去，毕竟您现在也算是佛爷的女儿了嘛。” 柳玄垂眸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要她一起去扫墓是假，恐怕还是想让她去给他看相算卦罢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她反问道。 阿灰扶了一把眼镜，温温笑道：“仙姑有所不知，夫人埋葬的墓园旁边，前些年被一伙新兴的黑帮占领了。佛爷跟他们……有些不对付。” “好吧，走吧。” 柳玄不推辞，毕竟自己以后要在香江做生意，打点人脉方面少不得要求助佛爷，这些小事，能帮就帮了。 驱车来到那天的小巷外，佛爷一身黑色西装，身边站着同样一身黑色洋装的阿月。 柳玄没有穿黑色，她和富贵仍旧是一身打满补丁的小渔村换来的旧衣服，好在不是什么鲜亮的颜色，倒也不算冒犯。 只是一见到佛爷，柳玄眉头便深深皱了起来。 见她表情不对，佛爷笑眯眯的转身同阿月说了句话，让她先上了车，自己走到柳玄这边。 “阿玄，怎么了？” 柳玄沉吟片刻，淡声道：“佛爷，这趟扫墓，您和阿月小姐一定要亲自去吗？”、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佛爷笑容淡了下来，声音里带了几分冷肃。 柳玄点头：“您印堂发黑，命宫带煞，今天若乘车外出，怕是有血光之灾。阿月小姐看起来比您要好一些，但恐怕也会受伤。” “我就知道，那帮衰仔，今天一定会在路上埋伏。” 佛爷冷声骂了一句，两手叉腰左右走了两步，招招手叫来阿辉。 “这样，你找两个人，穿上我和阿月的衣服，替我跟她去给她妈咪扫墓。” “是。” 阿辉点点头，立刻着手去安排人。 “阿月，今年我们先不去了，爹地安排了人代替我们去，你呢，多带点钱，带着你这位干姐姐在九龙附近逛一逛，买点喜欢的衣服首饰。阿玄，不是我说，好歹也要做生意的人，怎么能还穿得这么寒酸呢？” “爹地，我们不去扫墓了吗？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阿月瞪大了眼，有些错愕。 第39章 有钱在哪都享福 “阿月，听话。” 佛爷说着，掏出几张大面额的港币塞给了阿月，把她往柳玄身边推了推。 “阿玄，麻烦你多照顾阿月了。” “明白。” 柳玄没有推辞，伸手牵住阿月的手。 阿月像是不习惯跟人这样亲密的接触，身子哆嗦了一下，转头看着柳玄，眼神里有些紧张不安。 “跟我走吧，佛爷他们有别的事情要做。” 既然找好了替身，一旦确认敌对的帮派确实有埋伏的计划，佛爷身为信义帮的头目，哪怕是为了维护自己在道上的面子，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不过柳玄刚才看过，若能躲过那场埋伏，佛爷近期气运还算顺遂，这场混战应当伤不到他。 阿辉安排好代替佛爷和阿月的人之后，仍旧回来充当三人的司机，带着三个人在九龙街上转悠。 “阿玄姐姐……我带你去买身衣服吧。” 事情已成定局，阿月也只是一开始的时候神情有些落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望着柳玄和富贵身上不成文的衣服，她指挥着阿辉把车子往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开去。 商业街人多，车辆在街上只能慢慢的往前开，阿月索性让阿辉找了个地方停了车，几个人在街上一路走一路逛。 柳玄鲜少有这种悠闲逛街的时候，对阿月推荐给她的那些亮晶晶的小饰品也并不感兴趣。 她一眼看到一家售卖成衣的店铺，拉着富贵走了过去。 “哟，小姑娘，来给你相好的买衣服呀？” 一进店门，柜台里体型胖胖，油头粉面的男人便凑了上来，对着富贵的脸挑剔的看了又看，又注意到二人身上穿的寒酸衣裳，语气里便多了几分轻蔑。 “我这里衣服可不便宜哦，你看看，都是布料顶好的，有西装也有中式，你啊，想试穿的话呢先注意看看上面的标签，看看价格，买得起你再拿哦。” 话音刚落，又看见后面跟着进来的阿月和阿辉，顿时又换了一副嘴脸。 “哎哟，先生，小姐，来看衣服吗？小店里的衣服款式可是整个九龙城最齐全的，先生，我们这里还可以定制西装哦，免费洗护熨烫哦。” 阿辉温和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个下人，要买衣服的是我们家小姐和少爷。” 说着，指了指前面挑着衣服看的柳玄和富贵。 胖男人脸上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看那两个穿着打补丁的乞丐衣服的人，又看看衣着得体周身矜贵的阿辉。 他张了张嘴，半晌，干笑一声：“是吗？那……那可真是……” “走吧，这里衣服太贵了，买不起。” 不等他说完，柳玄放下手里衣服的标签，拉着富贵就要走。 胖老板额头上都沁出汗水，忙伸手拦了一下。 可阿辉随即格开了他的手，脸色也冷了下来：“说话就说话，敢动手动脚，信不信给你剁了？” 他说话声音仍是那样温和，可眼神和表情却显得异常阴狠。 胖老板更害怕了。 他在这九龙城开店也有十好几年了，哪能不了解那些帮派的做派？ 刚才一下子看走眼没认出来，可现在阿辉这句话说出来，他怎么也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什么样不该得罪的人了。 当即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小姐，小姐别走啊……您再看看，刚才是我冒犯您了，您再看看，有合适的，我给您打折，打八折……不打七折！” 柳玄瞥他一眼，见他眼角真的有泪水在打转了，这才淡淡笑了笑，折回去拿了两套西装，一大一小，都是刚刚在身上比划过大小的。 “去试衣服。” 大的那套扔给了富贵，让他去试衣间。 自己抱着小的那一套就要进隔壁的试衣间。 “阿玄姐姐！” 阿月忍不住叫出声，面色怪异的走近两步，看看柳玄怀里的衣服，又看看她。 “姐姐……这可是男装，你要试穿？” “是啊，男装宽松，穿着舒服，方便行动，而且口袋也够大，可以放很多东西，很实用。” 柳玄说得理所当然。 这可是她穿到这里来之前就悟出来的真理。 说罢，冲着阿月挑眉一笑：“你也可以挑一套试试，穿上你就知道我说的不假了。” “不……我就不用了……那，那等你出来了，我们再去别的店看看吧。” 阿月支支吾吾的，看着柳玄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怪异。 柳玄不作他想，径直进去试衣服。 确认了大小合适后，便让那胖老板照着这个尺寸，给她和富贵又找了三套差不多的衣服。 黑色灰色和深咖色，只要不是脏得过分，可以穿很久再清洗吧。 “小姐，麻烦留下您的名字，这是小店的电话，您衣服要是脏了，打个电话，小店会安排人上门取来帮您洗好再送回去的。” 胖老板谄媚的递过来一张小卡，和一支笔一张纸。 柳玄倒是有点意外了。 这个年代，香江这边就有人开始提供这种服务了吗？ 果然有钱人在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享福的。 “姐姐，我来付钱吧。” 阿月想着爹地让她领着柳玄逛街，那柳玄就是客人，哪有让客人自己掏腰包的道理，可柳玄却按住了她的手，淡淡道： “不用，我有钱。” 这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小小的骄傲。 柳玄大手一挥，几张港币拍在了桌子上，她感觉自己此时此刻颇有种财大气粗的感觉。 买完了衣服，又去买了两双鞋，自然，也都是男款。 阿月的表情几乎要绷不住了。 “阿玄姐姐，我们去那家店看看吧。” 她一把抓住了柳玄的手，指了指对面的一家卖洋装的店铺。 柳玄想了想：“你想去？那就走吧。” 刚才买的衣服鞋子都丢在了车上，几个人进了洋装店，柳玄看着那些花花绿绿款式繁复的衣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花缭乱了。 “阿月，我和富贵在那里等你。” 柳玄想拽着富贵在等候区坐下，可阿月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姐姐，不是我想买衣服，是你啊。” 第40章 是姐姐好看 柳玄一愣，随即摇摇头。 “这些衣服太复杂了，我摆摊算命都是在街上随处找个干净地方就坐下了，这种衣服要是弄脏了，清洗也麻烦。而且，看相算命，重要的是要让客人对你信服，穿衣服得稳重些才好，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可是姐姐，街上那么多算命的，穿得都一个样。你要想招揽更多客户，最先要做的，难道不是吸引别人的眼光吗？” 阿月轻声说道。 柳玄眼神一顿，眯着眼仔细想了想。 好像这话，说得也没错。 “你算命，那也是做生意，既然是做生意，在那么多竞争对手之中，你总不可能指望那些客人有多么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你比其他人要厉害吧？前期总得做些宣传，搞些噱头，再好好装修店面，做出自己的特色，让别人有停下来多看你一眼的欲望，这样他们才会愿意尝试你的商品，体验你的服务。” 柳玄陷入了沉思，目光时不时扫一眼这家店里风格多样的洋装。 “而且，试穿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姐姐，你就挑一件试试呗，要是你实在不喜欢，那就算了。” 阿月说完，招手叫来店员，帮柳玄挑了一件尺码合适，剪裁风格相对干净利落，甚至有几分帅气的新式旗袍。 黑色底布，外罩一件香云纱，上面用立体工艺绣着许多幽蓝色的蝴蝶，随着光线角度的变化，那些蝴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振翅飞走。 饶是柳玄不爱穿裙装，看见这件旗袍的一瞬间，也忍不住为它的美貌倾倒，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惊扰了那些如梦似幻的蝴蝶。 “姐姐，你追求简洁方便，那就试试这件。我觉得这件好配你的气质。” 阿月把衣服递给柳玄，推着她往试衣间去。 拉上门帘，回到富贵身边。 富贵的眼神直直盯着试衣间的门口，柳玄不在，阿辉和阿月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他有些紧张，脸上表情也冷了下来。 阿月想着富贵是柳玄的弟弟，那也就是她的弟弟，便主动开口道： “你叫富贵对吗？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玩具，书？一会儿阿玄姐姐出来了，我们可以带你去买你喜欢的东西。” 她尽量表现得落落大方，热情得体。 可富贵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眼神转了回去仍旧盯着试衣间的方向。 阿月有些尴尬的抚了抚头发，在旁边坐了下来，两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 爹地同她讲过，阿玄姐姐是神仙下凡，是仙姑，她要想以后能接手帮派事务，要能一生顺遂，就得同她搞好关系。 虽然她其实并不是很想要继承帮派…… 阿月垂下眼，本来就是安静的人，这会儿心里藏着事情，更显得沉郁。 阿辉站在一旁，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要不是佛爷重视这个仙姑，特地要他来跟着，他其实并不愿意揽下这种保护小女生的活儿。 他虽然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其实骨子里更渴望抄起刀子冲进人群里砍杀。 这种陪玩陪逛街，充当拎购物袋的人形衣架，真是没意思。 他低头摘下了眼镜，从兜里掏出一张眼镜布，漫不经心的擦拭着。 阿月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好漂亮！” 富贵噌的一下站起来跑了过去。 阿辉手指顿了顿，戴上眼镜扭头看去。 目光在触及试衣间门口的那个女孩的时候，也忍不住晃神了一秒。 这……当真是那个柳仙姑？ 还真是人靠衣装啊。 换下了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衫的柳玄，穿着阿月给她挑的黑色旗袍，站在镜子前，竟也有了几分聘婷的意味。 她这几日打坐修行，境界小有突破，体内的杂质排出之后，皮肤吹弹可破，就连头发丝也充满了柔顺的光泽感。 旗袍又是最能展现女性曲线之美的，布料妥帖的包裹着柳玄纤瘦却初现端倪的姣好身材，幽蓝色展翅欲飞的蝴蝶轻盈的落在她周身，随着她行走转身，那些翅膀仿佛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幽蓝色的光线，衬着柳玄脸上冷淡的神情，都多了几分神秘的气氛。 阿辉两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柳玄的美貌，嘴角勾起一丝兴味的笑意。 该说不说还是佛爷的眼光和运气，旁人比不得啊。 随便碰见的一个小神棍，稍微收拾打扮一下，竟然有这等天人之姿。 不过如今佛爷对她正重视着，他就算对她有兴趣，也暂时不能下手。 “姐姐，好好看噢。” 富贵站在柳玄身边，盯着她的脸，满眼的认真和惊艳。 柳玄斜睨他一眼：“衣服确实好看。” 她第一次尝试这种修身的衣服，也没想到柳娣这具身体平时看着干巴巴的没几两肉，可穿上这身旗袍，效果意外的不错。 尤其是这掐腰的设计剪裁，显得这腰不堪一握，细得令人心惊。 她自己也挺满意，对着镜子左右转了转，却听见富贵认真的语气： “是姐姐好看，不是衣服好看。姐姐穿什么都好看的。” 柳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穿要饭的衣服也好看？” “好看。” 富贵毫不犹豫，严肃的点点头。 阿月在一边笑起来：“你们姐弟俩感情真好，不过富贵弟弟说得没错，阿玄姐姐，你确实生的漂亮。我觉得以后，你要是不想算命了，干脆转行去当模特，去当电视明星好了，肯定也能大红大紫。” “太夸张了。”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听见别人夸赞自己，柳玄也不例外。 她淡淡笑了笑，低头想了想，又要了同款白色的旗袍，付了钱后几个人便离开了这家店。 正思索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旁边的小巷子里却跑出来一个光头男人，冲到阿辉身边，拉着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阿辉脸色立刻变了。 “阿月小姐，仙姑，佛爷那边有事，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他脸上不见了那副斯文温和的笑意，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第41章 兄弟变美女 阿辉开车带着柳玄等人回去。 回的却不是那个温馨的小院，而是已经修缮完毕的夜总会。 这里是佛爷手底下最大的生意场之一，也是信义帮最主要的集会地点。 “佛爷！” 阿辉一下车便脚步匆匆的冲了进去。 柳玄拉着富贵跟在后面，阿月似乎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紧紧贴着柳玄，抱着她的胳膊，神情有些畏惧。 一走进夜总会的舞厅，就看见佛爷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脚边，躺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 柳玄凝神细看，那两人命线已断，魂魄皆已散佚，死了有段时间了。 阿辉看见那两个人，也是脚下一顿，半晌，咬牙切齿道：“果真是那些人……” “若不是阿玄今日提醒我，这会儿躺在这里的就该是我和阿月了。” 佛爷双手抹了一把脸，慢慢抬起头来。 他看着柳玄，扯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阿玄，你说，我该拿那帮混小子怎么办呢？” 柳玄看着佛爷的脸，半晌，微微一笑：“佛爷放心，您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这次是那些人挑衅在先，佛爷反击是为自保，无甚差错。” 有了柳玄这句话，佛爷脸上阴恻恻的笑总算舒展开来。 “刚才还没有注意到，阿玄，你这身新衣服，很漂亮，很适合你。” 柳玄难得有一丝羞涩，垂下眼帘：“是阿月帮我挑的，她眼光很好。” “是嘛，那你有时间要多带她出去玩一玩，她太腼腆了，要历练历练。还有你啊，女孩子就是该这样打扮的漂亮一点嘛，哦哟——富贵兄弟也很帅气嘛。” 佛爷看似漫不经心的同众人嬉笑了几句，神情便淡了下去，挥手叫来小弟。 “这两具尸体，找几个人扔去警署门口，让那些人在阿sir面前闹一闹，喊喊冤。然后呢，他们的家人那边多给点钱财打点干净，不要让人家说我们信义帮的人，就看着兄弟姐妹们送死，不要寒了人家的心。” 安排完毕后，他又对着柳玄笑道：“阿玄，干爹还有事情要忙，让阿辉先送你回去，下回有时间，我们再聚。” 柳玄点头应下。 阿月望着柳玄，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柳玄看她一眼，见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便带着富贵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红姐不在柜台旁，反倒是龅牙龙蹲在门口，捧着个包子在吃。 “龙哥？” 柳玄叫了一声，龅牙龙抬头看过来，顿时愣住了。 嘴里没咽下去的包子滚落在地上他也顾不上，只傻傻的看着面前清秀漂亮的穿着旗袍的少女。 “仙仙仙——仙姑？” 他猛地眨眨眼，又伸手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才敢确定自己看见的是真的。 “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龅牙龙站起来，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有几分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不好看吗？我觉得还行啊。” 柳玄低头扯了扯裙摆，龅牙龙连忙摆了摆手，可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捏着包子，这一甩手，包子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这下子他更局促了。 苍天啊。 本来他都没觉得仙姑是个女人，面黄肌瘦干巴巴的，像个豆芽菜，还跟他一样穿的衣服看着也不是特别干净，还打满了补丁。 虽然一直仙姑仙姑的叫着，但他其实一直把仙姑当兄弟在处的。 这一下子兄弟变美女，冲击力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不是……好看的，就是有点……太好看了……” 龅牙龙觉得自己在说一堆废话。 但他的文化水平，看见这样的柳玄，除了好看二字，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柳玄见他已经紧张到两只手在裤子上猛搓，觉得好笑：“龙哥，你还像以前那样就行了，要不然……我先上去换身衣服？” “啊？不……不用……害！” 龅牙龙突然深吸口气，一抬手，干脆利落的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这一操作，给富贵都看呆了。 “姐姐，他为什么要打自己啊？不痛吗？” 柳玄沉默不语，也是因为不知道该语什么好。 龅牙龙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一巴掌还不够，又啪啪啪给了自己三个连环大耳光，这才觉得自己头脑清醒了些。 打死你个衰仔，竟然对自己的兄弟有想法，真是该死！ 接连四个巴掌，打得龅牙龙是醍醐灌顶，看向柳玄的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柳玄是为了什么。 “仙姑，你还记得九龙东区的周老爷吗？周国深周老爷，就是你给我讲过，你救了他儿子的那个。” 周老爷？ 柳玄点点头：“他怎么了？” 龅牙龙咧嘴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跟中邪了似的，今天一大早就在大街上疯了一样到处大喊大叫，嚷嚷着要找仙姑救命。我估计啊，八成是他那小儿子快不行了。” 顿了顿，他四下望了望，凑近了小声道：“不过仙姑你不是说了嘛，那周家一家子作恶多端，那小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觉着啊，死了倒好。” 柳玄眉头一皱：“龙哥，有些话不能乱说，要烂舌头的。他作恶不作恶，与你无关，你说这种话，却是你自己自寻因果了。” 龅牙龙见柳玄神情严肃，又伸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苦笑道：“瞧我这张破嘴，仙姑，我记住了，以后再不乱说话了。那，仙姑，你要去见那个周老爷吗？我来的那会儿，他还在那发疯呢。” 柳玄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去见一见吧，不过我不会再掺和他们家的事情了，只是远远看一眼，知晓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好。” 说完，跟富贵上楼把买的东西放在屋里，跟着龅牙龙往东区去。 刚走到码头附近，远远就见一群人围在一个角落。 而角落里，隐隐传来哭天抢地的哀嚎声。 龅牙龙顿时兴奋起来。 “仙姑，就在那里！” 第42章 阻止他自取灭亡 “如今那周国深可是整个东区最大的笑话，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龅牙龙兴奋得抓住柳玄的手就要拉着她往人群里凑。 可脚下还没动，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妥。 僵硬的转头，松开手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啊仙姑，我老是忘记……忘记你是个女孩子。”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来香江讨生活的，跟我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你把我当兄弟，我很高兴，没必要因为我穿了条裙子就觉得我不一样了。你若是这样，以后我都不敢穿裙子了。” 柳玄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这坦荡的态度，让龅牙龙更觉得自己心思龌龊了。 “你不可以牵姐姐的手。” 柳玄话音刚落，富贵就紧跟着老神在在的开口道。 “姐姐的手只有我能牵哦，因为姐姐只有我一个弟弟，你不可以牵姐姐的手哦。” 富贵说的一脸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龅牙龙的脸已经红透了。 柳玄看着龅牙龙像是被蒸熟了的脸，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开口帮他解围，打断了富贵的话。 “好了，走吧，不是要去看那周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惨状吗？” “对对对，仙姑，我们快过去看看。那周家人可真不是东西，你帮了他们一把，他们还不珍惜，依我看，这就是阎王叫他三更死，谁能留他到五更！” 龅牙龙赶紧顺着柳玄的话往下说，自己率先往人群密集之处跑过去。 柳玄跟在龅牙龙身后挤进人群之中，却并没有挤到最前面，而是隔着两三个人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周老爷。 明明几天之前，周老爷虽然因为儿子的事情焦头烂额，但好歹还算是个体面人。 可是今天再看，他却披头散发，满脸胡碴，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疯疯癫癫眼神涣散，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众人指指点点，却毫无反应。 他嘴里含混不清地叫嚷着：“仙姑！仙姑……救救我的儿子！仙姑……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求你救命……” 旁边有人故意戏耍他，嬉笑着说道： “你要找仙姑，我们帮你啊，你只要学两声狗叫，我们就帮你把仙姑找出来。” “你是说真的吗？你不骗我吗？” 周老爷浑浊的双眼里瞬间迸射出光亮，充满希冀的看着说话的那人。 柳玄也侧头看着那个人，可是那人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帮助周老爷，只是想趁机看他的笑话。 “真的，不骗你，你快叫两声，我马上就去帮你找人。” “汪汪！汪汪汪！” 周老爷信以为真，毫不犹豫的学了两声狗叫。 围观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柳玄从这些人的笑声当中竟然听出了几分痛快解恨的意味。 显然这些人平日里或多或少也曾遭受过周老爷或者周家小公子的欺负，因此看着周老爷落魄至此，不仅没有半点同情，反而乐见其成落井下石。 “我学狗叫了……仙姑在哪里！你说要帮我找仙姑的！” 周老爷虽然状似疯癫，但还保留着做人的基本尊严，听着那些人嘲笑自己的声音，老脸臊得通红，但仍然抬着头，急切地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人。 “你着什么急呀，我只是说会帮你找，又没有说一定能帮你找到。” “你！你骗我！” 周老爷恼羞成怒，一把抓起身边的一把尘土，扬手朝那人撒了过去。 “嘿！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儿子都快死了还敢打人，你就不怕做更多的坏事，全部都报应在你儿子身上了？” 那人躲开了周老爷的攻击，却没有半点害怕，仍旧嘻嘻笑着对他说道。 “不过大家也都是街坊邻居的，看你也实在可怜，你要真想大家伙儿一起帮你找人，那你就再给我们学一个……学一个小狗尿尿好了！咱们大家伙开心了，一定能帮你找到那个仙姑。”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周某人出身名门世家，在这九龙东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竟然敢这般羞辱我！” 周老爷哪里还不知道这些人只是在拿他取乐，一脸受辱之后的悲愤欲绝。 “那你既然不想让我们帮你忙那就算了呗，好了好了，大家伙都别看热闹了，都散了都散了。” 那人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招呼着看热闹的众人，一哄而散。 “不！别走！求你们帮帮我救救我儿子！要是找不到那个仙姑，我儿子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 周老爷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裤脚，不由分说跪在地上冲那人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那你就学小狗尿尿吧，这要求很简单呀，你学了，我们就帮你找人，我们也看开心了，不是两全其美吗？” 那人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老爷。 周老爷缓缓抬起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瞪着那人。 半晌沉默之后，在众人注视之下，竟当真朝着马路牙子爬了过去，学着小狗撒尿的动作缓缓抬起一条腿。 “够了。” 柳玄有点看不下去，出声制止道。 “你谁呀你？看着眼生得很，我们老相识之间开开玩笑，你插手干什么？” 那人瞟了柳玄一眼，原本是一脸的蛮横，但瞧见是个穿得光鲜亮丽的漂亮小姐，态度稍微软化了一点。 “周家人或许作恶多端，但与你却无怨无仇，你却在他落难之时落井下石，对他百般羞辱，就不怕自寻业障，日后报应临头吗？” 柳玄淡淡看着那个人。 此人面相平平，双目细长如锥，鼻梁如刀锋般起节突兀，鼻翼单薄若纸，唇线薄如蝉翼，嘴角下垂似刃，印堂泛着青黑，颧骨隐隐呈暗红色。 正是一副刻薄刁钻的面相。 也正因为他这刻薄刁钻的性格，命线并不是一片平坦，而是起起伏伏，代表着这个人一生中有太多和别人的口角纷争。 可周老爷如今家中有人命在旦夕，他上赶着给出了帮忙找人的承诺，却又言语间诸多戏弄，拒不履行承诺。 就在刚刚他与周老爷几番对话之间，此人命格已经有了较大的改变。 日后不知要面临什么样的祸事。 柳玄只好开口阻止他自取灭亡。 而循声看向柳玄的周老爷，瞬间呆住了，而后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四肢并用的猛地朝柳玄爬了过来。 “龙哥帮我拦住他！” 有了周夫人的前车之鉴，没等周老爷爬到自己跟前，柳玄便让龅牙龙将周老爷按倒在地。 “仙姑！我就知道你宅心仁厚，不会不管我荣儿的死活！你是不是算出来荣儿命不久矣，所以特地赶来救命的！仙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上一回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冲撞了仙姑，是我罪该万死！可是我的荣儿是无辜的……求你救救他吧……只有你能救他了！” 周老爷被龅牙龙按住，仍然不停地挣扎着，脑袋用力的想往地上磕，被暴牙龙眼疾手快的死死揪住了头发。 第43章 你说的是真的吗 龅牙龙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从前当古惑仔，带着一帮小弟们在九龙穿街过巷，也见过不少算命的人。 当然了，跟仙姑相比，那些人差不多都是骗子。 但他左听一耳朵，右听一耳朵，倒也真叫他学到了不少玄学的歪理。 比如说，不能随便被别人磕头，不吉利。 于是他死死抓住周国深的头发，脸上一瞬间又变回了以前当大哥时候的那股凶神恶煞。 “靠北！仙姑是你这脏手能随便碰的吗？让你跟仙姑说两句话都算是给你脸了，还想上手，是不是想尝尝手被剁掉的滋味啊？” 龅牙龙满眼戾气，看得周国深吓得哆哆嗦嗦，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姐姐，不怕，他是疯子，我保护你。” 富贵往前一步，挡住了柳玄，挥舞着拳头威胁的瞪着周老爷。 柳玄却并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 “龙哥，想办法把他打昏丢在路边，我们走吧。” “仙姑，不要……” “咚！” 龅牙龙一听柳玄说这话就乐了。 嘿，这事儿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啊，这一拳头下去，力道刚刚好，懵比不伤脑，周老爷一句话没说完，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你是……龅牙龙！” 围观群众当中也有人认出了这个曾经在东区也算臭名昭著的古惑仔，一声惊叫，所有人都退开几步然后纷纷逃离了现场。 自然也包括那个戏弄周老爷的人。 “仙姑，我们现在去哪？” 龅牙龙转动着手腕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做坏人没打架了，这一拳头下去，周老爷痛不痛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竟然还有点痛。 “我们去周府看看。” “好嘞，这边走。” 龅牙龙殷勤的在前面带路，抄近道转过几个街角，远远就看见了那栋气派的百年老宅。 “好恶心。” 富贵突然停下脚步，用力抓住了柳玄的手腕，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 柳玄回头看看他，又看着那动被怨气缠绕的宅子，心念一动，低声道： “告诉姐姐，你看到了什么？” “好多很恶心的人，趴在门上想进去，但他们进不去。” 富贵嫌恶的看了一眼周府，便撅着嘴撇过头去，委屈的嘟哝道： “我不要看了，姐姐也不要看，会做噩梦的。” “仙姑，富贵兄弟，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恶心的人，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龅牙龙有点摸不着头脑。 柳玄淡淡睇他一眼：“你不会想看到的。” “……” 龅牙龙闭上嘴巴。 他好像知道他们看到什么了。 一股寒意嗖的一下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他闭上嘴巴，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周府大门突然打开。 几个身形健壮的保镖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人，一把将他扔了出来。 柳玄凝神看去。 却见那人身上道袍簇新，乍一看十分气派，可细细观察，却发现空有外表，根本就是个花花架子。 那人身上半点灵力也无，推搡之间口袋里掉出来几张符纸，那符纸倒是真的，只可惜上面依附的灵力稀薄，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淦你老姆！还说什么百年世家，簪缨大族，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啊！你们请老子来做法驱邪，法事也做了，符纸也画了，现在不给钱？白嫖啊？淦！活该你们死儿子啊！靠，害老子白跑一趟，就给这么点钱，打发要饭的呢！” 柳玄看那人边骂骂咧咧，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钞点了点。 估摸着也就几百块的样子。 “走吧，回去了。” “啊？这就回去了？仙姑，您真不打算救人啊？” 龅牙龙正看热闹看得起劲，冷不丁柳玄就说要走了，他还有点懵。 “救他干什么？那些冤魂缠上他，是为了报仇，索命，那是周府跟那些枉死之人之间的恩怨，我没必要非得趟浑水。而且我之前能帮的也帮了，怎么救的法子也说了，他们没做到，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柳玄没有所谓的圣母心，没钱的时候她接下周府的烂摊子，是为了挣钱，如今她手头宽裕，自然不会再想给自己找麻烦。 “对了龙哥，找房子的事情你有什么消息了吗？” 回去的路上，柳玄顺便问起了这件事情。 龅牙龙一拍脑袋：“害，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仙姑，你别说，我还真找到了一个房子，环境好极好的高档小区，虽然面积不大，只有四十多平，但房型很好，南北通透，里头敞亮得很，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带一个露天的小阳台，可以晾衣服，种种花，喝喝茶啦，好惬意的。” “是吗？那什么时候可以看房？” 柳玄听了，也有点心动。 “但是这样好的房子，价格应该不便宜吧？我现在只有两万块，够吗？” 龅牙龙摆摆手：“两万块，够够的啦，房东要出国啦，着急卖，但是他要过几天才有时间，所以等他找我说能看房了，我再跟仙姑你讲啦。对了仙姑，你的身份证明搞到手没啊？买房签合同要用到的哦。” “快了。” 一下子两件事情都有了着落，柳玄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龅牙龙把柳玄送到旅馆门口就走了。 柳玄跟富贵进了门，看见红姐坐在柜台后面，烟枪叼在嘴里，吞云吐雾着。 烟雾缭绕，看不清红姐的脸，但柳玄总觉得今天的红姐有些不太对劲。 她放慢了脚步，路过柜台的时候，红姐突然开口。 “妹仔，那天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 柳玄有些疑惑。 红姐轻笑一声，抬起头看着她，“就是你说，叫我，莫急莫躁，会有佳音，是哄我的咩？” 她这一抬头，柳玄才看清了她的脸。 顿时眉心轻跳了一下。 红姐像是刚跟什么人干过仗一样，平日里总是卷得风情万种的头发乱糟糟的盖在脸上，口脂被抹花了，在下半张脸上洇开一片。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鼻梁上的伤口，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划开了一道口子，从唇峰沿着鼻梁，堪堪停在眼下一点。 鼻孔周围还有干涸的血迹。 “看我做咩啊？是不是觉得我好狼狈啊？” 红姐掀起嘴唇，娇笑一声。 第44章 你是不是瞧不上我 “老板娘，你怎么了？” 富贵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了柳玄的手。 红姐却不看他，只盯着柳玄。 “妹仔，请你算命，要多少钱哪？你帮姐姐算一算，我这辈子，是不是都等不到那个人回来了？” 红姐笑得有些凄凉。 柳玄皱紧了眉头，凝神仔细看着红姐的面相。 上次只是粗略看了一眼，或许没那么准确，但现在细看了一眼，代表着红姐正缘的那根姻缘线被一条细细的分岔线缠绕着，确是坎坷之相。 “红姐，我说的话没错，只是你等待的这条路没你想的那么平坦，是要经历一些波折的。只是，结果是好的。” 柳玄也只能点到为止的提醒一番。 “还有……你还是尽早去医院吧。女孩子鼻梁上若是留了疤，可不是什么好事，要破财的。” 她好心多提醒了一句。 “破财？老娘怕什么破财？老娘为了那个臭男人，早八百年都破过财了，我如今哪里还有什么财？我就整天守着这个他留下来的破店，守着那点房租过日子，不敢买好衣服，也不敢买好烟，就怕万一哪天他回来了，发现我把钱都给花光了……妹仔，会喝酒吗？” 红姐像是被柳玄这句话按下了什么开关，眼泪像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一弯腰，从柜台下面摸出一瓶洋酒，对着柳玄晃了晃。 柳玄还在犹豫，她已经一走一晃的来到门口，推开柳玄，唰的一下拉下了卷帘门。 柳玄眼皮一跳。 她在红姐这里也住了这么多天了，从未见她关过店门，无论多晚她和富贵出门觅食，都会看见红姐坐在这里，或是待在里面的屋子，但店门始终是开着的。 “红姐，喝酒伤身。” 柳玄抿抿唇，低声劝到。 “喝酒伤身？” 红姐仰头，直接对着酒瓶口灌了一口，橙黄色的酒液顺着她脖颈一路淌下来，打湿了她胸前的衣服。 “喝酒伤身，但不喝酒伤的却是心啊。” 红姐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脸上笑容娇媚，却又有着说不清的万分苦楚。 她蓦地把酒瓶递到柳玄跟前。 “妹仔你也尝一口。你应该已经成年了吧？喝点酒没事儿，这可是洋人那边的好酒，平日里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但说句心里话，妹仔，我见了你就觉得喜欢，心里愿意同你亲近……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跟我喝一杯酒吧。” 柳玄这时候才发现红姐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站着说话的时候身体左摇右晃，仿佛下一秒就要醉倒在地上。 她有些心惊胆战的扶着红姐的胳膊，转头示意富贵自己先上楼去。 “姐姐，那个是什么？好喝吗？” 富贵眼神却粘在红姐手中的酒瓶子上，露出一点垂涎的目光。 “我也想喝！姐姐，让我也喝一口好不好？” “不好。听话，快点上楼，不然明天不带你出门。” 柳玄眉头一竖，有些凶巴巴地对着富贵呵斥道。 但她其实清楚，富贵失忆之前的身份想来也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大少爷，这种洋酒他之前未必喝得少了。 仅仅只是喝一口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柳玄下意识的还是把富贵当做自己的傻弟弟。 “哦。” 富贵撅着嘴，有些委屈的眨了眨眼。 但他习惯了听从柳玄的话，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转身一个人往楼上走去了。 柳玄这才松了口气，扶着红姐往柜台后走去，让她在椅子上坐稳。 “红姐，你喝多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柳玄正要走开，却被红姐一把抓住了手腕。 “妹仔……你别走啊，不是说好了要陪我喝酒吗？” 红姐此刻仿佛刚才压制的醉意完全弥漫了上来，眼神迷离媚眼如丝地望着柳玄，又仿佛是觉得现在有些热，或是觉得身上衣服粘哒哒的不舒服，伸手就把旗袍上端两颗扣子给解开了。 漏出来的一片皮肤白花花的晃眼。 柳玄吓了一跳，急忙撇开视线。 “怎么了妹仔……大家都是女人，你怎么还害羞呢？” 红姐瞧着柳玄不敢看自己的模样，轻笑了两声，伸出手慢慢抚上柳玄的脸颊，语气之中带着一丝羡慕。 “妹仔皮肤真是水嫩……咦？这身衣裳是新买的吗？我刚才都没瞧见呢，真好看……妹仔这样打扮起来，走出去不知要迷倒多少男人呢……我要是个男人，我就喜欢你这样水灵的……不像那个老板娘，虽然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却也不想想自己已经是多大岁数了……就算抹再厚的粉，也盖不住她脸上的皱纹呀……” 红姐说着说着，竟然有了一份自嘲的意味。 她眼神恍惚的看着柳玄，又仿佛是在透过柳玄看着别的什么人。 “妹仔，内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那个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呢……” 她终于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身子一歪倒在柜台上，一只手却还紧紧拉着柳玄的手不妨，似梦呓一般轻声不停地絮絮叨叨着。 “你快喝呀！你怎么不喝……是不是觉得我这种女人，满心满眼只想着男人，瞧不上我？” “没有，我喝。” 柳玄有些无奈，拿着红姐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喝酒，毕竟活了这么些年，什么时代都经历过一些。 她只是觉得酒并不好喝，虽然喝醉之后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会让人一时有些上头，但酒醒之后的空虚茫然和头痛欲裂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眼看着柳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红姐这才高兴了些，整个人也仿佛多了些精神，又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拉着柳玄就往后面自己的屋子走。 “妹仔，姐姐给你看样好东西。” “红姐……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吧，你脸上的伤不及时治疗的话留下疤可就不好看了。” 红姐走了没两步，脚下一软就要摔倒。柳玄忙两手穿过她腋下托着她的身体，帮着她站稳。 可红姐却十分不配合，脚下乱踢乱蹬着，硬是要让柳玄带她回了房间。 进屋后她就开始翻箱倒柜，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没一会儿便变得乱七八糟。 “找到了！” 趴在地上在柜子里翻找的红姐突然惊喜的大叫了一声，然后踉跄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把一个包裹放在了床上，慢慢打开。 里面是一个木制相框，黑白照片上，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男人剑眉星目，英俊倜傥。 而他身边，那个青春靓丽千娇百媚的女孩，不难看出正是比现在年轻十几岁的红姐。 柳玄抬眸，却看见红姐的眼神里，赫然有泪光闪烁。 第45章 以为是情郎 “妹仔，你瞧瞧，这是不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极其般配的一对？” 红姐手抚着相框上男人的面庞，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跟你一样，当年也是从内地偷渡过来的。我们相遇的时候，他身无分文，只是个在码头搬货的劳工。但是他有一肚子墨水，博学多识，风度翩翩。即便是顶着大太阳在码头搬货，一眼看过去却与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红姐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本就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迷离的眼神越发缥缈起来。 “后来我们相识，他开始追求我，给我讲了很多我从未听过的故事。他还说他有远大的梦想，他想去国外留学，学习洋人先进的知识和科学技术，再回到内地报效祖国。” 柳玄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假大空。 但她仔细看了看相片上男人的样貌，那真是顶好的面相。 虽然不似富贵那样是天道之子，命格富贵难挡，但这个人若能熬过年轻时的种种磨难，到现在也应该是功成名就，如他所愿的衣锦还乡了。 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隔着一片海峡的香江这里，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 红姐凭着酒劲，絮絮叨叨的把她和这个男人恋爱时的种种甜蜜过往，颠三倒四竹筒倒豆子一样，恨不得事无巨细地都告诉柳玄。 柳玄修行多年，从未对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事情产生过兴趣，自然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红姐会情绪如此激动。 是因为酒精刺激神经的效果吗？ 红姐分明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坐在床边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柳玄两只手牢牢的护着她，才没有摔下床去。 可即便如此，她又仿佛神思清明，连一点最细微的她和那男人之间的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他想出国，可他没钱，所以我就把我自己攒下来的积蓄都给了他。我爹地是在香江做生意的，家中也算富庶，他为了事业能更进一步，立下家规，绝不与内地分子有任何牵连，所以，港督格外嘉奖了我们家的企业。” 红姐情绪渐渐的平稳下来，深呼吸一口，眼眶泛着赤红。 “我是家族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上了内地男人的女孩，还把家里的钱拿出去送那人出国，爹地觉得，这件事情如果被港督知道，一定会觉得是他辜负了他的信任，甚至，会为了发泄怒气，打压他的企业，所以为了家族，爹地只能舍弃我。” “妹仔，我同你说过，我叫谢娇红。九龙这里的人都只知道这家旅馆的老板娘叫红姐，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姓名的人。” “所以，妹仔，姐姐求你，告诉我，我这样等着他，到底是对是错？今天……今天那个女人找到这里，大着肚子，说自己有了他的孩子，让我不要再勾引他……” 红姐突然浑身哆嗦起来，猛地跳下床，跌跌撞撞扑到丢在地上的烟枪旁边，提起来狠狠吸了一口。 “他就在香江……他回来了，可是他不来见我，他甚至有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我等了他十年，可是现在，那个女人说，我勾引她老公……呵。” 她凄楚一笑，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柳玄沉默着，拿起那个相框，皱着眉头看着相片上的男人。 只是相片终究是死物，男人的面相也只停留在那个时候。 谁也不知道经过了十几年的岁月磋磨，会不会被瞬息万变的境遇改换了命格。 但是，红姐的命格她是可以测算的。 红姐的姻缘线，虽然被那一条分岔线纠缠着，但平直顺畅，轮廓清晰，的的确确是上好的正缘没错。 “红姐，我只能说，你的决定没错。至于那个人的变化，我只有见到那个人才能看清楚他的面相，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见他……对，对啊！要让你见到他才行！” 红姐喃喃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猛地抓住了柳玄的手：“妹仔，你说的对，我会让你见到那个人的。” “可是红姐，你知道那人在哪里吗？” 柳玄疑惑问道。 红姐冷笑一声。 这会儿的她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冷艳精明的样子。 眼神里泛着冷光，哪里还有刚才喝醉了疯癫的样子？倒好像刚才的她不过是借着醉酒的由头，大哭一场来发泄自己平时压抑在心底的情绪。 “我当然不知道他在哪里。那个负心汉！不过，他老婆都能找到我店里来，他一定就在附近，而且知道这家店是我开的。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有办法逼他自己出来见我。” 红姐声音极冷，声线却又微微颤抖着。 她脸上和眼神中再看不出一丝醉态，伸手拢了一把散乱的卷发，对着柳玄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妹仔，让你看到我这样丢人的样子。” 柳玄抿着唇看她，半晌认真道：“红姐，即便是正缘，若你撑不下去了，放弃也并不可惜，重要的不是这段感情，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你若愿意等，那他就是你的正缘，你若不愿意再蹉跎岁月，他便也只是个过客。” 红姐低下头笑了一声：“放心吧，姐姐知道你的意思，我都这把年纪了，做事有分寸，你不用担心。快回去吧，你那傻弟弟再不见到你回去，怕是要担心你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姐姐，你在哪里哇？” 富贵有些焦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红姐揶揄一笑：“瞧你这弟弟黏你这劲儿，要不是你说是弟弟，我还以为是你的小情郎呢。不过，说是姐弟，我看妹仔，你跟他长得也不像啊？” 柳玄淡声道：“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红姐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这也行啊？” 愣神间，富贵已经风风火火的撩起门帘闯了进来，看见坐在床上的柳玄，眼眶一红，直接扑上来抱住了她。 一开口，都带上了哭腔：“姐姐怎么躲在这里呀？我等你好久……” 第46章 给自己留余地 柳玄轻轻拍着富贵的背，柔声安抚着他。 “我就在楼下同红姐说会儿话，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扔在这自己一个人跑了。” 富贵撅着嘴，抬头时泪眼汪汪的，像极了以为自己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崽，满眼都写着委屈。 “可是姐姐不在，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会害怕，好多奇怪的声音哦。” 富贵小声的嘟囔着，暗戳戳的把自己脑袋往柳玄怀里钻。 红姐原本只以为这两个姐弟关系十分亲近，可刚才听见柳玄说他们只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这会儿再看着富贵这样跟柳玄撒娇，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咳咳——时间也不早了，妹仔，你也早点带富贵兄弟上去休息吧。你们明天是要继续出摊还是还在房里休息？” 红姐在这九龙独自经营旅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管是帮派混战，还是当街枪杀，她都能坐在自己这小店的柜台里面冷眼旁观。 可是现在看着这对所谓亲姐弟的亲密互动，她却觉得有些难以直视。 “明日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我们应该会出去走走吧。” 如今手头宽裕，找房子的事情龅牙龙那边已经落实，只等那房东有空联系暴牙龙，他们好上门去实地看一看房子。 至于身份证明的事情，佛爷那边应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柳玄打算过两天再去问一问。 “姐姐，明天我们会去吃好吃的吗？我想吃肉包。” 富贵赖在柳玄怀里撒了会儿娇，什么委屈什么害怕也都忘在脑后了，一米八九的大高个愣是像个无尾熊一样，黏黏糊糊的挂在柳玄身上。 他说完这句话后，无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瞧见了站在房间中央，跟平时状态截然不同的红姐。 被她脸上那道长长的血痕吓了一跳。 但下一秒，富贵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眼神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老板娘，你会吐泡泡哇！粉红色的泡泡，好漂亮哦！” “什么泡泡？” 红姐不明所以，一脸茫然的看着富贵。 富贵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什么，柳玄却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对红姐淡淡一笑道： “没什么，红姐你也知道他是个小傻子，最近他又不知道在发什么癫，老是说自己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着，柳玄就拉着富贵同红姐道了一声晚安，走出了屋子。 红姐摇摇头。 今晚她喝了不少酒，虽然刚刚在柳玄面前是在装醉，只是想能够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在别人面前借着酒劲，肆无忌惮的发泄心中积攒多年的怨气与委屈。 她在九龙城做了这么多年的红姐，本以为早已将前尘往事封存在心里了。 可是今天那个女人的出现，却让她猛然记起，那个消失多年的谢娇红，原来一直还渴望着能够回到这个世界上。 她站在镜子前，整理着凌乱得像疯婆子一样的头发，却突然听见门外又传来柳玄的声音。 “红姐。” 柳玄已经把富贵送到了房间里，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有点不放心红姐，于是又折返回来。 她没有掀开门帘，只是站在门口。 “红姐，我知道你做事是有分寸的，但你既然与我掏心窝子，我便也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红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头看向门口。 门帘下露出柳玄一截俏生生细白的小腿。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无论你想用什么方法引那男人现身，都不要选择会让自己受伤的方式。做任何事情，都要给自己留退一步的余地。” 说完，柳玄没有等红姐回应，径直转身离开了。 红姐是个成熟聪明的女人，又独自一人在九龙城混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其实根本不需要别人多说，只不过是有时候她会自己陷入死胡同。 但只要有人能够点醒她，她自己也能够想明白走出来。 回到房间的时候，富贵正穿着一套崭新的西装，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一副满意的不得了的样子。 柳玄站在门口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刚才真的看见红姐身上有粉红色泡泡？” 富贵转身望着柳玄，歪了歪脑袋：“真的呀，姐姐不信我咩？” “那你是能看见每个人身上都有不一样的东西吗？” 柳玄关上门走进来，坐在床上看着富贵，眉头紧紧皱着。 富贵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 “唔……好像不是哇……有些路上走过去的人，我也看不到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呢。” 柳玄倒是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是富贵作为天道之子，又恰巧跟着她打坐，初窥修行门径之后，觉醒的一种天赋异能。 谁知道竟然不是？难道还必须有什么条件，才能让他看得见某个人身上的气运？ “姐姐，我能看见那些东西，不是好事咩？” 富贵有些困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能看见那些东西了，譬如今天在周府，看着那些扒在门上的吓人的玩意，好像只有他能看见，连姐姐都没有看到。 柳玄没有说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她而言，这当然是件好事。 她如今修行要从头开始，要分辨一个人的气运，只能通过观察面相慢慢推测演算。 但如果富贵一眼就能看出那人气运好坏，那很多事情就会方便许多。 但问题是，以富贵如今只有几岁小儿智商的头脑，若是看见了什么过分光怪陆离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 “不好不坏，但这件事情你不要同别人讲，路上看到什么也不要随便就脱口而出。那些东西只有你能看到，要是被别人听见了，说不定会觉得你是个小傻子。” “可是我本来就是个小傻子呀。” 富贵一点也不觉得这两个字是在骂自己，反而乐呵呵地笑起来。 柳玄有些无语，知道这傻子心大，但没想到他心有这么大。 亏她有时候还总担心，有时候她和别人的无心之言会不会伤到富贵。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也好，心大的人没有烦恼，或许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第47章 我跟姐姐一起嫁过去 柳玄又偷闲了两日。 这两天她带着富贵把九龙西区看起来还行的饭馆都吃了一遍，在街上凭心情给看着顺眼的路人算了几卦，赚了两三百块钱。 富贵还很聪明的货比三家，成功找到了九龙西区最好吃也最便宜的一家包子铺。 正当柳玄觉得不能再这样消磨时间下去的时候，佛爷那边来人了。 仍旧是那个看起来颇有斯文败类之风的阿辉，开着车载着柳玄和富贵往夜总会去。 “上次那件事，佛爷已经处理好了吗？他没事吧？” 柳玄自认算无遗错，但坐在车上，车厢内太过安静，也只好拿这件事拯救一下尴尬的冷场。 阿辉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柳玄。 她今日没穿旗袍，穿的是她自己挑的西装，深咖色，同色的领带，脚上蹬着一双棕色的系带皮鞋，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简单干净的马尾。 她那个傻兮兮的弟弟也跟她穿了同色系的西服套装，坐在她身边，眼皮打着架。昏昏欲睡。 一个女孩子，穿着男人的西装，却并不显得违和。 因为她那双姝丽的眉眼，看着人的时候，总透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过分的沉稳冷静。 而现在，她侧着头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街景倒映在她眼里，反而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些温和。 总结下来就是，柳玄即便穿着男装，也是个漂亮的小美人。 阿辉收回目光：“托阿玄小姐的福，佛爷没事，那件事情我们是受害方，这不是帮派混战，而是单纯的九龙市民在进行正常活动的时候，被帮派分子攻击，九龙警署有义务帮我们排除危险。” “所以佛爷去找了警署的人帮忙？” 柳玄并不怎么吃惊。 身为九龙大佬，佛爷的人脉不可能只有道上那些兄弟。 黑道白道，表面对立，实际却是异体同源。 只要彼此之间有利益牵扯，那便是同一阵营的伙伴。 “不算帮忙，信义帮平时也有为警署处理一些他们不方便做的事情，所以，真要说起来，这顶多算是，互惠互利。” 阿辉温和笑了笑。 转过几条街道，车子缓缓停在夜总会门口，有小弟过来帮柳玄拉开车门，领着柳玄和富贵往里面走去。 这条路柳玄其实已经很熟悉，但走到大堂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人除了佛爷和阿月，还有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佛爷。” 柳玄先打招呼，又冲那两个警察点了点头。 佛爷一见到柳玄，脸上便挂上了和煦的笑，冲她招招手：“阿玄，过来过来，给你介绍两位好朋友啊。” 柳玄走过去，在阿月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阿月的目光盯着她身上的西服，等她坐好了，突然抓住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柳玄抬起疑惑的眸子，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可阿月又不说，只微微鼓着腮帮子，偏过头不看她。 “陈sir啊，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宝贝干女儿，也是这次救了我一命的仙姑，叫柳玄。阿玄啊，这位呢，是香江九龙警署的警司，陈sir，是个很好的人啊，我们信义帮的兄弟们有时候被那些不长眼的小混混在街上偷袭呢，都会去找陈sir帮忙解决的啦。” “陈sir。” 柳玄冲那男人颔首。 佛爷又指着另一个年轻男人道：“这位是他的徒弟，你别看现在还只是个警员啊，能被陈sir收作徒弟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以后啊，肯定也是大有前途的。” 柳玄转头看向那年轻男人，蓦地一怔。 这个人…… 那人视线与柳玄的目光在半空交汇，也是愣住了。 佛爷和那陈sir都是有好几十年的人生经验的老滑头了，此刻两个年轻人的沉默，他们看在眼里，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阿玄，怎么了？” 大堂内气氛安静了几秒，佛爷笑着探着身子问柳玄。 柳玄这才移开眼：“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阿sir面相很好，就多看了两眼。” “是吗？嗨呀，俊生，听见了吗？佛爷力荐的仙姑都说你面相好，看来你小子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哪。” 陈sir哈哈大笑着拍着那名为俊生的年轻警员的肩膀。 俊生俊朗的面颊微红，有些拘谨的移开了目光。 但下一秒，他就看见那个站在柳玄身后的高大男人，目光不善的恶狠狠瞪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主动问道：“那……那位先生是……” “他是我的弟弟，富贵。” 柳玄答道。 富贵重重哼了一声，认真严肃的补充道：“我是姐姐唯一的，最喜欢的，每天都要在一起，一时一刻也不能分开的最亲爱的弟弟。”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在场众人沉默几秒，然后佛爷率先合掌大笑起来。 有些促狭的对富贵开玩笑道：“那以后，你姐姐要是嫁了人，你还要每天黏着她吗？” 陈sir也笑起来，故意去看俊生的反应。 俊生有些腼腆，伸手把帽檐往下拉了拉，遮住自己有些发热的脸。 “嫁人是什么意思？” 富贵眨眨眼，有些茫然的低头去看柳玄。 柳玄一手掩面，也觉得有些羞赧：“你别问了……” “哎，怎么能不问？富贵兄弟是小孩子心性，不懂就要问嘛。嫁人，就是你姐姐给别人做老婆，嫁到别人家去啦。” 佛爷笑得开心，只是这开心也无人能分辨出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他惯常的伪装。 他此时这样打趣柳玄，逗富贵开心，看起来还真像一个普通寻常的阿伯。 “嫁到别人家去？姐姐要到别人家去？那带我一起啦，我跟姐姐一起嫁到那个人家里去就好啦。” 富贵瞪着一双天真的丹凤眼，懵懂无知道。 佛爷笑得乐不可支，柳玄实在受不了，出声打断道：“佛爷，别逗他了。” “好好好，阿玄开口了，那玩笑话咱们就点到为止。接下来说正事。陈sir，先前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佛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只留下一抹阴沉沉的嘴角弧度。 第48章 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 原先和乐融融的氛围一下子凝滞下来。 柳玄垂着眼，不知道这些事情她该不该听，索性就神游天外，假装什么也听不到。 陈sir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有几分客套：“佛爷，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你的要求，只要合情合理，哪一次让你失望过？” 佛爷但笑不语，只沉沉的望着他。 陈sir两手一摊：“在路上埋伏你手下兄弟的那伙人，我们警署已经将他们关押起来了。还有呢，那个叫洪胜帮的小团体啊，成立这几年，一次也没来警署做过备案，他们聚集的那块地方，本来是居民区来的，这是非法占用民宅嘛，不出一个月，警署就会派人把他们全部赶走啦。不止是九龙而已，整个香江，他们要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地头，那都很难啦。” “那空出来的那块地方……” 佛爷脸上笑意深了些许。 “佛爷你的小老婆是不是就葬在那附近的墓园啊？那就方便啦，那个地方就划给你们好啦，正好你们也能帮我们警署管一管那边的治安，有你们在，那一块应该不会再有其他的为非作歹的古惑仔了哦？” “陈sir你可真是好精明啊，有你这样的警司，九龙警署难怪这么多年口碑都这么顶顶好啊。” 佛爷总算露出正常的笑脸。 “那你的事情解决了，佛爷，我的事情你看……” “对了，阿玄啊，你和富贵兄弟的身份证明已经办好了，也是陈sir帮我们从中打点的，你快谢谢陈sir，然后叫阿辉带你去拿吧。阿辉啊，你知道在哪里的喽？” 阿辉点了点头。 柳玄对陈sir道了声谢，目光扫过俊生的时候，发现他正隐晦的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又是一愣。 这个人……好奇怪的面相。 但她没时间多想这些。 佛爷刚才说那句话，显然是在暗示他和这两位警署人员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已经不适合给她听到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 “爹地，我跟阿玄姐姐一起去吧。” 见柳玄起身要走，阿月紧抿着嘴唇，也跟着站起来，试探的问道。 佛爷看着她，面色淡淡：“那是阿玄自己的事情，你跟着去干什么，坐下，先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不要成天只想着玩。” 阿月垂下眼睑，一声不吭的又坐下了。 柳玄看了她一眼。 阿月坐在那里，低着头，两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如初见面时那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快要让人忽视她的存在的安静。 安静得有些可怜。 柳玄脚步只顿了一下，便跟着阿辉离开了。 这是信义帮内部的事情，也是佛爷的家事，她顶多只是干女儿，说白了，也还是个外人。 佛爷摆明了是看透了自己这辈子生儿子无望，便把培养继承人的希望都放在了阿月身上。 柳玄不知道在佛爷看到她的存在之前，阿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从今往后，她的生活只能按照佛爷为她安排的去过了。 跟着阿辉上了夜总会二楼，走到佛爷的书房门口。 阿辉转身让柳玄在门口稍等，自己进去取他们的身份证明。 柳玄知道书房这种地方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去的，便拉着富贵在旁边等着。 转头看着走廊两侧。 二楼都是独立的包房，私密性较高，通常是一些身份地位较高的人来寻欢作乐，或是商谈要事，会在这里开一间包房。 装潢风格和一楼的富丽堂皇不一样，多了几分低调内敛的华贵。 柳玄随意打量了一番，阿辉很快就走了出来。 “阿玄小姐，这就是你和富贵少爷的身份证明了，收好，在香江，这可是很有用的东西，有效期限是三个月，不过您放心，快到期的时候，陈sir那边会安排帮你们换新的。” 阿辉恭敬的双手把两份身份证明递上来。 柳玄接过随意翻看了一下：“这个东西，用来买房，没问题的吧？” “那当然是没问题的，不过阿玄小姐，已经看好房子了吗？佛爷前两天还下令，让我们在别处留意好的房源给您留着呢。” 阿辉镜片后的双眼锐光一闪：“您决定买在哪里呢？” “还不知道，我托龅牙龙帮忙找的，已经有着落了，就等这个东西到手，再联系房东去看房子。如果合适的话，我想应该就定下来了吧，毕竟我们也想尽早有个自己的房子定居下来。” 柳玄把身份证明收好。 阿辉点点头：“这样啊，那看房当天，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叫上我一起。龙仔那个人，虽然也在信义帮混了多年，但到底没什么人脉，我跟着去，那房东应该不敢坑你的。” 柳玄睇他一眼：“阿辉先生，在道上还是很有威望的喽？” 阿辉扶了扶眼镜，笑了一声：“毕竟是跟在佛爷身边多年，也算是混了个脸熟，许多人见到我，还是会给几分薄面的。” “好啊，看房那天我一定请你一起，如果你有空的话。” 柳玄不介意多一个人一起去。 正如阿辉说的那样，他是佛爷身边的得力干将，有他出面，很多事情说不定就能迎刃而解。 身份证明到手，柳玄便准备去找龅牙龙，打听一下房东那边的消息。 阿辉倒是有意跟他们一起，但佛爷这边临时有事要他去半，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只好遗憾作罢。 柳玄直接带着富贵赶往龅牙龙之前干活的那个码头。 不出意外，正看见龅牙龙坐在阴凉处，一手拿着白色毛巾擦汗，一手拿着包子干巴巴的往嘴里塞。 柳玄转头看见旁边有卖吃食和饮料的小摊，走过去买了一瓶冰镇杨梅汁，走到龅牙龙跟前，递了过去。 “干吃包子啊龙哥，喝点水喽？” 龅牙龙干完活，正热得满头大汗，冷不丁看见一瓶冰镇过的水，眼前一亮。 又抬头看见是柳玄，更是笑得龇牙咧嘴。 “仙姑，你怎么来了？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啦，多谢你啊。” “我来问问你，上回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第49章 两个男人住一起 “啊？什么事情啊？” 龅牙龙仰着头，张着嘴盯着柳玄，有些木楞。 “你忘记了？” 柳玄表情淡淡的，眼神幽幽望着他。 龅牙龙愣了好几秒，才猛地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仙姑你说那件事情啊……” 他抓了抓头发，诡异的露出了有几分害羞的表情。 “其实呢……我当然是愿意的啦仙姑，你不嫌弃我，愿意让我跟着你赚大钱，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可怜想帮帮我嘛……” “谁说我是看你可怜了？你哪里可怜？” 柳玄打断了龅牙龙的话，一脸认真的上下打量他一番。 “你手脚俱全，能走能跳，哦当然现在可能走路还有点不方便，但是修养一段时间也就恢复正常吧？你有力气，能赚钱养活自己，虽然肯定赚的没有我多，但是起码能过上九龙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你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我干嘛要可怜你？” 龅牙龙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没等他反驳，柳玄继续道： “你也跟我说过，从前有想要退帮的人，他们的下场是什么？断手断脚？被丢进海里喂鱼？是你跟我说的吧？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既没有断手断脚，也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跟那些人比，你简直太幸运了，既然如此，我干嘛要可怜你？” “可是仙姑……” 龅牙龙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向来是遇到什么让他感到头痛的事情，直接抡起拳头上去干架就完事了。 但是碰到柳玄这种耍嘴皮子的，他就一身功夫都施展不开了。 “所以龙哥你记住，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做事，绝对不是出于同情，不是因为我可怜你，而是因为我需要你。你有你存在的意义，你能对我的事业起到帮助，所以我才愿意给你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随便哪个可怜的人我都愿意把自己赚来的钱分他一点。我跟钱有仇吗？” 柳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点口干舌燥的话，干脆把那瓶杨梅汁拧开，自己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龅牙龙嘴巴张得更大了。 等柳玄喝完，才讷讷说道：“仙姑……我以为你是买给我的呢……” “你跟着我干，以后这种饮料，想喝多少喝多少，喝到你反胃都可以。” 柳玄淡淡看着他：“怎么样，还要给你几天时间再考虑考虑吗？” 龅牙龙嘶了一声。 “不用了吧……仙姑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要是还推辞，那我的脸也太大了。” 柳玄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同意跟我一起干了？” “仙姑你不嫌弃我笨手笨脚没文化就行了，我哪有什么不同意的。以前我跟着佛爷混，今后，我就跟着仙姑你混了！您放心，我这人，别的忧点没有，就是听话，你指东我绝不打西。” “别整天打打杀杀的，我是算命的，不是讨债的。” 柳玄轻笑一声：“对了，我和富贵的身份证明已经到手了，房子那边怎么样了？最近能去看房吗？” “哦，那可是巧了，房东今天正好在家，我早上才碰见过他，那就走吧，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他。” “你这边的活儿干完了？” 柳玄故意问道。 龅牙龙身形一顿，然后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仙姑，如今你才是给我发工钱的老板，你不让我在这干，我肯定就不干喽？” “工钱结了吗？” “结了，上午半天的活儿，我挣了八块钱。” 龅牙龙把兜里的钱掏出来。 柳玄看了叹了口气。 干了半天的重活，才挣八块钱。 果然无论什么时代，只靠卖力气都是没什么出路的。 “那走吧。” 龅牙龙带着柳玄往住宅区聚集的地方去。 九龙东区的住宅区和西区的也很不一样。 西区大多是低矮的平房，有些甚至只是一个铁皮搭建起来的棚户，或是拥挤的棺材房。 可东区却已经有许多外型干净漂亮的小公寓，商品房，更不用说那些复古华丽的小洋房。 “仙姑，那个房东就住在这里。” 龅牙龙带柳玄来到一栋独栋洋房小别墅外面，见柳玄露出惊讶的表情，笑着道：“这是房东这两年新买的房子，他说以后要是回国，也要住在这里，不卖的，要卖的是那边的老房子。” 他指了指远处的商品房小楼。 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 柳玄只看了一眼：“嗯，按门铃吧。” 龅牙龙按下门铃后，二楼的窗户便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看见龅牙龙，便问他是不是带人来看房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那人的身影从窗边消失，没过一会儿，别墅的门打开，男人边穿着外套，边对龅牙龙抱怨道： “早上你怎么不说今天要带人来啊？我下午还有事情，你们晚来一会儿，我就不在家啦。” 龅牙龙陪着笑脸：“不好意思啦刘先生，我们也是时间紧张吗？这不是一有空就立刻赶过来了。” “我也就是着急卖，马上就要出国了嘛你知道的，不然啊，你不提前跟我讲好，我可不愿意带你们去哦。” 刘先生戴着一副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看见两个穿西装的人站在龅牙龙身边，开口便道：“是两个男人买房？住一起？哟，还穿的是情侣装？真时髦啊。” 龅牙龙猛地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柳玄，有些尴尬：“刘先生，不是两个男人啦，这位是个女孩子，你看清楚再说话嘛。” 刘先生于是走近了些，一只手抬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柳玄两秒，嘀咕道：“香江现在是越来越开放了哦，女孩子都打扮得跟个男孩子一样，不男不女的。喂，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柳玄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房东身上，有股令人不适的气息。 “我是做风水方面工作的。” “嚯！风水先生，还是个女的！那可真是……” 房东似乎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 隐在厚厚的镜片之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柳玄。 柳玄感觉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50章 缘分在后头 “喂！刘先生，都说了人家是女孩子的嘛，你就不要这样盯着人家看，好没礼貌的啦。” 龅牙龙站到刘先生面前，挡住了他望向柳玄的目光。 “而且人家是买房子，又不是租房子，一锤子买卖嘛，你管人家是干什么工作的呢？先去看房啦，先说好哦，那房子要是不太行，我们也是不会买的。” “是啦是啦，走吧，我带你们去看房子。” 刘先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太妥当，收回目光，转身锁好门后便在前面走着。 柳玄感觉到富贵抓着自己的手非常用力，便故意放慢了脚步，跟他二人落在了后面。 龅牙龙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加快脚步跟上了房东的步伐，在前面跟他东拉西扯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 柳玄留心注意着那古怪的房东的动向，偏过脸看着富贵。 却见富贵望着房东略微佝偻的蹒跚背影，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单纯的厌恶。 “那个人好臭哦。” 说着，富贵皱了皱鼻子，眉头拧的死紧。 “而且，他身上好脏，好黑，姐姐，你不要靠近他啦。” 柳玄心微微沉了下去。 她只能感觉到刘先生身上有着令人不适的诡异的气息，而富贵的话进一步证实了这个房东有古怪。 “他很危险吗？” 柳玄低声问道。 富贵眨眨眼：“他要倒霉的，是很危险啦。” 这话的意思是这房东会有灾祸，但与他们无关？ “喂，你们两个，怎么走那么慢啊？真是不像话，我一个老头子都走得比你们快，磨磨蹭蹭的，快点赶上来啦。” 刘先生跟龅牙龙聊得好好的，不知怎得突然回头冲柳玄和富贵大叫道。 柳玄淡淡看他一眼，不再说话，拉着富贵稍微加快脚步，缩短了和前面二人的距离。 那住宅楼所在的小区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但转过几个街角，柳玄逐渐觉得眼前的街道开始有些眼熟起来。 前边不远处，好像就是周府的老宅子。 富贵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抗拒了。 “闭上眼睛吧，我牵着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柳玄知道他能看到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那周府如今应该不仅仅是怨气冲天了，周家小公子本就性情恶劣，又是被那些冤魂害死，这会儿的周府，在富贵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乱象。 富贵嗯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紧紧抓着柳玄的手，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走。 不久后。 周府的百年老宅果然出现在眼前。 柳玄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目光。 那两扇朱红大门上挂上了白幡，廊下挂上了两个白灯笼，上面黑色墨水写着大大的“奠”字。 原本她是布下了阵法，护住了小公子剩下的魂魄的。 但周家人没能找来真正的道士，那天在门口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的，一看就是假借道士名号招摇撞骗的，怕是将她布下的阵法给破坏了。 小公子剩下的魂魄没了庇护，自然是被那些对他怨恨入骨的冤魂吞噬殆尽了。 如今周府上空一片愁云惨淡，任谁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柳玄自然也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从这里走过，可周府大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仙姑，你这么着急走吗？” 苍老嘶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柳玄只觉得脊背一凉。 刘先生停下了脚步，手扶着鼻梁上的酒瓶底眼镜，看看周府大门口站着的男人，又看看柳玄。 “仙姑是叫你吗？你不是说你是做风水生意的吗？” 柳玄暗自咬牙。 这老头，这个时候反应这么快干什么？ “仙姑，你和我家荣儿也算相识一场，他走了，你都不进来送他一程吗？你知道的，荣儿可是很喜欢你的。” 柳玄面色冷冽。 喜欢她？ 怕是把她一个大活人当成玩具那种喜欢吧。 她不想应声，和周府的这段因果，早在钱货两讫的那天就该结束了。 但很显然，周老爷并不这么认为。 他走了出来，慢慢朝柳玄靠近。 “荣儿真的很喜欢你，他临走的时候，很痛苦，像是被什么人掐着脖子一样，呼吸都困难，脸都憋紫了，但是还是念叨着要他的玩具……仙姑，荣儿先前的玩具都坏掉了，只有一个，他还没拿到手，还没玩过，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声音越来越近，那刘先生仿佛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原本着急赶路的人，硬是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柳玄避无可避，只好深吸口气，转身面对着周老爷。 这一看，她忍不住瞳孔一颤。 短短几天，周老爷满头须发皆变成了白色，脸垮了，身形也垮了，浑身的精气神全都散了，周身上下透出一股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枯朽的气息。 见柳玄终于转身看着自己，周老爷嘴唇哆哆嗦嗦的扯出一抹诡异的笑：“仙姑，要不要进去，见荣儿最后一面？他还没有下葬呢，还在家里，你要是愿意去见他，他会很高兴的。” “周老爷，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不过，我理解你深爱小公子的心情，但人既已死，还是尽早入土为安的好，别再折腾他了。至于我，我与小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无甚渊源，就不去打扰小公子安息了。” 柳玄语气淡淡，目光扫过周老爷怨毒的眼神，看着那刘先生道： “刘先生，再耽搁下去，今天看不了房的话，这桩生意就算了吧。香江这么大，总还有别的好房子……” “害，这说的什么话，走走走，时候不早了，晚上我还有事呢。早点把这房子卖出去，我也能早点安心的出国啊。” 一提到卖房子的事情，刘先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一拍脑门，又大步往前走去。 柳玄冲周老爷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周老爷站在原地，眼神中的怨恨仿佛淬了毒一般，死死的盯着柳玄的背影。 “说什么仙姑……你明明收了钱，你明明能救荣儿，可你却见死不救……没关系，仙姑，你跟荣儿的缘分，在后头呢。” 第51章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走出两步，柳玄突然脚步一顿。 体内仿佛有一股阴寒之气在周身游走。 她闭上眼，攥紧了富贵的手，默默掐指给自己算了一卦。 几秒后，她猛然回头。 周府大门已经关上，不见了周老爷的身影。 但柳玄面沉如水。 她分明算出来，自己的命线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有了些微的改变。而这改变，正是那周老爷引起的。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贪那最后还砍半了的一万块港币，无端自寻烦恼。 柳玄叹了口气。 虽然倒不是什么会将她逼上末路的大的影响，但谁也不会愿意自己安睡的时候，耳边总有一只蚊子在转悠。 这桩因果，还得找时间彻底解决了才好。 周府的事情暂且不提，刘先生带着三人继续往前穿街过巷，走了老半天，才终于走到了那住宅所在的小区。 柳玄回头看了看，有些困惑：“龙哥，这里……已经不属于九龙城内了吗？” “是呀，哦，仙姑你可能不知道，这里叫做深水埗，跟九龙东区就只有一街之隔啦，不过治安可是好很多哦，那些帮派的大佬们要做生意，都会避开这个地方，所以这里呢，住的都是普通人，老老实实打工上班过日子的那种。” “你不是香江人哪？内地偷渡过来的？” 刘先生走了这老半天，也累得气喘吁吁了，一听龅牙龙这话，又精神起来，转头打量着柳玄。 龅牙龙摆摆手：“刘先生，你这话说的不对，仙姑可是有正经身份证明，正当理由在香江生活的，什么叫偷渡啊。” “哦，有身份证明啊，那就好办了，我虽然要出国，但是我的房子可不卖给黑户啊。走吧，上去看看房子。” 刘先生扯着衣服领子喘了两口气，伸手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腰背，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就到了小区正门。 柳玄眯眼观望一番，这小区应该已经修建了有些年头了，外墙墙皮有些剥落，围栏也都生锈。 但里面楼栋看起来还算干净，墙体粉刷成浅蓝色，一眼看过去还算养眼。 家家户户阳台上都晾着衣服，还有一些在阳台上种了各种花草，生活气息如此浓厚，就连柳玄也忍不住深呼吸一口，心情仿佛都明快了不少。 龅牙龙对柳玄笑道： “仙姑，您看这小区环境是不是还可以啦？完全符合你的要求，而且啊，里面还有个小花园，也很漂亮的，还有健身器材和游乐场，富贵兄弟一定会喜欢的。” 柳玄不置可否：“那些都是次要的，先看了房子再说吧。” 刘先生透过厚厚的镜片睇她一眼。 “我跟你们说啊，这整个香江，你们可再找不到我这样的好房子啦，以前是我跟我老伴住的，我老伴啊手脚麻利爱干净，每天都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前些年儿子赚了钱买了新房，我们才搬到刚才那里。去年我老伴走了，儿子担心我一个人住，让我去国外跟他们一起生活，所以我才会想要把老房子给卖了，多少也是点钱嘛。” “是了嘛，大家都不容易，刘先生你着急卖房子出国，我们呢，也想尽快找到房子定居下来。” 龅牙龙脱离了信义帮大半个月，此时跟人说话，倒是学会了好声好气，有商有量，半点不见曾经的古惑仔气质。 柳玄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走吧，走吧，就是这里了。”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小区里面走，很快走到小花园旁边。 这里已经接近小区边缘了，好在背后也是一条蜿蜒的河流，并不是街道，应该不存在早上被吵醒的问题。 “呐，这个小区呢，还是当初英国佬出资修建的，各种设施都是最先进的，你们要是有空呢，四处走走看看，不远处的地方有饭馆啦，诊所啦，大排档啦，还有你们年轻人最爱的地方，都是有的哦。” 刘先生冲龅牙龙挤挤眼睛。 “我那个房子呢，是在6楼。楼层高，空气好，而且有电梯，不用你们用腿脚爬楼的啦，你们去别处打听打听，香江有电梯的房子哦，价格绝对没有我给的这么美丽的。” 刘先生一边喘着气，一边领着三人往楼道走。 龅牙龙落后两步，用手拢着嘴巴对柳玄悄声道：“仙姑啊，你别介意，这人呢上了年纪，嘴巴是会碎一点啦。” 柳玄并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房子。 这房子有点蹊跷。 刚才在外面看，这小区风水是没有问题的，加上里面绿植葱茏，生活气息浓厚，这里显然很适合居住，不说能旺人运势，但至少住在这里，不会碰上很多糟心事。 但是一走到这栋楼前，事情就有些不一样了。 “刘先生，我想问您一件事情。” 柳玄脚步停在外面，朗声叫道。 刘先生像是十分着急，已经按下了电梯，突然听见柳玄叫他，一回头发现那三个人都在外头，一个也没有跟着他进去，顿时表情有些不大高兴了。 “你们几个年轻人真是奇怪，嘴上说着着急找房子，现在有一直磨洋工，到底要搞什么啦？” “刘先生，您先别急，有些事情总得说在前头，我总得问清楚。” “进到房子里面，一边看一边问，不是节省时间嘛？” 刘先生嘴上抱怨着，但见柳玄一点没有过去的打算，也只好慢慢走了出来。 “刘先生，我虽然对香江现在的房价不是特别了解，不过以这个小区的装修情况和环境条件来看，这里的房子，恐怕不便宜吧？您就算是要出国，难道就那么缺钱，这么急着把这个房子便宜卖掉吗？” 柳玄紧紧盯着刘先生的眼镜，面色淡然，声音也听不出情绪变化。 刘先生不满的嚷嚷起来：“你这个年轻女仔，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啦，我都讲了我就是因为着急出国，所以才要卖掉啊，不然咧？我要是人留在这里，我一定不会卖掉的，这里可是有我跟我老伴几十年的回忆啊！” “你到底要不要买？不买的话，我就去找别人！都不要浪费时间！” 第52章 这里好脏 刘先生被柳玄这一句质问，问得勾起了心里的火气。 他涨红了脸，似乎觉得这几个年轻人是在戏耍自己一般，梗着脖子，整一个不讲道理的小老头形象。 龅牙龙见他这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一是怕他后悔了不卖房子，二也怕他这年纪，万一真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他们到时候房子没到手，说不定还得赔一笔医药费。 不划算。 于是扯了扯柳玄的袖子：“仙姑，算啦，我们先看完房子再慢慢跟他谈啦。” 柳玄的盯着刘先生的脸，半晌点点头：“好，那就看完房子再说。” “看完我也不一定卖给你啦！” 刘先生气急败坏，恶狠狠瞪了柳玄一眼，但还是立刻转身去按电梯。 “唉。” 龅牙龙长长叹了口气。 柳玄却微微勾起唇角：“放心，这房子，他也只能卖给我们了。” “为什么？” 龅牙龙不解的问道。 柳玄却并没有马上解释，而是拉着富贵跟上了刘先生。 电梯一路上到六楼，走出电梯的时候，柳玄四处看了看。 这是一梯两户的格局，楼道间打扫得很干净，窗户也擦得光亮，角落里还摆着两盆生机勃勃的绿植。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样子。 再往里走，两户人家，一户门前摆放着鞋架，鞋子摆放得整整齐齐。 但大门上贴着的却不仅是福字，还有一张威严震慑的门神。 除此之外，鞋架旁边摆着一盆龟背竹。 而入户垫的四周，散落着一圈白色的，像雪一样的东西。 柳玄走近看了一眼，那不是雪，是粗盐粒。 她眉头微挑，若有所思的转身看着刘先生。 刘先生已经走到了另一扇门前，正从兜里拿钥匙出来。 发掘柳玄在看着自己，他冷冷说道： “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有点文化的人，大家都懂礼貌，像你那样随便去人家门口东看西看，被人发现了，是要跟你找麻烦的。” “是吗？” 柳玄耸耸肩，走到刘先生背后。 “咔哒”一声，刘先生打开了防盗门。 “姐姐！” 富贵突然小声急促的叫了一声，柳玄会意，后退一步，恰好撞进他怀里。 富贵紧张的双臂环抱着她，而那扇防盗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略微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富贵搂着她的胳膊蓦地收紧。 那一瞬间。 柳玄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朝她急射而来，但是在无限接近她的时候，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悄然化解。 她的心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猛烈的跳动起来。 那股保护她的力量，应该就是富贵天道之子的气运。 她闭上眼睛，身体有些软在富贵怀里，手紧紧抓着他的臂膀，深呼吸两下，平复了一下心跳。 “干什么？年轻人，要发/春就等晚上啦，大白天的在门口亲亲我我的，不要脸咩？” 刘先生进门后先打开了客厅的窗户，一回头发现那几个年轻人又没有进来，走到门口，就看见富贵抱着柳玄。 顿时看不过去了。 龅牙龙尴尬解释道：“刘先生，他们是姐弟来的嘛，你讲话不要这么难听。” 刘先生冷哼一声。 柳玄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心跳平静下来，拍了拍富贵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慢慢走进这个屋子。 一进门柳玄就感受到一股阴寒之气。 但这间屋子从风水上讲，其实没什么问题，屋型方正，宽敞整洁，干净明亮。 虽然因为太久没有人居住，有些地方落了一层灰尘，但并不影响屋子整体的格局。 可即便如此，一走进这间屋子，那股侵入骨髓的阴冷之气仍然挥之不去。 “好房子，仙姑，你看，楼层高就是好，外面那么大的太阳，这里边还是凉飕飕的。” 龅牙龙看了一眼这房子，眼里流露出惊艳之色，脱口而出夸赞道。 他可不是在胡乱吹捧，这房子对他来讲，那简直堪比皇帝的行宫啊！ 就他在码头干活挣那点钱，辛苦一年也就能在九龙西区那里买一间小棚户了。 或者就是去小渔村，自己找几块木板搭一间小木屋。 像这种漂亮的房子，怎么都轮不到他这种人能买得起的。 “是凉飕飕的，你觉得很舒服？” 柳玄反问道。 刘先生走过来瞥她一眼：“高层就是这样的，即便是最热的时候，温度也不会高到让人受不了。你要是觉得热，把大门打开，通通风，绝对凉快的啦。” 柳玄微笑：“刘先生，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讲过，我是做风水生意的。” “风水生意嘛，我懂的，骗骗那些大老板嘛很好用，但是呢，你要想跟我说这些，那可不管用。你莫不是要说我这房子风水不好，要我再降点价钱？” 刘先生是连摆手带摇头：“不可能啦，一万五是最低价啦，再低我要吐血啦。” 柳玄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走进屋里来，四下转悠了一圈，脚步突然停在了卧室门口。 “富贵，你有看到这房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她自己目前只能感觉到这屋子里怨气缭绕，于是便转头对富贵问道。 富贵摇摇头：“没有怪东西，只是这里好脏哦，到处都是血……” 富贵声音没有压低，这话一出，刘先生面色立刻变了。 “后生仔，你胡说八道咩啊，什么血，我告诉你，这房子我打扫得可干净了！” “刘先生，方便问一下，您太太是怎么走的吗？” 柳玄突然转身看向刘先生，把他眼神中的慌张尽收眼底。 “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房子你买不买？不买就出去！” “这房子你卖给我之外的任何人，恐怕不出一年就会出事。我要是猜得不错，您太太走得时候，应该也很痛苦吧？” 柳玄声音不大，从容不迫。 可刘先生嘴唇却哆嗦得越来越厉害。 但他仍然强撑着，不肯说真话：“我老伴是年纪大，生了病，你……” “是生了病，还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刘先生，我多嘴说一句，其实您也和您太太一样，在这里住得越久，身上毛病越多吧？当然了，人老了，就是会被各种病痛缠身。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您脖子上挂的那个，又是什么呢？” 第53章 你没救了 脖子上挂的东西？ 龅牙龙也忍不住好奇的往刘先生脖颈间看去。 刘先生面色一变，察觉到龅牙龙的目光，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领口。 “看咩啊？” 龅牙龙有些讪讪的笑道：“刘先生，什么好东西要这么紧张的藏起来嘛，给我们看看楼，还是说，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我们啊？难道这房子真的闹鬼？” 龅牙龙本意只是想诈他一下，让他态度缓和一点，不要惹仙姑生气。 可没想到这话一问出来，刘先生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龅牙龙这时候再蠢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就说嘛！ 这大夏天的，就算再是高楼层，怎么能一进来就凉得想加衣服呢？ “吊你老姆！死老坑，你竟然真的敢卖闹鬼的房子给我啊？你是不是不晓得我以前是什么人啊？你去道上打听打听，我，信义帮龙哥！以前走出去哪个看见我不得夹着尾巴跑啊！现在我是从良了，不代表我拳头打不动啦！你是不是活够了，想下去见你老太婆啊？你早说我送你一程啦！” 龅牙龙恼羞成怒。 仙姑是相信他，才让他帮忙找房子的，结果呢？ 他信誓旦旦找到一个好房子，结果却是个鬼宅！ 靠北啦！还说以后要跟着仙姑一起干，交代他的第一件事情就做成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敢跟仙姑拍胸脯说一切交给他？ 他猛地一抬腿踹翻了脚边的椅子，哐啷一声巨响，吓得那刘先生差点腿软摔在地上。 天菩萨！他是真不知道这个男人以前竟然是混帮派的啊！ 要是早知道……可是已经没有早知道的机会了。 龅牙龙一把揪住刘先生的衣领，不由分说，狠狠扯下了他脖子上系着的一根红绳。 “啊！” 红绳被硬生生扯断，刘先生惊恐的惨叫一声。 可是剧痛过后，发现断掉的不是自己的脖子，他心有余悸的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两腿蹬地离这古惑仔远了些。 踉跄的爬起来想跑，却发现柳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大门边上。 见他冲了过来，唇角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细白的手轻轻一带，那扇逃生之门在她身后慢慢的关上。 “咔哒——” 刘先生只觉得这声音像是催命一样。 他两眼一黑，结结实实跌坐在地上。 “这是个什么怪东西？” 龅牙龙蹲在地上，研究着从刘先生脖子上扯下来的那个东西。 富贵也学着他的样子，跟他蹲在一处，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那个吊坠。 “是钟馗。” 柳玄俯身抓着刘先生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寻常人为了一个好的寓意，脖子上大多会挂着玉佛，观音，甚至于貔貅等神兽。 但挂钟馗的还真是少见。 那钟馗雕刻得栩栩如生，横眉怒目，面如恶鬼，且，似乎是经过高人开了光的。 仅仅只是肉眼看着，柳玄便能感受到它其中蕴含的强大的能量。 这或许也是刘先生在这房子里住了这么多年，还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吧。 “钟馗？抓鬼那个钟馗？” 龅牙龙啧舌：“好端端的，戴这玩意干啥，这么丑，还有点瘆人……” “龙哥，慎言。” 柳玄阻止了龅牙龙继续说下去。 开了光的钟馗挂坠，那可不是普通的挂坠了。 对他口出妄言，难保会有灾祸临头。 龅牙龙见柳玄神情严肃，也知晓自己怕是说错话了，忙抬起手在自己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又对着那挂坠连声道歉。 柳玄这才看向神情木然的刘先生，似笑非笑道： “你跑什么，心虚啊？” 刘先生咕咚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看向柳玄。 “你……你还真是个风水先生啊？” 柳玄闻言，皱了皱眉。 严格来说，她不是。 但她点了点头：“我的确会看风水。这房子有问题，在里面住久了，会被怨气侵蚀，轻则运势奇差，倒霉透顶，重则疾病缠身，痛苦而亡。就像你太太一样。” “那……我是不是也活不久了？” 刘先生伸手摘下了眼镜。 柳玄这才发现，那又厚又浑浊的酒瓶底眼镜后面，竟然还藏着秘密。 刘先生那双眼睛，并不是近视的人的眼睛。 与常人无异，但，双眼的眼白部分，散布着不规则的黑色斑点。 一块一块相互连接，几乎整个眼球都要变成黑色了。 柳玄只看一眼便知道，那些也是怨气侵蚀的后果。 这些黑斑形成的时间应该很早，后来不知他从什么人那里求来了这开过光的钟馗像，黑斑的生长速度便被抑制住了。 可现在，钟馗像已经不在他脖子上。 柳玄便看见，有丝丝缕缕的怨气，争先恐后的朝刘先生身上涌了过去。 “嘶——” 刘先生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抬手捂住眼睛。 “觉得痛吗？” 柳玄走近他，将周身灵力运转汇集于右手食指尖，凌空画符后，轻轻点在他眉心。 “散。” 她轻声低呵。 下一秒，刘先生放下手，抬头时，神情有些愣怔，定定的望着柳玄。 “你……你真是，你真是那个人说的，是个仙姑啊？” 柳玄有些无奈的一摊手：“我说过了，我只是个看风水，看相算命的。不过干这行的，多多少少都得会一点驱邪的本事喽，要是真撞上那些东西，总得保命吧。” 刘先生看着柳玄，突然两眼放光。 “那……那我叫你一声仙姑，你能不能救救我！这房子白送给你都成啊！” “救你？” 柳玄看着他，默默推演了一卦。 “你没救了。” 两秒后，她淡淡说道。 “你在这里住了太久，那些怨气早就缠上你了。你本该早就落得和你太太一样的下场，不过是因为那钟馗像，所以才拖到了现在。但这钟馗像能保你以后不被邪祟近身，却没办法祛除你身体里经年累月被怨气侵蚀的损伤，要不了多久，那些潜伏的病痛应该就会发作出来了。” 柳玄说着，缓步走进了怨气最重的那间卧室。 是主卧，格局是和这间屋子统一的方正，窗户开得很大，采光充足。 但站在床边，柳玄却隐约仿佛听见，有惨叫声萦绕在耳边。 第54章 天上掉馅饼 柳玄闭上眼。 刚才帮刘先生驱散周身的怨气，已经将她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几乎消耗殆尽了。 但她依旧让所剩无几的灵力缓缓在周身运转，尽可能的感受着那些山呼海啸般汹涌的怨气。 那一团团黑色的雾气，在屋子里横冲直撞。 柳玄抬手，指尖带着灵力穿过那些怨气的一瞬间，她脑海里骤然出现一张人脸。 模糊的，像是黑白电视一般，画面扭曲着随时要咔哒一声黑屏一样。 唯一清晰的是那双眼睛，一双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也没有任何情绪，比荒野中的孤狼还要更加冰冷无情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正在与她对视。 柳玄浑身一震。 而后察觉到有一双手正揽着自己的肩膀。 “姐姐，你不要怕。” 富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同于往日的活泼稚气，他声音低沉下来的时候，音色温润醇厚，像甜度刚好的浓醇的巧克力，丝滑的拂过耳畔。 柳玄睁开眼，转头看去，看见富贵那双澄澈的眼里满是担忧。 “你也看到了吗？那个人。” 她轻声问道。 富贵皱起眉头，鼓着腮帮子：“好凶。” 没错，很凶。 柳玄默默记下那双眼睛的模样，转身看着刘先生。 龅牙龙正把那钟馗像往他脖子上带，一面笑嘻嘻的用手掌在他脸上抽了两下，活脱脱又是一副古惑仔的做派。 “老鳖三，以后做人做事呢，厚道一点，不然啊，小心遭报应喽。” “龙哥，别这样，我们是诚心跟人家买房的。” “啊？仙姑，这房子闹鬼啊，你还要买？” 龅牙龙听见柳玄还要买这房，也是吃了一惊。 “没有闹鬼，只是有点怨气，消解掉也就没事了。” 区区怨气而已，也就是她这会儿境界大不如前，灵力不够，要不然分分钟的事情，哪里需要大费周章的去买东西更改风水？ 龅牙龙不知道怨气和闹鬼的区别。 只是暗自啧舌。 不愧是仙姑，闹鬼的房子都敢住。 也不知是那鬼比较凶，还是仙姑发功的时候比较凶？ “刘先生，这房子我买了，您先前说的是一万五对吧？但这房子不干净，您自己心里也清楚。如今我愿意接手，您看看，这价格是不是还能再商量商量？” 柳玄从富贵背着的小包里拿出厚厚的纸包。 刘先生呆滞的目光看了看那纸包，却也没有了半分波动，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柳玄。 “我都要死了……还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柳玄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驳。 嗯，她故意的。 其实有那钟馗护身，刘先生日后顶多也就是多灾多难，病痛缠身，但大概率也都是些老年人常见的疾病。 不至于马上就要死了，毕竟她看下来，他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活。 不过如果能因此把价格谈得更低一些，那这何尝不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呢？ “你若诚心想买，一万块，买走吧。合同在我的包里，一式两份，我已经签好字了，你签好留一份给我就可以了。” 柳玄嘴角微微翘起。 省下了五千块钱呢。 等刘先生步履蹒跚的离开后，柳玄再次好好观察了一下这个房子。 除了烦人的怨气需要尽快处理，其他的，真的没得挑。 她还是很满意的。 “姐姐，我要跟你一起住大房间。” 富贵更是没有心理压力，在他看来，这房子是脏了点，但是姐姐说了她会处理干净，那就没有问题啦。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很快做出了决定。 但柳玄立刻就否决了：“你是大孩子，要学会自己睡觉。” 富贵嘴巴撅起来：“可是一个人睡觉，我会怕。” 柳玄斜睨着他。 多新鲜，连怨气和鬼都不敢靠近他的天道之子，说自己一个人睡觉会怕。 她这次立场很坚定：“不行。” 富贵不甘心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软磨硬泡了很久，发现她的态度真的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顿时萎靡了。 蔫头耷脑的坐在客厅沙发上，无精打采望着天花板。 “这房子还需要打扫一下，门锁也要换个新的，这几天我们还是先住在红姐那里，慢慢收拾这边。等红姐那儿到期了，我们再搬过来。” 柳玄锁上房门，转身的时候，从纸包里拿出几张纸钞，递给了龅牙龙。 “龙哥，多谢你帮忙找到房子，这是给你的。” 龅牙龙一下愣住了，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然后猛地咽了几口唾沫。 乖乖！ 都是大面额的呀！ 一张就够他干活十天半个月的了！ 这谁不心动啊！ 可是……他忍住了伸手去接的欲望，有些羞愧的摸着后脑勺。 “仙姑，您就别埋汰我了，什么帮你找房啊……这，这也不是什么好房子，又不干净……” “怎么不是好房？” 柳玄却笑了笑：“你说的只是小问题而已，等我处理完，下次你来的时候，这房子一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那是仙姑你本事大嘛，才会觉得是小问题，可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呢，遇见这种房子，肯定是觉得倒了大霉啦……” “不要放在心上。” 柳玄安抚了他几句。 “对了龙哥，你拿着这些钱，也去买两身新衣服吧。” 柳玄倒不是嫌弃龅牙龙身上的衣服，只是这人，从前混黑帮，现在又在码头做劳工，确实没见他穿过什么正经衣服。 柳玄对自己的事业是有规划的，不可能一直在街上摆摊算命。 既然如此，那合伙人自然也要穿得像样一些，这样以后跑业务拉客户的时候，才能让别人愿意相信自己嘛。 龅牙龙又咽了咽口水，才忍着心底的激动，接过了那几张纸钞。 点了点，足有五百块。 他顿时眉开眼笑。 “谢谢仙姑！” 以前跟着佛爷不好混，总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烂命就会被老天收走。 可是跟着仙姑，好像很好混的样子诶！ 不过就是每天东跑跑西看看，找找卖房子的地儿，就赚了五百块！ 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嘛！ 第55章 红鸾星动 回到红姐的旅馆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柳玄和富贵二人分别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把路上买了带回来的晚饭在桌子上摆开。 柳玄却突然想起了红姐。 刚才回来的时候，在柜台那里并没有看见她。 柳玄是有点在意的。 尽管红姐的面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说明她不会失去理智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来引那男人现身。 但柳玄还是很好奇。 而且红姐言语之间，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信任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和羁绊，有时候就是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刻，就已经潜在的形成了。 若是没有那天红姐醉酒之后敞开心扉的倾诉，柳玄也不会对红姐的事情过多的上心。 但她这个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别人对她释放善意表达亲近，她自然也会对那人更多关注一些。 “你先吃着，我下去看一眼。” 柳玄放下筷子，转身出门下楼。 也巧，她走到柜台旁的时候，恰好看见红姐站在门口，面前是一个浑身脏兮兮黑黢黢的小孩。 看起来是在贫民区那边流浪讨饭的小叫花子。 红姐从自己的手包里掏出两枚银钱，放在那小男孩手里，小男孩眉开眼笑的接过去，对着红姐鞠躬连声说了几句谢谢并几声好听话，又从红姐手里拿走了一个信封，转身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柳玄站在楼梯口看着。 红姐转身的时候，面上带着轻飘飘的笑意。 但一抬眼看见一个人默不作声的站在那儿盯着自己，她还是吓了一个哆嗦，待看清那人是柳玄后，松了口气，伸手拢了拢耳边的卷发。 “妹仔，怎么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怪吓人呢。” 红姐走到柜台后面，回头看了眼柳玄，示意她跟上。 柳玄走到门口看了眼外面，已经不见了那小叫花子的身影。 她紧跟着进到红姐的房间里面。 屋子里已经收拾整齐，梳妆台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角落的香插里燃着一根檀香。 袅袅香气萦绕在屋子里，分外雅致。 “喝一杯吗？” 红姐把手包在桌子上放下，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妆容，转身便拎上了一瓶洋酒，举起来对着柳玄问道。 柳玄脑海里一瞬间回忆起了红姐喝醉之后依旧漂亮但有些癫狂的状态，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 大约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红姐漫不经心的勾起一抹笑，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先仰头抿了一口。 “好可惜，难得遇见一个妹仔，又漂亮，又讨我喜欢，还能喝酒。妹仔，一个人喝酒，有时候真的有些寂寞呢。” 红姐坐下来，双腿交叠着，旗袍的开叉有些高，露出她大半截纤细白皙的腿。 “但酒不是什么好东西，红姐，你还是少喝点吧。” 柳玄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来。 红姐挑着一边红唇，斜眼瞟她：“小毛孩，大人的事你不懂，有的时候啊，不喝点酒，这心里就安定不下来，那种心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说着，她又喝了一口。 “所以呢，来找姐姐有什么事？啊……你是不是想问刚才那个小叫花子是怎么回事？” 柳玄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 红姐轻笑一声：“别这么严肃，我可没做什么坏事。我只是让他帮我给一个人送封信而已。” 柳玄皱眉：“给那个男人？”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红姐不是说过，有个女人自称怀了那男人的孩子吗？ 那红姐贸然送信给那个男人，万一被那女人发现了，岂不是…… “秘密。” 红姐眨了眨眼，风情万种，却暗含着一丝落寞。 柳玄便不再追问了。 这事与她无关，她只是来确认，红姐不会为了那个男人做傻事。 如今看起来，红姐虽然眉宇间多了几分愁郁之色，但气色红润，光彩照人，一眼看去命格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 甚至隐隐约约之间，还泛着一丝红光。 那是……红鸾星动？ 柳玄有些诧异，忍不住身子往前靠了一些，认真凝视着红姐的脸。 红姐被她这样看着，一开始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恢复了落落大方，甚至主动朝柳玄凑了过来。 “怎么样，姐姐虽然年纪比你大一些，但是看起来是不是比你更有女人味啦？妹仔，你知不知有种魅力，叫做成熟？”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有些嫉妒的掐了一把柳玄嫩得滴水的小脸。 柳玄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她嘴唇不易察觉的快速开合，心中默默算着。 几秒钟后，她坐直身子，神情彻底放松下来。 “富贵还在楼上等我吃饭，我就先上去了。” 她径直起身告辞。 红姐有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坏坏的哦，你自己来找我，却又不陪我喝酒，也不陪我说话，说走就走，真是无情。” “对了，红姐。” 说起无情，柳玄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 “这边的房子，我打算住满一个月就退掉了。” 红姐原本只是开玩笑的埋怨着，可听见她这话，脸上笑容却一点点淡了下去。 她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杯壁，语气淡漠道：“怎么，在姐姐这里住得不好咩？整个九龙城，可没有像我这样房间又好，价格又公道的旅馆了哦。还是说，妹仔你要去跟那些臭烘烘的劳工住那种棺材房？” 真是的。 真的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对胃口的小丫头。 十几年了，她一个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九龙城混了十几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她一个人，和那些为了她的色相，来来又往往的臭男人。 但是现在，这小丫头也要离开了。 也是。 她这里毕竟只是旅馆。 旅馆么，注定只是这些人临时落脚的地方，而她，也只是旅馆老板娘而已。 这里是暂留地，她是所有人生命中的过客。 红姐垂下眼睑，遮掩住眼底的寂寥。 柳玄点点头。 “红姐这里，的确是九龙首屈一指住宿的好地方。不过，我们已经买了房子了。” 红姐神情一怔，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买房？你？你和那小傻子？” 第56章 真心交你这个朋友 红姐上上下下打量着柳玄。 这小丫头今日没穿那种修身的旗袍，反而是穿了一身男士的西装，头发也扎在脑后，整个人干净利落，还有几分飒爽。 但是……她从穿着破破烂烂像个乞丐，到换了一身新衣裳，改头换面出落成个小美人，也不过半个月吧。 半个月的时间，从身为分文，摇身一变成了能在香江买房的有钱人？ 红姐眉头皱起来。 就算是在九龙西区那些破烂小楼房里，要买一间小屋子，也得大几千块钱。 难不成…… “妹仔，你不会去借黑钱了吧？” 红姐蓦地放下酒杯，上前两步抓住柳玄的手，神情是罕见的严肃。 “你借了多少，他们有没有跟你说利息要还多少？你知不知道九龙那些放贷的，背后都靠着黑帮啊？你一个小女娃怎么敢……” 红姐越说越气。 她是真心想与柳玄交好，也是真的想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所以不愿意看到她为了钱，最后落得个被那些衰仔往死里折磨的下场。 “你不是与佛爷有交情咩？” 她猛地又想起来这件事。 “你去同佛爷讲一讲，求求情，让他去打个招呼，这钱……” “红姐，你别担心，我没借钱。” 柳玄看着红姐担忧得脸色都白了，温声安抚道。 “都是我自己的钱，是我自己赚来的。不用还，是干净的钱。” 红姐抓着她的手极紧，柳玄也从中感受到了红姐对自己的善意。 虽然不理解这善意从何而起，但柳玄仍然尽自己所能，温柔的回应这份善意。 “干净的钱？你自己赚的？你……” 红姐还有些不相信。 柳玄于是抬手在她眉心划了一道。 虽然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急需打坐恢复，但让人冷静下来还是可以的。 红姐正忧心着，就见柳玄伸手指着自己。 她指尖触及到自己眉心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凉风裹挟着山间雪松的冷冽气息，从眉心那一点倏的拂遍全身。 原本急躁的心情瞬间像被一只温柔的手掌缓缓抚平，变得宁静下来。 她忍不住闭上眼，半晌，轻轻叹了一声。 “红姐，你忘了，我懂点玄学，看面相，算命，看风水，都是我赚钱的本事。” 见红姐冷静下来了，柳玄反过来握着她的手，轻声道。 “买的房子不在九龙，我特地挑了治安好的地方，叫深水埗。” “哦？那块地方确实不错。安静宜居。” 红姐冷静下来之后，神情又恢复了往常那股漫不经心，她把手抽回来，低头拨弄着指尖的红蔻丹，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我都忘记了，妹仔不是一般人，会算命，连佛爷都要主动与你结交一番，还有那个死鬼他也是……” 提起那个真成了死鬼的男人，红姐手上动作停顿两秒。 然后状似无意的抬手，指尖划过眼角。 “妹仔是有大本事的，赚大钱也是意料之中，不像姐姐我，这辈子，恐怕也只能守着这家店度日了。” 红姐站直了身子，望着柳玄的眼神里是软刀子一样勾人的撩拨。 “好呀，妹仔有出息，姐姐为你高兴。你要是有心，以后别忘了我这老板娘就行，路过这里的时候，来姐姐这买点东西，照顾一下生意，那姐姐就一辈子念你的好了。” 柳玄微微皱眉。 这番话说出来，仿佛是红姐在有意拉远两个人的距离，像在把她往外面推一样。 她知道红姐一定是误会了。 看着红姐往外面走的背影，柳玄两步追了上去，拉住红姐的手。 “不会忘记你的，红姐，等我那新房子装修好了，想请你过去吃顿饭，算是帮我暖房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红姐脚步停下，却没有转身。 柳玄走到她面前，红姐有些狼狈的偏过头去，柳玄于是也假装没有看见她眼角的泪光。 “妹仔，当真要请我去你的新家里吃饭？你知不知道，吃了那顿饭，我们可就是……” “红姐说过，是真心想交我这个朋友。我也是一样。” 红姐身子一颤，猛地抬手抹了把脸，转过头来，笑意盈盈。 “好呀，那我就等着那顿饭了。” 她没多说什么，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总过这妹仔有这份心意也就够了。 她是希望在这地方能够有朋友，有亲人，有可以依靠的存在。 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人活在这世上，有时候只要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就很容易满足了，其他的事情，不要太较真。 第二日。 柳玄一早带着富贵前往佛爷在巷子里的家。 自从把阿月当作自己的继承人开始培养之后，佛爷便一直住在了这里，才发觉这地方其实也有它的妙处。 安静，平和，邻里之间关系融洽，出门见到的人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每天饭点，空气里弥漫着的饭菜的香气也十分温暖人心。 “是爹地错了，以前忽视了你和你妈咪。不过，你们住在这里，应该也没有很难过哦？我在这里住了几天，感觉身体和心情都好很多了。” 吃过早饭，佛爷在院子里看着池子里的锦鲤，一边撒着鱼食，一边转头看着阿月笑道。 阿月今日仍是一身旗袍，安安静静的站在佛爷身边，低垂着眉眼，轻声细语道： “妈咪说过，爹地是要做大事的人，身边需要多个女人照顾。而且，要不是爹地当时愿意娶妈咪做老婆，她也没办法在香江活下去。妈咪很爱爹地，也很感激爹地的。” 这话佛爷很爱听，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不少。 “还是女仔好啊，女仔比儿子听话，懂事。” 阿月目光颤了颤，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佛爷，犹豫了半晌，还是轻声问道： “爹地，我能不能知道，大哥和阿昭现在在哪里呀？” 佛爷的大老婆生了两个儿子，虽然与她是不同的母亲，但都是很好的人。 佛爷操心帮派事务，先前又偏爱大老婆和两个儿子，几乎要忘记这小院里住着的她们母女二人。 多亏了大哥，时时过来照拂，她们才能一直生活得很好。 即便后来，她妈咪被…… 可阿月心里也一直不曾记恨过那两个兄弟。 她现在反而比较担心，阿昭从小娇生惯养，突然被佛爷这样冷遇，会不会受不了，是不是在哪里吃苦。 第57章 对她的期待 听见阿月提起自己那两个“儿子”，佛爷脸上少见的几许温情瞬间消失了。 “阿月，你记住，你是信义帮大佬的女仔，你心里不要有那么多没有用的情情爱爱。不管是对以后你的男人，还是对自己的兄弟。” 佛爷两手背在身后。 他并没有看着阿月，眼神依旧凝视着池中的锦鲤，但目光已经同那潺潺流动的池水一般冰冷。 “何况，我已经同你讲过嘅，阿昭和阿城，并不是你的亲兄弟。他们两个身上，流的是贱男女的脏血。” 一想到自己曾经为了那两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孩付出多少心血，曾经有多么为他们感到骄傲，又因为他们而冷落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 一想到这些，佛爷心里就呕得要命。 当初阿辉问他要怎么处理那两个孩子，他一时心软，大儿子阿城在国外，眼不见心不烦，他便只停了他的经济来源，吩咐下去以后他的一切事情，不许任何人再去插手，不准提供帮助，任由他一个人在国外自生自灭。 至于小儿子阿昭…… 人都说老幺在家里是最受宠的，佛爷家里自然也不例外。 又加上当时继承家业的已经有了一个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阿城，对于小儿子阿昭，佛爷便不那么苛刻的要求他有多出类拔萃，而是对他偏疼得近乎溺爱。 可是那桩奸情被撞破后，曾经对阿昭有多疼爱，如今回想起来，就有多恶心。 他也不知道阿昭那孩子现在是什么境遇。 恐怕是流落在九龙西区哪个贫民窟里，跟那些小叫花子，或是路上的野狗抢一口吃的吧。 阿月看得懂佛爷脸上表情的变化，自然知道自己的问题已经引得佛爷不悦了。 于是纵使心里还有许多想问的问题，她也尽数咽了下去。 走到佛爷身边，小心翼翼把手里的鱼食递了过去：“爹地，我以后不说这种傻话了。” 佛爷没看她，也没伸手去接鱼食，把自己手里所剩不多的鱼食都撒进池子里之后，拍拍手，淡淡看她一眼，便转身进屋去了。 阿月脸色有些发白。 就在她因为害怕，身体都在哆嗦的时候，小院外面传来富贵嚷嚷的快活的声音。 “阿月姐姐，佛爷干爹，我们又来啦！” 富贵心思单纯，对事情的接受度也十分良好。 虽然跟佛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并不愉快，但柳玄跟他讲了，从今以后佛爷就是他们的干爹，是他们在这里最大的靠山，他在不满几天之后，也就极其自然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是柳玄告诉他的事情。 佛爷原本已经进了屋，门都关上了，听见富贵的声音，他转身又走了出来，脸上一派和善的笑容。 “阿玄，你们来啦，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今日正好无事，便想着过来看看干爹你这里有没有要我们帮忙的事情。” 柳玄来的路上顺道买了点水果，都是昂贵的进口货。 佛爷看见了，脸上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你这孩子，来干爹这，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还买什么东西。快进来坐。阿月，去给阿玄和富贵泡两杯茶。” “好。” 阿月笑得有些勉强，看了柳玄一眼，便转身朝厨房跑去。 柳玄觉得她那一眼有些奇怪，便把手里东西递给富贵，然后冲佛爷笑道： “干爹，我和阿月妹妹挺投缘的，几天没见了，我去帮她一起吧，顺便说点女孩家的事情。” “女孩家的事情？” 佛爷好笑的看着柳玄今日的衣裳。 “你啊，知道你是个厉害的算命先生，但是呢，你这样好的年纪，又长得这样漂亮，还是多跟阿月聊聊女孩子那些爱美的事情吧。你那天穿的旗袍就很漂亮，有空让阿月带你去逛街多买两身，这种西装啊，女孩子穿着，不伦不类，浪费了你的美丽。” “好的干爹。” 柳玄笑了笑，转身去厨房寻阿月了。 富贵见柳玄走开，下意识也想跟着去，却被佛爷给拦住了。 “富贵，你姐姐跟阿月要谈女孩子的悄悄话，你不要去打扰她们啦。过来，干爹跟你讲讲男孩子的事情啊。” “男孩子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嘅？” 富贵眼中满是好奇，跟着佛爷进了屋子。 厨房里。 阿月背对着门口，摆弄着桌上的茶叶和茶具。 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双手都在颤抖。 柳玄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手扶着茶杯，一手提着水壶，要往杯子里注水。 她眉心一跳：“小心！” 快步上前，劈手夺走了水壶。 可还是慢了一步，滚烫的茶水已经浇在了阿月手背上。 “啊！” 阿月惨叫一声。 柳玄放下水壶，抓着她的手腕将被烫伤的地方放在冷水下冲淋着。 阿月眼里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柳玄以为她是疼的，轻声安抚道：“家里有烫伤药吗？一会儿去赶紧处理一下，不过烫到的面积不大，看起来也没那么严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腿。” “阿玄姐姐……” 阿月声音哽咽着：“我……我好像惹爹地生气了。” 柳玄侧头看她一眼，淡声道：“你是因为这个害怕，所以刚才倒水的时候才分心了？” 阿月没作声，只哭个不停。 柳玄想了想：“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寻常人家父女相处，总少不了吵吵闹闹的。但你与佛爷，应该不可与寻常人家相比，但只有一点，佛爷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如今更是将你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我不知道你到底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惹得佛爷生气，但想必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阿月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着柳玄：“应该吧……” “那就没问题了，”柳玄低头看了下阿月手背上被烫到的地方，“对于佛爷来讲，个人的情绪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能够满足他对你的要求和期待，只要你不背叛他，他大概率不会真的对你生气。” “爹地对我的期待吗？” 阿月喃喃自语，脸上扯出一抹苦笑，缓缓摇了摇头。 第58章 最难得是满足 她心里很清楚爹地对她的期待是什么。 可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更加惶然。 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大哥阿城花了那么长的时间，从小学习各种课程，还去国外留学深造，就是为了以后做佛爷的接班人。 可她……她只是一个女孩子，虽然上了九年学，读了些书，可她心里并没有那么大的目标。 对她来说，做信义帮的大佬，还不如开一家自己的小店更有吸引力。 柳玄看着阿月，抿了抿唇。 “你和佛爷是亲父女，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你如果这样害怕佛爷生气，那你就只能尽力做好他想让你做的事情。如果你有什么别的想法，那么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阿月，人只会活这一次，不管你想做什么，最忌讳的就是摇摆不定，伤人害己。” 说完这句话，她关上水龙头，看了看阿月的手背。 被烫到的地方只是还有些红，别的倒没什么了。 于是她对着阿月点点头，把茶水满上，用托盘盛着端了出去。 留下阿月一人神情一片空白，站在原地怔怔的出神。 柳玄端着托盘进到屋里的时候，正听见佛爷哈哈的大笑声。 再走近一看。 富贵一个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神情有些呆滞，连柳玄过来了都没有察觉。 柳玄看他一眼，放下托盘笑道：“佛爷在跟富贵说什么？怎么都把他吓呆了？” 说罢，她在富贵身边坐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富贵这才回过神来，眼神飘忽的落在柳玄脸上，蓦地一凝。 然后竟是委屈的瘪了嘴巴：“姐姐，我不要跟你分开！” 说着，一下子扑了上来，抱着柳玄哭得伤心不已。 佛爷笑得合不拢嘴，指着富贵揶揄道： “阿玄，你这弟弟实在有趣，我不过开了个玩笑，他就当真啦，你可不要怪干爹惹他哭鼻子啊。” “富贵是孩子心性，真话假话分不清的。” 柳玄也有些无奈。 低头看着富贵，她也有些恍惚。 本来只是因为这人是天道之子，留他在身边对自己有好处，加上他被人追杀，总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才将他以弟弟的身份带在身边。 可时间长了，彼此之间竟然好像真的生出了一些斩不断的情分。 想也知道佛爷这般年纪的人，会用什么样的玩笑话逗弄富贵。 柳玄不生气，只是看着富贵哭得这样难受，难免心疼。 “佛爷，以后别再跟他开玩笑了，他什么都当真的。” “好好好，你这样袒护他，难怪这小子一听要跟你分开就哭成这样。不过啊，阿玄你是个女孩子，以后总归是要寻个好人家嫁了的，你总不能一辈子带着富贵？说起来，富贵是天生这样，还是伤了脑子？如果是伤了脑子，医院里的洋人医生说不定有法子治好。不过，那手术费用嘛……也不便宜。” 说到这里，佛爷脸上笑容多了几分深意，看向柳玄的眼神也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柳玄只淡淡笑着，并不接这个话题。 “我倒是觉得富贵这样挺好的，头脑简单，心思也简单，每天只要吃饱喝足就很快乐，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那倒是。人呐，最难得就是一个满足。” 佛爷见柳玄不搭腔也不气恼，笑呵呵转移话题：“对了，阿玄今日来，难道真的只是想跟干爹聊聊天？” “既然都是自家人，干爹看出来了，那我就直说了。” 柳玄端了一杯茶恭敬的递了过去，待佛爷伸手接过，才笑着开口道： “不瞒佛爷，龙哥已经帮我在深水埗找好了一处房子，我已经全款买下了，只等重新装修打扫一下就能住进去。” 佛爷一听这话，却眉头皱了起来。 “深水埗的房子，你能全款买下？哪有那么便宜的房子？你花了多少钱？” “一万。” 柳玄如实回答。 佛爷一听就笑了：“傻女仔，你一定是被人坑啦！一万块买一套房子？在九龙西区差不多，在深水埗？住宅区？做梦都要笑醒啦！你小心住进去夜夜都有女gui敲门！” “佛爷精明。” 柳玄笑笑：“那房子就是不干净，所以我才能砍价砍到一万块，要不然，人家怎么可能愿意这么低的价格出手。” “那你是不是傻？”佛爷不解，“就算我知道你有玄学本事，可看相算命是一回事，驱邪抓gui又是另一回事，凶险程度不堪一比。你要买房，无论如何也该买个干净的好房，哪有买gui房的道理？你还得找人抓gui，不是多此一举咩？” “gui是没有的，只是房子里怨气大了点，改一改风水格局，将怨气散出去也就好了。所以我今日来，主要是想请佛爷帮帮忙，您在九龙认识的人多，有没有认识的靠谱的装修公司和风水用品店，我想靠您的关系，找他们做这个生意。” 佛爷喝了一口茶，却是沉默不语。 柳玄也不急，耐心等着。 屋里一时间只剩下富贵小声的抽泣。 大约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声音有些破坏气氛，吸了吸鼻子，拿起茶杯灌了一口，也不哭了，兀自拿了桌上的水果扒了皮大口吃起来。 “你要让我给你介绍装修公司，这不是难事。但是那风水用品店……你也知道，干爹从前不信这些。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毕竟香江干这行的人太多，水太深，你是我干女儿，我总不能给你介绍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店就随便让你去了。” 佛爷深思熟虑一番，掀起眼皮盯着柳玄，然后起身到客厅的玄关柜旁边，拉开抽屉找出一张名片，回来递给柳玄。 “这家装修公司还不错，我这院子当初就是找他们给弄的。你可以先联系他们。至于风水用品，你等两天，有消息了我会找人通知你。” “那我就谢谢干爹了。” 柳玄接过名片，笑着道谢后，低头翻看着这张名片。 “对了，既然今天来了，不如就在干爹这里吃个中午饭啦？让你也尝尝阿月的手艺。” 佛爷笑着，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第59章 你回来干什么 “怎么吵吵闹闹的？” 外面突如其来一阵乒呤哐啷的动静，还伴随着一声含糊的惨叫。 佛爷有些不悦，起身朝外面走去。 柳玄也跟了上去。 阿月正要打开院门，见佛爷走出来，她神情明显有些拘谨，但只瑟缩了两秒，便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冲着佛爷乖巧道： “爹地，外面好像有人在打斗，你要出去看看吗？” “嗯，开门吧。” 佛爷面色淡淡，点了点头。 阿月打开门，三人走出去看了看，可门口除了保镖，并没有其他人。 “刚才发生咩事啊？怎么这样闹腾，万一吵到了街坊邻居可怎么办呢？” 佛爷看着垂首站在门外的保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不怒自威。 柳玄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四周，目光落在巷子尾的时候，稍稍凝了一瞬。 保镖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啊佛爷，刚才是有不长眼的叫花子来这里讨饭，伸手就要推门闯进去，我们就动手了。不过您放心，已经处理好，赶跑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说完，微微抬起头来，偷偷冲佛爷挤了下眼睛。 佛爷仿佛没看见似的，不高兴的板着脸训斥道： “都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人了嘛，怎么处理个要饭的乞丐都要闹出这么大动静？这里又不是百乐厅，这里是人家住的地方，搞得这样吵闹，万一人家对我们有意见怎么办？大家都住在这个巷子里嘛，最重要的就是邻里关系和谐嘛。” “佛爷对不起，是我们没办好。” 另一个保镖抬手在说话的保镖头上拍了一记，低头道歉。 佛爷摆了摆手。 “算啦算啦，这是第一次，我就不跟你们计较啦，不过给我记住，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不许吵到别人。” 说罢，他转身对柳玄歉意一笑。 “这群衰仔，难得阿玄你主动来这里，却被这种事情扰了兴致，阿玄，你唔要介意啊。” 柳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那两个保镖的脸，淡淡笑道： “我当然是不会介意的，不过干爹，这顿饭我们下次再吃吧，我和富贵还要赶去新房子那边，还有点事情要抓紧弄完。” “这样啊，好吧，买房是大事情，肯定是要抓紧收拾好住进去才行的。既然这样，那干爹也不强留你们了，等下回有机会，干爹请你们出去吃大餐。” 佛爷言语间满是遗憾。 只是那遗憾也未必有几分是真的，柳玄笑了笑，进屋把富贵带出来，对佛爷和阿月告别，两人便离开了。 “姐姐，佛爷干爹唔是讲要我们吃午饭咩？” 富贵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水果，满眼不解。 柳玄捏捏他的脸：“怎么，惦记着别人家里的好吃的，不想跟姐姐两个人吃饭？” 富贵一听，愣了一下，又看见柳玄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顿时慌了。 “不是呀，姐姐，我喜欢跟你吃饭的，你不要不高兴，我……” “好了，逗你玩的。” 柳玄面上又挂上笑意，食指微曲在富贵额头上弹了一记。 富贵低呼一声，捂着额头发愣，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委屈的拉着柳玄的手晃来晃去。 柳玄面上笑意浅浅。 两人慢慢悠悠走过两条街，柳玄却突然脚步一顿，倏的转身朝后面看去。 街上人来人往，偶有车辆驶过，车尾扬起一阵烟尘。 但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但柳玄刚才分明感觉到，有一道阴寒恶毒的视线，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样，阴冷的黏在自己身上。 她眉头紧紧皱着。 直到富贵拉了拉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 柳玄这才收回视线，转身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 而此时，佛爷住宅门外。 佛爷打发了阿月进屋去准备午饭，自己跟着那两个保镖，走到巷尾转角处。 那里连通着另一条街道，只是被巷尾一户人家堆放的杂物拦住了去路，所以几乎是个死角。 佛爷一走到那里，一眼就看到被两个保镖按在地上的一身灰扑扑西装的青年。 他眼神一滞，死死盯着那青年看了半晌，缓缓抬手挥了挥，示意那两个保镖放开他。 保镖得到指示后，立刻放手，起身退开两步。 那青年本就被按在地上半天，四肢早就麻了，这会儿骤然失去了支撑，整个身体栽倒在地上，狼狈不已。 “你回来干什么？” 佛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青年，冷冷开口道。 青年颤抖着撑着身子爬起来，连呸了好几口，吐掉嘴里的尘土。 一抬头，露出一张沾满灰尘的清俊的面孔。 “爹地，为什么那些人跟我讲不准我回国来见你了？为什么我在国外的银行卡账户都用不了了？你知唔知我这一个月在外面过得有多艰难？我连回来的船票都是同朋友借的钱，我要还回去的。” 青年开口，声音沙哑，蕴着怒气。 佛爷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眼神一寸一寸扫过面前青年的脸庞。 “阿城啊，你实在是个很俊美的男子。” 他缓缓吐出一句话。 佛爷的“长子”，前信义帮继承人，阿城，听见自己的爹地突然没头没尾的夸赞自己的长相，一下子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佛爷。 “爹地，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但是这不重要，妈咪呢？阿昭呢？为什么我回家去，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母子三人的房间变得空荡荡的，连一件衣服都不剩。 他心中不安，本想去百乐厅找佛爷，可想起在国外的时候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来找阿月探探情况。 谁知爹地竟然在这里！ 这可太奇怪了，虽然阿月也是他们的妹妹，是他们的家人，但爹地以前几乎不会亲自来这里的。 只有逢年过节，会让人往这里送点礼品。 他困惑的看着佛爷，满心不解。 佛爷却缓缓扯开一个笑来，温和的看着他。 “阿城啊，你觉得你长得更像你妈咪，还是更像爹地啊？” 第60章 你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我……” 阿城不明白佛爷为什么会这样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卡壳了一样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感觉爹地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不，简直可以说是……非常差。 他不懂，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上个月，爹地还给自己打越洋电话，叮嘱自己在外边要好好照顾自己，缺钱的话就同他讲，不要亏待了自己。 可仅仅过了大半个月，爹地对自己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他此时竟然有些不敢直视佛爷的眼睛，微微侧过脸，避开了，闷声答道： “从小爹地你和别人都说我长得像妈咪，但是……但是我自己觉得长得像爹地你才比较好，所以我想……” “你当然长得像你妈咪啊，毕竟你是从那个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嘛。” 佛爷突然眯起眼，呵呵一笑。 可阿城却莫名眉心一跳，不安的看向他：“爹地……” “你呀，唔要再叫我爹地啦，你找块镜子照照看也晓得啦，你这张脸，到底有哪里长得像我呢？眼睛？鼻子？嘴巴？还是耳朵呢？” 佛爷说着，似乎是有些烦躁，伸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 “阿城啊，我呢，长得丑，年轻时候就丑，光凭一张脸，就能把那些想要跟我打的衰仔吓哭哦，可是我这么丑的男人，怎么会生得出你这样漂亮的儿子呢？你说说看，你是在洋人学校上过学的嘛，洋人不是有个说法叫什么，遗传？基因？嗯？你们知唔知道啊？” 佛爷点了点旁边两个保镖。 那二人齐齐摇头。 听到这里，阿城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了。 “爹地，你在讲咩啊？你是唔是喝多酒了还没醒过来啊？” “我在讲咩？我在讲咩？大少爷，你听不懂咩？我在讲，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啊！” 佛爷猛地一脚踹向旁边堆放的杂物，哐当一声巨响。 “淦你老姆！搞咩啊，在人家门口叮铃咣啷的，要死啊！” 巷尾那户人家门打开，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根木棍。 可刚迈出门两步，就看见几个黑衣黑裤，表情凶狠的壮硕男人齐刷刷地回头瞪着自己。 “咚”的一声，那男人手里木棍掉落在地上，表情也从凶恶变成了柔弱无助。 “对……对不起啊……我……我出来打酱油的，打扰你们了，我马上回去，你们继续……” 男人畏畏缩缩的点头哈腰连连道歉，正要弯腰把木棍捡起来，就看见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缓缓走到他面前。 一双手先他一步，将那根木棍捡了起来。 “这木棍很好，很粗，很笔直。” “你……你喜欢……那就送你好啦。” 男人抬头看见佛爷的脸，明明那张脸上带着笑意，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沉沉的，叫人害怕。 他有些胆寒的后退两步，一转身逃回了家里，大门关得震天响。 佛爷脸上笑容不变，木棍在另一只手手心上一下一下不轻不重的敲击着，发出一声声闷响。 他转身看着神情有些破裂的阿城，挑眉笑道： “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陌生人看到我，就跟看到阎王爷一样。可是你呢，阿城少爷，你这样俊美，身上流的，又是哪个漂亮男人的血呢？还是说，你亲爹就是这根漂亮的木棍？从你妈咪身体里，把你这样漂亮的孩子给捅出来啦？”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妈咪……” 阿城彻底崩溃了，眼眶赤红的瞪着佛爷，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讲她？我在讲实话啊，你妈咪就是个贱女人，是个烂/货，跟了我那么多年，却给别的男人生了两个儿子，她骗得我好苦，这么多年，我付出这么多心血，砸了这么多钱，我以为在培养我自己的仔，结果嘞？我在给别的男人养儿子啊！” 佛爷说着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阿城看着这样的佛爷，眼里满是恐惧和无措。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佛爷。 尽管他从小就知道，他爹地不是普通人，而是香江很厉害的黑帮大佬，可是他一直对此没有概念。 因为在他和弟弟阿昭面前，爹地永远都是慈祥和蔼的，永远都会温柔的看着他们，会记得他们的生日，和每一个重要的节日。礼物，红包，还有盛大的party，都是爹地对他们的爱。 可是这一刻，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外面那些人一听见他爹地是信义帮的佛爷，一听见他是佛爷的仔，就会露出那种畏惧的神情。 信义帮的佛爷，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什么慈祥的父亲。 他本来就是个吃人的恶鬼。 可是……可是妈咪和阿昭在哪里？爹地……不，佛爷，佛爷会怎么对他们？ 妈咪真的背叛了佛爷吗？她已经被杀了吗？阿昭……阿昭会不会被丢进海里了？ 阿城越想这些，脑子里便越是混乱，神情也越发痛苦。 “这一定是误会，妈咪不会背叛你的，爹地……你告诉我妈咪和阿昭在哪里，我要去问问她，我要去问清楚，这一定只是个误会！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挑拨离间！” 他声嘶力竭的怒吼着。 “误会？我也希望这是误会啊，可是你唔知道，那天仙姑告诉我，就在那个房子里，就是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给你买的那个房子啊，就在你的床上啊，你嘅不要脸的妈咪就跟那个野男人，脱光了抱在一起啊！” 回想起那一天见到的场面，佛爷眼底一片猩红，两步走到阿城面前，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木棍。 然后在他恐惧万分的目光中，毫不留情的狠狠砸了下去。 “啊！！！” “爹地！” 随着木棍用力砸在骨头上的声音响起的，除了阿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一声凄厉的惊叫声。 佛爷喘着粗气回过头，就看见阿月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就站在不远处呆呆的看着这里。 佛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可他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杀意，显得这份笑容是那样的扭曲可怖。 第61章 她会更乖一点 “阿月，你怎么出来了？听话，快回去，爹地一会儿就回去陪你吃饭啦。” 佛爷声线哆嗦着对阿月低声道。 阿月愣愣的看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惨叫不停的大哥阿城，眼里泪水一瞬间就涌了出来。 “爹地，你不要打大哥啦，大哥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好爱你的……” “听话，回去！” 佛爷不耐烦的厉叱一声。 阿月浑身一颤，忍不住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佛爷这才转头看着地上的阿城，轻轻笑了笑。 “阿城啊，你不是想知道你妈咪和阿昭在哪里吗？看在你叫了我二十多年爹地的份上，我现在，就亲自送你去见他们啊。” 话音落，拿着木棍的手再一次高高抬起。 这一次，佛爷眼中满是狠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毫不留情的对着阿城的脑袋砸了下去。 但手落下的那一刻。 一道细瘦的身影猛地从旁边扑了过来，瘦弱的身体牢牢护住了阿城的脑袋。 佛爷猛地瞪大了眼。 他下意识想收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棍，重重敲在了阿月纤细的腿上。 阿月的惨叫声爆发的一瞬间，刺痛了佛爷的耳膜。 他身子微微佝偻着，失神的看着尽管痛到抽搐也不愿意放开阿城的自己的女儿，眼底的纠结只持续了几秒钟，便又恢复成了那股冷酷无情。 “怎么，连你也要跟爹地作对？你觉得爹地被那个女人羞辱得还不够，你还要护着这个野种，想要气死爹地是吗？” “不……不是，爹地……他是大哥啊……他是你的儿子……是我的哥哥……” 阿月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拼尽全力断断续续吐出这句话。 她本意是想为阿城求情。 可是抬眼望向佛爷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在佛爷眼睛里，她看不见一星半点熟悉的属于爹地的那种慈祥和温情。 她看见的只有狠辣和戾气。 仿佛她和阿城大哥，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疼爱的孩子，反而都是与他做对的敌人。 阿月后知后觉才开始害怕起来。 她拼命直起上身，哀哀的看着佛爷的眼睛。 “爹地，你爱了大哥二十多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是你的儿子啊，何况他根本对那些事情毫不知情，不知者无罪啊……” “好一个不知者无罪。” 佛爷冷笑一声，抬起头用力闭了闭眼，再看阿月的时候，眼神已经是彻底的冰冷。 “我以为你是我的女儿，应该跟我是一条心的，没想到你居然这样护着这个外人。阿月，是我从前对你太放纵，让你跟我疏远了，还是这段时间我对你太好，让你觉得可以这样蹬鼻子上脸？”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爹地……” “我叫你在屋里做饭，你偏偏要跑出来。我叫你回去，可你不听话，一定要冲过来。阿月啊，你的这双腿，细细长长，很好看，可惜了。” 佛爷叹息一声。 这一声让阿月莫名的毛骨悚然，她张了张嘴，可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佛爷猛地抬手，干脆利落一棍接一棍，都狠狠砸在阿月腿上。 惨叫声一瞬间响彻整个小巷。 阿月凄厉的叫着，挣扎着想逃，可佛爷一个眼神递过去，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了她。 直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佛爷才停手，把手中染血的木棍扔在一边。 喘着气，伸手捋了一把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他脸上也都是汗水，顺着皱纹的纹路往下滴落。 保镖上前递过来一块手帕，佛爷接过来擦着脸上的汗水。 阿月躺在地上已经不再尖叫也不再动弹了。 阿城远远的缩在角落里，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现在整个人已经崩溃了，像疯子一样。 再没有什么香江大少爷的气派与风度，满脸的眼泪鼻涕，身下还有臭气熏天的被吓出来的秽物。 “还有气咩？” 佛爷抬了抬下巴，点了点地上一动不动的阿月。 一个保镖走过去蹲下，伸手在她颈侧摸了摸，然后点点头：“还活着，但是，大小姐这双腿……” 阿月的一双腿，血肉模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着。 显然骨头已经断了。 “送医院去吧，不用特意交代要治腿，她不听话，总是乱跑，没了这双腿，她会更乖一点。” 佛爷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阿月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保镖低头看她一眼，目光里有些不忍。 但没有办法，他们都得听命于佛爷。 于是两个保镖合力将阿月抬到了车上，等佛爷点头后，开车往医院去了。 佛爷转头看向角落里拼命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阿城。 他走到阿城跟前，俯视着他。 “阿月是真的很敬爱你这个大哥，可是呢，你这个大哥，却害得她被打断了腿，害得她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过了。阿城，你跟你妈咪一样，你们不是福星，是扫把星。阿月那样维护你，好，我不杀你，但我求你，以后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别再来害她了。”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佛爷……我马上离开……我再也不会出现了……” 阿城不用佛爷多说，跪在地上拼命往前爬着，像条狗一样。 等爬过转角，佛爷看不见了，他才踉跄着站起来，跌跌撞撞朝远处跑去。 …… 深水埗的住宅小区里。 柳玄带着富贵在附近的小饭馆里解决了午饭后，就买了扫帚拖把抹布等清洁用具，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的灰尘先大概清扫了一遍。 屋子里的窗帘全部拉开后，阳光洒落进来，稍稍驱散了一些怨气带来的阴寒。 “姐姐，这张床好大，我们两个都可以睡得下。” 富贵兴奋的在卧室的大床上翻来滚去，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上面也摸不到床边，激动的手脚乱甩。 “是啊，不过你自己一个人睡另一个房间的话，更宽敞哦。” 柳玄靠在门框上好笑的看着他。 但这段时间也确实委屈他了，红姐那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她每天睡得舒服，可富贵就只能缩在床脚，委委屈屈的。 富贵对她这句话充耳不闻，兀自畅想着以后在这张床上是要横着睡还是竖着睡。 “请问……你们是以后住在这里的租户吗？” 门口突然传来询问的声音。 第62章 总得有人当好人 柳玄循声转头看去。 为了给屋里通风，她没有把外面的大门关上，这会儿一个穿着西装和短裙，单肩背着一个黑色小包的女人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朝屋里张望着。 “有什么事吗？” 柳玄走到门口。 女人有些紧张似的紧紧捏着背包的带子，上下打量柳玄一番，礼貌的笑了笑： “请问，您是这里的租户吗？我是住在对面的，我姓李，你叫我Amanda好了。” “阿曼达？” 柳玄念叨了一下这个英文名字，也客气的笑笑。 “我叫柳玄。我不是租户，这房子我买下来了，不过还要等装修一下才住进来。” “啊？你买下来了？” 阿曼达脸上表情很是惊讶，柳玄对于这种惊讶已经不陌生了，这个女孩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能在这里买下一套房，很是不可思议。 但柳玄没有与陌生人解释太多的习惯，她微微侧身：“虽然还没收拾好，但是，要不要进来看看？” “啊……那还是不要了。我……我只是奇怪，这房子已经空置很久了，刚才我回家，突然看见这边门开着，有些吓一跳，所以过来问问。既然以后是邻居，那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互相帮帮忙。” 说罢，阿曼达又偷偷的朝屋里望了一眼，才对柳玄笑笑，转身匆匆的回到自己家门前。 柳玄注意到，她在进门之前，还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门上贴着的门神拜了一拜，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看了一眼。 见柳玄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像是吓了一跳，赶紧进屋，关上了门。 柳玄略一挑眉。 阿曼达的反应，其实也不难理解。 她大概是知道，或是听说过这间房子的传闻，心里害怕，所以才会在门上贴了震gui驱邪的门神画像，包括进门的垫子四周的粗盐粒，在民间传说里也是有祛除邪祟的作用。 所以，这间屋子，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柳玄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穿透过怨气那一瞬间的触感。 但她很快发现，求助佛爷去买风水用品，似乎没有太大的必要。 她和富贵往这里跑了两趟，这屋子里的怨气肉眼可见的稀薄了许多。 柳玄思来想去，觉得这应该归功于富贵，毕竟是天道之子，身上承载着天道气运，有他在的地方，区区怨气哪里敢逗留？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倒是给了柳玄一个小小的启发…… 两人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屋里打扫干净，又把一些房东留下的，他们用不上，不喜欢，不想要的老物件给搬下去扔到了杂物房，再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空旷了不少，看着更加舒服了。 “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下去买点吃的和水。不要乱跑啊。” 留下富贵在屋子里待命，柳玄在小区外面的杂货店买了酸梅汤和小点心，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楼栋前的小花园里，几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阿嬷在对着楼栋指指点点着。 柳玄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音乐听见了“6楼”的字眼。 是在谈论她买下的那个房子？ 柳玄于是脚步一顿，转而朝着那几个阿嬷走了过去。 “你们好呀，我是新搬进来的住户，你们也是住在这栋楼里的吗？” 柳玄上来自报家门，那几个阿嬷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胖胖的，看起来稍微年轻些的妇女八卦的凑了过来，指了指楼上： “你说你是新搬来的，那你该不会……是住在6楼的吧？” 柳玄故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是呀，我就是住在6楼，前些天刚买下来，还没住进来，今天过来是打扫一下房子，顺便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家具……怎么了？” 一听她果真是6楼的新住户，这些老妇人顿时露出了略带嫌弃又畏惧的表情，连连后退了几步，像是她是什么晦气东西，靠近她会变得倒霉似的。 “啊呀……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炉子上还烧着水呢，我得赶紧回去了。” “我我我……我也是，我小孙子在家里没人带，我可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啊。” “我……嘿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 几个老妇人离开后，那胖胖的妇女原本也想离开，可她一转头，看见柳玄孤零零站在那里，神情间有几许茫然不知所措。 见她转头看自己，柳玄还冲她挤出一个有些落寞的友好的笑容。 胖胖妇女一下子就挪不动脚了。 这真是……唉，这小姑娘也没做错什么啊，都是那黑心中介，黑心房东干的缺德事儿，专坑这些年纪轻轻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那种事情，谁摊上都得出事儿，更何况是这么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姑娘呢？万一半夜出点什么事情…… 总得有个人好心提醒她一句吧。 于是胖胖妇女自觉地充当了这个好人。 “姑娘啊，来，你坐下来。” 她拉着柳玄走到小花园的长椅上坐下，神情严肃的看着柳玄道： “你听我一句劝，6楼那个房子啊，不是什么好房，你啊，还是赶紧找房东和中介把钱要回来，在别处找找房子吧。” 柳玄怯怯的眨了眨眼。 她自打境界有所提升后，容貌也跟着提升了不少，不说是惊艳绝世的大美女，但也是一眼令人过目不忘的清丽佳人。 细看起来，皮肤白皙细腻有光泽，眼神也是水灵灵的，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喜欢。 胖胖妇女也不例外，越看这小丫头越是心疼。 “你今年多大啦，有16岁咩？你是不是跟你爹娘一起在这里住？” 柳玄摇摇头，低声道：“我爹娘……我爹娘死得早，我家里就剩我和我弟弟两个人。我弟弟智力有问题，我们没有太多钱。我们本来是在九龙西区那边贫民窟里讨生活的，但是那边坏人太多了，我弟弟总是被欺负……那个房子便宜，我们干了几天活儿，凑了点钱刚好买得起，所以……” “杀千刀的黑心房东，不怕遭天打雷劈的！” 听见柳玄含着哭腔叙述自己的悲惨身世，胖胖妇人眼角渗出泪花，一边抹泪，一边恨恨骂道。 第63章 总归求个心安 “大姐，你为什么这么说呀？那房子有什么问题吗？我跟我弟弟仔细看过了，房子很干净的，家具也很齐全，而且价格也很合适……” 柳玄眨巴着眼睛，学着富贵的样子，努力扮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 胖胖妇人看着她这样，心里头软得是一塌糊涂，眼神也更加怜爱了。 “傻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香江深水埗，虽说不是什么中心大城区，但也是经济还算发达的地方，就我家那口子，在厂里上班，一个月拿五百块，也不算少了，可在这里买房，也得在银行贷款好多年呢。你说你一万块在这里买了房，你想想，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柳玄瞪大了眼睛无措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难道……那个房子……” “那房子不干净。” 妇人斩钉截铁道。 “而且听你的口音，你不是香江本地人吧？你是不是……内地来的？” 她说道最后几个字时，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嗓音。 柳玄垂下眼帘怯生生点了点头，又急急忙忙道：“可是……我们是有身份证明的，是合法留在这里的，不是黑户！” “哎哟喂小姑娘，你声音小点，这里啊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好心肠的，有些人啊，对内地来的人可不怎么看得惯呢！” 妇人急忙伸手去捂柳玄的嘴，看着这小姑娘稚嫩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怪可怜的，带着个脑子有问题的弟弟，姐弟俩相依为命从内地偷渡到香江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能混到一张身份证明留在这里，为了有个栖身的地方，把这么些年攒下来的钱都掏空了，结果买到的还是个…… “唉，不是本地人，那你肯定不知道那件事情了。实话告诉你，6楼那个空置了很久的房子啊，几十年前发生过一件命案。那时候大姐我也还是个小女娃呢，也是听大人们说的，太惨了，一家五口没一个逃出来的，听说那家媳妇当时还怀着孕，肚子都给剖开了。还有那个小儿子，据说，躲在柜子里，被发现的时候逃都没的逃，整个人都被剁烂了，那血啊，都把那柜子的木门给浸透了……” 妇人只是在回忆，但叙说之时却仿佛真的曾经亲眼见过一般，柳玄心里没什么波澜，但她自己先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凶手后来被抓到了吗？” 柳玄追问道。 妇人搓了搓胳膊：“哪能啊，到现在都没抓到呢，不过几十年过去了，那凶手就算不死，也应该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了，就算抓到，也关不了几年。他是逍遥快活了几十年啊，可怜那一家子……” 妇人说着说着，竟是潸然泪下。 柳玄沉默着。 她记得自己在怨气之中看见的那个人，是个极其年轻的男人，有着一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双眼。 想来那应该是凶手年轻时，犯案时的样子。 如今几十年过去，相貌必然大变。 而且她也不知道香江警方到底有没有人还在追查这个案子，如果贸然提供线索，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柳玄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情压下，如果以后有什么合适的契机，再配合警方调查清楚。 “所以啊小姑娘，你还是赶紧把那房子退了吧，你们两个小孩子，家里又没个大人，住在那种凶宅里面，万一处什么事情，多害怕呀。” 胖胖妇人苦口婆心劝道。 柳玄露出一脸的为难：“可是……可是那个房东好像已经出国去了，我找不到他了……而且，其他的房子太贵了，我们根本买不起……” 她猛然低头，抬手擦了擦眼角。 那妇人本就因为回忆起那灭门一家的惨事而痛心流泪，又听见这对姐弟的悲惨生活，更是止不住的擦起眼泪来。 “好孩子，不哭，你很厉害了，一个小姑娘家，能带着弟弟在香江讨生活，还能买房……不哭，你别怕，你看，大姐家就住在隔壁楼栋，三楼那个阳台上种了很多玫瑰月季的那个，看见没？那就是大姐家，我姓王，你叫我王姐就行了。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就上我家找我，我家婆祖上是内地东北的，据说家里也曾经供奉过什么神仙，也懂点道法，肯定能帮上你。” 东北？供奉神仙？ 柳玄心下一动，凝神细看了王姐两秒。 很可惜，虽然确实有被仙家庇护的迹象，但仙缘已经很淡，几乎看不见了。 想想也是，那些仙家本体都在内地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灵气充沛之地修炼，怎么可能愿意飘洋过海跟着这些人来到香江？ 恐怕那被供奉的仙家早已经离开了他们家里，只不过念着被供奉多年的情分，留了几缕仙气护着这家人的后代罢了。 传到王姐老公这一辈，那缕仙气已然快要消散殆尽。 尽管如此，柳玄还是乖巧的对着王姐浅浅一笑：“谢谢王姐。我弟弟还在楼上等我呢，王姐，我先回去了。” “等等！” 王姐看着柳玄，又抬头看看楼上，一咬牙，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红色的小布包，给柳玄挂在了脖子上。 柳玄有些诧异，低头看了一眼：“王姐……” “我婆婆总爱去那些寺庙道观上香，这种开过光的平安符啊，我家里有好多个，这个送给你，不管灵不灵，总归是求个心安吧。” 柳玄伸手轻轻捏着那个红布袋。 尽管这上面并没有灵力波动，只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红布，但她心里还是涌上一丝暖意。 “谢谢王姐。” “好孩子，我也该回家做饭去了。” 王姐伸手在柳玄头上抚了抚，抹着眼泪起身离开了。 柳玄回到6楼屋里。 富贵正趴在窗前拨弄着阳台外面已经枯死的一盆植物。 回过头时，看见柳玄脖子上挂着的红布袋，疑惑的歪了歪头：“姐姐，你去哪里买的呀？我也有咩？” “别人送我的，给你吧。好好戴着，不许弄丢，也不许弄脏。” 柳玄顺手摘下来，挂在了富贵脖子上。 她想的是自己以后是要做风水生意的，少不了接触脏东西，还不如放在富贵这天道之子身上，起码干净。 第64章 连夜跑路 “好了，把最后这点地方收拾干净，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两人吃了点心，喝了水，又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终于打起精神来，要把最后一个小小的储藏室打扫干净。 储藏室的门是隐藏的，在客厅的一面墙上有一个开关，摁下去之后就能往里推。 里面空间不大，只有两平米左右，放了一个铁质的置物架。 柳玄没打算把这个扔掉，这小空间就继续沿袭以前的用途，用来存放一些东西挺好的。 只是要把铁架子挪开，把里面的灰尘和掉在夹缝里的脏东西收拾掉。 富贵的大体格这时候便派上用场了，要是柳玄一个人，暂时还真拿这铁架子没办法。 把架子挪到外面后，柳玄拿着扫帚和抹布在里面忙活着，突然听见富贵在后面“咦”了一声。 “姐姐，这是什么？” 柳玄拽下脸上防尘用的布条，深吸口气，转身看着他： “什么？” “这个。” 富贵伸手递过来一个满是灰尘的东西。 柳玄皱着眉，拿抹布擦干净了，才接过来。 那是一块怀表，看不出材质是什么，表面已经是黑乎乎的一团。 打开后，里面是已经停止了的表盘，而表盘左边，是一张泛黄的小照片。 柳玄眯着眼仔细看了看。 照片上隐约能看出是个长发女人，但由于照片尺寸太小，加上不知被遗忘在这储藏室的角落里多少年了，相纸已经泛黄，根本看不清女人五官长相。 柳玄轻轻碰了碰相纸上女人的眼睛。 指尖感觉到的除了金属质感的冰冷，还有一股沉沉的死气。 看来相纸上这个女人已经去世了。 柳玄第一反应便觉得这应该是那位房东已经去世的太太。 “应该是那位刘先生落下的东西，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们绕一下吧，去把东西还给人家，你先收好。” “哦。” 富贵乖乖应下，将那怀表攥在掌心。 然后脸上五官用力皱了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 柳玄看他这样，忍不住问道。 富贵摇了摇头，脸上表情仍是很奇怪，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怀表，歪了歪脑袋。 “姐姐……她，她是不是在哭啊？” 柳玄一听这话，眼神一凝，落在那块怀表上，然后伸手将表拿过来，放在了自己衣服兜里。 是她考虑欠妥当。 富贵虽然懵懂无知，像个孩童，但体质却是特殊的，甚至比现在的她更为敏感，能感受到、看到更多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这种带着死气的东西交给富贵拿着，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折磨。 “我在里面打扫，你在外面把架子擦干净，然后我们就回去了。” 分工好，两人合力把这屋子里最后一个角落也打扫干净，便准备往回走。 出门的时候，恰好对面的阿曼达也开门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橙黄色的紧身连衣裙包裹着身体，凸显着女性身材的曲线，脚下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像火一样热烈。 “好巧，一起下去吗？” 柳玄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阿曼达却犹豫了一下，又退回了屋里：“我这屋里还有点东西，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再下去。” 富贵奇怪的睇她一眼。 尽管他不懂得那么多人情世故，但他也看得出来，那个什么达眼神里对他和姐姐的不喜。 真是个怪人。 他姐姐这么好看，又厉害，那个女孩子居然不喜欢姐姐。 哼！ 那他们也不喜欢她好了！ “姐姐，我们快走吧，不要等她一起。” 富贵拽着柳玄走到电梯前，等电梯来了，又飞快的走进去。 柳玄有点奇怪。 这小傻子鲜少有对什么人产生这种抵触情绪的时候，阿曼达是哪里得罪了他？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要回去？” 她伸手捏了捏富贵的脸，看着他脸上两团每天都形状不一样的“黑斑”，轻笑着问道。 富贵嘴巴撅得老高：“讨厌那个达。” “哪个达？” 柳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富贵在说什么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 “人家叫阿曼达，是洋文名。” “不管，讨厌她，而且她身上臭烘烘的，有血的味道。讨厌。” 富贵嘟嘟哝哝的抱怨。 柳玄面色渐渐淡了下来。 一个人的气运是会显化呈身上的各种特征的，譬如印堂发青，譬如红光满面。 在富贵这里则更加具象化，他能看见一个人身上气运的颜色，也能闻到那个人身上特殊的气味。 普通人当然是看不见也闻不到这些的。 他现在说阿曼达身上有血的气味，那可不是个好兆头。 但她又想了想，自己和这个邻居其实也只见过两面，而且阿曼达心底明显对即将入住6楼那个凶宅的他们有很大的抵触。 她还是不要闲得慌的给自己找事情了。 “讨厌她，那就离她远一些。走吧。” 电梯到了一楼，二人走出去，往房东刘先生的别墅洋房赶去。 6楼的楼道窗户旁。 阿曼达面色紧张的看着楼下，见柳玄和富贵走出了小区大门，这才松了口气，按下电梯急急忙忙的离开。 她晚上可还有一分活儿，迟到了是要被扣工资的！ 九龙东区。 柳玄循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刘先生住的小别墅，但是走近了才发现，别墅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铁锁。 门窗也都紧闭着，此时天色将晚了，而别墅里一点亮光都没有。 富贵腿长，直接翻过了栏杆，趴在一楼的窗户上，用手搭在眼睛上朝里面张望。 “姐姐，好奇怪哟，里面的东西都用布盖着，没看见刘先生呀。” “你先出来，你这样翻进去，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是小偷呢。” 柳玄抬头观察着这个别墅，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 刚说完这句话，隔壁一栋别墅的门便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年轻男人打量着富贵，又看看柳玄：“你们做咩的？” “我们来找人，住在这里的刘先生，您知道他在家吗？我们之前跟他买了房子，发现他落了东西在里面，想还给他。” “买房子？你们买的不会是……” 男人脸色一变，神情古怪的看着柳玄，摆了摆手： “你找不到他啦，他昨天收拾到半夜，连夜跑路去外国啦。” 第65章 找你借人 “你们也是够倒霉啦，他那个房子啊，有问题的，都空了好多年了一直没有人买，话说你们买房之前都不了解一下情况的嘛？” 男人显然也是觉得柳玄身上有点晦气的，说完这些话之后就赶紧进屋关上了门。 柳玄有点意外，但不多。 那刘先生早就说过他要出国跟儿子一起生活的，所以才急着卖房。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竟然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 不过想想也是，恐怕他也是担心自己会后悔，来找他把钱要回去吧。 “多谢。” 尽管那男人早就关了门，柳玄还是道了声谢，才领着富贵离开。 回到旅馆，富贵去洗漱的间隙，柳玄把那块怀表拿在手里翻看着。 她尝试着将灵力汇聚在指尖注入怀表之中，可脑海中出现的除了黑沉沉的死气，和那女人模糊的五官，便再没有其他了。 富贵所谓的这个女人在哭，她一点都看不见。 柳玄叹了口气。 修行这件事果真急不得。 虽说她是玄学一脉难得的天才，但当初从入门到大成，也花了好几十年。 如今短短几天就让这具毫无基础的身体开悟入门，已经很不错了。 她是天才，可富贵是天道之子，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不容小觑。 她把这块怀表放进了自己的小包裹里。 想着很快就要搬进新家，这两天她已经把她和富贵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其实也不过是一人几身衣裳而已。 还有那个用信纸糊成的招牌，虽然折了几次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但柳玄到底没舍得扔掉。 富贵出来后，换她进去洗漱。 洗到一半，就听见敲门声。 “妹仔，你们在屋里吗？” 红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柳玄动作一顿，应了一声，然后加快速度，匆匆冲洗完毕，穿好衣服出来开了门。 红姐笑吟吟的，一看柳玄浑身上下都是清爽的水汽，愣了一下： “你们已经准备要休息了吗？” 柳玄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也才八点多些。 于是她摇摇头：“红姐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红姐微微低头，伸手撩了一下头发，“先前你不是看到，我找了个孩子帮我送信吗？” 柳玄点点头，然后愣了一下：“那男人回信了？” “不是他。” 红姐笑容有些淡：“我那封信，没有送给他。就算是送给他的，也会被那个女人给拦下来，所以我索性直接给那女人递了信。上一回她找到店里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撒泼闹了一通，大家都不好看，这次我想跟她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起码也得让我知道，他当年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根那女人又是如何相识相知的。” 柳玄点点头：“你做的对。你要是真给那男人送了信，被她知道了，你反而解释不清。” “有什么解释不清的，旧情难忘而已，说出来有什么丢人的么？” 红姐冷笑一声。 柳玄略一思索：“确实没什么丢人的，不过如果那两个人已经正式结为夫妻的话，红姐你那样做，恐怕会招人非议。” “我在这九龙城混了这么多年，我还怕惹人非议？” “不说那些，红姐，那女人给你回了信，那你来找我们，是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红姐冷静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模样，身子斜倚在门框上，伸出一根手指轻佻的勾了勾柳玄的下巴。 柳玄没料到红姐会对她动手动脚的，一时没躲开，愣在原地。 红姐便又顺势在她嫩生生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来找你借人啊，小仙姑。” “借人？” 柳玄摸了摸自己的脸，往后退了一步躲开红姐的魔爪。 红姐说起这个就恨得牙痒痒，想她谢娇红在这九龙开店开了十多年，凭着自己的手腕和本事，东区诸多大佬在她遇到事情的时候都愿意出面帮她镇镇场子，从来就没有过那天那种狼狈的样子。 只是偏偏这种事情，不好找那些大佬出手。 如果连这种女人之间的争斗都要麻烦那些大人物，惹得他们厌烦了，日后她这生意可就更不好做了。 “虽然上次她让我很没面子，但是呢，红姐我可不是那种狗咬我一口，我也要咬回去的人。我约她出来喝杯茶，把话讲清楚。但是那女人上一次带了不少人，所以这回，我也得给自己找个保障不是。” 红姐说着，掀起眼皮笑着看着柳玄：“所以妹仔，你明白姐姐在说什么了吗？” “明白了。” 柳玄点点头：“你想让我找佛爷借两个保镖，跟你去镇场子。” “妹仔果然聪明。” “但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佛爷应该已经歇下了，去叨扰他也不太合适。这样吧，我去找个人来，今天如果只是谈话的话，我和富贵，加上那个人陪你去，也不会显得我们想要找茬挑事。如果对方想闹起来，我们也有办法解决。” 毕竟龅牙龙虽然不做古惑仔了，但他们那些人最是讲究义气，那么多从前的小弟里面，总能找到一两个愿意帮他干架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妹仔你去摇人，改天姐姐请你吃饭。” 柳玄也不耽搁，叫上了富贵就去东区找龅牙龙。 “可是姐姐，我们都不知道龙哥住在哪里的哇，要怎么找呢？” “我有办法。” 柳玄在心里默念术法，指尖掐诀，微弱的灵力疾速向前飞驰而去，在空中划下一道如碎钻般璀璨的痕迹。 “哇！姐姐好厉害！” 富贵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崇拜的盯着她。 柳玄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跟着往前走。” 只不过是个最简单的寻路法术而已，想当年她连掐诀都不用，只需要心念稍动，要找的人身在何处，是何样貌，在做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现在还要循着灵力的路线亲自去找才能知晓。 还被这傻小子这样崇拜的眼神盯着。 太丢人了。 要是被她那师尊知道了，还不够他笑掉大牙的。 第66章 仙姑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二人循着灵力留下的痕迹一路往前，最后停在了九龙东区码头旁的一处棚屋外。 简陋的几块木板拼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小屋子，上面盖了一层铁皮用来防水，一面的木板上有一扇窗户，里面透出来昏黄的灯光。 就是这里吗？ 柳玄走到门口，凝神听了听，里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哄笑声。 她试探的敲了两下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很快又继续响起。 过了两秒，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寸头男人。 他一开门，看见敲门的是两个小孩儿，也是愣了一下。 然后眼珠子便黏在柳玄身上不挪开了。 这小女娃，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长得还真挺水灵的。 “妹仔，到这里来干嘛？找哥哥陪你玩咩？” 他勾起一个猥琐的笑，目光放肆的在柳玄胸口处流连。 可惜了，这样漂亮的一个女孩，怎么好端端的穿了一身男装。要是穿裙子，那一定更好看。 柳玄淡淡看他一眼，并不屑于理会这种只会嘴上功夫的垃圾。 “龙哥，你在这里吗？” 她往前走两步，对着屋里朗声叫了一句。 屋里吵嚷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她面前这个男人也有些错愕的看着她。 安静半晌，不知道是谁突然怪叫一声： “龙哥，你马子来找你喽！” 然后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混乱之中，角落里一个人弹射而起，踉踉跄跄的拨开挤在一起的男人窜了出来。 正是龅牙龙。 他像是刚睡醒，眼睛还没彻底睁开，看见柳玄站在门口的时候，有点不敢置信的狠狠擦了一把眼睛。 “仙……仙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龙哥，真是你马子啊？好漂亮喽，喂，你不上道啊，把到这么水的妹妹，也不跟兄弟们讲，怎么，怕兄弟们跟你抢女人啊？” 门口那个寸头男一把搂住龅牙龙的肩膀，暧昧的目光在他和柳玄之间转来转去。 柳玄仍旧是神色淡淡的，龅牙龙却是一瞬间脸涨得通红，脖子也红了半截，狠狠一拳头锤在那男人胸口。 “夭寿啦你！你知唔知这是谁啊？仙姑啦！佛爷身边的仙姑，你没听说过吗？怎么，你也退帮啦这都不知道？” “啊？仙姑？这就是那个仙姑？没可能啊，我见过仙姑的，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啊，那个北姑长得那样丑，还带着一个傻子……”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站在柳玄身后的富贵，好像就跟那个仙姑身边的傻子长得一模一样，都是脸上两块恶心的黑斑…… 男人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惊悚。 完了……完了……他竟然敢对佛爷身边的红人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办，这女人一定会去佛爷身边告状的，完了……他是不是很快就要被抓去喂鱼了…… “龙哥，红姐有事找我们帮忙，你有空吗？这些都是你的兄弟吗？要是方便的话，红姐想跟你借一两个兄弟用一下。” 柳玄没看那男人一脸马上就要死掉的表情，只对着龅牙龙低声问道。 龅牙龙一听红姐找他，用力抹了一把脸，甩了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什么事呀仙姑，红姐怎么会用得到我们呢？不过也没问题的啦，这些都是在佛爷手底下做事的兄弟，叫一声就能走的。对不对啊？” 他捅了捅那个原地石化的寸头男的肚子：“喂，仙姑找你们帮忙，你帮唔帮啦？” 这是在给他找台阶下。 寸头男瞬间明白了龅牙龙的用意，连连点头。 “好呀好呀，仙姑，你要做什么，不管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只要你行行好，唔要去跟佛爷讲我今天冒犯你啦。” “你想多了，大家都是兄弟，开开玩笑很正常，没必要闹到佛爷那里去。” “多谢仙姑！” 寸头男咧开嘴笑了起来。 龅牙龙又叫上一个跟自己关系铁的男人。 这人柳玄有印象。 当初她当街拦住龅牙龙为他消灾的时候，他身后好像就跟着这个男人。 准确来说，她拿来买房的钱，有一小部分也是这个男人贡献的。 柳玄想到这里，对着那小弟淡淡一笑。 小弟却是浑身一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仙姑要这样对着他笑，好可怕。 柳玄简单把事情跟龅牙龙讲了一遍，一行人便回到了红姐的旅馆。 按照红姐的安排，她和柳玄、富贵还有龅牙龙先去会会那个女人，万一情况有异，龅牙龙就会狠狠摔碎桌上的茶杯，到时候就是那两个小弟出场的时候了。 红姐跟那女人约见面的地点距离她的旅馆不远，两条街外的一间小茶馆。 已经九点，小茶馆也已经快打烊了，他们赶到的时候，里面只有一桌客人。 目标明确，红姐看了柳玄一眼，率先朝那一桌走过去。 “陈小姐。” 走到桌边，红姐轻笑一声道。 柳玄站在红姐身后，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一个身穿鹅黄色连衣裙，头发柔顺黑长的女人，循声抬头。 柳玄呼吸一滞。 这个女人，实在很漂亮。 那双眼睛不像普通人那样是棕色的，而是纯然的黑，眼黑眼白极其分明，便显得这双眼睛格外的纯。 她皮肤也略显苍白，配上一头黑色的长发，清纯无比，楚楚动人。 而在她身边，坐着个穿黑色西装，戴黑色帽子，手上也戴着黑手套的男人。 这幅装扮，倒让柳玄想起在红姐的旅馆见过一面，就死于非命的那个男人。 “谢小姐，请坐。” 陈小姐微微一笑，红姐便顺势坐在了她对面。 柳玄从另一侧入座，与那黑衣男人面对面，互相微微点头。 这男人长相很是普通。 是那种丢进人海里，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 他只看了柳玄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龅牙龙和富贵在另一边的桌子上坐下，服务生来询问要喝什么的时候，龅牙龙挠了挠头，说：“跟旁边桌一样吧。” 富贵笑嘻嘻道：“我要吃蛋糕哦龙哥。” “听见没有，给咱们小少爷上块蛋糕。” 咋咋呼呼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茶馆里安静的氛围。 第67章 又软弱又天真 陈小姐看了眼龅牙龙和富贵，对着红姐轻笑一声： “怎么，你信上说的约我见面，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人？” “上一次我可是见识过陈小姐的厉害，不多带点人来，我怕我会吃亏啊。” 红姐也笑眯眯的，伸手招来服务员：“给我和这位小姐上两份蛋糕，妹仔，你要吃什么？” 柳玄摇了摇头。 已经这个点了，吃什么其实都不太好。 更重要的是，她能察觉到跟着陈小姐来的这个男人，尽管低着头，可眼神却一直从帽檐下边悄悄的打量着她。 那种窥视的目光叫人很不舒服。 “上一壶普洱茶吧，我怀着孕，吃不了太甜腻的东西，恒哥也不许我吃，说那些甜点不健康，对孩子不好。” 陈小姐低下头轻轻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笑得一脸甜蜜。 红姐放在桌上的手蓦地攥紧了，脸上笑容也变得有些狰狞， 看来个“恒哥”，就是红姐一直在等的人了。 那人已经跟这个陈小姐有了孩子？ 柳玄眉头微皱。 不太可能，她两次看过红姐的命相，她的正缘从一而终，坚定不移，尽管有些许烂桃花，但大多都是胎死腹中，根本不会对她的正缘有所影响。 若那个男人真的跟别的女人已经结婚生子，那这也不可能称为正缘了。 她目光微暗，凝视着陈小姐的脸，指尖微动，正打算给陈小姐算上一卦。 “陈小姐，您头发上有东西。” 低着头的男人突然抬起手，在陈小姐头发上拨弄了两下，刚好挡住了柳玄的视线。 然后放下手，目光看似无意的与柳玄的眼神碰在了一起。 柳玄身子一僵。 可再看去，那人垂下的眼睛里分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柳玄无比肯定，刚才对视的那一眼，她感受到了一种敌意和警告。 这个男人，不简单。 她眯眼，身子微微往后靠在沙发上，冷冷注视着这个男人。 “你跟恒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 红姐情绪有些激动。 平日里哪怕是面对九龙的那些大佬也能游刃有余的女人，此刻提及自己放在心上等了十年的那个男人，却掩饰不住自己泛红的眼角。 “我知道你跟恒哥十几年前是很恩爱的情侣。” 陈小姐抬起头来看着红姐，面上笑意盈盈。 “可是谢小姐，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你和恒哥都年轻，意气用事，可是即便是那个时候，你们也没能一直相守在一起不是吗？恒哥有自己的追求，你如果真的爱他，当初为什么不跟他一起离开香江呢？” “我……” 红姐眼神有些僵滞。 陈小姐继续道：“我知道，恒哥跟我说过，你为了他偷了家里的钱，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他回内地发展的初始资金就是你提供的。我们很感谢你，可你既然愿意为他反抗家里，却没勇气跟他回内地。你们没有结婚，也没有什么信物，断了联系十多年，难道你要他为了一个远在香江，生死不明的女人，守身如玉一辈子？更何况，你在那种地方开店，谁知道你有没有跟别的男人不干不净的。” “我当然没有！我一直在等着他，他那个时候明明跟我约好，十年之后就会回来找我！是他没有遵守承诺，是他……” “谢小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比我还天真呢？十年前的口头约定，谁会当真？难不成，你真的能为了恒哥一辈子不嫁？” 陈小姐表情有些讥讽。 “恒哥是个男人，我不知道在你们香江这边是怎么样的，在我们内地，男人是要肩负起为家族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责任的，十年，恒哥也不年轻了，他的父母更是老了，当然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娶妻生子。谢小姐，恕我直言，你当初没有下定决心跟恒哥一起离开，就是你最大的错误，是你自己亲手放走了这个男人。你有什么好怨怪的呢？你要恨，也只能恨你自己，又软弱，又天真。” 陈小姐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的狠狠戳在红姐心口上。 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一旁的富贵听得迷迷瞪瞪，张着嘴巴看着陈小姐。 “哇……姐姐你嘴巴好厉害哦，说那么多话，你会不会口渴啊？” “咳咳咳——小少爷，咱们吃蛋糕，不要偷听别人讲话。” 龅牙龙本来也是震惊的看着陈小姐。 要知道，红姐可是九龙各大帮会大佬面前的红人啊，平时在那些大佬面前，说起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哄得那些大佬们眉开眼笑的。 还从来没见过红姐在别人面前这样毫无招架之力呢。 “我没有偷听哇，是她自己讲话这么大声。漂亮姐姐，你也听见了吧？” 富贵不满，还向一边躲在绿植后面偷听八卦的服务员寻求认同。 吓得那服务员赶紧拿菜单挡着脸溜走了。 陈小姐看看富贵：“怎么，是个傻子啊？谢小姐，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找不到优质的成熟男人了，所以干脆挑这种没脑子好控制的男人下手了？倒也不用这样自甘堕落嘛，虽然你确实年纪大了点，脸上皱纹多了点，但是打扮打扮，还是风韵犹存的。” “你……” 红姐隐忍着怒气，手上快要把一个茶杯给捏碎了。 陈小姐却还不停：“别生气嘛，你看，我今天可是很有诚意的来跟你谈话，那天上来就动手打你，我也知道我做的不对，所以今天，我们就心平气和的喝喝茶，聊聊天，毕竟，我们俩要是闹得太难看，恒哥也很为难的嘛。” “咔擦——” 红姐手中精巧的玻璃小茶杯轻轻一声裂了开来。 柳玄看了一眼，把自己没动过的茶杯递了过去。 然后看着陈小姐，淡淡笑道：“陈小姐说这么多，那今天你和红姐约在这里见面，那位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陈小姐看了眼柳玄，目光凝在她脸上，眼神中缓缓浮现出几分妒忌。 第68章 不要乱讹人 “你又是什么人？” 陈小姐冷冷看着柳玄，眼神里透着不屑。 “你跟恒哥是什么关系？” “我跟那位先生并不认识，我只是红姐的朋友。” 柳玄淡声回答。 一听这话，那陈小姐面色更是讥讽：“你既然跟恒哥不认识，那这里有你什么插话的份？谢小姐，你今天是约我见面，找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来干什么？” “她是我妹妹，她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你就直说吧，他知不知道我们见面这件事情？” 红姐虽然被陈小姐刚才那一番话刺激得有些恍惚，但听着柳玄平静的语调，她也很快冷静下来。 伸手握住柳玄的手，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想要从她身上获得力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势一些。 陈小姐狠狠剜了柳玄一眼。 柳玄有些困惑。 为什么她似乎能感觉到，这位陈小姐，对她的敌意，比对红姐的敌意更大呢？ “恒哥不知道我们见面，他也不需要知道，这是我们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情，不用他掺和进来。” “你是不想他掺和，还是不敢告诉他？” 柳玄微微眯眼，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陈小姐的脸追问道。 旁边那个戴帽子的男人身形一动，柳玄眼神立刻扫了过去：“怎么，陈小姐头发上又有脏东西吗？这位先生又是什么人呢？你似乎很介意我这样看着陈小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男人身形一僵，没再动弹，只是抬起头来盯着柳玄，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阴沉。 “他啊，是我一个远房表哥，我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到哪里都要有个人照拂着的嘛。” “是吗？那陈小姐，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吧。” 柳玄不再看那个男人，专注的盯着陈小姐的脸，放在桌下的手飞速的掐算着。 陈小姐面色有些难看，看着柳玄的眼神从妒忌不屑，慢慢变成了怨怼。 正当她犹豫不决不肯开口的时候，点的茶送上来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着男人笑道： “表哥，你帮谢小姐倒杯茶吧。” 说罢，将茶壶推到男人面前。 男人微微点头，摘下了黑手套，露出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那双手极其漂亮，相对于男人那张平平无奇普通的脸来说，这双手漂亮得有些过分。 他用温热的毛巾先清洁一遍手，用餐巾纸擦干，而后开始温杯洁具，而后提起茶壶，微微倾斜，细长的水流从壶嘴顺畅流出，呈一道弧线，稳稳落入杯中。 “谢小姐，请喝茶。” 男人将茶杯递到红姐面前。 红姐正要端起茶杯，柳玄伸手拦住了她。 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小姐：“陈小姐，这一次是红姐约你见面，而且此处是香江，你是客人，于情于理，这第一杯茶，该你先喝才对。” 这话一出，陈小姐和那男人的脸色都变了。 “你什么意思？” 陈小姐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盯着柳玄。 柳玄面色淡淡：“只是寻常的待客之道而已，陈小姐不用多心。” “阿玄？” 红姐也有些不解的看着柳玄，可柳玄只是在她手背上按了两下，仍旧直直看着陈小姐。 “还是说，陈小姐今天，既不敢告诉那位先生你和红姐见面的事，也不敢先喝这一口茶？” “我……我凭什么先喝……对了，这家茶馆是你找的，好啊，谢娇红，你是不是跟店员串通好，在茶里下了毒要害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那样做！” 红姐怒了，猛地拍了一下桌面。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谢娇红，在这九龙城，做人做生意都是坦坦荡荡的，什么时候耍过这种下作手段！” “坦坦荡荡？说的好听，你一个女人在这里开那么大一家旅馆，背后没个靠山说出去谁信？你家里人都跟你断绝关系了，你拿什么能笼络那些人罩着你？还不就是靠你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坦坦荡荡，你也不怕咬了舌头！” 陈小姐似乎是彻底想要撕破脸了，说出口的话越来越难听，句句奔着激怒红姐的目的而去。 “你！” 红姐猛地扬起了手掌。 一旁观战的龅牙龙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手里死死捏着一个茶杯，就等那女人胆敢对红姐大打出手的时候，他好摔了这个杯子，把自己的兄弟们招呼进来。 红姐的手挥了下来，却又顿在半空。 柳玄用力拉着她的另一只手拦住了她一时冲动的举动。 她深吸两口气，正要收回手，陈小姐却突然站了起来，倏的抓住红姐的手腕，狠狠朝着自己的脸扇了下去。 这一变故看得柳玄和红姐都呆住了。 富贵在龅牙龙旁边张大了嘴巴。 “自己打自己哇，姐姐你好狠呐……” “谢娇红！你敢打我！” 没等红姐反应过来，陈小姐扯着嗓子尖声叫嚷起来。 在柜台忙着的服务生听见这声尖叫，也是一惊，放下手里的东西就紧张的走了过来。 “几位客人，发生什么事了？” “哎哟……表哥……表哥我肚子疼……” 服务生话音刚落，陈小姐抓着那男人的袖口一叠声的惨叫连连，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停的吸气，脸上血色褪尽。 “她打得我胎气动了……表哥……我好像要生了……怎么办……” “喂喂喂，你这个北姑不要乱讹人啊！我们都看到啦，是你自己打自己的嘛，跟红姐没有关系的啦！” 龅牙龙眼见情况不对，走过来把红姐拽到自己身后，指着陈小姐骂道。 “什么叫自己打自己？我们太太难道脑子有问题吗？” 从靠近柜台的座位处突然转出来几个体格高大的男人，凶神恶煞的挡在陈小姐前面跟龅牙龙对峙。 柳玄眼神一凝。 那个地方是个拐角，又有绿植遮掩，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那里还坐着人。 原来这陈小姐也是有备而来。 “哇，你个北姑好心黑啊，带保镖来的哇，做咩，你们想干架哇？” 龅牙龙个头比为首的那个人矮了一头，但到底是混过黑帮的，气势上丝毫不输。 “干架？干的就是你们！” “靠北！怕你们？” 他猛地将手里茶杯摔在地上。 第69章 好奇特的命格 茶杯碎裂的声音在茶馆里极其刺耳。 几乎是一瞬间，门外等待信号的龅牙龙的兄弟们浩浩荡荡的就冲了进来。 柳玄一手掩面，有些无语。 她原本只是让龅牙龙带两个兄弟来撑撑场面，谁知道棚屋里的那些人一听说要打架，又知道了她就是佛爷最近很看重的那个仙姑，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跟着来，拦都拦不住。 原本空荡的茶馆一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 柳玄顺势把红姐推到了人群后面，自己一个人跟龅牙龙面对着陈小姐那帮人。 大概是没想到红姐能叫来这么多人，陈小姐惊愕的连惨叫都忘记了，捂着肚子呆呆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山人海。 “你……你们……” “北姑，你嘅肚子不疼了咩？” 龅牙龙仿佛找回了当初做古惑仔，在大街上嚣张跋扈的状态，对着陈小姐阴恻恻一笑。 陈小姐猛地一噎，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又转头瞪了那戴帽子的男人一眼。 男人却似乎无动于衷，仍旧坐在那里没什么动作。 “谢娇红，你敢找这么多人来欺负我，我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什么差池，恒哥不会放过你的！” 陈小姐跟梗着脖子放着狠话。 柳玄嗤笑一声：“省省吧，陈小姐，你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你自己不会不清楚吧？” “仙姑，什么意思啊？意思是她肚子里头是个野种咩？” 柳玄不置可否。 嘴巴会骗人，但面相是不会骗人的。 这陈小姐，美则美矣，但山根凹陷有痣，眼型圆大，眼尾上翘，且是三白眼。加上下唇丰满肥厚，最是容易招惹烂桃花，陷入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之中的面相。 且她的姻缘线纷乱繁杂，每一个分岔都是细弱短小，没有任何一段感情能修成正果走到最后。 最要紧的是她的子女宫，她这一生，命中注定无儿无女，晚年孤苦无依。 陈小姐似乎是被柳玄这句话吓到了，嘴唇翕动半晌，恼羞成怒道： “仙姑？我看你是个神棍吧，我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是恒哥的，你敢动我？我告诉你，恒哥他如今可是……” “我管他是什么东西啦！是你们先讹人哇，现在又在这里扯东扯西的，喂，你孩子还生不生啦？” 龅牙龙不耐烦，食指敲着桌面恶声恶气问道。 “生不生关你什么事？鬼叫什么？” 陈小姐带来的人也不怂，猛地伸手推了龅牙龙一把。 这一推，仿佛就是根导火索，一群人和几个人的混战瞬间点燃。 跟着龅牙龙来的寸头骂了一声，顺手抄起旁边桌子上的茶壶就朝面前男人头上砸了过去。 陈小姐尖叫一声，被那戴帽子的男人护着往旁边躲。 “姐姐！姐姐！” 富贵被这混乱的场面吓呆了，惊慌的叫着，柳玄回过身去找他，却没注意那个男人眼神瞬间一沉，伸手就朝她腰间摸了过来。 富贵抓到了柳玄的手，心里安定下来，正要撒娇抱怨，就看见了那男人的动作。 “你要做咩啊？坏蛋！” 他一把拽过了柳玄，自己往前一迈，那男人的手掌结结实实贴在了他腰间。 富贵低头一看，自己的新衣服上被贴上了一张黄纸，上面还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 “哇！我的新衣服！这是咩啊？你赔我衣服！” 他不依不饶的大喊起来。 那男人见符纸贴错了人，也不惊慌，冷笑着等了几秒，可富贵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笑咩啊？赔钱啦！” 富贵用力撕扯着那张黄纸，谁知这黄纸粘性超强，根本撕不下来。 他气得快要哭出来了，凶凶的瞪着那个还在看他笑话的男人。 “怎么会？” 男人终于发现了富贵是真的对自己的符纸半点反应都没有，他那张符纸贴在他身上，仿佛就是个幼稚的恶作剧。 他错愕的盯着富贵看了几秒，突然眼中精光一闪。 “竟是如此……好奇特的命格……你是……” 下一秒，柳玄终于挤到富贵跟前，伸手一把扯下了他身上的黄符。 趁着她低头查看符纸的间隙，戴帽子的男人抓着陈小姐的手，鬼祟的率先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阿玄！他们跑了！” 红姐被排挤在干架的人群外面，看着那边玻璃碎片乱飞的骇人场景，虽然没有被吓到，但也不敢乱走。 看见那二人在门口一闪而过，她下意识想要去追，却被柳玄呵住。 “红姐，那个男人不对劲，你别去追了。” 红姐脚下顿住。 柳玄拉着富贵撤出混战圈，看着手中的黄符，眸色冰冷。 这男人果然也是玄学中人。 只是手段太过狠辣，可见修的也不是什么名门正道，走的是歪路子，见不得光，难怪全身上下都要包裹起来。 陈小姐恐怕最初的目的是想让那人料理红姐的。 这张黄符若是贴在红姐身上，不到三秒，人就会晕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记忆会是一片空白，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不出半天，症状会更加严重，大脑各项功能会衰退，红姐会逐渐变得痴傻，变得疯癫，最后在一片混沌中死去。 龅牙龙闹起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把红姐推出去了，那时距离那个男人最近，最方便他下手的就是她。 但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天命之子的富贵。 他这一招着实狠辣，但遇上富贵，也只能算他倒霉了。 “这是符纸？阿玄，那个男人也是……” 红姐也看见了柳玄手上的黄符，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柳玄先前不让她喝男人倒的茶水。 她此刻也是一阵后怕。 还好她叫上了妹仔陪她一起过来，要不然，那后果…… “玄门中人，做恶事，害人性命的，最后逃不过自食因果。” 柳玄收拢五指，用力一捏，黄符粉碎，从她掌心飘落。 她转身回到茶馆，战况已经明了。 仗着人多势众，龅牙龙带来的弟兄已经将那几个人死死按在地上。 龅牙龙一只脚踩在其中一人脸上，用力碾着，脸上表情一派狠戾。 眼角余光瞥见柳玄走进来，他才放下了脚，转头的时候，笑得像朵花儿。 第70章 你是特异专长人才 “仙姑，这些人就是叫得凶，其实都是软蛋啦，我们还没上真家伙呢，他们就不行啦。” 龅牙龙凑到柳玄身边，嫌弃的指了指地上哀哀叫唤的那些人。 “不是他们软弱，是你们厉害。多谢打架来帮忙了。” 柳玄拱手朝众人道谢。 龅牙龙受宠若惊的摆摆手：“这有什么的，我们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也就是逞凶斗狠能跟别人比一比了，再说了，仙姑你可是对我有恩，为你打个架，小意思啦。” 寸头男紧跟着叫道： “没错！龙哥以前对我们很好，一天是大哥，永远是大哥！仙姑你是我们大哥的恩人，就是我们的恩人，以后你要我们做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行，我们绝对不带犹豫的！” 附和声响起一片。 柳玄笑了笑。 这些古惑仔可怕是可怕，但这种江湖义气有时候却也很让人动容。 “那仙姑，那个北姑跑走了，这些人怎么办？要我们帮你处理了吗？” 龅牙龙看着地上那些不经打的软脚虾，回想着刚才打架时候浑身热血上涌的痛快，还有些意犹未尽。 柳玄淡淡看着他：“龙哥，你如今是个正经人，不做坏事的喽，这些人，既然打了一顿了，那就让他们走吧。但是以后，看见我和红姐，在路上要绕着走，不然，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龅牙龙诧异的看着柳玄。 “仙姑，原来你也会放狠话的喽？” 柳玄睇他一眼，并不说话，拉着富贵跟红姐往外面走。 龅牙龙嘿嘿一笑，摸着脑袋挥手对小弟们道： “没听见仙姑说的话咩？放他们走啦，你们也快回去睡觉吧，时间都不早了。” 听见要把这些人放了，这帮小弟都有点不情愿。 但仙姑是佛爷跟前的红人，她的话，不听会有什么下场大家也都懂，于是也只能对着地上的几个人狠狠啐了几口，骂骂咧咧的勾肩搭背回去了。 寸头跟在龅牙龙身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脸上笑容有些许暧昧。 “龙哥，仙姑好漂亮哦？” “淦啦！仙姑当然漂亮啦，但是你要敢对仙姑有什么歪脑筋，小心我翻脸哦！” 龅牙龙对寸头男脸上的表情不陌生。 这个混球，每次看上哪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是这种笑容和眼神，油腻腻的，叫人看着怪恶心的。 寸头啧了一声，揽住龅牙龙的肩膀：“我哪里敢对仙姑有想法哦？龙哥你没看到咩，我们这么多人，仙姑只对龙哥你笑哦。怎么样，龙哥，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咩？” 龅牙龙蓦地不做声了。 可寸头却不满意龅牙龙的沉默，捅了捅他肩窝，追问道： “龙哥，装什么深沉，有想法就有想法，没想法就没想法，有这么难开口咩？” 龅牙龙深吸口气，恶狠狠瞪他一眼：“干你屁事！” 说罢，用力推开寸头，自己一个人闷头往前跑了几步。 可没跑多远，就看见柳玄和富贵站在前头。 柳玄对着他招了招手，浅笑道：“龙哥。” 龅牙龙猛地脚步顿住了，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柳玄。 月光的银辉洒在她身上，美得像从月亮上走下来的仙女。 寸头看了一眼柳玄，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艳，又见龅牙龙这副呆样，忍不住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龙哥，仙姑叫你啦，你赶紧去，别让人家等着急啦！” 说完，哈哈大笑着溜走了。 龅牙龙被踹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觉得有些没面子，暗自咒骂着寸头，但走到柳玄跟前的时候，笑嘻嘻的摸着脑袋。 “仙姑，还有咩事啊？” 柳玄看着他：“先前不是说好了以后要请你跟我们一起做生意？既然那样的话，龙哥你要不要从那个棚屋里搬出来，找一个离我们近一些的地方租个房子。” 虽说九龙这边，尤其是西区，很多人无家可归，有个棚屋一帮人住在一起，好歹能遮风挡雨，已经是个很不错的落脚点了。 但柳玄看了一眼，那地方还是太脏乱了。 最重要的是，距离她和富贵今后的住处太远了些。 “租房子？可是……那边的房租有点太贵了呀，我还是……” 龅牙龙难得有点局促，搓了搓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柳玄摇摇头：“我还有一个方案，今后我要正式做生意，就不可能继续在街上摆摊，总得有个正经的店才好。所以龙哥，你可以帮忙找一个一楼的商铺，后面连着住宅，晚上你就住在店里，正好也可以帮忙看店，你觉得怎么样？” 龅牙龙愣愣思索了一会儿：“仙姑，你还愿意让我给你找房子啊？上次那房子就找得不好，你就不怕……” 柳玄一听这话就笑了。 “香江这么大，你要是能找到一处房子就是凶宅，那龙哥你真的不应该当古惑仔，你应该去警署应聘，你这是特异专长人才。” 龅牙龙想了想：“好像也是哦……” “而且，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如果你能把香江所有的凶宅都找出来，那可是给我送了好多生意上门啊，我不仅不怪你，还要给你发奖金呢。” 奖金？ 龅牙龙眼神亮了起来，望着天上不知道在幻想什么，突然就傻乐起来。 柳玄也忍不住笑：“那就交给你了龙哥，等你找到合适的店铺，装修好之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开业了。” “好！包在我身上吧仙姑。” 龅牙龙斗志满满，仿佛已经看到数不清的奖金在向自己招手了。 “那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龙哥拜拜。” “龙哥拜拜喽。” 回到旅馆，柳玄和富贵都是一身汗，出门前的澡是白洗了。 只能重新洗漱然后才睡下。 但红姐这一晚却难熬。 趴在柜台上浅眠，梦里都是那个男人牵着陈小姐的手，你侬我侬的画面。 一会儿又是恒哥指着她，大声斥骂她泼妇，竟然动手伤害他的妻儿。 一会儿又是自己被那戴帽子的男人设计陷害，冤魂缠身，堕入十八层地狱。 “叩叩叩——” 指关节敲击玻璃柜台的声音响起，红姐从梦中惊醒，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71章 只当他死了 红姐两手捂着脸，定了定神，开口时声音有些疲惫沙哑。 “买东西，还是住宿？” 她想着自己身上粘嗒嗒的不舒服，等这客人走了，得去后面洗个澡换身衣服才好。 “娇红。” 温润的声音响起的瞬间，红姐打哈欠的动作猛然停滞。 她没有睁开眼，慢慢放下手，转头看着楼梯口，喃喃自语着：“昨天麻烦了妹仔，今天得请她吃东西才好，不知道她有没有醒来呢？” 说着，脚步虚浮的就要往楼上走。 但她此刻神思混乱，没走两步，左脚绊了右脚，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就要栽倒。 “小心！” 一双大手稳稳揽住了她的腰，男人紧张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 红姐抿了抿唇，忍了又忍，眼眶还是忍不住泛红。 “你……”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话，陈小姐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扶着门框，一进门就看见两人姿势亲密的抱在一起，顿时脸色一变。 “谢娇红！你还要不要脸，大清早的开着门就勾引男人！” 尖锐刻薄的话语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附近刚刚开门的商铺里纷纷探出一个个脑袋，朝这边张望着看热闹。 谁都知道这家旅馆的老板娘红姐是个一等一的大美女，性感成熟风情万种，但谁也不敢轻易来招惹她，因为在背后给她撑腰的可不止是一个大佬。 可风言风语传了这么多年，这家旅馆在这九龙城屹立不倒，红姐身边也从没见过真的出现过哪个男人。 那些谣言再怎么有鼻子有眼，时间长了，也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清早的，这口瓜吃得人是精神振奋啊！ 总说红姐是靠睡男人才在九龙城站稳脚跟的，可谁也没证据，难道那里面的就是那个男人？ 可是……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哪个帮派的大佬啊？ 陈小姐大着肚子，跑得却快，冲过来一把将红姐从男人怀里扯了出来。 红姐正恍惚着，被她这一扯，一下子摔在自己店门口。 一转头，就看见那些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街坊邻居，都揣着手用看戏的眼神看着自己。 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帮忙扶她一把，替她说两句公道话。 这就是人情冷暖。 红姐低头冷笑一声。 不过无所谓，她走到今天，靠的也从来不是这些人的人情。 她站起来，拍拍睡裙上沾的灰。 围观的那些男人眼珠子黏在她身上，她能感受的到，却也满不在乎。 反而是那个男人冲了出来，看见她浑身灰扑扑的样子，眼里划过一抹不忍和怜惜。 “陈佳佳，娇红没得罪你，你别太过分了。” 男人走到红姐身边，没有犹豫，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帮她遮住纤瘦的身体，也隔绝那些男人色迷迷的目光。 “陆恒之，你别太过分，我才是你太太！” 陈佳佳看着男人维护红姐的动作，快要气疯了。 红姐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是啊，当着自己太太的面，对别的女人这样温柔，你也太不是人了。” 她退开一步，扯掉身上男人的外套，扔进他怀里。 就在这时，柳玄从楼上走下来，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富贵。 “老板娘，怎么啦？一大早的好吵哦。” 富贵揉着眼睛，睁开眼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红姐，而是昨天那个自己打自己的狠人姐姐，顿时吓了一跳。 “咦？老板娘呢？” 他颠颠的跑出去，看见红姐衣着单薄的站在那里，顿时瞌睡醒了。 “老板娘，你在外面哇？” 柳玄跟着走出来，目光落在那男人脸上。 只消看一眼，她便确认了，这个男人就是红姐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而站在他对面的红姐，虽然眼里含泪，但夫妻宫越加饱满完整，红鸾星动，两个人之间似乎天然有着一股引力，互相吸引着。 柳玄走到红姐身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红姐身上，同时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个男人。 是很好的面相无疑。 额头宽阔整洁，山根平满无横纹，昭示着他对感情的忠诚专一，夫妻宫平稳无破。且眉目清秀，眼神清澈专注，整个人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沉稳的气势。 想来在这十几年间，他自己的事业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 最重要的是，他命中有且只有一子。 既然如此，也更加印证了她先前算出的卦象。 陈小姐腹中那个注定生不出来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这个男人的孩子。 “柳玄。” 她线伸出手，男人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但出于礼貌，伸出手跟柳玄虚虚一握：“陆恒之。” “阿玄，别跟他这么客气，这个男人，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不是好东西。” 红姐红着眼眶，恶狠狠的瞪着男人，说出口的话像刀子一样尖锐。 柳玄拉着她的手捏了捏，轻笑道：“红姐，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 “恒哥，我肚子疼。” 或许是柳玄身上气息太过淡然从容，她出现后，红姐和陆恒之之间，由红姐单方面挑起的针锋相对的气氛逐渐变得平缓。 陈佳佳在一边看着，紧抿着唇，突然哀切的叫了一声，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 陆恒之眼神一颤，眷恋的看着红姐，但终于还是轻叹口气，转身去搀着陈佳佳。 红姐身子靠在柳玄身上，仿佛有了依靠似的，望着陈佳佳，冷笑道： “陈小姐昨日不是说自己要生了么？怎么今天还挺着大肚子？怎么，是昨天扇自己那一巴掌不够狠么？” “你！胡说！昨天明明是你打我，害我动了胎气！恒哥，那个女人差点害死我们的孩子！你快替我教训她！” 陆恒之身子一僵，转头看向红姐，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只是低声道： “娇红，佳佳有身孕，受不得气，你……” “怎么，她受不得气，我就受得了？陆恒之，十年前的你，可从来不会让我受委屈的。你今天要是想让我跟她道歉，你以后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只当十年前那个陆恒之死在内地了，从今往后，我再不会惦念着他！” 第72章 是造口业 红姐发了狠，说出来的话无比绝情。 陆恒之满眼悲恸，喉结上下滚了滚，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娇红，我不能伤害佳佳……她……” “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吧。” 柳玄皱着眉头，不知为何，两人之间分明是铁板钉钉的正缘，可随着陆恒之的犹豫不决，红姐的姻缘线没什么变化，可命宫之上却隐隐约约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不愿意看见红姐出事，于是干脆利落开口道。 陆恒之浑身一震，惊讶的看着柳玄。 陈佳佳冲过来，怒瞪着柳玄：“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这样难听？你无凭无据的，在我老公面前污蔑我，不怕遭报应吗？” 柳玄应声笑了：“巧了，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遭报应，但我既然敢说这句话，那就说明，会遭报应的恐怕不是我。” “柳小姐，你是娇红的朋友，所以对佳佳有些误会，佳佳她……” 陆恒之生怕陈佳佳再次动了胎气，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看着柳玄，试图解释。 柳玄却摇摇头。 “陆先生，我没猜错的话，陈小姐家里应该有长辈对你有恩吧？你在内地事业的成功，应该少不了那位长辈的提携？” 柳玄只是猜测。 这陆恒之的面相有贵人运，前期事业线上有贵人相助，易得有能力的长辈提携，而他既然与陈佳佳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又与她没有夫妻缘分，却这样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她猜测其中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 陆恒之更加惊讶了：“佳佳的父亲，于我不仅是提携之恩，更有救命的恩情。” “这恩情重到让你可以背弃曾经的誓言，宁可当冤大头认下别人的孩子，抛弃自己最爱的人？你想清楚，红姐可是孤身一人在这里苦等了你十多年。救命之恩要报，难道这份情意，你就可以视而不见吗？” 柳玄语气淡然，陆恒之听着，却自觉是在被谴责。 他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不……佳佳的孩子……是我们……那一次我喝醉了，所以……” 他神情痛苦，低下头不敢看红姐的眼神，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就算只是酒后忘情，可这也是我和恒哥的孩子。” 陈佳佳挽住陆恒之的胳膊，挑衅的看着红姐。 红姐面无血色，眼神空洞的盯着陆恒之。 她没想到，自己等了十年，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过，我等的那个人，已经死在内地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人是鬼，都与我无关。你要我道歉是吗？好，陈小姐，我对不住你，昨日是我失态了，我道歉，只希望以后你们夫妻二人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只想安安生生的开我的店，过我的日子，可以吗？” “可以啊，不过你昨天打了我一巴掌，你要让我打回去，不然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陈佳佳得意的扬着下巴。 柳玄有些看不下去，刚要开口，就听得“啪”的一声。 红姐已经一巴掌毫不犹豫干错利落的甩在了自己脸上。 然后拨了拨脸上凌乱的头发，冷冷看了陆恒之一眼，扭头转身就走。 柳玄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红姐！” “喂喂喂！让开啦八婆！”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突然从街那头冲了出来，铃铛摁的震天响。 这条街道本来也不是十分宽敞的，加上看热闹的人堵在路中央，他根本没料到会有个女人突然走出来。 要避让已经来不及，偏偏刹车也有问题还没来得及去修。 柳玄暗道不好，大力将红姐拽了回来。 但自行车还是从红姐身边剐蹭过去，那人也是手忙脚乱，连人带车翻倒在地，跳起来就冲红姐吼道： “搞咩啊！不长眼睛的嘛！” “喂，小伙子，你看清楚，这可是红姐啊，你惹不起的啦，快走吧。” 那些看热闹的人没一个向着红姐的，一边对她指指点点，一边让开一条道叫那骑自行车的人赶紧离开。 柳玄拉着红姐，低头去看她被蹭到的那边，就看见雪白的睡衣被扯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里面细嫩的皮肤上一道深深的血痕。 可红姐却只是表情淡漠，一声不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失魂落魄。 而她命宫上原本灰蒙蒙的雾气，已然颜色愈加深了。 “娇红……” 陆恒之眼中满是心疼，陈佳佳却扯了她一把，幸灾乐祸道： “活该，这就叫报应，谁叫她老是惦记别人的老公。” 柳玄听着陈佳佳的话，脸色沉了下来。 她猛地转身：“口舌之过，如刃自伤。恶言恶语，是造口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陈佳佳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柳玄凝神紧盯着陈佳佳。 她的眼神很奇怪，平淡如水，没有恶意，可仅仅只是这样被她盯着，却仿佛面对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平静无波，却让人脊背生寒。 陈佳佳有些不自在的撇过脸去。 富贵紧紧贴在柳玄身边。 他用力握着柳玄的手，表情有些不安。 他能感觉到柳玄情绪的变化，虽然看起来依旧是那样冷静，但他清楚的感知到，姐姐心底积压的怒气正在一点一点爆发出来。 “陈小姐，你也说了人会遭报应，既然你知道这一点，就该明白做人应该多行好事，多说好话，给自己积德。可你所作所言却恰恰相反。” 她冷声继续道：“既然你这样步步紧逼，那我也就开诚布公告诉你。我观你面相，年轻时孽缘众多，生性放荡，水性杨花，人际关系混乱。你恐怕在陆先生之前，已经有了无数段感情，而且，都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何谓最后一步，我想，就不用我说得太难听了吧？” 随着柳玄一字一句说出来，陈佳佳面色越来越难看。 “你这是造谣！污蔑！” 她已经听到有些窃窃私语在耳边响起。 这些疲于生存的底层人民，最喜闻乐见的饭后谈资无非就是这些男男女女的混乱事情。 可是！怎么会是她沦为谈资？ 明明今天身败名裂的应该是谢娇红！ 第73章 男人不是最重要的 “是不是造谣，陈小姐你最清楚不过了。至于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他的父亲是谁，恐怕你自己也说不清。但我很确定，这孩子的父亲，绝对不是陆先生，因为他命中只有一子，可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恕我直言，他根本没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柳玄声音极冷。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小孩子兴奋的声音响起： “麻雀！” 下一秒，一枚石子嗖的一声，险险擦着柳玄的额头飞了过去。 柳玄猛地闭上眼，死死抓住富贵的手，定了定心神。 “姐姐！你流血了！” 富贵担忧的声音在耳边，柳玄缓缓睁开眼。 额头被石子擦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抬手一模，手上一片血迹。 那些话不是她该说的 只是因为和陆恒之与陈佳佳的纠葛，红姐面相上出现了不好的变化，她担心这件事再不了结，红姐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才一时情急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然而这件事情关系到的不止是陈佳佳一人，还牵连到了她肚子里的那个注定要胎死腹中的孩子。 所以这次的天罚来的格外重一些，但也多亏有富贵在身边，否则那石子恐怕就不是单单擦过她额头这么简单了。 “现世报！这就是现世报！柳小姐，你说话可要当心些，这样无凭无据凭空造谣，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陈佳佳原本脸色惨白，可看着柳玄额头流血的狼狈样子，又表情扭曲的大笑起来。 柳玄神色冰冷，并没有打算就此结束。 她冷眼看着陈佳佳：“我不是在污蔑，也不是在造谣，我是在救你。陈小姐，你命中无子，这孩子注定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上，趁着还有时间还有机会，你不如去把他打掉。否则，生产的时候，孩子经受痛苦的折磨之后再死去，反而会形成怨气，于你不利。轻则面临灾祸，重则一命呜呼。” “你这个女仔，怎么说话这样恶毒啊？哪有这样诅咒人家孕妇的？” “就是啊，看着挺清秀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嘴巴这样坏！” “咒人家死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不怕烂嘴巴啦？” 柳玄刚说完，周遭围观的人便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 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样。 陈佳佳脸上毫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的往后退了一步，陆恒之紧张的搂住她，转头看着柳玄，眼神中也有些责备。 “柳小姐，怀孕的女人最是不能受刺激，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而且，什么命中无子，什么怨气，都是无稽之谈。你应该多读书，多学习点科学知识，不要被封建迷信给诓害了！” 他义正词严的指责着柳玄。 柳玄不作辩解。 她淡淡看着神情明显有些慌张的陈佳佳：“我说的对与不对，最多一个月之后自有分晓。但是陆先生，虽说你与红姐互为正缘，但正缘也并非牢不可破。我劝你看清楚自己的心，否则，别人再怎么帮你，也是无济于事。” “妹仔，别跟他多说了，进去吧，我帮你处理伤口。” 红姐感觉不到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可看着柳玄额头上的血痕，却很是心疼。 她转头看了一眼陆恒之，眼神已经不再有悲愤和失望了。 那种平静，没来由的让陆恒之心里一慌。 “娇红……” 他嗓音艰涩的开口。 “在这九龙城，认识我的人都叫我红姐，陆先生与我不熟，也叫我红姐就是了，叫那么亲密，没得又要被你老婆误会。” 她冷冷掀起唇角，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拉着柳玄，拽着富贵，绕过相拥的二人，朝旅馆走去。 陆恒之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红姐的手，却被陈佳佳猛地攥住了手腕。 “恒哥，我想回去了，我肚子好痛……” 陈佳佳满眼泪水，哀求着。 陆恒之神色复杂的望着红姐的背影，直到她猛地拉下了卷帘门，才叹了口气，扶着陈佳佳离开。 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的那些人也纷纷散开。 旅馆内，气氛一派凝重。 柳玄定定看着红姐的面相。 她说出那些话之后，红姐命宫中的晦气散去了一些，只是仍有一小片阴影压在印堂之上。 看来这几天，红姐怕是多少要遭点罪了。 至于姻缘线…… 柳玄心里一紧。 原本清晰无比的正缘线，如今后半段却是有些雾蒙蒙的，看不真切了。 她和那陆先生今后会是怎样的结局，恐怕还得看陆先生自己的选择。 “头上疼不疼？” 红姐从柜台底下拿出个药箱，睇了柳玄一眼，在药箱里找出碘伏和纱布，轻声问道。 柳玄摇摇头：“不疼。” “不疼才有鬼。” 红姐用棉球蘸了碘伏，毫不留情的用力按在柳玄伤口上。 “嘶——” 柳玄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姐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啊，明明年纪不大，干嘛总装得那么老神在在的样子，像个小姑娘一些，该哭哭该笑笑，多好。” 柳玄闭着嘴巴默不作声。 年纪不大？ 她在心里吐槽。 要是让红姐知道她原身是个修行得道，已经活了数不清多少个年头的老怪物，恐怕她会吓晕过去。 “红姐，其实……男人不是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有很多事情，都比男人要有价值得多。” 她看着红姐夫妻宫上的一片雾霭，终究忍不住开口劝道。 “十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何况这十年里你并不是除了等待就一事无成。就算等待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你起码有自己的生意，有自己的人脉，你今后还是可以做九龙城的红姐，还是可以生活得很滋润……” 红姐仔细的处理着柳玄头上的伤口，像是没在听她说话一般。 柳玄自顾自说了一气，见红姐没有半点反应，皱了皱眉头。 刚要再开口，红姐手指在她眉心处用力一点。 “小小年纪，学人家皱眉头干什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儿！” 说罢，她又散漫的笑起来。 “姐姐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男女那点事儿，你以为就能让我困死在原地走不出来？未免太小瞧我了。” 她这样，仿佛发生的一切都对她毫无影响。 柳玄却隐隐担忧。 第74章 她是她自己 红姐帮柳玄在额头上贴上纱布，又拍拍她的脸颊。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老皱眉头可就不好看了，笑一笑。” 她语气轻松，柳玄扯了扯嘴角，笑得毫不走心。 然后她也拿起碘伏和棉球。 “红姐，你的伤口也要处理。” 按着红姐在椅子上坐下，柳玄蹲在红姐面前，帮她处理腰上的伤口。 红姐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侧的血痕，一脸的满不在乎。 “这地方旁人又看不到，就算留了疤，也无所谓。” “红姐，不止是脸上留疤会影响人的气运，身上各处出现不寻常的伤口，留下疤痕，都会对运势和健康产生影响。” 柳玄抬头认真的看着她。 红姐挑起嘴角笑了笑，不搭腔，却转过头去逗弄趴在柜台上看里面香烟的富贵。 “富贵弟弟，你说说看，是你姐姐好看，还是老板娘我好看呀？” 富贵听见问话，抬起头来，澄澈的眼睛望着红姐，不假思索道： “当然是我姐姐好看啦！虽然老板娘你也漂亮，但我姐姐是世界上第一漂亮的哦！” 柳玄听着这话略有些尴尬，红姐捂着嘴笑起来。 “真是可爱啊，有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弟弟，其实也挺不错的呢。我从前也……” 红姐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话说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她默了默，突然叹了口气，伸手在柳玄头顶抚了抚。 “不说从前，现在我也有一个妹妹呢。好妹仔，你答应姐姐，从今往后，你可只准有我一个姐姐，只准对我一个人像妹妹对姐姐那样好，不许有别的好姐妹。” 柳玄没有犹豫，径直点头。 她本也没打算认多少个姐姐妹妹，她不是此世中人，只是暂时寻不到脱离这个世界的办法，只能以这具身体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去。 她猜测，也许等这具身体也修炼到了极点，寻到突破之法，也许自己的灵魂便能融合这具身体上的一魂一魄，重新成为那个完整的，真正的柳玄，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所以在这个世界与别人的羁绊，越少越好，免得到时候横生枝节。 她心里的想法红姐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只是见柳玄这样干脆的就点头了，红姐心里高兴，面上绽开笑容，眼角却忍不住濡湿了一片。 “老板娘，你是不是好痛啊？不哭不哭，姐姐，你帮老板娘吹吹啦，她痛得快要哭了哇！” 富贵瞪着眼睛看着红姐，见她眼泛泪光，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柳玄手上动作一顿，想了想，真的低下头，在红姐伤处轻轻吹了一口气。 富贵在一边卖力的帮忙配音。 “痛痛飞走——痛痛飞走——老板娘，是不是不痛了哇？” 老板娘笑得仰起头来，伸手捂着脸，点点头。 “富贵好聪明哦，这样真的没有再痛啦。” 富贵便得意的笑起来，然而下一秒，他笑容一滞，困惑的歪着脑袋。 “姐姐……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呢？好奇怪……” 柳玄心里咯噔一下，但手上动作不停，清理消毒，用纱布贴好红姐的伤口，站起来看着富贵。 “以前姐姐教过你的。” “是咩？我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富贵满眼的疑惑。 红姐静静看着他，又看看柳玄。 “今天不开门了。” 她突然说道。 “妹仔你们有什么安排么？姐姐我今天，十几年来头一回给自己放一天假，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你们要是不嫌弃，要做什么事情，带上我一起？姐姐虽然身娇体弱，但是姐姐有钱，你们要买什么，要吃什么，姐姐今天全包了。” 提起买东西，红姐是豪情万丈。 她是个成年人，又是在九龙城孤身一人一路走到今天的，虽然没经历过打打杀杀，但什么大风大浪也都没打倒她。 再艰难的事情，她的玲珑心思，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何况妹仔说得对，这十年来，她不单单只是在等那个男人回来履行他的承诺。 她没有浪费这十年，她靠自己在九龙城站稳了脚跟，自己的旅馆事业蒸蒸日上，也博得了许多大人物的青眼。 她除了是那个与陆恒之有十年之约的谢娇红，更是这九龙城的红姐。 她是她自己，不是任何男人的附属品。 不过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等待而已，除了有点伤心，其他的损失一概没有。 有什么好过不去的呢？ 至于那点伤心……那就让自己好好休息一天，花点钱买自己和在乎的人开心好了。 千金难买姐高兴嘛。 柳玄仔细想了想：“那红姐，借你电话用一下。” “害，说什么借不借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妹妹，这家旅馆的小老板！这里边所有的东西，你随便用！” 红姐很是豪爽，伸手把电话拿过来放在柳玄面前。 柳玄拿出佛爷上次给的名片，电话打了过去，跟那边的人商谈好后，约定下午他们一起去看一下房子的状况，再确定装修的方案和价格。 红姐翘着二郎腿，一手撑在柜台上，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等柳玄挂断了电话，便笑道： “妹仔，你那房子要找人装修啊？” “对，这家公司是佛爷介绍的，应该靠得住。” “那可未必，他就算不敢占佛爷的便宜，可他到底是做生意的，别人的便宜他不占，不成王八蛋了？” 她骄矜的抚了抚耳边的头发：“看来今天，姐姐我说什么都得陪你一起去了，要不然，你这小丫头被人宰了都还不知道呢。” 红姐看起来，已然恢复了往日从容自在，游刃有余的样子。 柳玄便也不推辞：“那就谢谢红姐了。” 红姐一听这话，横了她一眼。 柳玄顿了顿，改口道：“谢谢姐姐。” 红姐这才满意了，伸手亲昵的捏了捏柳玄的脸颊，转身进了屋里洗澡梳妆去了。 “姐姐，老板娘是你的姐姐，那也就是我的新姐姐了吗？” 富贵半截身子趴在柜台上，两条长腿晃荡着问道。 柳玄点点头：“以后红姐也是你的姐姐，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也要像保护姐姐一样保护她，知道吗？” 富贵眨眨眼，突然感觉自己的肩上仿佛多了几分重量，忍不住站好了，挺起了胸膛。 “我当然要保护我嘅姐姐啦！” 第75章 莫名其妙的敌意 九龙城西区今日有两桩稀罕事。 一件是那个身后靠山无数，无人敢惹的老板娘红姐，在自己店门口被一男一女指着鼻子骂，还扇了自己一巴掌。 一件就是红姐那间开了十几年，从没关过门的旅馆，今日竟然闭门歇业了。 人民群众从来不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短短半天，关于红姐和那二人的爱恨情仇的无数个版本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而柳玄由于语出惊人，十分恶毒，在他们编造的各个版本的故事里，无一例外的都成了大反派红姐的伥鬼。 而此时故事的主角红姐和柳玄，对这些丝毫不知。 他们收拾好自己后便出发前往柳玄新买的房子了。 托红姐的福，今日柳玄和富贵不用靠双脚走过去，而是叫了一辆黄包车，舒舒服服的到了小区门口。 红姐从黄包车上走下来的时候，瞬间就吸引了小区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的目光。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一身水红底蓝花的高开叉旗袍，包裹出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脚下蹬着一双高跟鞋，更显得那双白嫩的腿纤长无比。 脸上薄施脂粉，两道眉毛描成秀气的月牙形，嘴唇上的口脂红得让人移不开眼。 精心卷好的头发上，侧边夹了一个小巧的红色山茶花的发卡。 一整个艳光四射。 而深水埗这边的居民，大多是在工厂或是公司里上班的人，女性的穿着打扮都以简单舒适，适合通勤为主。 且更偏向西方的服装样式。 而穿着黑底幽蓝蝴蝶旗袍的柳玄跟着下来的时候，那些人都站着不动了。 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两个美女。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看见美女就算了，还一下子出现两个美女？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柳玄和红姐身上。 阿曼达也不例外。 她白天的工作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在公司楼下的饭馆解决了午饭之后，走快一点能赶回来好好休息四十分钟。 尽管在工位上趴着睡更节省时间，能睡久一点，但那样趴的次数多了，身上总是各种不舒服。 因此她今天也是一样，从公司赶回来午休。 谁知道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一辆黄包车上下来一个大美女。 她看见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女人身上的时候，颇有些嗤之以鼻。 这些男人，都是这种肤浅的生物，看见个美女就走不动道。 也不动脑子想想，那女人穿的那身衣服，一看就不是正经上班的。 而且那衣服料子看着可不便宜，又不上班，又能买得起这种衣服，那女人的钱是从哪来的，简直是傻子都猜得出来了。 她倒也没有瞧不起那个女人啦。 哪个人要在香江生活下去，不要赚钱呢？说来说去，大家都是打工的啦。 只不过是打工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可是…… 她刚想进去小区，却看见黄包车上又走下来一个人。 身材窈窕，清丽动人。 但是……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阿曼达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红衣女人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孩。 那个人……不就是马上住在她对面的那个倒霉鬼？ 只是上次见面，她穿的一身不伦不类的男士西装，这次却是一身高级旗袍。 她记得，这个女孩是叫柳玄对吧？ 阿曼达看着与上次见面时气质截然不同，美得不可方物的柳玄，眼神慢慢从复杂变成了轻蔑。 怪不得，怪不得连那种脏屋子都敢住。 原来是做这种生意的，本身就不干不净，当然不会嫌弃那种房子。 不像她，虽然只买得起凶宅对面的折价房，但好歹她每一分钱都来的干干净净，而且那房子也是干干净净。 阿曼达自觉比柳玄要高贵许多，于是在柳玄转身过来的时候，朝她投去不屑的一瞥，便进了小区里面去了。 柳玄眉心微微蹙起。 红姐凑近她身边，低声道：“那个穿着土土的西装的女人，你认识？有过节？我瞧着她刚刚可是瞪了你一眼呢。” 柳玄摇摇头，也有些不解：“是住在我新房对面的邻居。只是见过两次，说过几句话，我应该……没有得罪她吧？” 她也不确定了。 先前阿曼达只是表现出对自己的避之不及，但那是因为他们住在那间凶宅里。 可现在阿曼达的眼神，却远比之前要令人不舒服得多。 “莫名其妙的敌意？” 红姐冷笑一声。 “有些女人是这样的，自己心里总爱拿别人跟自己比来比去，还自视甚高。不用理会。” “嗯，先进去吧，装修公司那边应该差不多也快到了。” 柳玄在前面带路。 等到了门口，柳玄开门的时候，红姐打量着阿曼达那间屋子的门口。 “妹仔，这人是防着什么呢？门上贴这样恐怖一张门神。” 柳玄让富贵先进去。 屋内经过彻底的清理打扫，加上富贵天道之子的运势净化，里面的怨气已经散去大半。 剩下一些也已经对人没什么大的影响。 “姐姐，说出来你可别怕。这房子，是凶宅。” 柳玄直言不讳。 红姐愣了一下，脑子里转了一下，张口问道： “那你花了多少钱买的这房子？” “一万。” “一万？倒也不算贵。” 红姐在心里计算着，嘀咕着进了门，四下打量了一番。 “不过若是当初我跟你来看房，这价格少说还能再低个两千。不过这屋子倒也还算干净，这些家具都是老式的了，也能用，慢慢换新的吧。” 柳玄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带着红姐在屋里转了一圈，三人便在沙发上坐着等装修公司的人来。 “到时候，阳台上可以摆几盆花，玫瑰月季，等花期到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红姐望着客厅外面的阳台，想象着那时候开花的场景，一脸的向往。 柳玄却摇摇头。 “我不爱那些鲜花，娇气，伺弄起来麻烦，而且花期总有尽的时候。不如养两盆绿植，四季常青，生命力也强。” “绿植也好，到时候我挑两盆好的，给你放在那儿。” 红姐听柳玄说不爱鲜花，也不气馁，依旧笑眯眯的。 正说着，敲门声便响了。 第76章 不像仙姑像仙女 柳玄起身开门。 “是柳小姐吗？” 门开后，外面站着两个穿着皱巴巴西装，衬衫扣子解开大半的中年男人。 一个脸上戴着墨镜，一个嘴里叼着根烟。 看见柳玄的瞬间，戴墨镜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小但聚光的眯眯眼，脸上满是热情的笑容。 而另一个人却冲着柳玄脸上轻佻的吐了口烟。 一探头，看见屋里还坐着个更加成熟美艳的大美女，那人脸上表情更加暧昧了。 “妹妹，家里就你跟你姐姐两个人咩？” 柳玄眉头一皱，还没开口，手里拿着墨镜的男人转身就是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同伴脑袋上。 “衰佬！还敢调戏女人！你忘记自己以前被人打得躺在床上走不动路，就是因为调戏人家老婆！女人是什么好东西咩？你记吃不记打咩！你再这样，就给我滚，我嘅公司里不留你这种不长记性的蠢蛋！” 男人怒斥的声音响彻整个楼栋，别说那个瑟缩着肩膀一句话不敢再放的男人了，就连柳玄也有些尴尬。 “先进来再说吧。” 她沉默两秒，尴尬的笑着招呼二人进屋来。 “把烟灭掉啦，人家女生家里面，有烟味不好的！” 男人再次呵斥了一声。 那人乖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再看向柳玄的时候，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红姐在沙发上坐着，看着走进来的两个男人，笑盈盈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老板何必这样生气？我们都不在意，有男人看我们，说明我们是漂亮女人，有魅力，只不过，欣赏也要有个限度对吧？” 红姐丝毫不会为这些臭男人轻佻的言语生气。 装修公司老板把墨镜收进腋下夹着的皮包里，对着红姐点头哈腰。 “红姐，您还记得我吗？早些年您那旅馆重新装修过一次，就是我的公司承包的，说起来，我和您也是老熟人了。豹哥最近身体还好吗？” “豹哥？” 红姐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这个老板这张脸，蓦地一笑。 “老板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豹哥前几年就一直身体不好呀，你现在才来问？他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好高啦！” 红姐说完便捂着嘴巴笑起来，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 丝毫不顾那所谓的豹哥也曾经做过她靠山的情谊。 不过九龙城嘛，就是这样残酷的。 新的黑帮层出不穷，帮派头目向来是能者居之，今天是你，明天或许就换了别人了，谁也不会感到奇怪。 反而是像佛爷那样，从年轻一直做到现在的，才让人觉得稀奇，也因此对他更加敬畏。 不止是敬畏他能几十年如一日的牢牢的管着手底下那帮小弟，更是敬畏他这么多年，每次遇到干架、火拼、还有暗杀，都能逢凶化吉死里逃生。 在九龙黑帮里，能爬到高位不稀奇，能守住高位，才最稀奇。 “啊？豹哥已经……” 老板有些震惊，又紧张的看了眼红姐，生怕自己提起豹哥这档子事，把她给惹恼了。 天知道这位老板娘现在身后的靠山又换成了哪个大佬。 可是这次的生意，据说是佛爷介绍的？ 难道她又傍上了佛爷？ 可是佛爷出了名的品味刁钻，大小老婆都是典型的良家妇女，像红姐这样妖艳的，不是佛爷的菜啊。 “老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啦。” 红姐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 这老板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这人在憋什么屁。 当下冷笑一声。 “这房子可不是我买的，是我妹妹买的。知道你醉心生意，不怎么关注道上的消息，那你知不知道，佛爷身边最近的大红人是谁呀？” 老板陪着笑脸：“这种紧要消息我还是知道的，听说佛爷一向不信玄学的人，最近身边多了个叫仙姑的人，据说本事很大，算命很有一套。” “那你觉得那个仙姑是怎样的人呢？” 红姐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道。 老板想了想：“大约，是跟忠仁堂的黄爷身边那些神棍一样吧，年近半百，满头华发，穿着奇奇怪怪的袍子，说话神神叨叨。” 红姐开怀的笑起来，伸手点了点后面的柳玄。 “那老板你看看，她像不像仙姑啊？” 老板转身上下打量了柳玄一番，摇了摇头道：“不像仙姑，像仙女。” 柳玄面色有些窘，淡淡看了红姐一眼：“姐姐，别闹了。” “瞧你，开不得玩笑。” 红姐轻笑一声，却也收起了玩笑的做派，正色道： “说正事吧，老板，这确实是我妹妹的房子，你好好看看，给个最好的装修方案吧。价格嘛，你们这一行的行情我也是知道的，你就别想着占我妹妹便宜了。不过只要方案做的好，落实的好，红包自然是少不了的。” “那是那是，既然是红姐的妹妹，那我一定会给出一个最好的方案的，您放心。” 老板笑眯眯的恭维完了红姐，才带着自己的同伴开始在屋子里边转悠边小声的嘀咕着。 “姐姐，他们要做什么哇” 富贵坐在小板凳上，直勾勾的盯着那两个人。 “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那样住起来会更舒服一点。” “好厉害，那样是不是要花好多钱？” “放心吧小富贵，你阿玄姐姐没钱，可红姐姐有的是钱。” 红姐学着柳玄的样子，捏了捏富贵的脸。 柳玄眼神一凝，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红姐的手指离开富贵的脸颊时，带走了他脸上一块墨渍。 红姐紧紧盯着富贵的脸，动作一顿，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食指和拇指的指腹上，赫然是两块黑色的印记。 “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讶的看看富贵，又看看柳玄，压低了声音问道。 柳玄默不作声。 红姐静静看着她，半晌笑起来，小声道： “好啦，我知道，这是你和富贵弟弟的秘密。谁还没两个不能说的秘密呢？不过，我就说，上回我明明看见我们富贵是个相貌英俊的美男子，害我以为我这个年纪就老花眼了呢。” 富贵摸摸自己的脸，嘿嘿一笑：“我是很好看的呀。” 第77章 要么好看要么好用 “我是姐姐的弟弟，姐姐是仙女，我肯定也是特别漂亮的啦。” 富贵骄傲的挺着胸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装修公司那两个人在卧室里待了许久，连富贵都察觉到了异样，有点不安的频频朝卧室看过去。 他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是在干什么，但他知道这里是他和姐姐以后的家，这里是他的领地。 他要保护姐姐，也要保护这个家。 而现在，两个陌生人在他的领地上偷偷摸摸的。 富贵有些焦躁。 “姐姐，我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卧室跑，被柳玄一把拽住。 “别去打扰人家工作。” “可是……” 富贵有些委屈，巴巴的望着柳玄。 恰好在这时候，那两个人终于从卧室里出来了。 只是两人的表情都不大好。 “怎么了？” 红姐笑着贴心的问道。 那老板当着红姐的面，肉眼可见的有点紧张，他颤颤巍巍的从身后掏出来一个罗盘。 柳玄目光一凝，有些热切的盯着那个罗盘。 只见上面的指针此刻正指向卧室的方向，微微的抖动着。 “红姐，柳小姐，不是我说谎话，这房子……这房子它不干净啊！” 老板咽了下口水，把罗盘放在红姐面前的茶几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您看，我们搞装修的，也只是普通人，正常的房子，我们当然就是按照市场价来定装修价格。可是这不干净的房子，我们施工的时候，也是有危险的，您说对不？这既然有危险，要是出了什么事，肯定就要想办法解决，要解决嘛……这一来二去的，里里外外都要花钱的，所以这价格嘛……” “你不用这样吞吞吐吐的。” 红姐眯着眼，似笑非笑。 “直接报价格怎么样？” 老板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一眼，一咬牙，开口道： “红姐，柳小姐，你们这屋子，若是没有这不干净的条件，简装的话差不多5000块，要是再高档一点，用料好一点，那就一万。可是这屋子不干净，那就在基础价格之上，再多收您三千块，怎么样？” 三千块？ 柳玄眉头微挑，倒也没有加价太多，不似她想的那样狮子大开口。 不过，大约是因为红姐坐镇吧。 “可以加三千，没问题。那么，装修设计图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给出来呢？” 老板一听同意加价，顿时眉开眼笑，把罗盘收了起来， 柳玄目光一直落在罗盘上，见他收起来了，心里有点遗憾。 这老板是个没什么玄学天分的普通人，但那个罗盘倒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若是能买下来，以后承接风水业务，就能精准的测算出哪些地方有问题了。 “设计图嘛很快的啦，这个小区的房子装修我们其实也承接过不少啦，户型都是差不多的。我这边呢带了几张之前做过的业务的成品图，柳小姐你可以先看一看。不过你这个房子浴室那边有点跟别的房子不太一样，我让阿ken再过去看一眼。” 老板挥挥手，让同伴再去浴室看看，自己从皮包里掏出一沓设计图纸放在茶几上，拿起一张对柳玄和红姐介绍起来。 富贵坐在板凳上，两手抓着板凳边缘，身子前后晃悠着，眼神一直追着那个单独进了浴室的男人。 他转头看见柳玄和红姐正认真的看着那些他看不懂的纸张，想了想，还是起身跟进了浴室里。 打开门的时候，里面没有开灯，有些黑漆漆的。 富贵谨记着柳玄说的，不能打扰别人工作，于是也严谨的没有随便开灯，进去之后轻轻关上门。 但转身之际，他却听到了一阵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富贵有点疑惑：“师傅，你在做咩呀？” “靠！” 突然响起的声音似乎是吓了那男人一跳。 一阵手忙脚乱衣料摩擦声之后，黑暗中一个人影走到富贵面前。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看见了？” “刚刚进来的哇，你为什么不开灯呀？里面好黑，我都看不见。” 富贵听见这人也小声说话，于是更加放轻了声音。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推了富贵脑袋一下。 富贵没吭声，只是眨眨眼：“你为什么要推我呀？” 男人到这时候也听出来了，这种说话的语气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正常的身高一米八一米九，看起来有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 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这男人是个傻子。 嘿，真有意思，两个贼标致的大美女，身边跟着个痴痴呆呆的傻男人。 而且那两个女人当中还有一个是那位鼎鼎大名的红姐。 这个呆傻的男人有什么用？带在身边能干嘛？ 脑子不好使，脸也不好看，力气么……肯定是比不上那些职业保镖的啦。 那这么个废物男人到底能有什么用呢？ 男人猜来猜去，脑筋忍不住就朝歪地方想了。 对女人来说，男人么，要么好看，要么好用。 既然不好看，那肯定就是非常好用喽？ 男人歪着嘴淫邪一笑，压低嗓音诱哄的道： “喂，傻子，给老子看看你的那个。” 富贵眉头皱起来：“我不是傻子。” 只有姐姐才能说他是傻子，陌生人这样说他，他会生气的。 “你就是傻子，你要不是傻子，那你就证明给我看，让我看看那个。” “那个是什么？看了就能证明我不是傻子吗？” 富贵开始觉得这样小声说话不太对劲了。 而且这样说得多了，嗓子好痛。 男人闷闷笑了起来：“你就是个傻子，跟哥说说，那两个女人，哪个更带劲啊？你晚上都跟她们玩些什么花样儿？” 富贵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你在说咩哇？听不懂。我要出去了。” “别急着走啊。” 男人也有些慌。 坏了，这人要真是个傻子，不会出去就跟哪个红姐告状吧？ 那可不行！ 他猛地伸手，用力拽了一把富贵的衣领。 浴室地上贴的是瓷砖，本就有些滑，富贵被他这样一拽，脚下一个不稳，重重摔了下去。 “咚”的一声。 男人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但脑子一转，便扯着嗓子大声的嚷嚷起来： “兄弟！兄弟你咋了？你别吓唬哥啊！” 第78章 我会让你混不下去 柳玄和红姐也听见了浴室里男人的叫喊声。 对视一眼，柳玄猛地站起来，沉着脸朝浴室走去。 红姐仍坐在沙发上，身子歪歪斜斜往后靠着，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装修公司老板。 “老板，你手底下这人，好像不是很靠得住呢。” 她嘴角勾起一个惑人的弧度，可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老板在听见自己同伴的叫喊声的时候，已经浑身都绷紧了，这会儿听见红姐这句话，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老板，自己手底下的员工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了。 阿ken这家伙，虽然手脚不干净，嘴巴也老是对着女人犯贱，但在装修这一行，眼光却比很多老师傅都要毒辣，有时候提出来的建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所以他每次出来看房，都愿意带着他。 只要他不惹事，那就是皆大欢喜。 但很显然，那种皆大欢喜的好结果，不存在于今天。 他额头上汗淋淋的，一个劲儿的对红姐赔着笑脸。 红姐施施然起身：“说了这不是我的房子，老板你要是有点眼力见，就该知道现在你该讨好的是谁。哦，还记得我先前问你的话吗？佛爷身边的那个仙姑，你猜猜，到底是谁？” “这、这我上哪……” 老板笑得满脸苦涩，低着头搓着手讷讷的回答。 话说到一半，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红姐。 “红姐您的意思是……难不成柳小姐就是……” 红姐不说话，只冷冷瞧了他一眼，也跟着走去浴室了。 老板被她那一眼看了个透心凉，身子瘫软在沙发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完蛋了。 浴室里。 柳玄推开门，入眼的是一片昏暗。 她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开灯后，就看见那个男人蹲在地上，抱着富贵，不停的叫唤着。 “小兄弟，醒醒啊，喂！” “发生什么事了？” 柳玄心下一紧，走过去蹲下，把富贵接了过来。 那个名叫阿ken的男人色迷迷的目光在柳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着急的道： “我也不知道，他刚才进来，跟我随便聊了两句话，大概是听不懂我说的，觉得没意思就要出去，然后他就摔倒了……可能是瓷砖太滑了……” “你在浴室里，为什么不开灯？” 柳玄抬头盯着那男人的脸，敏锐的捕捉到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男人眼里一闪即逝的慌张。 “我……这是我的习惯，我视力好，不开灯也能看得清楚，所以就习惯了不开灯了。” “说谎。是你推了我弟弟，害他摔倒的对吧？” 柳玄面无表情，声音平静，但却一针见血。 阿ken没料到柳玄会这样淡然的就揭穿了真相。 而且她看起来并不生气，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代入任何个人情感。 可阿ken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完全赤裸的暴露在这个女人的目光中一样。 他反而恼羞成怒起来。 拔高了声音怒气冲冲的道：“喂喂喂！你个八婆不要这样乱讲好吧？你是看见了还是怎样？我都说了是你嘅弟弟自己摔倒的啦！而且你也知道的，你弟弟脑袋有问题的啦，走路摔倒又有什么稀奇的呢？上来就说是我推的，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讹钱对吧？” 柳玄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脸。 “你说话的时候，心神不宁，目露奸邪，嘴角抽搐，心虚气乱。若不是你在说谎，那就是你身患奇症，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了。” 阿ken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道： “你是不是咒我阿？死八婆，我看你才是跟你弟弟一样，脑子有病，该去治疗啦！” “是吗？原来你们私底下是这样跟客户讲话的？看来应该让佛爷知道一下才行，不然佛爷给别人推荐你们，却被你们这样骂，到头来，坏的还是佛爷的信誉了。” 红姐走过来，斜倚在门框上，冷艳的盯着阿ken。 然后转头看向柳玄：“富贵怎么样？” “晕过去了，不过没有外伤，就怕会脑震荡。” “那还是赶紧送医院看看吧。” 装修公司老板也神情恍惚的跟了过来，听见红姐和柳玄的对话，嘴角一阵抽搐，深吸一口气猛地冲了进来，对着阿ken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你个衰神！扫把星！我真是倒八辈子霉了带着你一起干生意！钱没帮我挣几个，又是调戏别人老婆，又是打架闹事，现在还在客人家里对人家弟弟动手！你要害我赔钱啊！你快点滚吧！” 柳玄没有理会那两个人的狗咬狗，跟红姐合力将富贵架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老板心里慌得不行，也顾不上在地上又是哀嚎又是破口大骂的阿ken，追上来对着柳玄连连作揖. “仙姑，仙姑留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但是您信我，那人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在我手底下干活，我也不知道他竟然是这种混蛋！我马上就炒了他！再也不会让他在我这干活了！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佛爷说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啊！要是佛爷知道了，我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不止生意做不下去，就怕连这条小命也保不住！ 柳玄淡淡看着他：“如果因为你拦着我，害我弟弟真的出了什么事，不需要佛爷出手，我也会让你混不下去。” 她声音听起来轻柔和缓，偏偏又仿佛带着凛然的气势，听得老板脊背生凉。 他忍不住浑身颤抖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柳玄三人离开。 阿ken气呼呼的冲出来，看见跌坐在地上的老板，冲过来指着他鼻子骂道： “癫公！你打我是吧？好！不用你炒我，我不干了！你把这个月的工钱给我结了，还有你刚才打我的医疗费用，还有咩精神损失费，赔偿费！还有咩其他费用我不知道啦，反正你要给我两万块！不然我就去告你打人啦！我让你公司开不下去！” “公司开不下去？” 老板呆愣的看着阿ken，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 “是你害我公司开不下去，我……我先让你活不下去！” 第79章 不是摔傻的 若是柳玄还在这里，就会看见，这屋子里残存的怨气，丝丝缕缕的钻入了跟阿ken扭打在一起的老板体内。 阿ken虽然总是犯贱，但头脑构造也简单，他知道自己今天干了这种事情，这家公司一定是不会留他的了，所以想法很干脆，只是想多要点钱而已。 可这老板口口声声说要让他活不下去，还冲上来跟他厮打，本就混不吝的脾气，一时气性上头，也抡起了拳头嘶吼着跟老板对打起来。 可打着打着，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喂喂！你疯了吗！要不要这样玩命啊！” 被体格和力气都不如自己的老板按在地上摩擦的阿ken趁着老板松手喘息的空当，爬着离他远了点，抬手抹了把脸，发现自己满脸是血，黏糊糊的。 不仅如此，牙齿好像也被打掉了两颗，说话的时候，嘴里又痛又漏风。 “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老板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满头满脸的血，顺着下巴缓缓滴落在地上。 他双眼赤红，仇恨的盯着阿ken。 “搞咩啊？我哪里害你啦？大家都是男人嘛，看到漂亮女人有点想法很正常的啦，我又没有真的睡她们，嘴上过过瘾而已嘛，又不犯法！再说了，我都讲了那个傻子是自己摔倒的，她们不信，怎么也要怪我呢？喂，你是我老板，我是你员工，你应该要跟我站在一起才对的嘛！” 阿ken狠狠抹了一把被鲜血糊住的眼睛，说着说着，自己也生出了点怨气。 “有你这样的老板我才是倒霉咧，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先怪自己的员工，动不动就害怕自己的生意没得做，你就是有这种软弱的想法，那些人才会瞧不上你！像你这种人，生意也做不长久的，干脆关门回家卖鱼去啦！” 他说话向来不过脑子，只顾着一时爽的发泄心里的情绪。 等他一抬眼的时候，却看见老板死死瞪着他，手里高高举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水果刀。 阿ken一下子僵住了：“喂，大哥，不至于吧？吵吵架打两下算了你来真的……” “是你害我！” 老板怒吼一声，目眦欲裂的将手里的刀狠狠捅了下去。 “啊——” 走廊内和房子里，同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医院内。 柳玄和红姐站在检查室外面，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富贵。 他整个上半身被罩在白色的医疗仪器内，红色的光一层层的从头顶扫下来。 “没事的，不要担心，老话都说了，傻人有傻福，富贵肯定是会长命百岁的啦。” 红姐搂着柳玄的肩膀，柔声安抚着她。 柳玄面沉如水：“我知道。富贵的名字是我起的，就是因为他命格特殊，不可能会栽在那种人手上。” “病人的家属在吗？” 玻璃窗内，红光消失，机器停止运转。 然后一旁的小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护士，一边说着话，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本子。 柳玄朝她走过去：“我是。” 护士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有几分惊艳，但很快整理好表情。 “检查结果不太好，你是他什么人？姐妹还是老婆？” “我是他姐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你弟弟最近应该跟以前很不一样，你没有发现吗？” 护士翻看着手里的本子，饶是面前这女孩长得再漂亮，她也忍不住口气有些冲。 柳玄道：“小时候他磕到了脑袋，打那之后就有些呆呆傻傻的。” “小时候？” 护士抬头瞥了她一眼，嘴里嘟哝着：“不应该啊，那肿瘤的大小，明显是最近才生成的，要是从小就有，那早就出大事了。” 柳玄眉心一跳：“肿瘤？” 红姐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捂住了嘴，转头看向还在病床上没醒来的富贵，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怜惜。 “是啊，唉，算了，脑内肿瘤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你们不知道也正常。简单来说，你弟弟不是摔傻的，而是脑袋里长了个肿瘤，压迫到了神经，才会神经失常变成这副样子。” “那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柳玄皱着眉头追问道。 护士瞧了她一眼：“哟，你懂得还挺多。但是不管良性恶性，要想你弟弟恢复正常，这肿瘤都得做手术切除才行。你也不希望他好好一个大小伙子，就一辈子都被人当成傻子吧？” 柳玄没说话。 红姐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手，对护士道：“这手术我们当然是要做的。不过，这手术要怎么做呢？那个肿瘤长在脑袋里面……” “你们放心，我们医院做开颅手术的医生都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精英，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临床实践经验都是别家医院比不上的。而且在你弟弟之前，我们这里已经有了很多开颅手术成功的案例，所以这个手术听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成功率很高，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手术。” 护士收起了本子，一本正经的向红姐和柳玄科普道。 “而且现在手术价格也没有以前那么昂贵了，手术费，医药费，加上术后住院的费用，加起来也不过三万港币。” 护士上下打量一眼柳玄和红姐身上的衣服，心里猜测着看起来也是家境很殷实的样子，区区三万港币，应该不成问题。 但另一边的病房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在招手，她回了一声，看着柳玄： “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要做手术的话，今天就要安排住院术前检查了。” 说完，朝着病房走了过去。 检查室内，另一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富贵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对红姐叫他的声音没有半点反应。 柳玄轻轻拉着他的手，目光凝在他脸上，一寸一寸认真的观察着。 但…… 柳玄露出一点困惑的神色。 为何遭此劫难，富贵的命宫之上不仅没有半点阴霾，反而…… 那昭示他特殊命格的金光，反而越发耀眼了？ 原本只是隐隐约约，像天幕之上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发现的点点星光。 可现在，却像是被厚厚云层遮住的太阳，虽然窥不见全貌，但仅仅是边缘那一圈金光，已经足够璀璨夺目。 第80章 你在害怕什么 “妹仔，你是怎么想的？” 红姐见柳玄只是盯着富贵不说话，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虽然富贵现在这样，心思单纯，像个孩子一样，也是件好事。但是，他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懵懵懂懂的。而且，你也不能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虽然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肮脏龃龉和身不由己，能一直像个孩子一样，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谁又能说，这是富贵自己也愿意的呢？ 她不知道富贵在变成这样痴傻的样子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性格，有什么样的喜好，又或者有什么样的追求抱负。 可他遭遇了那样的变故，就算有再多再美好的梦想，也都是付之东流了。 若他能有得选，他未必不愿意回到从前。 柳玄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拉着富贵垂在病床上的手，垂着眼睑，静静看着他的脸。 突然之间。 柳玄握着富贵的手的掌心处蓦地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样，随之而来的是陡然滚烫的温度。 “嘶——” 柳玄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收回手，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的感觉。 “怎么了？” 红姐见柳玄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靠近她低声问道。 “刚刚那是……” 什么感觉？柳玄眸中神色变幻不定，定定看着自己掌心。 刺痛感已经消失，可那股灼热却经久不散，就像是富贵在给她什么指引一般。 柳玄紧抿着嘴唇，看了看富贵，忽然弯腰俯身下去，那只手轻轻按在他胸口处。 “阿玄？” 红姐满脸的困惑，低声轻唤。 柳玄没有应答，只是脸上表情越发凝重。 富贵明明是在昏迷之中，他本该平缓稳定的心跳，此刻在她掌心之下，却不知为什么，跳得异常的快。 她能感觉到，即便是处在昏迷状态，富贵现在也在紧张着，在害怕着什么。 “富贵，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柳玄缓缓蹲下来，另一只手托起富贵的手掌，贴在自己面庞上。 红姐怔怔看着这一幕，眼里忽然涌上泪水。 她好像明白了。 虽然阿玄总是那样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又较大的情绪波动，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富贵出了事。 那是她相依为命的弟弟啊。 就算她是别人口中神算通天，本领超群的仙姑，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她如今身边的亲人只有这一个弟弟，要是富贵出了什么事，她在这世界上就是真正的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了。 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红姐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心疼不已的看着蹲在病床旁的柳玄，忍不住伸手想要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可柳玄却蓦地睁眼，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走廊的另一侧。 她听见了有些耳熟的声音。 “……这次的事情可不能再失败了。” “……九龙东区的势力……那个老头子也坐得够久了……” “上一次失手，先生已经原谅你们了，这一次要是再……扔进海里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远处隐隐约约的飘进柳玄耳朵里。 而随着她听见的谈话的内容越来越多，她手掌下富贵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走廊的另一侧，说话的人也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人一身白色的西装，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成月牙的弧度，向每个路过的医生护士温和的打招呼。 显然这家医院的员工们都认识他。 柳玄面色沉沉的看着那人。 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但总觉得这张脸莫名的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但让她神色一变的是那白衣男人身后跟着的两个穿黑衫戴黑帽的男人。 那两个人，分明就是在她偷渡到香江，在江水中捡到富贵那天，追杀富贵的那两个男人！ 柳玄突然就明白了，富贵给她的提醒是什么。 眼看着那三人朝这边走过来，柳玄眼神一沉，来不及思考更多对策，毫不犹豫的伸手抱住了富贵的脑袋，半截身子都轻轻压在他身体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脸。 红姐见柳玄这样，也正伤心的捂着嘴，却冷不丁听见有人叫她。 “红姐，真的系你？” 红姐微微低头，擦了擦眼角，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副风情万千的模样，笑盈盈的看着来人。 这一看，也有些惊讶。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顾少爷。” 站在红姐面前的正是那一身白色西装的年轻俊美的男子。 他上下打量着红姐，眼神温柔如水，换了任何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孩，都会忍不住自愿溺毙其中。 “好久不见，红姐还是一样的年轻漂亮……不，应该讲，比我们上一次见面，更加beautiful了。” 顾少爷对着红姐微微弯腰，行了一个西式的礼节，一只手托起红姐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但下一秒，目光却不动声色的落在一边的柳玄身上。 红姐另一只手掩唇轻笑：“顾少爷才是，越发帅气迷人了，你又是留洋回来的，怎么，香江的女孩子们见到你，一定都被你迷死了吧？要不是今天偶然遇见了，恐怕顾少爷你都想不起来我这个老姐姐了。” “红姐怎么能说自己老？在我眼里，红姐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美人，比那些小丫头多了成熟的气质，那才是所有男人心驰神往的。” 顾少爷凑到红姐耳边，在她耳边暧昧的呵了一口气。 红姐垂下眼，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厌恶，但随即却是配合的伸出手，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在顾少爷的西装纽扣上轻轻拨了拨，然后顺势一直往下蜿蜒，最后轻轻在他小腹处一推。 一个嗔怒的媚眼抛了过去。 顾少爷就势退开，整了整自己的外套，而后目光看向一旁。 “对了，红姐怎么会在医院呢？身体哪里不舒服咩？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医术好的医生过来看看？” 红姐娇笑着摇摇头。 “我没生病，我是陪我妹仔来的。” 顾少爷顿时满脸的兴味。 “哦？红姐的妹仔，那一定也是个人间难得的大靓女啦！” 第81章 这两个女人我要定了 “那是当然的了，我的妹妹，那可是比我漂亮得多了。” 红姐说起柳玄，有点小骄傲，眼神里都是亮光。 顾少爷眼神里的兴味更加浓厚了，指了指一边扑在病床上的柳玄道： “是不是这位……那，躺在病床上的是……” “是我弟弟。” 柳玄微微转过脸，侧头看着那位顾少爷。 顾少爷有些愣住了，目光凝在柳玄脸上。 虽然这女孩只是露出了半边侧脸，但只一眼也足够叫人惊艳了。 尤其是那眼睛，分明极为漂亮清纯，可眼神却是那样平静，甚至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有点意思。 他在国外待的太久了，国外那些金发碧眼的美女大多都是性格火辣主动的，一开始倒还新鲜，可时间久了，那种热情的性格还真有点叫人受不了。 反倒是国内这种恪守男女大防，有点距离感的，反而更让人有征服的欲望。 当那种清冷，疏离被一层一层褪下，在私密的空间里展露出那种最原始最极致的渴望，欲念…… 顾少爷眼底的色欲不加掩饰，红姐看着都皱起了眉头。 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跨了一步，挡住了他看向柳玄的目光，一只手掩着嘴轻笑道： “顾少爷，您自己的事情可办好了？您瞧，今天也是不凑巧，我们这也手忙脚乱的。下回等有空，我一定请您喝茶吃饭。” 顾少爷挑眉看她。 这位九龙城鼎鼎有名的老板娘，竟然也会这样站出来护着别人？这倒是少见，以前他在国内读书的时候就知道，这名叫红姐的老板娘，是出了名的性感美艳，但也是出了名的薄情寡性。 只是那薄情寡性不是对着男人，毕竟老板娘身边除了传闻中不知真假的靠山大佬，就从没见出现过什么别的男人。 她只是对女人也一样的薄情寡性，眼里只有生意和钱。 什么时候跳出来这么个标致的妹妹，还让她这样上心？ 顾少爷对柳玄的兴趣更大了，但眼瞅着红姐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他也不想轻易撕破了跟红姐的情分，于是主动后退了一步。 “怎么能让女孩子主动请客吃饭呢？还是等哪天有空了，我去红姐你店里，请你和妹妹吃饭。我家里边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妹妹，拜拜。” 临走前，他还特地弯腰，对着柳玄笑眯眯的告别。 柳玄不吭声，暗自警惕着跟在顾少爷身后的那两个男人。 等走出医院，其中一个黑衣男人对另一个笑道： “强哥，你刚才有咩注意到啊，那个红姐的妹妹哇，眼珠子一直黏在你身上呢。是不是看上你了哇？” 那个强哥，生得一副阔面国字脸，倒三角眼凶神恶煞，听见同伴的打趣，不屑的冷哼一声。 “要是那红姐，我还有几分兴趣。那个小丫头片子？拉倒吧，那身材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胸口没有二两肉，就算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恐怕都没反应的。” “说的倒也是，不过那可是红姐的妹妹，等过两年长开了，应该也是个大美人吧。” 顾少爷脚步蓦地顿住，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二人。 “怎么，你们也对那对姐妹花感兴趣？” 强哥双臂环胸，冷哼一声：“我可没兴趣，女人最是麻烦了，尤其是那种身份清白的女人，碰一下都要死要活要你负责的嘛，我就图个泄泄火，还不如花点钱找不麻烦的女人。” 顾少爷嘴角挂着笑意，眼神却阴沉：“没兴趣最好啦，这两个女人，我都要定了的，你们要是想女人，自己去别的地方找，要是敢动我看上的女人……” “哪里敢啦。” 身形矮小一点的黑衣男人赔着小脸，等顾少爷转身，他和强哥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不屑和轻视。 不过就是个留洋回来的花花少爷，一点本事没有，全靠着有个爹撑腰就作威作福的。 妈的，最瞧不上这种人了，偏偏又不能对他甩脸子动手。 医院走廊内。 柳玄一直眼睁睁看着那三个人在视线中消失了，才缓缓站起来，低头看着富贵。 他仍旧昏迷着，但不知什么时候，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而周身那圈耀眼的金光，也似乎黯淡了不少。 柳玄面色凝重。 沉默几秒后，她很快做出了决定：“红姐，麻烦你去办一下出院手续，我们马上就带富贵离开吧。” “出院？可是……好歹也要等富贵醒来吧？他这还昏迷着，那肿瘤是个什么情况也还不知道，这个时候就带他走……” “香江不是只有这一家医院能做肿瘤手术，而且我算过了，富贵这次没什么大事，我们可以再找找别的医院。” “可是……” 红姐有点犹豫。 老实说，她一开始也对这家医院没什么信心。 但刚才看到了顾少爷，那就不一样了。 顾少爷会在这里出现，就表示顾家人生病了也会在这里治疗。 那些个有钱人家的老爷夫人最是惜命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要找最好的医生看的。 那就说明这家医院至少医疗技术是没问题的。 阿玄不想在这里治疗，难道是因为钱？ 红姐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按在柳玄肩膀上。 “你唔要担心那么多，我都说了，你是我妹妹，富贵就是我嘅弟弟嘛，我自己的弟弟生了病，我一定会帮忙的。你是不是担心钱不够哇？妹仔，你放心，姐姐手头很宽裕的，给富贵做个手术，洒洒水啦。” “红姐，不是因为钱……” “哎！你们决定好了吗？要不要今天办住院啊？” 先前那个护士回来，看见柳玄三人还在走廊里，于是上前来问道。 “哦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这个月做手术的话，价格还有优惠。” “那敢情好呀！” 红姐一听这话，喜上眉梢，暗戳戳的拧了拧柳玄的手指。 柳玄却眉头紧锁。 还有这等好事？ “方便问一下，是为什么有优惠吗？” 她不放心，沉声追问道。 红姐啧了一声。 “你这丫头，真是……” 第82章 把这些人想得太好了 “没事没事，你们不知道也正常的嘛，这是我们医院内部的消息，而且也是刚刚才发下来的通知，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呢。” 小护士倒不觉得有多麻烦，笑眯眯解释道： “我们医院是私立的，最大的老板就是顾氏。顾氏你们知道的哦？说起来，顾家那个留洋的三少爷今天好像也在医院里呢，说不定你们都见过他啦，只是不知道而已。顾家老爷子这个月要做90岁生辰啦，说是越到百岁，越是每年都要过一道难关，为了能长命百岁，顾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每年的生辰月都叫我们医院给大家治疗费用打折了。” “这样啊，那顾老爷子可真是大善人啊。” 红姐也笑着恭维道，正想再跟这小护士打听两句关于费用优惠的事情，富贵却在这个时候恰好醒来了。 “姐姐，我睡了好久哇。” 富贵一整开眼，就看见柳玄站在自己身边，神情严肃。 他开口，声音虚弱，却还是带着天真的笑意，拉着柳玄的手轻轻晃了晃。 “没睡多久，有哪里不舒服吗？” 柳玄抓住他的手，蹲下来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除了脸上两团墨渍是黑乎乎的，富贵这张脸，年轻朝气，贵不可言。 红姐见富贵醒了，也是开心，笑着道： “怪不得叫富贵，这真是好运气。阿玄，要我说，难得这顾老爷子过寿辰，要是打完折价格合适，就在这里把手术做了吧，不然要是拖出什么问题来……” “顾老爷子？那是谁呀？” 富贵听见红姐的话，表情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茫然的抬眼盯着红姐，嘴里喃喃问道。 “顾老爷子啊，就是……” “顾老爷子，那是谁呀？” 富贵不等红姐说完，突然神经质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柳玄和红姐都愣了一下。 只见富贵脸上表情逐渐变得痛苦狰狞起来，他紧紧闭上眼，猛地抬手用力在自己脑袋上重重敲了两下。 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顾老爷子，那是谁呀？” “顾老爷子，那是谁呀！” …… “这……你、你们也没说你们这病人，精神有问题呀！” 小护士被富贵这又打自己脑袋，又是低声嘶吼的样子吓到了，抱着怀里的本子连连后退两步。 走廊上的其他人也都离富贵远远的，却又想要看热闹，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对着富贵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你是护士，我弟弟肿瘤压到脑神经，当然会有点不太一样的反应，你这么惊讶是认真的吗？上班之前，你没接受过这方面的知识培训？” 红姐原本觉得这家医院做手术有优惠，很是心动的。 可是现在，看着这小护士看向富贵，如同看着什么洪水猛兽的眼神，她心里便不舒坦了。 “那你们也应该提前说一下，精神病患者会有什么举动谁也说不好，万一他醒过来暴起伤人呢？你们要是提前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做好相应的准备啊。” 小护士一点不服气。 红姐冷笑一声：“怎么个相应的准备法？你们难不成还准备把我弟弟捆在床上？” 小护士不说话了，只是气鼓鼓的瞪着红姐。 柳玄紧紧的抱着富贵，阻止他再用手砸自己脑袋，可富贵在她怀里也还是痛苦的挣扎着。 没办法，柳玄只好单手汇聚灵力，在他眉心按下一印。 富贵浑身僵住，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似的，慢慢闭上眼睛，再次昏睡过去。 见他消停了，红姐也是长出一口气，皱眉道：“还是妹仔你有远见，我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带弟弟回家。” 说罢，冷冷睇了那小护士一眼，扭着腰往旁边走去。 小护士脸涨得通红，看着柳玄欲言又止。 半晌，才讷讷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柳玄伸手帮富贵把脸上散乱的头发整理好，对小护士微微一笑。 “我姐姐性子急躁，说话也冲，但她没有恶意，也不是针对你，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神色平静，说话也轻声细语，小护士吐出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冷静了些许。 “其实在我们这里做手术，真的很划算的，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你姐姐回来了，她太厉害了，我先走了。” 眼角余光瞥见红姐朝这边走过来，小护士吐吐舌头，一溜烟跑走了。 “她怎么跑了？” 红姐一手抚着鬓边卷发，瞧着小护士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嗤一声。 柳玄无奈摇头：“红姐，她也只是在这里打工的，别为难人家了。” 红姐哼了一声：“阿玄你还是把这些人想得太好了。她现在是没有坏心思，可再打两三年的工，可未必就还是没有坏心思了。这打工啊，最是磨练人的心性，有些人心思坚定，打一辈子的工，也是个老好人，所以一辈子只能在最底层被人家踩在脚下。有些人呢，脑子活络，会动心思往上爬，要往上爬，就免不了把本来在上头的人拉下来，踩在脚底当垫脚石。坏人也不是天生就是坏人，都是被生活给逼出来的。” “那红姐觉得，那护士小姐是已经有变成坏人的迹象了？” 柳玄跟红姐配合着将富贵再次架起来，朝医院外面走去。 红姐只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柳玄也变缄默不言。 等坐上黄包车，她一手轻轻抚着富贵的头发，转头看着路上的行人，心里却在猜测着富贵的身世。 为何昏迷中的富贵，在听到顾老爷子的时候，会突然醒过来，且反应那么大？ 又为什么，他原本周身金光，会突然变得黯淡？ 他和顾老爷子之间，有什么渊源？ 柳玄猜想，或许不单是顾老爷子。 富贵，或许和整个顾氏的人都有着敌对的关系。 难道富贵的真实身份，是顾氏的对手家的少爷？ “到了，小心些。” 黄包车停在小区门口，红姐先下车，正要跟柳玄配合去搬动富贵。 却见小区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胖胖的妇女。 第83章 天雷地火除世间祟 柳玄一眼认出那人正是在小花园里跟她攀谈过的那个王姐。 王姐跑得太急，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她似的，跌跌撞撞直奔黄包车过来。 到车跟前了，一时没刹住，差点一头撞在车厢上。 还好车夫力气大，伸手托了她一把，才没让她真的磕上来。 “哎哟喂我的天！我可算等到你回来了！” 王姐一把抓住柳玄的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玄有些疑惑。 “找我？王姐，有什么事吗？” 柳玄一面说着话，一面跟红姐把富贵从车上抬下来。 “你们……你们这就要回去了？” 红姐看着被二人架着的富贵，又愣了一下，然后狠狠咽了口唾沫。 “这是你那个弟弟吧？乖乖，小姑娘，我就跟你说那房子不干净吧？你看你们都还没正式住进去，你弟弟就这样了，那屋子里也有人被杀了，你说你们要是真住进去，那还不连命都没了？” “什么？你说什么人被杀？” 红姐听得云里雾里，但这句话却是真真切切让她吓了一跳。 王姐一拍大腿，眼瞅着红姐穿得也不像是干活利索的，又瘦得像风一吹就跑了，干脆一撅屁股挤开了她，自己接手，一个人就能稳稳当当的架住了富贵。 往前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回头见两人愣在原地，赶紧招呼道： “你们那屋子里，两个男人打架，一个跑了，一个好像被捅死了，我们已经报了警，就等警察来了。先把你弟弟带到我家里吧，等警察办完案子了，你们再考虑是不是要换个房子。” 柳玄眉心狠狠一跳。 两个男人打架？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装修公司老板和那个阿ken。 只是她不懂，明明是那个阿ken害得富贵摔倒，晕过去被送医院，怎么她们不在的时候，那两个人居然能打起来了？ 红姐冷笑一声：“妹仔，你不用觉得奇怪。记不记得在医院姐姐跟你说过什么话？打工仔最容易被生活逼成坏人的啦。那个阿ken把富贵害成这样，你还要找他们装修房子咩？那个老板丢了生意，肯定会跟那个衰仔吵起来，那个衰仔手脚不干净，肯定也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一来二去的，又都是男人，动手也很正常的啦。但是怎么会严重到捅死人呢……” 关于这一点，红姐也想不大明白。 即便是混乱如九龙城，杀人也是黑帮才做的顺手的事情，普通人之间口角争执再怎么厉害，打一架也不会闹出人命来的。 “王姐家就在隔壁楼栋，先过去看看。” 柳玄和红姐跟着王姐走到小花园前，老远就能看见她买的房子。 柳玄抬头凝神看了一眼，表情越发难看。 的确是出事了。 那屋子里本就怨气未散，只是这几天被富贵天道之子的贵气给冲散了不少，只剩些许残留。 可距离她们带富贵去医院，到现在也不过几个钟头，那屋子里的怨气竟是直接暴涨，黑压压的如同一片阴霾笼罩着那一层楼。 这样下去，恐怕还会牵连无辜。 “红姐，麻烦你跟着王姐回家照顾一下富贵，我要回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柳玄说完，抬脚就要往楼上去。 红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是说一会儿警察要过去吗？如果真是凶杀案，你这会儿过去，那就是破坏现场！还是等警察来了你再去吧。” “警察来了。” 柳玄耳边已经听到了从远处疾驰而来的警笛的声音，眼见着那屋子上空笼罩的阴云内竟然隐隐开始有一丝血色显现，她顾不得许多，抽回手便飞跑上楼。 红姐阻拦不住，可富贵那边去到一个陌生人家里也需要人照应，只好叹口气，跟着往那王姐家中赶去。 柳玄甚至等不及按电梯。 电梯停在顶楼，下来也要时间，她干脆直奔楼梯间，一口气冲上了6楼。 一踏出楼道，便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像是有无数双从地狱里伸出来的白骨森森的手，争先恐后的朝柳玄扑过来，想要将她拉下去成为自己的肥料。 那股阴寒之气太过霸道蛮横，柳玄这具身体如今又是刚刚踏入修行之境，根本无力招架，一瞬间那股寒意侵入骨髓，她手脚酸软，跪在地上，意识都有些模糊。 额头上沁出冷汗。 柳玄已经许久没有如此软弱无力的感觉了，可现在没有时间给她思考最有性价比的脱困方法。 她一狠心，抬手，猛地咬破了食指指尖，凌空画了一道繁复的符文，同时口中默念： “天雷地火，除世间祟。破！” 随着她厉声呵斥，全身灵力灌注于食指指尖，裹挟着指尖血，划下符文最后一笔。 顿时柔和却又耀眼的白色的纯净光芒从她指尖迸发开来，所有的阴寒之气尖啸着嘶吼着消散于白光之中。 得救了。 可柳玄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秒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她猛地趴在了地上。 那道破邪咒看似温和，实则功效霸道，更是需要有庞大的灵力支撑。 柳玄刚才硬顶着使出这一招，这下没个十天半个月，灵力怕是没法完全恢复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她闭上眼狠狠喘了两口气，撑着身体站起来，扶着墙跌跌撞撞走向他们的家。 家门敞开着。 而从电梯口一直到门口，沿途地上有已经干涸的血迹，滴滴点点的散落着。 电梯门上更是有几个刺目的血红的手印，触目惊心。 柳玄只看了一眼，便咬着牙往家中去。 越靠近门口，血越多。 等她走到门前，就看见一条腿从墙角处伸出来。 她心一沉。 进屋，绕过墙角，柳玄脚步一顿。 她死死盯着地上躺着的了无生息的男人。 正是那个害得富贵陷入昏迷的阿ken。 只是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此刻泛着一种不详的青灰色，他的胸口处也没有丝毫起伏的弧度。 真的死了？ 这屋子若是真的又出了人命，再要处理起来，可就麻烦了…… 第84章 何俊生 “喂，醒醒。” 柳玄走到阿ken面前蹲下，伸手在他脖颈间探了探。 还好，虽然呼吸微弱到近乎于无，但脉搏还在跳动。 她伸手拍了拍阿ken的脸。 入手一片冰凉。 她低头看去，在他的腹部偏左的位置，赫然是一道骇人的刀口，衣服被鲜血染得红透，而现在血液虽然已经没有再汩汩涌出，但再过一会儿，这人身上的血怕是要流干了。 柳玄听到那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闭上眼深深的喘了两口气。 “是你命不该绝啊。” 她低声喃喃自语，而后抬起有些无力的右手，在阿ken周身几个大穴处用力按压。 伤口处缓慢渗出的血液终于也停止了。 柳玄也脱力的躺倒在地上，恍惚的看着似乎在不停旋转的天花板，渐渐失去了意识。 …… “师傅，我的道在哪里？” 意识朦胧中，耳边似乎有稚嫩的声音在问。 柳玄不安的皱了皱眉，想要睁眼去看，可眼皮似有千斤重，无论她如何努力，仍是挣脱不出那片黑暗。 “你的道，不在此世，亦不在彼世。你要自己去寻。” 苍老温醇的声音遥遥响起。 如此熟悉，如此温暖。 “可是师傅，我要去哪里寻？如何去寻？寻到了之后，又该如何？” 稚嫩的童声带着困惑，可等了许久，却没等到回应。 “师傅？师傅？” “师傅！” 梦境的最后，童声一遍遍的追问，循环往复，缠绕着柳玄的意识，仿佛化成一道漩涡，要将她拽进沉沦的深渊。 柳玄惊醒，猛地坐了起来，手背上却传来一阵刺痛。 她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去，手背上压着针头的胶带已经被她拽开，针头却还扎在皮肤里，这会儿已经有艳红的血顺着细细的软管往上回流。 “不要乱动，你这样血都上来啦！” 一边白色的布帘被拉开，一个护士走过来，看见柳玄手背上的针管，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我在医院？” 柳玄还没从那个梦境中回过神来，有点懵的问道。 护士俯身帮柳玄重新整理好针管：“是啊，警察先生送你来的，小姐不是我说，看你这么瘦，一定是平时没有好好吃饭，才会营养不良，导致低血糖晕倒的。我们女孩子啊一定不要盲目追求太瘦的身材，饭一定要好好吃，不然你就要经常来医院扎针啦。” 营养不良？ 这都是什么啊？怎么会是警察送她来的医院？ 她晕倒之前在做什么？ 柳玄伸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觉脑袋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所有的思绪都被堵住了。 等等……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 那个装修公司的阿ken被他老板捅了倒在她家里，她赶过去帮他止住了血，然后就晕倒了…… 至于所谓的营养不良，大概是因为用出了破邪咒，耗尽了体内的灵力，身体一时之间极度亏空。 记忆逐渐回笼，柳玄也终于想起来，富贵和红姐应该还在小区里。 不知道富贵醒没醒，红姐要是知道自己不见了，一定也会着急的。 想到这里，柳玄便待不住了。 “抱歉，护士小姐，我得走了。需要我去结医药费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己伸手就把针头拔了下来。 这动作看得那护士眼皮直跳。 “你不要命啦！谁教你这样自己拔针头的！” 护士提高的音量在整个病房里回响。 柳玄于是看到别的布帘后面探出几个脑袋，好奇的看向这边。 她沉默了。 就……以前在电视剧里面学的呗。 “怎么了？” 她正低着头接受护士小姐的批评，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突然响起。 柳玄抬起头，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警员制服的俊美的男人。 蓦地一愣。 这个人……不就是在佛爷那里见过一面的那个警员？ 叫什么来着？ 来人见柳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脚下步伐猛地滞住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似的微微低头，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遮掩住俊朗的面容上浮起的一点羞涩的绯红。 “柳小姐，你醒了。” “嗯……请问……” 柳玄迟疑着，但不等她问出口，这个警员便走到她面前，隔着一段距离恰到好处不会让人反感的距离停了下来，目光温和的看着她。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之前见过，在佛爷家里。我跟着我师傅陈sir。我叫俊生，何俊生。” “原来是何先生。” 柳玄淡淡一笑，主动伸出手去。 何俊生看着柳玄的手，一瞬间有些出神。 柳玄的手并不像有钱人家小姐的手，柳娣在柳家是从小被当作全家的仆人养大的，什么粗活重活都是她去干，这双手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自打柳玄来了，这具身体入了修行之境，体内污浊被排出，皮肤是通透白皙了许多，但手上粗大的关节，和掌心指腹的老茧，却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消失的。 但柳玄并不觉得这些难看。 相反，这是柳娣曾经鲜活的，努力的生存着的证明。 她坦荡的伸着手，直到何俊生红着脸，轻轻握了上来。 她客气的上下晃了晃，便收回了手。 “是何先生送我来的？” 柳玄从床上下来，何俊生下意识后退两步，声音有些羞涩： “是……护士说你是营养不良，柳小姐，你……” “没有，我吃得很好。只是最近有些忙碌，可能是累到了吧。”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在这里多休息会儿？还有……这件事我还没告诉佛爷，想着等你醒过来，看你的想法。我听小区其他的住户说了，你买的那个房子是个凶宅，你要不要换个房子？我家附近有一套房正好最近在找人买，价格也还挺合适的……啊……不，您别误会，只是凑巧……” 何俊生自顾自的说着，突然发觉柳玄一直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点容易引人误会的话。 顿时整张脸爆红，慌乱的摆手。 柳玄歪了歪头，有点好奇。这人情绪这样容易外露，竟然也可以做警察的吗？ 第85章 追女孩就像抓犯人 “我没打算重新找房子，但还是多谢你的好心。” 柳玄随口道了谢。 这个名叫何俊生的警员，面相倒是很独特，并不是大富大贵，只是看起来让人很舒服，很亲切。 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柳玄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一世，都见过太多人，看过太多人的面相。 无论好人坏人，无一例外会沾染因果，吉凶交缠，便没有纯粹的善或是恶。 而沾染的因果越多，对人的戒心便越重，所谓的和善的面相，通常也只是流于表面。 可何俊生给人的亲切之感，却好似他从未沾染这世间因果似的。 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从前是怎样，柳玄没有刻意去演算推测。 但单凭他现在跟着那陈sir在警署任职，就能断定，他这个人身上直接或间接的一定沾染了不少业果。 毕竟警署的工作，就是要成天跟各种恶人恶事打交道啊。 总结这种种，柳玄得出的结论是： 这位警员先生，不简单。 她如今没有富贵在身边助她躲避天罚，也没有足够的灵力，看不透何俊生的命格，便想着这种麻烦的人物，离得越远越好。 “还要谢谢您送我来医院，不过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私人的家事，跟佛爷无关，还请您不要告诉佛爷。” 说完，柳玄便打算去收费处交钱走人。 何俊生见她这样干脆的就要走，神情黯淡了些许，但还是笑着道： “柳小姐，钱我已经付过了，你可以直接离开的。” 柳玄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钱里抽出来两张，伸手递了过去。 “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她表情淡淡的，透着一股疏离感。 何俊生明显察觉到，柳玄正在刻意的跟他保持距离。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这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戒备？明明上一次在佛爷那里见面的时候，他能发觉到柳小姐对他，也着他对她那样的亲近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那是第一次，他对一个女孩有那样的感觉。 明明是第一次见，却仿佛已经相识多年，初见不过是重逢。 他以为那就是一见钟情。 但现在看来，他的一见钟情的结局，好像是失恋？ 何俊生苦笑一声，没有推辞的收下了柳玄的钱。 柳玄冲他微一颔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何俊生怔怔的望着柳玄的背影，直到人都不见了也没回过神来。 就连他的师傅陈sir什么时候进来了，他也一点没有察觉。 “喂喂！回神啦！” 陈sir伸手在何俊生眼前挥了挥，又弹了一下他的帽檐，这才把他的魂叫了回来。 “佛爷那个干女儿走掉啦？看你那个魂不附体的样子，怎么，暗恋人家啊？” 柳玄刚才躺着的病床的床头柜上，还有何俊生给她买的橘子。 可她压根没看见。 陈sir于是拿起一个自顾自的剥着吃了起来。 “暗恋没有用的啦，现在香江的女孩子，不流行老一套啦，都是受洋人文化的影响，喜欢直白的。你喜欢，那就要让她知道。” 嘴里嚼着橘子，陈sir看着自己徒弟那痴痴的模样，笑了一声。 “俊生啊，其实你仔细想想，追女孩子，就跟抓犯人是一样的，你不抓紧一点把她抓捕归案，关在你自己身边，晚了一步，她要么就逃了，要么这功绩就成别人的了，你呢，白白浪费了时间和精力，最后却什么也没捞着。” 何俊生这才转头看着陈sir. “师傅，我不想强迫她，也不想给她压力。” “那你这辈子讨不到老婆了。也行，那就一辈子伺候师傅好了。” 陈sir扔了一个橘子过去，何俊生接住，低头看着，轻叹了一口气。 “对了，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佛爷了，反正是他干女儿，一家人，发生了什么事，他老人家总得知道一下吧。而且，那种大人物身边亲近的人家里发生这种事，保不齐是什么仇人动的手呢。你跟她说了没有，那个房子是凶宅的事情？” 何俊生有点愣住。 想起柳玄特地拜托他不要告诉佛爷这件事…… 唉。 算了。 何俊生摇摇头，把失落的情绪埋在心底，换了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开始跟陈sir说起这件案子。 …… 柳玄回到小区里的时候，刚进大门就听见小区里吵吵闹闹的声音。 越靠近小花园，那动静越大，还有些闻声赶过去的人，见到了她，都一副见鬼的样子，避着她捂着嘴互相嘀嘀咕咕的。 柳玄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因为今天的事情。 那房子本就是发生过命案的，如今又出了这种事情。 她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只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加快脚步朝家赶去。 走到楼下时，门口已经被围观的人死死堵住。 柳玄深吸口气，淡声说道： “劳烦让一让，我要进去。” 她声音不大，那些人转过头来，一看是买了那处凶宅的那个小姑娘，顿时都缄默了。 不约而同的后退两步，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就在柳玄要进去的时候，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叫住了她。 “小姑娘，你那个房子不能住人呀，要出事的。” “是啊，我们可不是道听途说，也不是故意咒你啊，那房子真是不能住，本来就出过事，人住在里面，会死的！” 有这老太太带头，这些小区里面的住户，分明跟柳玄连认识都称不上，却一个接一个的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她。 柳玄一一看过这些人的脸，虽然面相各异，命格贫穷富贵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结善缘的，俗称的好人。 也难怪明明里面有着那样一个发生过命案的凶宅，可从外面看，这个小区的风水却仍然是百里挑一的好。 她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一一谢过那些劝说她的人，然后转身进了电梯。 “叮”的一声。 电梯到了6楼。 柳玄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等待电梯门打开，正要跨出去，却一睁眼看见了正对着电梯门摆放着的一尊巨大的关公像。 第86章 你家里好热闹 这关公大约是开了光的。 横眉怒目，一柄青龙偃月刀仿佛能荡平世间一切浊像。 就连柳玄盯着看久了，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她本就消耗了太多灵力和体力，这会儿被这关公像震慑到，更是觉得头晕目眩。 闭上眼定了定神，扶着墙壁慢慢往家的方向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红姐尖锐的嗓音怒气冲冲骂着。 那话太脏，柳玄恨不能用灵力暂时封住自己的听觉。 但当她走出楼道的时候，便明白了为何红姐会骂得那样凶悍了。 “妹仔，你回来了。” 红姐正冲着对门那户骂得起劲，冷不丁看见柳玄从楼道口走出来，顿时一脸喜色，顺便喘了口气缓一缓。 柳玄冷眼看着对面阿曼达的门口。 原先那里只是门口摆放了一盆龟背竹，入户垫四周撒了粗盐粒，门上贴着门神，怎么看都只是单纯的驱邪避凶的摆件而已。 可现在，除了那些东西，还多了别的。 门框上挂了一串五帝钱，一个铜质风铃和一串白水晶，更过分的是一面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五行八卦镜，正对着柳玄买的那间屋子的房门。 而悬挂着的一柄桃木剑，剑尖更是直指对门。 再如何不懂风水玄学的人，乍一看到这样的摆设，都会觉得怪异。 怪不得红姐看了生气。 柳玄倒是能理解阿曼达的心理，深吸口气，收回目光，拉着红姐往屋里走。 “富贵怎样了？” 她低声问道，声音有些虚弱。 红姐小心的搀扶着她：“你不用担心富贵，他在那王姐家里躺了一会儿就醒来了，吵着要回家，现在就在屋里等你。倒是你，我先前听说了有警察把你送去医院了，想着你那里没问题就没急着去找你。你怎么不在医院多休息会儿？” 红姐不知道柳玄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她此刻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的模样，心疼坏了。 “我没事。” 柳玄摇摇头，正要进屋，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而后便是阿曼达恼怒的声音。 “烂女，怎么不继续骂了？骂不动了咩？要是没力气了，趁早回去你坐台的地方，找那些个男人喂饱你再来跟我对仗！” 红姐本来见柳玄回来，都歇了继续骂人的心思，毕竟柳玄和富贵才是最要紧的。 可那个女人竟然还敢开门自己找骂！ 红姐柳眉一竖，纤腰一扭，回身就要开骂。 柳玄却紧紧拽住了红姐的胳膊，自己转身淡淡看着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的阿曼达。 “你愿意在门口摆这些东西是你的事情，但我只提醒你一句，今后住在这里的是我和我弟弟，你摆的这些东西，虽说可以抑制这间屋子的煞气，但也会伤了无辜之人的气运，是为作恶。既然是作恶，便会有恶报。等我处理干净这个房子，希望你也能收起这些东西。” 她心平气和的开口。 阿曼达这样做的动机，无非是因为害怕。 这屋子本就出过命案，如今又有两个男人在里面争执起冲突，还动了刀子流了血，煞气更重，阿曼达一个普通人，出于害怕的心理，门内门外摆上些驱邪化煞的物件，合情合理。 所以柳玄也是在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着。 可阿曼达隔着门缝上下打量柳玄一眼，却是冷笑一声。 “死八婆，你以为我是害怕那个房子闹鬼啊？我老早就搬进来啦，要是害怕，我干嘛要住在那个屋子对面啊？我怕的是你啊！” 柳玄表情一凝。 阿曼达继续嘲讽道： “看你装得一副清纯的模样，实际上跟你旁边那个表子养的贱货都是一个德行，两个咸湿婆！靠勾引男人让他们给你们花钱，买衣服买房子，还要在别人面前装清高，我啊，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表里不一的贱女人了！我门口放的这些东西，不是驱邪的，是驱你们呐！” 话音落，走廊里一片寂静。 红姐已经顾不上自己生气了，她牢牢抓着柳玄的胳膊，把人搂在怀里，紧张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妹仔，别听她瞎讲，她这种人是要烂舌头的，没必要跟她生气。” 她温言细语的哄着柳玄，就仿佛刚才因为阿曼达而气到在楼道里大骂脏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再说了，房子只是个死物，能有什么本事能招来祸患？真正招来祸患的是住在房子里的人啦！对啊，没错，我说的就是你们！我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对面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情，就是你买下来这个房子之后，才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是房子有问题吗？是你有问题啊，你个扫把星！命里带衰啊你！” 阿曼达见柳玄不吭声，更加蹬鼻子上脸。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柳玄慢慢抬头。 红姐一惊。 跟她想的不一样，柳玄脸上半点没有生气或是恼怒的迹象，她脸上的表情仍旧是那样淡淡的，仿佛阿曼达的话在她心里没留下半点痕迹。 “既然你是这样的想法，那我也不必对你感到愧疚了。今日种种，皆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日后得什么果，也是你自己的宿命，怪不得别人。” 柳玄只淡淡睇了阿曼达一眼，便抓住红姐的手道： “红姐，走吧。” “我顶你个肺啦！以为我听唔懂你在咒我咩？滚去死啦！” 阿曼达仍旧不依不饶的在后面骂骂咧咧着。 柳玄和红姐一转身，却看见富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刚才阿曼达那些不堪入耳的羞辱人的脏话，也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 “富贵，进家去。” 红姐板下脸厉声道。 富贵看着红姐，瑟缩了一下。 但随即他看看柳玄，又看看对门的阿曼达，突然瞪大了眼，困惑的歪着脑袋盯着她。 “大姐姐，你家里好热闹哦。” 阿曼达表情一僵，看着富贵，眼神里满是厌恶。 这个男人，长得又丑，脑袋又有问题，说话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好恶心。 如果她是他姐姐，与其跟这样一个拖油瓶相依为命，还不如把他扔在大街上，自己一个人讨生活！ 第87章 那是什么东东 而现在。 这个傻子居然说她家里好热闹？ 开什么玩笑，他是个傻子，难不成还是个瞎子聋子不成？ 她自从搬到这里就一直是一个人独居，又喜欢安静，家里连个CD机都没有，也从来不会在家里招待客人。 怎么可能会有人用热闹来形容她家啊？ “要我说啊，你弟弟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傻子，也是因为你干那种下流腌臜的生意，才会把厄运带给自己的亲人吧。” 阿曼达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满满的恶意了。 柳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即便现在她全身灵力亏空，但单凭这双眼睛，也能看得出来，在阿曼达对富贵也进行谩骂攻讦之后，她眉心印堂的位置，开始有阴云聚集。 “阿曼达，你说话当心点，小心祸从口出。” 柳玄冷声警告道。 阿曼达却不以为意，甚至更加嚣张。 她看着柳玄。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又气质清冷，那样独特，生意一定很好吧。 可再漂亮，再有气质，那又如何，这个女孩子，本质上还不是跟她是一样的，为了钱什么都能拿去卖。 她就是看不惯柳玄那样的眼神。 都是出来卖的，凭什么她还能保留着那样干净的眼神。 不仅干净，甚至淡然到有种高高在上，如谪仙人一般的神圣感。 在她面前，阿曼达甚至会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肮脏不堪。 凭什么？ “祸从口出？省省吧，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仙姑？道士？祸从口出？哈哈哈，笑死人了，要真有祸从口出这种荒唐的事情，你身边那个好姐妹不也是一样的下场吗？” “姐姐，真的会笑死人的哦。” 富贵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认真的盯着阿曼达的脸。 “姐姐你感觉不到吗？你刚才笑的时候，你身边那个男人，在好用力的扯着你的嘴角哦，你都不痛的咩？” 他的眼神一转，落在阿曼达身边的位置，专注的样子，仿佛那里真的站着一个男人似的。 阿曼达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身边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摆放着的一盆龟背竹。 那可是她特地在买来的风水杂志上查过的，可以驱邪的植物。 她冷笑一声，却径直忽略了富贵，而是看着柳玄：“你这个姐姐赚的钱不干不净，你嘅弟弟又是嘅胡说八道的傻子，这房子被你们买下来，才是它倒霉啦！” 说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作势就要进屋关门。 富贵却天真开口： “啊，姐姐，那个男人在对你笑哦，好奇怪，怎么他嘴巴里黑洞洞的，一个牙齿都没有哇？” 富贵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楼道里传出几声回响。 “富贵，别乱说话，怪瘆人的。” 红姐莫名觉得周遭温度突然变低了，有些冷的搓了搓胳膊，拽着富贵就要拉他进屋。 富贵却像是脚下生了根，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柳玄也担心的看着他。 他现在两眼有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脸上表情天真却又呆滞，像中了邪。 而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本来要关门的阿曼达动作却顿住了，几秒钟之后，猛地回头，目光阴沉沉的瞪着富贵。 “你说什么？” “怪事，我们弟弟胡言乱语，你管得着吗？” 红姐不耐烦的挡在富贵面前，也瞪了回去。 阿曼达却转过身来，朝着富贵走了两步。 富贵紧跟着后退，脸上表情显出几分嫌弃。 “大姐姐你不要过来哇，你过来，那两个人也跟着过来啦，他们身上都是血，好恶心……哇，那个人裤裆那里好大一个洞哦，他在喊痛，他说……他说要你把什么东东还给他……” “姐姐，那个东东是什么东东哇？” 富贵满眼的困惑，转头向柳玄求助。 柳玄面色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红姐却嗤笑一声，不轻不重在富贵脑袋上拍了一下：“那个东东啊，等富贵你不这么傻了，自然就知道了。” “这样啊。” 富贵恍然，摸摸自己脑袋，又看向阿曼达。 此时阿曼达已经没有半点嚣张气焰了，她嗫嚅着嘴唇，身体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额头上冷汗涟涟，后背衣衫也已经被汗水打湿。 她是不信这些玄学，鬼怪的。 在门上贴门神，挂那些东西，也只是觉得新奇好玩，加上想要膈应一下对门的柳玄。 可是，这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一个跟自己素昧平生的傻子，怎么可能知道那两个人的事情？ 难道……难道那个傻子真的能看见什么脏东西？ 难道那两个人真的就跟在自己身边？ 一想到这个可能，阿曼达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 “你……你真的看见了？你真的看见我身边有两个男人吗？” 她不想相信，却又焦急的追问了一句。 富贵眨眨眼，看着柳玄。 “姐姐，我好累了，头有点痛。” 他摸的地方正是之前被阿ken推倒后摔在地上磕到的地方。 柳玄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不再看阿曼达一眼，三人进屋后就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上锁的轻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的清晰。 阿曼达身体也跟着猛地抖了一下。 她紧张的转头看着自己四周，明明是在这里住的这些年早已经看惯了的灰扑扑的墙壁，熟悉的空间，可是在对面的门关上之后，却突然之间变得陌生起来。 好安静。 安静得连自己得呼吸声都是那样的刺耳。 明明是夏天。 虽然是6楼，可往常这个时候，走廊里的温度会有这么低吗？ 那种阴冷的感觉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阿曼达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神经病，干嘛要相信一个傻子说的胡话啊，我真是疯了。” 她深吸口气，突然骂了自己一声，转身的时候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门上悬挂的八卦镜和桃木剑。 虽然嘴上说着不相信这些，但是摸着从古玩市场淘回来的这些东西，她还是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慌什么，她家门口挂着这些东西，什么脏东西都进不来的。 第88章 柚子叶 只是阿曼达没有看见，在她进屋关上门后，门楣上挂着的八卦镜微微摇晃，镜面上赫然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屋内。 柳玄扶着富贵，两人坐在沙发上。 一个是磕到了头，脑袋晕晕。 一个是用干了体内的灵力，天旋地转。 一个比一个更像病号，瘫倒在沙发上便起不来了。 红姐看着这二人，眉头紧紧皱着。 “休息会儿，等好点了，你们今天还得跟我回去旅馆。这屋子这样，怎么住？就算阿玄你有办法把它弄干净，也得等你休养好身体再说吧？” 柳玄这次倒没有反驳。 虽说这次还好没有发生命案，那阿ken在医院接受急救后捡回了一条命，但浓重的血腥气还是会让这屋里本就未消散的怨气暴涨。 房东刘先生已经去往了国外，那一万块钱是无论如何都追不回来了，她手头现在也只剩一万多港币，想再以这样低廉的价格买一套房，想来也是不大可能了。 何况她接下来还有开店的计划，已经放出话去让龅牙龙去找店铺了，怎么也得先把生意做起来。 到时候开了店，前期用钱的地方只会更多。 头好痛。 柳玄从前在修真界的时候，从未想过，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竟然会如此重要，重要到让她觉得没钱在这世上还真是寸步难行。 三人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 柳玄和富贵倒还好，没怎么被屋子里的怨气影响。 但红姐在里面坐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寒凉。 就在她坐立难安的时候，有人敲门。 她摇了摇头，起身开门后，外面站着的是满脸担忧神色的那个胖胖的妇人，王姐。 红姐对这个妇人印象很好，见是她来了，便露出笑脸。 王姐也笑着，朝屋里看了看：“我婆婆说小姑娘回来了，让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红姐想把人迎进来，可王姐一只脚刚踏进门内，下一秒就顿住了。 她狐疑的往屋内四下瞅了瞅，想了想，还是站了出去，只把手上用红布包着的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阿红啊，还有阿玄妹子，你们可千万要听话，别在这儿住了。我跟你说过的，大姐我家里有家仙，我刚才一只脚进这个屋子，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屋子肯定不对劲。” 红姐此时也有些昏昏沉沉，但想到柳玄和富贵都躺在沙发上不能动弹，还得靠她撑起这个家，也只好强挤出笑脸： “知道的，多谢王姐，阿玄他们不舒服，就让他们在这里简单休息会儿，我们就走了。” “那就好，跟房子相比，还是自己的命更要紧些。房子不好可以换，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命要是没了，那就全完了。” 王姐拍拍红姐的手背，语重心长的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红姐关上门转身回屋，打开了那红布包。 却见里面是几截树枝，像是刚摘下来的，叶子还是新鲜的嫩绿色。 说来也怪，她原本有些混沌的头脑，在闻到这些树枝上散发出来的带着青草香气的甜香时，仿佛被一阵清风抚过，恢复了清明。 她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些树叶。 柳玄睁开眼，也看到了红姐手上的东西，眼前一亮。 “那是柚子叶，有独特的香味，可以祛除邪祟，净化晦气。” “原来是这种好东西，怪不得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觉得浑身都舒服多了。你俩也快闻一闻。” 红姐赶紧把这柚子叶也放到柳玄和富贵鼻子前，让他们也驱驱邪。 柳玄拈起一截柚枝放在鼻子下，目光落在那块王姐用来包柚枝的红布上。 那可不是简单的红布。 上面缭绕着并不浓郁的仙气，想来是王姐的婆婆常年供奉在他们家保家仙跟前的东西。 只是她上一次已经测算出，那所谓的保家仙早已经不在他们身边了，只残留一缕仙气还保护着他们一家。 “红姐，一会儿走的时候，这红布还得还给王姐家。这是重要的东西，我们不能拿。” “好。” 红姐也不问为什么。 明明在她看来，这柚子叶比这块红布要值钱厉害得多。 不过这些东西，阿玄比她懂得多，她照做就是了。 有这柚子叶在，柳玄和富贵二人很快恢复了一点精神，当下决定不再耽搁，先回去红姐的旅馆再说。 两日后。 红姐正在柜台后面划拉着算盘，计算着这个月旅馆营收。 柳玄从楼上走下来，罕见的身后竟然没跟着富贵那个小尾巴。 红姐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笑道： “怎么，富贵还在睡觉？这都什么时候了，饭也不吃？” 柳玄摇摇头。 “总是喊着头晕，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她其实知道富贵是为什么头晕。 他的失忆和呆傻，若从医学角度讲，看起来确实是因为当时后脑勺被伤到，以及所谓的脑内肿瘤。 但柳玄却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他当初中了歹人的邪术。 是她在危急关头用自己的灵力封住了那股邪术，但阿ken那一推，大概误打误撞让她的灵力封印松动了些许。 如今是邪术与她的封印在富贵体内互相冲撞，争夺地盘，所以他才会从那天直到现在，还在喊着头疼头晕。 “疼得厉害的话，我这儿倒有一些止疼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红姐从柜台下面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纸包。 里面是一粒一粒白色的小圆片。 柳玄摇头：“没用的，红姐，你不用管，他的头疼也只有我能治好了。只是我现在也……” “那你怎么还出来了？怎么，在屋里躺不住了？” 红姐在账本上记下一个数字，斜眼瞅着她。 柳玄道： “的确是躺不住了，但也是有事。我得去找一趟佛爷，有些事还得请他帮忙。” 红姐还想追问，但旅馆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黑色轿车，透过车窗看去，后座上的男人黑色帽檐压得低低得，遮住了脸，两只手撑在一根黑色的拐杖上面。 虽然看不见眼神，但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阴沉沉的气息。 第89章 没本事的追求者 柳玄也看到了这辆车。 但她随即垂下眼睑，不去好奇。 红姐明面上是在九龙城开旅馆的老板娘，但她和红姐也相识这么久了，对于这家旅馆背后的事情，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只是能猜到，却不代表她想要了解清楚。 这世界上多的是处在黑白之间，却比非黑即白更加危险的灰色地带。 红姐能在那些大佬之间游刃有余的周旋，那是她的本事，也是这家店在九龙屹立不倒的资本。 这些跟她没有关系。 柳玄冲红姐点点头，便离开了旅馆。 红姐忧心着她，但门口那辆车也不能不管，她只好放下账本，娇笑着上前去，拉开了车门。 “黄爷，今天怎么有空亲自来我这里？您腿脚不好，叫手底下人跑一趟也就是了，何必这么累着……” 那拄拐杖的男人伸手揽住红姐的腰，微一用力，便将红姐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红姐身子只僵硬了一瞬，便放松下来，配合的靠在男人怀里。 只是……这黄爷上了年纪，身上那股老人味和一股说不清是什么的难闻的味道，越发叫人反感了。 “刚才从你店里出去的那个丫头，是什么人呀？” 黄爷稍稍抬起头来，阴沉的目光紧紧盯着车前头慢慢走着的柳玄。 那张脸上皮肤如同树干一样，布满了皱纹的沟壑，眼角和嘴角的皮肤耷拉着，还散布着老年斑。 看起来格外的阴森。 红姐听见他问起柳玄，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显。 “她呀，是我一个远房妹妹，来投奔我来了，是个乡下丫头，字都不识几个，干活儿也笨手笨脚的。” “乡下丫头？我看着可不像，她穿上那身旗袍，不像乡下来的，倒像是哪家留过洋回来的大小姐。” 红姐垂下眼，轻笑一声：“黄爷您在我阿红面前这样夸别的女人，就不怕我吃醋？” “你？” 黄爷扭头睇她一眼，呵呵笑了两声。 “阿红的本事，自然是谁都比不上的。我要的那间房还在吧？” 红姐点点头：“黄爷您定下的房间，我哪里敢租给别人住，您可是我这里头一号顶重要的大客户呢。” “哦？我是最重要的？那信义帮的佛爷，斧头帮的刀哥，还有铁拳帮的诚哥，他们算咩呀？” “哎呀，黄爷，做生意嘛，计较那么多可就没意思了。” 红姐娇俏的瞪了黄爷一眼，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两下，细腰像水蛇一样扭动着站了起来。 一抬眼，就看见了街对面的陆恒之。 红姐视线和他对上的瞬间，两个人神情都变了。 红姐表情僵硬，陆恒之却满眼是痛苦之色。 司机下车来，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搀扶着黄爷走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的扫过对面的陆恒之，扭头看向红姐：“阿红，熟人咩？” 红姐轻蔑的哼了一声： “黄爷别开玩笑，不过是嘅没本事的追求者罢了，人家隔三岔五就要打发走好几个呢。” “那倒是，阿红的确是很有魅力啦。” 黄爷的笑声像是有浓痰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咳不出来。 眼看着红姐扶着黄爷进了旅馆，陆恒之脚下生根般定在原地半晌，才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 柳玄来到佛爷家所在的巷子口，敲了门后，静静的等着。 与此同时，巷子尾的那户人家，男主人正在门口贴着什么东西，见柳玄敲响了佛爷家的门，看向她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下一秒叮铃咣啷的把脚边的工具扔进铁桶里，提着桶急忙进了屋关上了门。 柳玄还听见了门里边上锁的声音。 她有点莫名。 而门开后，里面的人却不是阿月，而是阿辉。 “阿玄小姐，您来找阿月小姐吗？” 阿辉今日戴了一副银边的眼镜，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斯文，不知道的人绝不会认为这是个黑帮分子。 柳玄笑笑：“其实是来找佛爷的。” “那真是不巧，佛爷和阿月小姐在医院呢。” “医院？出什么事了吗？” 阿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阿月小姐前两天腿脚受了伤，做了个小手术，正在住院恢复，佛爷怕其他人照顾得不够仔细，所以这两天都陪在医院里。您要是找他的话，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带您过去。” “那就麻烦你了。” 柳玄客气笑道。 她是没想到这短短几天，阿月竟然做了个手术。 可她记得上一次见面时，阿月面相没什么异常，怎么会突然受伤呢？ 柳玄心底有一丝困惑。 这困惑在阿辉开车，带她去到医院，见到阿月的时候，变成了震惊。 “阿月？” 柳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女孩，一时间没忍住，失声叫道。 在轮椅上背对着她的女孩听见声音，好半晌却没有动静。 还是阿辉走过去，转动着轮椅，让她转了过来，面对着柳玄。 这一看，柳玄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阿月？ 她印象中的阿月还停留在上一次见面，是个在佛爷面前安安静静，有些瑟缩，但仍然不失端庄得体的阿月。 是跟她逛街时，会话多一些，拉着她要她去尝试各种漂亮洋装的阿月。 是眼神灵动，漂漂亮亮的阿月。 而不是眼前这个目光呆滞，头发散乱，穿着病号服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一样的阿月。 而且…… 柳玄目光往下移，落在阿月膝盖处。 恰好有人从旁边快步经过，带起一阵风。 她眼神猛地一凝。 “阿月……你的腿……” 柳玄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阿辉脸上挂着斯文的笑意解释道：“医生说了，阿月小姐得的是一种急性病毒导致的骨病，没有药物可以治疗，腰防止病变恶化，扩散到身体其他部位，只能采取最保险的手术方式。” 柳玄没吭声。 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人的语言会说谎，肢体动作会说谎，但面相骗不了人。 她的目光在阿辉脸上快速扫过，而后不动声色的在阿月脸上停留两秒，随即仍旧落在她膝盖下方空荡荡的裤管上。 她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第90章 心神破溃阴盛阳衰 阿月的父母宫之上，分明覆盖上了一层不祥的红色血雾。 她的腿，会是佛爷做的吗？ 可人言说，虎毒不食子，何况佛爷命中只有阿月这一个女儿，阿月是他毕生心血的继承者，打断阿月的腿，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柳玄心底发寒的猜测着。 正当她不解的时候，佛爷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柳玄，满面和煦的笑意。 “阿玄来啦？正好，阿月这几天在医院待得快要发霉啦，你来同她多讲讲话，你们小女生之间，话题总是要多一些啦。” 佛爷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是热腾腾的病号餐。 一眼看过去，虽然清淡，营养全面，但却没滋没味的。 他拖了个小板凳坐在阿月跟前，堂堂信义帮佛爷，九龙东区黑帮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此刻就像个再寻常不过的父亲，满眼慈爱的细心照顾着自己的小女儿。 ……如果不看他子女宫上和阿月面上如出一辙的血雾的话。 那并不是象征着血光之灾的那种血色。 那种血雾，是从某个时点骤然出现，缓缓扩散，渗透，是要贯穿这二人一生的悲惨征兆。 “阿月，今天爹地特地打来了你爱吃的玉米，乖一点张嘴，啊——” 阿月像个没有意识的布娃娃一样，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对伸到嘴边的勺子也没有半点反应。 佛爷却极有耐心，低声温柔的哄着。 阿辉站在柳玄身边，笑着道：“阿玄小姐，你别看佛爷是我们信义帮的大佬啊，叱咤风云的，其实啊他私底下就是这样一个好人，一个好爹地。你能做他嘅干女儿，你也是很幸福的啦。” “是吗？” 柳玄但笑不语，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 而阿月在佛爷的轻哄下终于有了点反应，嘴里含混不清的哼哼着奇怪的音调，身体也开始一边颤抖着，一边神经质的左摇右晃。 眼神没有看着佛爷，而是向上翻着，露出大片眼白，十分骇人。 “阿月小姐这是怎么了？” 阿辉吓了一跳，有些紧张的询问道。 佛爷却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根粗粗的麻绳，熟练的把阿月的双臂捆在轮椅上。 柳玄眼皮一跳。 下一秒，阿月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声，眼神突然定定的看着佛爷，眼白慢慢充血变得赤红。 她猛然暴起，尖叫着想要扑向面前的佛爷，可上半身被固定在轮椅上，她又没了双腿，根本是徒劳无功，只能在原地癫狂的扑腾着。 “没事的，阿月这次手术之后就经常这样了，医生说，是因为截肢之后，受不了自己的身体残缺，所以精神暂时性的崩溃，要好好照顾，等她接受现实了，就好了。” 佛爷脸上的笑容透着一种慈父般的哀伤和无奈。 柳玄轻吸一口气，低声道：“佛爷，您有没有想过，阿月这是中邪了？” 佛爷转头睇她一眼：“中邪？阿玄，干爹知道你算命有本事，可是你会算命，也不代表你会驱邪的啦，再说了，虽然干爹相信你，但我们更要相信科学，相信医生的啦，医生都说了，那就……” 柳玄这才想起来，虽然自从被她算出自己命中只有一个女儿后，佛爷一直对她以礼相待，也一直表现的很看重她，但信义帮的佛爷，向来是不信鬼神玄学的。 或许在与自己命运相关的事情上，放低下姿态，请她这个“仙姑”帮忙算一卦，有益无害，但在不直接干系到自己性命的事情上，佛爷仍旧是那个佛爷，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人什么事而改变过。 但阿月实在太痛苦了。 她那双赤红的，疯狂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充满恨意的盯着佛爷，像是在盯着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而在她身上，影影绰绰缠绕着一团黑气，那黑气时而散乱无形，时而又凝聚成人形，趴在阿月身上。 那是医院里的怨气和晦气，经年累月形成的鬼物，常年飘荡在医院各处，所以很多人在进入医院的时候，会觉得医院里温度总比外面要低，而有些角落明明光照充足，却也给人一种阴寒之感。 正常人，哪怕是病人，只要心志坚定，身上阳气旺盛，这些鬼物都无法近身。 但是阿月恐怕先前遭遇了极大的打击，心神破溃，体内之气阴盛阳衰，才给了这些鬼物趁虚而入的机会。 “佛爷，我可以试着帮帮她。” 柳玄不忍心看阿月这样被鬼物折磨，开口提议道。 佛爷却看也没看她，目光专注而温柔的盯着面前状若疯魔的自己的女儿。 “阿玄啊，干爹知道你系好心，但是阿月的病呢，医生已经给开了药了，就不用麻烦你了，你要是想帮干爹的忙，就陪阿月说说话就好啦。” 佛爷声音温和。 柳玄却瞬间攥紧了拳头。 佛爷这是不想让阿月快点恢复正常？ 病房内气氛一时间僵滞住，只有阿月痛苦的嘶吼声在不停的回荡。 阿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阿玄小姐是关心阿月小姐，毕竟是好姐妹嘛，不过阿玄小姐，你自己身体好些了咩？” “对啊，你看看，我都忘记了，还好有阿辉你提醒我。” 佛爷突然转头看向柳玄，满眼关切。 “陈sir先前打了电话给我，跟我讲你被俊生送去医院了？是怎么回事？受伤咩？还是生病？” “没生病，只是医生说我有点低血糖而已。” 柳玄垂下眼帘，也没有说出实话。 佛爷点点头：“低血糖咩，现在好多年轻小姐都有这个问题，就是太瘦啦，阿玄你啊，也要多吃点才好，女孩子一定要有点肉，才有福气。” 柳玄点点头，佛爷又想到了什么，对着阿辉道：“先前叫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了没有啊？” 阿辉点头：“准备好了，在车子里。佛爷您要现在交给阿玄小姐咩？” “赶早不如赶巧啦，正好阿玄在这里，你快点去拿来吧。” 第91章 难得的宝物 阿辉于是离开病房，去外面车上拿东西去了。 “佛爷要给我什么东西？” 柳玄把视线从阿月身上挪开，看着佛爷问道。 佛爷摇摇头：“是那个装修公司的事情啦，阿玄，那件事是干爹对不住你，陈sir都跟我讲了，他在你买房的那个小区听人家说了，是那个老板跟员工在你的房子里面动手打架，闹出事情来啦。唉，虽然没出人命，但你新买的房子就发生这种事情，换了谁都会恼火的。阿玄，你可别因为这个事情跟干爹生气哇。” 他也实在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 那个装修公司的老板，跟他也是老相识了，他名下所有的宅子几乎都是交给他们去设计装修的，那个老板也是很厉害的，什么风水玄学，多少都懂一点。 就连信义帮的据点，那个夜总会啊，也是托他找了朋友帮忙落实装修的。 佛爷心中对于这家装修公司，其实是信任的。 所以才会给柳玄介绍这家公司。 但是事实就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事是他理亏，于情于理该给柳玄一点补偿。 佛爷在自己重视的兄弟身上花钱向来是很大方的。 “我怎么会跟佛爷生气？” 柳玄笑笑。 “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佛爷见阿月稍微冷静了一点，便继续用勺子一点一点把白粥喂进她嘴里去。 安静下来的阿月，又变成了那副毫无生气的布娃娃一样的状态。 柳玄稍稍抬眼，看见她身上那团黑气也跟着安静下来，蛰伏在她肩头。 “你生气，才是把干爹当作自己人嘛。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兄弟，自己人在一起，总归是会有打打闹闹，会有矛盾的。有矛盾不可怕，重要的是我们要及时解决掉矛盾。” 阿月并不配合，佛爷喂进去的粥，有大半都被她从嘴贱吐了出来。 佛爷不气恼，一边用手帕轻柔的帮阿月擦拭嘴角，一边温言跟柳玄说着话。 “佛爷，东西我拿来啦。” 阿辉走进来，怀里抱着个黑色的箱子。 佛爷看了那箱子一眼，把饭盒放在桌上，仔细擦干净手后，接过箱子放在桌上打开。 那箱子打开的一瞬间。 柳玄仿佛看见有一道耀目的金光从中迸射开来。 她忍不住眯眼，微微撇开了目光，竟有些不敢直视。 而阿月突然惨叫一声，痛苦的拼命在轮椅上挣扎扭动着，麻绳险些困不住她，她连人带轮椅重重翻倒在地上。 “阿月！” “阿月小姐！” 柳玄和阿辉都吓了一跳。 阿辉冲过去推开了压在阿月身上的轮椅，柳玄则把阿月搂在怀里，趁机将随身携带的王姐给的柚子叶放在阿月鼻子下方。 与此同时，她发现在佛爷打开了箱子，那道金光出现之后，阿月身上蛰伏的黑气已然消散无踪。 那金光到底是什么，竟然这样厉害？ 柳玄有些困惑。 “阿玄……阿玄姐姐……” 虚弱的声音在怀中响起。 附身的黑气被净化驱散，又有柚子叶的气息在鼻尖萦绕，阿月慢悠悠恢复了意识，望着柳玄的脸，怔怔的出神。 柳玄收起柚子叶，垂眸看着阿月，双臂一用力将她抱回轮椅上。 阿月坐下的时候，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下半身的不对劲，愣愣的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腿。 再一抬头，猛然看见佛爷就站在自己面前，“温柔”的笑着看着自己。 阿月瞳孔猛地放大，尖叫一声死死抱住柳玄，像抱住一根能救命的稻草一样，脸埋在柳玄怀里，身体疯狂的颤抖着。 “救救我……阿玄姐姐……救救我……我会死的……” “阿月，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呢，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了，只要在医院休息半个月，好好护理伤口，如果恢复得好，爹地花钱帮你装一双假肢，以后你还是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走路的。” 佛爷看着阿月这副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两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轻柔却冷酷无情的将她从柳玄怀里拽了出来。 阿月怕极了。 但她似乎从骨子里就不敢反抗佛爷，眼眶里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衣服上，看向柳玄的眼神满是哀求，可尽管身体抖得像筛糠似的，她也不敢挣扎。 柳玄抿了抿唇，握住了阿月的手，抬头朝佛爷笑道： “佛爷不是说想让我陪阿月说说话吗？就让我抱抱她吧，刚做完手术，她现在一定很不安的。” 佛爷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你愿意陪她，那最好啦，不过阿玄，先来看看干爹给你准备的礼物。” 佛爷放开阿月的一瞬间，阿月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柳玄怀里，瑟瑟发抖的像一只被人狠狠伤害过的动物幼崽。 柳玄安抚的在她背上拍了拍，阿月犹豫了两秒，乖乖的松开了手，自己坐在轮椅上。 只是仍然抖得厉害，眼神一刻也不离开柳玄身上。 佛爷从打开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和一个巴掌大小的雕塑。 柳玄走近了，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凝住了。 “这是……” 那雕像，头戴冕旒，手持黍米宝珠，面容庄严肃穆，身后环绕九色莲花。 仅仅这样看一眼，柳玄就隐隐觉得自己体内瘀滞的灵力仿佛被什么指引着，开始重新缓缓流动，甚至有更加充沛旺盛的趋势。 这雕塑，正是道教三清祖师之一，玉清元始天尊！ 而那幅卷轴，佛爷打开后，上面画着的也是元始天尊的小像。 佛爷看着柳玄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礼算是送对了，脸上笑意更浓。 “怎样啊，阿玄？干爹给你赔罪的这个礼物，你满意吗？” 柳玄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目光凝在那元始天尊的小雕像上，浅笑道： “哪里来的赔罪一说？一来干爹并没有做错什么，二来我是晚辈，干爹也用不着这样。” “好，那就不谈赔罪，那这就算是干爹送你的乔迁之礼，给你摆放在你的新家里面。” 柳玄没有拒绝。 这两样东西，对于她和富贵，以及那个房子来说，都是难得的宝物。 第92章 他好狠 “谢谢干爹。” 柳玄露出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容。 佛爷摆手道： “还不止这些，还有这个，你上次不是同我说过，那房子风水有点问题，要买点改风水的东西咩？你放心，这回这家店，绝对靠谱。” 佛爷从箱子里又拿出一张纸条，并一个厚厚的纸包。 柳玄看了一眼纸条，又看看那纸包：“佛爷，这是……” “这是订金。” 佛爷把纸包放在柳玄手上。 柳玄皱起眉头：“订金？” “下个月初，干爹办生辰宴，到时候，不止九龙，全香江大大小小的帮派都会派人来贺寿。鱼龙混杂，就怕有人不安好心。所以干爹希望，那天你能跟在干爹身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佛爷目光深深的看着柳玄。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无非是怕死，加上先前柳玄算出一卦，帮他躲过了一场车祸，所以这一次佛爷也一样，希望柳玄能护他安全。 “好，我知道了。” 这对柳玄来说并不是难事。 而且佛爷出手一向阔绰，能赚钱的事情，没道理不答应。 她又展开那张纸条看了一眼，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 这倒是提醒了柳玄，到时候他们的屋里也要装个电话才方便点，不然要找什么人都得花上半天时间亲自去找，太麻烦了。 “那阿玄，我夜总会那边还有事情，你要跟干爹一起走咩？还是你想留在这里陪陪阿月？” 阿辉走到佛爷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后，佛爷转头看着柳玄问道。 阿月闻言，身子一颤，眼神更加紧张的黏在柳玄身上。 柳玄于是淡淡道： “我跟阿月说说话吧，干爹再见。” “嗯。” 佛爷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阿月一眼。 那一眼不是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眼神，而是充满了冰冷的警告。 阿月猛地低下头，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虚脱得往后靠在轮椅背上，抬起头的时候，早已经满脸是泪。 柳玄把东西都放进箱子里收好，走到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确认门口没有人后，才走到阿月跟前蹲下，拉着她的手，低声道： “是佛爷，对吗？” 阿月仰着头，哭得浑身抽搐，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柳玄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 虽然那次在楼道里耗光了自己体内所有的灵力，这两天也只恢复了半成，但刚才得到了元始天尊像的一点点加持，此刻她感觉体内的灵力甚至比先前还要更充沛饱满。 将灵力运转聚集在自己眉心，再睁眼去看阿月的命宫，柳玄这才发现她的运势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 尽管命格整体走向与从前是相似的，但命盘上劫财星动，运行轨迹被外力扰乱，她前半生的顺遂状态被彻底打破，恰与她父母宫的变动吻合。 阿月抓住柳玄的手，看着她，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但也遮掩不住那双眼睛里骇人的恨意。 “阿玄姐姐……他好狠！他是我爹地啊，我们是父女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是不是根本都不爱我啊？在他眼里我只是将来要继承他事业的工具吗？所以只要我有一点点不听话，有一点点违背他的意思，他就可以这样肆意的折磨我……他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女儿，他只是要一个听话的傀儡……” “冷静一点。” 柳玄抬手覆在阿月眼睛上，掌心灵力流转，清凉和缓的气息安抚着阿月的神经，让她过于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你和佛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按理说，他不会这样对你的。” 柳玄也很奇怪。 阿月闭着眼睛，感受着柳玄手心的柔软和温度，哽咽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痛苦的回忆着叙述了出来。 “大哥……大哥真的是好人……爹地以前不管我们的，都是大哥经常来接济我们，大哥是我和我妈咪的恩人嘛……我不知道为什么阿玄姐姐你和爹地，突然间都说我才是爹地唯一的女儿……那大哥呢，阿昭呢？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可大哥二十多年来，都是爹地引以为傲的儿子，二十多年的感情，为什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为什么可以对大哥那么狠心？” 阿月回忆起那天大哥的惨叫，比她自己挨打还要更恐怖。 “阿玄姐姐，你带我离开吧。” 阿月突然抓住柳玄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拉了下来，哀求的看着她。 “爹地……不，佛爷，佛爷信任你，你带我走的话，他会同意的。这个病房好恐怖，有鬼……这两天晚上，我都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哭啊……是阿昭，一定是阿昭……佛爷对大哥都那样残忍，他更不会放过阿昭了，他一定已经把阿昭扔进海里喂鱼了……是阿昭的鬼魂缠着我啊……” 阿月说着，忽然呆呆的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又满是恐惧。 柳玄转头打量着这间病房。 医院里的病房，说不上有多干净，怨气和晦气是最常见的，无处不在。 但鬼？ 柳玄并没有在这个房间里发现属于鬼魂的气息。 多半还是阿月精神崩溃，被邪气入体，所以夜晚不能安眠，产生的幻觉。 “阿月，这里没有鬼的，你不要想太多。” 柳玄低声安抚。 阿月却拼命摇头。 “你带我走吧，阿玄姐姐，我再留在佛爷身边，我会死的……” 她哀哀的恳求着，撑着轮椅似乎想要给柳玄跪下，可却忘了自己膝盖以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瘫倒在轮椅上，脸色灰败。 柳玄只好先答应了她：“我可以带你离开，但是今天不行，没有佛爷的允许，我擅自带你走，那成了拐卖了。你先安心在这里等我两天，我去跟佛爷商量，就说让你在我那散散心，佛爷同意了，我立刻来接你。” “真的吗？” 阿月眼里有了点点希望的亮光。 “嗯，这个留给你，觉得难受不舒服的时候，就闻一闻。这是柚子叶，可以清心宁神。” 柳玄没有说出驱邪的功效，怕阿月又要多想。 第93章 你来接我吗 “阿玄姐姐，你答应我了，一定要记得来接我啊。” 阿月紧紧握着柳玄留给她的那枝柚子叶，坐在轮椅上，眼含泪光的望着她。 柳玄点头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离开医院的时候，她心情沉重。 虽然知道佛爷是黑帮大佬，行事作风自然狠辣无比，但柳玄确实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会下这样的狠手。 是因为不满阿月为了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忤逆自己，所以为了更完全的掌控她，夺走了她自由行走的权利？ 对亲生女儿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对她这个所谓的干女儿了。 不过柳玄本也一直提防着佛爷。 她如今的实力与佛爷并不对等，佛爷愿意屈尊降贵认她做干女儿，只是在表达一种认可，是给她脸。 可她如果真以为佛爷是在跟她交好，那么过往修仙的千百万年也算是白活了。 走出医院的一瞬间，那股医院里特有的阴寒之气便被阳光驱散了。 阿辉跟着佛爷去夜总会处理帮派事务，柳玄便只能自己往红姐的旅馆走。 这条路倒也不算陌生，转过两条街就是熟悉的路线了。 只是这条路分明是在医院外面，按理说应该行人很多才对。 可柳玄抱着箱子一路往前走，迎面却没见到几个人。 等转过一个开着蔷薇花的街角，路上更是空空荡荡。 不仅如此，就连天上的日光，仿佛都被什么给遮住了，柳玄走在路上，像走在遮天蔽日的阴影下，周身突然遍布寒意。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自己身后。 空荡，安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人。 这种安静是连空气都好像凝滞住了，不再流动，宛如置身于湖底，耳膜在跳动着鼓噪的声响。 柳玄慢慢转身往回走，走过那个蔷薇花的街角。 目光猛地一凝。 在那段路的尽头，本该是医院所在的地方，却仍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路。 柳玄很确信自己没有记错，她索性往前，朝着本该是医院的那个地方走去，走了一会儿，出现一个转角。 走过去，鲜艳绚烂的粉色蔷薇花赫然出现在眼前。 柳玄沉下脸来。 这种事情她并不陌生，民间俗称鬼打墙，其实就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布下了迷阵，让她出现了幻觉，分辨不清自己所在的时空而已。 她以为自己已经走了这样远的距离，但实际上，在真正的现实中，那些路人可能只看见一个抱着黑箱子，在原地不停打转的疯女人而已。 重要的是，她目前并不清楚，那个暗算她的人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想要困住她？ 还是想让她在这环境中丧命？ 柳玄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可周遭的事物没有半点变化。 显然，对方也采取了按兵不动的对策。 柳玄微微挑眉。 她心里其实没有特别慌张。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此刻怀里抱着金疙瘩啊。 尽管只是三清祖师其中之一，但仅凭元始天尊的小像便可荡涤这世间大部分浊气，更何况还有开了光的一尊雕塑？ 有这两个宝贝在手，柳玄自觉对上一般的邪修，她都不需要害怕。 因此，她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径直盘腿坐了下来，将黑箱子放在膝盖上，闭上眼开始静心打坐调息。 身外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 她此时在打坐的时候，紧闭的双目似乎能看见自己膝盖上闪耀的金光。 那是元始天尊的力量。 她周身运转的灵力每一次行经那道金光，都仿佛经历了一次洗礼。 筋脉之中的浊物排出的速度越发快，那种洗筋伐髓的痛愈演愈烈，灵力运转得越来越横冲直撞。 柳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紧咬着牙关，猛然睁眼。 视线前方的不远处，一道黑影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敌人终于动手了吗？ 柳玄眸色深沉。 但她此时的状态并不妙。 她也没想到，祖师爷雕塑的力量会这么猛，不过是静心打坐调息了这么一会儿，她周身灵力飞速暴涨，带来的后果就是，这具凡人之躯，竟然在距离踏入修行之境不过短短半月的时间内，迎来了第一次小境界的突破。 此时的柳玄身体沉重得厉害，神思也恍惚，体内的灵力在四处乱窜，叫嚣着想要寻求一个更宽敞更浩大的容身之处。 “如果不是这种时候，其实我挺乐意陪你玩的，就当练练手了。” 柳玄咬牙轻笑一声，额间汗珠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 她能预感到再不找个安全的地方进行突破，这身体可能撑不下去了。 没时间耗在这个低级的幻境之中了。 柳玄不再犹豫，直接打开了怀中的黑箱子，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恭敬的请出了元始天尊像。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元始祖炁，照彻幽冥。三界十方，唯道独尊。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玉清敕摄！” 将元始天尊像举在头顶，柳玄闭上眼嘴唇快速翕动着默念真言。 当最后一个字从她口中念出，那尊巴掌大的雕像周身金光猛然大盛，如利刃般硬生生撕破了这片虚无的幻境。 柳玄眼前一黑。 朦胧中，她仿佛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待眼前出现光亮，她再睁眼，已经置身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了。 来往的行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个坐在地上，手举着一尊雕像的穿旗袍的女人。 柳玄对那些人的眼神视若无睹，淡定的收好雕塑，撑着地面起身后，一阵头晕目眩。 她一手扶着墙壁，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现在想要回到红姐的旅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最好的选择就是返回医院，回到阿月的病房。 柳玄转身，原路返回。 打开病房门的一瞬间，柳玄却没看见阿月的身影，只有轮椅孤零零的靠在病床旁边。 她四下看了一圈：“阿月？” 病房里鸦雀无声，过了几秒，才有怯生生的声音在角落的窗帘后面响起。 “阿玄姐姐？你来接我吗？” 第94章 一道雷劫 柳玄循着声音朝窗帘那处看过去。 蓝色的厚重的布帘，垂落在地上，要仔细看时，才能辨认出里面隐隐约约躲藏着一个小小的人形。 柳玄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拉开窗帘，就看见阿月蜷缩在墙角，用窗帘盖着自己，像是努力要让自己在这个房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被任何人发现。 她可怜兮兮的环抱着自己的膝盖，两条空荡荡的裤管落在地上，干瘪得那样刺目。 看见来人真的是柳玄，阿月眼里蓦地升起光亮。 她冲着柳玄露出一个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 “阿玄姐姐，佛爷同意你带我走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阿玄姐姐，你走了之后，房间里好安静，我好害怕……” 说着，仿佛听见什么骇人的声音似的，阿月身子突然神经质的抖了一下，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样，紧张而又警惕的朝四下张望着。 柳玄叹了口气：“佛爷和阿辉开车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讲。不过阿月，我要暂时在你这里待一会儿，你乖一点，在床上躺好，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乱动，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好吗？” 柳玄说着，折回门口去关上了门，反锁好。 然后又返回窗边，关好窗户，拉上窗帘。 病房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阿玄姐姐！” 阿月怕极了这样的黑暗，惊叫一声，又想起柳玄刚刚跟她说的花，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黑暗中，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可怕的鬼魅，蛰伏在看不见的角落，随时都会冲出来将她撕扯成碎片。 而在阿月的幻想中，那些鬼魅，无一例外都长者一副和佛爷一模一样的嘴脸。 她恨极了，也怕极了。 但下一秒，柳玄就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身体腾空的感觉吓得阿月紧紧搂住柳玄的脖子，拼命忍着没有再叫出声来。 柳玄把她放在病床上之后，感觉自己的忍耐也快到达极限了。 灵力暴走一般在体内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那种痛楚让她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她深吸口气，在病床旁边席地盘腿而坐。 “阿月，别怕，我就在你旁边，我很累，要休息一会儿，所以你乖乖的，知道吗？” 柳玄伸手抚了抚阿月的头发，叮嘱道。 阿月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被子，点了点头：“我会乖的。” 柳玄应了一声，闭上眼，定下心来，用全部的心神去感受体内灵力的流窜。 她的意识宛若具象化，有了实体一般，一寸一寸在体内游走，又一次一次被暴动的灵力洪流冲撞，心神涤荡之间，她终于艰难的找到了那一处关键所在。 柳玄能感觉到周身的温度在缓慢上升，身体像架在火炉上炙烤，浑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 而远处，渐渐传来轰隆作响的雷鸣声。 那是每个修行之人突破境界之时都要经历的雷劫。 柳玄对此并不陌生。 想当初她半只脚踏入仙界，历劫之时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几乎将她的筋骨寸寸劈断烧焦，她所在之处方圆百里内的草木都被波及，土地焦黑一片，寸草不生。 但历经雷劫后若能存活下来，境界提升的同时，更清晰的感觉是自己身体的变化。 不止是身体，还有五感和心境。 那是一种仿佛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的奇妙感觉，闭上眼，能借助世间草木的脉络探查到千万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一阵风过，能带来地球最远处海水的气息。 但这些对她现在这具身体来说，还为时尚早，她现在要面临的，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一道天雷。 柳玄依稀记得自己幼年的时候经历第一道天雷，并没吃什么苦头。 毕竟是玄门万年来唯一的不世天才，无论是玄学道术，还是体魄，都是万里挑一的。 区区一道雷劫，对当时的小柳玄来说，也不值一提。 “唔……” 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在体内流转的意识突然像是碰到了什么，一股电流从那一处猛地窜遍全身。 而周身的灵力在一瞬冷寂之后，猛然暴涨数倍，像是化成了滚烫的岩浆，烧得柳玄体内滚烫无比。 她口中忍不住痛苦得低哼一声。 病床上传来轻微的动静。 阿月睁着眼，渐渐适应了这片黑暗，加上人在黑暗中，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会变得格外敏锐，她能感觉到身边柳玄的存在，所以并没有那么害怕。 但是刚才，她听见柳玄痛苦的声音。 阿玄姐姐怎么了？ 她下意识的想出声询问，却又马上记起柳玄叮嘱她的话，只好把满肚子的疑问咽了回去，不安的翻了个身，面对着柳玄的方向，睁大眼睛，凝视着黑暗中那模糊的轮廓。 柳玄的身体在颤抖。 她此时还没有达到能够将意识排出体外，以第三视角观察自己的程度。 但若是可以的话，她猜想看到的自己现在一定像煮熟了的虾一样，浑身通红。 体内的水分快要被蒸干了。 而窗外的雷声越来越近，眼前影影绰绰有微弱的白光一闪而过。 阿月吓得浑身一颤，铁质的病床吱嘎一声响。 柳玄体内那座汩汩流淌着岩浆的火山在那一瞬间，蕴藏着的磅礴的力量骤然喷发。 她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就在此时，窗外“啪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轰然落下，将漆黑一片的病房内炸得犹如白昼。 一直睁着眼得阿月猝不及防看清了病房里的光景，看见了柳玄惨白如纸的脸，身前地板上一抹刺眼的红，还有尖啸着从病房各个角落四散窜逃却被电光炸得灰飞烟灭的一团团黑雾。 她吓得魂不附体，呜咽一声，整个缩进被子里，害怕的瑟瑟发抖。 柳玄紧闭着双眼。 雷光落下的那一刻，她体内的火山彻底被点燃，巨大的能量在体内炸开，然后山呼海啸般在筋脉之中汹涌澎湃。 像是要在她体内冲撞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好让这身体无法承受的力量能够倾泻而出。 她牙关咬出了血，额头，脖颈，手臂，手背上青筋暴起，想还是下一秒就要血管爆裂而亡。 第95章 医学奇迹 柳玄没想到自己堂堂天机门的绝代天骄，师尊口中能让修行之路上万人敬仰的一代天才，竟然会差点栽在这小小的一道天雷上。 自己是如何挺过的那道雷劫，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她只记得体内宛如火山喷发，血管几乎被灼烧成灰，而落在身上的天雷将她整个人炸得筋骨寸断。 柳玄恍惚以为自己已经灰飞烟灭。 可这也怪不得她，这具身体本就只承袭了她一魂一魄，又痴傻了十八年，毫无玄学根基，就要承受这天雷的力量。 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那种毁天灭地的天罚之力。 她猜测着自己既然还有意识，那说明并未到身死道消的地步，只是不知道这残存的没有消散的意识，将会被引向哪里？ 她并未像师傅说的那样，在异世界寻到属于自己的道，想必是不能回去原本的世界，继续做她逍遥快活的玄学天骄了。 可异世界的柳娣，恐怕身体已经被天雷炸成了焦炭。 难道她就要成为一缕无主孤魂，在天地之间飘荡吗？ 柳玄的意识就这么飘飘荡荡，突然间，一股吸力猛然将她向某处拽去…… “醒了！醒过来了！” 惊喜的欢呼声在耳边炸响，柳玄眉头狠狠一皱，只觉得这声音仿佛是在自己脑子里炸开一样。 她缓缓睁开眼，明亮的光线有些刺眼，她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 却发现自己手上夹着个夹子，连接着一根奇怪的电线。 “我……我还活着吗？” 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把她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虽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是你的确还活着。” 温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柳玄转头去看，就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医护服的医生正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蓝色帽子下露出来的一绺头发湿哒哒的，一边的护士用毛巾伸手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他闭了闭眼，转头的时候看见柳玄盯着自己看，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露出点笑意。 “你自己应该也觉得很神奇，你可是我见过的，被雷劈了之后，已经失去了心跳呼吸和脉搏很长时间，还能起死回生的第一个人。你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 柳玄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我不是医学奇迹，我是玄门天才。” “什么？” 那医生一时间没明白柳玄在说什么。 但下一秒，看见柳玄这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病人竟然一把扯掉身上的各种电线，然后自己撑着病床坐了起来，就要翻身下地，医生吓得细长的一双眼都瞪成了两个圆。 “拦住她！” 他拔高音量喊了医生，一旁的两个护士才如梦初醒一般，一左一右把柳玄按回了病床上。 柳玄试着挣扎了一下。 但她刚刚经历过雷劫，虽然大难不死，但此时的身体的确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只能任人摆布。 索性也不挣扎了，就瘫在床上，闭上了眼。 “看你这样子，还挺精神的，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去隔壁做个全身检查吧，没问题的话，住院休息两天就可以了。” 医生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将本子递给护士，叮嘱了两句便走了出去。 柳玄一声不吭，只管闭着眼。 手术室门打开后，一个护士推着病床带她出去。 “阿玄！” 刚出门，就听见一道近乎哭喊的急切的声音。 柳玄身子一颤，再不能闭着眼装睡了。 她睁开眼，看着扑过来的红姐。 红姐哭得眼睛都肿了，从来都描画着一丝不苟精致妆容的脸上，此刻黑色的眼线在眼下糊成了黑乎乎一团，唇上艳红的口脂连上了人中和鼻头，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柳玄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心口酸酸涨涨的。 她伸手擦了擦红姐眼角的泪水，抬眼又看见跟在后面的富贵。 令她意外的是，富贵下半张脸被缠上了一圈纱布，遮住了他的容貌，但也正因为这样，哪怕他此刻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不害怕被人看见他真实的样貌了。 “姐姐，姐姐你不要睡啦，起来嘛……” 富贵跟在红姐后头，加上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因此没有发现柳玄已经睁开了眼。 仍是自顾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有柳玄如果出了什么事，他就要把自己哭死在手术室门口的架势。 “富贵，别哭了，我没死……” 柳玄无奈的叫了他一声。 富贵抬手擦眼睛的动作一顿，茫然的放下手，看着病床的方向。 然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扑了过来，咚的一下跪在了病床旁边，瞪着眼睛看着柳玄，眼泪扑簌簌的大颗大颗往下砸。 “姐姐！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那个戴蓝帽子的坏人说你死掉了……他胡说八道呜呜呜……” “不许再说死字了，呸呸呸，晦气！” 红姐见柳玄醒了，精神也不错，总算是放心下来，胡乱抹了一把脸，在富贵脑袋上拍了一下。 然后紧张的看着护士：“医生，我妹妹是不是没事了？要不再检查一下吧，她刚才可是……还有还有，让她在医院住几天观察一下？我们有钱，住几天都行！” 她本来把黄爷送进了他预定的房间后，就一直在柜台里守着，冷不防佛爷手下的小弟跑过来，说阿玄没了！ 吓得她心跳都差点跟着停了。 更不用说赶到医院后，恰好看见那医生对一个坐轮椅的小姑娘摇头，说没救了。 她吓得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了。 还好，还好把富贵带来了，还好富贵哭着闹着说不可能，说什么他姐姐的魂魄还在体内，不可能死掉…… 还好那个医生相信了富贵的话，又进行了一次抢救…… 要是没有带富贵一起过来，她根本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护士看了红姐一眼，欲言又止，沉默了两秒后说道：“家属您不用担心，现在就是要带病人去做全身检查，趁着这个时间，您要不还是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吧？” “啊？” 红姐呆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一低头，看见满手的黑色和红色交融。 她身体蓦地僵住了。 第96章 完美的实验对象 红姐向来是爱美的。 头发每天的卷度都不一样，口脂的颜色，眼线的长度，更不用提身上的衣服了。 可现在看着手上粘糊成一团的颜色，不用照镜子，红姐都能想象的出来，自己此刻是个什么狼狈滑稽的模样。 刚才她满心惦记的只有柳玄，现在知道柳玄暂时没事了，她便分得出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 红姐眼神有些飘忽，站起来，看似淡定从容的迈着僵硬的步伐朝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关上门。 然后门内爆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 柳玄忍不住笑出来。 看见柳玄笑了，富贵也傻傻的跟着笑，他趴在病床边缘，依恋的把脸埋在柳玄掌心里。 “姐姐，我好害怕。” “现在还害怕吗？” 柳玄转过脸看着富贵。 那双漂亮单纯的丹凤眼里，满满的倒映着的只有她的脸。 柳玄感觉自己心跳漏了半拍。 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不仅身体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的身体，就连这颗心脏，好像也没有继承到本属于柳玄的那颗心脏的特质。 一心向道，无欲无求。 这具柳娣的身体里的，属于柳娣的心脏，好像有着太多柳玄没法祛除干净的普通人才会有的情绪。 比如此刻。 看着富贵露在口罩外面的充满依赖的深情的眼神，柳玄忍不住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自己心口的位置。 坏了。 渡个雷劫，难不成把心脏给劈坏了？ 漏跳半拍之后，心跳却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还有脸部温度的逐渐攀升。 没一会儿，柳玄就感觉自己脑袋上好像开始冒热气了。 “姐姐，你这里不舒服咩？” 见柳玄捂着心脏位置，富贵又紧张起来，眼泪又开始不要钱的往下掉。 “没有，没有不舒服，你别哭了……你哭得我更难受了。” 柳玄皱着眉头。 她说这话可不是在哄富贵，而是看着他哭得这样稀里哗啦的，她是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心口蓦地有种难以言喻的闷闷的感觉。 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酸涩难受。 “难受？姐姐你哪里难受？” 她这话本意是想让富贵别哭了，可谁知一说出来，富贵却哭得更凶了，慌慌张张伸手想碰她，却又不敢，手足无措得跪在地上一个劲掉眼泪。 还是推病床的护士看不下去了，有些无语的看着富贵：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光顾着在这哭啊？害不害臊啊？就算病人是你姐姐，你作为弟弟，那也是家里的男子汉，你应该坚强一点，做家里的顶梁柱啊。哭什么，把眼泪给我收起来！” 护士凶巴巴的低声呵斥了一句。 富贵吓了一跳，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呆呆望着护士，倒是真的不敢再哭出声了。 他收了眼泪，看看护士，又看看紧皱着眉头的柳玄，再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啊，你们要演苦情戏呢，还是回家再演吧，现在还要去做检查，你后面还有好多病人在排队啦，不要耽误时间，我们很忙的。” 护士拍了拍富贵的肩膀，示意他转头看。 富贵一扭头。 果然看见许多手里拿着病历的人在后面排着队，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显然是很想往前来，却又觉得这家人家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比较复杂，所以出于善良，没有上前来打扰他们。 富贵再呆呆傻傻，也意识到他们这样挡在别人前面好像不太好，于是讷讷的站起来，退到了一边，跟在病床后面，看着护士把柳玄推进了检查室。 检查结果理所当然的没有问题。 甚至比很多人都更健康。 护士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看了一眼，望向柳玄的眼神掺杂了一丝诡异的探索欲。 等那个医生赶过来，也看完报告之后，被着两个人齐齐盯着的柳玄，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赤裸裸的躺在砧板上待宰的鱼。 而这两个不是医生，而是冷酷无情的疯狂科学家，马上就要将她开膛破肚，来研究她的身体构造到底跟寻常人有哪里不一样。 “咳咳。” 为了打破检查室里令人窒息的寂静，柳玄咳嗽一声，瞪着无辜的眼看着医生： “如果检查结果没问题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检查结果显示你的身体确实没问题。” 医生合上报告单放在一边，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柳玄，眼神里有一丝不解。 “但我有个问题，你明明被闪电劈中了，在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你能不能从科学的角度为我解答一下，为什么你死而复生也就算了，怎么身体各项指标还健康得远超常人？”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柳玄。 近几年香江人对健康越来越重视，来医院体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得以收集到比较多的样本数据来分析香江个年龄层面，以及各收入阶层的人的身体健康数据。 但很可惜，即便是高收入家庭里看起来健康有活力的年轻人，其健康状况其实也不容乐观。 但是，柳玄却是一个例外。 她的身体状况，近乎完美。 各项数值不仅达到了健康标准，甚至远超标准数值。 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天赐的最完美的实验对象！ 他眼神中的狂热看得柳玄心里有点毛毛的，她摇摇头，淡声道： “科学角度，我解释不来。你硬要我说的话，大概是……渡劫成功，重获新生吧。” “渡劫？” 医生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复。 作为一个在国外留洋多年，潜心钻研科学和医学的新时代年轻人，他无疑是个忠实的无神论者。 所谓的渡劫什么的，玄学道教…… 他不理解，但也知道这是国内人的一种信仰，他只能表示尊重。 但是…… “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可以出院，但是希望你近三个月内可以定期来这里复检，以防万一嘛。” 医生声音温和稳重，但柳玄没有忽视他那双细长的狐狸眼中透出的狡黠。 第97章 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我会来医院的。” 柳玄回答得模棱两可。 狐狸眼医生显然并不满意她的回答，但也知道强迫只会加剧实验对象的抵触情绪，于是没有继续探讨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死的时候……跟你在一个房间里的那个女孩，是你朋友？为了破开被你们反锁的房门，医院的保安也是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所以等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已经看着你死在她眼前了，估计精神上受到了太强烈的刺激，现在状况不太好，你可以去看看她，她还在病房里。” 阿月？ 柳玄这时候才记起来。 她是在阿月的病房里渡劫的。 她本来就因为佛爷对她做的事情伤心欲绝，现在恐怕更是精神崩溃了。 “我去看看她。” 说罢跳下病床便离开了。 医生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种很是遗憾的眼神。 阿月的病房，门紧紧关着。 柳玄带着富贵打开门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窗帘还是关着的，屋内也没有开灯，一片死寂。 “阿月？” 柳玄轻轻叫了一声。 富贵不喜欢这样压抑的环境，环顾一圈，精准的在黑暗中找到了墙上的开关，按下去，屋内顿时一片明亮。 屋里好像没有人。 轮椅还在床边，那是她先前把阿月抱上床后，扶起来放在那里的。 柳玄皱着眉，走到窗帘旁，拉开窗帘。 可窗帘后面并没有人。 “姐姐，阿月姐姐在跟我们玩捉迷藏咩？” 富贵好奇的看着柳玄在屋里找来找去，逐渐露出一点兴趣的笑容。 “嗯，谁先找到阿月姐姐，今天的晚饭就吃他爱吃的。” 柳玄随口应答着。 她吸了口气，正打算掐诀推算，却听见身后一声欢呼： “好耶！今天晚上要出去吃鸡汤！” 她愣了一下，转身，就看见富贵蹲在角落里矮小的储物柜旁边，对着打开的柜门做鬼脸。 柳玄眉头一皱。 那个柜子，根本没办法藏得下一个成年人吧？ 她快步走过去，却看见阿月正躲在柜子里。 柳玄表情一凝。 是她忘记了，阿月如今失去了双腿，本就不是一个…… 正常的成年人的体型了。 “别对着你阿月姐姐做鬼脸，不礼貌。” 柳玄推开富贵。 富贵眨眨眼，满眼的困惑。 不礼貌咩？ 可是以前去佛爷干爹家的时候，他这样都能逗得阿月姐姐笑得很开心啊。 柳玄弯腰把阿月从柜子里抱了出来。 阿月很乖，不说话，也不挣扎，更没有害怕得大声尖叫。 她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把脸埋在膝盖里，用力的闭着眼，不去看，不去听。 好像是阿玄姐姐的声音。 可是，那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阿玄姐姐死了。 她明明才答应要带自己离开，可是下一秒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呼吸都停止了，心跳也没有，脉搏也没有，临死前她还在地上吐了一滩血…… 为什么呢？ 如果阿玄姐姐死了，还有谁能帮她，还有谁能带她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 “阿月，睁开眼。” 柳玄把阿月放在轮椅上，动作轻柔的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可阿月紧闭着双眼，对她的声音毫无反应。 富贵凑了过来，歪着脑袋好奇的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在她脸颊上戳了戳。 阿月眼皮一抖，却仍然没有睁开眼。 柳玄只好温声安抚道： “别怕阿月，我只是被雷劈到了，不是死了，你摸摸看，我是有温度的。” 柳玄拉着阿月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引导着她从额头摸到鼻梁，脸颊。 阿月一开始还有些瑟缩，抗拒的想要抽回手。 可柳玄抓的很紧。 慢慢的。 她手指停在柳玄的脸颊上。 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是温热的，光滑的，有弹性的。 死人的皮肤，会是这样的吗？ 阿月睫毛不停的颤抖着。 富贵在一边看着，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微微用力的戳在了阿月的眉心。 “好玩，我也要加入！” 他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两个姐姐在玩什么自己没玩过的游戏，笑嘻嘻的。 可柳玄却分明看见，一缕微弱的金光，从富贵指尖，倏的一下钻进了阿月的眉心。 她目光一凝，眼神复杂的看着富贵。 阿月睫毛的颤抖渐渐停止。 过了两秒。 她缓缓睁开眼。 面前的熟悉的脸，挂着温和的笑意，温柔的看着她。 “阿玄……阿玄姐姐？是你吗？” 她有点不敢置信的眨眨眼。 不等柳玄回答，富贵也凑了过来，跟柳玄脸贴着脸，对着阿月眯着眼笑： “还有我啊，阿月姐姐，你被我找到啦，现在该换你来找我啦！不许偷看哦！” 说罢，富贵扭头就往床底下钻去。 柳玄皱眉看着他： “回来，床底下脏……” 话没说完，阿月突然用力的抱住了她。 很用力，很用力。 像是抱住了她在海上漂浮时唯一能抓住的一根浮木，仿佛这就是她还能活下去的希望。 柳玄身子微微一僵。 但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她随即回抱住阿月，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好了好了，我没事了。” “阿玄姐姐……我以为你死了……” 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阿月能更清晰的感觉到柳玄胸口处的心跳。 她像是终于有了柳玄还活着的真实感，终于敢痛哭出声。 富贵本来已经钻到了床底下，听见阿月撕心裂肺的哭声，又吓得爬了出来，趴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在柳玄怀里哭得快要昏过去的阿月。 或许是被那种绝望之后重见希望的心情感染，一向没心没肺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一点悲伤的表情。 阿月受不了一点刺激了。 柳玄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于是自作主张，推着轮椅，带着阿月跟红姐和富贵先回去了。 至于佛爷那里，回去之后打电话看能不能联系上，尽早解释一下吧。 柳玄猜测佛爷不会反对，虽然他对阿月下手狠辣，但终究留她一条性命。 就算不是因为心里对阿月有父女之情，至少也还把继承人的期望放在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 第98章 玄猫 既然还把阿月当成自己的继承人，那么佛爷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这个女儿真的出什么事，或是精神失常。 阿月还是第一次来这种旅馆。 她从来没出过远门，从小到大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小的时候从她和妈咪住的那个小巷子，偷偷跑到佛爷和大老婆一家人住的别墅去偷看自己的爹地和哥哥。 住旅馆的机会更是没有的。 一进旅馆的门，她便好奇的四下打量着，见到柜台玻璃下面满满当当各种包装的烟盒，眼睛都瞪大了。 “啊，那个，以前大哥没出国的时候，我见他抽过那个。” 阿月突然指着一个烟盒兴奋的小声叫了起来。 红姐已经在医院的洗手间里把脸上的妆容都洗干净了，回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唇膏把口脂给细细补上。 顺着阿月指的方向看过去，她轻笑一声： “那你大哥还蛮有品的喔，红塔山，香江可不多见呢。怎么样，小妹妹，你会抽烟咩？” 阿月吓了一跳，怯怯的看着红姐： “我……我不会……” “红姐，别逗她了，我先带她上去休息。” 阿月与红姐并不熟悉，对红姐这种举手投足都风情万种的美艳女人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柳玄觉得她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安静的休息，便带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红姐也不在意，她也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妆容和发型。 “阿玄姐姐，你和富贵就住在这里吗？好小。” 看着那个逼仄的小房间，阿月抬头看看天花板。 虽然她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但如果站起来的话……好像稍微踮脚，就能碰到天花板了。 “暂时落脚的地方而已，我们很快就要搬走了。” 这房间本就不大，阿月的轮椅进来之后，更显得拥挤，富贵想要进来，都只能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 “你在这里住一晚，但是明天早上我还是要送你回医院，然后我会在那里陪你。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吧，要有医生在才更安全些。” 柳玄把阿月转移到床上，把轮椅收了起来放在角落。 阿月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姐姐，今晚要吃鸡汤哦。” 富贵也跟着趴在床上，挨着阿月，抬头看着柳玄，生怕她忘记了这件事。 柳玄有点迟疑。 阿月行动不便，加上伤口没有好全，其实还是不要随意搬动她比较好吧。 阿月看出了柳玄的迟疑，抿着唇笑了笑：“阿玄姐姐，我也想喝汤……我，我都很少在外面吃饭的，因为要省钱，都是在家里自己做饭。” 后来佛爷强行挤进了她的生活，她更是要包揽每天的一日三餐，而且佛爷就算只一个人吃饭，也是要一荤两素一汤，少一个菜都不行的。 她并不是对这种生活有不满，毕竟从小妈咪就跟她讲了，香江女人要能在家庭里有地位，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有一手好厨艺。 不会做饭，不会煲汤的女人，在这里是要被人家嘲笑的。 可是…… 现在她成了一个残废，连站起来都困难了。 那她是不是终于可以离开那个闷热拥挤的厨房间，也在外面吃一顿饭，享受一下不用付出劳动就能吃到的美味饭菜呢？ “你想吃的话，那我们就去喝鸡汤吧。” 那家鸡汤还是富贵发现的，味道确实很好，都是现杀的母鸡，锅底干净清爽，尤其是店家秘制的蘸水，更是一绝。 柳玄干脆又叫上了红姐一起，四个人像一大家子那样出去吃了顿饭。 晚上的时候，为了让阿月睡得舒服一点，红姐还特地开了隔壁的房门，让富贵一个人在那边睡觉。 阿月现在离不开人。 无论是要解决晚上的生理问题，还是关灯后。 她如今不敢一个人在黑暗的地方闭上眼睡觉，在医院的时候，晚上她会要求护士开着病房的灯，然后看着亮得刺目的灯泡，睁着眼熬到天亮。 柳玄今晚睡在她旁边，侧着身子，紧靠着床沿，因为害怕自己睡觉时会乱动，会碰到阿月的伤口。 她闭上眼，脑海中却并不平静。 白天遇到的事情，在脑子里一遍遍循环往复的重现着。 她尽可能详细的在脑海中完全复原当时的场景，试图从当时没来得及抓住的细节当中，推断凶手的蛛丝马迹。 终于。 脑海中灵光一闪。 在眼前定格的画面，是她借助元始天尊像挣脱幻境束缚之后，睁开眼所看到的场景。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细细回想，柳玄却发现，在正对面的那家杂货店的窗台上，趴着一只黑猫。 而当她冲破幻境的时候，那只黑猫恰好起身跳下窗台，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通体黑色，没有一丝杂色的黑猫，又被称为玄猫。 民间传闻中，黑猫被视为不祥的征兆，它出现的地方，往往会招来灾祸。 但这说法其实不对。 玄猫确实有着一般猫科动物所不具备的超强的灵性，它的双眼能看见那些潜伏在阴暗处的，人眼看不见的脏东西。 而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玄猫通常会选择站出来，用自己独特的力量赶走邪祟。 也正因为如此，在人们眼中，黑猫往往都是和灾祸一起出现。 玄猫能驱邪，也能通灵，是玄门修行中人最爱的灵宠。 但也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会隐匿自己的行踪，利用玄猫作为法术的载体，实施害人的兴味。 柳玄猜测，今天对她动手的人，应该也正是利用了那只在窗台上打盹的玄猫。 但这也恰恰暴露了，施术之人道行并不高深。 又或者，那人没有想到自己也是个正经修行的人？所以才会选择用鬼打墙这种低级的幻术来对付她，而不是用其他更霸道厉害的杀招？ 柳玄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得罪过什么人吗？ 思来想去，跟自己称得上有仇怨的，在香江这边，目前为止，好像也只有那一户姓周的人家了。 想到周家人，柳玄又想起先前那一道暗中窥探自己的阴寒的视线。 第99章 男人的怀抱 那个设下幻术陷害自己的人，会跟周老爷有关系么？ 柳玄自己也无法肯定，但若说自己成为柳娣之后，曾跟什么人结仇，除了周老爷，她也想不出别的人来了。 但到底事实真相如何，恐怕还需要她亲自去查看过后才能下定论。 柳玄决定等明天送阿月回医院后，前往周府一趟看看情况。 “阿玄姐姐，你还没有睡着吗？” 柳玄呼吸轻缓，均匀绵长，但阿月还是发现了她并没有睡着，于是微微侧过头来，看着柳玄的侧脸，轻声问道。 柳玄嗯了一声：“你还不睡？是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吗？” 阿月摇了摇头，伸手牵住了柳玄的手指：“我不敢闭上眼。一闭上眼，我脑子里全是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会想起佛爷……” 柳玄皱了皱眉。 阿月如今，不再叫佛爷为爹地了，似乎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个男人对她的狠辣无情。 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任谁被自己曾经最敬爱，最亲昵的亲人做出这种事情，都会伤心欲绝的。 “明天我真的还要回医院吗？我觉得我的腿已经没有问题了，阿玄姐姐，我能不能……” “不能。” 阿月哀求的话还没说完，柳玄便斩钉截铁断了她的念头。 “伤口好没好不是你自己觉得就可以的，如果我答应了你，万一你在外面出什么事，伤口感染或是恶化，会愧疚不安的人是我。阿月，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不想背负那种罪恶感，你能明白吗？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最应该做的，都是对自己负责。” 柳玄的话语近乎冷漠无情，但阿月却没有太难受。 或许经历过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打断双腿还拉去医院截肢这种事情之后，往后再遇到什么事，对她来说也都无足轻重了吧。 “快睡吧，别想太多，回了医院我还是会经常去看你的。等你伤口恢复好了，我会去请求佛爷，让你跟着我的。” 柳玄轻声安抚了一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阿月，闭上眼，没过一会儿便进入了睡眠。 阿月却是一夜都没有合眼，怔怔的看着窗户的方向，直到窗外有日光渐渐出现，才疲惫的闭上了眼，任由睡意将自己吞噬。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阿月一睁眼，就看见趴在床边，好奇的盯着自己的富贵。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拉高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 但随即想到，自己如今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少女了。 为了不让伤口感染发炎，昨天柳玄只是帮她简单擦了擦身上，并没有给她洗澡。 身上穿的也还是病号服，而不是居家时那个阿月大小姐会穿的睡袍或睡裙。 现在的她，根本没人会愿意看她的身体吧。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阿月姐姐，你还不起床咩？” 富贵见阿月明明睁眼了，却还躺着不动，疑惑的问道。 “太阳公公要晒屁股啦，你再不起来，都来不及吃早饭喽。” 对于富贵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和姐姐一起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 错过一顿都是非常遗憾的大事。 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阿月能一觉睡到现在，而且姐姐还让他不要吵醒她。 阿月闭了闭眼，撑着身体坐起来，但看着被放在角落的轮椅，表情有些难堪。 她起来也不能靠自己行动，根本就是个废物，在哪里都会成为拖累别人的累赘……还不如就躺在床上，宁可被人当成懒鬼，也好过醒着做一个残废。 她颓丧的想着，正要躺下去，富贵却不由分说，嘴里“嘿咻”一声，一个弯腰就把她抱了起来。 阿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搂住富贵的脖子，可又顾忌着他到底是个成年男子了，畏畏缩缩的不敢伸手。 而且……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抱在怀里。 这种感觉，跟昨天阿玄姐姐抱她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男人的怀抱，好像更加宽阔，也更加结实强壮，比阿玄姐姐的怀抱，更有安全感，也更温暖…… 等等！ 可是，这个人是富贵啊！是阿玄姐姐的弟弟！她怎么能对富贵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阿月猛地清醒过来后，脸色变得煞白。 而富贵已经走到轮椅旁边，将她放下，然后不太熟练的推着轮椅往外走。 柳玄恰好上楼来，看见坐在轮椅上的阿月脸色苍白，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走到阿月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入手是一片冰凉。 阿月却摇头：“只是有点饿了。” 富贵一听这话就叫嚷起来：“阿月姐姐，我就说早饭是一定要吃的嘛，你怎么能一直睡觉，不吃早饭呢？我跟你讲啊，那边的肉包好好吃，我去买来一起吃。” 说罢，轮椅也不推了，兴冲冲往楼下跑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下，阿月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能稍稍放了下来，喘了口气。 柳玄望着她：“怎么了？富贵闹你了？” 阿月愣了一下，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的蜷了蜷：“没有。” “那就好，吃了早饭再歇一会儿，然后我们就送你回医院。” 回医院三个字如同什么魔咒一般，阿月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冷凝了。 但她知道，自己也不能一直这样赖在柳玄身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阿玄姐姐也是一样。 “回医院之后，阿玄姐姐你和富贵还要去哪里吗？还是……还是就在医院陪着我？” 阿月知道自己这样的说法有点太任性了，但还是忍不住希冀的看着柳玄。 但柳玄却只是淡淡说道： “我和富贵要去一个地方，有点事情。办完了之后如果时间还早的话，我们会去看你的。” 阿月听完，低下头垂着眼帘。 也就是说，如果时间不早的话，阿玄姐姐就会直接回去，不去医院了对吗？ 她眼中渐渐的有阴沉之色聚集。 柳玄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阿月？” 第100章 怪人 阿月急忙闭上眼，整理好情绪，再睁开眼时，除了睫毛有些被泪水打湿，别的情绪看不出来一点端倪。 “只是昨天没休息好，还有点困，阿玄姐姐，你不用太紧张我。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的。” “那就好。” 柳玄这才放心下来，推着她慢慢下楼。 三人跟红姐一起吃了早饭后，柳玄便带着阿月出发去医院。 红姐走不开，昨儿黄爷来过，交代了她今日还有一位大人物要来，叮嘱她务必要好好招待。 她只能留在店里。 只是过了一上午也没见有什么人来，红姐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终于有一个怪人走了进来。 “你好，帮我开一个房间。” 红姐正拿着一本杂志翻看着，里面的模特脸上妆容精致又前卫，深色的口红涂在嘴唇上，配合着全包的黑色眼线，显得整个人有一种凌厉独特的美感。 她正沉浸在幻想之中，想象着如果是自己画上这样的妆容，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耳边突然响起沙哑难听的声音，红姐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 但她在这九龙城做了十几年的老板娘，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花了一秒钟平复了一下急速的心跳，再抬起头时，红姐脸上已然恢复了那种热情而娇媚的微笑。 “您好……！” 但是只抬头看了一眼，红姐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住了。 没说出口的话哽在嗓子眼里，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装束打扮，脸上表情慢慢变得古怪起来。 只见这人身上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类似斗篷一样的罩衫，大到将这个人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漏。 这罩衫似乎也已经有些年头了，好些地方已经被磨得破了洞，灰不溜秋的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宽大的兜帽下，是厚重的有些油腻的刘海，将眼睛也遮得严严实实。 红姐的眼神忍不住朝下面看去，就看见这人全身上下唯一漏出来的部位就只是那一双脚。 但是……这人竟然赤着脚，连鞋也不穿。 九龙城的路面并不算干净，尤其是在这九龙西区，毕竟是赫赫有名的贫民窟，大家疲于奔命，生存都成问题，虽说香江现在已经在推行九年制义务教育，但九龙西区的人仍然鲜少有把自己孩子送去上学的。 读书有什么用？都是穷人的孩子穷人的命，读书那是有钱人家才会去做的事，他们穷人家的孩子，只盼着能早点出去干活，能早点打工挣钱养活一家人，那才叫有本事。 连书都没读过的人，谁还能指望他们能有多高的素质？ 九龙西区的路面上到处是那些人随手扔下的垃圾，脏是一回事，最要紧的是一些玻璃渣，有些人家的鞋底薄，不小心踩在那些碎玻璃上都会被割到脚底。 这人赤着脚，难道就不觉得疼吗？ 何况香江现在已经是夏天，日头晒得路面滚烫一片，赤着脚踩在那样的地面上，便是烫也要将人给烫死了。 而且……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付得起房租的样子。 红姐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人。 “住宿一天二十包月五百，不接受赊账。” 红姐一边说着，一边拨弄着柜台底下成串的钥匙。 面前这人沉默了一会，随即嘶哑的嗓音低声说道： “我要住的房间应该已经有人订好了，那个人姓黄，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姓黄？黄爷？ 红姐愣了一下，有些瞠目结舌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人。 黄爷说的可是有个大人物要来，难道就是面前这个人？ 可是无论怎么看，这个人都跟大人物三个字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反而就像是西区贫民窟里随处可见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 但老话说的是，人不可貌相。 红姐于是垂下眼笑了笑： “黄爷说的归黄爷说的，只是我这开店做生意的，有客人来我自然是要把我这儿的规矩先讲清楚。不过黄爷确实是在我这预定了一间屋子，您跟我来吧。” 红姐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摸出一把特别的钥匙，然后起身，腰肢聘婷的扭动着，在前面带路先上了楼。 可那个身穿罩袍的人却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转头在柜台四处望了望，一只肤色灰白的不像正常人的手从袍子下面伸了出来，在柜台玻璃上轻轻抹了一下，然后手指凑到鼻尖嗅了嗅。 他慢慢抬起头来。 一双隐藏在厚重刘海下的阴翳的双眼，露出了一丝浓厚的兴味。 这个地方他好像是来对了，有个可爱的小家伙好像就藏在这里呢。 而此时，医院那边。 柳玄把阿月送回病房的时候，顺便拉住一个医生问了一句： “佛爷有回来过吗？他有没有问起阿月小姐去了哪里？” 她原本计划着昨天回到旅馆后，先跟佛爷通个电话，交代一下阿月被她带走的事情，免得佛爷回到医院发现阿月不见了会张着急。 可医生却告诉她佛爷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不仅如此，佛爷甚至都没有派人过来看望阿月。 听到这个回答，柳玄陷入了沉默。 意外吗？倒也没有多意外。 柳玄早就知道佛爷并不是一个多么重情重义的人。 对待自己的兄弟，他表现得那样重情谊是为了让那些人更加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 可对于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却并不是一个好的丈夫和父亲。 否则他就不会那样干脆地抛弃自己抚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也更不会因为阿月护着别人的举动而暴怒之下打断她的双腿，并且残忍的让医院给她做了截肢手术。 “不过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让病人到处乱跑，伤口如果不好好恢复的话，落下什么毛病以后会很难搞哦。” 医生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地叮嘱刘柳玄。 柳玄应了一声，回到病房的时候，阿月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户外面。 富贵坐在床边晃着双腿，满脸没心没肺的笑，看见柳玄进来，他便跳下床跑过来。 “姐姐，我们是不是要走了呀？” 阿月闻声转头看了过来。 第101章 对她感兴趣 “阿玄姐姐，你们要走了咩？” 阿月期期艾艾地看着柳玄，眼睛里满是不舍。 柳玄看着她淡淡说道： “嗯，我们有事要做，等结束了会过来看你的。你不要多想，医院里就算晚上也会有护士值班的，什么都不用害怕。我之前给你的柚子叶还留着吗？” 阿月闻言，从枕头底下拿出柳玄给她的柚子叶。 已经有些因为失去水分而变得蔫哒哒的，但功效还没完全散去。 柳玄摩挲着这片柚子叶，心里想着再撑一晚上应该不成问题。 她把柚子叶还给阿月：“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害怕，就把这片叶子捏在手里。” 阿月其实心里不太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片普通的叶子，甚至已经不太新鲜了，能有什么用？ 但这是柳玄留给她的。 阿月宝贝的将柚子叶捧在掌心上，合上双手，对柳玄点了点头。 “阿月姐姐，我们走了哦，你要在医院乖乖的听医生和护士姐姐的话哦。” 富贵已经按捺不住兴冲冲地要走了。 他不愿意待在医院这种地方，这里的人们头上总是笼罩着层层叠叠驱不散的阴霾，每个人脸上也总是愁云密布。 更不用提有些角落还总是那样的阴森。 富贵排斥这样的地方。 他笑嘻嘻地冲阿月告别，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柳玄走了。 等两人一离开，阿月脸上乖巧的表情便消失了。 她眼神阴沉沉的望向窗户。 外面是一片阳光明媚，可那心胸狭窄的阳光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照进这病房来。 她独自躺在病床上，是觉得周身像被阴寒潮湿的迷雾笼罩，冷飕飕的，寒意从心底一直蔓延开来，她如坠冰窟。 “阿月小姐对吗？”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声音温和，像一阵春风拂过。 阿月听见这声音，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了过去。 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双狭长风流的狐狸眼。 那眼神中含着多情的微笑，温柔而专注地注视着她。 “我是。” 阿月愣愣地应了一声，目光有些没办法从那双眼睛上移开。 医生走进来，却没有靠近，只是站在病房中央，沉稳的指挥着后面跟进来的护士摆放各种医疗器械，对阿月进行全身检查。 护士把病床上的帘子放了下来，温柔的知会了一声后，便动手开始脱阿月的衣服。 阿月愣了一下有些慌张，就听见帘子外面传来医生低沉温和的声音。 “不用担心，只是一些例行检查，毕竟昨天你从医院出去可不合规，我们总得确认你的身体没有问题才行，不然的话你的父亲恐怕会追究我们医院的责任，就连那位带你离开的小姐会被牵连。” 听到自己会牵连柳玄，阿月眼神有些沉了下来。 尽管还是紧张，排斥别人触碰自己此时残缺的身体，但阿月慢慢的松开了抓着衣服的手。 护士尽量动作温柔地帮阿月脱下了衣服，冰凉的器械触碰到身体的时候，阿月瑟缩了一下。 她紧紧闭上眼，只是这样闭上眼，她脑海中仍是不可遏制地闪过那天的画面。 父亲凶狠的癫狂的眼神，大哥被吓疯了的哭嚎声，还有那木棍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砸在自己腿骨上的声音…… 一切的发生仿佛就在昨日，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见她这样，护士也很是不忍心。 这个小姑娘看着还没成年的样子，正是人生中本该最无忧无虑，天真快活的年纪。 可是她却永远失去了能支撑她放肆奔跑的双腿。 而且，有不知真假的传言说，这小姑娘的腿就是被她的亲生父亲给打断的。 她的父亲，好像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信义帮的大佬，佛爷。 但传闻终究是传闻，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 护士们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手上动作加快的帮阿月完成了检查。 完成报告后交给了医生，他翻看着报告上的各种数据，被口罩遮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阿月于是只好盯着他的那双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医生只是抬眼温和地看着她笑道：“恢复得很好，继续保持这样下去的话，再有半个月你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回家？” 阿月喃喃地默念着这两个字，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对了，带你离开的那个姑娘，是你的朋友吗？” 医生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阿月睫毛颤了颤，疑惑地看着医生：“她……是我姐姐，怎么了吗？” 医生不置可否，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变化：“没什么，只是先前那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虽然她现在看着没什么事，但是被雷劈过的身体，谁也不敢保证日后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昨天我已经跟她提过这件事情，但她好像没当回事。既然你们是姐妹，那就请你帮忙转告她，务必要记得定期来医院检查身体。” “你们有帮她检查过吗？” 阿月一颗心狠狠揪了起来。 她记得当自己发现柳玄死了的时候，那种仿佛自己被遗弃在黑暗中，再也不会有人来拯救她的绝望。 所以在柳玄拉开柜门将她抱出来的时候，她伸手摸到柳玄脸上温热的皮肤，睁开眼，看见对她微笑的柳玄，那一瞬间，仿佛她的人生都被重新注入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不希望柳玄出事。 “检查当然是做了的，结果嘛……” 医生故意把话只说了一半。 阿月神情有些恍惚，医生又笑着道： “只要定时来体检，就算查出什么问题也能及时治疗对不对？就怕你那位姐姐不愿意来。” “我会叮嘱她的。” 阿月咬着牙，手指用力攥紧了被子。 离开病房后，跟在医生后面的护士忍不住埋怨道：“那个小姑娘断了双腿，已经很可怜了，你干嘛还要吓唬她呀？就因为你对她姐姐感兴趣？” “我那可不叫对她感兴趣，我是对自然科学有着无穷的探索欲。” 医生摘下口罩，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上划过一抹奇异的微笑。 第102章 是姐姐的护身符 “你这个性格，这辈子是找不到老婆的。” 护士继续吐槽。 医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 另一边。 离开医院后，柳玄带着富贵绕着远路往周府的方向走过去。 上一次来周府门前的时候，还是那小公子刚去世不久，周府门口挂着白布，廊檐下也挂着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 “姐姐，我们要往哪里去哇？” 富贵紧紧拉着柳玄的手。 他向来是不管去哪里的，只管跟在柳玄身边，只要牵着姐姐的手，去哪里都不怕。 但是，这条路他莫名的觉得有点眼熟。 好像在这里有过不太愉快的记忆。 于是他小声的询问道。 “周府。” 柳玄淡声回答道。 富贵哽了一下，神情明显委顿下来，眼神飘忽的看着远方。 “周府啊……有什么好去的咩？那里又不好玩……” 他有点不情愿。 “这次不是去玩的。姐姐去那里是有事情要调查清楚。” “调查清楚？” 富贵一只手抠了抠脸，有点不明白柳玄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姐姐之前不是差点死掉了吗？” 柳玄在杂货店外头停了下来，跟老板要了一瓶水，付钱后递给了富贵。 富贵接过水，两条眉毛拧得紧紧的，表情老大不开心： “老板娘说过啦，不准再提死！她说这个字太晦气！姐姐你都不听话，老板娘不在你就乱说！” 说完，富贵学着红姐在医院做的那样子，连呸三声，还用力在地上跺了两下。 柳玄觉得好笑，捏了捏他的脸： “不说就不说吧，但这件事情，我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我要去周府看看到底是不是他们在背后害我。” 富贵前半句听得似懂非懂，但听见是有人要害柳玄，他猛地跳了起来。 “有人要害姐姐？姐姐别怕，我陪着你，我一定保护你的！” 如果有人要害他的姐姐，那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他虽然没有聪明的脑袋瓜，但老板娘说了，他的体格很健壮，他一定会挡在姐姐前面冲上去拼命打死那些人。 “所以姐姐才带你一起去，有富贵在身边，姐姐才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柳玄看着富贵，笑容淡淡，眉眼间都是温柔。 富贵愣了两秒，直勾勾看着柳玄，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姐姐，是不是因为那天我没跟着你去医院找阿月姐姐，你才会遇到危险被雷劈到哇？” 他那张向来天真无忧无虑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皱眉思索的神情。 柳玄沉默两秒，没有立刻回答。 严格来说被雷劈其实不是坏事，那是修行之人一生中要遇见无数次的雷劫，只要能平安度过，境界便能够飞升一大步。 她口中所说的祸事，是在医院外面中了埋伏，被奸人拉入幻境之中。 但富贵现在的智商显然是不能理解这些的，所以柳玄只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富贵猛地两只手都抓紧了柳玄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 “那姐姐，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放开你了。富贵是姐姐的护身符，我们两个一刻也不要分开。” 富贵的手很温暖，柳玄低头，她的手其实不算小，至少相比起阿月来说，她的这双手简直像一个男人的手。 可是富贵的手却能够完全包容的将她的手裹在掌心里，那样牢牢地保护着她。 柳玄心中有一丝暖流奇异的涌遍全身。 她忍不住微微皱眉，抽出一只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 心脏……好像又跳得快起来了…… 柳玄忽略那种怪异的感觉，抓着富贵的手继续往前走。 虽说是绕了远路，但走了不多时，也远远看见了周府的大门。 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两人都闻到了隐隐约约的奇怪的味道。 富贵直接捏住了鼻子，转过头对着柳玄嗡声嗡气地说道：“姐姐，这里怎么好臭哦，我要不能呼吸啦……” 柳玄的反应倒是没有那么夸张，但那股味道实在不好闻，她也忍不住抬手掩住了鼻子。 奇怪，周府这样的大户人家，里里外外都是极其要面子爱干净的，怎么会这样臭气熏天的？ 心里揣着疑惑，柳玄安抚地捏了捏富贵的手，小心地往前走去。 等他们走到周府近前，一眼就明白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传承百年的古色古香的豪宅？ 距离上一次路过这里，也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但这周府却看起来已然破败不堪。 不仅地面上到处是垃圾，就连墙上也都是被人涂抹过的痕迹。 那些黄黄褐褐的颜色……柳玄嫌恶的撇过眼，并不想去猜那些是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两三个结伴而行的妇人路过周府门前，胳膊上都挎着菜篮子，显然是刚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 柳玄正思索着要不要上前去打听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就见那三个妇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之后，都开始在菜篮子里翻找起来。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有钱人家，万一他们要追究起来，警察找上门我们可怎么办呀？” 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妇人神情间有些怯懦，紧张地拉住了身边妇人的胳膊。 “怕什么！你是新搬来的你不知道，这户人家可真是坏事做绝了！这条街上的街坊邻居，哪个没被他们欺负过？就连他们家那个前些天刚死的小儿子，活着的时候也是人人喊打！好多人被他们抓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这宅子里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多少条人命呢！我们现在这样做，那是在替天行道！你别说警察了，就算老天爷看在眼里，那都是要拍手叫好的！” 年长些的妇人显然并不害怕，拍了拍年轻妇人的手背，反手就把一个鸡蛋朝周府大门上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那鸡蛋在周府大门上砸开了花，黄色的蛋液顺着门板缓缓流淌下来，瞬间吸引了成群的苍蝇围在上面。 富贵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姐姐……我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臭了……” 第103章 明晃晃的挑衅 柳玄眉头紧紧皱起来。 周家小少爷虽然作恶多端，但已经遭到了反噬，受到了报应。 周老爷和周夫人年过半百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然是人生至痛之一，也算是恶有恶报。 天道已经惩罚了周家人，可这些人如今还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周家，那已然超出了所谓惩罚的范畴。 这只是在报私仇。 更何况，这些朝周家大门上扔鸡蛋，口口相传周家人罪恶行经，更对他们口出恶言的人当中，有多少是真的跟周家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呢？ 他们这样做，只是在徒增自己的业障。 柳玄冷眼看着那些人命宫之中一点一点累积的不祥的阴云，并不打算出声提醒。 除非特殊时刻，否则她也不会做这种会徒增自己业果的事情。 “我们要进去看看。” 柳玄抬头望着，周府上空那冲天的怨气已经消失不见了。 短短几天时间，想来他们是找到了真的有本事的玄门中人来驱散怨气。 但这也恰好印证了柳玄的猜测，周老爷很可能不止拜托那人来驱散自己家中的怨气，或许他心中对自己怀着记恨，便请那人顺便出手对付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啊？还要进去哦？” 富贵整张脸都皱起来。 “这间房里面的人好凶的。” 他有点畏惧，更多的是厌恶。 “但是只有进去了，才能抓到那个害我的幕后黑手。” 柳玄捏捏富贵的手安抚一番，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却见一群小孩子笑闹着跑了过来。 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已经懂事了，却懂得不多，大概是从父母那里听说过这家人做过的坏事，那些小孩跑到周府门前，探头探脑的张望一阵后，突然齐刷刷站成了一排。 然后整齐划一训练有素般的开始动手脱裤子。 柳玄眉心一跳，撇开眼。 富贵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半晌，等那群小孩都跑开了，突然情绪有些低落，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哑。 “姐姐，它们在哭。” “嗯？” 柳玄看向富贵，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它们在哭，好可怜。” 富贵伸手指着前方。 柳玄循着看过去，就见富贵指着的赫然正是周府门前那两尊石狮子。 柳玄眯了眯眼。 她看不出那两尊石狮子是不是在哭。 但这种石兽，都是由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出来，神态外貌都出神入化的，本就有着开灵智的潜能。 加上被人恭敬的请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镇守在大门前，每天都有无数行人从它们面前经过，耳濡目染着人世间的各种悲欢喜乐，爱憎离愁。 若能遇见机缘，从此修成正果，神智脱离这副躯体，那是最圆满的结局。 但现在它们的境遇显然不容乐观。 主人家做的恶事，到头来那些作恶的人龟缩在屋子里，却是这两头石兽在外面承受着路人的恶意和作弄。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它们命中的劫数呢？ 劫数之后，是陨落，还是参破，那又是它们自己的命运了。 “走吧。” 柳玄拉着富贵朝周府大门走去。 那些嬉笑的顽童见有人走过来，顿时哄笑一声作鸟兽散。 富贵同情的目光还黏在那两尊石狮子上，而柳玄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抓着铜环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一处，叩响了周府大门。 然后静静等了片刻。 “谁呀？” 大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还有些紧张。 柳玄倒是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犹豫着道： “我是……我是柳玄，先前来给小公子看过病……” 门内寂静了几秒钟。 就在柳玄以为里面不会开门，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这扇厚重的大门却“吱嘎”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柳玄闻声转身。 就看见那打开的一条门缝里，一只布满红血丝的无神的眼珠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人是…… 她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温声道：“周老爷和周夫人在吗？我……” “仙姑！” 那人看清柳玄的脸之后，眼神猛地一滞，然后用力拉开了大门，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柳玄反应极快，在那妇人双膝弯下的瞬间，便猛地伸手抓住了妇人的肩膀。 秉着全身的力气，没让妇人的膝盖真的落在地面上。 “有话好好说，你们家老爷夫人呢？” 柳玄动作轻柔的让这妇人坐在地上，尽量避免刺激到她的情绪。 可妇人坐在地上，用力擦了一把脸，却抬起头来看着柳玄哭道： “仙姑，我就是啊……” “你就是什么？” 柳玄不解的皱起眉头。 但是下一秒，她诡异的觉得这妇人眉眼竟有些眼熟…… 仔细看的话，好像和那只见过两次的周夫人，有几分相似…… 但不可能吧？ 柳玄印象中，周夫人虽然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当，衣服也是迎合当季流行，打扮得看起来顶多四十上下。 可眼前这个妇人，蓬头垢面，头发枯槁无光，像一团枯草，身上衣服脏污不堪，脚上的鞋子甚至是不成对的。 那张脸看起来也似乎已经有六七十岁一般。 更不用说她佝偻的身形。 “仙姑，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见柳玄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那妇人哀哀的哭起来，抓着柳玄的手满脸是泪的抬头仰望着她。 “不是，我只是有事情要来找周老爷确认。” 柳玄矢口否认。 她根本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原来是想确认这宅子是不是那人的藏身之处，但现在看着这状如疯魔的妇人，柳玄有些后悔了。 “既然周老爷不在，那我改日再来吧。” 柳玄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但就在她转身的一瞬，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却猛然在某个角落悄然出现。 仿佛有什么人，躲在暗处，用一双阴冷无比的眸子窥视着她。 柳玄脚步顿住，不动声色的微微侧身，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府内。 她在外面站了这么久，那人都没有动作，如今她要离开，他却现身了。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第104章 好多死人 看来那个在暗中设阵，将她引入幻境之中的幕后黑手，真的就藏匿于这周府之中。 她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富贵本来已经开开心心准备跳下楼梯，可手上一用力，却没有拉动柳玄，疑惑的转头看着她。 “姐姐？” 他歪着头，语气困惑。 “你家老爷和夫人在不在里面？” 柳玄把富贵拉了回来，转身冲那妇人问道。 妇人神情指尖颇有些尴尬之色，有些拘谨的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眼神窘迫的看着柳玄道： “仙姑，您怎么还没认出来吗……我就是这宅子里的夫人啊……” 柳玄瞳孔微微放大，愣愣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妇人。 “周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 便是当初小公子去世的时候，周夫人那样伤心断肠，也未见得憔悴苍老，邋遢成这个样子啊…… 这短短几天内，周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跟那个幕后黑手有关？ “仙姑，您……您能不能别走，能不能救救我们……真的是过不下去了，我知道错了，当初荣儿是被我们宠坏了，他杀人，还试图伤害仙姑你和你的弟弟，我们真的已经知道错了，荣儿也已经死了，他身上的罪孽也应该洗清了吧？但是老爷他糊涂啊……他深陷泥淖，走不出来，他尽做那些糊涂事，把这好好的一个家害成这个样子……” 周夫人瘫坐在地上，脏兮兮的袖子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哭得惨绝人寰。 柳玄眼中却没有半点同情可怜。 她只皱着眉头：“你说周老爷做了糊涂事？他做了什么糊涂事？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周夫人哭得更加大声，偷眼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柳玄的脸色，凄凄切切道： “仙姑你可不要生气……都是老爷自作主张，我是尽力劝说过的，可是老爷不听，我一个妇道人家，我也没办法啊……” “别说废话。” 柳玄有些不耐烦，那道窥探的视线在她打消离开的念头的一瞬间便又消失了。 她只想尽早解决了这桩麻烦事。 “好……仙姑，老爷他一直觉得是您害死了荣儿，所以一直对您心怀怨恨。可是光是怨恨您也救算了，他还不肯让荣儿安息，不肯将荣儿下葬，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奇奇怪怪的道士，说有办法让荣儿活过来，也有办法……” 周夫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柳玄的脸色。 见柳玄正神情冰冷的俯视着自己，她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有所隐瞒，猛地一闭眼，像是豁出去了似的仰头大声道： “那个道士欺骗老爷说，不仅能让荣儿复活，而且也有办法害死你。” 说罢，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最可怕的秘密已经说出来了，其他的事情也像竹筒倒豆子一般，顺着话茬就都捅了出来。 “但是仙姑，我现在知道，那个道士一定是骗人的，他跟老爷躲在卧室里那么多天，既没能让荣儿复活，也没能……更要命的是，自从老爷把他带回来，这府里就像是遭了邪一样，那些仆人是走的走散的散，加工钱也不肯留下来。还有府里老爷以前养的那些狗啊鸟啊，一个接一个的都死绝了。就连那些花花草草也没落下……这府里上下，如今除了我们夫妻二人，和那个道士，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柳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抬头看向周府里面。 可是以她如今的修为，只能看出里面的怨气诡异的消散了，别的…… “富贵，你看这宅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她侧头对富贵低声问道。 富贵不情愿的撩起眼皮，快速的扫了一眼周府内，满眼的嫌弃。 “姐姐，这里根本不是人可以住的地方啦，这是那些脏东西才会住的地方。而且……” 富贵的眼神落在某个方位，眼神中厌恶的情绪越发浓厚。 “而且里面有好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 柳玄眼神冰冷，越加肯定那个躲在暗中的家伙一定就在这宅子里。 “仙姑，您大人有大量，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救救我们吧，再这样下去，我和老爷也都活不成了！” 周夫人身子一扭就又想跪下，被柳玄抬手制止了。 “你要是跪我，我现在就走，随你们死活。” 她语气是罕见的冷厉。 周夫人吓得浑身一抖，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了。 柳玄拉着富贵绕过周夫人往里面走。 “周夫人，带路吧。” “带路？” 周夫人像是已经有些神智不清醒了，呆呆的仰头看着柳玄，愣了好几秒才一骨碌翻身爬起来。 “对对对，仙姑，仙姑您跟我来。”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带着柳玄朝周宅深处走去。 这条路柳玄不陌生。 身旁的水池里，原本满是青翠的水生植物，水面上有无数金鱼游动。 可现在，金鱼不见了踪影，那些植物也只剩干枯的枯枝稀稀拉拉的竖在水面上。 放眼望去，一片萧瑟的死气沉沉。 转过回廊，面前出现的便是周府小公子的住房。 房门紧闭着，门板和窗户上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绳，红绳上串联着许多铜铃。 而房门正中央，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柳玄远远看见那张符纸，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哇！” 富贵突然像是吓了一跳，猛地抱住了柳玄的胳膊，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 “怎么了？” 柳玄停下脚步。 富贵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指着小公子的住房： “死人，好多死人！” 富贵的声音倒是没多少害怕的情绪，只是满是震惊。 周夫人听见这话，神色哀伤的看着那间屋子。 “原来不止是仙姑有大本事，您的弟弟也是奇人……那屋子里，的确有私人，我那可怜的荣儿，临死的时候遭了那样的罪，死了也不能入土为安……” “你的意思是，小公子的尸身，现在还在他的屋子里？” 柳玄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的。” 周夫人艰难说完这些话后，眼泪又是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柳玄神色凝重。 但是……富贵说的，好多死人，又是怎么回事？ 第105章 都是那个道士害的 “那间屋子里，只有小公子一个人的尸体吗？” 柳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周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点头： “当然了，那是荣儿的屋子，我们怎么可能把别人的尸体放在里面？” 周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而且，荣儿的尸身是在那道士来了之后才转到屋子里的，安置好后，他就在门和窗户上弄上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那以后，这间屋子再没人打开过。” 周夫人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自己的爱子曾经的住宅，神情悲恸万分。 柳玄不再提及这种伤心事，转身打量起这个院子。 只凝神看了几眼，她便看出了问题。 她已经不记得这院落先前是怎样的格局，但她来过的两次没有看出端倪，那便说明先前的格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现在。 原本方正的院落，西南方的角落里不知何故，一面院墙竟然坍塌了，砖块乱七八糟的堆放在那个角落。 这一处便形成了火煞，尤其断角朝内，是更为凶险的血光之灾，住在这院子里的人注定了活不了太久。 再加上西南方向属坤位，此处缺角，对女主人命势不利。 除此之外，坤位缺角，也极易形成鬼门，子夜之时，阴气便会从此门侵入住宅内。 而其他完好无损的墙壁上，攀爬着无数常春藤、爬山虎等藤蔓植物。 周府里原本精心养护的盆栽，假山旁的树木，还有水池里的水生植物都已经哭死，可那些从院墙外蔓延进来的藤蔓植物却长势茂盛，几乎覆盖了全部的院墙。 这些植物的过度生长，在内地民间，被人们称为鬼画符，在夜间，这些植物会聚集阴气，因此风水上也被称为画皮煞。 柳玄慢慢走近那长满了爬山虎的院墙。 她弯腰折下地上一根枯枝，轻轻挑开爬山虎的枝叶，就看见被遮蔽在这些郁郁葱葱的叶子底下的院墙上，赫然横亘着一道裂痕。 此为“开口笑”，亦是招阴之处。 至于其他角落里微小的摆件的移动，数不胜数。 柳玄心里一沉。 这座传承了百年的老宅，如今竟是已然被人当成了聚阴养鬼的鬼宅！ 难怪周夫人会苍老成这样。 她不是伤心过度而憔悴，分明是身上的阳气和生命力正在被这座鬼宅一点点的吞噬。 “这间屋子里，恐怕真的不止一具尸体……” 柳玄喃喃自语。 “仙姑在说什么？” 身后冷不丁传来低缓的声音，柳玄身子一僵，猛地转身，就见周夫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身后，身体紧贴着她的，眼神飘忽没有焦点。 她身上隐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柳玄眼神一冷，指尖用力在周夫人眉心一点。 一丝灵力钻进她眉心，冲散了黑雾，也让周夫人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仙姑？我……我在这里干什么？” 她茫然的转头看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仙姑站在这围墙跟前。 她刚才明明……明明是在荣儿的房门前的。 刚才仙姑说了什么？ 她觉得自打荣儿离开，自己也是越来越糊涂了，越来越不记事。 荣儿就是她的命，荣儿没了，她怕是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了。 “没什么。走吧，周老爷如今在什么地方？还有他请回来的那个道士，他应该是在这宅子里动了不少地方，我想去会会他。” 柳玄率先往回廊上走去。 周夫人一听，眼神里狠戾的光一闪： “仙姑你的意思是，都是因为那个道士乱改我们府上的风水格局，我们周家才会沦落至此对吗？一切都是那个道士害的吧？” 她语气中满是恨意。 柳玄没说话，只是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周夫人那句话的意思，好像就是因为那道士对周宅动了手脚，她便全然把他们夫妻二人和小公子的恶行给抛在了脑后，把一切罪恶都揽在那道士头上。 那道士固然是邪修，是恶人，但周家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玄现在之所以会在周宅里面，不是为了帮周家人祛除邪祟，让他们恢复正常生活。 而只是单纯的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患。 “带我去找周老爷和那个道士。” 她不想跟周夫人多说什么。 周夫人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去抓出那个害了他们一家人的罪魁祸首，佝偻的身子都挺直了，气势汹汹的领着柳玄和富贵往后宅更深处走去。 “仙姑，那里就是我和老爷住的卧室。” 一路穿过了几个回廊，柳玄粗粗看了一眼，这一路上周宅原本富贵荣华的风水格局已经被人彻底改得面目全非。 越是靠近后院深处，那种阴寒刺骨的感觉便越发明显。 等周夫人停下来的时候，富贵已经在不停的搓着自己的胳膊了。 柳玄面色凝重。 大夏天，又是中午，这后院竟然冷得像是置身冷藏室之中一样。 “姐姐，我要感冒啦。” 富贵打了个喷嚏，小声的抱怨道。 “我会尽快处理完的。” 柳玄低声应着富贵，眼神却没有离开面前的房子。 那是周夫人口中，她和周老爷的卧房。 可在柳玄眼中，这屋子半点没有卧房的宁静温馨。 冲天的鬼气拔地而起，将这屋子笼罩其中。 “周老爷就在里面？” 她沉声问道。 周夫人点点头：“还有那个道士，也在里面。这么多天了，除了送吃食的时候会开门，其他时候都紧闭着房门，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柳玄看她一眼：“你是说，周老爷和那道士单独在那屋子里相处？周夫人，你有多久没见过周老爷了？” 周夫人皱眉思索了一下：“从那道士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天了……等等，仙姑，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本是认真在思索柳玄的问题，但脑子里一根筋突然嗡的一声绷紧了。 她转头愣愣的看着柳玄，脑海中隐约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可她却不敢深思，不敢去触碰那个答案。 第106章 你不知道我害怕什么 “我没有什么意思，周夫人不用紧张。” 柳玄不想多说什么。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在没有证实之前，没有必要增添旁人的忧虑。 何况这鬼气虽然浓厚，但在柳玄看来，其实也是虚张声势。 “好，我不紧张。” 周夫人心中显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她仍然秉持着自欺欺人的态度，只要柳玄不说破，她便把那个想法死死闷在心里，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我去敲门，老爷和那道士在屋子里一定又在商量什么坏事，直接开门的话，老爷要生气的。” 一提起生气时候的周老爷，周夫人瑟缩了一下，很害怕的样子。 她冲柳玄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敲了敲房门。 “老爷，有客人来拜访您，您要不要见一见？” 周夫人柔声细语的朝屋内问道。 可屋内寂静无声，没有人回应。 周夫人有些紧张的攥紧了衣袖，正回头看了柳玄一眼。 可下一秒。 柳玄瞥见一股黑气从门缝里窜了出来，一句“小心”没来得及说出口，那黑气倏的窜进了周夫人体内。 周夫人眼白猛地往上一翻，身体抽搐两下，倒地不起。 “姐姐，有坏人，我保护你！” 富贵突然把柳玄拉到自己身后，瞪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前方。 柳玄抿了抿唇。 除了那窜入周夫人体内的黑气，屋内的鬼气并没有暴涨的趋势。 她拍拍富贵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紧张，而后右手掐诀，一缕灵力从指尖溢出，随着柳玄的意念，飘忽着向前飘摇，试探的附在了门框之上。 可随即，那缕灵力像是被一股大力给弹了回来，消散在半空。 柳玄心一沉，随即感受到周遭空气似乎有了些变化。 “先走。” 柳玄面沉如水，拉着富贵扭头就朝大门口跑去。 此时明明是盛夏，可柳玄却觉得周身温度正在急剧下降。 若说刚刚进入周府的时候，感觉走进了冷藏室，那么现在，在这里再多待一会儿，大概整个人就要被冻成冰棍了。 但没等二人跑出多远，周遭场景突然一变。 柳玄脚步一顿。 在她面前不远处，站着几个衣衫破烂，沾满血污的人。 看向她的几双眼睛是如出一辙的轻蔑和仇视。 这几个人，赫然正是她刚穿越过来时见到的，柳娣的家人。 黄招娣恶狠狠的瞪着柳玄，而柳大志手里拎着一个断了腿的小板凳，作势就要朝柳玄砸过来。 “不许伤害姐姐！” 富贵压根不理睬这场景的变换有多么的古怪。 他紧紧拉着柳玄的手，眼里只有柳玄，看见有人要伤害柳玄，毫不犹豫的就冲了上去，挥舞着拳头要跟柳大志厮打。 可他的拳头却直直穿过了柳大志的身体，挥舞拳头时带起的气流中隐约闪烁着金光，柳大志的身形，就消散在这点点金光之中。 富贵蓄足全身的力气却扑了个空，呆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一脸的不知所措。 柳玄走到他身边，神情淡然看着面目狰狞的柳家其他的人。 “幻境能生成的，是人心中最害怕的东西。你输就输在，不知道我害怕什么。” 柳家人是柳娣心中的恶魔，却不是柳玄的。 而能让柳玄害怕的，在这个世上，恐怕并不存在。 她指尖凝出一丝灵力，轻轻朝着柳家人挥了过去。 灵力如一根晶莹剔透的丝线，轻飘飘的穿过柳家几人的身体。 那些人的身体就像肥皂泡一样，卜的一声，瞬间消散无踪。 柳玄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而后天地倒置，黑夜白昼仿佛交替了数遍，晕眩的感觉袭来。 等她稳住心神的时候，一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了黑漆漆的海岸边。 咸湿的海风带来海水腥咸的气息，海浪拍打的礁石上，那声音如雷贯耳。 这地方，很是眼熟。 柳玄转身，借着微弱的星光，看见了更加眼熟的芦苇荡。 这是…… 她捡到富贵的那个晚上。 富贵呢？ 柳玄猛然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朝着芦苇荡深处走去。 “富贵？” 没走多远，便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芦苇丛中。 柳玄叫了他一声。 富贵慢慢转过身来，看向柳玄，露出笑脸。 “姐姐。” 那笑容还是一如往常的天真干净，柳玄稍稍松了口气，走过去。 低头看了看，这个地方，好像就是那两个杀手追过来的时候，她和富贵躲藏的地方。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人声。 “强哥，这玩意到底靠不靠谱啊，就没见过找人是用罗盘找的。” “行了，上面让我们这样找，肯定有他的道理，做你嘅事就行，咁多废话。” 这熟悉的对话…… 柳玄眼神一沉。 确定了这一次的幻境，正是那天晚上的那一幕。 那一次，是她用灵力封住了富贵命盘上的晦气，阻断了那两人用罗盘寻找富贵的线索。 而现在…… 柳玄猛地转头看着富贵。 福星降世，贵不可言。 正是天道所赋予的不可阻挡的贵气逼人的命格。 此时再想遮掩，也是遮掩不住了。 但这里只是幻境。 柳玄垂下眼睑。 她其实也想知道，如果那二人发现了富贵，按照原本的世界线，会发生什么？ 或许能得到一些关于富贵的身世的线索也不一定？ 柳玄没有动弹。 反而是富贵，像是察觉到危险的靠近，开始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 他警惕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拉着柳玄的手，就要离开。 可他转身，刚迈出一步，就踢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 那二人听见动静，大叫一声“站住”！ 便加快速度赶了过来。 手电筒的强光照在柳玄和富贵脸上，一时间他们仿佛失去了视力，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听见那二人狰狞的笑声。 柳玄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可那二人的嘴巴开开合合，说出的话却像是加了密，她无论如何也听不懂。 但富贵抓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用力，他整个人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第107章 森森鬼气 “姐姐，这是什么？我好像……见过这个场景……” 富贵嘴巴里喃喃的念叨着，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向他们靠近的两个人。 “姐姐，我头好痛……姐姐你快跑……” 头痛欲裂。 但富贵分辨得出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他甩开柳玄的手，用力将她朝身后推，想让她赶紧逃跑。 “跑？哈！……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真的叫我们在这里抓到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这个小丫头也是细皮嫩肉的，……不能动，但是你这个小丫头，可就是老天赏给我们兄弟俩的礼物啦！” 柳玄表情凝重。 看来现在还不到揭晓谜底的时候，富贵也还没有能力应对他的身份所带来的危险，所以这两个人说话，那些涉及到富贵的关键信息，全部都加了密。 柳玄没有逃跑。 她反手握紧了富贵的手腕：“听姐姐的，这些都是幻境，是你心里在害怕这些。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我们要赶紧出去的，红姐还在等我们回去，我们还要回自己的家。富贵，那是你跟姐姐的家，你不想回去吗？” “回家？我要回家的！” 听到回家两个字，富贵迷茫的没有焦点的双眼骤然亮了一瞬，但在看见那两个男人的脸时，那亮光又瞬间熄灭了。 但是，已经足够了。 柳玄指尖射出的灵力猛地缠绕住了那一瞬间富贵身上迸射出来的微弱的金光，牵引着它，缓缓吹了一口气，让这金光飘向富贵害怕的那两个人。 然后口中默念：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今祝咒，扫尽不祥。” 十指快速变换结印，指尖上下翻飞之间，幽蓝色的灵力缓缓勾勒出一道符文。 柳玄手掌轻轻一推，那灵力汇聚而成的符文旋转着追上了那道金光，一瞬间，微弱的金光猛然暴涨，犹如太阳降落在眼前，那刺目的光芒可以荡平时间一切邪恶的阴霾。 但也只有一瞬，柳玄如今的灵力，支撑不了太久。 可是只有一瞬也足够了。 那二人伏在地上痛苦哀嚎，而在他们身后，幻境被金光撕扯开一条裂隙。 柳玄没有犹豫，拉着富贵朝着那逐渐缩小的裂隙狂奔。 终于在裂隙完全消失之前，两人一跃而出。 落地时，富贵抱着脑袋大叫一声，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柳玄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将他搂在怀里，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背部。 破幻境这种事情，是极其消耗被幻境所困住的人的心神的。 尤其那是富贵的心魔，若是他自己有足够强大的定力，靠自己逃出来还好。 可是像刚才，是柳玄施术强行带他破境，他内心被幻境所困的那片阴霾并没有消散，他还被那种恐惧和痛苦裹挟着。 所以此时此刻，真正从幻境中逃出来的人，其实只有柳玄。 而此时，他们回到了周府，周老爷和周夫人的卧室外面。 周夫人已经醒了，站在卧房门旁边，只是神情呆滞，眼珠僵直，双臂垂在身体两侧，脚尖微微踮起。 柳玄目光一凝。 正常人无论走路还是站着，双脚都是后跟落地。 像这样踮着脚尖，看起来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吊着脖子，要么是周夫人已经是一个死人，此时只是一局被那邪修操纵的尸体。 要么是周夫人中了邪术，暂时被那人操纵了神智。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柳玄丝毫不惧。 她此时满心只有愤怒。 那人将自己拉进幻境里，让她看见了柳家的那些垃圾，污染了她的眼睛，这都是小事。 她并不在意这些。 可是他制造的幻境却让富贵痛苦到抱着脑袋蜷在她怀里浑身发抖。 他怎么敢？ 柳玄隐忍着心里的怒气，先哄好了怀里的富贵，等他安定下来，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便起身走到了卧房门口。 脚步顿住，柳玄侧头看了一眼那周夫人。 只见她原本僵直的盯着自己鞋面的双眼，突然像生锈的机器一样，一顿一顿的转向了自己。 垂在体侧的手臂也缓慢的抬起。 柳玄眼神一暗，干脆利落的抬手，一掌将周夫人劈晕在地。 然后转头，沉着脸，猛地一抬腿，狠狠踹开了卧房的门。 门板轰然倒地，砸起一片烟尘。 柳玄没有贸然闯进去，在门口等那烟尘散了，才眯眼看向卧房内。 这一眼，她看见的是满屋子森森的鬼气。 比那小公子的卧房里还要浓重数倍的鬼气。 柳玄在门口静等了片刻，直到那阴寒的视线再次出现，她才不急不徐的抬脚，跨过了门槛。 “你想引我进来，我来了，道友难道不该现身一叙？” 站在卧房中央，柳玄四下看了一眼，淡声开口道。 屋内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回答，但那道视线却越发明显了。 被人这样肆意的窥探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柳玄面色越发冷厉。 “姐姐……” 就在这时，富贵突然走了进来。 他眼神还有些飘忽，脸色也苍白着，但是他明白现在姐姐正在那个房子里面对着危险。 他不能让姐姐一个人身处危险之中，他要跟姐姐一起。 毕竟，他是姐姐的护身符啊。 只要有他在，任何人，任何危险，都别想伤害到姐姐。 “你进来干什么？” 柳玄看着他一步一晃的走进来，眼皮一跳，上前一步，伸手及时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姐姐，我来保护你啊。” 富贵喘口气，抬头看着柳玄，脸上是天真却认真的表情。 柳玄一噎。 本想呵斥他不要来添乱，可看着他澄澈的眼神，呵斥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而阴暗的角落之中，似乎传来一声嘲讽的笑声。 柳玄耳廓一动，几乎是在那声音发出来的同时，右手猛地一甩，一股灵力如箭一般便朝着声音传出之处射了出去。 那人大概没想到柳玄会反应这么迅速，出手也干脆利落，一时躲闪不及，角落中传来痛苦的闷哼。 柳玄慢慢转头，目光锁定了那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是床下。 第108章 关门抓鬼 那张床本是周老爷和周夫人浓情蜜意的一方角落，按理说，是卧房之中人气最为浓重之处。 可现在，已然被鬼气笼罩，光是看着那垂下的床幔，在微风吹拂下缓缓飘荡，犹如幢幢鬼影在飘动一般。 满是不祥的气息。 柳玄目光沉沉的看着那张床榻，抿了抿唇，拉着富贵的手起身。 仔细想想，富贵来了也好。 毕竟是天道之子，又能化解她的天罚，这里的邪祟无论如何是近不了他的身的。 这么一想，倒也的确是她的护身符没错。 “你要保护姐姐的话，就乖乖牵着姐姐，站在姐姐身后，不要乱动，知道吗？” 柳玄拉着富贵站起来，耐心叮嘱道。 富贵抓紧了柳玄的手，神情严肃的点头：“我听姐姐的。” 柳玄带着富贵慢慢朝那张床走去。 走到近前，柳玄猛地单膝跪下，朝床底看去—— 空无一人。 她有些失望。 那人被灵力射中后，痛苦的声音分明是从床下传来，她本以为可以瓮中捉鳖，却没料到竟然扑了个空。 不过，想想也是，他不傻，当然知道继续躲在床下，会被柳玄抓到，当然是要换个地方躲藏的。 柳玄起身，目光看向床上，就见床上的被子里有一个人形的隆起。 她眉头拧了拧，正要转身往别处去找，突然那被子里的人形微不可察的动弹了一下。 “姐姐？床上有人咩？” 富贵脑袋昏沉沉的，但越过柳玄的肩膀，他也看见了床上的光景，下意识开口问道。 柳玄抿唇不语。 这是周老爷和周夫人的卧室，周夫人如今在外面，那床上这个会是谁？ 不言而喻。 她四下看了看，从桌子上拿起一根毛笔，挑开床幔后，抓住被子一角，猛地将被子抽了出来。 下一秒，躺在床上的周老爷完全暴露在他们眼前。 富贵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却硬着头皮屏住了没有叫出声。 柳玄也是看得一阵反胃，头皮发麻。 只见那周老爷躺在床上，露在身体外面的脸和手部皮肤已经全部是一片青黑，大片大片的尸斑覆盖在皮肤表面，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腐烂了，在这夏天，又一直捂在被子里，生出了蛆虫，正在腐烂的皮肉里蠕动爬行。 “呕……” 富贵终究没有忍住，干呕出声。 柳玄拉着他后退两步。 随着他们后退的动作，床上的周老爷突然再次动弹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起身，却没有成功。 柳玄思索一阵便明白了是为什么。 世间一切因果都有其报应循环。 凡邪修施术害人，无论成功或是失败，都会对其本体造成反噬，只是伤害大小的问题。 先前她在医院外面破了他的幻境，那是第一次，在周府，她又破了柳娣心魔的幻境，这是第二次。 更不用提她用灵力引出富贵身上的天道金光，强行破了他的术法，又用灵力射伤了他。 此时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那个幕后黑手，恐怕已经是元气大伤，连操纵周老爷的尸体的能力逗没有了。 换句话说，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要找出他的藏身之处，将他斩杀，这个后患就算是解决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柳玄稍微松了口气。 她走到床边，右手结印，将一道灵力灌入周老爷的眉心。 他的尸身猛烈的挣扎两下后，便再没了动静。 “富贵，去关门。” 她低头看着周老爷这张恐怖的脸，淡声道。 “关门做咩嘢？” 富贵不解的嘟哝着，但还是听话的去关上了门。 屋内顿时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柳玄轻笑一声： “关门，抓鬼。” “抓鬼？” 富贵一听这话，浑身一个哆嗦，跑到柳玄身边跟住了她。 “鬼在哪里？姐姐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他紧贴着柳玄的身体，警惕的环顾四周。 柳玄却闭上眼，由灵力充当自己的双眼，在这间房屋各处游走。 最终，一股阴寒之气吹动着灵力，也暴露了他自己的藏身之处。 柳玄睁眼，目光转向西南角的衣柜。 “找到你了。” 她缓步走到衣柜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从外表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制柜子，但走近之后，柳玄能感觉到，从中散溢出来的浓烈的阴气。 她猛地拉开衣柜门。 一道黑色的雾气凌厉的朝着她的脸疾射而来。 柳玄不闪不避，指尖催动灵力在身前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 那黑雾全部的能量，也仅仅能够击碎了这层屏障，没能触碰到柳玄半寸皮肤。 柳玄抬手挥了挥，低头看去。 却见这衣柜里没有衣服，反而是供奉着一个不知所谓的牌位。 柳玄蹲下来观察着这个牌位，上面没有任何字，只是光秃秃的一块木板。 而这衣柜内部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玄妙的机关，那个人会藏在哪里？ 柳玄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将指尖的灵力汇聚成刀刃的形状，在那牌位上刻下一道。 “啊啊啊——” 痛苦的嘶吼声却从身后传来。 柳玄转身，就见床上的周老爷竟然突破了她的封印，癫狂的嘶吼着坐了起来。 他张开着嘴巴，口中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只剩下一片黑洞洞的口腔。 而门外，陷入晕厥的周夫人听见周老爷的惨叫声，蓦地醒来，跌跌撞撞跑进来，叫了一声“老爷！” 待看清了周老爷此刻是什么模样后，她翻了个白眼，又吓晕了过去。 柳玄只瞥了周夫人一眼，便没再看她，而是盯着周老爷若有所思。 难道藏在周老爷的尸身里？ 莫非那人真身并不在此处，只是留了一缕元神在这里？ 想到这个可能，柳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又如何。 就算真身不在，灭他一缕元神，起码能让他修为倒退一大半，从此再不能用这种阴邪的术法害人了。 柳玄伸手拿起那个无字牌位。 周老爷挣扎得更加厉害，可那个人早已经没了控制尸体的能力，他再怎么挣扎，也只能在床上蠕动着。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应这周府人的要求来加害我，甚至还将周家炼成鬼宅，害了周老爷的性命。耽溺道法不精，害人者终将害己，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你的报应。” 她冷冷说完这句话，劈手挥过。 灵力幻化的刀刃眨眼间将牌位劈成了两半。 第109章 超度亡魂 周老爷的尸体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富贵两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 他转头看了一眼。 柳玄仍旧是那样面色淡然的站着，手上是那裂成两半的牌位，仿佛对这尖利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姐姐好厉害。 富贵在心里崇拜的感慨着，小心翼翼的想要尝试着也松开双手，可下一秒耳膜的剧痛让他吓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随着惨叫声渐渐平息，周老爷的尸身上蓦地喷出一团黑雾，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而下一刻，周府内阴风骤起。 门窗被风刮得砰砰作响，池中的水也涌动着浪花。 就连墙上那些爬山虎，似乎也感受到了大盛的阴气，枝叶哗哗作响，如哭似泣。 一时间，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黑暗的角落中挣扎，想要挣脱束缚，逃离这座被邪祟侵蚀的宅院。 柳玄立在院落中央，于阴风之中抬头看着周府的上空。 那些冤魂，都是被周家小公子害死的人的冤魂。 但是，又何止那些人？ 一个人的无辜枉死，破碎的却是一整个家庭，上上下下几口人。 更有那些不甘心想要为死去的家人报仇，却被周府的保镖们拉去后院打死，又秘密处理掉的…… 这些可怜人的冤魂，包括周老爷和小公子的魂魄，都成了这邪修滋养元神的肥料。 若是没有被柳玄重伤，又或是柳玄再晚来几天。 那时候他修行大成，恐怕这些冤魂都将被他吞噬。 而柳玄也就彻底没了这样简单就消灭他的机会。 柳玄盘腿坐在院子中央，示意富贵也在她身边坐下。 富贵听话的挨着柳玄坐下，学着她的样子，两腿盘在身前。 “姐姐，你要做咩啊？我们还不走吗？这里好臭！” 富贵有点不满的抱怨着。 的确是很臭。 两具腐烂生蛆的尸体停在这宅子里，加上这池子里的植物也逗已经枯死，根茎都在池水里腐烂，整个周府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臭味。 尤其如今那人留在这里的元神消散，抑制那些死气的术法消失，那股臭味更是肆无忌惮的疯狂弥漫。 “有太多人被周家人害死，我们要超度那些亡魂，然后再离开。” “超度，是咩意思呀？” 富贵眼神懵懂。 柳玄淡声答道：“就是让他们不再怨恨，能够回去他们……回去他们的家。” “好哇，那我要帮姐姐超度他们。” 富贵似懂非懂。 柳玄双手结印，指尖灵力流转，形成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晕。 她拉着富贵的手，将他的手掌与自己的手掌合十。 一大一小两只手紧贴着的地方，她的灵力与富贵体内天道金光交汇融合。 柳玄闭上眼，低声念诵咒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念汝冤情，速归轮回。” 富贵原本闭着眼，压抑不住好奇又激动的心情，身体左摇右晃着。 但随着咒文响起，他渐渐平静下来。 很神奇的感觉。 他明明听不懂姐姐在念的是什么意思，可听着她的声音，那些奇怪的音调一个一个钻入耳朵，他身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牵引着，随着柳玄声调的起伏，在他体内如潮水一般，涌上岸边又退回去。 他自己看不见的是，他脸上原本天真纯稚如孩童一般的神情，在柳玄的吟诵声中，逐渐变得成熟，温柔。 翩翩君子，芝兰玉树。 周府内的阴风渐渐平息。 那些冤魂的嘶吼声也变得微弱，仿佛被两人身上的灵力和这咒文给净化了。 柳玄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超度亡魂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可若是今天不将这些亡魂超度了，小公子和周老爷的尸身还在周府里，谁知道多拖延一天，又会发生什么意外。 灵力的消耗让她有些疲惫，但她依旧咬牙坚持，一字一句地念诵咒文。 多亏了富贵天道之子的力量，超度进行到后半程的时候，柳玄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濒临枯竭。 可富贵体内的灵力，却仿佛永不干涸的泉眼一般，由她的灵力牵引出的金光丝丝缕缕不断，那样耀眼又温柔的承托着她枯竭的灵力，接替了她的工作，继续净化着那些不甘的叫嚣着的冤魂。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日光终于不再被层层叠叠的阴气阻隔，热情的洒在这片院落里。 那些阴暗的角落都被照亮，阴霾被驱散，仿佛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柳玄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此刻身上的旗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阳光一照，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富贵依旧坐在她身边。 柳玄转头看他的时候，一时间愣住了。 眼前这个人，还是富贵，却又好像不是那个富贵。 他眉宇之间全无富贵的天真稚气，乍一看去，只有一种属于正常成年男人的稳重与温柔。 若是没有出意外，富贵本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柳玄看得有些出神，没注意富贵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 “姐姐，你看我做咩呀？” 富贵一开口，仍是那股天真的味儿。 柳玄就知道，他并没有改变。 “看你可爱。” 柳玄随口应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富贵的脸。 她灵力和体力都消耗太大，就连抬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费劲。 “我当然可爱，不可爱的话，姐姐就不喜欢我了。” 富贵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转而又问道： “姐姐，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柳玄点点头，顺手把地上的牌位揣在富贵的包里。 这牌位上有那人附身的痕迹，等她日后修为再精进些，靠着这缕阴气，也能顺藤摸瓜的揪出这个幕后黑手的真身。 就在这时，周夫人跌跌撞撞地从卧房内跑出来，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她看到柳玄和富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颤抖：“仙……仙姑……您别走，老爷他……老爷他死了……他被那个道士害死了！我可怎么办啊……苍天哪……” 她身上最后一点富家太太的尊严也没有了，瘫坐在地上，蹬着两条腿哭嚎起来。 柳玄站起身，神色平静：“周夫人，你最好尽快安排人将小公子和周老爷的尸体安葬，这座宅子不能再住了，再住下去，只会对你不好。” 周夫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听到柳玄的话，只会点头：“好……我这就去办……但是仙姑，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一起……” 柳玄收回目光：“抱歉，这是你们自己的家事，我不方便插手。富贵，走了。” 富贵点点头，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只剩下周夫人瘫坐在原地，失魂落魄。 第110章 你立功了 柳玄牵着富贵的手，走出周府的大门。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周府内的阴冷气息。 富贵抬头看了看天色，眨了眨眼：“姐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柳玄淡淡道：“回红姐那里。先好好休息两天，我有点累。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疼吗？” 她抬手抚了抚富贵的脑袋。 富贵挠了挠头：“不疼了……姐姐，刚才我看见的，都是真的吗？在海边，那两个奇怪的人追着我们……嘶……” 光是这样回忆了一下环境中看见的场景，富贵突然又捂住了脑袋，满脸的痛苦。 “假的。” 柳玄斩钉截铁道：“都是坏人的手段而已，你要是信了，那你就是小笨蛋。” “我才不是小笨蛋！姐姐真坏。” 富贵撅起嘴，脑袋里针扎的疼痛渐渐淡去，他也便听话的不再去想那些坏人编造出来的画面。 乖乖地跟在柳玄身边，晃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街边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匆匆。 富贵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姐姐，我们还要不要回医院看阿月姐姐？她一个人在医院，会不会好孤单？医院里面，不好玩。” 想到阿月，柳玄脚步微顿，但随即摇头道：“不去，先回红姐那里。” 富贵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好！那姐姐我们快走吧，我有点饿了。” 柳玄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阿月自然是可怜的。 但每个人命中要发生什么事，只有天知道。在命运的分岔口，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决定。 那是每个人自己的因果。 柳玄能看相，算命，推测演算出短期内一个人的运势走向，帮助他们趋吉避凶，但并不代表她可以随意插手，甚至改变别人的命运。 阿月，也有她自己要走的路。 …… 回到红姐的旅馆的时候，红姐还在自己的屋里收拾着。 柳玄打了声招呼，往楼上走，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她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握紧了富贵的手。 富贵疑惑地抬头：“姐姐，怎么了？” 柳玄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在楼梯转角处的一个黑影上。 那是一个全身罩在灰色袍子里的怪人。 看身形是个男人，但袍子宽大，完全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长相和表情。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玄敛眉，拉着富贵侧身让开了向下的通道：“你先请。” 她淡声客气道。 那灰袍怪客似乎真的只是自己下楼的路被拦住了，拢着身上的袍子，缓缓往楼梯下走来。 等走近了，柳玄察觉到他一双隐藏在兜帽和刘海下的双眼，似乎正阴沉沉的直勾勾盯着自己。。 富贵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人，下意识的抓紧了柳玄的手。 这个人，有点奇怪。 柳玄淡定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地上。 灰袍怪客往楼下走，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柳玄的手腕。 他的手掌冰冷而粗糙，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柳玄的手腕捏碎一般。 富贵惊呼一声，脸色一变，恶狠狠的也抓住了那灰袍人的胳膊。 可柳玄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 灰袍怪客盯着柳玄看了几秒，忽然又松开手，低沉地开口：“很好……很好。” 他的声音沙哑而古怪，像是许久不曾说过话一般。 富贵气呼呼的瞪着他，抓着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推开。 “怪人，走远点啦！不要靠近我姐姐！” 灰袍怪客被推得踉跄一步，明明你富贵没有使多大劲儿，他却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跌坐在地上。 罩着他身体的袍子前侧动作间微微敞开，露出的胸膛干瘪得吓人，骨骼形状清晰可见，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身，像是爬满了吓人的青黑色的虫子。 富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他看看那怪人，又看看自己的手，最后转头看着柳玄，瘪嘴道： “姐姐，我没有用力推他哇，是他自己摔倒的……” 他才不是那种不由分说就跟别人打架的坏孩子。 灰袍怪客却没有理会他，只是深深看了柳玄一眼，自己艰难的撑着地，爬起来。 楼下听见动静的红姐赶了过来。 她刚才在屋子里试着胭脂铺子的伙计送来的新色的口脂，也换了一身不常穿的桃粉色的洋装，提着裙角上楼来，就看见这三个人在转角处对峙着。 她目光在灰袍人胸口处的纹身上停顿两秒，不漏痕迹的收回目光，娇笑着上前两步。 “这是怎么了？闹什么呢？” 说着，嗔怪的在柳玄肩头拍了一下。 “你这死丫头，不记得你妈咪说过什么啦？既然到了我这里，就要听话，不准闹事给我添麻烦。” 说罢，转头对着那怪人抱歉的笑道： “不好意思啊先生，这是我嘅表妹来的，从乡下来投奔我，从来没见过大世面，所以咋咋呼呼的，是不是打扰到您了？这真是……不过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一个小女仔一般见识嘛。阿玄，快点跟人家道歉啦，还愣着干什么？” 红姐扯了扯柳玄的袖子。 柳玄还没说话，富贵先跳起来，瞪着眼睛。 “老板娘，不是姐姐，是我撞到他……但是他好弱哦，我都没有用力的啦，就这样推了一下，他就倒下了……” “原来是你！扑街啊！快点道歉！” 红姐闻言，更是柳眉倒竖，作势就要伸手去拧富贵的耳朵。 富贵害怕的哎哟哎哟连声叫唤着往柳玄身后躲。 柳玄无奈的伸手拦着红姐，又淡淡看了那怪人一眼：“红姐，这件事情，也不全怪富贵。这位先生，您刚才是什么意思呢？” 红姐愣住了，眼珠子来回转着。 这其中，还有隐情？ 灰袍人却并不答话，而是转头看着红姐：“这是你的妹妹？” 他那双眼藏在兜帽里，看不见，但其中阴沉的眼神却仿佛就显露在人前。 红姐一时拿不准这人的意思，只好笑道：“是呀，是我妹妹。” 灰袍人闻言，点点头：“你立功了。” 第111章 不是好脾气的姑娘 红姐一愣，随即堆起笑容：“哎哟，先生您说笑了，哪来的什么功劳，您不跟这两个小孩子计较我就谢天谢地了……” 灰袍人没理会她的客套，转身就走。 红姐松了口气，转头对柳玄使了个眼色：“你们两个，好好的，怎么跟嘅陌生人闹起矛盾了？” 柳玄没说话，倒是富贵不满的抱怨道： “是那个奇怪的人，抓着姐姐的手，还说些奇怪的话……我是姐姐的护身符来的嘛，当然要保护姐姐啦。” 红姐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富贵这么厉害，能做姐姐的护身符？那要是以后老板娘我被人欺负了，你是不是也可以保护我啊？” 富贵愣了两秒，一张脸皱成一团，看得出来很是纠结了。 “护身符可以保护两个人的咩？” 红姐笑得更开心：“傻小子，逗你开心的啦。” “红姐，你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吗？” 柳玄转头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低声对红姐问道。 红姐看了一眼柳玄的脸色，见她神情凝重，也不由得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但是……这个人的来历，她还真是不能跟柳玄说。 毕竟是黄爷找来的人，身份行踪都是要保密的，若是被黄爷知道她把这些消息泄露了出去，她可讨不到好。 于是红姐面露难色：“阿玄，不是姐姐不跟你讲真话，我只能告诉你，这是贵客……” 柳玄看红姐的脸色，顿时了然。 红姐一个人在九龙打拼多年，身后必然是有靠山的。 而在这黑帮林立的地盘上，最厉害的靠山，无非就是那些大佬。 那个和灰袍人若是跟黑帮大佬有关系的话，红姐确实不方便透露太多。 柳玄也不会强人所难。 她自己可以肯定的是，那灰袍人身上的气息，应当也是修道之人无疑了。 只是不知修的是什么道。 而且，他的那句“很好”又是什么意思？ 柳玄暂时想不通这些，但此刻她已经筋疲力竭，也没有力气再去思考这些事情。 接下来的两天，柳玄和富贵就在红姐的旅馆里休息。 但柳玄这两天也没闲着，一直在调息恢复灵力。周府那件事情她灵力消耗不小，尤其是最后超度亡魂的时候，灵力几乎掏空了。 这天晚上，柳玄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调息。 忽然，她感觉到体内某个地方微微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增长，就像春风拂过的枝头，感觉到春日来临的树枝上缓缓的长出嫩叶，嫩叶间又渐渐长出花苞。 她体内，就是这样一种，万物复苏一般的感觉。 半晌，柳玄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经过周府那件事，她的灵力竟然又增进了一些。 她调动灵力，指尖幻化出的火苗，原先只是微弱的一簇，孱弱得随时会被风吹灭似的。 可现在，看着指尖跃动的火焰，柳玄满足的轻轻叹了口气。 总算是又进了一步。 第二天一早，柳玄带着富贵出去觅食。 九龙城的街道依旧热闹，尽管是出名的贫民区，但生活气息依旧浓厚，大早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富贵好好睡了两天，这会儿精神头正足，走在柳玄前面，看什么都新鲜。 柳玄跟在他身后，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马路对面。 忽然，她瞳孔微缩。 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眼熟的男人。 陆恒之。 他穿着一件灰色风衣，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红姐的旅馆，神情悲伤。 不愧是十年前和红姐郎才女貌的男人，即便是十年后，岁月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单论这长相，和身姿，与红姐还是般配。 但柳玄眸光一沉。 她暗中掐指一算，瞬间洞悉了陆恒之的命格。 红鸾星动。 而且，红鸾星动的方向，正是红姐的旅馆。 柳玄再一次确认，红姐和这个男人，是彼此的正缘没错。 但奇怪的是，陆恒之的红鸾星之上，却笼罩着一层血光之色。 这意味着什么，柳玄再清楚不过。 她微微眯起眼，转身对富贵道：“你先去买肉包，姐姐去那边看看。” 富贵眉头一皱：“咦？说好的一起去买哇，姐姐要做咩呀，我陪你一起？” “姐姐有事，你乖一点，听话。” 富贵于是闷闷的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朝包子铺的方向去了。 柳玄穿过马路，走到陆恒之面前。 陆恒之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缓缓转头，在看到柳玄时，眼神微微一怔。 “你是……娇红的……” 柳玄淡淡点头：“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恒之神色复杂：“我……我只是路过这里，没想过要去找她，你不用担心。” 柳玄淡淡道：“你去找她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不过，红姐现在的脾气恐怕没有十年前好，你去了，恐怕没好果子吃。” 陆恒之听她这句话，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往的事情，笑了一声：“十年前，她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姑娘。” “那你现在站在这里，是为什么呢？如果只是路过的话，看一眼也就算了吧，何必这样站在这里，还露出这样引人误会的表情？” 柳玄看着他的脸，又问道： “你的妻子，陈小姐，还好吗？预产期是不是快到了？” 听她提起陈佳佳，陆恒之脸色肉眼可见的晦暗下来，抬手抹了一把脸，笑容有些苦涩： “我和佳佳，不是你们想的……算了。佳佳很好，医生说孩子在她肚子里生长的很好，一定可以平安生出来的。” “陈小姐没事，那红姐这边，陆先生打算怎么办呢？” 柳玄直截了当问道。 陆恒之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见他此时内心的挣扎与纠结。 柳玄见他这样，干脆又下了一剂猛药： “你若是不想同时伤害两个女人的话，陆先生，以后还是不要再出现在这附近了吧。之前陈小姐透露过，你们住的地方，甚至不在九龙，那到底有什么理由，让您会偶然路过这里呢？这里，只是区区贫民窟而已啊。” 第112章 既要又要 陆恒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柳玄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十年了。 他爱了娇红十年，哪怕这十年间他们分隔两地，隔着一片汪洋，这份爱也从来没有断绝。 可是这十年间也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深爱着娇红，可同时，他也必须对佳佳负起责任。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龌龊，这样在两个女人指尖摇摆不定，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既伤害娇红，也对不起佳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不起……我……我只是还有些舍不得……” 陆恒之声音沙哑，隐约带了点哭腔。 柳玄打断他：“陆先生，世界上没有能既要又要的好事，红姐和陈小姐，你必须做出个选择，然后在你选择的那条路上走下去。” 陆恒之苦笑一声，抬手抹了把脸：“是啊，既要又要，那样太贪心了，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旅馆的方向。 那一眼，透着无限的眷恋与深情，尽管只是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但他却好像跨越了这十年的时间鸿沟，再次看见了那个总是牵着他的手，在她身边嚣张跋扈却又令人不得不爱的小女孩。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他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纯粹热诚的青年人。 他已经中年，身上有着各种各样沉重的担子，也被迫担起了另一个女人的未来。 这样不纯粹的他，与i经配不上还和当年一样鲜活明媚的娇红。 柳小姐说得对，他不能想着既要又要，平白蹉跎三个人的年华。 陆恒之长叹一声，转身离开，背影寂寞萧索。 柳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轻轻叹了口气。 她可不是在阻挠红姐和这陆恒之的姻缘。 正缘是斩不断的，就如同陈佳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出现，即便能绊住陆恒之一时，却始终没办法阻隔他向红姐靠近的心。 更何况，那陈佳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血脉，还未可知。 柳玄转头去找富贵。 富贵已经买好了肉包，正两手捧着，笑嘻嘻慢悠悠的往回走，正好与柳玄在半路遇上了。 他把最大的那个肉包递给柳玄，自己才捧着小的咬了一口。 热腾腾的肉馅入口的那一瞬间，富贵满脸幸福的眯起眼。 “姐姐，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哇？” 他蹲在路边。 对面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狗也蹲在路边，对着富贵摇尾巴，两只眼睛盯着他手里的包子，不停的伸出舌头舔着嘴巴。 一副快被馋哭了的样子。 富贵看着好笑，想了想，掰下一小块带馅的肉包，一边心疼着，一边朝对面扔了过去。 那流浪狗先是被吓了一跳，猛地跳开了，接着便闻到了诱人的香气，低着头鼻子在地上闻了好久，才敢慢慢靠近，一口就吃完了。 吃完了，便又蹲在路边，眼神热切的望着富贵。 富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也就剩两个包子了，于是伸手护住，对着那流浪狗摇了摇头： “没有了，你别看我，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说罢，自己心虚的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它。 柳玄看得好笑，拉着富贵走到街对面。 富贵还有点紧张，有点抗拒的一直往后退：“姐姐，这些是我的肉包，我还没吃饱呢……” 他可怜巴巴的望着柳玄。 “谁说要抢你的了？” 柳玄睇他一眼。 见两人走过来，流浪狗也紧张的躲开两步，但又看着富贵，疯狂的摇尾巴，舍不得走开太远。 柳玄蹲下来，把自己手里的包子一整个轻轻放在了地上。 “吃吧。” 她轻声道。 流浪狗瞪大了眼睛盯着地上的肉包子，有点不敢置信似的，看看柳玄，又看看包子，又看看柳玄。 然后试探的往前凑了点，见柳玄没有动作，才大着胆子一口叼住了包子，而后飞快的躲在墙角，大口吃了起来。 “富贵喜欢小狗吗？” 柳玄仍然蹲在原地，看着那只流浪狗，眼神里略微有些慈爱。 “喜欢？” 富贵歪着头想了想，看了一眼那只流浪狗。 是只白狗，但因为流浪太久，又经常被人用棍棒驱逐，身上的毛发脏兮兮的，有些地方还有着血渍凝结后的脏污。 怎么看都称不上可爱。 但富贵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喜欢的。” “你喜欢的话，那我们就收留它吧。” 柳玄抬头，笑眯眯的盯着富贵。 “真的吗？” 富贵有些喜出望外。 柳玄点点头。 若论常见的动物中最有灵性的，玄猫自然是第一位。 但也正因为太有灵性，性格太过独立，所以玄猫也是最不容易被驯化的。 尤其是流浪的玄猫，即便有幸碰上了，可要想把它带回家，那是要费好大功夫的。 其次是黑狗，通神没有一丝杂色的黑狗。 民间驱邪时也常用黑狗血，正是因为黑狗具有灵性。 浑身没有杂色的白狗虽然灵性不如玄猫和黑狗，但也强过那些花色的猫狗。 而且这条狗与富贵有缘。 柳玄动了收养它的心思，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试着将它作为灵宠来培养。 动物在很多时候，无论是感官，还是直觉，都比人类要强得多。 若是身边能带着个灵宠，日后无论是接活还是生活上，都会便利很多。 “你在这里陪着它，我去找红姐要根绳子，它要是愿意被我们牵着，那我们就给它一个家。” 柳玄说着，起身便往回走。 回到旅馆时，她还是留心了一下四周。 果真没再看见陆恒之的身影。 看来是真的走了。 “红姐，你这有绳子吗？” 她朝着柜台里招呼了一声。 红姐抬头看她：“做咩？缝衣裳？还是要绑架什么人？” 半开玩笑的语气。 柳玄笑了一声：“富贵看上一只小狗，打算用绳子绑架它做宠物。” “什么样的狗？我也去瞧瞧。” 红姐一听这话，倒是来了点兴致，去屋里找了根绳子出来，跟着柳玄一起回去找富贵。 第113章 佛爷知道了 等二人赶到街角时，富贵已经跟那小白狗玩成一团了。 小狗尾巴摇成个螺旋桨，汪汪叫着往富贵怀里扑，偏偏富贵今天穿的还是新买的白色衣裳，没一会儿就跟这小狗一样，浑身脏兮兮的了。 红姐一看这样，忍不住就笑出声，揶揄的戳了戳柳玄的胳膊。 “你说说，你要绑架的是那只小狗，还是那只大狗？” 柳玄无奈的看她一眼：“红姐。” 红姐于是收了笑，跟柳玄合力，把绳子绕了个活结的圈，套在了小白狗的脖子上。 小白狗异常的配合。 看着三人的眼神湿漉漉的，乖巧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它愿意跟我们回家，姐姐，我们有小狗了！” 富贵兴奋无比，柳玄却反手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是，小狗脏脏的，你也脏脏的，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我们去医院看阿月。” “哦。” 富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乖乖点头，转身回去换衣服了。 红姐倒是不嫌弃这小狗身上脏，抱起来摸了摸它的下巴。 “这崽子倒是乖觉，知道自己要有家了，逃都不逃。” “它与富贵有缘。” 柳玄眼带笑意。 红姐也笑：“你那新房不是还没收拾好？先养在我这里，放心，我会给他洗得干干净净，养得白白胖胖的交给你们的。” 红姐愿意帮忙，柳玄自然是乐意的。 等富贵换了身干净的小西装赶来，柳玄招手叫了黄包车，朝阿月住的医院去。 嗯，没错，她如今手头宽裕，出远门自然还是叫车来的方便了。 …… 医院草坪上。 许多身穿病号服的人在这里散步，这会儿太阳不辣，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阿月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她也穿着淡蓝色条纹的病号服，膝盖上盖着一条薄毯，低着头，尽管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却仍然显得有些沉郁。 阿辉在她身后推着轮椅，带着她在草坪上漫无目的的走动着。 “阿月姐姐，我们来看你啦！” 富贵看见阿月，老远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阿月闻声抬头。 看见朝自己跑过来的富贵，还有后头跟着的柳玄，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阿玄姐姐！” 柳玄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瘦了好多。” 阿辉轻咳一声：“医院的饭菜，勉强果腹还行，但确实不大好吃。” 富贵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阿月的脸，撅着嘴道： “不好好吃饭怎么行呢，阿月姐姐，你要不要吃肉包？我这里还有哦。” 他来的路上又吃了个包子，这会儿还剩一个。 虽然自己还饿着，但如果是阿月姐姐想吃的话，他也可以很大方的。 阿月抿着唇笑了笑，虽然没什么食欲，但还是接过肉包，小口小口地咬着。 “她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留下富贵陪着阿月聊天解闷，柳玄示意阿辉跟她到一旁去，低声问道。 阿辉推了推眼镜：“恢复得不错，佛爷给阿月小姐请的是香江最有名的骨科医生，截肢手术很成功，伤口干净漂亮，恢复起来难度也不大。” 柳玄表情有点复杂。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吧。 反正她是无论如何不能把截肢手术和漂亮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去的。 阿辉盯着柳玄看了两秒，又道：“阿玄小姐，您带阿月小姐逃出医院的事情，佛爷知道了。佛爷……有些生气，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知道了。” 柳玄点了点头，但她还想知道一件事。 “佛爷生气，是因为我带阿月离开，还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征求他的许可？” 阿辉看了柳玄一眼，眼神里闪过一道精光。 “佛爷的心思，谁都猜不透的。不过如果阿玄小姐以后还想带阿月小姐去哪里玩的话，还是提前知会佛爷一声的好，毕竟阿月小姐是佛爷的独女，又遭遇了这种事情，佛爷很是心痛，也比从前更担心阿月小姐的安危。” 柳玄于是点点头：“明白了，多谢提醒。” 她猜的没错。 佛爷生气不是因为她带阿月离开，只是因为自己被先斩后奏了。 他到底是黑帮大佬，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手底下的人私自行动。 加上他如今把阿月当作自己唯一的继承人，更是对阿月有着极强的掌控欲。 自然不能容忍柳玄不说一声就带着阿月离开。 这件事，算是她触碰到了佛爷的雷区。 看来以后还是要更谨慎一些才好。 毕竟佛爷现在是她在香江最大的靠山，以后有什么事情，少不了要请佛爷帮忙，柳玄不想惹恼了他。 两人结束对话，回到阿月身边的时候，富贵正折了一根草叶子在给阿月编手绳。 阿月像是没察觉到柳玄的靠近。 她低着头看着富贵，刘海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柳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觉得阿月命宫之上隐隐有凶光闪烁。 “阿月！”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叫了一声，唤回了阿月的意识。 她眨了眨眼，抬起头看着柳玄笑道：“阿玄姐姐，有事咩？” 柳玄走到她跟前蹲下，凝神观她面相。 阿月虽然眉眼间笑意盈盈，可眉心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得微微皱起，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命宫之上的黑云若隐若现，等柳玄准备掐诀起卦的时候，那黑云却倏的消失了。 柳玄眉头皱得更紧。 阿月见她神情凝重，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伸手握住她的手： “阿玄姐姐……你是看出来我最近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她轻声问道。 柳玄被佛爷成为仙姑，阿月自然知道她是有大本领的，之前佛爷偶尔会带着她处理帮派事务，从那些古惑仔嘴里她也听说过两嘴柳玄的事迹。 因此被她这样看着，阿月心里不安。 柳玄抿了抿唇：“没有，我只是看你眼下青黑一片，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这真是怪事。 虽说她现在修为大不如前，但最基础的看相算命是她的老本行，即使毫无灵力，她也不会看错。 可现在，阿月的面相分明又是平安无虞，好像刚才是她眼花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第114章 跟从前不一样 阿月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盯着柳玄的眼睛。 或许是鬼门关走了一遭，阿月现在的眼神除了安静，还有着一种看透一切似的超然。 柳玄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竟然会有些想要逃避。 阿月轻轻笑了一声： “阿玄姐姐，你不用瞒着我，我自己也想知道的，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佛爷他们总是叫你仙姑，是不是因为你能看透别人的命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希望你能把你看到的告诉我，我知道了，就能想办法躲过去，总好过被未知的命运戏耍作弄。” 她嘴角笑容有些悲戚。 柳玄有些头大。 这话倒也没错，可问题是……阿月如今的命格，竟然扑朔迷离到她有些不敢确定了。 她的后半生一如从前看到的那样，漂泊无依，遍尝世间辛酸悲苦。 可中间的命运，却像是笼着一层烟雾。 柳玄只好如实相告： “刚才我确实看出点不好的事情……但是可能是我眼花了，现在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阿月，算命这种事情，也是会受各种因素影响的。” 阿月摇摇头：“阿玄姐姐，我都这样了，还能发生什么更坏的事情？或者说，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是我接受不了的？死亡吗？可我觉得，早在佛爷打断我的腿的那一瞬间，阿月就已经死了。” 她低头摆弄着裙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阿月已经死了，是啊……从前那个阿月，那个虽然没了母亲，但有兄长照拂，有阿昭逗她开心，也有父亲疼爱的阿月，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这个，现在跟你说话的这个，是谁呢？不是阿月，她只是佛爷看中的继承人而已，只是个工具……” 阿月的声音几乎要被风吹散。 她神情落寞，满是自嘲。 柳玄盯着她看了两秒，皱起眉头，伸手轻轻按在她肩膀上。 “阿月，这种话不要再说。人的命运永远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要你想，无论什么样的阿月，都一直在。” “是吗？” 阿月笑容苦涩。 富贵蹲在一旁，正专心致志地用草茎编手绳，嘴里还嘟囔着：“你们在说什么哇，我听不懂哇？阿月姐姐，你把手伸出来啦。” 阿月伸出手去，细细的草茎手环被富贵扣在她手腕上，打了个结。 富贵笑嘻嘻道： “阿月姐姐被拽住啦！姐姐说了，嗯……” 柳玄和阿月刚才说了那么多，富贵现在的小脑袋瓜一句都没记住，皱着一张脸想了好久，才一拍脑袋。 “阿月姐姐会像姐姐说的那样，一直在的，因为你被我拽住了，这个手环就是证明！” 富贵只是在逗趣，可阿月听着这句话，却蓦地红了眼。 她撇过头去，擦了擦眼角，转移了话题。 “阿玄姐姐，你没有不舒服吧？” 她拉着柳玄的手，上下打量着。 “我在医院，给我检查身体的医生说，你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毕竟是被雷劈后失去了生命体征过的，所以不要大意，还是要定期来医院检查，以防万一。” 柳玄眉头微挑：“是不是一个眼睛细长，说话温温柔柔的男医生？” 阿月点点头。 柳玄眼神一沉。 那个医生，她记得很清楚。 在提到自己“死而复生”的情况的时候，他那双狐狸眼里，温柔的假象背后，其实全是病态的好奇。 柳玄几乎可以断定，那人是个极端的科研爱好者。 为了研究自己不能理解的超自然现象，为了找出这现象背后合理的科学解释，他会用尽一切手段去进行实验。 她在那个医生眼里，大概不是病人，甚至不能算是人，而只是一个让他备感好奇的实验对象而已。 “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柳玄敷衍道。 阿月听出她毫不掩饰的敷衍，心里有些失落。 她是在关心阿玄姐姐，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关心被这样轻慢的对待。 可阿月没有把自己的不高兴表现出来。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的蝴蝶突然飞落在阿月的膝盖上。 阳光照在它半透明的翅膀上，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造物。 阿辉推了推眼镜，微微皱眉。 “阿月小姐，别紧张，我来处理。” 阿辉跟在佛爷身边这么多年，能够一直被佛爷当作心腹，就是因为他不仅对佛爷的喜好了如指掌，就连佛爷的家人，他也很是了解。 不论是先前备受佛爷宠爱的大夫人，大少爷和阿昭小少爷，还是现在的阿月小姐，他们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害怕什么，他都如数家珍。 阿月小姐遗传了那位早亡的夫人的性子，承袭了内地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柔弱，从小就害怕这些昆虫。 他还记得，在阿月小姐很小的时候，邻居家总有坏小孩拿毛毛虫之类的吓唬她。 每每被大少爷知道了，都要亲自去跟那些混小子打一架。 当然了，打架这种事情，大少爷是不需要亲自动手，也能把那些坏小孩修理得嚎啕大哭的。 于是看见这只不识好歹的蝴蝶停在阿月的膝盖上，阿辉下意识的就要伸出手驱赶它。 可阿月却怔怔地看着那只蝴蝶，手指无意识地伸了出去。 下一秒，她细白的手指轻轻的捏住了蝴蝶的翅膀。 柳玄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阿月的手指上。 蝴蝶的翅膀被人捏住，想要逃跑，却没办法挣扎，触角丑陋的不停蜷曲着，看的人忍不住皱眉。 “阿月……” 她刚想开口让阿月松手，下一刻，她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阿月的手指慢慢捏紧，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捏住了蝴蝶的身体。 她甚至不需要用力，只是缓缓的转动了一下手腕。 透明的翅膀从蝴蝶的身体上分离。 阿月松手，那没了翅膀的丑陋的昆虫的身体在她膝盖上挣扎蠕动了几秒，慢慢的没了动静。 一片寂静。 柳玄看着阿月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分明感觉到，阿月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可下一秒阿月抬起头来，笑容却还是那样恬静乖巧：“阿玄姐姐，我好累了。” 第115章 歇业 这还是阿月第一次主动赶柳玄离开。 柳玄目光凝在阿月脸上，试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阿月只是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不愿意别人在这个时候窥探她的内心。 柳玄只好站起身，指尖轻轻搭在阿月肩膀上：“那我们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阿月低下头，指尖无意识的揉捻着已经碎裂的蝴蝶翅膀。 “我知道的，我会好好恢复身体，阿玄姐姐，下次，带我去你们的新房子里坐坐吧，我想看看你们以后生活的地方。” “好。” 柳玄点头允诺。 然后转头，递了个眼神，阿辉会意，再次跟着柳玄走到旁边。 “佛爷只安排了你照顾阿月吗？” 柳玄低声问道。 “阿玄小姐是担心阿月小姐的安危吗？” 阿辉在镜片后的双眼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您放心，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佛爷，也算是陪着阿月小姐一起长大的，生活上的事情，我有把握能把阿月小姐照顾好，至于安全方面……” 他笑了笑。 “在整个九龙城，应该不会有人脑壳进水到打佛爷家千金的主意。但您放心，对于阿月小姐的人生安全，佛爷也是有自己的安排的。” 柳玄心里有了底。 大概在这医院的暗处，佛爷已经安插了很多保镖在保护着阿月。 但讽刺的是，或许在九龙城的确没有人敢伤害阿月。 可偏偏带给阿月最大伤害的那个人正是…… 柳玄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这不是她该插手的事情了。 佛爷和阿月，这对父女之间的缘分，无论是不是孽缘，都是血脉相连无法斩断的。 旁人更是没办法插手。 “那就好，还要劳烦你，如果阿月有什么状况的话，请你及时找人通知我，我能帮上忙的话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阿辉点点头，笑容温和：“阿玄小姐放心吧，这是我分内之事。何况您这样关心阿月小姐，佛爷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好。富贵，走了。” 柳玄点点头，招呼着还在阿月跟前耍宝的富贵。 “我们就要走了咩？” 富贵还有些不情愿。 他觉得阿月姐姐现在好可怜，没办法站起来走路，也没办法从医院的铁栏杆里出去，不能跑也不能跳，简直就像是被困在了这个轮椅上。 “阿月姐姐需要休息，我们下次再来看她。” 柳玄招着手，富贵才跟阿月道了别，跟上了柳玄。 “那姐姐，我们现在要回去吗？去找小狗玩吗？” 富贵满脑子还惦记着自己的那只小白狗，兴冲冲的拉着柳玄往前走。 柳玄却摇摇头：“你忘记了，我们的新房子还没装修好。我们现在，要先去想办法把房子处理干净。”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房子里的怨气祛除干净。 不止是那房子里当年发生灭门惨案后残留的怨气，还有阿ken和装修公司老板闹事产生的怨气。 说起来，那个老板捅了阿ken一刀后，就销声匿迹了，不知道警方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柳玄一边从包里掏出上次佛爷给的纸条查看那家风水用品店的地址，一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是……这个地址…… 柳玄对这个时期香江的地区划分不是很了解，找了一个路边面善的阿姨打听了之后，她站在树下沉默了。 这家店并不在九龙，也不在她知道的另一个地方——深水埗。 而是在一个名称很神奇的地方——黄大仙区。 柳玄从阿姨口中听到这个区名的时候，属实愣了一下。 在黄大仙区卖风水驱邪用品，听起来似乎有点过分合理了。 但这家店是佛爷推荐的，柳玄还是决定亲自区看一眼。 只是路途实在遥远，柳玄摸了摸身上携带的零钱，一咬牙一狠心，招手拦下了一辆小汽车。 富贵坐在车后座上，扒着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 “姐姐今天好大方，带我坐车车哇。” 柳玄坐在另一边，闻言侧头睇了他一眼。 “平时姐姐对你不大方吗？” 富贵嘿嘿一笑，往柳玄身边挤了挤，亲昵的跟她紧挨在一起。 “姐姐最大方的啦！” 司机大约是听出富贵言辞之间像一个儿童，有些好奇的转头看了一眼。 但对上柳玄平静中透着一丝淡漠的视线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只是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怎么运气这么不好，拉了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 车子驶过略微有些荒凉的田边，再往前开了一段，渐渐的人烟又多了起来。 拐过几个路口，停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 “小姐，到了。这条街你往里面走两步，就能看到你说的那家店啦。” 司机转过身子，伸出手，接过柳玄递来的车钱。 又忍不住多看了富贵一眼。 嚯。 刚才还没发现，这傻子不仅脑袋不好，长得也这么难看。 脸上左右各一块黑斑，还挺对称。 富贵再呆傻，也察觉到了司机放肆打量的目光。 他转过头看着司机，问道：“你看咩呀？” 司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冲富贵比了个不好的手势，然后一脚油门开车走了。 富贵茫然的看着柳玄：“姐姐，那是什么意思呀？” 说着，他就要学那个手势。 柳玄压下他的手，看着远去的汽车，眼神微冷。 “不用放在心上。” 那人印堂黑气已经深入眉心，命线枯竭，这条命，显然已经是快到尽头了。 “姐姐，这里是哪里？”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富贵好奇的东张西望。 “风水用品街。”柳玄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店铺的招牌，才发现这一整条街竟然都是卖风水用品的。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 街道两旁，每家店门口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风水用品。 柳玄拉着富贵一直往前走，停在一家店门口。 看了看招牌，又看看手里的纸条。 是这里没错，但是…… “歇业到下月初？这也太久了？” 柳玄可不想等到那个时候。 第116章 不会是假货吧 她正看着这家店思索着，街对面一家店铺里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看见柳玄，眼睛一亮： “这位小姐，你也是来看风水用品的？真不巧，那家店老板家里有事，回老家了，要下个月才开门。你要是着急的话，不如来我们店里看看？最近市面上流行的风水用品，我这里应有尽有，你一定能挑到满意的。” 柳玄听着这话，觉得别扭。 风水用品什么时候还有流行一说了？ 她转身打量了一下这家店，装修豪华，从门外看进去，货架上摆满了各式法器，里面人头攒动，看起来生意倒是不错。 再看看其他的店铺，放眼望去，门外摆的那些东西跟这家店也都差不多。 柳玄想了想，朝那家店走了过去。 “嗯，最近搬新家，想在家里添置些东西。” “原来是乔迁之喜呀！” 中年男人热情道： “吉日迁居万事顺，良辰安宅百年兴；喜迁新居福满堂，家和业旺万事成！小姐，我这里正好有很多新家用得上的东西，你可以进来看看嘛，看看又不要紧，要是没有你看中的，再去别家店喽。不过啊，我这里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店了，要是我这里都没有你中意的东西呢，那别家店也够呛啦。” 柳玄点头，带着富贵走进了店里。 店内角落里燃着中式塔香，香气缭绕。 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风水用品：铜钱剑、桃木符、五帝钱...... 那老板倒也没有夸大其词，的确是应有尽有。 但款式未免太多了些，而且质量堪忧。 柳玄站在一处货架前，看着上面陈列的粉色的财神爷小像，默默陷入了沉思。 财神爷主财运，而粉色，向来都是与姻缘挂钩。 这粉色的财神爷，将他请回去的人，未免也太贪心了些…… “小姐，乔迁用得上的东西在这边。” 老板跟在柳玄身后，笑着提醒道。 柳玄转身跟上了老板的脚步，但一转头，她忽然顿住，目光被货架上一件物品吸引。 那是一面古旧的铜镜，镜面有些模糊，边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这面镜子……” 剩下的半句话，柳玄没说出来。 这面镜子，是她在这家店里，到目前为止看到的唯一一个真家伙。 老板立刻凑过来，脸上堆满笑容：“小姐好眼力！这可是清代的古董铜镜，算得上是我这里的镇店之宝，据说放在家里可以驱邪化煞。” 柳玄转头瞥了老板一眼，似笑非笑道： “那老板，这镜子我要是买回去了，该放在哪里才好呢？有没有什么风水上的禁忌？” 老板眼珠子一转，看柳玄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姑娘，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虽说看起来高高大大，但眼神之中无端透出一股子傻气。 只是这两人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便宜货。 短短两秒之间，他心中将这二人的身份猜了个遍。 最终的结论是，这两人应该是乡下来的，恐怕是家里人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在城里买了房。 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天真是可以理解的，可也不能这么傻气是吧？ 老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合理，看向柳玄的时候，身板挺直了，脸上满是自信的神色。 “小姐，风水这东西呢，其实就是一个信仰问题。信则有，不信则无，这禁忌嘛，自然也是一样的。你要是把这镜子当成什么宝物法器，那自然是有诸多禁忌了，可那样未免太繁琐。如今咱们香江人民接受的都是洋人的科学教育，这镜子，不过就是一面镜子而已，买回去那功效也就是图个心安，更重要的还是装饰功能。您看看，这镜子这做工，这复古的格调，随便摆在家里显眼的角落，客人来了，不都得称赞一句有格调吗？” 一番话说得柳玄几乎要笑出声来。 但她面上不显，只频频点头。 她手指轻轻抚过镜面。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全身，柳玄忽然福至心灵。 她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 镜中倒映出的她五官模糊，但隐约可以看出镜中人年轻秀丽的气质。 柳玄勾起唇角：“老板，这镜子什么也照不出来啊？不会是假货吧？” “怎么会是假货呢！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 老板一听这话就急了，但真要他照这镜子，他又有些畏缩。 犹豫再三，他才硬着头皮对柳玄道： “实不相瞒，这镜子当时收购的时候，可是有说法的。” 老板压低了声音，刻意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气氛。 柳玄却不吃这一套，她指尖轻点镜面：“是不是能映照出一些特殊的东西？” 老板张大了嘴盯着柳玄，然后一拍大腿：“小姐可真是聪明，这镜子啊，当时卖的那人说，是能映照出每个人心中最害怕的东西。您刚才，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他问的小心翼翼。 柳玄摇摇头：“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个扑通镜子，老板，你不会是为了卖高价，编故事吧？” “小姐，本店所有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您可不能无凭无据瞎说啊！” 老板急了。 柳玄淡淡道：“除非你证明给我看，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这……” 老板犹豫了。 柳玄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周遭渐渐有看热闹的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老板头上直冒冷汗。 这开店就跟做人一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是这女仔出去传一圈说他店里卖假货，那可就全完了。 老板这会儿心里有无限的悔意。 早知道就快点带她去看她要的东西就好了，刚才怎么就一时利欲熏心，想着要让她把这卖不出去的死贵的老古董给带走呢？ 这下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悔不当初。 但也没办法了。 为了不砸自己的招牌，老板豁出去了，一把夺过铜镜，猛地闭上眼，抬起来照着自己的脸。 “您看清楚了，里面是不是照出来不一样的东西了？” 第117章 是我的客人 铜镜被老板猛地举到面前，他闭着眼，脸上带着几分忐忑，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柳玄从侧面朝镜子上看去，却见镜中仿佛有水波涌动，倒映出的景象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她眼神沉了一下。 镜子里映照出的，的的确确是这家风水用品点的老板没错。 只是与现在的模样大相径庭。 镜子里的人，哪里还是他现在这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模样？ 分明是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穷酸的流浪汉，头发蓬乱，眼神怯懦，活脱脱就是个街头乞丐！ “这就是老板你害怕的东西？” 柳玄眉头一挑，淡声问道。 老板听见她问话，下意识睁开眼，看见了镜子里的景象。 吓得手一抖，铜镜差点掉在地上。 “是、是啊……害，说出来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开店做生意的人，当然都是奔着赚大钱发大财来的喽，要问我们最害怕什么，当然是倒闭破产，又回到当初一穷二白的时候啦。我也不是什么富二代富三代的嘛，也是苦过的，真的是不愿意再回到那种不是人过的日子啦！” 老板说这些话的时候，倒是真心实意。 柳玄点点头，转头招呼在一边拿着一个小铜铃摆弄的富贵。 “你也过来照一照。” 老板连忙将铜镜转向富贵。 富贵笑嘻嘻的，他压根没听见柳玄和这老板刚才在说什么，他只是看这家店好多漂亮的玩具，好有意思。 这会儿听见柳玄的话，也是没有迟疑的就把脸凑到了镜子前。 “咦？姐姐，这不是镜子哇，什么都照不出来啊！” 富贵惊讶的叫了一声，伸手戳了戳那模糊的镜面。 柳玄凑过去看了一眼。 还真是什么都照不出来。 刚才她用这铜镜照的时候，好歹还能看见人形，可到了富贵这里，却是连他的脸都照不出来了。 而当富贵的手指触碰到镜面，铜镜甚至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像是承受了什么极强的压力，随时要炸裂一般。 老板吓得赶紧把镜子放回了架子上，还两手合十对着镜子拜了拜：“这老物件就是邪门啊，还得是有缘人才能镇得住它，” 一边说着，一边别有深意的拿眼神瞟着柳玄。 柳玄指尖轻抚镜面：“看来老板你没骗我，这真的是个宝贝。” “是啊是啊。” 听见柳玄这么说，老板自觉这个宝贝脱手有望，冲着柳玄笑得更加热切了。 “您看，我照这镜子，能看见我害怕的东西，可您二位，却什么可怕的东西都没看着，这不就是说明，您们就是这宝贝的有缘人，能克住它呀！小姐，人生可没多少机会能碰见这种跟自己这样有缘的物件，可得珍惜啊。” 话里话外，暗示着柳玄该把这镜子买下来。 柳玄笑笑：“老板，我刚才也问过你，这镜子我要是买回去该放在哪里。可现在我也亲眼看见了这镜子有多邪乎，既然如此，您觉得，我还可以把它随便放在家里哪个角落吗？要是买回去，出了什么怪事，你这儿，包驱邪售后吗？” 老板一听这话，脸上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小姐您这说的什么话，我刚才不是都跟您说了么……” 柳玄摇摇头，打断了老板的强行辩解：“玄学道法，你可以不信，但你应当心存敬重。就如同香江民间敬鬼神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铜镜边缘：“风水一说，确实是玄学中人在这世间安身立命赚钱糊口的一门本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这个牟利的。老板你既然做了这门生意，多少也该自己学一点风水常识再来招待客人，不然，想你刚刚那样胡说八道，早晚有一天会有报应。” 她顿了顿，又道：“譬如这面铜镜，普通的镜子在家中摆放尚且有讲究，比如不能对着床，不能对着尖锐物品，像这种有灵性的老物件，若是摆放不当，更是危险。” 老板心里不屑，但却连连点头：“没看出来，小姐是个深藏不露的行家，我受教了！那这铜镜，您看……” 柳玄淡淡一笑：“我跟它无缘，不过，它的有缘人，应该快要出现了。” 老板听得云里雾里，但只一句话他听懂了。 这臭妮子，白白浪费他这么多时间，却不肯花钱！ 他脸色顿时冷淡下来：“不买的话，小姐您就在店里再看看别的东西吧，那边客人多，我得去那边招呼着。” 说着，就要离开。 这时，，一个穿着老式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从旁边凑了过来。 他刚才一直站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着柳玄和老板的动作，也暗自将他们的对话听了进去。 “这位小姐，”中年男人走到柳玄面前，开口礼貌问道，“打扰一下，我想问，您是不是懂点风水？” 柳玄看向他：“略知一二。” 老板一看见这个男人，立时火冒三丈，脸色铁青。 “我说魏sir啊，你天天跑来我店里，也是够闲的啦，你工作不要做啦？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我们私底下聊啊，你不要在我开门的时候跑过来骚扰我的顾客啊。” 说着，像赶苍蝇那样，挥着手驱赶这位先生。 那位魏先生面皮涨红起来。 老板这动作委实有些不尊重人，但他红着脸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就是老实人的悲哀，哪怕心里有理，面对不讲理的人，那也是有口难言。 柳玄看了眼魏先生，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扭头对老板道：“不好意思，魏先生现在是我的客人。” “啊？” 老板被柳玄这句话给弄糊涂了，呆呆的看着她从那傻兮兮的男人身上的包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信纸。 然后在魏先生面前展开。 “这位先生，我观你印堂发黑，双目无神，眉间隐有暗纹显现，恐怕最近家宅不太安宁，近日也会有血光之灾。你若是信我的话，20元，我替你算一卦，帮你解近日困局如何？” 老板一看这架势，一阵懵逼过后，也总算明白过来了。 好啊！他竟然被这死丫头给摆了一道！ 第118章 这是个黑心店 老板瞬间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好啊，你这小贱皮子，是故意来砸场子是吧？” 他一把揪住柳玄的衣领，怒目圆睁：“就你这黄毛丫头，也想学别人算命赚钱？装什么风水先生？你连自己以后要在香江城哪户人家当保姆都不知道，还给别人算命？你算的明白么？招摇撞骗，被我抓个现行，看我不报警让你长点教训！” 柳玄淡定地拍开他的手：“老板，冷静点。” “冷静？”老板气得浑身发抖，凑近柳玄耳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在我店里装神弄鬼就算了，还说我不懂风水，这不是砸场子是什么？你要是不这样我说不定能放你一马，可是你既然要把路走绝了，那就看看你狠还是我狠了！” “坏人！你做咩抓着我姐姐？放开！” 老板光顾着跟柳玄逞凶斗狠，却忽略了柳玄并不是孤身一人。 富贵还在研究着那个抖个不停却什么都照不出来的坏掉的铜镜，一扭头见那个老板表情凶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顿时没心思研究玩具了。 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像个大号炮弹，一下子撞开了那老板。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见状，生怕被波及，纷纷散开，那老板便结结实实摔在了地板上，捂着屁股叫唤个不停。 柳玄冷冷撇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愁容满面的魏先生。 “魏先生，说说怎么回事吧。” 魏先生连忙上前一步，搓着手沉吟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怎么组织语言才好。 “这位小姐，我……这家店是个黑心店，我是受害者啊！” 说完，一脸正经的老实人竟然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开始声声泣血的控诉起了这个老板的恶行。 原来，魏先生是附近住宅区搬来的新住户，刚住进来的时候，家里老人就让他去买些风水用品，摆在家里。 说是毕竟是别人住了多年的老房子，怕有不好的，改改风水有好处，再不成讨个吉利也行。 魏先生本人不怎么信这些，但是老人强烈要求，加上又不知从哪听来说小孩子身弱，最容易被邪祟侵体。为了自己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儿子，魏先生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找到了这条街，也跟柳玄一样，被这老板拉进店里，忽悠着买了几盆招财盆栽，和一幅“镇宅神像”。 谁知自那之后家里怪事连连，不仅夜里总听见天花板上有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人在楼上半夜跑来跑去，可问了楼上好几家住户，都说很早就睡下了。 就连小儿子也夜夜啼哭不止，家里哪个人都哄不好，刚生产不久的老婆因此被折磨得夜不能寐，精神恍惚。 “我问过搬过家也买过这些东西的同事，能不能直接把那些东西扔掉啊，但他们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神像，乱丢要遭报应的……” 魏先生说起自己家的事情，眼神中更是没了光。 “我来找这老板理论过好几次，可他每次都含糊其辞敷衍了事，既不肯退钱，也不肯告诉我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我也想过找道士，可现在能花钱找来的道士都是假的，我同事之前就被骗过……” 柳玄不语。 她倒是知道这老板为什么要敷衍过去。 因为他自己根本不懂这些啊。 她环顾这家店摆放的用品，大多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甚至因为过于花里胡哨的外观，导致其根本失去了作为风水用品本来的功效。 比如那粉色的还戴着墨镜的财神爷。 而这家店的顾客，也是以年轻女生为主，买这些东西，一是图个好看，二是为了彰显个性。 但架不住这老板热情能说，也有不少不懂行的被忽悠进来消费的。 没出事，那是因为运气好加买的东西根本没用。 像魏先生这样倒霉的，恐怕也是买到了真东西了。 老板一听魏先生的话，立刻跳脚：“胡说八道！你意思是我坑你喽？可东西是你自己要买的，难道是我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把钱掏出来的咩？我这店开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回头客，怎么别人都没事，偏你出了事？我看是你自己衰神附体，还要故意来讹我！哇，这么黑心肝，不怕天打雷劈的哇！” “你……你这人！那些东西都是你给我推荐的，我又不懂，我怎么会胡乱买……” 魏先生气得脸红脖子粗。 “搞笑哦！我推荐你就买？那我要是推荐你去跳河，你去不去哇？” 老板此时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说出来的话恶毒到脸富贵都听不下去。 “老板，你这样讲话，要烂舌头的哦。” 他一本正经瞪着那个老板。 柳玄拉住他，淡淡看了老板一眼：“原来你这家店，是专门坑魏先生这样不懂风水的人？要是这样的话，你这生意可做不长久。自己的场子要是自己镇不住，不用别人砸，早晚也是要烂掉的。” 老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通红。 魏先生眼见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谈吐举止沉稳有风度，又懂风水玄学，俨然已经把柳玄当作救命稻草了。 “小姐，您一定要帮帮我！要不然，我们一家老小真是要被折腾死了！” 柳玄伸手：“20元，童叟无欺的价格，我帮你算一卦。” 老板冷哼一声，沉着脸驱赶： “拜托，你们几个倒霉鬼，要做生意也不要在别人场子上做，出去出去！” 富贵见他的手打在柳玄肩膀上，嗷的一声又扑了上去。 魏先生自诩已经和这位懂风水的小姐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一撸袖子也冲上去帮着富贵按住了老板。 柳玄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团，正要动手拉开富贵，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警察，不许动！” 身穿制服的警察一进来，地上纠缠在一起的三人都不动弹了。 富贵反应最快，瞪着天真的眼睛，嚷嚷起来： “警察哥哥，这个人打我，好痛哦！” 第119章 你媳妇疯啦 一声“警察哥哥”，让冲进来的两个警察都愣住了。 面面相觑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板看见警察，却是半点不慌，狠狠一用力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富贵推开，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角，凑到其中一个警察跟前，谄媚的笑了笑。 “今天王sir休息啊？”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这警察手里塞了几张纸币。 警察低头看了一眼，不做声的把钱揣进兜里。 “你说王sir啊，哎呀他很忙的，又不是只管你们这一条街，有什么事情，当然是谁在附近谁顶上喽。喂，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打架斗殴，还卖假货啊！” 警察斜睨了老板一眼，眼神中满是暗示的意味。 “警官，我作证啊！他们这家店真的卖假货啊，我就是受害者，我……” 魏先生还真以为赶来的两个警察能给他做主，跳起来急急忙忙道。 柳玄却把那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她垂下眼睑，没说什么，只是把富贵拉起来，帮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富贵低头看着自己变成灰色的白衣服，瘪了瘪嘴。 “好脏哦。” “谁叫你那么冲动，以后别这样没头没脑的冲上去，万一受伤怎么办？” 柳玄敲了敲他的脑袋。 富贵不服气的梗着脖子：“谁叫他跟姐姐动手？打我可以，碰姐姐不行！” 柳玄笑了笑。 而那一边，两个警察双臂环胸，看傻子似的看着上蹿下跳急得满面通红的魏先生。 而那风水店老板早心领神会的又把一沓纸钞偷摸塞进了另一个警察的口袋。 这会儿正一只手小指掏着耳朵，不屑的看着魏先生。 “警察先生，这可都是误会，我这店都开了这么多年了，就他一个人非说出事，这不明摆着讹我呢吗？不过啊，我也是个本分做生意的，不想计较那么多，您帮帮忙，把他赶出去，别打扰我做生意，我就千恩万谢了。” 老板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 “哦？原来是误会哦？” 警察点点头，然后他挥了挥手：“行了，别看热闹了，误会一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店门口围观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魏先生傻眼了，愣愣的看着那个警察：“警官，您怎么能……” “魏先生，没用的。你先跟我出去吧，我们出去再说。” 柳玄拦住了还要争论的魏先生，示意他跟自己先离开这里。 正要抬脚出门，老板却跟了过来。 拽住柳玄的手腕，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道： “你看见了，我可是有人罩的。这条街是我的地盘，再让我看见你在这里招摇撞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柳玄微微皱眉，挣脱开之后，淡淡看着他。 “你误会了，我碰见魏先生，是巧合，至于你……” 她看了看老板的面相。 而后勾唇一笑：“或许你有没有想过，那镜子映照出来的，不是人心中害怕的东西？” 老板一愣，柳玄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拉着富贵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老板似乎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脸色难看的要命。 …… 走到街角，魏先生见柳玄停下来了，才上前去，一脸苦相道：“小姐，怎么连警察也管不了那些人啊……怎么办，我只能自认倒霉了吗？” “钱是要不回来了。” 柳玄神色平静：“不过，你的烦恼是有办法化解的。” 魏先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伸手从兜里掏出两张纸钞递了过去。 “真的只要20吗？” 他这会儿才有点担心，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到底靠不靠谱。 他也不是没有在路上被算命的拦过，只是那些人开口要的价格高得离谱，他一个月薪不到五百块得打工人哪算得起命啊。 柳玄点头，收了钱，拉着富贵的手，便开始凝神仔细的看着魏先生的脸。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有着这个年纪的小女生不该有的沉稳持重，简直就像是个已经遍历风霜，看透一切，因而无悲无喜的老者。 魏先生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想到家里那一堆烂摊子，还是忍住了没有动弹。 柳玄观他面相，眼下泪堂、鼻翼两侧、嘴角下方的三阴区域呈现青灰色，如蒙寒霜，而天庭蒙尘灰气，地阁色泽枯槁，形成天地不交之象。 她手上快速起卦，微微阖眼，不过片刻，面色突然一变。 “魏先生，方便的话，带我去你家看看吧。你家里现在，可能出了点事情。” “啊？哦……” 魏先生讷讷的。 他不明白只是这样看了看自己，为什么这小姑娘的表情就变得这样严肃…… 难道他家里真有什么大事发生？是不是跟在这家店买的那些东西有关？ 想到这里，魏先生额头上都沁出汗水，急忙带路，领着柳玄二人往自己家赶去。 等一行人赶到魏先生住的街区，刚看见小区大门，门口几个人就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阿明啊，你跑哪里去啦！快回去吧，你家里出事啦！”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开口，就让魏先生如遭雷击。 “出事？出什么事？” “哎呀，一两句话，说不清的啦，你回去看就知道了，你媳妇疯啦！” “什么？” 平地一声惊雷，魏先生也顾不得自己还带了两个人，拔腿就朝小区里狂奔而去。 柳玄无奈，只能拉着富贵跟上。 而此时。 魏家新买的房子里，到处是一片狼藉。 门口围观的人群挤得满满当当，听着里面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却没一个敢上去阻拦的。 谁也不想被疯子误伤啊。 魏明从人群中挤进去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 只见他的妻子，那个一向温柔如水，端庄得体的女人，此时只穿着睡裙，光脚蹲坐在佛龛前，抓着供在神像面前的馒头和水果，大口大口的咀嚼。 地上全是被砸碎的瓷器的碎片。 房间里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可她身为母亲，却充耳不闻。 “阿明啊，是你回来了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第120章 古怪神像 听到这声音，魏明顿时满脸的慌张，也顾不上先去查看妻子的异样，朝着房间里冲了过去。 “让一让，劳烦让一让。” 柳玄紧跟在后面赶到了门口，呼吸有些急促。 拨开人群后，她一抬眼，就皱起了眉头。 这屋子里的阴气和煞气也太重了，难怪魏先生会说家里老有奇怪的声音。 她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在看见那个蹲在佛龛前的女人时，眉头皱得更紧。 而房间里，魏明冲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老母亲抱着孩子不住的哄着，脸上早已经是老泪纵横。 而满头白发的父亲，躺在床上，转头看着自己，嘴唇蠕动着，像是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他目眦欲裂：“爸！爸你怎么了！” “你爸被阿芳推的摔在地上，就爬不起来了，恐怕是骨头给摔断了。” 魏明回来了，才有两个邻居小心翼翼的跟进屋里来，充满同情的解释道。 “阿芳？怎么会？” 魏明觉得不可思议。 他妈妈抹了一把脸：“阿明啊，我们也不知道啊，阿芳本来好好的，在给孩子喂奶，我在旁边收拾屋子呢，她……她突然就发疯了，她要把孩子往地上摔啊！我拼命拦着她，你爸看见她样子不对，说她中邪了，就想拿鞋底抽她，谁知道一下子就被她推倒了……” 说着，老妇人又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魏明有些失魂落魄的。 半晌，他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转身给跟进来的邻居塞了几张纸钞，恳求道： “劳烦你们，叫辆车，先带我爸去医院吧，老人家伤筋动骨真的不行，会出事的！医药费车费辛苦费，我都会补给你们，求求你们……” “害，都是邻居，说什么求不求的，搭把手的事儿。” 收了钱，那两人热情的应下了这件事，又招呼了几个年轻力壮的，进屋来把躺在床上的老爷子抬出去。 魏明安抚了自己的母亲几句，又在啼哭不止的孩子脸颊上亲吻两下，关上卧室门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柳玄正站在屋子中央，盯着自己的媳妇阿芳看。 他苦涩的狠狠抹了一把脸，脚步放轻了，小心翼翼的朝妻子走过去。 “阿芳，我回来了……你看看我……” 他尽量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恐惧，温柔的呼唤着妻子。 妻子阿芳猛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嘴里还嚼着未咽下的食物： “阿明……我饿……我好饿……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怎么吃都吃不饱啊？你有没有买吃的回来啊？” 她的声音嘶哑，眼神涣散，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柔娴静，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涣散的眼中突然充满希冀，扔掉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去拉魏明的手。 见他两手空空，顿时神色一变，面目愤怒狰狞犹如厉鬼一般，尖声咆哮道： “为什么你没有买吃的回来！你是不是今天又没好好工作，没赚到钱哪！怎么会有你这样没用的男人，你不赚钱，不买吃的回来，你怎么养得活你老婆和孩子！窝囊废，你怎么不干脆去死啊！” 说着，两只手就朝魏明的脖子掐了上来。 魏明从来不曾在自己温柔的妻子嘴里听到过这种刻薄的话，一下子愣住，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癫狂的女人。 “阿芳……” “闪开！” 柳玄见魏明不闪不避，眉心一跳，一把扯开了他。 这些人或许看不见，现在的阿芳那张脸，哪里还是人脸？ 鬼气森森，分明有一张鬼脸影影绰绰得覆盖在她脸上。 柳玄神情冷肃，掌心汇聚灵力，一掌狠狠拍在阿芳脸上。 那团鬼影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瞬间化作一团黑雾，窜进了那佛龛里的神像之中。 阿芳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阿芳！阿芳！” 魏明抱着昏厥过去的妻子，满脸惊恐，猛地抬头望向柳玄。 “小姐……你……你是算命先生，你有办法救救我妻子吗？” 柳玄看了阿芳一眼，淡声道： “她没事，只是被邪气侵体，加上生产之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晕过去了。你把她1带回房间里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魏明愣愣看着她。 “真的可以吗？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只是付了20块的算命钱，现在这种事情，应该已经超出算命的范畴了吧？真的可以全部交给这个小姑娘解决吗？ “有，进屋子之前，先把门口那些人赶走。太吵了。” 柳玄看了眼门口。 阿芳刚才歇斯底里的那番话，彻底引起了那些看热闹的人的八卦之魂，此刻虽然都不敢进来，但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里面张望。 那神情，恨不得他们夫妻二人再大吵一架。 魏明愣愣点头，慢慢走向门口，堆着卑微的笑脸，求爷爷告奶奶的让那些人回家去了。 然后关上门，抱着阿芳进了卧室。 柳玄缓步走到佛龛前。 那里供着一尊陌生的神像，香炉里插着几支已经熄灭的香，周围的贡品被阿芳打翻，散落一地。 “这是……” 柳玄看着那佛像邪气横生的脸，紧紧皱眉。 她伸手想要拿起那尊神像看清楚，可指尖刚碰到神像表面，就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缠绕着手指窜了上来。 她瞳孔一缩，立刻抽回手指。 “富贵。” 她低声叫道。 富贵走过来，刚要开口问叫自己干嘛，目光就被这神像吸引了。 他皱着眉头，嘟哝道：“好丑哦……” “把手给我。” 柳玄伸出手，富贵乖乖递上自己的手。 柳玄食指在富贵掌心画了两道，而后口中默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富贵掌心蓦地金光大盛，随着柳玄指尖的牵引，轻缓而又霸道的将那古怪的神像笼罩其中。 “咦？” 富贵被这一幕惊呆了，好奇的看着自己掌心射出来的金光，满眼写着惊奇。 “哇，我好厉害哦！” 话音刚落，那神像上突然传来细微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第121章 就这么简单 柳玄皱眉，凝神细看去。 就见神像表面突然出现数道裂痕，像是活物承受不住那金光的束缚般蠕动起来。 富贵瞪大了眼睛，不仅不害怕，反而饶有兴致的凑近了：“姐姐，这是什么呀？怎么还会动？” 而随着富贵的靠近，那神像身上的裂痕蠕动得越发快速，原本从裂缝中四散的黑气像是感知到危险一般，倏的缩了回去。 柳玄冷眼看着这尊怪异的神像。 这并不是传统的，常见的神仙之一。 这张脸，高鼻深目，下巴奇长，甚至雕刻出来的发丝也是卷曲的。 不像华国人自古信奉的神仙，反而是充满了一股东南亚的气质。 但偏偏除了这张脸，这神像头上戴的，身上穿的，乃至手上拿的法器，都和华国神话中的神仙一般无二。 哪里来的怪东西？ 不过虽然不知这东西的来历，好在它也是一样畏惧富贵的天道之气。 柳玄放开了富贵的手，两手合十快速结印，体内的灵力抽丝剥茧般缓缓流出，在金光之上，渐渐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灵网，慢慢收紧。 黑气这时候才觉得大事不妙。 “啊——” 尖锐刺耳的鬼叫声从那些裂缝中猛地传了出来，吓得富贵一个激灵捂住了耳朵，满脸痛苦之色。 可那声音刺痛的不是耳膜。 宛如是直接传进了人的脑海中，一拳一拳锤在大脑上。 柳玄侧头看了富贵一眼，抬起一只手，在他眉心轻点。 如一阵清风，荡涤了所有的痛苦。 富贵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缩在柳玄身边。 看着那金色和幽蓝交织的两道灵力缠绕挤压着那尊神像。 裂纹越来越多，惨叫声也越来越刺耳。 柳玄突然手上动作一顿。 一阵寂静之后，“砰”的一声，神像炸裂开来。 那团黑气彻底消散得无影无踪。 柳玄这才起身，走过去打开了卧室的门。 随着开门声响起，屋子里躲着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老妇人搂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媳妇阿芳，满脸惊恐的蜷缩在角落，魏明则拿着扫把哆哆嗦嗦的挡在她们身前。 等看清楚进来的人是柳玄，他才松了口气，浑身脱离般瘫倒在地。 柳玄走过去拿起掉在地上的扫把。 “神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外面有些乱，收拾一下就行。还有你说在那家店买的盆栽在哪里？” 虽然魏家的怪事起源正是那尊古怪的神像，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把事主家的事情清扫干净再走。 “对，对，盆栽……盆栽在阳台，小姐……不，大师！大师您跟我来……” 魏明看着柳玄，简直像是在看活神仙一样，两眼放光。 阳台在另一侧，打开门，柳玄扫视了一圈。 的确是有阴气，但也许是因为阳台日光充足，那阴气被阳光驱散，已经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这三盆，大师您看看，是不是也有问题？” 魏明都不敢靠近阳台，畏畏缩缩的站在门边，指着摆在阳台矮墙上的三个盆栽。 柳玄走过去，随手拨弄了两下那些盆栽的叶子。 “植物没问题，换个土吧。” 只看了一眼，她就看出了问题根源所在。 这些盆里的土不干净。 不是说有虫卵那种不干净，而是说，土的来源不干净。 “就……就这么简单？” 魏明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刚刚大师处理那神像的动静，他好像是听到了一星半点，那恐怖的惨叫声震得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打着冷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还以为这盆栽也是那种妖邪之物，没想到大师竟然说得这么轻松？ “就这么简单，不过还有更简单的，找块黑布盖着，包好，直接扔了吧。” 柳玄淡淡说道。 魏明一噎。 “黑布家里有，阿明啊，就在我那屋柜子里，有很多布。”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颤颤巍巍走了过来，听见柳玄的话，立刻说道。 “妈？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外面不安全。” 魏明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幸亏那邪祟附身的是阿芳，要是附身在了他老娘身上，他都不敢想老娘这副身子骨，能不能撑到大师赶来。 “我都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土了，我还怕什么？我只怕那些东西再伤害你和阿芳，还有我的小孙儿。” 老太太说着，抹了一把眼角，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就要对着柳玄跪下。 “富贵！” 柳玄眼皮一跳，叫了一声。 富贵立刻拉住了老太太，澄澈的眼神盯着她： “奶奶，你做咩呀？” 老太太抓着富贵的手臂，一抬头，看见这个一米九的大男人脸上，那一双像孩童一样的眼睛，一时间也愣住了。 柳玄这才走到老太太身边，也抓住了她的手腕。 “老太太，你要那样，我可受不起，我可得走了。” “别，别走……大师，是我错了。求您再给好好看看这个房子，要是再来一遭，我们一家子可真要没得活了。” 老太太吓得老泪纵横。 柳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递了个眼神给魏命=明，让他过来扶住自己的母亲。 “我既然接了魏先生的生意，不把事情彻底做好，怎么会走呢？您不用担心。” 说着，柳玄带着富贵在屋子里各个角落都走了一圈，看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手上不停的掐算着。 那纷繁复杂的手势看得富贵眼花缭乱。 等所有角落都看了一圈，柳玄回到魏明母子跟前，颔首道： “这屋子整体风水格局没有问题，只有一些地方，稍加改动，于你们一家人的运势有所裨益。” 她指出了几个地方，魏明照着她的指示，一丝不苟的调整了一番。 最后站在门口，看着屋里，他都有些发愣。 “大师……明明只是搬动了一下屋里的摆设，怎么我觉得，这房子，看着都亮堂了不少呢？” 他摸着头不解道。 柳玄淡淡一笑：“这就是风水，说玄妙也玄妙，但说简单，有时候也确实没有那么高深莫测。” 说罢，她又转向那个佛龛，神情微微严肃了起来。 第122章 图一个心意 她走到佛龛前，指尖轻轻拂过那已经空荡荡的台面。 虽然那尊邪神神像已经被毁，那团不明来历的黑气也已经消散无踪，但魏家人毕竟诚心诚意的给那尊邪神供奉了许多香火和贡品，这里残留的邪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一扫而光的。 “这位置本是极佳的财位，”她转身对魏明说道，“但被那邪神像的煞气入侵，如果还想发挥财位的功效，就需要好好净化一下。” 魏明连忙点头：“大师您说怎么做，我都听您的！” 柳玄想了想：“桃枝，艾草，菖蒲这些……民间习俗公认的可以驱邪的植物，可以每天用它们清扫佛龛上的灰尘，或者扎成一束放在佛龛旁也可以。”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支柚子叶：“这些……是别人送我的，虽然不太新鲜了……但是勉强也能将就用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把已经蔫巴的叶子摘掉，剩下的拢一拢，用较长的一根扎起来，在佛龛里掸了掸，而后斜靠着墙摆放在那里。 “这样就行了？”魏明有些疑惑。 “嗯，大概这样净化个一两周，就可以了。” “在那之后，”柳玄继续道，“如果还想供奉神像的话，就需要去正经道观请一尊开过光的神像，放在这里镇压。” 魏明讷讷到：“正经道观……不瞒大师，我……我先前不是很相信这些，所以……” “油麻地天后庙，你听说过吗？” 柳玄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 魏明一脸的茫然。 倒是老太太，两眼放光猛地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里面供奉的妈祖，据说很灵验的。” “那就去那里吧。”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 魏明连连点头。 老太太在一旁听着，突然插话： “阿明啊，大师帮了我们家这么个大忙，你给人家多少钱报酬啊？” 魏明也反应过来：“对对对！大师您辛苦了，我之前给的20块，那是单独算命的钱，您救了我媳妇，又帮我们家驱邪，20块哪够啊！” 说着，他疾步走到沙发旁，拿起自己的包抽出一沓钞票，数了数，整整一千块，双手递上：“大师，这点钱……已经是我现在手头全部的现钱了，您别嫌弃……” 柳玄接过，点点头：“足够了。” 老太太却急了：“这怎么够？阿明，你这也太轻慢大师了！大师您等等啊，我屋里还有点钱……” “妈！” 魏明慌忙拉住她：“怎么能让你把养老的钱拿出来呢？我去拿存折，咱家银行里不是还存了点钱吗？” 柳玄微微一笑，摆手道：“老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钱，图的是一个心意，多了对我们来说反而不是好事。一千块，不多不少，正正好。” 老太太眼眶湿润：“大师真是好人……” 柳玄摆摆手：“老太太，魏先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等等，大师！” 魏明有些慌张：“那……那要是以后还有什么问题，我……我去哪里找您呢？” 柳玄沉吟片刻，把深水埗的住宅地址，和红姐旅馆的地址都给他留下了。 “我新买的房子还没装修好，暂时还在这间旅馆住着。旅馆的老板娘是我的好友，你要是在那里找不到我，拖她带话给我也是一样的。” 说完，柳玄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出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不早了。 柳玄叹了口气。 本来是打算今天把新房要用的东西采买齐全，结果又是什么都没买到。 不过，唯一的安慰，是今天赚到了点钱。 她拉着富贵沿着陌生的街道慢慢走着，兜兜转转，竟又走回了那风水一条街。 “等等。” 柳玄突然停下了脚步。 富贵转头望着她：“姐姐，怎么了？” 柳玄指向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你看那里。” 富贵顺着看过去。 只见那店铺门面很小，招牌也有些褪色，更没有在门口摆放堆成山的样品来吸引顾客，在一众光鲜亮丽的商铺之中，显得有些不起眼。 但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摆满了各种风水用品。 “姐姐想去看看咩？那我们就进去好啦。” 柳玄本想问富贵饿不饿，要不要先带他去吃点东西。 但富贵却兴冲冲的拉着柳玄朝那家店走了过去。 开门后，柳玄视线在店内扫视一圈。 店内光线昏暗，货架上的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地面和各个角落也收拾得干净。 柳玄走到货架前看了看。 这里陈列的物品都是些普通的风水用品，没有夸张吸睛的造型，也没有夸下海口的宣传标语。 种类也不算多，大部分都是些品质平平无奇的。 但好在都是真东西。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柜台后算账，见有客人进来，抬头笑道：“两位想买点什么？” 柳玄环顾四周：“老板，你这里有没有朱砂，黄纸，桃木剑和红线？” 老板点头：“有，都在那边架子上。” 柳玄顺着老板指的方向走过去，仔细挑选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又看着买了些其他用得上的东西。 最后挑了满满当当一大包，老板点了点，算盘劈里啪啦一阵响。 “一共两百块。” 柳玄在心里算了算，这价格倒也合理。 付了钱，柳玄便赶紧带着富贵离开了。 这个时间，要想走回去也不太现实，二人还是叫了车，往深水埗的住宅赶去。 回到位于深水埗的新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柳玄跟富贵走出电梯，刚进楼道，就有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玄下意识的看向他们的新房门口。 那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她上一次离开时，在大门上留下了一道灵力，确保里面的怨气不会外泄，影响到楼栋里的其他邻居。 “姐姐，你看那里……” 富贵突然抓着柳玄的手晃了晃，指向对面。 柳玄闻言，转头看去。 这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阿曼达？” 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第123章 不过是个北姑 昏暗的楼道里，电灯泡似乎是出了点问题，闪个不停。 阿曼达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 柳玄稍稍走近两步，就见她紧闭着双眼，穿着一身略显暴露，长度只到大腿根处的白色睡裙。 “阿曼达？” 她试探的又叫了一声。 可阿曼达仿佛根本听不见有人在叫自己似的，又好像根本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梦游？ 柳玄皱着眉头猜测着。 如果是梦游的话，她最好还是不要叫醒她的好。 这么想着，柳玄转头对富贵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跟着自己动静小一点往家走。 但这件事情貌似有点难度。 柳玄头疼的看着走廊里堆得满满当当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各种大大小小的神像，法器，还有诸如龟背竹之类的大型盆栽，甚至还有符纸和墨线，将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走廊堵了个严严实实。 柳玄要想回自己家去，就必须穿过这些障碍。 阿曼达，是疯了吗？ 富贵好奇的看着地上这些东西，蹲下身，捡起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铃铛，随手晃了两下。 那铃铛应该是里面也破损得严重了，发出的声音比苍蝇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可偏偏阿曼达应声睁开了眼睛：“不许动我的宝贝！” 富贵吓了一跳，忙把手里东西扔掉，站起来局促的靠着柳玄：“我没动！” “阿曼达，你这是在干什么？” 见她自己醒了，柳玄皱眉问道。 “这走廊上堆的，都是你的东西？” “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曼达像是刚睡醒一样，眼神还不太清醒。 但她一看见柳玄，便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冷笑一声。 “当然跟我有关系，你把走廊堆成这样，我怎么回家？” 柳玄不明白阿曼达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但她也并不在乎这些。 只是邻居而已，又不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阿曼达要是友善一点，她也可以做个完美邻居。 但既然她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越过雷池，柳玄也不会压着自己的脾气。 “家？你管那种死过人的房子叫家？” 阿曼达扯着嘴角讥讽的笑起来。 柳玄冷声道： “是不是家那是我的事情，但是现在，请你把你这些东西挪走。” “凭什么？这走廊是你家的？我在这摆东西。你让我挪走我就要挪走？” 阿曼达声音尖利。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害怕啊？这些可是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驱邪的东西，像你这种一身邪气，不干正经勾当的女人，是不是最害怕这些东西了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柳玄眉头拧得紧紧的。 阿曼达畅快笑道：“你要是不怕，你趟过去不就行了，碰坏了我不要你赔。可你要是害怕……呵。” 她一副抓到了柳玄的小辫子的样子。 柳玄无语。 她没耐心跟她在这走廊上耗下去了。 今日去了远地方，又帮人做法驱邪，她呵富贵现在都很累了。 而且富贵手里还拎着一大袋东西。 她现在只想快点进屋，放下东西躺下休息。 “你不愿意挪开这些东西是吧？” 见阿曼达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柳玄点点头，招呼着富贵： “把手上东西先放下吧，来帮忙。” 说着，自己先动手抓起两个不知是什么的法器，挪到了阿曼达门口。 富贵见状，也有样学样，笑嘻嘻的像在玩儿似的，把地上东西一股脑往对门方向推过去。 “你……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这些都是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这样动来动去的？告诉你们，碰坏一件我跟你们没完！” 阿曼达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富贵突然停下了动作，直勾勾盯着他。 顶上忽明忽暗的灯泡微弱的光线照在他脸上，本就生着两块黑斑的丑陋面容更是阴森森的。 阿曼达吓得浑身一哆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富贵认真的盯着她： “姐姐，你在外面摆了好多驱邪的东西哦，可是，你家里面也摆了咩？” “什么？” 阿曼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富贵。 富贵疑惑的歪了歪头，伸手指指她身后： “你真的看不到吗？那两个男人还跟着你呢呀，但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他们像人呢，大姐姐你都不害怕吗？跟他们住在一起？” 阿曼达懵了一下，随即不知是害怕的狠了，还是恼羞成怒，竟然拿着手里的桃木剑，对着富贵就戳了过来。 柳玄眼神一冷。 她一把拽开富贵，抬手一挥，冷冽的灵力朝着阿曼达手腕打了过去。 她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腕，桃木剑掉在了地上。 柳玄捡起那柄桃木剑，翻看了两眼，嗤笑一声。 “一块烂木头而已，你还真以为这东西能驱邪？实话告诉你，你在门口摆的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假货，一点用没有，你要是真的不害怕你身上缠着的那两个鬼魂，那也该心疼心疼你的钱，我想，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吧。” 听见柳玄说她买的这些都是假货，阿曼达脸色变了。 “你怎么知道？你不过是个坐台的……” “坐台？” 柳玄神色一冷，终于明白了阿曼达为何总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竟然以为自己是那种在夜总会那些地方，出卖色相，陪酒陪睡赚钱的北姑吗？ 柳玄轻笑一声，目光同情的看着阿曼达： “我不知道是我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竟然会让你对我有这种误会。不过，我只想说一句，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我做的生意么……” 她拿出那张招牌，展开在阿曼达面前抖了抖。 “看清楚了吗？我是算命的，或者说，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个风水先生。至于你说我是坐台小姐？勉强就当作你是在夸我吧。” “风……风水先生？不可能，你要是风水先生，你怎么会买下这个闹鬼的宅子？” 阿曼达发觉柳玄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不堪的人，却反而更加崩溃了。 第124章 用不着你狗拿耗子 “个人喜好而已，这你也要管？” 柳玄不屑的轻笑一声，看向阿曼达的眼神平静又冷酷。 “你业障缠身，那两个男鬼是什么来历，相信你自己也清楚。与其疑神疑鬼的想尽办法提防别人，我劝你还是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吧。富贵，走了。” 说罢，柳玄不再看失魂落魄的阿曼达，招呼富贵进屋。 回到屋里，柳玄将从风水店买回来的绿植在客厅里摆放妥当。 这些绿植算是最基础的风水物件，不需要特意起卦盐酸适合放在哪个方位。 只要不是摆放在极阴的角落，适当的给予光照，它们旺盛的生命力便能赋予整个宅子无穷的生机。 今天时间太晚，柳玄只想赶紧休息。 摆放好绿植后，她拉着富贵回到主卧，在门窗处用两人的灵力简单构建出一个安全的结界后，便去了浴室洗漱。 富贵趴在大床上，翻滚两个来回，满脸写着高兴。 “姐姐，我们要一起睡咩？” 他还记得之前柳玄说要赶他去另一个卧室住，那件事可是让他伤心了好几天呢。 但是现在，姐姐还是心软了，还是让他跟她一起睡了呀！ 开心！ 他傻兮兮的嘿嘿笑着。 柳玄在浴室里听见这话，忍不住好笑。 “只是暂时的，等房子打扫干净了，你还是要自己一个人睡。富贵，你是男生，我是女生，总是睡在一张床上不好。” “为什么不好呢？在红姐那边，我们不是一直睡一张床上的吗？” 趴在床上，眼神单纯的望着柳玄。 这……这有什么不好的呢……这要怎么解释…… 柳玄一阵头大，干脆一巴掌糊在他脸上，板下脸来： “去洗漱，快点睡觉。” “哦。” 没有得到答复的富贵也不气馁，依旧欢欢喜喜的去洗漱。 回来后没一会儿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还是第一次能这样放开手脚成大字型躺在床上。 在红姐的旅馆里，柳玄霸道的占据了床上大半的位置，富贵只能委屈的蜷缩在床脚。 那滋味可太难受了。 柳玄没有睡觉，她盘腿坐在一边，闭着眼打坐调息。 她隐约能感觉到，每一次与邪祟之物接触，她体内的灵力都会有所增长，境界也随之小有提升。 到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柳玄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整个人精神充沛。 富贵还没醒，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客厅，把昨天买回来的风水用品先全部拿了出来。 然后站在屋子正中央，开始凝神卜卦测算方位。 富贵揉着眼睛走出来的时候，柳玄正将桃木剑悬挂在正对大门的墙上。 仔细调整好剑尖所指的方向后，又把其他物件按照卜算出来的方位各自摆好。 “姐姐，我来帮你呀。” 富贵一看，柳玄已经一个人把所有的工作快做完了，顿时有些慌了。 他怎么能一个人在屋里睡懒觉，让姐姐做所有的事情呢！ 富贵好坏！ 为了表现自己，他左看右看，从包里掏出块小手帕，打湿拧干后，小心翼翼的去擦那些神像上的灰尘。 柳玄由他去做这些。 自己却又默念另一口诀，闭目掐诀推算后，睁眼，目光落在北方的一个角落。 那里既不靠近厨房和厕所，也没有正对门窗，若是放一个佛龛，便是最佳的摆放元始天尊像的位置。 忙活完这一切，柳玄看了看外面：“先出去吃饭吧。这房子装修已经不着急了，反正家具都是齐全的，也还算干净，找个好日子，我们就可以搬进来了。” 她刚打开门，就看见对门阿曼达也正出门，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职业西装，看起来是要出门去上班。 一转身看见柳玄和富贵，阿曼达的表情不太好看。 柳玄的注意力全在她脸上。 只见阿曼达脸色憔悴，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没事吧？” 阿曼达听见柳玄的声音，一声不吭，只是沉着脸关上门。 柳玄不经意瞥到了她屋子里面，只觉得一片漆黑。 这不对劲。这会儿正是早晨，他们的房子里客厅已经能照进日光，十分亮堂。 同样的小区，同样的户型，阿曼达的房子里怎么会那样黑漆漆的？ 柳玄出于好心，提醒了一句。 “富贵说你身边跟着两个男鬼，不是空穴来风。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到最近很没精神吧？最好还是找人处理一下。被鬼缠身造成的伤害，可不是轻易就能恢复的。” 阿曼达听了这句话，抬眼看着柳玄，半晌，却冷笑了一声。 “不用你在这里狗拿耗子啊，你这个北姑！你不是说你是风水先生么？你既然看出来我被鬼缠身，你怎么不发发善心帮帮我呢？还要叫我自己去找人解决，我看，要么就是你那个傻子跟班在骗我，要么就是你在说大话，你根本不会算命也没有那么厉害的本事能驱邪！我告诉你啊，我的钱，每一分都是干干净净我上班挣来的，我拿去买肉包子喂野狗，都不会上赶着给你这种骗子北姑送钱的！” 她这一段话连珠炮似的劈里啪啦，富贵听得张大了嘴巴，一脸呆滞。 “大姐姐你要买肉包喂狗哇？我家有狗哦，小白狗，很可爱的，是我用肉包在街上拐回家的哦。” 他听不懂太复杂的话，反而一脸得意的跟阿曼达炫耀起来。 阿曼达纵使还有一肚子恶言恶语，可看着富贵那天真干净的双眼，也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随你。” 柳玄懒得再管闲事，冷冷丢下两个字，拉着富贵先去按了电梯。 富贵却还要回头再添一句： “大姐姐，你喂的是什么样子的狗哇？下次可不可以让我看一眼哪？” 阿曼达等那二人进了电梯，才吐出一口气，骂了一声“痴线”。 但站在这昏暗的楼道里，她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响起柳玄说的那些话。 最近，她的精神确实是越来越不好了…… 事实上，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就一直睡不安稳，但这几天，不仅是睡不安稳，根本就是连闭眼都不敢了！ 第125章 这都哪跟哪 “姐姐，我们要回去了咩？” 搭电梯到楼下，富贵这着眼睛问道。 “先不回去。” 柳玄想了想，“我门去一趟九龙东区，找龅牙龙，打听一下找商铺的事情。” “哇！好耶，去找龙哥！” 富贵欢呼起来。 柳玄有点纳闷的看着他：“找龅牙龙而已，你这么开心？” “是哇，好久没见到龙哥啦，好想念他。” 富贵一脸的认真。 柳玄沉默了两秒，摸摸他的脑袋：“他会开心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富贵跟龅牙龙的关系也那么好了？ 九龙东区码头距离这里不算太远，步行个二十分钟左右也就到了，柳玄便没花钱打车。 好在这个时候日头也不算毒辣，等找到龅牙龙现在住的那个棚屋的时候，两人身上微微出汗。 这一回，棚屋里的兄弟们都认出了柳玄了。 “请问，龙哥在吗？” 她敲开门后，朝里面看了一圈，却没看见龅牙龙的身影，于是笑着问道。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头吹了声口哨，棚屋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吹口哨的，起哄的，说着柳玄听不懂的香江方言的…… 她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让这些人这么兴奋，但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也知道这些人都是龅牙龙的兄弟，也是佛爷的手下，只好带着略微尴尬的笑意退了出去。 还是上次那个寸头吼了一嗓子，让那些人安静下来，然后跟了出来，笑嘻嘻的望着柳玄。 “仙姑，你找龙哥做咩啊？是要吃饭，还是去散步呢？” 吃饭，散步？这都哪跟哪…… 柳玄有些汗颜，但仍然淡笑着：“都不是，上次我托他再帮我找房子，想来问问有什么进展。” 寸头一拍脑袋瓜。 “我想起来啦，龙哥这些天确实在东奔西跑找房子，原来是帮仙姑你找啊！那你稍微等一会儿啊，他上午一早就出去了，不过再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兄弟们的午饭，都靠他买回来的啦。” “好。” 柳玄点点头，寸头立刻进屋去，搬了两个小板凳出来，放在门口阴凉的地方，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 “仙姑，您坐这儿吧，吹吹风，里面都是大男人，怕您觉得有味儿不习惯。” “男人味咩？” 富贵突然插嘴道。 这话一出，寸头顿时笑了：“富贵兄弟可真有意思，不过你说得对，一屋子男人，可不就是男人味嘛！” 柳玄也笑笑，拉着富贵坐下来。 没等多久，就看见龅牙龙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堆饭盒。 老远看见坐在棚屋门口的柳玄，他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加快速度跑了过来。 “仙姑，你怎么来了？” 他这一上午在外面东跑西跑，这会儿满头满身的汗，跑到柳玄跟前，又有些局促的退了两步，拉开了点距离。 柳玄大概能猜出是为什么，也不说什么，温和笑道： “这些天辛苦你了。” “害，这有啥辛苦的，就是多走走路而已，比以前打打杀杀的可轻松太多了……仙姑，我不知道你来，你吃我这份吧，我跟寸头分两口就行了。” 他手忙脚乱的拿出一个相对干净点，汤汁没撒出来的饭盒，递给了柳玄。 富贵眨眨眼，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 “龙哥，你忘记我了咩？” “啊……这，这……” 龅牙龙磕磕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 他还真是脑子抽了，忘记了富贵兄弟了。 柳玄道：“没事，富贵跟我吃一个就行，再多给我们一双筷子就好了。等店铺的事情落实好了，我请兄弟们吃饭。” “好！仙姑，这话我们可记住了啊！” 寸头和另外两个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在了门边，脸上挂着坏笑望着这边，听见柳玄这话，顿时起哄道。 龅牙龙拉下脸，挥挥手。 “去你的，有你们什么事儿？” “怎么没我们事儿了，龙哥你这就不对了，上回叫我们去帮忙，兄弟们是不是二话不说就去了，怎么仙姑请吃饭，不带我们？怕我们打扰你们啊？” 寸头咧着嘴笑得开怀。 龅牙龙脸上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的，红得像被烫熟了似的，一把将盒饭塞进寸头怀里。 “就你话多，吃饭！” 一屋子人吵吵闹闹的分着盒饭，柳玄在外面一个人落得清净。 但富贵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看看柳玄，一会儿又看看屋子里热热闹闹得一大群人，眼神竟然有一瞬间的深沉。 等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龅牙龙就带着柳玄去他这几天看了觉得还可以的铺子。 第一处是一栋老旧的唐楼，楼上住着几家租户，一楼被隔成两间，前面是店铺，后面是卧室和一间厕所。 龅牙龙推开门：“这间位置不错，就在街角，人来人往的，挂个招牌人家一眼就能看到，生意肯定好。” 柳玄走进去仔细查看。 前边店铺面积不大，但打几个柜子，放一个柜台，绰绰有余。而且光线充足，格局方正，本身风水就不错。 后面的卧室虽然简陋，但收拾干净添置点家具，也是个不错的住处。 起码比在码头小棚屋跟那么多人挤在一块要强些。 “租金多少？” “月租三千。” 柳玄皱眉：“这么贵？” 以她如今手头的存款，也就能租两三个月。 更别说刚开业那几天，可能害接不到大生意。 光给人算命看相赚的小钱，付房租都不够的。 “确实有点贵，但是这附近的商铺租金都大差不差，都不便宜，主要是这地段确实好。” 龅牙龙解释道。 柳玄没说什么：“去另一处再看看吧。” 第二处铺面在一条小巷里，距离第一处其实距离不远，但位置稍偏。 单门独院的一处小院，里面有两间屋子，只是面积都不大，里面的家具看起来有些年头，但好在还算干净。 “这里租金一千五，比刚才那间便宜得多，但就是位置不是很好，而且在巷子里。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咱们刚开始做生意，仙姑，我觉得还是要能让客人看得见我们的店铺才好。” 龅牙龙提议道。 第126章 他好像病了 柳玄沉吟了片刻。 龅牙龙的提议也不无道理，寻常做生意，前期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做宣传，打响名头，吸引顾客进店。 但她要做的生意，跟寻常那些贩卖货品的又不太一样。 会找人算命看风水的，一定是家里出了怪事的。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家中出怪事虽然算不上丑事，但国人的传统观念，这种事情都是越少让外人知道越好。 正因如此，这个小院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胜在租金便宜，而且处在这幽静的巷子里，从另一方面来讲，私密性也比街角那个引人注目的铺面要好些。 “就这个院子吧，我现在手头也不是很宽裕，而且这里也挺好，至于做宣传提升知名度嘛，前期我们辛苦一点，多出去跑一跑就是了。” 柳玄最终拍板，还是决定租下这间小院。 龅牙龙的建议没被采纳，有些小遗憾，但这毕竟是仙姑的生意，仙姑的店铺，他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兴冲冲的表示明天就把房东找来签合同。 “仙姑，你看看这院里屋里的家具杂物啥的，能用得上的，我给你搬到屋里放在一处，用不着的，明天我找人来算算价钱看能不能卖出去，也是一点收入不是。” 龅牙龙跟着柳玄二人在这院子里转悠，想起来这档事，便提了一嘴，顺便又想起另一件事。 “还有啊，仙姑，我不占你便宜的，这院子是你租下来，我要住在这里，我一定得给你房租的。要不然你又给我开工资，又免费给我提供住的地方，我也太不是人了。” 他说的诚心实意。 当然了，这会儿但凡换一个人，雇佣他干活，要是不包吃住他指不定还得闹一闹，或是回去跟兄弟们往死里吐槽几句。 但这可是仙姑啊。 那就另当别论了。 “行啊。” 柳玄回答得干脆，“也不用单独给我钱，就从你每个月得薪水里扣好了。我原本想每个月给你开三百工资，扣掉房租，二百怎么样？” 她看完了整个院子，停下脚步，转身浅笑着看着龅牙龙。 龅牙龙紧跟在她身后，一时不察她突然停下来，差点撞在她身上。 局促的后退两步，一抬头，看见柳玄笑盈盈的看着他，一下子愣住了。 呆楞了几秒钟后，他突然背过身，声音有点发虚。 “仙姑……仙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我、我没意见！” “咦？龙哥，你很热咩？你嘅脸好红哦。” 富贵恰好也跟在龅牙龙身后，奇怪的盯着他的脸。 龅牙龙感觉自己快要熟透了，苦笑着对富贵小声道： “富贵兄弟，你可别开玩笑了。” “那就这么定了，就在这里开店，龙哥你住在旁边那间屋子，这堂屋改一改用来待客。然后呢店里的保洁和安保工作就都交给你，当然了，保洁工作每天我们来了之后也会跟你一起的。每个月三百工资，扣掉一百房租，实发你两百。” 柳玄不墨迹，定下了这个方案。 然后又对龅牙龙笑道： “龙哥你下午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龅牙龙发现自己好像病了。 不然怎么一看见仙姑对自己笑，就感觉口干舌燥，心跳加速，眼前发昏呢？ 他结结巴巴道：“没……没事……仙姑你要我做什么咩？” “我那新房子里有些家具想换新的，尤其是那张床，想请你找两个兄弟帮忙把它抬出去，我跟富贵两个人有些搬不动，所以想要麻烦你。” 柳玄有点不好意思。 龅牙龙却猛地义薄云天起来，拍着胸脯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仙姑你要我给你出谋划策，那我没那个脑子，可你要我干活，那我可有的是力气！” 说着，他抬起胳膊，凹了凹健硕的肌肉，脸上兴奋的通红。 柳玄笑了笑，让龅牙龙把院门锁上后，去码头招呼了寸头和另外两个兄弟，朝新房赶去。 一出电梯，走到楼道，看见地上堆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龅牙龙都愣住了。 “仙姑，你们这里是……咋了，这桃木剑，八卦图，神仙画像……你们这楼里闹鬼啊？” 他蹲在地上，挑挑拣拣的翻看着这些物品。 柳玄目光沉了沉。 看来她和富贵离开后，阿曼达还是不死心的把这些东西又铺开，占满了整个楼道。 这样以来，别说把家具搬出来了。 她和富贵还好说，可龅牙龙那几个都是大块头，想避开这些东西挤进来都难。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跟他们解释了一下。 寸头脾气爆，一听这话，转身就要去踹阿曼达的房门，被龅牙龙眼疾手快拉住了。 “你这时候踹有什么用，要踹也得等那八婆在家的时候嘛！” 他自己也沉着脸，转头询问道： “仙姑，这种人千万不能让着她，你越让，她就越蹬鼻子上脸。要不要我找弟兄们修理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柳玄却摇摇头：“我告诉你们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帮我出头的。只是解释一下这里乱成这样的原因。这些东西，收起来放在那边杂物间吧，不然一会儿家具都搬不出来。” 说着，她和富贵先贴着墙壁进去屋里，拿了几个大点的袋子，把走廊上这些物件一股脑装进去。 走廊空出来，龅牙龙和几个弟兄总算可以过来了。 柳玄挑了几个沾染阴气太重的家具，用灵力暂时封住那些阴气防止沾染到人身上之后，拜托这些兄弟们搬了出去。 几件家具搬走，屋子里瞬间空荡了许多，也明亮了许多。 残留在屋子里的怨气也更少了。 这样一来，等过两天住进来，用艾草在屋子里熏一两天，再摆上元始天尊像，加上富贵天道之子的气运。 仅剩的那点怨气应该很快也能净化干净。 柳玄望着亮堂堂的屋子，满眼都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上下几趟，虽然是电梯，但龅牙龙和一众兄弟们还是累出了一身汗。 “辛苦了，一会儿出去，我请大家喝饮料。” 柳玄连连道谢，等看向龅牙龙的时候，目光一顿。 第127章 心里不舒服 她仔细端详着龅牙龙的面相。 龅牙龙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挠了挠有些热的脸颊，讪笑道： “仙姑，你看我做咩啊？” 寸头跟另外两个兄弟，在一边挤眉弄眼，暧昧的眼神不停的在柳玄和龅牙龙身上来回转着。 嘻嘻哈哈的笑声闹得龅牙龙浑身冒热气。 柳玄淡淡一笑： “龙哥别紧张，是好事，我只是看你印堂发亮，面王明润，天厄宫黄润有光泽，看来是有好事将近。” “好事将近？我能有什么好事？” 龅牙龙一头雾水的傻笑了一声：“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马上仙姑要雇我工作，给我发薪水，我要有钱了？” 柳玄抿唇浅笑：“那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不过，应该快了。” 寸头促狭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龙哥，别问那么多了，这可是仙姑，神机妙算料事如神，说你有好事，肯定就有好事呗！再说了，你怎么这么没情调，什么事情都要刨根问底，有些事情啊，可不该女孩子说出口哦。”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最后一个字尾音还黏糊糊的拐着弯，听得龅牙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嘴里轻骂了一声，抬脚就踹了过去。 柳玄又笑道： “是龙哥你最近没有做坏事，给自己积攒的福报，所以日后你就算做不到日行一善，至少也要保持不做坏事。像今天，你要是真的带着兄弟去教训阿曼达，就会有损你的福报，说不定还会找来祸患。” 龅牙龙点点头，嘿嘿一笑：“记住了，仙姑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反正我不管有什么福报，都是仙姑的功劳，是你救了我的命，又教我脱离帮派做个正经人。仙姑啊，我最近是越来越觉得，原来做正经人，也是蛮有意思的。” 原来很多事情，就算不用打打杀杀横行霸道的方式，摆一副笑脸好好跟人家讲道理，也是可以顺利解决的。 要不是仙姑拉他走上正道，他这会儿恐怕还是那个带着兄弟满大街挑事找碴的古惑仔，不仅被人厌弃，而且说不定哪天就在帮派混战里死掉了。 像现在这样，因为知道自己马上要成为一个有工作，有稳定收入的人，而每天都充满了干劲和盼头的生活，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工作？ 谁会雇一个当过古惑仔的人给自己干活啊？ 除非是码头搬货，但那活计不好干，本质上跟黑帮也差不多，公投垄断了所有的生意来源，你只能在他手底下，看他脸色，想办法讨好他。 但龅牙龙也知道，自己的兄弟们说的可不是这么正经的意思。 他心里苦笑一声。 那种念头，也就在心里想想就是了，怎么敢真的在仙姑面前表现出来啊。 他这种人，要不是仙姑引导他好好做人，他简直就是泥土里的蚯蚓，粪坑里的蛆虫，是人人喊打的臭水沟里的老鼠。 怎么敢奢望仙姑会…… 他摇摇头，郑重其事道：“总之，仙姑你放心，我已经知道了，好好做人，日子也会越来越好。喂，你们啊，要是哪天不想在佛爷那里混了，就来跟我一起干活，我也会给你们开工资的。” 寸头一听就歪着嘴笑起来： “甘霖娘嘞！龙哥你这话叫佛爷听到，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啦！开工资，我才不要开工资，你赶紧赚大钱发大财，到时候兄弟们都靠你养就好啦！” 话虽这么说，但三人脸上的笑容却是格外干净明朗。 但没人注意到，富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靠在角落里，没吭声了。 他眨巴着眼，看看龅牙龙，又看看他带来的那些兄弟们。 他们说的那些话，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听了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那些人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姐姐和龙哥？ 为什么姐姐对龙哥笑的时候，龙哥脸上红得像被开水烫了？ 为什么他明明觉得奇怪，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奇怪？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长得和这些人一样，可却又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 他的脑袋隐隐作痛，忍不住伸手用力按压着后脑勺疼痛的地方。 柳玄在这时候注意到了富贵的异常，忍不住微微皱眉，走到他身边，抬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头疼？” “嗯，好痛。” 富贵委屈的回答道。 然后一抬头，看见龅牙龙和那几个人都看着这边。 他干净澄澈的眸子突然划过一丝阴霾。 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他完全遵循着身体的本能，环抱住了柳玄的腰，脸埋在她颈窝里。 柳玄有些无奈的拍拍他的背，只当他又是在撒娇。 龅牙龙也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寸头和两个兄弟，看着富贵，眼中隐隐闪过凶光。 “大哥，那人真的是个傻子吗？” 一个小弟附到寸头耳边低声问道。 寸头看了眼对事态一无所觉的龅牙龙，冷哼一声。 “管他是不是傻子，咱们龙哥二十多年来铁树头回开花，看上个女人，做兄弟的肯定要帮他一把。那个傻子跟未来小嫂子黏黏糊糊的，长得又没有半点相像，对外说是姐弟，可有几个人能真的信这话？反正我是不信的。” “大哥说的对，指不定那小子是扮猪吃老虎呢，可不能被他搅黄了龙哥的桃花！”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什么桃花？” 龅牙龙突然走过来，狐疑的看着寸头。 寸头咧嘴一笑，伸手在他胸口锤了一拳。 “桃花嘛，就是桃花喽，龙哥你还不了解我们嘛，闲得无聊了，聊聊女人解解闷啦！” 龅牙龙瞪他一眼，骂道：“仙姑还在呢，正经点，别整这些不着调的。” 寸头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龙哥，你以后啊绝对是要得气管炎的啦！” 龅牙龙脸一红，正要抬手抽他，就看见柳玄拉着富贵走过来。 立刻收手，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柳玄温声道：“时间也不早了，今天辛苦你们了，不着急走的话，我请你们吃个晚饭吧。” “不着急，当然不着急！” 龅牙龙还没说话，寸头抢着答道。 第128章 谁不怕死 龅牙龙黑着脸拍了寸头一巴掌。 这么急吼吼的，仙姑都要以为他们是饿死鬼投胎了！ 柳玄淡笑道：“那就在这附近找家馆子吧。” 她想了想，又对龅牙龙道： “总归是要一起下馆子，要不龙哥你去给红姐打个电话，看她愿不愿意一起来？” “红姐？红姐怕是不会愿意哦，仙姑你不知道，她那个旅馆啊，一天到晚都开着门，她走不开的。” 龅牙龙觉得柳玄的提议不太能实现。 柳玄不在意：“试试吧，如果她不愿意来就算了。” “那好吧，我去找个小店打个电话。” 龅牙龙还是听柳玄的话，给红姐去了个电话。 红姐这会儿在店里正无聊着，怀里抱着擦干净身上毛发的小白狗，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它的脑袋。 接到龅牙龙的电话，她第一反应是要拒绝的。 她这旅馆可离不开人。 可鬼使神差的，她念头一转。 她这十几年来风雨无阻的死守在这柜台里，为的是什么？ 说得大气一点，的确是要赚钱，要让自己生活过得好。 可是，钱她是赚到了，可生活呢？ 从前她还是谢家小姐的时候，别提多潇洒了，每回学校放假，爹地妈咪都会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到处旅游，就连国外，她也是去过几次的。 可自打开了这家旅馆，她就仿佛被绊住了，哪里也不敢去。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她在等一个人。 她怕万一自己哪天心血来潮，关了店去哪里游玩，万一那个人回来找她，却不见她的踪影，那该多令人悲伤绝望！ 可现在……自己十几年的等待成了一场空，像个笑话。 她难道还要把自己剩下不多的青春时光都困在这家店里吗？ 那她这些年来赚这些钱，意义在哪？ 难道她还要这样蹉跎自己的年华吗？ 红姐眼神里燃着火光，她话锋一转。 “告诉阿玄，帮我留双碗筷，我收拾一下关了门就去找你们。哦对了，跟老板多要几瓶酒。” 今晚，她就要痛快的大醉一场，然后把那喂了狗的十年青春忘掉，重新做回那个恣意潇洒的谢娇红！ 龅牙龙挂了电话，回到小区门口跟柳玄等人汇合的时候，还有点不可思议。 “红姐说要来，还让我们多点几瓶酒。” 他愣愣的看着柳玄，心里不知怎得有点感叹。 好像就是自从仙姑出现在九龙城，不止是他，很多他以前熟识的人，都在慢慢改变。 仙姑，可真是厉害啊。 几人就在小区附近找了一家菜馆，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又要了酒，然后谁也没敢先动筷子，等着红姐来。 红姐赶到的时候，刚好菜也全部上齐，还没有凉透。 她手上还牵了根绳子，领着那只小白狗。 富贵一见到小狗，两眼都放光。 “小白！” 他大叫一声，扑过去抱着小狗亲了亲。 红姐把绳子扔给他，走进来扭着腰坐在柳玄身边。 旗袍包裹着的那一段袅娜的水蛇腰看得寸头几人眼睛都直了。 “眼睛不要的话，我跟佛爷说一声，让他帮你们挖掉。” 红姐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却冷冷出声。 寸头神情一凛，慌忙低下头。 乖乖，同样是身后有佛爷做靠山，怎么仙姑就这么随和平易近人，红姐却还是十年如一日的风情万种又泼辣狠毒啊？ 这顿饭谁也不敢再造次，一个个都埋头扒饭，倒是红姐，一个人脚边的酒是开了一瓶又一瓶。 喝得双颊酡红的时候，便只剩了风情，不见了那股狠辣。 寸头几个终于也敢放开了喝酒，甚至拉着红姐划拳闹腾起来。 柳玄没喝酒，只安安静静吃饱了之后，便照顾着红姐，不让她歪七扭八的摔到地上去。 龅牙龙眼见那边玩得畅快，也小心翼翼倒了两杯酒，凑到柳玄身边，给柳玄和富贵一人递了一杯。 “仙姑，富贵兄弟，我敬你们一杯。” 说罢，也不等柳玄说话，自己先仰头一饮而尽了。 富贵呆呆傻傻的，作势就要学，被柳玄及时按住了。 她先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这酒闻着味道清甜，可喝下去才知道有多烈。 “仙姑，你们不用干，我干就行，这酒后劲大的很。你看红姐……” 龅牙龙没把话说完。 柳玄转头看去，额头青筋一跳。 红姐是真喝大了，不仅玩性大发划拳喊得比谁声音都大，甚至旗袍的盘扣都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处一片雪白的皮肤。 寸头瞧着，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但到底顾忌着红姐不是他们碰得起的女人，这些家伙也只敢眼睛看看，没一个敢动手动脚的。 柳玄也算稍微放心一点。 “怎么突然要敬我和富贵？” 柳玄放下杯子，看着他。 龅牙龙挠挠头：“其实主要就是想敬仙姑……还，其实还是那件事情，今天不是把店铺门面给定下了吗，我心里就觉得，这事情真是提上日程了，有点激动，也有点不敢相信……所以，还是想对仙姑你说声感谢。” “其实没必要谢我。” 柳玄手指摩挲着酒杯：“是你自己心里其实还有一点对这种平静生活的渴望吧，要真是那种恶到骨子里的，我再怎么伸手给他，也救不出来的。” 龅牙龙苦笑一声：“仙姑说话就是有水平，其实说白了，就是我怕死。” 柳玄淡声道：“谁不怕死？人之常情而已。” 龅牙龙点点头，给自己又满上一杯：“反正不管怎么说，没有仙姑的点化，我也没机会走上正道。仙姑，我干了，你随意。” 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柳玄跟着喝了一口。 冷不防一具幽香的身体突然倒在她身上，夺过了她的酒杯。 红姐已经十分醉了，眼神迷离，举着酒杯看着里面的酒液，含混不清的嘟哝道： “妹仔，你不厚道哦，陪个男人喝酒，不陪姐姐我喝酒？不行，不行！你得跟我干一杯！” 说罢，却是自己把柳玄杯子里的酒给喝干了。 柳玄无奈的托着她：“红姐，你不能再喝了。” “有什么不能的！我谢娇红，有什么不能做的！” 红姐听她劝自己，反而兴奋的大叫起来。 柳玄扶额，温声哄着她。 这时候，一个声音在不远处迟疑的响起。 “娇红？” 第129章 这里是老娘的地盘 柳玄一听见这声音，脸色便沉了下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餐馆门口，身边还挽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寸头和龅牙龙都猛地放下了酒杯，警惕的盯着门口。 他们可认得那个女人。 红姐原本迷蒙的眼神，在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变得清醒，仿佛刚才的醉意都是她演出来一般。 她缓缓转身，死死盯着来人，眼眶泛红，眼神充血。 她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无数遍，这个男人是个负心汉，他辜负了她等待他的十几年。 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现实了。 可是为什么……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吗？为什么再次见到他，她还是会觉得心痛？ 陆恒之看见红姐这副模样，下意识的失神的朝她走了两步，却立刻就被陈佳佳拉住了，只能痛心的看着红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喝成这样？还是跟这些人……” “我们是哪些人？” 龅牙龙看陆恒之不顺眼。 红姐和他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们并不全部知晓。 但男女之间，不久那点事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当初看红姐为了这男的那样痛苦，他却护着那个大肚婆，三岁小娃都能猜出来这三个人之间的故事。 而他们，理所当然是永远站在红姐这一边的。 所以这陆恒之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根天外飞来的搅屎棍，坏了他们今天喝酒吃饭的大好气氛。 “陆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呢？你说啊，我们是什么人呢？” 寸头站起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拎着个酒瓶指着陆恒之，流里流气质问道。 陆恒之没说话，但他身边的陈佳佳直接冷笑一声：“你们不就是些小流氓么？谢娇红，上次见面，你好歹还是个体面的旅馆老板娘，怎么，你是被刺激得自甘堕落，开始跟这些人发展不正当关系了？” “你说什么？” 红姐推开柳玄，站了起来。 她眼神清明，但脚下仍是有些摇摇晃晃，旗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 陈佳佳挽着陆恒之得胳膊，丝毫不惧，挺着肚子扬起下巴：“我说你自甘堕落，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哪还像个大家闺秀？哪点还配得上恒哥？不过要我说啊，这也算你人情现实了吧，什么锅配什么盖，你啊，现在就配这些臭流氓！” 红姐扯着嘴角轻笑一声，眼神透着冷厉。 “大家闺秀？我谢娇红从小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这一点，你的恒哥最是清楚不过了。陈小姐，还是说，你想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性子？” “娇红！”陆恒之连忙挡在陈佳佳面前，伸手握住红姐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心疼和哀求，“佳佳只是口无遮拦，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口无遮拦？谁给她的胆子口无遮拦？她以为这里还是你们内地？告诉你们，这里是香江，九龙城，老娘的地盘！龅牙龙，给我摁住这个臭男人！” 龅牙龙和寸头几个人早就蠢蠢欲动了。 红姐这一声令下，几个人身手灵活的窜了出来，不由分说就把陆恒之按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你们敢当街打人！有没有天理了！” 陆恒之只闷哼一声，陈佳佳却歇斯底里尖叫起来。 “天理？” 红姐甩了甩头，脚步一顿一顿朝陈佳佳走去。 “你跟陆恒之来香江之前，没打听清楚啊，在香江，不是什么人你都惹得起的。” 陈佳佳转身要跑，可她大着肚子行动本就不灵活。 红姐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在她的尖叫声中，劈手就是两个响亮的巴掌抽在她脸上。 她眼底的醉意又漫了上来，眯着眼看着陈佳佳，红唇微微勾起。 “你不是说我不像大家闺秀吗？告诉你，老娘还是谢家小姐的时候，你要是敢惹我，可不只是两个巴掌这么简单！” “救命啊——” 陈佳佳惨叫的声音响遍整个街道。 红姐又抬起了手，却被柳玄拦住了。 “红姐，撒撒气得了，她毕竟怀着身孕，万一出点什么事，还要赖在你头上。” “妹仔，你帮这个贱人说话？” 红姐醉眼迷蒙看着柳玄，突然委屈的大哭起来。 “你怎么能帮她说话！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抢了我爱的男！我等了十几年的男人！我这一辈子还能有几个那样年轻的十几年啊？就这样被她给抢走了！你怎么能帮她说话！” 红姐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抱着柳玄嚎啕大哭起来。 柳玄神情微微触动。 陆恒之被按在地上，侧脸紧紧贴着地面，看着红姐抱着柳玄哭，他眼中也渐渐落下一行泪。 “娇红……” “娇什么红？娇红是你叫的吗？你个小白脸，死渣男，你该放尊重一点叫红姐知道吗！” 寸头站起来就是一脚踹在陆恒之肚子上。 陆恒之痛苦的哼了一声。 “贱人！你让他们放开恒哥！”陈佳佳突然尖叫起来。 “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香江，香江人了不起吗！就这样罔顾法律！你要动恒哥，那你先打死我好了！一尸两命，我们母子做鬼也要把你拖下去！” 她猛地推了红姐一把：“恒哥爱的人是我，你个老女人，等他十几年又怎么样，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 柳玄一手护着红姐，一手钳制住陈佳佳，眉头紧紧皱着。 陈小姐的面相，可不怎么好。 命宫之上阴云密布，血光之灾近在眼前。 柳玄眼皮一跳，迅速拉着红姐远离了陈佳佳。 只见陈佳佳疯了一样弯腰抄起地上的板凳，朝着红姐砸了过来。 好在柳玄早拉着红姐躲开。 那凳子没砸到红姐，反而是惊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一边角落里等着吃地上垃圾的一只黑猫。 又是黑猫？ 柳玄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黑猫惨叫一声，亮着爪子就跳起来冲向陈佳佳，锋利的猫爪狠狠在她肚子上抓了两道。 柳玄眯眼。 她似乎看到有一道黑气，在那一瞬间，窜进了陈佳佳的伤口。 “恒哥！救我！” 第130章 孩子在咬我 陈佳佳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陆恒之被寸头死死按在地上，闻言猛地转头看向陈佳佳，见她痛苦的捂着肚子，眼中涌上怒意。 “她肚子里有孩子！你们不能这么起欺负她！” 陆恒之突然间气力暴涨，奋力挣脱，寸头还要去捉他，被他一拳砸在脸上。 寸头闷哼一声松开手，陆恒之趁机爬起，一个箭步冲向陈佳佳，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佳佳！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她！”他嘶声哀嚎。 “臭小子，力气还挺大。” 寸头往地上啐了一口，眼神狠厉的再次抓住了陆恒之，一拳朝他腰上锤去。 柳玄心中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她放开红姐，两步上前，拉住了被寸头推开的陈佳佳。 陈佳佳满脸的冷汗，她眼睛都被汗水糊住，像是根本看不清现在护着自己的人是谁，只知道死死抓住面前这个人的手： “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红姐也被陈佳佳那一声惨叫彻底驱散了醉意，脸色发白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深吸口气去了隔壁的杂货店打电话。 “好疼……我肚子好疼……我要生了……求你……送我去医院……” 柳玄眼神一凝，看向她的肚子。 薄薄的衣料被猫爪撕裂，肚皮上几道血痕，而那不祥的黑气，就在伤口处缭绕。 更令柳玄不安的是，陈佳佳命宫之上的阴云，此时已经蔓延到了她子女宫之上。 她迅速掐指一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先前她已经为陈佳佳算过一卦，看来是应验在今天了。 “这孩子不能留下。” 柳玄口中喃喃自语。 这极轻的声音分明淹没在寸头的怒喝声中，却偏偏被陈佳佳听见了。 她眼睛蓦地瞪大了，努力的看清了原来现在抱着自己的人竟然是柳玄，是谢娇红身边那条会点道术的狗！ “你走开！” 她猛地推开柳玄，眼里满是惊恐和恨意。 “你要害我！你为什么说我的孩子不能留？你是不是觉得，没了这个孩子，恒哥就会弃我而去，重新跟谢娇红在一起？不可能！我会生下这个孩子，我会生下我和恒哥的孩子！” “你冷静一点。” 柳玄看着她癫狂的神色，拧着眉头，试图用灵力让她清醒一点。 可她的手指刚接触到陈佳佳的眉心，却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径直将她的灵力弹了出去。 而陈佳佳用力打开柳玄的手，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救命！她要害我！有没有人救救我！” 陈佳佳跌跌爬爬在地上怕了两步，远远看见朝这边狂奔的穿警察制服的人，大喜过望。 可下一秒，她腹部撕裂般的剧痛。 又是一声惨叫。 柳玄快速掐诀，脸色越来越沉。 “阿玄……她没事吧？” 红姐脸色惨白的走到柳玄身边，紧紧抓着柳玄的胳膊。 她……她刚才喝醉了，有些记忆模糊，是她对陈佳佳做了什么？是她动手打她了吗？推她了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有什么事，会是她害的吗？ 她身体止不住的哆嗦着。 “有事。”柳玄声音冷肃，但她随即看了一眼红姐，放柔了声音，“但不是我们造成的。” 那些黑气从伤口进入了陈佳佳的肚子，如今她肚子里的胎儿已经被黑气侵蚀，已然是半人半鬼的怪物。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成为鬼胎。 陈佳佳如果一定要把鬼胎生出来，祸害的可就不止是她自己了。 话音刚落，陈佳佳突然发出一声惨烈的非人的尖叫，整个人剧烈抽搐起来。 她双手死死按着肚子，双腿不受控制地在半空踢蹬，身下的地上被鲜血染红一片。 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警察，让让！” 一道熟悉的声音气喘吁吁的响起，两个警察挤开人群站到了众人面前。 柳玄有些诧异，来人竟然是何俊生，和那个与佛爷交好的陈sir。 何俊生也有些意外，对着柳玄点了点头。 陈sir却是径直冲过去，拉开了还厮打在一起的寸头和陆恒之。 警棍用力的抽在寸头身上，一声一声沉闷的声响听得人牙酸。 寸头被打得蜷缩起来。 陆恒之也没好到哪去。 他本就是文文弱弱的，对上寸头这种逞凶斗狠打架斗殴惯了的，哪里讨得到好？ 这会儿脸肿成了馒头，鼻梁断了，嘴巴里也满是鲜血。 “警察先生……送我去医院……求你……啊！什么在咬我……孩子……孩子！在咬我！” 陈佳佳得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怎么回事？这不是生孩子的动静吧？” “孩子在咬她是什么意思啊？” “好恐怖哦……”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让陆恒之难堪不已，他恳求的望着何俊生。 正要开口求情，陈佳佳又是一声惨叫。 “佳佳！” 陆恒之冲过去抱住她。 陈佳佳瘫软在陆恒之怀里，双眼翻白，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陆恒之慌得六神无主。 “鬼胎马上要成了。” 柳玄目光一凝，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灵力灌注进陈佳佳的肚子，跟那股黑气对抗。 可陈佳佳饶是已经痛得快要昏过去，却依然强撑着拍开了柳玄的手。 “恒哥……她要害我……她要害我们的孩子……” 她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说道。 陆恒之看了柳玄一眼：“鬼胎是什么意思？” 柳玄刚要解释，围观人群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慌乱的退开一圈。 “你们看到了吗？有只手！有只手在那女的裙子里！” “是小孩子的手……那是什么啊！” “不会是……鬼……” “不能再耽搁了，这孩子是鬼胎，不能让他出生。” 柳玄态度强硬起来，手掌结印，按在陈佳佳肚子上，回头叫了一声：“富贵！” 这股黑气邪门的很，竟然有能力与她对抗。 非得有富贵的天道金光才能镇住它！ 陈佳佳身体突然猛地抽搐起来，眼睛翻得只有眼白，看不见一点黑瞳仁。 嘴里发出的叫声也尖利的不像人的声音。 突然，她没了动静。 就在陆恒之松了口气的时候，陈佳佳的脑袋一歪，缓缓张开了嘴。 第131章 灭鬼胎 “恒——哥——救我——救我——” 一字一顿的话语机械的从陈佳佳嘴里吐出来，她的眼眸一片灰白，看不见一点眼黑，却直直的盯着陆恒之。 陆恒之就是再怎么坚持唯物主义无神论，看见陈佳佳这副诡异的样子，也不免心惊肉跳。 冷汗顺着他的侧脸一滴滴滑落。 他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了一下，慢慢转头看着柳玄。 “求你救救她……” “我会救她，但这个孩子，留不得。” 柳玄面无表情，声音也不带一丝情绪。 富贵已经跑了过来，乖巧的把自己的手递给柳玄。 可就在柳玄要在他掌心施加灵力引出金光的时候，陈佳佳突然暴起。 她凄厉的惨叫一声： “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然后猛地抓住柳玄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柳小姐！” 陆恒之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柳玄的手腕。 陈佳佳那一口，死死咬在了他手上。 陆恒之痛得脸上一瞬间没了血色。 是错觉吗？ 他浑身颤抖着，脑子里却模模糊糊在想，佳佳这一口，不像是人的牙齿咬得那样钝痛。 反而像是兽类尖锐的獠牙，刺穿皮肤。 陈佳佳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就算咬的是她的恒哥，也完全不松口。 柳玄看了陆恒之一眼，淡声道：“坚持住。” 说罢，趁着陈佳佳嘶吼着撕咬陆恒之的手，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的时候，快速在富贵掌心以灵力画符，牵引出一道微弱天道金光后，一掌将那道金光扣在陈佳佳的肚子上。 霎时间，阴风乍起，道路两旁的路灯突然开始滋啦滋啦的闪烁。 树叶哗哗作响，听在人耳中，仿佛是隐隐约约的哭声一般。 柳玄沉着脸，感觉到手掌之下那鬼胎的阴气正在拼命的抵抗着天道金光。 说到底不是鬼胎有多强，而是她和富贵现在都太弱，要不然，区区尚未成型的鬼胎，她全盛时期根本不屑动手，随便踏过去，便能将他碾成齑粉。 “阿玄——” 红姐站在不远处，突然惊恐的叫了一声。 却又害怕惊扰到柳玄，立刻捂住了嘴。 而那些还大着胆子在远处探头探脑张望的吃瓜群众，也悚然一惊，惊叫着四下逃散。 只见陈佳佳的肚子里，突然开始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将肚皮撑出无数只小手的形状。 陆恒之距离陈佳佳最近，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眼神飘忽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而他的手上，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一片。 柳玄咬着牙，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也在缓缓流失，而那鬼胎却仿佛铁了心要背水一战似的，鬼气被柳玄的灵力和富贵的天道金光镇压了这么久，虽然微弱，却更加疯狂的在柳玄手下冲撞。 她转头看了富贵一眼：“今天回去之后，好好睡两天。” 富贵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柳玄会说这句话，困惑道：“为什么呀？” 柳玄没吭声，只是手上快速结印，嘴里念着繁复冗长的咒文，在自己灵力快要耗尽之时，猛地抓住了富贵的手。 顷刻间。 他掌心原本微弱的金光瞬间大盛，亮得有些刺眼。 就连毫无灵根的人，如陆恒之，红姐等，也觉得眼前仿佛有一道耀眼的金光一闪而过。 而富贵只觉得自己突然间好困好困。 好像跟着姐姐在草地上疯玩疯跑了一整天没有休息，没有吃饭，又饿又累又困…… “姐姐……我好累哦……” 他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 柳玄朝他靠过去，让他把脑袋搁在自己肩头：“困就睡吧，一会儿姐姐带你回家。” 说完，感觉到肩头的重量后，她神色一凝，将那无上金光再次毫不留情的按在陈佳佳肚子上。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仿佛是从陈佳佳口中传来，又仿佛是从她肚子里传出来。 那叫声中，不止有人声，更恐怖的是一种仿佛来自深渊地狱的恶鬼的哭嚎声。 红姐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满脸痛苦的蹲在地上。 陆恒之也接近晕厥。 柳玄却面色不变，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右手稳稳按在她肚子上，左手不住的变化掐诀。 那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尖锐，陈佳佳肚皮上的手印出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像是什么人在里面急切的叫嚣着要冲破这层肚皮跳出来。 突然，柳玄脚踝一冷。 她微微低头看去，就见陈佳佳的裙子底下，不知何时伸出来一只皮肤青灰，散布着黑斑的细长的小手，正死死掐在她脚踝上。 丝丝鬼气缠绕着脚踝，又顺着脚踝缓缓往上攀附。 “下来——陪我——玩——” 阴冷的声音从陈佳佳裙下传来，又像是紧贴在柳玄耳边。 柳玄眼神微冷。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随着咒文念诵结束，柳玄骤然催动体内所剩不多的所有的灵力，和着天道金光，一寸寸侵入陈佳佳的肚皮之内。 那只小手刷的一下缩了回去，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要震破人的五脏六腑的山呼海啸般的鬼叫哭嚎声。 柳玄看见无数原本隐匿于黑暗角落的幢幢鬼影都尖啸着被这同类的哀嚎声吸引而来，却又瞬间被天道金光和道教咒文的气势镇压，在一瞬间化作尘烟，消散于无形。 不知过了多久。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阴风停息，鬼叫声重归寂静。 柳玄松开手，陈佳佳的肚子已经干瘪下去，只剩被撑的松松垮垮的一层皮落在身上。 她身下没有血迹，只有一滩黑色粘稠的液体。 柳玄也已经力竭，眼神一个飘忽，身体不受控制的要往后倒去。 “小心！” 紧张的声音响起。 何俊生上前一步，一手搂住柳玄，一手托住富贵。 柳玄闭了闭眼，缓过劲来后，低声道谢。 何俊生紧抿着唇，神情关切之中，还透着一股严肃。 “柳小姐，这里发生的事情，恐怕倒是需要你去警署解释一下了。” 第132章 医生治不了 “可是阿sir啊，真的不是我们挑事。我们好好的在这吃顿饭，这女人自己疯狗一样咬上来！而且刚才发生的事情您也看到了，这女人肚子里怀的是鬼呀！她肯定是中邪，要么就是被鬼附身。我们可是做了好事，斩妖除魔，您可不能抓我们去蹲局子呀！” 龅牙龙吓坏了，瘫坐在地上抱着个塑料凳套在头上瑟瑟发抖。 但看见何俊生要带柳玄去警局，他猛地扔掉了塑料凳，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勇气，冲过来辩解道。 陈sir刚才躲在树后面，现在见事情平息，才走过来跟何俊生会合。 他那双眼睛里透着算计，呵呵笑了一声：“年轻人不要着急嘛，没人说要抓你们去蹲局子。柳小姐是佛爷的干女儿，又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今天要不是柳小姐，那怪胎要是生出来，这一条街上的人可就都完了。” “那你们怎么还要仙姑去警署呀啊？” 龅牙龙面对年轻，眼神尚且稚嫩的何俊生敢挺直了背耀武扬威，可面对一看就老奸巨猾的陈Sir，却是半点不敢造次。 他缩了缩脖子，讷讷问道。 陈Sir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去警局坐一坐，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啦。怎么，就这么不愿意吗？” 他只是轻轻拍了两下，龅牙龙却腿软的差点站不住。 夭寿哦!以前跟着佛爷混的时候,天天打架斗殴,少说也被抓进去过七八九十回了,进局子就跟回自己家似的. 可现在马上就要有正经工作,自诩是个香江好市民了,看见陈Sir这样穿着警服的家伙,他居然还真的生出了几分畏惧之心. “没事，我们可以去。” 柳玄一只手搭在何俊生手臂上，借力站了起来，又拉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富贵，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对何俊生低声道了谢。 转头看着陈Sir，眼神虽然透露着几分疲惫，却平静无波。 “如果警署有需要的话，我们确实应该配合。但能不能宽限几天，我和我弟弟都已经很累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您二位也是亲眼看到的，总得让我们休息两天恢复一下精神。” 陈Sir对着柳玄笑的如沐春风，无比和蔼：“那是当然的，我们警署虽然有义务维护正义，但也要保障市民的基本权利嘛。而且柳小姐也不是外人，等你们休息好了，你就跟佛爷讲一声，只要他一个电话，我就让俊生去接你们去警署。” 何俊生点了点头，看向柳玄，眼神里满是欲言又止的关切。 龅牙龙一直偷偷拿眼睛瞄着这两个警官的表情，自然也捕捉到了何俊生的眼神。 他脸上笑嘻嘻的表情猛地僵住了。 “那这两个人我们就先带去医院……” 何俊生自觉跟柳玄还谈不上熟识，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有些话要是贸然说出口，恐怕会让人觉得他孟浪随随便。 于是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陈佳佳和陆恒之。 但柳玄摇摇头：“这两人不是生病，送去医院，医生也治不了的。” 何俊生亦一怔。 想起刚才鬼哭狼嚎阴风大作的场景，他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那要怎么处理？柳小姐有什么办法吗？” “还要麻烦二位警官把他们送到我的住处去了。” 柳玄淡声道：“我那屋子里有驱邪的用品，可以镇压邪祟，而且在我那里的话，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也可以及时应对。” “仙姑，你那可是新买的房子……” 龅牙龙插嘴道。 “没事。” 她不在意这些，但陈佳佳和陆恒之，一个刚被绞杀了腹中的鬼胎，伤及了女子根本，一个在陈佳佳被邪祟附体时，被她咬伤了手，如今丝丝缕缕微弱的阴气在他伤口处缭绕。 这两人都急需处理体内残留的邪气。 所以把他们带到她的房子里去是最好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买的桃木剑和红绳那些，在必要时刻，是能派上用场的。 “那仙姑，我也去帮忙。” 龅牙龙斜眼瞟了何俊生一眼，自告奋勇的道。 柳玄没拒绝。 她转头看向躲在一边的寸头等人：“今天的事情，大家睡一觉，就当没发生过吧，放心，跟你们没关系，不用害怕。” 寸头和另外两个兄弟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副还没从刚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的样子。 听见柳玄说这件事情跟他们没关系，也顾不上什么兄弟情义了，三个人扔下龅牙龙撒腿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惊悚的鬼吼鬼叫着。 龅牙龙暗骂了一声。 这几个衰仔，碰到这么点屁大点的事，跑得比兔子还快，连兄弟都不要了。 “红姐你……” 柳玄望向红姐，本想让她先回去旅馆，可红姐虽然脸色苍白，却在柳玄一句话说完之前，就坚定地开口道： “我也跟你回去。” 见柳玄眉头皱起，她接着说道：“你是个女孩子，何警官和阿龙就算能帮你把人带回去，也不能留下照顾你吧？我虽然并不清楚你刚刚做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累，富贵也累的已经睡着了，他也得有人照顾。你好歹叫我一声姐，弟弟妹妹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不就是我这个姐姐该站出来吗？” 说着，她走过来扶着刘柳玄，又转头招呼着龅牙龙：“愣着干什么，帮忙架着富贵兄弟啊。” 龅牙龙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过来把富贵挪到自己身上靠着。 红姐一副当家大姐的做派，看也没看地上两人一眼，对着何俊生和陈sir笑道： “这两个人就劳烦二位了，下次我请二位吃酒。” 陈sir摆摆手，脸上笑容不变。 虽然他并不乐意干苦力活，但这红姐嘛，他是认得的。 跟她打好交道，那等于是在各大帮派大佬面前，都有了个不错的人脉。 陈sir自然愿意帮她的忙。 等几人都回到了柳玄的新房子，红姐笑盈盈的送走了两位警官，才关门转身，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 她走到陆恒之身边，用鞋尖踢了踢他。 “死没死啊？” 第133章 你还是不是男人 陆恒之闷哼一声，睁开眼看着红姐。 “娇红……你没事吧？” 红姐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被那邪祟附体的陈佳佳咬得手上一片血肉模糊了，睁开眼第一句话，却是问她有没有事。 红姐眼神里划过一丝茫然。 这狗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背弃了他们的十年之约，还和别人生儿育女了，那就干脆一点，两人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啊。 如果是那样，她也早就彻底放弃这段感情了。 可偏偏这人一边背叛她，一边又做尽那些看似深情的事情，以为他在旅馆外面徘徊，她看不见嘛？她又不是瞎子，他也不是什么能隐身的神仙。 “陆恒之，你还是不是男人？” 心里动摇是真的，可红姐也不会放任自己再次沉湎在伤春悲秋的烂俗的少女情怀之中。 何况她也早就不是什么少女了，她如今是个满身市侩，薄情寡性的老板娘。 她红唇一勾，却是出声讥讽道。 “你老婆现在生死未卜，她肚子里的你们的孩子，是个鬼胎，也已经没了，你现在一开口，关心别的女人？你真是够man的啊。” 随着她话音落，陆恒之脸上表情越发痛苦，眼神苦涩的望着她，嘴唇翕动两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柳玄仰躺在床上，闭了会儿眼，感觉身体有些力气了，便撑着走到客厅，在陆恒之身边席地而坐。 “他现在阴气人体，那邪气已经顺着伤口侵入了筋脉，不处理好的话，这只手恐怕就废了。” 柳玄淡声说道。 眼角余光瞄见红姐骤然绷紧的神色。 “废了就废了，又不是我男人，关我什么事？他就算是那话儿废了，跟我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啊。” 红姐冷笑一声，起身袅袅婷婷的走到浴室，对着镜子拨了拨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可镜中倒映出来的女人的双眼，冷漠之下仍然暗藏着担忧。 柳玄侧身看着浴室半掩着的门，轻声叹了口气。 初见时她以为红姐是个极尽精明算计的女人，不会被困于这世间女子最容易耽溺其中的情情爱爱，她以为男人，诸如那些黑帮大佬之类的，对红姐来说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靠山，只有算计没有感情。 但谁知，即便是红姐，也逃不开情爱二字。 精明，冷漠，只是因为面对的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罢了。 她满眼复杂的望着面前的陆恒之，又看了看一旁昏迷不醒的陈佳佳。 低声问道：“陆先生，我是帮人看相算命的，你该知道有些事情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算出来吧。” 陆恒之眼皮一颤。 柳玄没急着再往下说，而是伸手把放在旁边地上的袋子拿过来，从里面拿出用得上的工具，然后托起陆恒之的手腕放在自己掌上。 虽说只休息这么一会儿，体内的灵力只恢复了不到十分之一，但好在那鬼胎没来得及成型，留在陆恒之体内的邪气也淡，只要及时处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柳玄于是催动灵力，顺着邪气入体的途径，一路将再他筋脉中涌动的邪气净化干净。 李恒之疼得浑身发抖，但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红姐这时候从浴室走出来，一眼就看见陆恒之惨白没有血色的脸。 她缓缓走近，看着颤抖个不停的男人，眼眶慢慢泛了红。 陆恒之像是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看着红姐，竟然还有力气扯出一个半死不活的笑来： “娇红，我一点都不疼，你别担心。” “癫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疼你啊？我是心疼我自己的妹妹，明明那么累了，还要勉强自自己来救你。你们夫妻俩，真是害人不浅，搞出个鬼胎，要生就回你们内地生啊，做什么要跑到香江来生啊？你图谋不轨啊！” 红姐眼角泪滴盈盈欲坠，但说出口的话仍是凶巴巴的，狠狠剜了陆恒之一眼后，她转身去卧室里察看富贵的情况。 红姐一走，陆恒之眼里的光便熄灭了。 柳玄淡淡看着他：“舍不得她担心的话，你就要做出选择了，陆先生。” 陆恒之听见她的话，苦笑一声：“我……不能对不起佳佳……” “但她已经对不起你了吧？” 柳玄声音微冷。 “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不用对我撒谎，陆先生，我说过，有些事情，你瞒不过我。陈小姐这一辈子会有很多男人，但都不会修成正果，你更不可能是她的最后一个男人。可你，你面相极好，为人善良，前途光明，对感情更是专一，这辈子若没有意外的话，注定会是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前程似锦的人生赢家。” 柳玄盯着陆恒之的脸，没什么情绪的说道。 陆恒之声音有些苦涩：“柳小姐，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佳佳……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柳玄放开了他的手：“我只相信我自己看见的。好了。” 陆恒之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上的伤口虽然还是那样惨不忍睹，但是那侵入骨髓的阴冷的剧痛却已经没有了。 “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帮你驱散你体内的邪气，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回去多晒晒太阳就没事了。” 柳玄叮嘱了一声，起来走到陈娇娇身边，察看她的身体。 陆恒之半晌无言。 柳玄正专心检查陈佳佳，陆恒之却又突然开口道： “柳小姐……你之前说过，我和娇红，是彼此的正缘……” 他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就像只是在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柳玄头也不抬：“那只是我看到是那样，但陆先生，人的命格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你的命运，就比如现在——”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和红姐之间的那道红线，因为你三番四次的伤害，已经快要断了。陆先生，这次恐怕是你最后的机会。但不管你怎么选择，你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命运。放心吧，红姐是个优秀的女人，即便没了你这桩姻缘，她靠自己也能生活的幸福。” 第134章 你以后会很好 陆恒之两眼失神的看着天花板，嘴角笑容有些苦涩，但又透着一种莫名的欣慰。 “是啊，她一直都是那样的女性，虽然看起来娇柔，但其实是朵带刺的玫瑰，不管在哪里，她都能扎根生长，然后用自己满身的刺，狠狠教训那些想要欺负她的坏人。就算没有我，她的世界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因为……” 他顿了顿，眼神满是自嘲。 “因为，我从来就没能保护好她啊。” 十年前，他要靠着她的帮助才能有足够的资金回内地筹备发展自己的事业。 那时候他们满心满眼只有彼此，爱意倾诉得那样坦荡无畏。 可那时候的他身无分文，跟谢家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在一起，多的是人说他吃软饭。 他心有不忿，却无力反驳，因为离了谢娇红，他在香江的确是连饭都吃不起的。 但这些并没能让他们对彼此的爱意减少半分，外人设置的阻碍，反而坚定了他们要冲破桎梏在一起的决心。 为了视线自己的抱负，谢娇红违背家族不许与内地人来往通婚的祖训，还把自己多年攒下来的钱财和珠宝都拿来给了陆恒之，而他在登上货轮回内地前，发下誓言，十年后，功成名就，必将回来迎娶自己爱的女人。 可十年后…… 他回到了香江，却没能信守当初的诺言。 他的身边有了另一个不得不保护的女人。 思绪发散，陆恒之眼角有一滴泪缓缓滑落。 而此时，卧室的门正掩着一条缝。 红姐躲在门后，背靠着衣柜，双臂环胸冷冷听着外面陆恒之和柳玄的对话。 听见陆恒之的叹息声，她死死抿着唇，才压下了快要冲出喉咙的呜咽声。 她才不会为了这种臭男人哭！ 十年前他不能保护她，十年后他不愿保护她，这种男人，要来干什么，留着年夜饭当盘菜吗？ 红姐眼神凶恶的像是要把地板都射穿一个洞。 她猛地站直身子，伸手用力一推。 门关上的瞬间，发出重重的声响。 柳玄和陆恒之同时抬起头看着卧室的方向。 陆恒之知道刚才的话被红姐听到了，瞬间面如死灰。 柳玄面无表情，淡淡看了陆恒之一眼。 “你既然决定了不跟红姐再续前缘，现在也没必要做出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来，难不成你还指望红姐看见你这样子，心疼你？” 她对陆恒之这种做事拖泥带水的男人，多少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确认陈佳佳体内已经没有鬼气残存后，她便在她眉心画下一道安神宁心的符文，让她能好好休息这一一晚。 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冷漠的俯视着陆恒之。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陆先生，你坦白告诉红姐你和陈小姐真正的关系，至于是不是要再次接受你，那是红姐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插手。但你如果放弃这次机会，从今往后，你再出现在红姐面前一次，我打你一次。我说到做到。” 柳玄脸上表情无比认真。 陆恒之呆呆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哆嗦了半晌，眼神中满是痛苦的纠结。 柳玄淡淡看着他。 直到他眼中最后一抹亮光熄灭。 他没有开口。 柳玄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人各有道，我尊重你选择的路。” 她声音平静：“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等陈小姐醒来，你们就离开吧。还有，我的话，请陆先生记住。” 说罢，她查看了房间各个角落摆放的风水用具，便没再说话，关了灯，回了卧室。 客厅里陷入一片黑暗。 陆恒之仍旧呆呆的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他的人生，到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割。 从今往后，是真的再不能打扰娇红的生活了。 十年的深情厚爱，终究是被他自己给葬送了。 柳玄进了卧室。 里面没有开灯。 好在柳玄是修行之人，即便这样漆黑一片的地方，她也看得清。 富贵被横着搁在床脚。 红姐侧躺在床上，占了大床的一个小小角落。 没有声响，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但并不平静的呼吸声暴露了一切。 柳玄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腹部，淡淡开口道： “红姐，忘了他吧。” 红姐没有回答。 只是呼吸声更加急促了些。 柳玄继续说道： “他或许是个好人，他可能也是真的爱你，但他心里背负的东西太多太重，他放不下。是他蹉跎了你们之间的缘分。红姐，你值得更好的人。” “死丫头。” 红姐猛地坐了起来，轻声骂道：“老娘难道就非得要有个更好的人来配吗？老娘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不也好好的活到现在了？男人，男人算什么东西！再好的男人，给老娘提鞋都不配！你要真当我是姐姐，以后就别提什么让我找更好的男人的话！我算是看明白了，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红姐骂的凶狠，可声音里却隐隐带着哭腔。 柳玄于是坐了起来，看着红姐。 却发现她姻缘线已然如风中烛火，即将熄灭。 但与此同时，她的玉柱宫的光辉却盖过了姻缘线。 柳玄深深看着她，慢慢笑起来。 “红姐，你以后一定会很好。” “废话，老娘现在就很好，有钱，漂亮，人缘好，谁敢说老娘这辈子不成功？” 红姐瞪了柳玄一眼。 柳玄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笑。 不，不一样。 红姐的未来，恐怕有连她也想象不到的大富贵，大机缘，在等着她。 柳玄没有说破，只拉着红姐的手，轻轻拍了拍。 红姐便也沉默了。 两人安静的对视许久，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笑倒在床上。 红姐笑着笑着，突然翻身背对着柳玄。 不过顷刻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日一早。 柳玄听见动静醒来的时候，红姐还没醒。 她睡得沉，一只脚搁在富贵身上，旗袍被她自己睡梦中扯开了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 柳玄拿了薄毯给她盖上，起身走到客厅。 陆恒之搀扶着陈佳佳，两人正准备出门。 转身的时候看见柳玄站在卧室门口，陆恒之嘴唇哆嗦了一下，讷讷道了声谢。 不过一夜之间，这个男人身上原本温润如玉却意气风发的气质已经萎靡了。 如今他整个人透出一股苍老的颓败。 柳玄没应声，因为他旁边的陈佳佳，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第135章 道不渡蠢货 柳玄有时候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什么特异功能。 类似，行走的招人恨体质？ 从周老爷，到阿曼达，再到陈佳佳…… 她自诩对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好心。 尤其是周老爷和陈佳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救了他们和身边人的命啊。 为什么做了好事，却惹来这些人的怨恨？ 柳玄不理解。 但人心本就是善变莫测的，她不可能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也不可能真的猜透每个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只能做到让自己问心无愧。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回去之后，你最好还是找个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不要留下病根，影响以后。” 柳玄淡淡看了陈佳佳一眼。 她这一眼并没有什么情绪，可陈佳佳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突然眼圈通红，恶狠狠的瞪着柳玄： “事到如今，你还来装什么好人？你害死我的孩子，你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吗？你是个杀人凶手，迟早有一天，我要你给我的孩子偿命！” 陆恒之脸色沉下来，抓着陈佳佳的手低喝一声：“佳佳，够了！柳小姐是你的救命恩人。” “恒哥！你为什么向着她说话！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这样偏袒她？难道就因为她和谢娇红是一伙的吗？你是不是根本就还没放下那个贱人！” 陈佳佳又发疯一样尖声叫喊起来。 陆恒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柳玄脸色也冷下来：“陈小姐，我是修行之人，但我修的是道教，不是佛教。佛教讲究一个普渡众生，但道教不一样，修道之人，不渡自寻死路的蠢货。” 陈佳佳眼神不可思议：“你什么意思？你在骂我是蠢货？” 柳玄不承认：“我的意思是，你今后的难关，只能自渡了，没人能再帮你了。” 说罢，她大步越过二人，走到门口，打开门后冷眼看着他们：“慢走不送。” 陆恒之脸色惨淡，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苦笑一声，拉着还满脸不服的陈佳佳走了出去。 陈佳佳前脚跨出门槛，柳玄吼叫毫不犹豫的就关上了门。 “放开我！” 陈佳佳一把甩开陆恒之的手，转头怒瞪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咬牙切齿。 “佳佳，你是不是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陆恒之有点疲惫的闭了闭眼。 陈佳佳背对着他，声音里尽是恨意。 “我当然记得！我被谢娇红那个贱人推倒在地，动了胎气，孩子要出来了，可是这个柳玄说我的孩子是鬼胎，说不能让他出生……然后，他们就合伙，杀死了我的孩子！就在街上，当着那么多人和警察的面，他们谋杀了我的孩子！” 她说完这些，蓦地转身死死瞪着陆恒之。 “恒哥，你为什么不救我们的孩子！我昏过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我醒来之后，我的孩子就没了，而你却说那两个贱人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你真的相信她们说的，我们的孩子是什么鬼胎吗？你不是留洋回来，只信科学，不信那些荒谬的鬼神之说的吗？” 陆恒之被她这样质问着，刚要开口解释，可他一抬眼，看见了陈佳佳看他的眼神。 那是和她看着柳玄的时候，如出一辙的，怨恨的眼神。 他浑身一震。 佳佳如今，竟是连他也恨上了。 “我不信鬼神之说，但我不得不相信我自己亲眼看见的。” 陆恒之说完后，看着陈佳佳的眼神，就知道她并不相信。 但他此刻手上有伤，心里也有伤，实在腾不出心绪耐心的开解她。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开门声。 陈佳佳大概还留有一丝理智，暂时偃旗息鼓，挽上了陆恒之的胳膊。 一抬头，看见对面打开的门后，走出来一个一身西装裙套装，打扮干练，画着淡妆的女人。 只是那女人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眼下两个硕大青黑的眼袋，让她看起来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似的。 阿曼达在门内隐隐约约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声，但她也听出那不是柳玄的声音，所以也不在意。 这会儿开了门，她习惯性的朝对门投去阴冷的目光。 却没想到门口站着两个陌生人。 她一下子愣住了，但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冲着二人勉强笑了笑，转身就朝电梯间走去。 陈佳佳此时神经高度敏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人看向柳玄房门时那跟自己相似的怨恨的眼神。 再一转眼，又看见阿曼达门口摆放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看起来似乎是驱邪用的物品。 她眸光闪了闪，听见电梯间传来“叮”的一声，脚下一动，拉着陆恒之不由分说的赶上去，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秒挤了进去。 阿曼达原本发着呆，见这二人挤进来，垂下眼往角落缩了缩。 陈佳佳却不停的那眼神观察着阿曼达。 等到了楼下，她有意无意的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时，拉着陆恒之的胳膊撒娇： “恒哥，我好渴，你去那边的杂货店帮我买瓶水好不好？我要橙汁，要冰镇的。” 陆恒之皱起眉头：“佳佳，你刚刚小产，不能吃冰。” 陈佳佳表情一顿。 说起来，虽然他们都说自己的孩子没了，她的肚子也确实瘪了下去。 但是为什么……她的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小产该有的反应？ 她甚至不觉得失去这个孩子，自己有多伤心。 相反的，她的整颗心都被仇恨占据，反而对那个失去的孩子，没有半点思念。 她有些困惑，但眼角余光看见阿曼达走出来的时候，她把这份困惑压了下去。 “都听你的。快去呀！” 陆恒之于是嘱咐她不要乱跑，自己向马路对面的杂货店走去。 陆恒之一走，陈佳佳便转身，看着走向门口的阿曼达，脸上堆起笑容：“小姐，方便说两句话吗？” 阿曼达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 她这个时候本来是急着去赶班车上班的。 可是想到在家里听见的争吵，看着这个女人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她朝着陈佳佳走了过去。 第136章 寂寞的是她自己 陆恒之回来的时候，陈佳佳正与阿曼达挥手告别。 看着阿曼达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陆恒之眉头微皱。 “那是柳小姐对门的邻居？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陈佳佳脸上笑容冷下来，看着陆恒之，冷哼一声： “恒哥，你紧张什么？我们不过是比较投缘，随便聊些女孩子之间的话题而已，怎么，这你也要管？” 陈佳佳语气尖锐，夹枪带棒。 陆恒之直觉事情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沉默了几秒，把手里常温的水递了过去： “对不起，是我多心了。” 陈佳佳手里摩挲着水瓶，看着陆恒之那张她爱极了的脸，嘴角抿了抿，叹了口气。 态度软化下来。 “算了，恒哥。” 她往前走了一步，温驯的靠在陆恒之怀里，声音闷闷的。 “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以后忘记谢娇红，只要你以后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是爱你的。孩子，我们以后还可以再生。重要的是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对吗？” 她声音里有几分哀求。 陆恒之身体紧绷着，抬眼看向小区里，柳玄的房子所在的方向，眼里一阵痛苦挣扎。 “恒哥？” 察觉到陆恒之的犹豫，陈佳佳心一紧，更用力的搂紧了他的腰。 陆恒之这才回神，用力回抱住陈佳佳，低低应了一声。 房子里。 柳玄在客厅里打坐了许久，红姐才从卧室出来。 她还有些迷蒙，眼睛也没完全睁开，只凭着身体本能的驱动，在于是洗漱后，使劲在脸上拍了两把冷水，才算是完全清醒过来。 走到客厅的时候，她眼神装作不在意的看了一圈，而后冷哼一声：“那两个扫把星走了？” “嗯，走了，陆先生还说，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柳玄没有睁眼，说完后，吐纳调息，感受着恢复了的微弱的灵力在筋脉中的流转。 红姐随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把胸前的扣子扣好，在柳玄旁边找了个凳子坐下，环顾了一圈。 “你这房子，还要找人装修吗？我看你搬走了不少家具，现在看起来，空荡荡的。不过这样也好，看着比之前宽敞，也更干净。” 红姐也知道这屋子不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先前来的时候，这屋子虽然家具什么的都很好，也没有太多灰尘，但看起来就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如今那些大件的家具搬走了，屋里确实多了几分……阳间气息。 “装修就算了，我打算换一批家具，买张新的床，沙发柜子那些。先前佛爷送了我一个宝贝，摆在家里，也就够了。” 柳玄结束打坐，身体微微出汗，起身去浴室擦了擦脸。 “富贵还没醒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说起富贵，红姐有些担心。 柳玄却不担心：“他是太累了，休息好了，自然就会醒来了。” 他不是修行之人，只是恰好身负天道金光，先前她每次需要富贵帮忙，不过是要借助他的气运，躲过天罚而已，他只是被动的参与其中。 但昨天那样凶险的情况，她不得已消耗大量灵力，从富贵体内引出了前所未有的大盛的金光。 类似拔苗助长，他从未修行过的身体，一时之间有些负荷太重，接受不了而已。 红姐听见富贵不会有事，也就放心了，在屋里稍坐一会儿，便起身要走。 “我那旅馆还得开门，今天我先回去。还有啊，这几天你干脆就去忙家具的事情好了，旅馆那屋子里，你们剩下什么东西，我收拾收拾，下回都给你带过来。” 红姐对着镜子整理好了头发和衣服，出门前叮嘱柳玄道。 柳玄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东西，红姐你知道的，我和富贵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是两个乞丐。” 提起第一天的场景，红姐回想了一下，竟然觉得有几分唏嘘。 原以为柳玄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客人，看起来手里也没什么钱，恐怕顶多住一个月，手里没钱就要滚回贫民窟住桥洞了。 谁知道后来发生这么多事，虽然她确实没住满一个月就要搬走，但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们如今，不是旅馆老板和住客的关系，而是亲如姐妹一般。 而柳玄也没有滚回贫民窟，反而成了佛爷跟前的红人，也在香江买了自己的房子，马上还要开启自己的事业。 造化弄人，但还好，在她这个妹子身上，都是好的事情。 红姐看着柳玄，眼神分明就是看着自家好好成长的妹妹的阿姐。 “对了，红姐，别的都不要紧，我门房间里那个黑箱子，要劳烦你帮我带过来。” “我知道，那个就是佛爷送你的宝贝是吧？放心，今晚或者明天，我就给你送过来。” 说着，她看了眼这个屋子，笑道：“昨儿跟你睡在一张床上，那种亲密的感觉，真是好久没有过了。还是十几年前，我还在谢家的时候，我那调皮的妹妹经常耍赖跟我挤在一张床上。阿玄，你要是不介意，我隔三岔五的来你这住一晚怎么样？也能跟你聊聊天，帮你解解闷。” 她捂着嘴嗤嗤笑着看着柳玄，其实心里却有些忐忑。 说是给阿玄解闷，其实真正寂寞的，是她自己啊。 但她也清楚，柳玄毕竟不是她的亲妹妹，更是个淡性子，这样亲密的相处模式，不知道她会不会排斥呢？ 红姐心里没底，话说出口没几秒，自己也开始有些后悔。 怎么就这样着急呢？ 她应该慢慢来的，做姐妹就跟谈恋爱异曲同工，太过着急，就怕会事与愿违。 这么一想，她眼里的笑容都紧张起来。 柳玄没说话的那几秒钟，于她而言，简直比等待陆恒之的这十几年都更加难熬。 好在，柳玄最终笑着点点头： “红姐你要常来的话，我到时候，洗漱用品和拖鞋都给你备一份在这里。” 红姐僵硬的神情这才缓缓松弛下来，悄悄吐出一口气，笑着抱了抱柳玄，然后出门。 一出门，抬头就看见对面门上挂着的千奇百怪的驱邪用品。 红姐脸色沉了下来。 第137章 我们有默契 她家阿玄是个性子淡，脾气好的，但她可不是。 这对门住的那个女人，敢在门上挂这些东西膈应她妹妹，她要不给这女人一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她在九龙十几年就算是白混了。 红姐最后冷冷瞥了阿曼达门口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而屋子里，柳玄把之前没做完的改换屋里风水的工作收尾结束之后，去卧室里尝试叫醒富贵。 “姐姐……几点了哇？我好困……” 柳玄叫了几声，可富贵只是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副困得快要原地升天的架势。 柳玄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睡了很久了，不饿吗？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富贵拉下柳玄的手，让她抚着自己的脸，在她掌心轻轻蹭了两下，像只小猫一样轻哼着呢喃道： “我不饿，姐姐再陪我睡一会儿……我好累……” 话刚说完，没两秒钟，就响起了浅浅的呼噜声。 柳玄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有点愧疚。 要不是她昨天强行引出超出他身体承受度的天道金光，他也不会累成这样。 轻轻抽出手，帮他盖好被子，柳玄没再打扰他，关门走了出去。 她拿了张纸，记下了最近要采购齐全的家具清单，正打算出门去找王姐问问这附近有没有便宜靠谱的家具市场，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呀？” 柳玄拿了根头绳将头发扎在脑后，走到门口，听见门外传来的是龅牙龙的声音，打开了门。 一开门，龅牙龙那张灿烂的笑脸就出现在眼前。 “仙姑，早啊，我买了早点之后顺路路过这里，想着带上来跟你们一起吃。富贵兄弟起了吗？有他最爱吃的肉包哦。” 柳玄摇摇头：“他还在睡，你先进来吧。” 她没戳破龅牙龙的小心思。 从九龙东区的码头棚屋，再怎么顺路，也顺不到这深水埗来。 不过龙哥是熟人，不会存坏心思，柳玄也不计较这些。 客厅没有沙发，柳玄便搬了两个小板凳拼成了餐桌，和龅牙龙二人坐在地上吃起来。 “对了龙哥，这是我要买的家具清单，你看一眼，如果你知道哪里有靠谱的买家具的地方，你有空就带我去看看吧。我一会儿也打算去小区里打听打听。” 龅牙龙正喝着豆浆，听见柳玄这话，猛地把一大口咽了下去，险些呛到，拍着胸口赶紧说道： “仙姑啊，我这次来也是为这件事。我还真知道一个地方，不过是个卖二手家具的，虽然不是新货，但收回来卖的肯定都是质量有保证，也干净的，而且价格比那些新货便宜一半都不止，你要是感兴趣，我们今天就可以去看看，要是有看得上的，我还找两个兄弟帮你搬上来。” 柳玄有些惊喜：“龙哥，咱们不愧是马上要一起做生意的人，已经开始有默契了。” 龅牙龙猛地低下头，脸上火烧似的。 什么……什么默契……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好听呢…… 事不宜迟，吃完了早饭，两人便决定赶去二手市场挑选家具。 临走前，柳玄在卧室里又布下了一层结界，一来以防万一保护富贵，二来，如果真的有什么异动，结界的震颤她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二手市场距离这里不算太远，柳玄叫了辆黄包车，约莫二十分钟左右到了地方。 “仙姑，就是这里了。” 龅牙龙先下了车，脑子抽的转身伸出手，试图展现一下自己那并不存在的绅士风度。 可柳玄今日穿的又是一身西装，在他伸手的同时，已经动作利落的自己跳了下来。 看见龅牙龙的动作，她还疑惑的歪头看了他一眼。 龅牙龙有些讪讪的收回手，领着柳玄向市场里面走去。 柳玄一路走一路看，才发现这里卖的不仅是二手家具。 这里简直就是七十年代香江的跳蚤市场。 各种家具，家居用品，装饰品，书本，娱乐产品，甚至还有一些卖二手衣服的，价格便宜得离谱，两块钱可以买三件。 柳玄只瞟了一眼，就放弃了进去看的念头。 无他，里面卖的衣服，质量一眼看得出的差，而且款式都是花花绿绿的，她想象不出自己穿那种花里胡哨的衣服的样子。 倒是龅牙龙感兴趣的瞅了好几眼。 柳玄理解，毕竟他当古惑仔的时候，穿的也都是这样的花衬衫沙滩裤，走在人群里，气质是独一份的扎眼。 “龙哥想买衣服的话，就进去看看吧，我在隔壁转一转。” 隔壁是卖一些家居装饰品的，柳玄兴趣也不大，但是看龅牙龙真的很想去看衣服的样子，她倒是也可以在隔壁随便看看等等他。 龅牙龙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仙姑，你放心啦，我买两件衣服就出来，很快的。” 说罢，便很快的冲进了店里。 柳玄看着他挤在货架前的人群当中，跟人争抢一件夏威夷海滩风格的花衬衫，摇了摇头。 等龙哥正式跟她干了，得提升一下他的穿衣品味才行。 哪有干算命风水这一行的，成天穿得那样五颜六色招摇过市的？ 现在嘛……先暂时随他去吧。 不过事实证明，在买衣服这件事情上，有些男人的速度跟女人不相上下。 龅牙龙说的很快，是多快，柳玄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在那家店逛了两圈，又出来找了个石墩子坐了半天，又无所事事的在半条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龅牙龙只是从门口的货架转移到了更深处的位置。 柳玄只能越过人群依稀看见他那桀骜不驯的发型了。 她摩挲着口袋里的纸张，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惆怅。 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把龅牙龙喊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不远处闹哄哄的争吵起来。 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在一家家具店门口，指着一个中年男子破口大骂。 其言语之粗俗鄙陋，柳玄不忍复述，只紧紧皱起了眉头。 而且，不知为何，那身道袍她看着，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第138章 坏了道士的名声 “你这道士真是胡搅蛮缠，快走吧，我这家具卖谁也不卖你！” 中年男人应该是这家店的店主，这会儿听着道士嘴里蹦出来的那些不上台面的骂人的话，又是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臊得脸皮通红。 “卖给谁？你能卖给谁？” 道士骂累了，停下来喘了口气，听见店主这句话，冷笑一声。 柳玄慢悠悠走过去，隔着人群打量了一眼那个道士。 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恍然大悟。 怪不得眼熟。 这不就是当初被周老爷请回家镇压怨气救小公子，却根本没有半点灵力，只是招摇撞骗，没拿到全部报酬，在周府门前骂街的那个假道士嘛！ 这世界还真是小，兜兜转转，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熟人。 柳玄想着，龅牙龙大概没那么快出来，索性站在人群后面，跟着看看热闹。 “你把这床卖给谁，那都是在害人！来来来大家伙看过来啊，本人道一，是黄大仙区碧溪观的道士，今天我就要给大家揭露这家黑心店铺的真面目！”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这名为道一的道士脸上表情越发得意起来。 “你别在这儿妖言惑众，大放厥词！” 店主气急了，抄起手边的扫帚就要动手驱赶。 道一却两手一叉腰，一挺胸脯，理直气壮呛了回去。 “妖言惑众？笑话，作为道士，我的天职就是降妖除魔，救世济人！大家听我说啊，他摆在门口的那张床，分明就是用极阴之木打造的床架！” “道长，什么叫极阴之木啊？” 人群中有人发问，而这显然正中道一下怀。 他哼笑一声，抚了抚下巴上半指长的山羊胡绪，得意的摇头晃脑道： “所谓极阴之木，就是上面附着了极重的阴气的木头，这种木头，多半是还是树木的时候，有许多人吊死在树上，或是因为种种原因，在这棵树附近惨死。更严重的情况，这木头本就是生长在乱葬岗上，吸收了成千上万无主冤魂的怨气！用这种木头做成床，真是其心可诛！普通人在这张床上睡久了，轻则霉运缠身，重则命丧黄泉啊！” 他越说，声音越是激昂高亢。 柳玄眯着眼，暗自琢磨着，有他这种忽悠人的家伙在，那碧溪观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道观。 店主快要气疯了：“胡说八道！别说这张床不是我造的，是我从别处收来的，我根本不清楚它的来历……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那你这道士，难不成是自己活腻歪了，上赶着找死要在我这买这张床啊！” “这话也有道理啊……” “这道士难道真是在骗人？图啥啊？” “是不是跟店家有仇啊？” 听着吃瓜群众的窃窃私语，道一丝毫不慌。 他猛地一甩道袍的宽袖，对着店家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节，然后站直了，仰头看着天空长叹一声： “我们修道之人，心怀天下苍生，危难时刻，更是可以以身犯险，只求荡平世间邪祟，还人间一个清白太平！所以这张床，别人买不得，可我却不得不买，只因我肩负道教的责任与大义，要以自身修为与正气，镇压这木头上的怨气，超度那些枉死的冤魂。” 他满脸的正义凛然，字字铿锵。 柳玄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那道士的眼风便扫了过来。 柳玄与他对视一眼，在他眼中，看不见修行之人该有的淡薄与清心寡欲，有的全是世俗的精明算计。 她又看了那张床一眼。 哪有什么冤魂，怨气？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用料稍微好一些的樱桃木制作的木床而已。 樱桃木虽然对湿度和温度较为敏感，容易变形，但颜色鲜艳，纹理细腻，制作出来的家具看起来有格调，在这二手市场上售卖的家具当中，一眼看过去确实惊艳出众。 但相对应的，价格也会比其他同类家具更高一些。 柳玄猜想，应当是这个假道士看上了这张木床，却又没钱，买不起，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损招，企图让老板低价，甚至不要钱的白送给他。 这可真是坏了道士的名声了。 道教中人虽然一贯名声不好，因为他们向来有话直说，该骂就骂，从不内耗，只外耗别人。 但真正的道士，从不胡说八道，就算骂人也是骂得有理有据让人无从辩驳。 店主也不是傻子。 任凭门口一堆人起哄，硬是不松口，说不卖就是不卖。 柳玄对那张床没什么兴趣，往店里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入眼的其他家具，这就打算走了。 一转头却看见两分钟之前还在衣服店里血拼得龅牙龙，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跟她隔着两个人的站位，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柳玄于是伸手拽了拽他：“龙哥，走吧。” 龅牙龙正看得上头，转头对柳玄笑嘻嘻道：“别呀仙姑，再等等，时间还早，家具反正就在店里，又不会长腿跑了，可这热闹要是少看一秒，那可就亏大了！” 柳玄有些无语，但龅牙龙像是脚下生了根，她也只好自己退出人群，打算先在这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家具店，先进去逛一逛。 但没走两步，远远看见街道尽头，一个同样穿着道袍的人，脚下起火衣带当风，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流星走过来。 柳玄目光一凝。 只见那人脚下蹬着一双灰扑扑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布鞋，裤腿用碎布条一圈圈紧紧扎着。 身上的道袍仿佛跟着主人经历过死生大劫似的，破破烂烂，千疮百孔，尽管已经打了无数补丁，却依然有些窟窿没能补上。 一头斑白的发丝用根发簪盘在头顶。 那张脸也是风尘仆仆，可唯有一双眼睛，却如天边明月，光辉明亮。 而更令柳玄在意的，是这道士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凌厉的道光。 那是唯有修行大成，又积攒了大功德之人才会修炼出的极其罕见的特征。 就连她自己，前世虽然被誉为玄门天才，在道术上凌驾众人之上，可也没能修出道光来。 因为师尊说过，她虽天资绝顶，生来就是要引领玄门，但却因为缺了那一缕魂魄，导致生性淡漠，少了一点心怀苍生的人性。 思及此，柳玄忍不住对来人生出一丝敬意。 第139章 彻头彻尾的糊涂蛋 那道士脚步匆匆，在路过柳玄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柳玄一眼，明亮的眼神中划过一抹惊奇。 “你为何在此？” 道士声如洪钟，却又莫名如微风般和缓。 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柳玄，可那眼神中倒映出的，仿佛不是站在他面前的柳玄。 柳玄被他这一句问得愣了一下。 “我……来买东西……” 她竟然久违的感觉到了紧张无措的情绪。 道士眉头一皱，手里拂尘在柳玄脸上扫过。 一股凉意伴着常年被香火浸染熏出的庄严气息，让她的灵魂都为之一振。 “你为何来此，你在寻找什么，你将去往何处寻你的道，这些问题你都还没想清楚，如何能寻回本源？” 他摇了摇头，有叹息一声：“空有道心与才华，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 说罢，看也不看柳玄一眼，脚下又加快速度朝那聚集的人群走去。 柳玄下意识伸手，可那破了几个大洞的宽袖却无情的从她指缝间滑走。 一瞬间，她心里有点空空的，怅然若失。 但下一秒，这种怅然若失，就被震惊所取代了。 那道长，四两拨千斤般轻松拨开挤作一团看热闹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在那假道士根本还没看见他的一瞬间，一把揪住了他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一个过肩摔将人撂倒在地。 然后便是一阵惨绝人寰喜闻乐道惊天动地的拳打脚踢。 拳拳到肉，脚脚致命。 一边打还一边骂。 虽然没有一句用到那种粗鄙的词句，但那气势，听起来叫人觉得骂的比那假道士脏的多了。 柳玄也是惊呆了，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那假道士一开始还勉强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便被彻底镇压，被按在地上只有哀嚎求饶的份。 再后来，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道士拳脚不停，倒是店家有些慌了：“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打得好！但是……能不能换个地方打？他这还要开门做生意，万一在自己门口把人打死了，那可就不妙了…… “狗东西，竟敢口出妄言说自己是碧溪观的道士，你可知碧溪观供奉的是哪路神仙，观中有弟子几人，又是何时立的观？答不上来是吧？我让你骗人，让你穿着这身道袍招摇撞骗……呵，你这道袍倒是件好东西啊，你也配穿？” 道长摸着手底下的布料如丝缎般光滑柔顺的道袍，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顿时更是怒不可遏。 啪啪啪几个耳光将那假道士扇成了猪头，他猛地呸了一声，一口血水吐在地上，其中还混了几片牙齿的碎渣。 “我错了……道长……饶了我吧……我不知道碧溪观在哪……我只听人说那道观荒废好久了，里面一个道士都没有，我……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猪油蒙了心了我，我错了……” 假道士涕泗横流，连连求饶。 众人也怕出事，纷纷出言开始劝架。 但道长显然是个火爆脾气，按住假道士不由分说又是一顿暴揍。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警察来了”，道长才堪堪压下了火气。 龅牙龙回到柳玄身边，瞠目结舌。 “乖乖，仙姑，你们修道之人，不是应该修身养性的嘛？这么个暴脾气，也能做道士？我看我以前混帮派的时候，都不及这道长十分之一啊！” 龅牙龙啧啧称奇。 “是那人假扮道士招摇撞骗，本来就该打。” 柳玄不以为意。 但她看了一眼那赶来的警察，竟然是何俊生和一个女警员。 她微微皱了皱眉。 香江警署是不是人手不够？怎么何警员要这样到处跑？ “阿sir救我啊！这道士疯了，他要杀我啊！” 假道士看见警察，就像看见了救星，拼命扑腾起来/ 女警员抽出警棍指着道长： “喂！你快放开他！” 道长瞅了何俊生和女警员一眼，不仅没松手，反而更拧紧了假道士的胳膊，疼得他直叫唤。 “你再这样要被抓起来的哦，别以为你是道士我们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们这些香江的警察，放着作奸犯科的罪犯不去抓，却要来阻止我清理歪门邪道！真是可笑之极！” 道长也伸手指着女警员的鼻子，张口就骂。 “你说什么！你当街打人，你就是罪犯！我现在就要把你抓进警局啊！” 眼看着那女警员要跟道长杠上了，柳玄想了想，走了过来。 “好巧啊，何先生。” 她淡声同何俊生打了个招呼。 何俊生本来已经拿出了手铐，正要跟自己的同事一起制服这个罪犯，看见柳玄，他嘴角翘了一下，但随即又压了下去。 “柳小姐，这里危险，请你不要过来。” 柳玄笑道：“这恐怕是误会了，这位道长是我的熟人，是因为看见有人假装道士招摇撞骗，看不下去才会出手教训。而且你们看被打的那个人现在还生龙活虎的，可见道长下手是有分寸的，根本不会出人命。” 假道士：生龙活虎？认真的吗？ 他傻眼了，要不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半边脸已经肿得失去了知觉，嘴巴说话也漏风，他还真要信了这丫头的鬼话！ “警官！警官！你们要为我做主！他真的是要打死我！” “打死你也是……” 道长横眉怒目，正要开骂，却被柳玄抢先一步。 她一个箭步上前，当着何俊生的面，狠狠给了假道士一个耳光，然后转身对何俊生笑道： “何先生你也知道，我也是修道之人，这家伙打着道士的名头，干那些阴损勾当，实在是有辱修道之人的名声，就连我也看不下去。我们若是不出手，难不成就任由他这样继续行骗？我想，这也不是警署希望看到的吧？” 何俊生目光微微凝滞。 那些还没散去的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出声力挺道长，那差点被污蔑的店家也拉着何俊生的手，声情并茂的向他描述那假道士的恶行。 何俊生被吵得有点没办法。 “可是他当街打人，触犯法规，怎么能放过他！” 那女警员斜眼瞟了柳玄一眼，不依不饶。 第140章 别想觊觎仙姑 “依依。” 自己的同事这样不依不饶，何俊生有些尴尬，看了看柳玄，又看一眼那满脸桀骜的道长，忍不住一阵头痛。 思忖几秒，对着道长开口道：“道长，不跟我们走也可以，不过，你要交罚款……” “罚款？那你还是把我抓走吧。” 道长两眼一瞪，把手伸了出来。 “警察先生你这两只眼睛难道是摆设不成，看不见我身上这身破烂衣衫？我要是有钱，我早都穿上那骗子身上的好衣服了，我还穿这玩意？” 他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何俊生，又呵呵笑道：“不过我看警察先生你面相不错，是个可造之才，跟道学还有点缘分。日后你要是闲来无事，或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可以去碧溪观找我，我来开导开导你。至于这小丫头嘛……” 道长看了一眼那女警员，摇摇头：“是个榆木脑袋，没救啦！” “你！你王八蛋！” 女警员气得七窍生烟，拿出手铐就要往道长手腕上铐。 柳玄拦住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张钱：“这些够不够阿？我替道长交了，别为难他了。” 道长又看了看柳玄，又是一脸的高深莫测：“你也是个榆木脑袋，只是天资好，还能救上一救。” 何俊生从柳玄手里抽出两张，又从腰包里撕下一张罚单，写好后，交给柳玄。 “这样就行了。你今天来这里，买东西啊？” 何俊生收好东西，看了看柳玄，抿抿嘴唇说道。 柳玄还没开口，龅牙龙突然抢话：“是啊，来这里当然是来买东西喽，要不然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神不善的盯着何俊生。 何俊生看他一眼：“我认得你，以前你在佛爷手下，还被抓进警署过。” 龅牙龙一愣。 不是吧？难道他以前真这么倒霉，被这衰仔抓过？ 虽然大多数时候，有佛爷保着，关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放出来，但是要是让仙姑知道自己被这小白脸抓过，那不是很丢面子？ 龅牙龙的嚣张气焰一下子萎顿了，不再吭声。 柳玄看了眼天色：“时间也不早了，龙哥，我们要抓紧去看了。何先生，再见。” 说罢，她冲着道长点头示意，拉着龅牙龙就走。 何俊生喉头一紧：“柳小姐！” 听见叫自己，柳玄回头看着何俊生，眼神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何俊生眼神微微颤抖，喉结滚动两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柳小姐，我师傅之前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是后天的，我找不到人跟我一起去，后天如果你有空的话……” 他声音有点紧绷，表情严肃，像是在陈述什么重大案情。 一旁的女警员眼神一暗，突然抓住何俊生的胳膊：“后天？后天不是要开会吗？你忘记啦，总警司要来检查的。” 何俊生一愣，转头看着她：“是吗？” 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 女警员连连点头，推搡着他转身：“别想啦，我们当警员的，好好工作混口饭吃才是正经事情，其他的，等你往上升一升，时间多了再考虑啦。” “等等……柳小姐……” 何俊生还要转身，女警员干脆搂住他的胳膊：“别喊人家啦，人家也有人家的事情要去忙的嘛，警署里一大堆工作，喂，你今天是不是不想回家睡觉啦！” 龅牙龙见状，也赶紧催着柳玄走了。 他回头瞪了一眼何俊生的背影。 靠北哦！他就知道这个衰仔对仙姑有非分之想，还想请仙姑去看电影？ 他没看过电影，但是也知道那些有点钱的人家的大少爷大小姐，下载乃流行的交朋友谈恋爱的方式就是请人家去看电影啦。 看完电影还要再去西式餐厅吃一顿洋人饭。 觊觎仙姑？有他在，想都别想啦！ “仙姑，这就是我之前看了觉得还不错的店，你进来看看怎么样？” 龅牙龙被何俊生刺激到了，一路上看见再便宜的卖衣服的店也不感兴趣了，带着柳玄直奔他看上的家具店。 老板是个胖胖的男人，热情的招呼一声之后，便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柳玄在店里走了一圈，看上了一张双人床，一张单人床，一个沙发茶几套装和一个斗柜。 都是柚木材质，因为是二手货，有些边边角角难免有点磕碰磨损，但总体看来质量不错。 龅牙龙看起来跟老板打过不少次交道了，三言两语红的老板眉开眼笑，这所有家具加起来，只要了柳玄两千出头的价格。 龅牙龙冲柳玄挤挤眼，示意她还可以再还点价。 但柳玄却觉得纯实木的家具给到这个价格，已经相当惊喜了。 见柳玄痛快付钱，老板也很爽快：“小姐，您留下个地址，我晚上找几个人，明天给您免费送货上门。” 柳玄点头笑道：“那就多谢老板了。” 龅牙龙也跟着笑：“那明天我少叫两个兄弟，也跟着帮忙。” 家具的事情安排妥当，柳玄还想请龅牙龙吃个晚饭，龅牙龙却摇摇头拒绝了。 “仙姑，码头那里还有一堆兄弟等着我回去喝酒呢，这顿饭啊，留着，下回，下回你再请我吃。” 他嘿嘿笑着，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哪能这一天把什么事情都做了呀？ 总得给下次见仙姑留个合适的理由吧。 他倒也不是想真的发生点什么，只是每次跟仙姑在一起，哪怕只是说说话，他也觉得满心欢喜。 “哦仙姑，有件事儿差点忘了。” 龅牙龙一拍脑门，从包里翻找出几张纸来。 “那个铺面的房东啊，腿脚不方便，他说他那边没问题，就等仙姑你签了合同，我再把头一个月的租金和押金跟合同一起给他送过去就可以了。你放心吧，我打听过了，那房东一家子都是老实人，不会在合同里做手脚的。” 柳玄睇他一眼：“这合同，你看过没有？” 龅牙龙一顿，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仙姑您才是咱们的老板，我有什么好看合同的……再说了……这这么多字……我也认不齐一行的……” 他不承认自己是文盲。 但其实也大差不差了…… 第141章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柳玄于是自己翻看了一遍合同，确认没什么问题后，签了字，连同押金和租金一并交给了龅牙龙。 “行，那我今天还回码头，明天我就去那小院里收拾收拾住下，等仙姑你来开业。” 龅牙龙小心的把所有东西都收好，跟柳玄挥手告别后转身往码头方向去了。 柳玄径直回家，在路上买了点熟食和点心，想着如果富贵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但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富贵还是没有醒来。 甚至连姿势都和上午她离开时是一模一样的。 整整睡了一天，一动不动。 柳玄这时候开始有点担心了。 灵力过度消耗亏空的感觉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样的，但她自己应对的方法便是打坐调息，忍着那种灵魂快要离体的疲惫和筋骨的酸痛，一点一点强行冲破淤滞的脉络，让那微弱的灵力能够在体内畅行无阻的循环。 但……富贵是天道之子，却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半点修行的基础。 他要如何才能应对这种棘手的状况？ 柳玄盘腿坐在富贵身边，皱着眉头看了他半晌，突然伸手搭在他左手手腕上。 闭上眼。 一丝灵力从她指尖溢出，顺着富贵手腕上某处穴位钻入他的身体。 柳玄紧闭双眼，将自己的感官汇集于那一丝灵力之上，在富贵体内游走。 她浑身紧绷着。 不同于她体内深沉的汪洋，富贵体内仿佛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灵力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沸腾的滚烫。 而让柳玄最为惊讶的是，事情完全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她以为富贵会这样累这样困，是因为他体内的天道金光被她全部引了出来，导致他体力被一瞬间抽干了。 可实际上，当她以灵力感知到富贵体内仍然澎湃着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天道之力的时候，她顿时觉得，即便是自己的全盛时期，周身的灵力在那样壮观的天道之力面前，也只是沧海一粟。 富贵不是没有修行的基础。 他的体内，有着寻常修行之人哪怕苦修数十年乃至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旺盛的灵力。 他缺少的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导火索，或者一句指点。 让他能够醒悟，于某一时刻踏上修行之途，他便会成为玄门一派，比往日的柳玄更加夺目的新星。 她猛地睁开眼，将灵力撤回。 那岩浆一般的温度似乎被这股灵力带入了她的体内，柳玄觉得自己周身都燃起了火焰似的，烫得她忍不住去拿冷水洗了把脸。 等那难以名状得情绪平静下来，才回到富贵身边，继续打坐调息。 红姐敲门的时候，柳玄正起收势。 在她开门前，红姐听到了电梯的声音。 阿曼达结束了白天的工作，满脸疲惫的回来，抬头看见红姐穿着一身宝蓝底绣着牡丹的艳丽的旗袍，眼中闪过一抹嫉妒和轻蔑。 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旗袍料子有多好多昂贵。 但也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一举一动都在卖弄风骚，摆明了是个靠叉开腿赚钱的。 她就是觉得这种女人太过下贱，凭什么能活在世上，还活得这么好，心安理得的画着出卖身体赚来的脏钱，穿着她穿不起的衣服，买下她只能按月付房租的房子。 她垂下眼，遮住眼底的鄙夷，冷着脸朝自家走去。 红姐是什么人？ 她是九龙城最出名的交际花，独自一人开旅馆的老板娘，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数不胜数，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阿曼达自以为藏得好，可她眼神里每一丝变化，都没逃得出红姐的眼睛。 红姐脸色也冷，转身朝对门走了两步，笑盈盈的道： “哎，小姑娘，是不是你掉了钱呀？” 阿曼达闻言，下意识低头打开自己的包看了一眼。 钱包好好的在里面，没有打开，哪来的掉钱一说？ 但她微微侧身低头看，身后的地上果真静静躺着一张纸钞。 还是个大面额的。 阿曼达眼神摇晃。 她确信自己的包里不会有这样的钱。 但是……面对钱，谁会不心动？ 她抬手拨了拨头发，淡淡道：“哦，是我掉的。” 然后走过去蹲下，伸手去捡那张钱。 可就在她的指尖碰到纸钞的同时，一双黑色漆皮，上面装饰着闪亮碎钻的高跟鞋便踩了上来，鞋尖牢牢压住了纸钞。 她抽了两下，没能抽动，于是抬头阴沉沉的瞪着红姐。 “劳烦您高抬贵脚。” 红姐仍旧笑盈盈望着她，可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是一种蔑视充斥在眼神里。 “我只是问你这钱是不是你的，我可没说这钱就是你的。你说这是你的钱，你怎么证明？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你啊？” “你！你在羞辱我！” 阿曼达站起来，瞪着红姐，眼睛里像要喷火。 红姐却轻笑一声： “你想要我羞辱你，也得有那个资本才行啊。再说了，你说我羞辱你，你刚才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自己清楚，难不成不是在羞辱别人？大家在这世界上赚钱生存的，本来是没有什么高贵低贱之分。可有些人，明明自己才是肮脏的那一个，却偏偏要把别人相像的跟自己一样不堪，好像这样就能衬托得自己有多一尘不染。” 红姐抬脚，漫不经心走到阿曼达身后，目光幽幽落在她后脖颈上。 在她的长发遮掩下，她白皙的近乎没有血色的皮肤上，蜿蜒着一道丑陋的红痕，像肉虫一样凸起，匍匐在她的身体上。 红姐嘴角笑意加深了，状似不经意的抬手撩起她一簇发丝。 阿曼达蓦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地上的钱也不要了，用见鬼似的眼神看了红姐一眼，然后踉跄的逃回自己屋里去了。 关门声震天响。 红姐冷笑一声。 “红姐，你又戏弄人家了？” 柳玄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阿曼达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红姐转身，笑得风情又促狭：“开个玩笑喽，谁知道她玩不起呢。” 说着，俯身捡起地上的纸钞，掸掸干净放回包里。 “看看，你要我带来的是不是这个宝贝？” 第142章 一定会再见面 红姐从地上抱起一个箱子，柳玄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多谢红姐。” 柳玄接过箱子，领着红姐回到屋里。 打开后，小心翼翼的捧出里面的元始天尊小像。 这尊小像不大，但拿出来的一瞬间，红姐感觉自己好像出了幻觉，怎么耳边好像听见了一点奇怪的声音。 但也只有那一瞬间。 她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于是戳了戳柳玄的手背： “阿玄，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说罢，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柳玄面色淡然：“哦，大概是这屋子里残留的怨气，被元始天尊的威势震慑绞杀发出的最后的惨叫声吧。” 红姐噎了一下：“……你倒是很习惯这个声音。” 柳玄淡淡一笑：“当然了。红姐你吃晚饭了吗？我买了些菜，富贵还没醒来，我们俩先吃吧。” “富贵还没醒？他这都睡了整整一天了。” “我检查过了，没什么事，就是太累而已。” 至于他体内的灵力……那是对身体有百益而无一害的东西，不必担心。 两人席地而坐，吃着柳玄买回来的熟食和点心，红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些年在九龙看见过的有意思的事情。 既然是在聊九龙，不可避免的要说起佛爷这个大人物。 “对了，佛爷下个月办生辰宴，今天打了电话来，叫我提醒你不要忘记去参加。时间和地址都给了我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这两天正好去给你挑几件礼服。” 红姐放下筷子，开始细数九龙城内她觉得质量不错的定做礼服的店铺。 她边说着，眼神亮如繁星，像是个完全沉浸在打扮自己妹妹的乐趣之中的姐姐。 柳玄欲言又止了好几回，可看着红姐兴致勃勃的眼神，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本是想提醒红姐，佛爷请她去参加自己的生辰宴，不是出于什么关怀的心理，邀请自己的干女儿为自己贺寿。 对佛爷而言，她是仙姑，是算命先生，是个工具人。 之所以要她到场，是佛爷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设下的重重保障之一。 一个工具人，需要穿什么礼服？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繁琐的礼服完全没有西装或简单的旗袍来的方便。 但红姐此时正在兴头上，柳玄也不想打扰她。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也导致了很多变化，其中之一，便是红姐在她面前，越发真实了。 最初认识的红姐聘婷婀娜，风情万种，每一个抬手转身都完美的像是精心刻画好的，虽然让人惊艳，但却无形中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而现在，红姐在她面前，会笑，会哭，会生气，会恶作剧，偶尔有时候也会露出寂寞的神情。 柳玄猜想，那寂寞不一定全是因为陆恒之。 红姐不止一次提起过她家里的妹妹，可见姐妹二人情谊之深。 她离家十几年，恐怕对自己的妹妹也是无比思念。 “挑礼服的事情，就交给红姐了，我是一窍不通的。” 柳玄轻声说道。 红姐闻言便笑得更开心了，放下筷子坐到柳玄身边，细细端详她的眉眼，声音压得温柔极了。 “我那妹妹比我小十岁，像个小豆丁一样总爱跟在我后面，我做什么她也爱跟着学。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她大约也正是你这般大的年纪。不过……她长相与我相似，应该比阿玄你要更媚一点。” 她目光深深的看着柳玄，却又像是透过柳玄在看着旁人。 “她最爱便是学我涂脂抹粉，成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年画上的小娃娃，性子也活泼，你要是见了她，也一定会喜欢她。” 说起自己的妹妹，红姐神情软化下来。 “一定会再见面的。” 柳玄动手收拾桌子，低声说了一句。 原本只是随口安慰红姐的话，可红姐听了，眼底却漫上笑意。 “我知阿玄是厉害的，你说这话，一定是看出了什么。那我就期待着跟我妹妹再见面的那天。” 收拾完吃食，扔完垃圾，两人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 富贵仍旧是一动不动的睡着。 红姐忍不住拿手去探他的鼻息，感觉到吹拂在指尖的气息，才放下心来。 转身亲昵的搂住了柳玄的胳膊。 “你刚来香江不久，跟佛爷虽说认识，但他的为人处世各种习惯你都不清楚，而且九龙黑帮其他帮派的情况你都不了解，去了佛爷的生辰宴，难免会紧张，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一一记好。虽说那天我会陪你去，但我也少不了交际应酬，不一定能时时跟在你身边。” 红姐拉着柳玄，仰躺在床上，絮絮叨叨着。 柳玄一声不吭，安静的听着。 她知道这些是红姐这十几年间，自己一个人在九龙摸爬滚打，在那些黑帮之中涉险周旋，才得到的经验。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心连心的亲人，妹妹，才会这样把自己千辛万苦换来的经验倾囊相授。 柳玄虽然表情还是那样平静无波，但心里是感动的。 等红姐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才安静下来。 正当柳玄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却又翻了个身，面对着柳玄，笑眯眯道： “阿玄，你觉得，我要是在这深水埗也开一家分店怎么样？” 柳玄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红姐那间旅馆，在九龙开了十几年了，那里是她的大本营，各方势力在那里都可以庇护着她。 至于深水埗？ 柳玄对这里了解不多，但这里大多是住宅区，像阿曼达那样的上班族，也会选择租房。 但是……开旅馆？ 她不觉得在这里开旅馆生意会有多好。 “哪有什么为什么？” 红姐见柳玄皱眉，没有第一时间露出高兴的表情，有些生气的在她脑门上轻敲一记，然后翻回去仰躺着。 “树挪死人挪活，我都在九龙呆了十几年了，早也待腻了，当然想换个地方，换一种生活喽。而且……” 她侧头看着柳玄，脸上笑意渐深。 第143章 小心红色的东西 “而且，你和富贵搬到这里了，以后又只剩我一个人在那里，想想……怪寂寞的。” 红姐似乎还不习惯这样把煽情的话直接说出口，话音刚落，紧张的咕咚吞咽了一大口。 柳玄便知道，在九龙呆腻了只是谎话，红姐只是寂寞了太久，如今她把自己和富贵当作亲人，既然有了亲人，谁还愿意独自忍受那份寂寞？ 人骨子里都是有群居属性的，再孤僻的人，一旦接触过愿意接纳自己的群体，都会慢慢剥下自己伪装的外壳，敞开自己。 她想了想，认真道： “但九龙是你的地盘，不能轻易舍弃。开旅馆是个辛苦的工作，要一整天都待在前台。红姐你要是在这里开旅馆分店，到时候怕是管理不过来。” “九龙那边，我可以雇个人看着。” 红姐沉默片刻，低声开口道。 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少了点激动兴奋，多了点小心翼翼。 柳玄微微皱眉。 “但那毕竟是你十几年的心血，就算要找人看管，也得找信得过的人。而且红姐你如果想在深水埗这边发展，与其开旅馆，倒不如开间别的店。比如……卖衣服？” 住宅区附近多的是生活用品商店，例如杂货店，水果摊，菜店等。 至于居民们其他层面的娱乐类的需求，大多会选择在周末的时候去较远一些的市中心的商业区采买。 要在这里开一家服装店，不是不可行，只是要找准居民们的需求。 “那就开服装店。” 红姐却是直接拍板了。 她本来也不在乎开什么店。 只是总得找个由头，才能经常往这边跑啊。 她要是还一直守着九龙那个旅馆，哪能隔三岔五的往深水埗跑？毕竟距离也不算太近。 但如果她在这里再发展一项事业，有时候忙到太晚，在阿玄这里借住，那就是合情合理顺理成章的了。 至于开服装店的费用，经营的盈亏？ 说实话，她并不是太在意的。 决定好了之后，就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红姐拍拍柳玄的胳膊，自己转个身就睡了。 柳玄却是叹了口气。 想想明天，要做的事情还不少。 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了。 第二日，红姐醒来的时候，柳玄还没醒。 她起来穿好衣服，站在床边俯身看着柳玄，突然意动。 伸手帮柳玄掖了掖被角。 这动作有些生疏，却又仿佛是刻在骨子里那样自然。 想起柳玄昨天说的话：一定会再见面的。 红姐有些唏嘘感叹。 昨儿是话赶话，她说自己期待着那一天。 可实际上，她那妹妹一向听话乖巧，既然自己已经被谢家除名，没有父母的许可，这辈子她们姐妹二人大概是无缘相见了。 她面上划过一抹哀伤。 柳玄像是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眼，嘟哝了一句：“你要走了吗？” 她没睡醒，困倦的声音里透着自己没察觉的亲昵。 红姐心里软了一块，在她脸上捏了捏：“嗯，回店里去了。今天晚上我就不来了，你不用等我。” “嗯。” 柳玄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看了红姐一眼，迷蒙的目光慢慢清醒了些。 “嗯？” 她疑惑的轻哼一声，微微抬起头，仔细看着红姐。 “怎么了？舍不得姐姐走啊？” 红姐笑眯眯的调侃道。 柳玄这时候彻底清醒了，声音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 “不是……红姐，你今日出门，要小心红色的东西。” “红色？” 红姐一愣，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还好，身上这件旗袍上绣的虽然是牡丹，但是粉色的。 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红色。 “那我今日便不擦口红了。” “不止是你自己身上的红色，还有外面的红色，红色的出租车，红色的凳子，都不要碰。” “知道了。” 红姐把包里口红拿出来，放在了桌上，朝外面走两步，突然又转身：“跟我也就算了，以后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给别人这样看相。我最近听说啊，算命也不是什么很安全的事情呢，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原来给别人算命算得太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你一定要记得，少说少看！” “好。” 柳玄笑笑应了，等红姐离开，她抬手摸了摸喉咙。 嗯……确实是不太好的事情，嗓子有些痛。 红姐洗漱后拎上手包离开。 出门的时候，好巧不巧，又遇上了阿曼达。 看着那依旧一身灰色西服套裙的女人，红姐立刻整理好脸上的表情，笑盈盈的打了个招呼：“早啊。” 阿曼达猛地抬头。 红姐吓了一跳。 看来得找时间找这小区的物业问问，看能不能来修一下灯泡。 这走道里光线太暗，这女人一抬头，脸上铁青一片，看着连点活人的样子都没有了。 阿玄本就是做那方面生意的，工作的时候肯定不少见那些妖妖鬼鬼的，下班回家，就别再让她看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阿曼达满眼怨恨的看着红姐。 就是这个女人，昨天晚上用一张钱羞辱了自己。 明明是个破烂货！ 有什么好得意的！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她手指哆嗦着攥紧了。 红姐轻飘飘瞥她一眼，笑了笑： “小姐，年纪轻轻的不要那么记仇嘛，脸拉得这么长，都快成马脸了，不好看了，还是要多笑笑才会有好运气哦。” “叮”的一声，下行的电梯到了。 红姐施施然往电梯间去。 正要进电梯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一股大力狠狠撞在了她肩膀上。 “啊——” 红姐惊叫一声，死死扶着墙壁勉强没有摔倒。 电梯门缓缓关上，阿曼达得意的脸消失在其中。 红姐愤愤的呸了一声。 “真是幼稚。” 她拍了拍袖口，等下一班电梯。 红姐走了之后，柳玄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呼吸着清晨外面还有些凉意的空气，感觉头脑也能清醒一些。 不知道富贵什么时候能醒来。 虽然他体内各方面都正常，但一直昏睡不醒，始终也不是个事。 如果有必要的话，还得带他去一样医院检查看看。 她皱着眉头正想着，突然听见身后细细簌簌的动静。 第144章 财神不进脏门 柳玄转身。 然后瞪大了眼。 富贵坐在床上，目光发愣，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 “你醒了？” 她小心的靠近，低声问道。 富贵像是还没完全从冗长的昏睡中挣扎出来，浑浑噩噩的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最后眼神定格在柳玄脸上，才浑身一个哆嗦，眼神恢复了清明。 “姐姐！” 他惊叫一声，猛地用力抱住了柳玄。 柳玄吓了一跳，安抚的拍着他的背：“怎么了？” “我……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哦……” 富贵声音里满是惊恐不安，抱着柳玄的两只胳膊极其用力，像是害怕自己一松手，柳玄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柳玄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手上用了力推开他，然后两手捧住他的脸。 触手是一片潮湿。 就刚刚抱着她这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富贵已经满脸是泪了。 脸上两块墨水画的黑斑早被擦干净，此刻看着这张清隽帅气，却哭得像孩童一样伤心至极的脸，柳玄坦荡的承认，她心疼了。 “做噩梦吗？别怕，梦跟现实都是相反的，所以我们富贵一定会遇到好事发生的。” 她安慰的话语多少有些不走心。 谁能证明梦和现实总是相反的？没人可以。 但富贵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充满希冀的望着她： “真的吗？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吗？那姐姐是不是不会离开了？” 他声音抽抽嗒嗒含着哭腔。 柳玄觉得好笑：“你梦见姐姐要离开你？是不是你平时瞒着姐姐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富贵急忙摇头：“不是嘅！富贵很乖的，姐姐说的话我都有好好听，姐姐没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的！” “那你梦见什么了？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柳玄盘腿坐回床上，跟富贵面对面，认真看着他。 富贵眨眨眼，声音飘忽了几分。 “我……其实我梦见，我梦见姐姐好厉害哦！姐姐穿金色的衣服，拿着木剑，一个人打一群妖怪……还有好多人跟着你，但是姐姐是最厉害的，把那些妖怪全都打跑了……然后，然后姐姐跟我说……” 听着富贵的叙述，柳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金色道袍？木剑？还有一群人跟着她？ 将这些串联起来后，脑海中浮现的场景意外的十分熟悉。 “我跟你说什么？” 她追问道。 富贵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姐姐你跟我说……你说你只是来找东西……找到了就会走了……我叫你带我一起走，可是你……你就不见了……呜呜呜……” 富贵哭得伤心欲绝，柳玄却心头一震，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他。 “你真的梦到了这些？” 她沉下声来问道。 富贵委屈巴巴的点头，泪眼婆娑抓紧了柳玄的袖口。 “姐姐……你不会离开的对吗？” 柳玄张张嘴，却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富贵呆呆的望着她，眼泪落得更凶了。 柳玄只好哄着他道：“不走不走，姐姐哪里都不去。” “真的吗？” “真的。” “姐姐如果骗我，你吃肉包都没有馅。” 富贵恶狠狠的诅咒道。 柳玄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在富贵控诉的眼神中，还是正色道： “你睡了这么久，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哪里会痛吗？” 她眼神试探的打量着富贵上下。 其实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富贵会梦见那些场面。 她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身为玄门奇才，确实是被世尊赠与了一件金色道袍，上面是历代掌门在全盛时期用自己最为磅礴的灵力织就的一层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邪祟靠近便会被瞬间震碎的符文。 但记忆中，她只穿过一次。 那是某处万人坑的封印被邪魔外道击碎，数以万计无家可归怨气冲天的冤魂重现世间。 那时的柳玄便穿着那件金色道袍，带领着诸教子弟镇压冤魂，荡涤邪祟。 现在回想起来，那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没想到会出现在富贵的梦中。 她神情严肃，忍不住猜测，天道将富贵与她捆绑在一起，到底只是巧合，还是其中有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兰因絮果？ 富贵瞪着眼睛，有些迷茫的思考了一下。 然后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肚肚好饿。想出去玩。” “那你先去洗漱，姐姐去给你买吃的。” 出门后，柳玄朝电梯间走去。 但脚下却蓦地一顿。 疑惑的皱了皱鼻子。 总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是消毒水吗？ 柳玄捂着鼻子下楼，买了富贵爱吃的早点回来。 富贵一吃完饭，就像突然染上了多动症似的，在家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叫嚷着要出去玩。 像中邪了似的。 但那不可能。 别说她昨夜一整晚都在富贵身边，就说如今她家里摆放着一尊元始天尊像，普通的邪气哪有可能靠近他们？ 但柳玄还是抓着富贵的手试探了一番。 除了体内的灵力像突然觉醒了一般在叫嚣沸腾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她神色有点复杂。 难道只是因为体内灵力太过充沛，急需消耗？ 她不知道，她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不过富贵本就是数千万里挑一的天道之子，会出现什么情况也都不奇怪了。 好在她原本就计划今天去一趟店铺那里，跟龅牙龙汇合后，去二手市场准备运送家具的事情。 而且既然合同已经签好，钱也已经付了，那他们的生意也该尽快走上正轨才好。 柳玄索性就带着富贵，叫了车朝那条巷子去。 龅牙龙果然已经在那里了。 柳玄赶到的时候，小院里已经焕然一新，院里原本的一些杂草都被清理干净，地砖用水冲洗得发亮，两间屋子里也都打扫得窗明几净的。 柳玄忍不住赞叹。 龅牙龙挠着后脑勺，有点害羞的看着她：“这以后是咱们挣钱的地方，当然要收拾干净，那句话怎么说的，财神爷不进脏门嘛。” 富贵则是懵懂的看了一圈这个地方。 “姐姐，我们要搬家吗？以后要住这里吗？” 又疑惑的看着龅牙龙： “龙哥要跟我们住一起咩？” 第145章 启蒙师傅 “咳咳咳——” 龅牙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涨红了脸惊悚的看着富贵：“富贵兄弟，你你你说什么呢？我我我怎么能跟你们住一起？我只是……我只是住在这里帮仙姑打理铺子，我可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啊——” “想法还是要有的。” 柳玄突然开口。 龅牙龙猛地呆住了，张大了嘴盯着她。 “仙姑……你你……我我……” 他像是突然不会说话了，磕磕巴巴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玄神情淡然：“既然以后大家是要一起赚钱的，龙哥你当然是越想赚大钱越好了，你对九龙，还有香江其他地方比我们都要熟悉，说不定以后要麻烦你去跑业务，挖掘潜在客户。你要是对赚钱没有强烈的执念，怎么会愿意出力跑腿呢？” 她解释完后，龅牙龙发呆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神情间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怅然若失。 “这样啊……没错没错，仙姑你说的对，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趁着年轻的时候好好赚钱啦！你放心，我啊，很爱钱的，为了挣钱，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半句话都不会多说什么的！” 他猛猛拍着胸脯道。 富贵满脸新奇的学着他的样子拍着自己的胸脯：“我也系！” 龅牙龙瞄了他一眼：“说起来，富贵兄弟的脸好了？先前脸上两块斑，真是遮挡住了我们富贵兄弟的帅脸啦！” 富贵脑袋上原本被柳玄扣了一顶帽子，这会儿院子里没有别人，他便摘了下来。 听见龅牙龙夸他帅气，富贵两只眼睛亮亮的盯着他：“龙哥，你也好好帅哦！” 龅牙龙哈哈笑了一声：“我就是嘅小混混，哪里有什么好帅啊！倒是你啊，又穿了一身西装，看起来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啦！” “我要是有钱，就请龙哥去大饭店吃饭呐！” 富贵神情太过认真，逗得龅牙龙笑个不停。 柳玄却拿出一张纸钞递了过去：“龙哥，麻烦你先去买一瓶墨水。有些事情暂时不方便全部告诉你，但现在，我们是自己人，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富贵没有病，脸上的斑是画的，而且以后也要一直画着。你不要多问，先把东西买来，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们会都告诉你的。” 龅牙龙笑容僵在脸上，感觉柳玄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但他脑海中最后一直回响的是那句：我们是自己人…… 他心里突然一酸，猛地吸了吸鼻子，一把抓过钱，瓮声瓮气道： “仙姑啊，我们的关系，你就是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不会多嘴问一个字的。反正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现在就去买墨水。”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富贵耷拉下眉眼：“姐姐，我还要在脸上画画呀？好丑哦。” “丑点没事，别被人抓到就行。” 柳玄走进堂屋，仔细看了看屋里家具的情况，心里对留哪些扔哪些便有了打算。 等龅牙龙回来，给富贵脸上照旧画上两块丑陋的黑斑，三人便动身赶去了二手市场。 大约是因为便宜货多，这里两次来都是人满为患。 柳玄抓紧了富贵的手，让他跟好自己。 龅牙龙这次忍住了没去看衣服，直奔他们定好家具的那家店。 谈妥了之后，龅牙龙找了家有电话的店铺，去给寸头打电话，让他摇几个兄弟过来搬东西。 柳玄却注意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身穿破烂道袍，戴着一顶破烂草帽的人正盘腿坐在那里，双手环胸，超脱物外一般。 柳玄朝他走过去。 那人察觉到有人靠近，没睁眼，懒懒散散道： “看相算命，50一卦，200包上门改风水驱邪。” 正是昨天那个暴脾气的道长。 柳玄笑道：“道长，您怎么在这里摆摊做生意了？” 听见她的声音，道长抬手把帽檐拉高一点，睁一只眼瞅着她，也跟着笑。 “哟，是你啊。害，造化弄人哪，我外出云游十几载，一朝回来，家没了，被政府没收充公，当作景点了，我要进去还得花钱买票，还不准我在里面睡觉！还说什么我那张床是古代的物件！我呸，那张床是十几年前老子亲手砍树做的，有多少年历史，老子能不知道？可惜啊，胳膊拧不过大腿，早知道如此，就不回来了。” 道长摇了摇头。 柳玄心念一动。 “道长如今，无处可去？” “是啊，不仅无处可去，还没钱吃饭，小丫头，要不我给你算一卦，就当你请我吃顿午饭？来来来，我看你眉宇间与道有缘，道长我，给你算一算你的……” “道长，能不能算一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柳玄拉来了富贵，掏出50块钱，递了过来。 道长却没接。 只是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富贵的脸，半晌，又看向柳玄，苦笑一声。 “小丫头，你这可是在为难我啊，要算你自己的气运，都需道长我费一番功夫了，你却还给我找来了一尊大佛！你们俩各自的命运，都不一般，但我尚可说上一说，可你要我算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连连摆手：“我只送你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柳玄面色沉了下来。 所以，她和富贵的相遇，终究是天道安排好的吗？甚至，还有更深一层的因缘？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富贵。 富贵还是那样一派天真的模样。 道长看了看他，又开口道： “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位兄弟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资，要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做他的启蒙师傅，引他踏上修道之路。如何呀？” 柳玄正要回答，就见道长又竖起一根手指：“一千块。” “什么一千块？” 道长呵呵一笑：“老子可是有真本事的道士，不是坑蒙拐骗的，我来给他启蒙，你们，要付我每个月至少一千块的工资，还要包食宿，包医疗费用，逢年过节最好还要有点心意红包……” “喂！你个死癫公！讲咩嘢？” 第146章 是个好苗子 一声爆喝突然响起。 原来是龅牙龙打完电话，不知什么时候逛了一圈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刚好听见这头发花白疯疯癫癫，像个乞丐似的老道士在跟柳玄讨要一千块，还说了些不着调的疯话。 再仔细一看，嚯，不就是昨天在这打人差点被抓进去，被仙姑保下来的那个道士？ 好啊，恩将仇报是吧？以为仙姑好心肠好说话，就还来占便宜？ 龅牙龙上去对着疯道士的脸就是一脚。 可这一脚踢出去，不仅没踢到那道士的脸，反而是他自己的屁股，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疼得他哎哟一声跪趴在地。 柳玄无奈道：“龙哥，道长不是骗子，礼貌一点。” “哎哟……哎哟……” 龅牙龙灰头土脸的爬起来，一手揉着屁股，一手去捡地上散落的衣服。 柳玄看了一眼，忍不住扶额：“你又买这么多花衬衫？龙哥，我们以后是要开店算命的，你最好能改一改审美，穿些稳重点的衣服。” 龅牙龙嘿嘿一笑：“仙姑，不是我自己买，是给寸头他们买。这不是以后我要有稳定工作了，也不能忘记兄弟们嘛。都是臭男人，家里也没个女人照顾的，一件衣服能穿到全是破洞，给他们都买几件，换着穿啦。” “重情重义，还算是个好苗子。” 道长差点被踹一脚，不仅没生气，还看着龅牙龙，面露赞许。 龅牙龙见柳玄对这疯道士态度恭敬，也不敢再放肆了，装模作样的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柳玄开口道：“道长，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满足您的那些要求，您就带富贵修行？”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才不会花这种冤枉钱。 敬重道长是一回事，但前世的她的修行境界，与这道长，还是有着云泥之别。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自己尚且需要从头来过，更别提带富贵入门了。 这点钱，她还是愿意花的。 “当然，我说到做到。” 道长看了一眼柳玄，站起来拍拍身后的土：“行了，你不用多说，我都看得出来。这小子能入道，对你以后也有大用处。走吧。” 富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听懂了这老爷爷说自己以后能给姐姐帮大忙。 一时间美滋滋的笑开了花。 “道长先等等，我们还要等朋友来帮忙搬东西。” 柳玄叫住了道长。 等寸头带着人赶来后，连带着店家找来的工人，一起搬着家具往新家去。 刚到楼下，道长一抬头，眉头就狠狠皱了起来。 “小丫头，你住在几层？” “6楼。” 柳玄看了眼道长的表情，低声解释道：“那屋子先前出过事，不过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也住了两天，没问题。” “没问题？呵，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你且等我上去。” 说罢，道长一马当先，头一个往楼上冲去。 “道长……” 龅牙龙大叫一声。 “干什么？” 道长从楼梯间探出头来。 龅牙龙指指刚好下来的电梯：“六楼爬起来很累的，坐电梯吧。” 道长瞅了一眼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嘴里嘀咕了两句，但还是神态从容的跟着柳玄走了进去。 龅牙龙留在下面盯着搬货的工人。 到了六楼。 柳玄拉着富贵出来：“道长，这边……” 一转头，却见道长大步流星的朝着对门阿曼达家走了过去，手里拂尘一扬，门上挂着的五帝钱桃木剑等，便叮铃咣啷掉了一地。 “小丫头，亏你还是个修道之人，怎么买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假玩意？而且，谁教你桃木剑这么挂的？住你对门的人，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道长扭头对着柳玄就是一阵怒骂。 柳玄默默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走过去，捡起来挂了回去，然后指了指对门：“道长，那个倒八辈子霉的对门，是我。” 道长一噎，回头看看阿曼达的房门，又看看柳玄的房门，摇了摇头。 “你那屋子里太干净，反而是这间屋子……里面住人没有？要是住了人，你一个修道的，能提点的，多少提点两句，帮帮忙，邻里邻居的。” 富贵脑袋搁在柳玄肩上，一张脸皱起来： “大姐姐坏人，不喜欢我们。她屋子里还有两个很可怕的男人，我跟她说啦，但是她不信，还要骂我们。” 说着，委屈起来。 道长一听这话，冷哼一声。 “那就算了，那说明没缘分，走吧，带我去你屋子里瞧瞧。” 恰好此时，搬运斗柜的工人先上来了，柳玄便赶紧开门，让他们把斗柜放在了自己先前已经测算好的方位上。 然后拿抹布里里外外擦拭干净，将元始天尊的小像供奉起来，那卷挂画也一并挂在小像身后。 先前买好的香炉等物品也一一摆放整齐。 看见这尊元始天尊的雕像，道长脸上表情也变得正经严肃起来，拂尘靠在手臂上，双手于腹前合抱，俯身叩拜，头磕在双手背上，然后起身。 “你这尊小像，不是凡物，有祖师爷在此，你这屋子，怕是没有什么邪物能进得来了。” 道长对着元始天尊的雕像看了又看，然后叹了口气。 要不是他的碧溪观被政府收走了，他怎么也得想办法让这丫头把这尊小像赠送给他。 可惜啊，可惜。 “不过，这里是你的住处，你应该不是要让我也住在这里吧？” 道长问道，眼珠子却还黏在雕像上。 柳玄摇头笑道：“我打算开一家风水店，主营看相算命，也接上门看风水的生意，店铺已经选好了，到时候您跟龙哥一起住在店里，互相也有个照应。” “算命，看风水，老本行，不错。” 道长总算看够了这尊雕像，开始在房子里四下走来走去，手指不住的变换掐诀。 等所有家具都入场安置好，他轻叹一声：“本想倚老卖老，帮你看看这些家具有没有摆的不合适的，谁知道你这丫头，倒是有本事。” 柳玄笑笑，去拿了几瓶水递给搬货的工人师傅。 龙哥最后上来，脸色却不大好看。 第147章 红姐晕倒 “龙哥喝水。” 富贵也有样学样，见柳玄拿水给那些工人，也跑去给龅牙龙递了一瓶水，乖巧得很。 龅牙龙勉强挤出一丝笑脸。 柳玄看着他：“龙哥，怎么了？” 龅牙龙欲言又止，柳玄眼神暗了暗，转身看看家具已经都搬上来，也都已经摆放在对应的位置，等那些工人喝两口水，便笑着结了工钱，又给每人多了20块的红包。 工人们喜笑颜开，纷纷说着恭喜乔迁的讨彩头的好听话，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原本闹哄哄的屋里顿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柳玄和龅牙龙等人，还有寸头和几个帮忙的兄弟。 某种程度上，都算是自己人了。 龅牙龙这才转身招手，让一个个子矮小的兄弟走上前来。 柳玄看这人眼生，刚才搬货的兄弟里面，好像没有这人。 她疑惑的看着龅牙龙。 “仙姑，刚才这小子跑过来报信，说红姐在旅馆门口突然晕倒了，已经被咱们兄弟们送去医院了。” 龅牙龙语气有些沉重。 他本来跟红姐也不熟的，只知道红姐是九龙城的奇女子，别说佛爷了，别的大佬也都很护着她。 龅牙龙对红姐自然也是敬畏的，但是自从仙姑来了之后，莫名其妙的他也跟红姐相熟了起来，不仅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甚至有时候见了面，还能闲聊两句，像朋友那样。 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红姐出事，他心里不好受。 而且，这次是恰逢没多久就到佛爷生辰了，佛爷不希望自己任何一处据点出差错，所以这几天在旅馆附近安排了人盯着，才能在第一时间把晕倒的红姐送往医院。 要不然…… 龅牙龙心里也捏一把汗。 “怎么回事？红姐昨晚在我这里睡的，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等等……” 柳玄蓦地想起今早看见的红姐的面相。 今日她不能接触红色的东西，否则怕有灾祸发生。 她心口一紧。 “那个红姐，是你的朋友？” 道长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出声问道。 柳玄转头看他一眼，沉声道：“是我姐姐，道长，路上再跟你说吧，现在我们得先去旅馆看一眼。” 说罢，柳玄在元始天尊跟前拜了拜，叫了几辆车，带着众人赶到了旅馆。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是因为疑心红姐是在旅馆里不小心接触了什么红色的东西。 旅馆一楼的柜台里摆着许多烟和杂货，柳玄赶到的时候，粗粗扫了一眼，却发现整个玻璃柜台里，找不出一个红色的烟盒。 柜台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显然红姐是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特地把红色烟盒都收起来了。 四下看了一圈，走到门口某处的时候，柳玄脚步一顿，神情沉了下来。 道长走过来，拂尘挥了挥：“我还在想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柳玄与他对视一眼。 这门槛处，竟然有着极淡的阴气残留。 这说明今日她在红姐身上看到的晦气，不是飞来横祸，而是有人在暗处操纵。 是红姐的仇家吗？ 柳玄眼神冰冷，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陈佳佳。 若说与红姐有仇的人，她必然是首当其冲。 而且她身边曾经跟着一个会邪术的黑衣人，暗中耍手段暗害红姐，没人比陈佳佳嫌疑更大了。 “我们去医院。” 抓陈佳佳是次要的，如今首要之事还是先确认红姐的安危。 赶到医院的时候，门口有几个穿着熟悉的花衬衫的古惑仔一看见龅牙龙就跳起来招手，然后往医院里面跑，给他们带路。 “红姐怎么样啦？” “昏迷不醒，但是那些医生也说不出来是生了什么病，反正就开了包药水在挂点滴。” 对柳玄恭敬的颔首后，小弟对龅牙龙解释道。 一行人脚步匆匆在医院走廊里，为首的又是几个凶神恶煞头发奇形怪状，穿的花里胡哨的古惑仔，所有人都嫌晦气，纷纷避让。 一路畅行无阻到了病房，刚一开门，柳玄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生人气息太弱了，却又并未消散。 红姐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柳玄走近看，就见她原本红润的脸上一片惨白，连嘴唇都泛着乌青。 手背上扎着真，连接着一旁的吊瓶。 她紧紧皱起眉头。 “小丫头。” 道长突然一只手搭在柳玄肩头，叫了她一声。 柳玄回头，见道长冲自己眨了眨眼，先是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便转向龅牙龙。 “龙哥，兄弟们跟着我们跑来跑去的，也辛苦了，你带他们先出去找地方坐着休息会儿吧，或者去买包烟？” 柳玄说着，掏出二十块递了过去。 龅牙龙连连摇头：“仙姑你做咩嘢？你说的我们是自己人嘛，自己人互相帮忙有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寸头捅了一肘子。 寸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抽烟啊，抽，怎么不抽？你不抽我们抽，这可是仙姑请我们的，不抽白不抽。” 说罢，接过柳玄手上的钱，生拉硬扯的拽着龅牙龙出去了。 关上门后，病房里只剩下柳玄，富贵和道长三人。 道长绕着病床走了一圈，拂尘在红姐胸口上方悬停住，对柳玄道： “你来，解开她的衣襟，看看里面有什么。” 柳玄依言照做，解开旗袍的盘扣后，轻轻掀开衣襟。 一眼就看见衣襟下方，贴近心口的位置，赫然是一张叠成指甲盖大小的方形的红纸。 她瞳孔猛地一缩。 她明明叮嘱过红姐不能碰红色的东西，这张红纸绝不可能是红姐自己放在这里的。 但是这样私密的位置，还有谁能悄无声息的把红纸塞进来呢？ 柳玄正疑惑着，却突然看见，那张小小的红纸，似乎在她眼皮子底下颤抖了两下，然后位置变得越发靠近心口处了。 这是！ 她伸手想去捏住那张红纸，但指尖刚触碰到红纸边缘，却见红姐突然睁开眼，目光涣散的看着天花板，机械的张开嘴，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 “不能用强。” 道长拦住了柳玄的动作，收起拂尘，面色也有些凝重。 第148章 这条路不会难走 柳玄也看出来了，如今那红纸上的邪祟应当是已经与红姐的魂魄连接在一起，任何外力试图强行触碰那张红纸，受苦的都是红姐。 但还好，两者只是连接，还没到融合的地步，否则柳玄在红姐身上，应该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才对。 “如果用灵力将它逼出来……” 柳玄抬手结印，却被道长拦住。 他斜眼瞟了柳玄一眼：“年轻人做事就是冲动，你用灵力相逼，不还是用外力的强硬手段吗？这邪物啊，跟人一样，要让它心甘情愿的自己离开，就要切到它的痛点才行。” 邪物的痛点？ 柳玄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点反应，在道长看来，就是这小丫头被自己的高深哲学给折服了。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 “你说说，邪物最惧怕的是什么？” “三清祖师？” “嗯……对也不对。” 道长嘴角抽了抽。 “三清祖师自然是世间一切邪祟畏惧的对象，可你也不能随便碰到一个稍微难缠点的邪物，就不由分说把祖师爷搬出来？祖师爷不够忙的？而且，那也实在大惊小怪了。” “那……黑狗血？公鸡？” 柳玄思考着，突然眼前一亮：“是公鸡。” 她笃定道。 道长拂尘在手里一扬，微微一笑：“就是公鸡，而且要炯炯有神，反应敏捷，羽毛鲜亮，勇猛好斗的绝佳品相的公鸡，那样的公鸡身上的至阳之气最足，只要出现在病房里，那邪祟必定会想尽办法逃离。只要它离开这位小姐的身体，我们就有办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斗鸡最好。” 柳玄点头。 普通公鸡已然是世间至阳之物，但斗鸡相比较普通公鸡，其性格更加刚猛好斗，且一旦发起攻击，便是勇猛无畏宁死不屈，即便是再高等级的邪物，面对斗鸡，也会畏惧三分。 柳玄于是出去对龅牙龙说了这件事。 寸头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断断续续只知道仙姑想找一只公鸡，最好是斗鸡，激动的一拍大腿。 这可是在仙姑面前表现的好机会，还跟红姐有关，四舍五入，他寸头也是在佛爷面前露脸了！ “仙姑仙姑！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斗鸡场，我跟龙哥去，保证给您抓一只常胜将军回来！” 柳玄皱眉叮嘱：“要客气一点，我们是请那只鸡来帮忙的，要点报酬就给，别恐吓人家。” 龅牙龙她倒是不担心，如今龅牙龙身上那股混混的气息越来越淡，有时候安静站在那儿，要不是身上还穿着不着调的花衬衫，单看那张脸，倒也有几分正经过日子的男人的样了。 这也算是改造成功了吧。 他抬手拍了寸头一巴掌，转头对柳玄笑道： “仙姑放心，我有分寸。” 说罢领着几个兄弟就出去了。 柳玄回到病房里。 富贵蹲在病床边，想伸手去碰红姐，却被道长喝止住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红姐，大气不敢出。 她凝视着红姐的面相，只见红姐命宫青黑，阴云笼罩，一线生气微弱的在阴云之中闪烁。 “是什么人要害她，你可有怀疑对象？” 道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道。 柳玄思索了片刻，把红姐喝那二人的纠葛简化了一下告诉了道长。 同时站在门口，以灵力结成一张网，将整个房间笼罩住，防止到时候那邪祟逃逸。 道长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倒是有趣，以你的面相，你不该只有这点修为。你从前，应当是个厉害人物。” 说着，他一手结印，一手舞动拂尘。 一瞬间，磅礴的灵力凝成一张更加密不透风的灵网，覆盖在柳玄刚刚设下的结界之上。 “那也是从前的事了。” 英雄不论过往。 柳玄面色淡淡的，虽然道长能看出她非此世之人，但她也没有多聊自己过往的打算。 从前的柳玄如何，也是那个世界的柳玄。 如今，她已身处这个世界，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小的算命先生。 “你有这想法，那这条路，就不会太难走。” 道长双腿盘起放在椅子上，闭目打坐。 “我云游之时，也见过不少能人异士，一时声名鹊起之后，接不住泼天的富贵，长久的归于沉寂。耐得住寂寞的少，多的是不甘沉寂急功近利的，却不懂得欲速则不达，最后走火入魔彻底沦为疯癫。” 他苍老的声音略有些低沉沙哑，浸透了历经风霜的沧桑。 自有一股寂寥之意，却也能让听得进去的人静下心来。 柳玄微微抬眼看他。 道长却不再说话，整个人仿佛入定一般，只有那斑白的须发随风微动。 柳玄索性也学他的样子，在椅子上盘腿调息。 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的沉稳如汪洋大海的灵力的影响，这次打坐不过短短半个小时，睁开眼时，柳玄却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灵力在体内的运转也比先前顺畅得多。 龅牙龙还没回来，但突然间有人敲门。 柳玄和道长都在椅子上，富贵最先跳起来跑到门口。 “是谁呀？” 他没开门，隔着门板问道。 “富贵，是我，阿月。” 门外传来的是阿月的声音没错。 柳玄愣了一下。 刚才来的时候满心只想着红姐的事情，倒是没注意，这里的确是阿月养伤的医院。 佛爷的人把红姐送来这里，阿月作为佛爷的独女，信义帮未来的大佬继承人，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柳玄转头看了看，道长丝毫没受影响，仍旧闭着眼。 她于是起身，走过去开了门，却没让阿月进来，而是自己走了出去。 “阿玄姐姐，好久不见了。” 阿月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她。 阿辉站在一旁，也冲柳玄点了点头。 “抱歉，红姐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没来得及去找你。” 柳玄先开口道歉，蹲下来看着阿月的脸，淡笑道： “不过看起来，你气色还不错，看来这几天有好好休息。” 阿月抿唇笑了笑，伸手握住柳玄的手。 “我也是听阿辉说红姐被送来医院了，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她怎么样？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第149章 常胜将军 “昏迷不醒，不过……你最好还是别进去。” 阿月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有些无措的看着柳玄，眼里慢慢渗出水光。 “阿玄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想来打扰……” 她紧张的手指都蜷了起来。 柳玄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她误会了，将她冰凉的手笼在掌心轻轻捏了捏。 “不是，我的意思是……红姐不是生病，是……那个。你身体还没恢复好，现在进去，我怕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那个？ 阿月迷茫了一瞬，但随即反应过来。 不好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她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前扑。 惊恐的呜咽了一声：“阿玄姐姐！” 柳玄下意识的接住她，任由她缩在自己怀里颤抖，有些懊恼。 早知道阿月会怕成这样，她应该再好好想想措辞再开口的。 但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一边轻轻拍着阿月的背安抚着她，一边抬头求助的看向阿辉。 阿辉却低下了头，镜片后的双眼，眼神有些复杂。 见阿辉没有帮忙的意思，柳玄只好无奈的自己继续轻声哄着阿月。 好不容易等到她慢慢停止了身体的颤抖。 “不哭了，嗯？” 柳玄察觉到她平静下来，低声道。 阿月从她怀里挣出来，脸蛋红扑扑的，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这可是在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怎么能说哭就哭呢？ 她紧紧抓着柳玄的手，盯着她的眼睛： “那……那等红姐醒来，阿玄姐姐来陪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医院里，无聊得快发霉了。” 柳玄低声应下了。 她站起来，看了阿辉一眼。 阿辉这时候又抬起头来了，镜片后的双眼噙着温和笑意，还是那副斯文败类的样子。 “好好照顾阿月，带她先回去吧。” 阿辉应了一声，伸手来推轮椅。 目送两人消失在拐角处，柳玄才转身。 这一转身，就吓了一跳。 只见病房门开着一条缝，一老一小两张脸卡在门缝当中，两双眼睛灼灼如炬的紧盯着她。 “……干什么？” 柳玄嗓子有些干，清了清嗓子，一边问着，一边拉开了房门。 道长两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的回去了自己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又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可不是在偷窥，我是学学年轻人在干什么，主动融入年轻群体。” 一句话，就暴露了刚刚那诡异行径的主谋是谁。 柳玄于是看向富贵。 富贵像是也有点心虚，趴在红姐床边，脸埋在胳膊里，一声不吭。 柳玄有些头痛。 富贵若是个正常男人，那好歹是正常的成年人的思维，多少能推测出一些。 可偏偏他现在的神智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思维，天马行空，有他自己独特的逻辑。 柳玄想不明白他那么做的目的。 索性也不猜了。 走到床边察看红姐的状况。 那红纸已经隐匿在了衣料之下，但好在红姐命宫中的生气虽然微弱，却依旧顽强的亮着。 柳玄有些心浮气躁。 龙哥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又等了好一会儿。 门外突然传来踢踢踏踏急促的脚步声。 柳玄神色一动，走过去打开房门，外面的吵吵嚷嚷瞬间传进了病房。 “让开！让开让开！” “啊——搞咩呀！哇好丑的鸡！好凶！” “喂！医院里不准跑！也不准把活禽带进来！你们听到没！站住！” 寸头的嚷嚷声，路人惊恐的叫声，还有医生护士气喘吁吁追在后面的暴怒的声音。 下一秒，龅牙龙手里提着一个铁笼子龇牙咧嘴的跑了过来。 那笼子显然不轻，但真正让龅牙龙露出痛苦表情的还是里面那只扯着脖子隔着铁栏杆狠狠攻击他的斗鸡。 “仙姑，仙姑我不行了……接住！” 斗鸡的嘴可不是摆设，每一口都像是要从他手上叨下一块肉来。 要不是还隔着铁笼子，多少限制了这只斗鸡的发挥，龅牙龙觉得自己这只手到现在，一定已经废了。 痛，痛的受不了了。 他大叫一声，猛地把铁笼子朝病房门口扔了过来。 病房周围的人们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生怕被砸到。 柳玄目光一凝，一个闪身，伸手不偏不倚接住了那铁笼子。 说来也怪，本来在笼子里暴躁的嘶鸣不停，扇动着翅膀见谁都要拼命攻击一番的斗鸡，在看见柳玄的一瞬间，神奇的安静下来。 只是依旧高昂着头颅，眼神冰冷的转动着看着四周。 “好漂亮的斗鸡。” 道长也走了过来，看着笼子里安静下来的斗鸡，忍不住眼前一亮，夸赞道。 只见笼中的这只斗鸡，前胸宽，羽毛紧凑，身架利落，鸡冠小而正直，颜色鲜艳，纯白色的眼睛大而锐利，目光炯炯有神，黄色的嘴粗短、坚硬，尖端微弯，锋锐无比。乌云盖雪的羽毛稀薄却粗短刚硬，色泽亮丽。 这会儿安静下来，昂首站立着，很是稳重，却又给人一种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冲出去与对手厮杀的气势。 寸头等人缠住了气势汹汹赶来的医生护士，龅牙龙得以脱身，走过来推着柳玄进了病房，然后猛地关上了门。 他大口喘着粗气，笑嘻嘻对柳玄道： “仙姑……你……你看这鸡怎么样？常胜将军，斗鸡场场主的心头肉，据说昨天……昨天是它连胜的第99场！绝对的这个！” 他发自内心的竖起两根大拇指。 炫耀似的话说完了，可病房里没有人附和他，反而安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也正因为太过安静了。 他正疑惑的去看柳玄，却突然听见一声奇怪声响。 “咔——咔咔……” 他突然身体一颤，惊恐的望向病床上。 那声音……是从红姐嘴里发出来的。 而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原本安静站在笼子里的斗鸡也做出了回应。 它张开嘴，一声嘹亮的鸣叫声，炸响在这个不大的病房里，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天花板一样，刺得龅牙龙耳膜生疼。 柳玄将笼子放在地上，打开门。 然后和道长一人守着病床一角，神情肃穆死死盯着床上的红姐。 第150章 年轻人不要冲动 那常胜将军一出笼子，便高高扬起了翅膀，接连发出尖锐的叫声，弯钩一般的鸡爪在地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 然后毫不畏惧的，扇动着翅膀腾空飞向了病床的方向。 “咔咔——” 红姐猛地坐了起来，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心口，四肢僵硬的从床上翻身跌倒在地。 “红姐！” 柳玄叫了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红姐困住她的四肢。 那只斗鸡凶猛的扑了上来，柳玄好几次看见它尖锐的甚至能啄开铁具的喙冲着红姐的心口而来，却又每次看似只是啄了一嘴空气。 红姐两眼无神，面无表情，嘴里却发出越来越惨烈的叫声。 而斗鸡那双白色的小眼珠越发凶狠，攻击也越发凌厉，每一口叨住红姐胸前的空气，都要狠狠一甩脑袋，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给揪出来似的。 龅牙龙背靠着门跌坐在地上，浑身不停的颤抖，死死闭着眼睛，嘴里不住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都看不到他……救命……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斗战胜佛谁来救救他…… 阴气的味道开始在病房里弥漫。 显然是那红纸上的邪祟发现自己此时继续盘踞在红姐身上，只会被这只该死的斗鸡当成美味的虫子一口口虐待至消散无形，开始想要逃跑了。 红姐的挣扎也慢慢消停下来。 柳玄眼神一肃，盘腿坐下，一手用力按住红姐，一手快速结印，嘴里默念咒文。 道长也在她身边坐下，配合着她一起。 两人嘴里都没有发出声音，可洪亮庄严的念咒的声音却清晰的回荡在病房里。 斗鸡的叫声也越来越高亢凶猛，直到它突然大叫一声，飞起落在门口龅牙龙身边，柳玄猛地睁眼，结印的手用力按在红姐身上，另一只手顺势探入衣襟，抽出了那张震颤不停的红纸。 红纸被捏住的瞬间，柳玄仿佛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 道长也猝然睁眼，掌心灵力暴涨，一掌打出，团团黑气在红姐身边被灵力困住，在半空汇聚成一个残缺不全的小小的婴孩的形状。 婴孩？ 柳玄皱眉。 而那只斗鸡也在这一瞬间调转了方向，尖锐鸣叫着继续飞扑往半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继续追咬着那鬼婴孩。 鬼婴孩见斗鸡又朝它扑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哭叫声，在道长灵力的桎梏下徒劳的横冲直撞着。 柳玄指尖迸出一丝灵力，牵引着它往红纸上去。 有了斗鸡的威慑，它或许也明白，红纸是它如今唯一能躲避攻击的地方，没做挣扎，便散作一团黑气，被柳玄封印在红纸上。 攻击的目标突然消失，斗鸡张着翅膀在地板上来回踱步，像个打了胜仗，昂首挺胸巡视自己领土的将军。 龅牙龙两手捂着脸，从指缝里窥见了最后的场面。 这时候见病房里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的放下手，呆呆的看着那只斗鸡。 “第……第100场……不愧是你……” 柳玄把红姐抱回床上。 她如今命宫上的阴云散去，那点生气逐渐摇晃着明亮起来。 “那张红纸打开看看。” 道长收了拂尘，走过来。 柳玄依言展开手心里的红纸。 只见巴掌大的纸面上，用黑笔绘制了一个头大身子小，五官扭曲可怖，牙齿尖尖，手脚都长着野兽般尖利爪子的鬼孩的形象。 而在鬼孩之上，又有一道暗红色朱砂画出的符。 “九宫八卦阵。” 柳玄喃喃说道。 这种阵法，并不算邪术，一般是用来困住敌人或保护某一区域。 但鬼魂若被引入阵中，便难以逃脱，可被布阵者掌控为己所用。 布阵之人是将未出生便胎死腹中，怨气横生的婴儿的冤魂困在了这张红纸上，操纵着她接触并吞噬红姐的魂魄。 若不是恰好旅馆附近有佛爷安排的人送红姐来医院，又去她那里通风报信，恐怕红姐真的要有生命危险了。 鬼胎……陈佳佳…… 柳玄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邪祟已除，但这女娃被邪祟侵体，一时半会儿恐怕醒不过来。” 道长低头看了看红姐的脸，指尖往她眉心输送一道灵力。 红姐睡梦中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来。 “道长，劳烦您在这里看护一下，我要去找个人。” 柳玄冷声说道。 道长瞅她一眼：“年轻人，记着我的话，做事不要太冲动，先搞清楚再动手。” 柳玄点点头，叫上富贵就走。 龅牙龙没问他们要去哪里。 他到今天才算是真正见识了仙姑是做什么的。 算命，那都不算什么。 原来仙姑真正要做的，是这种斩妖除魔的生意！ 他原本是很害怕的，但听见那道长说“邪祟已除”，这会儿他缓过神来，回想刚才病房里的场景，一颗心竟然忍不住激动的跳起来。 他以后也是要跟着仙姑干的。 那是不是说明，以后，他也要成个斩妖除魔的神人了？ 这……这简直……简直太酷炫啦！ 他简直忍不住要跟寸头那帮弟兄们好好炫耀一番了！ 柳玄离开了病房，先去了一趟阿月的病房所在的楼层。 阿月的病房门紧闭着，阿辉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指尖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医院禁止抽烟。” 柳玄走过去，轻声说道。 转头看了一眼房门。 阿辉把烟夹在耳朵上，站起来笑道： “阿玄小姐，阿月小姐刚刚睡下，您要进去看她吗？” 柳玄摇摇头：“我来找你的。” “找我？” 阿辉有些诧异，但还是跟着柳玄走到一边。 “红姐的事情，佛爷知道了吗？” 柳玄开口问道。 阿辉沉吟了片刻：“红姐那边的事情，我是不负责的，不过既然人进了医院，应该已经有兄弟把消息传给佛爷了。阿玄小姐是担心红姐在医院的安全问题？” 柳玄点头：“不知道佛爷会不会安排，但是我希望你能帮忙，现在就找点人，在红姐那边看着。” 虽说寸头他们偶尔也可以来，但他们毕竟在帮派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稳妥起见，还是派几个保镖在这里比较好。 第151章 他算个屁 阿辉扶了扶眼镜：“既然是阿玄小姐交代的事情，我会去做的。” 柳玄点点头：“那就多谢你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富贵拉着柳玄的手晃了晃：“姐姐，不去看看阿月姐姐咩？” 柳玄摇头：“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回来再来找阿月。” 走到医院楼下，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柳玄脑海中勾勒着陈佳佳的长相，一边掐诀起势。 不多时，一丝灵力从指尖溢出，向着一个方向飘去。 柳玄带着富贵跟着那丝灵力，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一排花园洋房跟前。 那丝灵力停留在其中一座小别墅前，缓缓消散。 就是这里了。 富贵走近了，看着这栋别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姐姐，这个房子好漂亮啊……” 柳玄淡淡抬头看了一眼，没作声，只是上前去，按响了门铃。 “谁啊？” 别墅门打开，走出来的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系着围裙的老太太，走到院门前，疑惑的看着柳玄。 “小姐，你找哪位呀？” 柳玄淡声道：“请问，陈佳佳，陈小姐，住在这里吗？” “哦哦，你找太太啊？太太在的，您叫什么名字，我去问一声。” 柳玄抿了抿唇，眸色一沉，低声道：“劳烦转告，我叫，谢娇红。” 老太太笑容满面的回去了。 不多时。 别墅的门再次打开，露出陈佳佳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但在看见门口站的人是柳玄，而不是红姐的时候，她眼神中有一丝错愕。 “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谢娇红那个贱人呢？” 她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纯白的丝绸吊带裙，披着一张薄毯，冷着脸瞪着柳玄。 柳玄轻嘲的扯了扯嘴角：“红姐在哪，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陈佳佳眉头皱起来：“你什么意思？” 柳玄不跟她兜圈子了：“是你找人在那张红纸上布下的八卦阵。” 听见她提起那张红纸，陈佳佳脸色终于变了，眼神躲闪着凶恶道：“莫名其妙，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玄却自顾自继续说道： “不仅设下八卦阵，甚至阵中困住的鬼婴孩应该就是那日死在你腹中的鬼胎。那鬼胎我是清除干净了的，你的那个帮手，是如何又将它召唤出来？还是说，那不是你自己的胎儿，是……” 柳玄说着，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还是说，是你们从别处抓来的夭折孩子的亡魂？” “胡说八道，疯女人！” 陈佳佳冷笑一声：“这么一顶子虚乌有的脏帽子，你说扣我头上就扣我头上？什么鬼胎，什么帮手，什么红纸，你以为你在说书吗？你说是我干的，你拿出证据来啊？难不成，就因为这里是香江，不是内地，你就可以仗着本地人的身份随便污蔑我们？那你可挑错软柿子了，恒哥可是香江政府请来指导开办工厂的企业家，你要找我们的茬，恐怕得先问问上面的人答不答应！” 她轻蔑的看着柳玄，突然眯起眼：“何况……我看你也不是香江本地人吧，听你的口音……呵，原来，你才是那个偷渡过来的黑户啊？怪不得总是跟那些小混混待在一起。” “我们不是黑户，我们有身份证明的。” 富贵认真脸对陈佳佳解释道。 柳玄没说话。 在陈佳佳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眼神一错不错的紧紧盯着她，背在身后的手指不断变换着，可越算，她越是疑惑。 为什么透过她的面相看，陈佳佳，似乎真的和红姐被害这件事没有关系？ 可除了她，还有谁会害红姐呢？ 柳玄面沉如水，想到道长跟自己说的，不要冲动，要搞清楚再动手，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清楚事实真相到底如何，但她相信自己算出来的卦象不会骗她。 陈佳佳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件事恐怕真的不是她的手笔。 柳玄淡淡瞥了她一眼，拽了拽富贵的手：“走吧。” “哦。” 富贵不明白为什么走了半天到了这里，马上就要离开。 但他没问，只乖乖被柳玄牵着转身。 陈佳佳却不肯善罢甘休，追了出来。 “柳小姐，你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莫名其妙跑到我家里来污蔑我一通，然后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她一把拽住柳玄的胳膊，看着她冷笑道： “怎么，是不是谢娇红那个贱人出什么事了？哈！那可真是苍天有眼！那种不三不四的贱女人，还害死我的孩子，还想抢走我的丈夫，那种贱人，死了活该！” 陈佳佳恶毒的咒骂着。 柳玄紧紧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富贵却挣开她的手，用力推了陈佳佳一把。 尽管智商只是个孩童，但富贵的体格却是实实在在的男人，这一推，陈佳佳猛地摔倒在地上。 富贵指着她大声道： “你才是坏女人！红姐在医院里，你还这样骂她，你好恶毒！你要被拔舌头的！” 陈佳佳愣了两秒，然后便把身上的毯子一扔，不管不顾的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嚎起来。 “打人啦！救命啊！要杀人啦！” 柳玄面色冷凝：“陈小姐，你这样真的会让陆先生很丢脸。他应该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子在外面做这种不体面的举动。” “我呸！你们两个人上门来欺负我，我能怎么办？陆恒之，陆恒之他算个屁！也就是有点臭钱，要不是看在他有钱，又脑子不够用，是个烂好人，我会跟他来香江？丢脸？他背着我跟谢娇红那个贱人不清不楚的，就不是让我丢脸吗？” 陈佳佳满脸恶毒，压低了声音骂了一通，而后又扯起嗓子哭嚎起来。 这一片花园洋房里住的想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并没有人出来看热闹。 但在那些半掩着的窗帘后面，柳玄能感觉到许多暗中窥探的看热闹的目光。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喂！你们在做咩呀！” 一个警员小跑着过来，看着倒地不起的陈佳佳，一脸惊讶。 “陆太太？发生什么事了？” 第152章 亲自教育 “阿sir啊，求你帮帮我，这两个人要打死我啊！” 陈佳佳的模样，恍惚让柳玄想起内地小渔村里，柳娣的那位刁钻刻薄的生母。 她此刻哪里像住在这种漂亮的花园小洋房里，穿着真丝衣裳，家里有保姆照顾，老公是成功企业家的阔太太？ 分明是个只会撒泼耍无赖的乡野村妇。 偏偏那年轻的小警员对待这种有钱企业家的太太态度十分恭敬，小心翼翼的扶起陈佳佳后，他转头看着柳玄，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凶神恶煞的模样。 “喂！你们是住在这里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阿sir，他们哪里有钱住在这里阿？这两个人是内地偷渡过来的，成天跟黑帮混在一起，你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陈佳佳煽风点火道。 “黑户？黑户还这么嚣张？搞咩啊，真不把我们香江警察放在眼里是吗？你以为跟着黑帮就没事了？” 小警员一听这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半是愤怒，半是激动。 为什么激动呢？ 当然因为这可是活生生的业绩啊！ 抓到非法留在香江境内的黑户，成功把他们驱逐出境，到月底的时候，按照人数计算业绩，要发奖金的啦！ 此刻他眼中的富贵和柳玄，不是两个当街打人的混混，而是两个行走的钱袋子。 富贵还要争辩：“她说谎，我们不是黑户，我们是有身份证明的。” “那身份证明呢？拿出来给我看看啦。” 柳玄轻轻吸了一口气。 所谓祸不单行，就是恰好只有今天，身份证明落在了家里没有带在身上。 小警员于是冷笑一声：“拿不出来咩？拿不出来，就跟我警署走一趟喽。” 说罢，不由分说将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铐在了柳玄手腕上。 富贵有些急眼，伸手就要来推搡。 柳玄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富贵，乖一点，你要是把他推倒了，那就算袭警，可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警员瞥了柳玄一眼：“这么懂法？那你没有身份证明留在香江，就是知法犯法喽？呵，还敢在大街上动手打人，我看啊，今天就该把你们遣送回内地去！” 富贵听了柳玄的话，吓得不敢乱动弹了。 他看看在一边笑得阴沉又得意的陈佳佳，又看看手腕被铐上的柳玄，眼神一下子湿漉漉的：“姐姐，是不是因为我推了她，所以这个警察才要抓我们啊？可是……我真的没有用力啊……”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碰了一下，那个大姐姐就像纸片一样轻飘飘的摔出去了。 柳玄摇摇头，冷眼看着陈佳佳：“她想让我们被抓，她有无数种办法，跟你没关系。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陈佳佳听见柳玄的话，眼神中划过一抹恶毒。 “但愿你能一直这么自信。” 柳玄没再说话，等富贵也被铐上了，两人跟着警员往附近警局走去。 陈佳佳拢好身上的毯子，进去别墅后，先打了个电话。 然后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吩咐老太太去给自己煮一碗燕窝。 闭目养神的时候，想到那个傻子说的，谢娇红现在躺在医院里…… 她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警署内。 吵吵嚷嚷。 身穿警服的男男女女的警员在办公室里穿梭。 不少被抓来的混混大着嗓门吊儿郎当的跟警员笑嘻嘻的胡搅蛮缠着。 还有一些人在哭哭啼啼。 柳玄一进来，就觉得这里乌烟瘴气。 她敏锐的察觉到有一道油腻的视线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黏在她身上。 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四五十岁，头发微微发白的警长，两只脚交叠着翘在桌子上，嘴里叼着根烟，眯着眼盯着自己。 见她转头看他，咧着嘴露出一个令人不适的笑容。 下一秒，他冲着这边招招手。 小警员便立刻带着柳玄二人朝那警长走去。 “这两个，就是陆太太说的，那两个差点把她打死的混混吧？” 走到近前，那两只眼睛更加放肆的上下打量柳玄，其中迸发出来的淫邪的光看得柳玄直恶心。 “还是个女混混，了不起啊，这年头混黑帮的女仔，要么就是那些古惑仔的姘头，要么就是大佬的姘头，要么就是随便谁都可以的，靓女，你是哪种啊？” 说着，他上手就要来摸柳玄的脸。 柳玄冷着脸躲开了。 “你别碰我姐姐！” 富贵猛地冲过来挡在柳玄面前，怒瞪着警长。 警长上下打量富贵一眼，对柳玄笑道： “喂，怎么回事？这是你弟弟？我看着，像是脑袋有问题啊？还放他在大街上乱跑，可不行啊，得送进精神病院去啊。” “阿sir，就是他动手打了陆太太，听说还是两个黑户，又有精神病，我看应该尽快神情遣返令，最好今天就把他们赶回内地去。” 小警员一脸的义愤填膺。 谁知听了他这句话，警长却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 “哦？你很有办法吗，你是警长还是我是警长？你看，你拿什么看？拿头看啊？” 小警员愣住了，但看着自己上司明显不高兴的脸色，明白过来是自己一时激动，失态了。 于是闷闷的低下头：“不是啊，我随口说说的。” “随口说说，你穿着的是什么衣服啊，什么话都随口说说，还想不想往上升了？这两个人，怎么处理，我说了算。现在，把这个傻子先关进去。至于这个女混混嘛……” 他暧昧的扫了一眼柳玄的胸口，呵呵一笑：“陆太太特地关照了，说这个女混混对她说话极其的不客气，甚至是羞辱她，污蔑她的名誉。对于这种冥顽不灵的犯罪分子，我可得好好尽一尽警长的职责，亲自教育她一顿。” 说罢，挥了挥手。 小警员看了柳玄一眼。 这一眼中竟然暗含着一丝同情。 然后他动作粗暴的拽着富贵就往后面的监狱走去。 富贵扭着身体反抗着。 柳玄淡淡看了警长一眼，回头对富贵道： “你乖，去那里待一会儿，姐姐很快就去接你出来。” 第153章 他们会一直跟着你 柳玄的语气太过淡然笃定，以至于那小警员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等他带着富贵离开了，柳玄才转身，对着警长淡声道： “警长要在这里教育我吗？” “当然不是，我的教育方法可是独创的，怎么能被其他人看到呢？而且，到时候你一定会可怜兮兮的哭着求我饶了你，那可怜的小模样，我可舍不得给别人看呢。” 警长色迷迷的眼神不住的在柳玄身上来回流连着。 柳玄却无动于衷，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那就去办公室吧。” 警长见她这样淡定，也是疑惑了一瞬，但随即却又更兴奋起来了。 不仅是个漂亮的女混混，还是个冷美人！ 冷点好啊，现在越是冷淡，待会儿被他教育一顿，那表情一定越令人血脉贲张。 他最爱的就是这种反差了！ 他兴奋的搓着手，起身拿上钥匙，拽着柳玄手上的手铐，把她往旁边的办公室领，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路过的抱着文件资料的女警员看了一眼那紧紧关上的房门，深深叹了口气，满眼的同情。 柳玄却并不慌张。 一进办公室，她不等警长招呼，自己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神态自若的观察着这间办公室。 警长站在门口，看着柳玄坐下来的时候，那被旗袍勾勒出来的一段纤纤细腰，只觉得口干舌燥，小腹起火。 他难耐的一边朝柳玄走去，一边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柳玄没回头，听见声音，冷笑一声。 在那只脏手朝自己胸口袭来的时候，脚下一个用力，连人带椅子一并朝旁边躲了过去。 转身面对着警长，淡淡一笑：：“不是说要教育我么？您脱裤子是要干什么？” 警长此时上半身整整齐齐，下半身却只穿着一条蓝白条纹的大裤衩，脸上堆着恶心的笑，垂涎的看着柳玄。 “这就是我独创的教育方式啊，你放心，不打你不骂你，也不会让你觉得疼，反而啊……反而会让你舒服得要升天！” 说着，警长自己仿佛已经被脑内的幻想给勾起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看向柳玄的眼神变得越发饥渴难耐。 “你只要乖乖听话，接受教育，我就会帮你弄到一张身份证明……” 他一边说着，一边两手朝柳玄抓了过来。 柳玄不闪不避，眼神一转，看向他身后：“你们也是来接受教育的吗？” “你在跟谁说话？” 警长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身朝后面看去。 他生怕是刚才门没关好，要是真的有什么人进来看见自己现在做的事情，虽然也不是不能摆平，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他转身后，面前却空无一人。 办公室的门也严严实实的关着。 他有些恼了，回头冷冷看着柳玄：“该死的北姑，跟我耍心眼？你以为还会有人能进来救你吗？” 柳玄面色不变，微微有些困惑，歪了歪头，目光仍旧看着警长的身后。 仿佛那里真的有几个人，与她对视着。 “警长看不见这些人吗？” 柳玄对警长要吃人的目光视而不见，语气认真道：“可是他们跟我说，他们已经跟着你很多年了，他们想问问你……” 她的眼神转回警长身上，淡淡的，却仿佛有着看透一切的力量。 “他们想问问你，已经过了几十年了，为什么还没能了却他们的心愿？” 警长身子蓦地一僵。 眼神也有了些变化。 他狐疑的扭头看看，又看着柳玄：“臭北姑，你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难道你是想说我这办公室里有鬼吗？可笑，你知道我在这里多少年了吗？” 柳玄仿佛没听到似的，眼神又直勾勾看着他身旁，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那个男人，满脸是血，身上穿的也是警服，他正流着血泪问你，大高啊，什么时候能抓到那个凶手？” “大高”这个称呼从柳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警长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愣了好几秒，然后急急忙忙捡起地上的裤子穿上，转身就想跑。 可人越是慌张的时候越是容易出状况，那扇门上的锁像是锈死了一样，任凭他怎么疯狂的转动把手，仍是纹丝不动。 柳玄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犹如催命一般。 “他们说，他们那天被人砍得好痛，不抓到凶手，他们心里的怨气没办法消散，只能一直跟着你……警长先生，您要跑到哪里去？这是你和这家人之间的冤孽，是你们之间的羁绊，是一直跟在你身上的，你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一直跟着你的。你低头看看啊，那个小姑娘，在抓着你的裤子看着你呢。” 柳玄冷眼旁观着警长惊恐的趴在门板上撕心裂肺的大叫。 她刚才已经暗中动了手脚，这间办公室里无论发出多大的声音，外面都是听不见的。 何况外面那些人恐怕都知道这警长把她带进办公室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根本也没有人会不长眼的进来打扰。 “求求你们……我没忘记你们啊……我这几十年……一天也没有忘记你们啊……可是我抓不到就是抓不到啊……我的生活也总得继续过下去吧……我不能案子一天不破我就一天不过我自己的日子吧……你们已经死了……可是我还得活下去啊……” 警长见逃跑无望，跪趴在地上捂着脑袋哭嚎着。 柳玄冷冷盯着他，从他这三言两语里也不难猜出他和那些缠着他的鬼魂之间的关系。 她没有说谎。 那几个阴气形成的人形，从她踏进警局的时候，就一直站在这警长身后。 但奇怪的是，尽管一直跟着他，那些阴魂却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趁着警长在地上瑟瑟发抖痛哭流涕，柳玄自己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打量了一番。 然后发现在一边的小柜子上，一个被反扣在桌面上的木制相框。 她将相框拿起来。 泛黄的相纸上，是五个人的合照。 其中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穿军装的男人，个头稍矮的哪一个，赫然就是年轻时候的警长。 第154章 业绩稳了 柳玄转头看了一眼。 四团人形的阴气，正好对应了相片上除警长之外的三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女孩。 看来警长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忘记这些人。 只是回忆太过痛苦，他想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但他自己的生活，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肆意的教育被抓进警局来的女孩子？ 柳玄把照片放了回去，回头看向警长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厌恶。 “那张照片上，年轻时候的你，也是一身军装意气风发的，为什么现在会堕落成这种样子？” 她满心不解。 那姓高的警长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柳玄，呆愣愣的，像是在思考她的这个问题，又仿佛只是沉湎在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解开这个吧。” 柳玄走到他面前蹲下，伸出手。 高警长听话的像是中了催眠术，讷讷的掏出钥匙，打开了柳玄手腕上的手铐。 “我没时间跟你耗在这里，该怎么了却那一家人的心愿，送他们去往生，你比谁都更清楚。我会出去跟他们说你已经确认好了，我和我弟弟并没有犯罪或是违反什么法规，你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柳玄揉着手腕。 高警长眼神呆滞的点点头，突然又恢复了一丝理智： “你……你是什么人？你不是简单的北姑，你是……” 他磕磕巴巴的问道。 柳玄想了下：“佛爷身边最近出现一个被叫做仙姑的人，你应该听说过？” 高警长点点头，下一秒蓦地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那个仙姑？” 柳玄没答话，只是走过来，示意他让开。 刚才他怎么也拧不开的这扇门，柳玄只微微用力，便打开了。 门开的一瞬间，外面大厅里吵闹的声音传了进来，恍如隔世。 高警长这才浑身脱力的瘫软在地上。 而柳玄刚跨出一步，眼角余光却瞄见其中一团人形的黑气缓缓朝自己飘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可手上还没来得及掐诀，那人形已至跟前。 柳玄悚然一惊。 下一秒，那人形缓缓抬起胳膊，在她胸口处轻轻碰了一下。 柳玄神经紧绷。 但那人形只做出了这一个动作后，便像是被磁力牵引着一般，又回到了高警长身后，与其他三个人形紧紧依偎在一起。 柳玄皱着眉头停在原地看着他们。 抬手碰了碰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并没有被阴气侵入的痛楚，反而是有一股莫名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悲伤和绝望…… 但仅仅只维持了两秒，便消失无踪了。 柳玄垂下眼睑。 起手掐诀，指尖的灵力飘向那几个人形，试图引领着他们朝自己靠近。 这些家伙并没有恶意。 他们只是本体生前遗留在世上的一缕残念，因为不得安息所以一直没有消散。没有意识，没有感情，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死守着那些执念，留在这个警长身边，等待着被伸张正义的那一天。 他们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害人的意图。 柳玄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想要将他们带回去超度了。 可任由灵力如何牵引，那些人形的家伙却无动于衷，不愿意离开警长身边。 他们有自己的宿命，一定要亲眼见证，否则不甘心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柳玄也没有办法。 若强行干预他人因果，天罚的力量不可小觑。 她只好叹口气，给那还失魂落魄的警长留下了自己店铺的地址。 “我主业看面相，算命，看风水。关于那些事情，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这里找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说罢，便出去找富贵去了。 她本以为只要高警长同意了，她和富贵就可以离开了。 可到了富贵被关的地方，才被告知，那个小警员为了不被高警长抢了功劳，已经擅自把抓到两名黑户的消息传给了上面的人。 这下子没有上面的命令，哪怕是高警长，也不能放柳玄和富贵离开了。 柳玄脸色沉下来。 富贵还在里面扒着铁栏杆，笑得没心没肺的望着柳玄。 他一点都不害怕。 姐姐说过会接他出去，就一定会接他出去，他完全不担心。 柳玄沉吟了片刻，看着旁边的警员拿着手铐，跃跃欲试的想要再铐住她的动作，沉声道： “如果有人能证明我有身份证明，是不是就可以放我们走了？” “不行啊，你除了被怀疑是黑户，你还当街打人啦，你要走，不仅要有身份证明，还要有人拿钱来保释才行。” 警员随口说道。 但他想着，这人既然是个黑户，想来在香江估计也没什么人脉，怎么可能有人能拿保释金来赎他们？ 这业绩啊，稳了！ “那我用一下你们这里的电话。” 柳玄点点头，走到电话机旁边，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 柳玄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有些失真的佛爷的声音时，还紧张了一下。 她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尝试联系一下佛爷，没想到他真的接电话了。 于是柳玄简明扼要把这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得到了佛爷的答复后，便挂了电话。 一转身，那警员不由分说，“咔哒”一声将她又铐上了。 柳玄也不挣扎：“一会儿会有人来交保释金，我可以在这里陪着我弟弟等人吗？” “随便你喽。” 警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真是会编瞎话，还有人来保释。 他倒要看看来的是什么穷酸鬼！ 可半小时后。 没等来穷酸鬼，等来的却是两辆小轿车。 前头的车上下来三四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打扮的人，一下车便护在后面那辆车四周。 而后司机下车打开车门。 从后座下来两个一看都上了年纪的男人。 其中一个正是佛爷。 而在他身边的老男人，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脸上散布着老年斑，脊背微微佝偻着，手里拄着一根拐棍。 佛爷看了眼面前的警署，又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皮笑肉不笑道： “黄爷，我来保我的人，你说说，你大老远非要跟过来，累不累呀？” 第155章 当面挖墙脚 黄爷耷拉下来的眼皮遮住了半只眼睛，抬眸的时候，尽管带着笑，眼神也是阴沉沉的。 “佛爷这话说的，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陪你，我是自己心里想见见这位仙姑，正好跟你顺路，搭个顺风车而已。再说了，整个香江城谁不知道佛爷你压根不信这些玄学道术，这仙姑在你手下，实在是屈才，还不如让我把她带走，好让她发挥自己真正的本事。” 黄爷说完，沉沉的看了佛爷一眼，撑着拐棍，却是率先朝警署里走去。 佛爷冷哼一声，整了整袖口，大步跟了上去。 柳玄正百无聊赖的在监狱里走来走去。 突然铁门打开，那个铐住柳玄的小警员，脸色铁青的走进来，神情复杂的看着柳玄。 “你，还有你的弟弟，有人来保你们了，可以出去了。” 说着，解开了柳玄手上的手铐，又打开门放出了富贵，然后不耐烦的把两人往外面赶。 等走到警署大厅里，迎面看见佛爷站在那里的时候，柳玄有点惊讶。 “佛爷怎么来了？” 她原以为佛爷会派手下兄弟来保他，却没想到他会亲自到场。 佛爷笑呵呵的看着柳玄，刚准备开口，一旁的黄爷却抢先朝柳玄走了两步，一双阴沉沉的眼一错不错的盯着柳玄。 “你就是佛爷新收的那个仙姑？” 黄爷扯出一抹笑。 他本意或许是像展现自己的友好，可是受限于外貌，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张脸上的表情还是显得那样阴森。 富贵瞪大了眼睛，有些怕，但又习惯性的挡在柳玄身前：“你是谁呀？” 黄爷看见富贵的时候，又是眼前一亮。 他虔心信奉道学多年，身边的正统或是野路子的所谓“神棍”一个接一个，从不曾断过。 每天听他们给自己算卦分析，耳濡目染之下，黄爷对于看人面相这一块，多少也算是入了门。 尽管称不上精通，但他一看见富贵，就知道这人命格不一般。 眼神里的光越加热切了。 “这位……也是佛爷新收的手下？” 柳玄看出他眼神中不同寻常的亮光，皱起了眉头：“他是我的弟弟。” 说完，疑惑的目光看向佛爷。 佛爷正冷冷的盯着黄爷的背影，接收到柳玄的目光暗示后，才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把黄爷挤到了一旁。 “阿玄啊，你不认识，这位是忠仁堂的黄爷，在道上也是很有威信的。” 佛爷简单介绍了一句。 黄爷立刻在一边补上了一句：“阿玄小姐啊，我跟佛爷可不一样，我这个人呢，最是相信而且尊重你们这些玄门中人了，你可以去道上打听打听……” “尊重？” 佛爷冷哼一声打断了黄爷的话。 然后转向柳玄道：“黄爷呢，信奉玄学是没错的，但是啊他这个人八字太硬，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活不久的。他找来的那些算命先生，都是跟他同进同出，死得也快，死了呢，就找新的，换算命先生啊就跟换衣服一样。” “佛爷，你这话就太过分了。他们的死是意外，怎么能怪在我头上？难不成是我把他们害死的吗？都是我身边亲近的人，他们死了，我比谁都难受，你这样说话，实在是在戳我心上的伤口啊！” 黄爷脸色一变，痛心疾首怒斥道。 柳玄却是多看了这个黄爷一眼。 她先前就听说过这个黄爷，也曾经在心里盘算过，如果佛爷这边靠不住，说不定可以去投奔黄爷。 但是现在，真的看见了黄爷本人，又听见了佛爷的介绍。 柳玄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仔细考虑清楚。 这黄爷的面相，的确是个心狠手绝之人。 跟在他身边的那些道友，或许有些是死于意外，但更有一些，柳玄相信，他们是死于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佛爷对黄爷的争辩不屑一顾。 不过黄爷也并不在乎自己被人这样“诽谤”。 在道上混到他这个地位，哪里还在乎别人的评价？ 他即便心狠手辣，即便对身边人如何残酷，但忠仁堂成立了这么多年，根基强悍，那些愿意跟着他的人自然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不愿意的呢，他用点手段，实在不行，也不会强求。 唯有算命先生，他只要看上了哪个人，就一定要把他收到自己麾下。 在九龙城，最不缺的就是那种能打敢打的混混。 尤其是在西区的贫民窟，只要承诺他们一天三顿饭，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为你卖命。 可真正有本事的算命先生，却是百里挑一。 黄爷年轻时也是被那些坑蒙拐骗的假道士给坑过，吃过亏，险些丧命的，因此只要遇上一个靠谱的玄学人士，就不会轻易放过。 更别提自打上一个跟在他身边的神婆没用了之后，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接班人。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向对玄学嗤之以鼻的佛爷身边却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仙姑。 关于她如何救了佛爷的小道故事，被信义帮那些古惑仔们在九龙东区传得是沸沸扬扬，甚至有些大胆狂徒放出话来说，有了这仙姑坐镇帮忙，佛爷迟早要一统香江黑道，成为真正的所有黑帮的大佬。 他原本对这种混蛋话不屑一顾，一笑置之。 直到今天，亲眼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仙姑，才知道传言不假。 更何况，还有仙姑身边跟着的那个面相极其特殊的小子。 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会让给佛爷这个老东西！ “阿玄小姐，我虽然对手下是严格了些，但那也是为了鞭策他们，毕竟黑帮之间竞争激烈，要是不时时保持警惕，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给做掉啦！不过我对女士是相当的绅士，你要是跟了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黄爷直勾勾盯着柳玄。 挖墙脚的话就这么当着佛爷的面理直气壮的讲了出来。 柳玄还没说话，佛爷已经觉得面上挂不住了。 他拽了一把黄爷的胳膊，沉声道： “黄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阿玄是我的干女儿，你叫她跟你？怎么，你这老不羞的，想当我儿子不成？” 第156章 尽会占便宜 黄爷呵呵一笑，阴沉沉的看着佛爷，声音低哑。 “我要是叫你一声爹，你愿意把两个宝贝让给我，我便是叫了也无妨啊。” 佛爷眼珠子一瞪，腮帮子鼓了起来。 好啊这个老不死的，原来不仅仅是看上了阿玄，连富贵他也想一并挖走。 但是富贵有什么用？一个傻子，既不会算命，也没有好皮囊。 他唯一能想到的，黄爷要连富贵一起挖走的原因，就是想用富贵来牵掣柳玄。 于是佛爷冷哼一声。 “我和黄爷不一样，我手下的兄弟，个个都是我出生入死的亲人，更别提阿玄是我自己认下的干女儿，说是干女儿，其实比亲生女儿差不了多少，哪有把自己亲女儿让给别人的说法？所以黄爷，我知道你着急找新的神棍，但是啊，你的歪点子，就别往阿玄身上打了。否则，别怪老弟我，翻脸不认人。” 佛爷的语气里，隐隐含着威胁。 黄爷沉沉看了佛爷一眼，没吭声。 其实他二人都活到了这个岁数，也都稳坐帮派大佬的位置一辈子了，这种威胁算得了什么？ 真惹急了，挥挥手，底下一帮小弟立刻就能在街头为了自己的大佬抛头颅洒热血，拼命干死对方手下的人。 但是不到真正紧要关头，佛爷和黄爷，谁也不想打破彼此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 毕竟也都不是毛头小子了，已经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开打，为了抢地盘能杀个头破血流的年纪了。 九龙的黑帮就像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就能多出来七八九十个，大佬的位置上坐的人，也是更新迭代得十分迅速。 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老东西，这把年纪还能稳坐交椅。 年轻时候打个不停，到了中年明争暗斗不休，现在都老了，虽然嘴上都不承认，但心里对彼此多少都有点惺惺相惜得意思。 一辈子的敌人，到了晚年，其实也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了。 两位大佬都不说话，气氛就有些凝滞。 柳玄在心里叹了口气，淡声开口道： “黄爷抬爱。柳玄受之有愧，我只是个恰巧懂点玄学的普通人，不是什么神棍，仙姑的称号也是佛爷看得起我才这样叫我，但其实根本担不起这样的称呼。当初我和弟弟刚来香江的时候，是佛爷施以援手，让我们能够在这里光明正大的生活下去，也是佛爷大方，给了我们活下去的第一笔启动资金。这份恩情，我和弟弟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的。所以，黄爷，抱歉，您如果想让我们离开佛爷，去为您效力，恕难从命。” 柳玄说的不卑不亢，然后在黄爷脸色更加阴沉下来之前，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自己如今开了一家风水店，您要是想算命看风水，信得过我的话，可以去店里找我，我会给您绝对优惠的价格。” 黄爷一听，气笑了：“你不愿意来我手下做事，反而要我去给你送钱？佛爷啊，你这个干女儿，教养得好啊！跟你一样，尽会占我的便宜！” 佛爷哈哈大笑，满意的看了柳玄一眼，又给身后的小弟使了个眼色。 小弟于是去跟警署的人知会了一声。 柳玄和富贵坐上佛爷的车，往医院去。 黄爷却是不愿与他们同行了，打了个电话叫来自己的司机，坐在自己的车上后，脸上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见黄爷的表情：“黄爷，是不是那个仙姑不愿意跟你啊？还是佛爷不愿意放人？要不要兄弟们找个由头，去把人绑过来？” 这事儿他们熟。 毕竟贪财的神棍可以用薪水引诱过来，可有些自诩大义的修道之人，要让他们为黑帮效力可不是容易的事。 但黄爷有的是手段。 先把人绑过来，再抓几个无辜的男男女女，老人小孩，捆上了在那道士面前跪上一排，他一天不答应为黄爷做事，就当着他的面杀死一个。 这样子，不出三天，那人就会良心不安放弃抵抗了。 这回那个仙姑要是不老实，大不了故技重施呗。 司机想得很好。 可黄爷却猛地朝他瞪了过来。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阴沉沉的光看得司机瞬间直冒冷汗。 “蠢货！你怎么敢拿那些庸才跟仙姑相提并论！别说仙姑了，就连仙姑身边跟着的那个傻子，都比那些故弄玄虚的道士强上百倍！” “真有那么厉害？” 司机有些啧舌。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让黄爷听到。 “开你的车。” 黄爷也懒得跟这种凡夫俗子争论口舌，不耐烦的转过头去，满脑子都还在想着如何才能让那柳玄心甘情愿的离开佛爷，跟他一起干。 而另一边。 佛爷把柳玄送到医院后，却没下车。 柳玄正要往医院走，想到了阿月，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佛爷。 “阿玄还有什么事吗？” 佛爷对待柳玄的时候，总是这样慈眉善目，好像一个真正的慈爱的干爹。 但一想到他对自己亲生女儿做的事情，柳玄还是不寒而栗。 她垂下眼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说，佛爷生辰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 佛爷看她的眼神更加满意了：“阿玄不要想太多，邀请你参加，更多还是因为你是我的干女儿，想把你介绍给更多人啦。至于其他的，反正也是你所擅长的事情，到时候有空呢就帮干爹看一看有没有坏人，但是最重要还是你要玩的开心哪。” 柳玄淡淡应了一声，转身朝医院走去了。 等她进了医院大门，佛爷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他远远看着这座医院，眼神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半晌，略显疲惫的低下头，吩咐司机驱车离开。 “红姐没事吧？” 回到红姐的病房，道长还在椅子上打坐着。 见柳玄回来，他慢悠悠睁开眼。 “有我在这，她能有什么事？” 柳玄走到床边，见红姐还没醒来，神色之间还是有些担忧。 而且，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外面有保镖模样的人在。 阿辉那边，还没安排妥当吗？ 第157章 被雷劈过的小姐 “刚才我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帮这位小姐把身上残留的阴气都给祛除干净了，她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道长起身走过来，也查看了一下红姐的状况，见她身上已经全无阴气，面色红润，命宫明亮，满意的点点头。 柳玄惦记着先前拜托阿辉的事情，加上之前还答应了阿月。 既然红姐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她便打算先去看看阿月。 “仙姑，你要干什么就去吧，这里我守着呢。” 龅牙龙见柳玄微微皱着眉，站出来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柳玄点头，领着富贵往阿月的病房走。 道长看着二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眉心拧成了个川字。 “他们两个人，一直这样走到哪儿都形影不离吗？” 他转头向龅牙龙问道。 龅牙龙看了眼走远的二人，咧嘴一笑：“是啊，姐弟情深，不过富贵兄弟脑袋有点小毛病，仙姑肯定是去哪都要带着他的，不然万一他走丢了可怎么办？喂，老头子，你个老不正经的，可不许乱想啊！” “嘿你个小王八！老子可是正经修道的，哪里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道长吹胡子瞪眼跟龅牙龙吵吵起来，直到外面本就不满他们之前带了斗鸡进来大闹了一场的护士长冲进病房，发了好大一通火，才消停下来。 阿月的病房外站着好几个保镖。 见柳玄过来，恭敬的冲她点点头，然后一人转身敲了敲门。 门开后，阿辉站在门口，看见柳玄，微微一笑。 “阿玄小姐，你来的正好，阿月小姐正在喝药呢。” 话音刚落，病房里就传来阿月兴奋的声音。 “是阿玄姐姐来了吗？” 阿辉于是侧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一进病房，柳玄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阿月，而是站在阿月边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是他。 柳玄微微皱眉。 从她一走进病房开始，那双狐狸眼里看见猎物般的蠢蠢欲动的眼神便落在了她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柳玄不动声色的走到阿月身边。 阿月仰头看着她，笑得乖巧：“阿玄姐姐，你这次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柳玄看向她身边的桌子，上面一个不锈钢的小餐盘上，放着一杯水，和一个小小的纸包。 柳玄打开纸包看了一眼，也有些惊讶：“这么多药？” 里面是各种药片，白色，红色，蓝色……大小不一，足有七八颗。 阿月立刻垮下脸来。 “我觉得我已经可以出院了，但是这些医生就是不同意，还要我每天都吃这些药。我不明白，我的腿已经不痛了，说明我已经恢复好了，为什么我还不可以出院？是不是佛爷，是不是佛爷跟你们说了什么，不让你们放我离开？是不是他要把我困在这里？” 阿月一开始只是小声的抱怨着，可一提起佛爷，声音越来越尖锐，几乎刺得人耳膜作痛。 柳玄心一沉。 果然，刚才没有让佛爷来看阿月是对的。 如今佛爷已经成了阿月心里的魔障，要是贸然让他们见面，恐怕对阿月来说不是一种安慰，而是伤害。 “阿月，冷静一点。” 她握住阿月的手，感受着她浑身都在颤抖，想了想，倾身过去抱住她。 “没人要困住你，医生只是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对自己的病人负责，你乖乖吃药，等你真的完全恢复了，医生会安排你出院的。” 阿月缩在柳玄怀里瑟瑟发抖。 富贵歪着头看着阿月，澄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心里有种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的出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小姐，您可以快些把这些药吃了吗？我们还要去下一个病人那里。” 狐狸眼医生温声开口道。 柳玄把那些药倒在掌心里，“只是药片而已，一仰头咽下去就可以了，跟重要不一样。乖乖吃了，嗯？” 柳玄把药片递到阿月嘴边。 阿月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但下一秒柳玄又把水杯递了过来，她还是就着柳玄的手乖乖抿了一口水，仰头咕嘟一声，将药片尽数咽下。 阿辉在一边笑道： “要是每天吃药的时候，阿玄小姐都在就好了，您不在的时候，阿月小姐可没这么听话。” 阿月脸上一红，瞪了阿辉一眼。 收拾好餐盘后，护士先走了出去。 那医生朝外面走了两步，却在柳玄身边停了下来，眼带笑意的看着她。 “哦对了，这位被雷劈过的小姐，您好几天没来医院了，正好，要不要现在跟我去做个全身检查？” 被雷劈过是什么好难听的形容词啊…… 柳玄脸色黑了一度，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用了，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月却拉住了柳玄的手，担心的望着她：“医生说的没错，阿玄姐姐，怎么会有人被雷劈了却什么事都没有呢？” 柳玄抿了抿唇：“有，我就是那样的人。” 医生闻言笑了：“所有生病的人在症状没有爆发出来之前，都会说自己没病，但实际上，等到你察觉到症状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了。” 这话一说出口，阿月更加忧心忡忡。 “阿玄姐姐，我都听你的话，好好吃药了，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去做个检查吗？检查结果如果一切正常，我们大家也放心一些啊，难道你要我们都为你担心吗？” 阿月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了。 柳玄有些头大，一转眼，又看见一贯贴在她身边的富贵，这会儿却呆呆的一个人站在一边，低着头眼神愣愣的看着地面。 他这又是怎么了？ “富贵，你没事吧？” 柳玄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 富贵呆呆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阿月道：“富贵，你是不是也担心阿玄姐姐，想让她去检查一下身体？” 富贵听见问他是不是担心姐姐，讷讷的点点头。 他这反应有些不对劲。 柳玄心下疑惑，但阿月转动着轮椅过来拉住了她：“阿玄姐姐，就算……就算你不在乎我的想法，至少你也不愿意富贵担心你吧？走吧，只要这次检查结果正常，我们不会再烦你的。” 说着，拉着柳玄朝外面去。 富贵眼神一闪，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抓住了柳玄的手腕。 第158章 不想姐姐生病 “富贵？” 阿月拉柳玄拉不动，回头发现是富贵在拖后腿，有些困惑的望着他。 “难道你不担心阿玄姐姐的身体吗？你不想让她去检查身体？” 阿月质问道。 富贵浑身一抖，像察觉到自己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触电般缩回手，无措的望着柳玄。 “姐姐，我不是……” “你别欺负富贵。” 柳玄皱眉，抽回手：“我会去做检查，但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这次证明我的身体没有问题，请你以后不要在总是揪着要让我去检查身体。” 她眼神凌厉的看着那医生。 医生耸了耸肩：“没问题，我保证。” 柳玄神情缓和一点，回头去牵住了富贵的手。 “走吧。” 富贵还有点不安。 柳玄不懂他的不安是从何而来，也没办法安抚他，只能轻柔的摩挲着他的手背。 “好了，小姐，你身上应该没有什么金属饰品吧？没有的话，就躺在那张床上就可以了，闭上眼，两手放在体侧，不要乱动。” 医生在外面叮嘱了柳玄一番，等她进去躺好后，对着里面的护士比了个手势。 柳玄感觉到身下的床在缓缓往前移动，而后耳边是巨大的噪音。 她紧闭着眼，默念着静心咒，直到噪音停止。 离开检查室的时候，她走出来，第一个迎上来的却是阿月。 “阿玄姐姐，怎么样？” 柳玄看了一眼富贵。 他蹲在墙角，两手抱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感觉，等等看检查结果吧。” 阿月点点头，扬起笑脸去拉她的手：“阿玄姐姐，一会儿你陪我吃晚饭吧，我……” 话没说完，手也拉了个空。 柳玄已经朝着富贵走了过去。 阿月的手顿在半空，手指有些难堪的蜷了蜷，然后僵硬的收了回去。 阿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只是推了推眼镜。 “怎么了？” 柳玄在富贵面前蹲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富贵愣愣的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点迷茫。 嗯……他应该是有话想和姐姐说的，他每一天，每时每刻都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可是一张口，刚才心里腾起的那种陌生的情绪便又探出头来，像一条恶毒的蛇一样，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眼神一颤，把话咽了回去。 闷闷的又低下头去。 柳玄看着这样子的富贵，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在这个一切都如此陌生的异世界，富贵对她而言早已经是真正的家人，是这一世的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或许是因为他平时太乖，太黏人了，以至于柳玄有时候会忽略了，富贵并不会永远那样跟在她身边。 他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找回自己真实的身份和真正的家人，重新走上自己宿命的道路。 而就算那一天还早，富贵也是一个独立的人。 他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脾气和思想，也会有自己的情绪。 只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他突然情绪上出现了异常，柳玄却对他为什么会不高兴毫无头绪。 柳玄忍不住想，这是不是代表自己平时太过忽略富贵了呢？ 她明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他，可是…… 可是她这么做，其实只是出于富贵是天道之子，能够帮她免于天罚而已。 这实在是一个太诱人的特异功能。 可除此之外呢？ 对她来说，富贵难道就只有这样的用处吗？ 不是的。 柳玄叹口气，伸手把富贵揽进怀里，轻声道： “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姐姐讲好吗？不管是好事坏事，高兴不高兴，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姐姐也想更了解你一点。” 富贵把头埋在她怀里，半晌才低声道： “可是……说出来了，姐姐会觉得我是个坏孩子……不对，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个坏人……” 他声音里充满了惶恐。 柳玄更是疑惑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她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检查室的门再次打开。 “小姐，检查报告出来了。” 富贵一听这话，忙拉着柳玄站了起来，满脸紧张。 柳玄伸手，可检查报告却被狐狸眼医生抢先一步拿到了手上。 他低头认真翻看了几页，突然目光一凝，抬起头来，对着柳玄抛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柳玄皱眉：“怎么？” 难道还真有什么问题？ “您的身体各项关键指标数值都很正常，只不过……” 医生合上检查报告，走到柳玄面前，盯着她的胸口。 “只不过扫描结果显示，右胸口，与心脏对称的地方，有一小块阴影。暂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还需要后续关注。所以，小姐，听医生的话总是没错的，你后面还是需要定期来检查才行。而且，后续的检查，会视情况选择更精细更深入的方式。” 他声音里隐隐有着压抑着的激动与兴奋。 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柳玄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眼神沉了下去，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报告，翻到最后一页，仔细看着上面的扫描结果。 而后伸手按着自己的右胸口。 那里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 柳玄冷着脸把报告书塞回医生怀里：“或许只是最近没休息好而已。” “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执着于让柳玄来医院进行全身检查的医生，在看到这个结果之后，却好似突然没那么在意这件事了。 柳玄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却见他冲自己眨了眨眼：“不过，现在你自己也知道休息不好会出问题了，那么，下一次的身体检查，就定在下月中旬，15号，怎么样？这期间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你好好休息。” “但是我……” 兜兜转转，还是要研究她的身体。 柳玄皱眉，刚要拒绝，手上突然被人轻轻扯了扯。 她转头，对上富贵泪汪汪的眼睛。 “姐姐……我不想姐姐生病……” 他一开口就带着可怜兮兮的哭腔。 柳玄无奈的闭上眼叹了口气，没办法，她实在是对富贵的眼泪没有抵抗力。 第159章 她对我心动了 “好吧，我会来的。” 柳玄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富贵才吸了吸鼻子，笑起来。 柳玄看着他：“现在不难过了？” 富贵眨眨眼，还有点别扭似的：“我……我本来也没有难过……” 只是那种情绪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过了那一阵儿，好像也没难么痛苦了。 他伸手拍拍自己胸口，确认那条会咬他的毒蛇没再出现后，便仿佛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没心没肺傻兮兮的富贵。 阿月在一边看着，突然咳嗽了两声。 阿辉推着轮椅低头看她：“阿月小姐，又不舒服了吗？” 柳玄转头看着阿月，这短短两分钟的功夫，她原本恢复红润的脸颊又变得苍白起来。 阿月笑笑：“没事，就是那些药吃完了，总是会恶心，还有些犯困，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狐狸眼医生把检查报告宝贝的收在怀里，听见阿月这话，随口道： “正常，香江的医疗行业如今正在跟洋人医院接轨，很多药都是从国外引进的，洋人的身体嘛，跟我们肯定不太一样，吃了他们的药，多少会有点副作用的反应。不过洋人药也是出了名的见效快，效果好。多吃几回，身体习惯了就不会这样了。” 阿辉冷下脸，嘴角冷笑着看向她：“你一个当医生的，居然说得出叫病人多吃几回药这种话？还有没有医德了？你在咒我们阿月小姐是吗？” 阿辉虽然总是戴着眼镜穿着西装，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到底也是跟着佛爷一路腥风血雨床过来的，骨子里也不是什么真的好人。 这会儿表情跟寸头等人是如出一辙的凶狠，把一旁路过的护士和病人都吓了一跳。 狐狸眼医生却并不害怕。 他拉下口罩。 柳玄怔了怔。 那双狐狸眼原本是有些魅惑多情的，加上这人虽然是个医生，却总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那双眼睛便更像一只时时刻刻都在翻涌着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可没想到这人拉下口罩，露出的整张脸，虽然也是十分精致，但五官组合在一起，却莫名透出一股冷漠的气质。 他噙着笑意看着阿辉，却也更像是居高临下的嘲讽。 “阿月小姐？我管她是大姐，小姐，是人就会生病，生病就要吃药，怎么，我说的话哪里有问题吗？” 看见这人的脸的一瞬间，阿月便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 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简直挪不开。 她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阿辉，医生说的没错，这些药确实很有用，我累了，带我回去休息吧。医生，我们明天见。” 她苍白的小脸上扯出一抹笑，最后看了医生一眼，又跟柳玄说了会儿话，让她不要忘记来看自己，便让阿辉带着她离开了。 “那小丫头对我心动了。” 等阿月和阿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狐狸眼医生带好口罩，不咸不淡的说道。 柳玄一口唾沫卡在嗓子眼，猛烈的咳嗽起来，吓了富贵一跳。 等缓过劲儿来，她深吸口气，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在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我是学医的，心动这种事情，其实说白了就是体内荷尔蒙在作祟，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她看见我的脸的那一瞬间，眶额皮层的快乐反射中枢生理活动变得活跃，同时肾上腺素分泌增加，导致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这些生理上的变化，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柳玄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不想再搭理这个奇奇怪怪的医生。 回到红姐的病房后，寸头等人又聚集在这里，嘻嘻哈哈的，看见柳玄进来，寸头先开口道： “仙姑啊，我们在商量一会儿晚饭去吃什么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 说完，还冲着龅牙龙挤了挤眼睛。 龅牙龙瞪他一眼，没说话，但也暗戳戳期待的看着柳玄。 谁知柳玄却径直摇头拒绝了。 “红姐这里需要人守着，我走不开，一会儿我和富贵去医院食堂打点饭菜就好了。对了龙哥，你们带上道长吧，以后道长也是要在店里帮忙的，我让他跟你一起住在店里。你看看是不是要再安置一张床，如果要的话，下次去买家具一并买了。” “啊？还要带这个老头子一起啊？” 龅牙龙正要点头，寸头先嚷嚷起来，不满的瞅了瞅一边闭着眼打坐，老神在在的道长。 走到他面前，吊儿郎当道： “喂，老头，我们兄弟们吃饭可是要喝酒吃肉的，你一个……你一个道士，能跟我们一起吃吗？你不会要吃素吧？” 道长懒懒掀起眼皮，冷哼一声。 “愚蠢，无知！吃素是那帮臭光头才干的蠢事，长期营养摄入不均衡，想长头发都长不出，老子修道，讲究一个随心所欲，绝不亏待自己，什么大酒大肉，尽管招呼。” “嘿！” 寸头有点意外，没想到这小老头的脾气，跟他们这些混混还挺臭味相投的。 “那仙姑，我们就先走了，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我和富贵会在这里守着，你们吃完饭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用再过来了。” 知道龅牙龙想问什么，柳玄直接说道。 于是一帮子古惑仔带着一个乞丐一样的穿道服的老头，勾肩搭背声势浩荡的朝医院外面走去。 柳玄和富贵坐在病床边。 她看着红姐。 红姐身上的怨气确实已经被道长祛除干净，如今面色和缓，呼吸平稳，看起来已经脱离了危险。 可是……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攥紧了。 可是没人能保证，那暗害红姐的人一计不成，不会在今晚继续动手。 咒术取人性命失败，施术者是会有感应的。 红姐没死，那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陈佳佳……真的不是她吗？ 柳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正皱眉思索着，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随之响起的声音让柳玄皱起了眉头。 “柳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第160章 疯婆子 这个声音…… 柳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没理会敲门声，但那人却锲而不舍的，大有她不开门，就要一直敲下去的架势。 “姐姐，老板娘是不是要醒来了？” 富贵拉了拉柳玄的手，指着红姐的脸。 柳玄凝神看去，果然看见红姐眉头不安的皱了起来。 是因为被敲门声惊扰，还是因为听到了陆恒之的声音？ 柳玄指尖渡了一丝灵力进入红姐体内，让她再次陷入安心的睡眠。 然后沉着脸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外面满脸焦急的陆恒之往前一迈步就要冲进来，被柳玄一只手轻松拦住。 她声音比脸色更冷。 “陆先生，你不记得上次见面我说过什么吗？你现在还敢出现在这里，是要逼我对你动手吗？” 陆恒之脸上的担忧关切不是作假，尽管被柳玄拦着，但他仍然拼命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我……我只是想看看她，佳佳跟我说，你说娇红在医院里，我……好，好，好，柳小姐，我不进去，你只要告诉我，娇红她没事对不对？她为什么还躺在那里？还没醒来吗？” 陆恒之急得像只无头苍蝇，一把攥住了柳玄的手腕。 “喂！放开你的手啦！” 富贵眼睛一瞪，护食似的一把拍开了陆恒之的手，随即挤到柳玄前面，不耐烦的推了陆恒之一把。 “姐姐说过了不让你来见老板娘，你来干嘛？” 富贵也学着柳玄的样子，声音凶巴巴的。 陆恒之一个大男人，此刻不仅风尘仆仆，衣衫凌乱，脸上表情更是要哭出来了。 他对着富贵挤出一丝讨好的笑。 “富贵兄弟，我只是进去看一眼，确认她没事我就会走，绝不多待……” “陆先生，我们有话出去说，不要打扰红姐休息。” 柳玄冷着脸走出来后关上了门。 见房门被关上，陆恒之脸色也灰败下去。 “上次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次你不该来，红姐怎么样，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现在这样跑过来，你太太……” 柳玄本想说被陈佳佳知道了会怎样。 可是她眼角余光瞄到一个人影，转头一看。 转角处，陈佳佳正站在那里，仍旧穿着早上那一身白色的睡裙，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像一抹白色的怨灵，寂静无声的站在那里，死死盯着红姐病房门口。 她眼神里浓重的怨恨，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柳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声音戛然而止，冷冷的与陈佳佳佳对视着。 陆恒之察觉到了，也转头看了一眼，然后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痛苦道： “对不起……我知道你们怀疑佳佳，但是真的不是她做的……这几天她一直因为失去了孩子而痛苦着，整夜失眠，白天就在家里的婴儿房里呆坐着，一步都没有出过门……而且，她真的不是那么恶毒的女人，她不会害娇红的……”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柳玄冷漠的眼神转会陆恒之身上。 “我只有一句话送给陆先生，管好你的女人，别再来打扰红姐的生活。” “那至少今天，今天让我再见她最后一眼……至少，至少让好好跟她道别……” 陆恒之眼圈泛红，声音颤抖着。 陈佳佳像是终于按捺不住，一步一顿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柳玄懒得跟疯女人较劲，在陆恒之还想挤进病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抬起一脚狠狠将他踹了出去。 而后将门关上反锁。 本以为世界终于清净，没想到紧跟而来的却是一阵疯狂的拍门的声音。 还有陈佳佳尖锐刺耳的尖叫声。 “柳玄！你凭什么对恒哥动手！这里可是医院，你早上打了我还不够，还要对恒哥动手，你简直是个女流氓，女混混！你怎么能从警局出来，你就该被关到死！” “喂，小姐，在医院请你不要这样大吼大叫的，保持安静啊。” 柳玄听见护士劝阻的声音。 可陈佳佳完全不听劝阻，甚至开始用脚疯狂的踹门。 外面似乎乱成了一锅粥。 柳玄深吸一口气，灵力在病房内展开，隔绝外面乌七八糟的声音。 “姐姐，我们是不是要等那两个疯子走了再去吃饭啦？” 富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委屈。 饿了。 今天一天都还没怎么吃饭呢。 柳玄嗯了一声：“等他们走了再出去。” 说罢，在椅子上盘腿打坐。 刚准备闭眼，她想到了什么，拖了另一张椅子摆在自己身边，拍了拍对富贵道： “你过来，跟我一起打坐。” “好哦。” 富贵乖乖过去，照着柳玄的样子，将双腿盘了起来。 柳玄将打坐最基础的一些注意点跟他简单讲了一遍，率先开始。 富贵起初心神不定的，觉得新奇好玩，上一次是他自己偷偷的学，可这一次却是姐姐主动邀请他一起。 他心里觉得这两者之间很不一样了。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唔……不知道。 不过富贵从来不纠结这些，闭上眼睛之后，很快也懵懵懂懂的进入了状态。 在柳玄的灵力屏障之中，他们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但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陈佳佳疯了一样，不顾护士和医生的阻拦，大吼大叫不说，还试图搬起一旁的垃圾桶往门上砸去。 路过的病人都尖叫着逃开，不停的窃窃私语这女人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会不会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而她的丈夫，陆恒之，只是站在一边，失魂落魄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娇红……” 他嘴里喃喃的，都是红姐的名字。 陈佳佳已经陷入癫狂，却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他的这一声。 眼神瞬间变了。 她猛地推开钳制自己的护士，走到陆恒之面前，一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而光。 “陆恒之，我才是你老婆，我才是你那个没机会出生的孩子的母亲，你就那么忘不掉谢娇红那个贱女人吗？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答应娶我？” 她撕心裂肺的吼叫着，撕扯着陆恒之的衣服，像个疯婆子。 第161章 钱来的易如反掌 “我答应娶你是因为——” 陆恒之感觉自己也快疯了。 陈佳佳尖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这种细小锋锐的痛楚好像在他一直苦苦挣扎徘徊的心上狠狠的撕开了一条缝隙。 那些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分离十几年间他压抑着的种种情绪，本就在来到香江，再次见到她之后，而不安分的蠢蠢欲动着。 现在有了这一道裂隙，他感觉自己心里的那些声音，好像在叫嚣着想要冲破良心的桎梏，倾泻而出。 “是因为什么？” 陈佳佳瞪大了眼睛。 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恐怖的扭曲着，可眼睛里却滚落一串泪水。 陆恒之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一颗心仿佛被狠狠摔碎成了两半。 一半想要成全自己，想要不顾一切回到娇红身边，告诉她这十几年来自己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另一半却冷冰冰的在嘲讽着，提醒他当初走投无路，连活下去都没有希望的时候，是谁在绝境之中施以援手救他一命。 他的灵魂都快要扭曲了。 “啊——” 陆恒之痛苦的低吼了一声，猛的蹲在地上，两手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 一旁的医生和护士已经不敢上前来了。 这两个人看起来情绪都濒临崩溃的样子，说不准是不是有什么疾病，贸然接触他们，万一引发了病症，那才麻烦了。 陈佳佳冷眼看着陆恒之痛苦的模样，嘴角却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恒哥，你是不是现在后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了？” 她俯视着陆恒之。 “从前有个孩子，你还心甘情愿的照顾我们，现在孩子没有了，你是不是想抛弃我了？” 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恶鬼的低语，在陆恒之耳朵里不住的回响。 “不，不，不！” 如果他有这种想法，现在他早就和娇红幸福的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痛苦挣扎呢？ 佳佳现在说这样的话，根本就是在践踏这十几年来他所有的隐忍付出。 他猩红的双眼抬起，卑微的看着陈佳佳：“求你别这样说……” “不管我怎么说都是一样的结果。” 陈佳佳轻笑一声：“恒哥，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 说罢，冷着脸，转身就走。 陆恒之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离开医院后，陈佳佳打车前往了香江边境一个荒凉破败的小村庄。 说是小村庄，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村子里所有的房屋都已经很古老破败，有些在风雨的侵蚀之下，已经坍塌。 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看起来，就像是被人遗忘在上个世纪的废墟。 “小姐，你确定是在这里停车吗？” 开出租车的司机远远的看见那些残破不堪的房子，踩刹车的脚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却看见了陈佳佳一脸的阴沉，顿时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这大白天的，那些阿飘应该没这么大胆的吧…… “就在这里停吧。” 陈佳佳说着就打开了车门。 司机吓得猛地踩下了刹车：“靠！我车子还没停好啊，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话没说完，就见陈佳佳两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两下，然后神情木然的转头看着他。 “不好意思，出门太急，忘记带钱了，你要不然跟我一起进去吧，里面有我的朋友，他会帮我付钱的。” 司机听见这话，汗毛直竖。 那里面连个人都没有，哪来的朋友啊？ “没事，没事，没带钱就算啦，我做好事积德啦，我是个好人，我是个好人哪——” 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倒着开出几十米，然后飞速掉头扬起一屁股的烟尘离开了。 陈佳佳冷冷的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车辆，面无表情的转身朝废墟之中走去。 走到废墟深处，临近一条发臭的死水河边，支着一个黑色的帐篷。 陈佳佳熟门熟路的走过去，掀开帐篷的门帘。 里面没人。 她皱了皱眉。 但随即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还没到见面的日子，你来干什么？” 陈佳佳转身。 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她与红姐见面那天，坐在她身边的一身黑衣的男人。 他在这荒无人烟的废墟之中，也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那双阴沉沉的眼睛。 “我来找你，当然是有事情。怎么，送上门的生意，你不接？不想赚钱了？” “钱当然是要赚的，可也要看是赚谁的钱，好不好赚。” 那人微微抬起头，目光冰冷的扫了陈佳佳一眼。 而后沉沉笑了一声：“不过我确实要感谢陈小姐，带我来香江这边。在这里挣钱，可比内地简单多了。我才来这里短短几天，已经接了好几单生意，这钱啊，来的可真是易如反掌。” 说着，绕过陈佳佳，去帐篷里拿了一口小铁锅出来，准备在空地上架火做饭。 陈佳佳有点不悦。 “你别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我带你来香江，我就是你的恩人，不管你挣谁的钱，只要我有事找你，你就得第一时间来帮我。” “我要是不呢？” 黑衣男人蹲在地上摆弄着锅具，听见陈佳佳这蛮横的话语，不屑的嗤笑一声。 “你……你什么意思？” 陈佳佳没想到男人会这样回答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了。 男人站起来，走近她。 见她慌乱的下意识想跑，笑了笑。 “开个玩笑而已。陈小姐对我的知遇之恩，我当然是没齿难忘。所以，陈小姐，今天来又是有什么事情呢？” 陈佳佳警惕的后退两步，见男人的言行举止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上次你给我的那张符纸，不会是假的吧？” 她一开口，男人用打火机点火的动作便顿住了。 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陈小姐，我可是修道之人，你说我的符纸是假的，会让我很伤心的。” “伤心有什么用？你倒是给我个管用的真家伙啊？你不是说那张符纸沾到的人必死无疑吗？可是那个姓柳的贱人还活蹦乱跳的呢！” 第162章 廉价的深情 陈佳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的。 那张画了八卦阵的符纸的确是她跟这个男人要来的没错，是用来加害柳玄的也没错。 但自从那天在柳玄家门口结识了阿曼达，聊了几句后发现她们有着相同的怨恨的人，陈佳佳就感觉自己像是找到了组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几天她和阿曼达一直有在电话联系，拿到符纸的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一条妙计。 一个既能达到目的让柳玄身死，又不会脏了她自己的手的好办法。 那就是借刀杀人。 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阿曼达中途会出了岔子，被那符纸害进医院的不是柳玄，而是谢娇红。 不过那更好了，总归那两个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哪个死了，都是大快人心。 可她没想到，那个阿曼达那么没用。 人都进医院了，还能被抢救回来。 她当然不会想到是柳玄和一位道长把红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只觉得是阿曼达哪一步出了纰漏，导致符纸的功效没有完全发挥。 或者，就是这个男人，当时跟她吹嘘得天花乱坠，实际画出来的就是一坨大粪。 根本害不死人。 “不可能！” 男人闻言，勃然大怒，腾的站起身来。 眸光阴翳的瞪着陈佳佳：“你这是在羞辱我！我潜心修道半生，怎么可能画出一张废纸！” 他顿了顿，半晌，怀疑的目光盯着她：“是不是你自己搞砸了？” “你胡说！我都是按照你教我的办法去做的！” 陈佳佳尖叫起来。 尖利的声音在荒废的山村里回荡。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现在的关键是，该怎么办？你上次给我那张符纸的时候可是打了保票那贱人必死无疑的，现在她还活着，你难道就不该有点行动？而且，那个贱人也是有点道行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本事不如人家，被人家给破了你的符了！” 男人阴沉沉的看着她没说话。 陈佳佳心里也有点打鼓。 她眼神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 这荒山野岭的，要是真把他惹恼了，要对自己做什么，叫救命都不会有人来。 这么一想，她勉强露出个笑脸：“这样好了，就当我重新请你帮忙，这一次只要成功了，按上次的价格，我给你双倍。” “成交。” 男人也痛快。 只要钱给到位，不就是再画张符的事情？有什么难的。 至于陈佳佳说的，那小贱人道行比自己还高深…… 呵，那都是外行人的肤浅之极的鬼话罢了。 他可是修行了半辈子，那小贱人怎么看都只有十七八岁，就算她从刚出生就开始修炼，能比得过他？ “这次算她命大，你要真想她死，那我给你个好东西。” 男人走近帐篷里，一阵翻找后，将一个黑布包裹的卷轴拿出来递给了陈佳佳。 “这是什么？” 陈佳佳好奇的就要打开。 男人按住她的手：“凌晨两点，阴气大盛，你在那个时候将这卷轴打开挂在她房门上，最好不要看到上面的神像，要是不小心看到了，记得莫念三遍无意冒犯。” “神像？为什么是神像？” 陈佳佳疑惑不解。 但男人已经没了跟她多说的念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开始做饭了，将她赶走了。 陈佳佳虽有不满，但得了好处，倒也没多计较。 医院那边。 柳玄和富贵出门的时候，发现陆恒之还瘫坐在门边，便找了护士来将房门锁上了。 陆恒之苦笑；“何必这样防着我，我现在，只求能在门外守着她就好……” 柳玄淡声道：“陆先生，你跟陈小姐纠缠不清，你以为的守护，只会给红姐带来麻烦。这样的话，你还要自以为是的向别人展现你廉价的深情吗？” 说完这句话，她带着富贵去食堂打饭。 再回来的时候，陆恒之已经不在那里了。 只是地上多了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姐姐，他不会来了吗？” 富贵捡起那支玫瑰，刚想放在鼻子前闻一闻，就被柳玄一把抢过去，扔进了垃圾箱里。 “不要在地上乱捡垃圾。” “哦。” 一直到二人吃完饭，红姐还是没有醒来。 富贵已经有了困意，搬了个矮凳子坐在病床边，两手撑着脸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九点。 护士来例行查房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便离开了。 外面走廊里也不似白天那样吵吵嚷嚷，偶尔有一两个病人走过，大部分时间十分安静。 夜晚的医院阴气森森。 柳玄出去打水的时候，在那些鲜少有人关注的阴暗的角落见到了许多弥漫的黑气。 但红姐的病房里有富贵在，那些黑气四处飘散，却唯独不敢靠近这间病房。 “困的话你先睡吧，我来守着。” 陪护病床是一张狭窄的单人床，柳玄睡上去翻身都够呛，更别提富贵一个一米八九的大男人了。 富贵听见柳玄这话，两手揪住自己的眼皮，努力撑大了眼睛。 “我不困，姐姐你睡吧，我还很精神的。” “睡眠不足的话，人会变成傻子。” 柳玄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走过去把陪护病床上的被子抖开，示意他赶紧过来躺下。 富贵纠结了半晌，也不知道是在较劲什么 最后才不情不愿的走过去，脱了鞋子钻进被子里，却还要瞪着眼睛看着柳玄。 “姐姐，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叫醒我。我是姐姐的护身符，我要保护姐姐的。” 柳玄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富贵的呼噜声就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她搬了椅子坐在红姐床边，打坐的同时，在心里默念着经文。 医院的走廊里，一到了晚上，连灯光都变得格外的惨白。 温度也比白天要低许多。 值夜班的护士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了一眼时间，01：58分。 这可不是个好时间。 她抓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后，拿着水杯，去找自己在另一处值班的同事，打算两个人一起壮壮胆，聊聊天，把那些特殊的时间轻松点对付过去。 就在她离开没一分钟，一个全身上下裹在黑色长风衣里的人影出现在走廊里。 第163章 学医把脑袋学坏了 那人抬起头来，被黑色宽大帽子遮住的脸露了出来。 是陈佳佳。 她裹着黑色风衣，像只幽灵般贴着墙根，缓缓挪到红姐病房门口。 低头看了看手表，恰好是凌晨两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看到时间的那一刻，她感觉周遭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不少，即便全身都被风衣裹着，已然有侵入骨髓的寒意传遍全身。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那个黑布包裹的卷轴。 她还记着那个男人的警告，所以侧过脸看着地上，眼神并不去看这个卷轴上的画面。 将卷轴挂在门把手上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闭着眼对着画卷拜了三拜。 心里默念了三遍“无意冒犯”。 陈佳佳原本虽然不是极端的唯物主义者，但也是对这些鬼神之说并不相信的。 加上跟了陆恒之十几年，受他影响，更觉得这世上只有科学，没有玄学。 但是自打父亲去世，她的生活接连遭逢重大变故，又结识了那个神秘的黑衣男人，又来到了香江，经历了那些事情…… 她这会儿不说有多相信，但也打心底里害怕这些东西。 老天保佑这一次，这卷轴是真的有用。 最好明天一早就能收到这两个贱人死在医院的好消息。 她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恶毒。 正要转身离开，突然一阵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 有人来了。 她慌慌张张的就要向电梯跑去，可来人却先开了口：“不用跑了，我已经看到你了，而且小姐，你不知道，医院走廊里是有监控的吗？” 来人声音轻佻含笑，却惊的陈佳佳出了一身冷汗。 她脚步僵住。 就在她停顿的这几秒，来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伸手在她肩头垫了垫。 “转过来吧，小姐，你刚才在别人病房门口挂了什么？我看看，不是果篮，不是鲜花，是……一幅画？” 身后传来那人拨弄卷轴的声音，陈佳佳心里越发慌乱。 那个男人特意叮嘱她如果不小心看到了卷轴上的东西，要在心里默念无意冒犯，可现在，这个医生看见了，他会怎么样？ 更要紧的是，如果卷轴上是什么鬼神，要是缠上了这个医生，放过了病房里那两个贱人，那这一次，岂不是又白费功夫了？ 那怎么可以？ 一想到这个，陈佳佳心里突然就鼓起了勇气。 她转身看着面前穿白大褂的医生，浅浅一笑。 “医生，这里面住的是我的朋友，我白天去道观里给她请来了这张神像，希望可以保佑她不被邪祟缠身，但因为她不信这些，怕她知道了心里不舒服，所以我才这个点跑来……” “那里面的病人一定是你很重要的朋友。” 狐狸眼医生两眼含笑，温柔的看着陈佳佳。 陈佳佳一愣：“什么？” “我是学医的，不信这些，但也知道在东方玄学之中，凌晨两点这个时间，是被认为是所谓阴气最重的时候，许多信玄学的人都很忌讳在这个时间出门。而你，为了把这张画挂在这个朋友的病房门口，却甘愿触犯忌讳，跑来医院这种不仅有很多人死在这里，甚至还设有太平间的地方，可见你们之间情谊深厚。” 狐狸眼医生说得十分认真。 陈佳佳神情有些尴尬，但为了不被看出端倪，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而后紧跟着说道：“医生，我请这幅神像的时候，道观里的道长跟我说了，这神像是用来驱邪的，威力太大，就算是普通人不小心看到了，也会有副作用，所以请您现在在心里莫念三声，无意冒犯。要不然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可就罪过大了。” 医生笑了笑：“我说过，我不信这些。” 但随即他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声音也严肃了起来。 “但是小姐，你既然自己也知道，普通人看到这张画，会有不好的影响，为甚恶魔还要把它这样挂在门口呢？你这样做，夜间值班的护士，夜间就诊的病人，还有医院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有可能看见这幅画，你就没想过他们要怎么办吗？” 他声音里满是指责。 陈佳佳面上有点挂不住，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恼道： “他们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再说了，这是神像，又不是妖魔鬼怪，知道自己找错人了，自然就不会再缠着他们，顶多有个头疼脑热，三五天也就好了。我只是出于好心才提醒你一句，就当我好心喂了狗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想转身离开。 可下一秒她就看见这个医生竟然伸手想去摘下那个卷轴。 陈佳佳心一紧：“你干什么！” 冲了上去攥住了医生的手腕。 医生露在口罩外面的那双总是笑盈盈的狐狸眼此时也彻底冷了下来。 “我是这里的医生，自然有义务保护这里的病人，这种害人的东西，我不可能让它挂在门上。” “我说了这不是害人的东西，这是神像，是我送给我朋友的，你这个人，是不是学医把脑袋学坏了，这么迂腐？” 陈佳佳尖锐的叫声划破了走廊里的寂静。 不少病房里病人都被吵醒，有些开门后看向这边。 “搞咩啊？大晚上的，要不要让人睡觉啦？” 狐狸眼医生只好松手，先安抚病人情绪。 陈佳佳趁势用自己的后背挡住画像，不让医生再动手。 而此时的病房内。 柳玄自然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的。 但就在她要去开门，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察觉到一丝非同寻常的阴气，正从门口缓缓向屋内渗透。 她脸色凝重起来。 病房里她已经用自己的灵力部署了防御结界，何况还有道长先前布下的结界，再加上还有富贵在里面。 按理说寻常的邪祟阴气是不敢轻易靠近的。 可这次的阴气，不仅渗进了这间病房，那股阴寒之气更是毫不顾忌富贵的存在，径直朝着她和病床上的红姐侵袭过来。 柳玄眼神一凛，手腕翻转，一束灵力锋锐的射向了地砖上。 第164章 她又被骗了 “叮”的一声脆响。 仿佛是金属相撞发出的声音。 瓷砖应声而裂。 那细细长长蜿蜒的裂缝中，原本黑色的阴气突然消散，下一秒，从裂缝中渗出丝丝缕缕的深浅不一的五股阴气，从地面攀爬至墙面上，所过之处，仿佛有凝成实体般的森森寒气。 “不好！” 柳玄脸色骤变。 这些阴气竟无视了她布下的结界，更是无视了她的攻击，直奔红姐而去！ 柳玄闪身更靠近了病床，一手在伸手张开结界护住红姐，一手在胸前快速结印，一道道锋锐如刀的灵力迅猛的朝那五股阴气疾射而去。 可那五股阴气如游蛇一般，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次次都避开了柳玄的攻击。 更令柳玄心惊的是，其中一股竟然胆大的绕过她，朝陪护病床上熟睡的富贵袭去！ 柳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在看到那股阴气被富贵身上瞬间迸射的微弱金光给震退，才险险松了口气。 但也只是松一口气而已，眼下根本不是能放松的时刻。 她修为大不如前，自身灵力形成的结界维持不了多久，一旦她灵力枯竭，她和红姐都会被这不知何处来的阴气当成养料吸食殆尽。 而那些阴气在发现是柳玄在护着红姐之后，也像有思维一般，第一时间改变了攻击方向。 五股阴气再次汇聚成一团浓如墨的纯黑色阴气，在半空中缓缓变化，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的形状，朝着柳玄抓了过来。 柳玄口中快速念咒，十指翻飞，灵力汇聚于掌心而后猛地向那只巨手射出：“破！” 灵力穿手而过。 柳玄听见耳边似乎有五道凄厉的惨叫声，但那只巨手并未消失，掌心被灵力射出的窟窿处，黑气翻涌着，慢慢的，恢复如初。 阴气像是被激怒一般，尖啸声穿透耳膜，震得柳玄神魂激荡。 她感觉喉头有一股腥甜的气息。 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红姐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在这种鬼叫声的刺激之下，猛地睁开了眼，眼白可怖的往上翻着，整个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的痉挛。 柳玄心一紧。 是因为随着她的灵力消耗，结界的强度在减弱，已经有阴气开始缓缓侵入红姐的体内了。 富贵先前就已经被她强硬的拽着引出了一次过量的天道金光，如今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再逼他了。 但眼前的事态也不能再拖。 柳玄咬牙看着面前嚣张的巨手，心一横。 “你当我是龙游浅水遭虾戏？可笑，今天姑奶奶就告诉你，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来我面前挑衅，今天让你有来无回。” 她猛地咬破了指尖，抬手，幽蓝色的灵力中掺杂了丝丝缕缕艳丽的血线，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在半空中逐渐画出一道复杂玄妙的符咒，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戴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符咒的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柳玄口中咒文也刚好念完最后一字。 一瞬间，幽蓝色的光芒大盛。 铺天盖地的道教神威几乎要将这小小的病房给掀翻，一切孤魂野鬼阴气怨气，都在这幽蓝的道光中被荡涤消散。 那只巨手在道光中嘶吼着解体，五股阴气惊慌失措的在房间内鼠窜，可无论它们逃到哪里，都无法躲过道光的照耀。 窗外的黑夜，似乎都被这道光照亮。 而病房外。 狐狸眼医生眼神一颤，一股莫名的心悸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里面是什么动静？” “什么什么动静？” 陈佳佳慌了。 她此刻背部紧贴着门板，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撞击着门。 难道……难道是柳玄？ 难道是这张卷轴真的起作用了，那两个贱人真的在里面见鬼了，被鬼追杀吗？ 陈佳佳脑补着那场面，眼底竟然控制不住的露出扭曲的快意。 狐狸眼医生冷眼看着她这非同寻常的表情，抬手看了眼腕表，冷声道： “小姐，请你让开，这间病房的病人情况特殊，我现在要进去查房。请你不要阻碍我工作。” 陈佳佳却把胸脯一挺。 “大半夜的你查什么房？你敢伸手，我就敢叫非礼，你试试！” 这蛮不讲理的样子，医生嗤笑一声。 “抱歉小姐，我是有审美有品味的，不是只要饿了任何一盘菜我都会吃的。” 说着，伸手就来扯开陈佳佳。 陈佳佳面色一变，豁出去了似的，自己伸手把风衣领口一把拉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裙。 然后扣住狐狸眼医生的肩膀嘶声大叫：“救命啊！有色狼！非礼啊！” 她这一声尖叫，原本只是在自己房门口看热闹的病人们顿时就来劲了。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围了过来。 但陈佳佳的尖叫声却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冷汗顺着背脊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在她的背后，她能感觉到，那幅卷轴突然无风自动，紧贴着她的后背突然像活了一样疯狂的蠕动起来。 “啊！” 陈佳佳突然露出惊悚的表情，尖叫着扑进了医生的怀里。 狐狸眼医生都懵了。 围观群众也都瞪大了眼。 “小姐……你刚才不是叫非礼吗……可是你怎么……” 怎么投怀送抱啊？ 那人话音未落，只听见“刺啦”一声，原本好好挂在门把手上的那幅绘着神像的卷轴突然从中间四分五裂，掉在了地上。 然后病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穿黑色旗袍的清丽女子走了出来，那双冰凌凌的眼淡漠的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而后落在地上那幅破碎的卷轴上。 陈佳佳看见柳玄完好无损的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万念俱灰。 她竟然又被那没用的废物给骗了！ 说什么这幅卷轴奇凶无比，说什么那两个贱人会死得很惨…… 她竟然蠢到相信一个已经失败过一次的男人！ 第165章 欠我一个人情 “柳小姐，这位小姐说是你的好朋友，深夜来访，还给你送了一份厚礼。” 见陈佳佳鬼鬼祟祟的要跑，本就觉得她不对劲的狐狸眼医生一把攥住了她的肩膀，转头对柳玄笑道。 陈佳佳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用帽子遮挡着脸。 “放开我！你再不放手，我可就……” “你要如何？” 狐狸眼医生低头看她，那双在男人脸上显得有些过于秀丽的细长的双眼，虽然满含笑意，却莫名让陈佳佳觉得脚底生寒。 “我……” “又要叫非礼吗？可是这么多人都看见的，是你自己扑到我怀里来，可不是我强行把你抓过来的哟。而且，你和病房里的人不是好朋友吗？柳小姐现在开门出来，你不应该高兴？跑什么呢？心虚？” 被他抓着肩膀，陈佳佳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而在没有人关注的角落，一缕浅到快要消散的阴气从卷轴的裂痕中溢出，飘飘荡荡，钻进了陈佳佳的脚踝。 她突然冷得打了个哆嗦。 而柳玄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陈佳佳。 她的目光凝在地上这幅卷轴上。 上面乍一看画着的是三清祖师，可柳玄看着他们，却并未感觉到庄严之气，甚至隐约察觉到了一丝残留的邪气。 她捡起这幅破裂的画卷，手指在画面各处轻轻摩挲着，突然眉头一皱。 将画卷向各个方向倾斜，终于在某个刁钻的角度，柳玄看见，在三清祖师的画像之下，这幅卷轴上，还用红色的颜料绘制里另一幅画像—— 五鬼。 她猛地将画卷撕碎。 五鬼搬运术。 这种术法在民间又被称为五鬼运财术，大多数人是为了通过这一途径，借助五鬼之力，快速获得大量金钱，而这五鬼一般被认为是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和总管中瘟史文业这五位瘟神。 但五鬼可以搬运的不止是金钱而已。 有些心思更为阴狠的人，会献祭出一些特殊的贡品，与更加邪门的五个鬼物订下契约，让他们搬运其他的东西。 比如，某个人的性命。 用这种阴损的手段来对付红姐？ 不，对方的目标不一定是红姐。 五鬼搬运术一旦失败，五鬼受到的伤害会显现在施术者的身上，这也是一种害人的反噬，报应。 红姐只是个普通人，若是要对付她，有太多简单且风险小的方法了。 对方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动用五鬼…… 他们的目的，不是红姐。 是她。 柳玄攥着已经烂得看不出原貌得画卷，缓缓走到陈佳佳面前。 或许是她脸上表情太冷，周身气势太慑人，那些围观的病人们纷纷缩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去，不敢在这是非之地逗留。 而陈佳佳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慌得身子抖成了筛子。 “是那天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在背后帮你，是吗？” 柳玄淡声开口道。 陈佳佳身子猛地一抖。 狐狸眼医生看着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刚才病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可柳玄现在的表情，在他看来，甚至称得上心平气和。 “你身上没有灵力，也不是修道之人，你不可能用的出这种术法，所以，陈小姐，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你会这样怨恨红姐，怨恨我？” 柳玄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医生。 “放开她吧。” 狐狸眼医生闻言，松开手退到一边，把战场让给两位女士。 陈佳佳立刻就想跑。 可不知怎么回事，一抬脚，却觉得脚踝处像骨头断了一样疼痛难忍。 她叫了一声跌在地上。 柳玄低头看了一眼，看出她脚踝处那苟延残喘的阴气正在一点一点蚕食她的生气以求保命。 柳玄面无表情，朝她走了两步。 陈佳佳立刻尖叫起来。 狐狸眼医生看见电梯下来，眉头一挑，走到柳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说罢，走向从电梯里出来慌慌张张的自己的同事们。 那些人也是听见这边的动静赶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没来得及走出电梯两步，就被狐狸眼一把推了回去。 “廖医生？怎么回事啊？那两个人是家属吗？怎么能在走廊里这样大喊大叫的呢？” 护士长气急败坏，但狐狸眼医生冲她笑了笑，她顿时哑火了。 “放心吧，她们自己有分寸，我已经调解过了，没事了，走吧走吧。” 电梯门再次关上。 “别走！你们不能丢下我！” 陈佳佳拼命撑起身体朝电梯跑了两步，却因为脚踝处的剧痛再一次摔倒在地。 “害人者终受其害，陈小姐，不懂这个道理吗？” 柳玄不紧不慢朝她走近。 陈佳佳听着那仿若催命符一般的脚步声，惊恐的瞪大了眼，但她随即颤声道： “害你的人又不是我，这画像又不是我画出来的，我只是……我只是把它拿过来了而已！你要报仇，你去找画这幅画的人，你别找我！” 柳玄扯了扯嘴角：“这么说来，你是无辜的？” 陈佳佳一哽，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辜？她知道自己当然不无辜，毕竟她的初衷就是希望柳玄和谢娇红这两个贱人能被这画上的不管是神仙也好，妖怪也罢，给折磨死。 可是…… 她眼中划过一抹怨毒。 “我不无辜，可难道谢娇红就无辜吗？如果不是她卖弄风骚，让恒哥一直忘不了她，我又怎么会这样恨她？我的孩子又怎么会被害死？”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我站在红姐这边，是红姐的帮手，所以你也记恨上了我，也要置我于死地？” 柳玄语气微沉。 陈佳佳冷笑一声，眼里是浓墨一般化不开的恨意。 “你帮着谢娇红害死我的孩子，难道还敢说自己无辜吗？你们要是无辜，我的孩子又错在哪里？” “那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柳玄冷声道。 “那只是个鬼胎，我不知道你从前都跟什么样的人交往过，又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鬼胎不除，你知道有多少人被它害死吗？” 第166章 他是唯一的男人 陈佳佳却只是冷笑。 “你信口雌黄，随口编造，你是站在谢娇红那边的，她要勾引恒哥，要让恒哥离开我，当然容不下我的孩子。你们说我的孩子是鬼胎，他就是鬼胎么？荒谬！他在我的肚子里好好的生长了九个多月，他是什么样的，我最清楚了，他不过是个再正常再普通不过的胎儿！是你们害死了他，你们剥夺了他长大成人的机会，你们会有报应的！” 柳玄满眼的不可思议。 她觉得陈佳佳已经不是单纯的坏了。 这个女人，简直是又蠢又坏，还不听人劝。 她实在不想再搭理这个女人，但不解开她的心结，对红姐来说，始终是有后顾之忧。 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闹出幺蛾子来。 柳玄深吸口气，指尖汇聚了所剩无几的最后一点灵力，猛地抓住陈佳佳的手腕，在她的拼命挣扎之下，念完了一串咒语。 随着她声音落下，陈佳佳整个人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她眼神木然的看着前方，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脑海里仿佛有一片迷雾，有个声音在拉着她，不停的往前走，往前走…… 拨开那一层迷雾，出现在眼前的，是狭小的土坯房，而在那脏兮兮的小木床上，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那是…… 陈佳佳瞳孔蓦地放大了，心跳加速，嘴唇发白，额头上也冒出冷汗。 那个人是……那个人是…… “看清楚了吗？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是陆恒之？还是别的什么人？” 柳玄松开陈佳佳的手腕，看着她骤变的脸色，冷冷问道。 而她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只手，将困在噩梦之中快要昏死过去的陈佳佳给拽了出来。 她像一条搁浅在岸边濒死的鱼，突然被人扔回了水里，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连睫毛上都满是汗水。 她紧张的看着柳玄：“刚才那是……” “因为你一直自欺欺人的说那孩子是你和陆恒之的，还因此对红姐怀恨在心，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你回想起来，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过很抱歉，看起来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但是那又如何呢？ 柳玄见她这幅反应，更加确定那个鬼胎与陆恒之没有关系，便又冷冷开口道： “算上最初再茶馆见面的那一次，这应该是你和你背后那个男人第三次对我和红姐下手了吧？中国人古话说，事不过三，你们也该放弃了。麻烦你回去给那个男人带句话，邪不压正，邪魔外道终有天收。至于你，你应该已经得到报应了。” 柳玄淡淡瞥她一眼，转身捡起地上破碎的卷轴，回到病房里关上了门。 陈佳佳失魂落魄的坐在医院走廊里，脑子里一团乱。 刚刚那个画面，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拼命想要忘记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想起来……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明明陆恒之是个老好人，明明他愿意承担这一切，明明她马上就要有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为什么一定要毁了这一切呢…… 她踉跄的站起来，脚踝处已然疼痛难忍，她低下头的瞬间，却猛地看见一只惨白的只有骨头的手，死死掐着她的脚踝。 “啊！！！” 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医院里的寂静。 柳玄回到病房里，锁上门，便不再管外面的陈佳佳。 富贵被尖叫声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蒙的看着柳玄。 “姐姐，外面是什么声音啊？好吵哦。” 柳玄摇摇头，刚想说话，后头蓦地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富贵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懵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之后，仓皇跑到柳玄身边，无措的伸手扶着她。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我去帮你叫医生……” 他慌慌张张的就要往门口去，被柳玄一把拉住了。 “别慌，我不是生病，陈小姐在外面。” 柳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坐在凳子上缓了缓。 富贵眼睛一瞪：“陈小姐？是那个坏女人？她来干什么……是不是她，是不是她把姐姐你害成这样？坏女人，我去跟她拼了！” 富贵嚷嚷着。 柳玄被他吵得头疼，忍不住轻轻踢了他一脚。 “我已经教训过她了，现在我很虚弱，很累，你是要把我仍在这里，出去找别人打架，还是要留在这里保护我？” 一句话问得富贵哑口无言。 他默了默，乖乖在柳玄身边坐下，呆愣半晌，突然低声道： “是不是因为我刚才睡着了，没有在姐姐身边？以前每次，只要我在姐姐身边，姐姐都不会受伤的。” 他心里隐隐的被不安的情绪占据。 他怎么会一个人先睡着了呢？他可是姐姐的护身符，怎么能让姐姐一个人面对危险，还受伤了？ 他真该打啊！ 富贵眼眶突然红了，拉着柳玄的手就往自己脸上去。 柳玄皱眉抽回了手：“你干什么？” 富贵带着哭腔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姐姐，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我偷懒，我没保护好你，都怪我……” 柳玄此刻体内气血翻涌，有如千万根针在扎一样，并不好受，她急着调息，没有耐心一边忍着自己的痛楚，一边还要安抚富贵的小情绪。 于是声音微沉道： “我没有怪你，但你要是乖一点的话，现在帮我好好守着红姐。” 说罢，甩开富贵还要来拉扯的手，自顾自闭上了眼，压下喉头的腥甜，努力梳理着筋脉。 富贵愣住了。 他看着闭上眼不再理会自己的柳玄，张了张嘴，可看见她唇畔溢出的一丝红色后，又把要出口的话吓得咽了回去。 姐姐说的对。 他已经没有保护好姐姐了，现在姐姐需要休息，他作为这里唯一的男人，不能再让姐姐失望了。 他一抬手，狠狠擦掉脸上懦弱的眼泪，坐在病床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一只手拉着红姐，一只手牵着柳玄的衣袖，虎视眈眈的死死盯着门口。 第167章 跟我们一起住 柳玄这次天罚反噬极重，大概是因为她强行让陈佳佳回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走向。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极其严重的泄露天机了。 但柳玄并不后悔。 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而富贵坐在她身边，面对着门口的方向。 想起昨晚最后发生的事情，柳玄眼皮一跳。 急忙拉着富贵的胳膊，让他转头看着自己。 果然，那双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很久，又像是熬了一个通宵。 眼下还挂着两个青色的黑眼圈。 柳玄深吸口气，温声道： “富贵？” 富贵两只眼睛明明睁着，可是眼神却在游离着，听见柳玄叫自己的声音，他又努力的把眼睛睁得更大一点。 “姐姐，我没有睡觉，我有在好好保护你们。”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飘。 柳玄忍不住有些自责了。 她昨天最后对富贵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些？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个傻子，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怎么能要求他保护别人呢？ 而且，最初的时候，是她出于一点私心，主动把富贵带在身边，本就应该由她担负起保护他，照顾他的责任才对。 就算是随手捡了个小宠物，作为主人，也要负起责任来啊。 “你快去睡吧，这里有我。” “姐姐，坏女人走了吗？” 富贵迷离的眼神从门口转向柳玄，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马上要晕倒了。 “嗯，走了，你快去睡吧。” 柳玄放轻了声音，哄着富贵，拉着他朝陪护病床走去。 一听那坏女人已经离开了，富贵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任由柳玄牵着他，脚步拖沓的走到床边，脱鞋，躺下，然后闭上眼睛。 短短几秒之内，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柳玄帮他盖好被子，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眼下的黑。 叹了口气，一转头，却看见病床上，红姐正看着自己。 她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惊喜的轻轻叫了一声：“红姐！” 红姐露出个虚弱的笑脸，撑着要坐起来，被柳玄按住。 “你再休息会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心口这里会不会难受？” 那张红纸是贴着红姐心口放的，柳玄紧张的看着她衣领底下。 红姐伸手摸了摸那处，摇了摇头：“我是怎么了？我只记得我回到旅馆，才接待了一个客人，然后就……阿玄，可是我记着你的话，没碰什么红色的东西啊，我……” “但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在你的衣服里面，发现了一张红纸。那不是普通的红纸，是有人在上面布下了阴邪的法阵，要害你。红姐，你那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什么人？陈佳佳去找过你吗？” “陈佳佳？” 红姐闻言摇了摇头。 “没有。不过……我在你那，出门的时候，碰见了你对门的那个女人，说了两句话，她还撞了我一下。” 柳玄微微皱眉：“好端端的，她撞你干什么？” 红姐脸上有一丝尴尬： “还不是……我见不得你受欺负，嘴巴又快，大概说了些损她的话吧……你说，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她对我怀恨在心，要害我吧？” 红姐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 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很对。 柳玄脸色也凝重起来。 她想起那天在电梯外面感受到的一丝阴气。 但是，阿曼达真的会因为两句口舌之争，就冒险用这种阴毒的手段来对付只见过两面的一个陌生人？ 她正思索着，敲门声响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前来查房。 最前面的还是那个狐狸眼医生。 “我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姓廖，廖青河。” 狐狸眼医生安排好护士给红姐做检查后，自己走到柳玄身边，笑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柳玄接过来看了一眼，伸出手：“柳玄。” “所以昨晚，事情解决了吗？” 廖青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天。 柳玄摇摇头：“算是解决了，但还不知道是不是彻底解决了。” 说完，她扭头看了一眼廖医生：“你应该不是很理解昨天发生的事情吧。” 廖医生耸耸肩膀：“如你所见，我是个医生。不过对于我不理解的事情，我一向是抱着尊重的态度，不会否认它的存在。” 柳玄点点头，随口解释了一下昨天的事情。 至于相信与否，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一通检查之后，红姐的身体除了还有些虚弱，已经没有别的问题了。 等富贵也休息好了，三人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又去楼上同阿月说了医生，便准备离开了。 在医院门口的时候，红姐转头看了柳玄好几次，却是欲言又止。 柳玄察觉到红姐的怪异，主动开口道： “要不然，红姐你暂时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不管是陈佳佳还是阿曼达，柳玄都无法断定她们不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个人最好还是住在一起，至少有事情的时候，可以互相照应着。 而且她的房子里有那些宝贝在，至少不用担心她们在耍这种玄学道术上的鬼把戏。 红姐听见柳玄主动邀约，面上一喜，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先叫车去我那里，我收拾几件衣服，再安排一下店里。” “你晚上不在，旅馆里不会有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买烟的话，大不了走远一点去杂货店里买啊，要是敢有人闹事，你放心，我那旅馆啊你以为是靠什么挣钱？多的是那些大佬们安排的小弟在周围看着。” 红姐哼笑一声，劲劲儿的。 她自己都这么笃定了，柳玄也不说什么。 叫了一辆出租车，开去旅馆后，红姐拿了两个行李箱，几乎是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装进去了，最后还用几个袋子装上了鞋子，化妆品，首饰…… 本以为只是暂住一阵子，没想到红姐这架势，看起来是要把家都搬过去了啊。 柳玄有些汗颜。 最后把房门锁上，外面柜台也锁上，这就算收拾完了。 “老板娘，你要出远门？” 正检查着有没有遗漏，那个一身灰袍的怪人突然从楼梯上走下来。 第168章 黄爷是故意的 看见灰袍怪人，红姐脸上风情万种的笑意收敛了些许，露出谨慎恭敬的表情。 “是啊，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这个妹妹心疼我，一定要我搬去和她一起住，孩子的一片好心，我也不能辜负不是？不过您放心，我只是晚上过去住，白天还会在店里的。” 灰袍怪人点了点头，从楼上下来，却是径直走到了柳玄跟前。 柳玄还记得上回跟他见面的并不怎么高兴的场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护着富贵。 灰袍怪人这次却没有动手动脚，只是那双隐藏在兜帽和刘海之下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柳玄。 “真是可惜啊……” 他这次又说出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那仿佛从胸腔最深处发出来的叹息声，幽沉得令人心情都忍不住跟着凝重起来。 但柳玄这次没有再深思他这句话得含义，只是拉着富贵往旁边让了让。 灰袍怪人看了柳玄两秒，走出了旅馆。 红姐捂着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柳玄的肩膀。 “以后不管是在我这里，还是在别处看见这人，都躲着点。神神秘秘的，看着就不像好人，少给自己惹麻烦。” “红姐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柳玄看着那人渐渐走远的背影问道。 红姐犹豫了一下。 但都已经是一家人了，不管什么事情都不应该再对彼此有所隐瞒了。 于是她压低声音道： “你在香江也待了这么久了，应该知道九龙有个大佬，人称黄爷吧？” 柳玄一听，点了点头。 何止听说过，她已经见过黄爷本人了。 “那黄爷，很信风水玄学那一套，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据说每天不管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都要先让风水先生给自己算一卦吉凶再决定。所以他身边总是跟着风水先生。但说来也奇怪，跟着他的那些风水先生，总是活不过三个月，一旦到了三个月的期限，都会遇上些事情。要么是突发恶疾，要么是遇到意外，总归是要一命呜呼的。” 红姐说完这话，顿了顿，严肃的看着柳玄道： “妹仔，我知道你自己就是算命看风水的先生，也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但就因为这样，你更要小心些，千万别跟那黄爷扯上关系。跟着他混，还不如跟着佛爷，起码佛爷在人前，装也要装得情深意重的。” 柳玄沉默了两秒，在红姐狐疑的眼神中，迟疑的把那天在警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红姐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又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你是说，黄爷当着佛爷的面，想要把你挖走？” 柳玄点点头。 红姐于是叹息一声。 佛爷那个人，表面上看，对兄弟深情厚谊，但其实疑心病最重。 黄爷之所以那样当面与佛爷抢人，难道只是逞一时之气？ 两个年纪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老油条，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不可能再像毛头小子那样不计后果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黄爷是故意的。 她抬眼看着柳玄，眼神有些沉。 “阿玄，今后你要小心了。佛爷……不，香江所有的黑帮大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无论跟谁打交道，你都得留个心眼，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知道。” 柳玄应下。 她当然知道佛爷不是好人，否则他怎么会对阿月，和自己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做出那样冷酷无情的事情？ 确认店里没有遗漏的东西后，红姐又叫了两辆车把自己的行李带走。 三人坐着车回到柳玄的房子。 要进门的时候，柳玄回头看了一眼。 她心里记着上次道长来的时候，说阿曼达的房子里阴气很重。 现在再仔细看去，柳玄也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 她先前未曾发觉，一是因为她修为一落千丈，灵力不足，二是因为相比起阿曼达的房子，当时的确是她买下的这间屋子阴气更重。 两相对比之下，她便忽略了阿曼达屋子里那微弱的阴气。 可现在？ 不知是她修为精进了，还是别的原因。 那间屋子里的阴气，竟然也到了柳玄一眼就能感觉得出的程度。 那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阿曼达买了那么多驱邪的东西，竟然一件真货都没有吗？ 柳玄深深看了那扇门一眼，但这个时间，阿曼达应该在外面上班，她也就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新家里的家具搬走了一批又抬进来一批，随着家具颜色和款式的变化，整间屋子的气场看起来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新的家具柳玄挑选的时候都是以简单清新的原木色系为主，夹杂着一些同样清新色调的装饰品，款式设计也都是偏向现代极简风格。 一进门，放眼望去，现代化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唯一的一件中式家具便是摆放在北边角落的斗柜，上面供奉着元始天尊的小像和画卷。 柳玄换鞋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洗干净手后拿了三柱香，在元始天尊面前拜了三拜，然后插进香炉里。 袅袅青烟轻柔的逸散在空气中，仿佛让人心情都跟着平静下来。 富贵没有点香，只跟在柳玄后边，有样学样的也满脸虔诚的拜了拜。 他直起身子的时候，柳玄看见燃着火星的香头闪了闪，似是燃得更旺了。 红姐最后加了点钱，指挥着那些司机帮她把行李都带了上来。 原本宽敞的房子，被红姐的几个行李箱和大包包放进来后，一下就被塞满了。 红姐笑呵呵的给了小费打发走了司机，一转身，就看见富贵正卖力的把她的行李往小卧室里搬。 她赶紧叫住了他，含笑带嗔的拍开他的手。 “小傻子，怎么把姐姐的东西往那边放？姐姐可不住那间屋。” 富贵天真的看着她：“那你要住哪里呢？你要睡客厅吗？可是客厅没有床，睡不舒服的呀。” 红姐瞪他一眼：“傻子，红姐我啊，要跟你阿玄姐姐一起住那间卧室。” 话音刚落，富贵就猛地瞪大了眼睛。 第169章 满满当当才叫生活 “可是姐姐的那张床只能睡下两个人，不能再多一个人了。” 富贵急急忙忙摆着手，连连摇头。 急切的模样，像是生怕自己的宝贝会被别人给抢走。 红姐笑笑：“是啊，多巧，刚好能睡下两个人。对了，阿玄？” 她转身叫了柳玄一声。 “你买家具的那个地方在哪儿，下午我们再去看看，我看你那卧室里，还缺个大点的衣柜和梳妆台。” 柳玄正在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收拾整齐放进储物间里，听见红姐这句话，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越发笃定红姐不是想在她这里暂住，而是要在这里定居了。 但她还是答应了红姐。 富贵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用力挠着自己的脑袋瓜，眼看着红姐把行李箱都往柳玄的卧室搬进去了，才急得跟进去拽住了红姐的胳膊。 “不是的……这张床只能睡两个人……红姐你睡不下的……你应该去那个房间……” 他连说带比划，急得脸都红了一片。 红姐这才反应过来，惊讶的指了指床，又指了指他。 “你的意思是，你想跟你姐姐一起住这屋？” “嗯嗯！” 见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富贵瞬间开心起来，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但下一秒。 “啪！” 红姐手起巴掌落，毫不留情的拍在富贵脑袋上。 富贵被打懵了，呆呆的看着红姐。 红姐却是眼睛一瞪，眉毛都竖了起来，张口就骂： “胡说八道什么呢，再怎么样你也是个大男人，还想跟阿玄睡一起？之前在我那旅馆里住，是只有一张床没办法，现在这两室一厅的，你还想占便宜？就算是小孩子，到一定的岁数也该学着独立一点自己一个人睡，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今天开始，你给我自己在那边房间睡。” 红姐虽然也喜欢富贵，但她更喜欢柳玄，当然不会惯着富贵的坏毛病。 吼了一通之后，再不管富贵委屈成什么样，自顾自把行李往卧室里搬。 富贵眼见自己在红姐这里没花招可使，泪眼婆娑的又去找了柳玄。 可柳玄也只是心疼的摸摸他被打了一巴掌的脑袋。 “红姐刚出院，身体还没好，富贵乖一点，不要再惹她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惹她生气！” 富贵更加委屈了。 他搞不懂，原本只是他和姐姐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可是为什么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要挤到他和姐姐的生活里来？ 老板娘，龙哥，阿月，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医生…… “但是姐姐，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们还一起睡觉的吗？” 富贵满眼希冀的看着柳玄。 但柳玄看了他一眼，疑惑道： “什么时候说好的？我不是一早就跟你说过，你住那个小卧室吗？” “……” 富贵，满脸悲愤！ 姐姐怎么能这样，这种时候，他们不应该同仇敌忾吗！ 怎么可以这样！ 富贵生气了。 接下来整整两个小时，任由红姐收拾行李忙得飞起，还是柳玄跟在红姐后面收拾地面上的垃圾，他都一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两手抱胸，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谁也没有搭理。 柳玄的卧室很快就被红姐塞得满满当当了。 衣柜放不下的衣服暂时还只能放在袋子里堆在角落，那些化妆品护肤品的瓶瓶罐罐也只能委屈的先放在窗台上，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配饰，鞋子…… 柳玄看得差点心梗。 红姐却很满意，两手比划着： “可惜我的那个衣柜搬过来的话太重了，而且还有些旧衣服还留在那里没带过来，下午去买衣柜的话，这个尺寸就够了，还有梳妆台，鞋架也得再买一个……要不干脆也再买一个首饰盒吧？” 柳玄无声叹气：“你开心就好。” 她生性淡漠，对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富贵，准备出去吃饭了。” 出去招呼了一声，富贵听见了，哀怨的转头看着她，控诉道： “姐姐都不理我！” 柳玄满脸的问好：“那你要不要一起去吃？” 富贵抿了抿唇，乖乖走过来牵住柳玄的手：“要吃。” 他在姐姐面前，一向都没脾气的。 中午红姐请客，吃了顿大餐，富贵对红姐的不满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吃完饭后，柳玄领着二人又去了一趟家具市场，原本只是要买衣柜，梳妆台和鞋架，可红姐一进了那市场，就疯了。 每家店都要进去逛一逛，看见喜欢的东西就走不动道。 最后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红姐雇来的工人们还在从车上卸货。 “大家都辛苦了，这点钱回去买点酒喝喝。” 把东西全部搬进家里之后，红姐笑眯眯的散了小费。 柳玄和富贵则是收着肚子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柜子箱子，往里面走。 不知道红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柜子。 哪有那么多东西要放？ “你们不懂，满满当当才叫生活，那种家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都是对生活没有热情。再说了，哪里没东西要放？我的行李箱里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收出来，再说了，以后这买一点那添置一点，不就放满了吗？” 红姐自有她的一番道理。 柳玄听了竟然无法反驳，只好由她去了。 好在她和富贵的东西不多，又都不是那种特别爱买东西的，要不然这家里真是住不下去了。 三个人花了两天时间把新家布置了一番。 主要是把红姐带来的那一堆东西收拾好，又按照她的喜好买了不少家居装饰品和绿植。 柳玄测算好方位后，把那些绿植都摆放在相应的位置上。 最后一切结束的时候，看着原本空空荡荡毫无人气的屋子，变成现在这样满满当当，一看就是一家人要在这里生活的样子，红姐很是满意。 趁着没人关注她的时候，悄悄抬手抹了抹眼角。 她知道自己这样其实有点过分的。 虽说亲如姐妹，可毕竟不是亲姐妹。 但阿玄却愿意容忍她在这里胡闹。 这种感觉，好像真的回到了自己也有一个家的时候。 第170章 我接受你的挑战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月初。 佛爷的寿辰宴在九龙最大的九龙举行，据说邀请了所有九龙黑帮的头目大佬，还有很多影视明星，甚至一些政界大腕也应邀前来参加。 佛爷对柳玄也很重视，提前一晚就让阿辉找了几个能干的小弟，在柳玄的住处附近守着，防止有人在他寿辰之前捣乱，对他的宝贝干女儿不利。 话是这么说。 但柳玄和红姐都心知肚明，佛爷这一举动，不仅仅是防范那些跟他不对付的帮派。 更是防范柳玄。 时间一到，她要是没有出发前往寿宴的意思，恐怕底下那些小弟也会冲上来，把她带过去。 不过柳玄本就是要去的，所以对那些人的监视没什么顾忌。 只是红姐对柳玄不愿意去买新的礼服颇有微词，直到临出门的时候还在小声的唠叨着。 无奈，柳玄只好转身，微微倾身靠过去。 红姐这才露出笑脸，把手里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珍珠项链戴在了她脖子上，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黑色的旗袍还是要配一串珍珠项链才有味道，你也才十七八岁，别成天穿得那样老气，就算不愿意穿洋装穿裙子，偶尔也戴些饰品，很提气质的。” 柳玄在镜子里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红姐又抓着富贵，不由分说在他手腕上戴上了一块表，又帮他把胸前的领带整理好。 “这次是佛爷六十大寿，他很看重，别的不说，起码在穿着上不能给他丢脸。” 红姐今日穿了一身洋红洒金底的旗袍，头发精心卷过，用镶钻的发卡仔细的整理好。 脸上也是涂脂抹粉，一走出去，艳光四射。 但是古话说，不是冤家不碰头。 这边红姐光鲜亮丽，明艳得如同电影海报上的女明星。 可对门走出来的阿曼达，却是满脸灰败，像是快被吸干了精气似的。 两人眼神一对上，浓重的火药味便弥漫了开来。 红姐微微眯眼，扭着水蛇腰朝阿曼达走了过去。 阿曼达一脸的死气沉沉，虽然眼神心虚的不敢看红姐，但见对方竟然朝自己走过来，也是倔强的挺起了胸膛。 “你要做咩！” “我做咩？” 红姐冷笑一声，一扬手狠狠一个巴掌便扇在了阿曼达脸上。 柳玄出来的时候正看见阿曼达被打得摔在地上，而红姐犹不解气，抬脚还要踹上去。 柳玄眉心一跳，赶紧上前拦住了她。 “红姐，别跟她计较。” 不开玩笑，红姐今日穿的这双细高跟，要是踩在什么要紧的地方，那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红姐气恼道：“是你要害我是吗？那张红纸也是你塞进我包里的？你好恶毒啊，你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挣不到钱，只能住这种出租屋，也找不到好男人，一辈子只能像阴水沟里的老鼠一样，嫉妒别人！” “你说什么啊，你凭什么说我害你，你有证据吗！” 阿曼达扶着栏杆站起来，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柳玄让富贵拉着红姐，自己转身面对着阿曼达。 她表情和平日里一样淡漠，眼神也清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在里面。 阿曼达瞪了她一眼：“怎么，你要来给那疯女人道歉吗？告诉你，我不会接受的，我要告她人身伤害！我要让她吃牢饭啊！” 柳玄微微摇头：“我不是来道歉的。” 话音落，干脆利落的又是一巴掌，打在阿曼达另外半张脸上。 阿曼达这次是彻底懵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玄。 红姐也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望着她。 柳玄仍是那幅淡淡的样子：“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就是你害了红姐，你可以去告，但既然你先开始用那种方法害人，那么礼尚往来的话，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还击对吗？阿曼达，我是刚搬过来的，我没想过跟这里任何一个人作对，但是如果你要先开战，我没问题的，我接受你的挑战。还有，我给你一个忠告，找个靠谱的道士看看你这个屋子吧，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啊？” 说罢，瞥了阿曼达一眼，转身拉着红姐和富贵就走。 阿曼达背靠着墙站着，气得胸口急剧起伏着。 但是，那个柳玄说的没错，她这个房子好像是真的出了点问题。 这几天每天下班回家，她总感觉有什么人在后面跟着自己，就算回家锁上了门，那种被跟踪偷窥的感觉也没有消失。 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那个变态，就紧紧贴在自己身后跟着自己一样。 阿曼达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附近凉飕飕的。 她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待，赶紧抓起地上的包离开了。 柳玄等人下楼的时候，阿辉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你来接我们，阿月怎么办？” 柳玄随口问道。 阿辉开着车转过路口，笑着看了眼后视镜。 “因为阿月小姐的腿行动不方便，所以佛爷这次没打算让阿月小姐也参加寿宴，还是让她在医院好好休息静养了。” “阿月不参加？” 柳玄眉头皱起来，有些猜不透佛爷的意思了。 阿月是他如今唯一的继承人，就算是双腿残废，难道血缘关系能因为她的身体残缺而断绝吗？ 何况这残缺还是他自己亲手造成的。 若是让别人知道信义帮后继无人，那这次寿宴，岂不是群狼环伺？ 红姐伸手按住了柳玄的手背，在她耳边低声道： “佛爷的家事，我们别管。” 柳玄听了这话，便垂下了眼，望着窗外。 她自然不想多管闲事。 只是多少有点担心阿月。 就算阿月对佛爷来说，是可有可无，可佛爷却是阿月唯一的亲人。 如果被自己唯一的亲人舍弃…… 她不敢想象以阿月脆弱敏感的心思，要怎么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车子开了约莫二十分钟，到达了举办寿宴的酒店。 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到场，门童来开门后，阿辉把钥匙扔过去，让人去泊车，自己带着柳玄等人往酒店里走。 迎面就撞上了熟人。 第171章 真正的靠山是她自己 “柳小姐，你可终于来了。” 那穿着唐装，拄着拐杖，身材佝偻，满脸老人斑的，正是黄爷。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相貌平平，看见柳玄和富贵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惊讶错愕，随即又涌起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见是同道中人，柳玄出于礼貌，客气的颔首。 可那年轻人却丝毫不理会。 柳玄垂眸，心里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无非是觉得自己傍上了黄爷这个大佬，以后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吃喝不愁，是条光明大道，却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两个有可能会跟他抢饭碗的人。 柳玄有些无奈。 跟着黄爷，或许短期内的待遇是很好。 但长远来看呢？ 但各人有各人的因果，柳玄也不好随意插手，见那人无意相交，便也只好对着黄爷淡淡一笑。 “黄爷。” “黄爷认识了我的妹妹，可就不爱搭理我了。” 红姐看了柳玄一眼，娇笑着先走了上去，纤纤玉指在黄爷胸膛上点了点，那撒娇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会酥了半边身子。 黄爷也不例外，搂着红姐，脸上褶子都笑开了。 “不搭理谁也不能不搭理你啊。” 见黄爷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红姐不动声色的冲柳玄使了个眼色。 柳玄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阿辉先进了酒店。 在与男人周旋这方面，红姐是不需要人担心的。 毕竟是赫赫有名的九龙交际花，怎么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阿辉带着柳玄避开人群，先从小厅的电梯上楼。 进了一间休息室，就见佛爷正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身边几个小弟在保护着。 “佛爷，阿玄小姐到了。” 阿辉恭敬的说了一声。 佛爷睁开眼，看见柳玄和富贵站在门口，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阿玄啊，过来。” 柳玄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佛爷笑呵呵看着她，又让人拿了糖给富贵吃着，这才慢悠悠开口道： “今天外面来了多少人，你也看到了，人越多，越是鱼龙混杂，所以干爹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所以要麻烦你，帮干爹看看，今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柳玄早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角色是什么，倒也不意外，牵着富贵的手，认真看了眼佛爷的面相，另一只手微微抬在胸前不住的变换着手势。 只是越算，她表情越是凝重。 佛爷看着她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待算出结果，柳玄轻轻突出一口气，面色微沉：“佛爷，今日怕是有不速之客。” “那你说说，我要怎么应对？” 佛爷脸色阴沉下来。 他就知道，那些背地里蠢蠢欲动的不怕死的家伙们不会放弃这种混进来的大好机会。 要是被他抓到是什么人要在今天这种重要的日子搞幺蛾子，他一定要把他们连锅端，全部丢进海里去。 “佛爷今日，千万不要靠近那种三层以上的大蛋糕，连同送蛋糕到你面前的人，也要小心。” 柳玄紧盯着佛爷的脸，缓缓说道。 佛爷脸色更加难看：“我今天确实订了一个六层的蛋糕，因为是六十大寿，想好好庆祝一下。” “但那是我们自己的兄弟亲自去店里看着他们做好的，难道……阿玄小姐的意思，难道是说我们信义帮的兄弟里面，有内鬼？” 佛爷话刚说完，一边的小弟便忍不住开口道。 说完，还凶巴巴的瞪着柳玄。 柳玄脸色淡淡道：“我只是告诉佛爷我算到的结果，至于信或不信，要如何处理，那都看佛爷自己的决定。挑拨离间对我有什么好处？” 小弟不吭声了，但表情还是肉眼可见的不服。 怎么可能服气呢？ 他们这些人跟了佛爷一辈子，为的就是自己的忠心和卖命能够被佛爷看见，有朝一日也能够像阿辉一样，成为佛爷最信得过的心腹，站在佛爷身边，西装革履人五人六的模样。 他们的这条路是需要抛头颅洒热血拿命换来的，可是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沓冒出来的小丫头，就因为随口说两句话，又运气好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就得到了佛爷的青睐，不仅被佛爷认作干女儿，甚至还口口声声的被叫做仙姑。 信义帮上下帮众成千上万，不服柳玄的人多了去了。 但柳玄并不在意这些。 她的靠山只是佛爷而已。 或者换句话说，她真正的靠山其实是她自己。 有修为在身，有一门看相算命看风水的手艺，在整个香江，无论是去哪里，柳玄都有办法活得很好。 只是有佛爷罩着，很多事情都能够便利许多罢了。 “你这混蛋，怎么跟仙姑说话的！” 不等佛爷开口，阿辉先给了那小弟一拳。 阿辉平日里总是西装革履还戴着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衣冠禽兽。 但他用尽全身力气打出这一拳的时候，西装面料包裹着胳膊上崩起的肌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的读书人。 仅仅一拳，那小弟便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佛爷从始至终没再说话，到这时候，也只是冷冷地俯视了那小弟一眼。 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慢慢的起身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下去了。” 他没说信不信，也没有谋划着怎么处理，只是那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眼神昭示着他对这件事的愤怒。 柳玄和富贵跟在众人身后，富贵悄悄的捏了捏柳玄的手。 “姐姐，干爹不是过生日咩？怎么看起来好不高兴的样子？” 柳玄看了眼佛爷的背影，低声道：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记得拉着我的手千万不要放开，更不要离我太远。” 富贵懵懂的看着她。 到楼下大厅的时候，有小弟跑过来说客人已经到齐，阿辉看了佛爷一眼，见佛爷点了点头，便和那小弟低声耳语了几句。 柳玄看见那小弟脸色骤变，就知道佛爷已经部署了应对的方案。 这场寿宴，终究还是演变成了一场鸿门宴。 “佛爷下来了！” 有人高声叫了一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里。 第172章 老贼已死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赏脸来参加我这老头子的生日宴。今天呢，是我的六十寿辰，但是比起我的生日，更重要的是大家在这里，要吃的开心，喝的尽兴，我们信义帮能够走过几十年，发展到今天，少不了的是各位兄弟们的努力，在这里，我先敬我的兄弟们一杯！” 说罢，佛爷走到桌前，先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信义帮的帮众们像是被佛爷这番话给激起了心中无限的豪情，纷纷举起酒杯，高声喊着信义帮的口号，齐齐饮尽了杯中酒。 佛爷递了个眼神过去，阿辉便着手去安排，音乐声起，觥筹交错的寿宴正是开始。 柳玄作为佛爷的干女儿，兼信义帮的仙姑，在这种场合，自然是要待在佛爷身边的。 何况除了佛爷身边还算清净些，去别的任何地方都免不了要应酬。 红姐显然对这种场合已经是得心应手，她一身洋红色的旗袍，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辗转在各个大佬之间。 柳玄看得眼花缭乱，只知道这短短的几分钟内，红姐已经喝了不下三杯酒，脸颊上醉人的笑意和从红唇中吐出的动人的话语，将那些男人哄得心花怒放。 偶尔也有人上前来给佛爷祝寿，佛爷但笑不语，只安排阿辉收下那人送来的礼物。 酒店大厅里一派欢声笑语，待到一曲音乐声终了，第一轮热场活动也算是结束了。 音乐声停下，人声与欢笑声却不曾停下，但柳玄察觉到，佛爷和阿辉的脸色都开始变得凝重。 显然即将上场的就是重头戏了。 酒店的服务生们开始布菜，而前来参加寿宴的各个帮派的大佬们也在自己随身小弟的陪同下，一一走上前来向佛爷祝寿。 这些人年轻时都是彼此厮杀争斗不休的竞争对手，多少次为了争夺地盘，斗的天昏暗地不死不休。 可现在都已经老了，看见这佛爷也已经年过六十，满头黑发中也已经开始显现丝丝银发，那张脸更是不复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多少都有些唏嘘，感慨英雄迟暮，岁月不饶人。 等所有重要人物都祝寿过一轮，柳玄看见从侧边的小门里有服务生推蛋糕出来。 她瞳孔一缩。 六层的大蛋糕竟然有两个。 信义帮的帮众们自己去做了一个，那另一个又是谁送来的呢？ 佛爷脸色微微沉下来，但嘴角还是挂着笑，脸上表情看起来阴晴莫测，格外令人害怕。 红姐这会儿已经转到了黄爷身边，擅长察言观色的她自然没有忽略佛爷脸色的变化。 于是用眼神向柳玄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柳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冲她摇了摇头。 红姐神色凝重起来，娇笑着在黄爷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施施然起身朝柳玄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她拉着柳玄的手，有些不安的问道。 柳玄看了一眼站在前方的佛爷，低声道： “你就跟我们在一起吧，一会儿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红姐没有再多问。 她也算是半个在黑帮混的人，在佛爷的寿辰上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那些…… 但是挑什么日子不好，偏偏要挑在六十大寿这种极其重要的场合。 在这个日子惹怒了佛爷，那可没好果子吃。 红姐深吸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跟富贵站在一起。 两个巨大的六层蛋糕都被推了上来，台下众人的掌声经久不息。 但佛爷看着这两个蛋糕，眼神却是阴沉无比。 “大家有心了！不知道这两个蛋糕都是哪位兄弟去买的呀？” 佛爷转身看向底下众人的时候，面上又是笑呵呵的一团和气。 信义帮那边推推搡搡的，一个瘦瘦小小的兄弟被推了出来。 他似乎极为仰慕佛爷，走到佛爷面前的时候，眼里激动地都闪烁着泪花。 “是你买的？” 佛爷和蔼地问道。 小兄弟疯狂点头，指着左边那个上面画着寿桃的蛋糕： “是的佛爷！是我去买的！” 佛爷点点头，又转向底下众人问道： “那另一个蛋糕又是谁送的呢?” 底下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人站出来承认. 佛爷笑了笑: “有意思，不知道是哪位朋友送了我这份大礼，却又不让我知道，你们说说这事儿搞的，我想回礼都不知道该回给谁了。” 说罢在那小兄弟的肩膀上拍了拍：“既然这样，那你找一个你的好兄弟上来，一起帮我们切蛋糕吧。” 说完转身招呼着柳玄： “阿玄，快过来，这蛋糕这么高这么大，你站的太近了，小心万一没切好弄脏你的新衣服。” 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在关心自己的干女儿。 柳玄应了一声，看了那小兄弟一眼，虽然同情，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拉着富贵和红姐走过去之后，就见那小兄弟兴奋的拉了一个人上来。 这两人都是信义帮的帮众，且还十分年轻，看向佛爷的时候，眼神里都满是憧憬的光。 佛爷也是满脸慈祥的看着他们。 脚下却不动声色地往更远的地方退了两步。 柳玄的目光在台下的人群中搜寻着。 两个小兄弟互相对视一眼，兴奋的同时往下切开了蛋糕。 就在那一瞬间—— “砰！”“砰！” 两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漫天飞溅的蛋糕，和被炸开的桌椅的碎片。 阿辉第一时间把佛爷扑倒在地，护在身下，富贵也是拼命地用自己的身躯护着两位姐姐。 台下一阵惊叫乱成一团，但夹杂在其中的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老贼已死！信义帮完啦！” 漫天烟尘之中，一伙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兴奋地叫着，仿佛这里已然是他们的地盘。 而底下的信义帮帮众，原本还暴怒的大叫着，可一听到佛爷死了，瞬间群龙无首的闹哄哄起来。 这么多年佛爷独自掌管着信义帮，原本的继承人也被他宣称已经去世。 若是佛爷真的死了，那信义帮的这些兄弟们，今后要何去何从？ 第173章 有天助 信义帮这几十年来，本就是以佛爷一人为中心支撑下来的，其他帮派或许有帮主，副帮主，或者堂主这种职位替帮主分担重担，担信义帮自始至终只有佛爷一人独揽大权。 这样权力过度集中的模式，让佛爷成为了信义帮帮众心中近乎申明一样的存在，所有人都敬畏佛爷，憧憬着有一天能成为佛爷的左膀右臂，站在他身边。 那是一种无上的光荣。 但也正因为如此，一旦佛爷倒下了，信义帮这个香江黑帮最老牌的地头蛇，也就跟着佛爷一起死了。 而现在的情形也是一目了然了。 有胆大包天的小帮派的成员想要趁着佛爷寿辰这个机会，用藏在蛋糕礼的土炸弹杀死佛爷取而代之，趁机占领信义帮的地盘。 此刻炸弹炸起的烟尘还在飘飘扬扬，他们看不清台上的形势，只是理所当然的以为佛爷已经被炸死了，便在台下嚣张的狂欢起来。 但是…… 酒店之外，一群身穿警服的警员已经快速的拉起了警戒线，疏散了群众，其中一支持枪的队伍悄然潜入了酒店里面。 与佛爷交好的陈sir带着何俊生站在警车旁，看着这座气派的酒店，点了根烟。 “今天之后，那老鬼又欠我们警署一个大人情了。” 陈sir吐了口烟圈，脸上挂着笑意。 何俊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里有点厌恶。 “师傅，我们一定要跟这些黑帮的人合作吗？我们是香江警察，这些人都是应该被我们抓起来，关进监狱的，他们手上有多少条人命，每年要走私多少违禁物品，这些……” 他沉着眼，语气没有表情那么淡然。 陈sir笑了一声，看着他。 “到底还是年轻啊，你还以为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非黑即白呢？别幼稚了，这世界上所有的好坏，善恶，都是对比出来的。警察是要抓坏人没错，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世界上的坏人都被抓起来了，没有坏人了，那我们警察，还干什么呢？” 他弹了弹烟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我们的工资，是用纳税人的税金发放的，要是没了坏人，你以为那些人还愿意用自己的税金养一群没有用处的废物吗？不可能的。” “因为有坏人，所以才需要警察。我们要抓他们，但我们同时也要养着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和那些家伙，是共生关系啊。” 何俊生绷着脸，半晌没说话，直到陈sir推了他一把，才有些不情愿的开口道： “师傅您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我还是觉得，至少我们不应该助纣为虐，还要帮他们做事。” “什么叫助纣为虐？今天可是佛爷的六十大寿，人家可没做什么坏事吧，只是想过生日，却有人来捣乱，这种情况，人家报警了，你还能拒不出警？” 何俊生又不说话了。 “倔驴，等过几年，你爬到我这个位置，你就懂了。” 陈sir骂了他一句，把烟扔到地上，碾了碾。 “走吧，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酒店里正是一团乱。 那些试图杀死佛爷占领信义帮的混混们在底下已经跟前来参加寿宴的其他人打了起来。 但因为大部分人都是来赴宴的，就算待了打手，也只是贴身的一两个，哪里敌得过这些有预谋的家伙？ 就连黄爷身边的那个道士，都在保镖倒地不起后，被黄爷一把拉过来挡在身前充当肉盾了。 可他只是个靠嘴皮子算命讨生活的道士，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怀里的符纸还没来得及掏出来，面前的人一棍子抽下来，他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黄爷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暗骂了一句废物，阴沉沉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小混混。 “你就是黄爷？” 小混混兴奋的问了一句。 黄爷没回答，但也不影响他的激动心情。 “淦啦！今天炸死一个佛爷，再打死一个黄爷，这香江黑帮，今后就是我们混元堂的天下啦！” 混元堂？ 黄爷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抹阴毒的光。 但没等这小混混嚣张两秒，酒店的门突然被猛地踹开，一队警察持枪闯了进来。 “警察！不许动！” 本来乱成一锅粥的大厅因为警察的出现诡异的寂静下来。 谁会想到黑帮大佬的生辰宴，会有警察闯进来？ 烟尘慢慢散去，不管是闹事的，还是还手的，都被警察迅速控制住。 但更让那些闹事的混混惊恐的是，台上从烟尘中被人搀扶着走出来的，竟然是他们以为已经死掉了的佛爷！ “是佛爷！佛爷没死！” 心灰意冷的信义帮帮众们激动的喊叫起来，下一秒就被警察用枪托打在了脑袋上。 “叫咩啊！安分一点！” “哎！不要这么凶嘛，人家又没犯什么事，都是香江市民，温柔一点。” 陈sir笑着走进来，呵斥了一句。 混元堂的人脸色灰败，互相看了看，一人突然大喊起来： “你们都被骗了，今天根本就是鸿门宴，老东西要把你们当成礼物送给警察！” “没错！要不然，今天所有大佬都在这里，为什么警察也会出现？就是想把你们一网打尽，他信义帮好统一九龙黑帮！” “你们真以为这种鬼话有人能信？” 佛爷冷笑一声，从台上走下来，一一扶起台下受伤的人。 然后转头冷笑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刚一出事，警察就来了？是不是以为我真是和警察串通好的？荒谬，我之所以能死里逃生，是因为我信义帮虽然事黑道，但向来只惩处恶人，不伤害好人，信义帮，有天助！” 佛爷嗓音苍老沙哑，但却铿锵有力，信义帮帮众的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柳玄等人也从地上爬起来。 听了佛爷这番话，富贵眨眨眼，有些不解。 “姐姐，明明是你告诉佛爷干爹，会有危险的，为什么他要说是天助他啊？” “嘘，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红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第174章 阿月的新朋友 富贵懵懂的点了点头，红姐这才松开了手。 柳玄脸色依旧是淡淡的。 她虽然没有想到佛爷会借此来给自己安上一个“有天助”的头衔，但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给佛爷算命，算出来今日有危险，并且给出了规避危险的提议，而佛爷也安全无虞的躲过了这次危险。 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至于佛爷用什么办法躲过这次危险，后面又要如何处理叛徒，如何惩治袭击他的别的帮派成员，那都不是他们应该插手的事情。 只是…… 柳玄低头看着地上被蛋糕掩埋的，那两个信义帮的兄弟的尸体，心里多少有些同情。 她还记得他们上台的时候，看向佛爷的眼神里，那年轻而又炽热的光芒。 却也正是他们所崇敬和向往的佛爷，亲手将他们的人生送上了绝路。 而且在佛爷眼中，这两个人的牺牲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 毕竟他才是信义帮的头目，他才是帮派的核心人物，是灵魂，甚至是神祗。 为了保护他自己，无论是谁都可以被他当成牺牲的祭品。 这才是佛爷的真正面目。 柳玄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察觉到柳玄在细微的发抖，富贵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 而台下，佛爷站在大厅正中央，被四周的帮众们用仿佛看着天神降世的眼神环绕着，嘴角微微勾起，虽然刚刚经过一场灾难，却是满面春风，甚至有几分意气风发。 他走到挣扎的最厉害的那个混元堂的混混身边。 那混混正被警察压在地上，看见佛爷走过来，拼尽全力扭着头轻蔑地看着佛爷。 “老不死的东西，就算今天没能杀死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九龙黑帮的天下，迟早是我们的！” 他正叫嚣着，冷不防佛爷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脸上。 佛爷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扭曲：“混元堂？不过是上个月才兴起的一个小帮派而已，竟然也敢不怕死的来挑战我信义帮的地位？且不说信义帮，今日在场的可都是九龙赫赫有名，历经无数风雨才走到今天的帮派的大佬，你当着他们的面，也敢说自己要一统九龙黑道？” 说着，佛爷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黄爷，还有其他几个都已经不算年轻的老熟人，似笑非笑道： “老兄弟们，你们说说看，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我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看似是在寻求建议，但其实在场的这些人，也唯有黄爷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说上一两句话。 他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扯开一抹阴沉沉的笑。 “丢进海里喂鱼也未免太残忍了，佛爷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如就交给我来帮忙好了。” 不知道实情的人，或许会以为黄爷是宅心仁厚，到底上了年纪，见不得太血腥残忍的事。 但实际上，被黄爷带走，可能还不如被佛爷直接丢进海里喂鱼。 但混元堂这些“后起之秀”显然对黄爷为人如何并不十分了解。 被黄爷的人押走后，他们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挑衅的笑。 陈sir这时候才走过来，拍着佛爷的肩膀笑道： “这个人交给你，剩下那些，我带回去交差了。” 佛爷握着陈sir的手，满脸的感激。 “这次要不是陈sir你及时带人赶到，我这里恐怕没那么快控制住场面啊，我真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你放心，下回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我信义帮上下，绝对不会推辞的。” 陈Sir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脸上笑容更加舒展。 招呼着手底下的兄弟们把剩下的那些混元堂的杂碎们铐上手铐，带回警车上，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礼盒。 “我这礼物来得有点晚，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祝佛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句祝福是发自肺腑的。 他在九龙这片区当了这么多年警长，跟这些黑帮虽然是打打闹闹，但就像他自己先前对何俊生说的那样，在他看来，金属和黑帮是相辅相成的。 离了谁，另一方都活不下去。 而佛爷和黄爷这一批黑帮大佬跟他也已经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彼此的底线和雷点都一清二楚，手里也都有各自的把柄。 这种关系已经到了一种相对稳定的平衡，陈Sir并不希望短时间内有谁来打破这种平衡。 至少在他升迁调走之前不要出现那种棘手的情况。 警署的人收队走了，酒店内也看似恢复了平静。 受伤的兄弟们在一边处理着伤口，没受伤的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好的一场寿宴，最终以闹剧结束。 佛爷送走了警署的人，回来的时候面色不好看。 他走到柳玄身边，勉强挤出一丝笑脸： “阿玄，你再帮干爹算一算，我们信义帮内部，到底谁才是那个内鬼？” 柳玄垂着眼没说话，半晌抬头看着佛爷的脸，仔细测算了一番。 而那昭示着不祥气息的血线，最终浮现在了佛爷的子女宫上。 但说是子女宫，若仔细看的话，却又还有一定的距离。 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问题出在子女宫上，那恐怕阿月会成为佛爷的怀疑对象。 可是…… 柳玄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佛爷面色阴晴不定，转头招手叫阿辉过来：“这几天都是你在陪着阿月那丫头对吧？她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月小姐？” 听见佛爷在这关头提起阿月，阿辉也是愣了一下，显然也并不觉得阿月会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但佛爷既然这样问了，他也就认真回想了一下。 这一回想，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细节。 “阿月小姐最近，好像在医院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新朋友？”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是佛爷，柳玄也有些惊讶了。 “是不是一个医生？” 她第一反应事那个名为廖青河的狐狸眼医生。 但没想到阿辉却摇了摇头。 有些迟疑的说道：“阿月小姐的新朋友……很奇怪。” 第175章 父子再见 “那个人，每次跟阿月小姐见面，都是在晚上，医院里没什么人的时候，而且我撞见过两回，那个人每次都从头到脚一身黑，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柳玄忍不住多看了阿辉一眼。 一个黑道分子说别人看着不像好人，还挺有意思的。 但是，从头到脚一身黑？ 阿辉这句话说出来，却让柳玄忍不住想起另一个人来。 那就是曾经见过一面的跟在陈佳佳身边的那个神秘男人。 可是她并不觉得阿月会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两者分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佛爷皱着眉头想了想，沉着脸道：“你现在就赶紧开车去医院，把阿月给我带过来。” 柳玄抬眼看着佛爷：“您不会真的怀疑阿月吧？” 佛爷声音冷冷的：“阿玄，这你就不知道了。在道上混的人，最忌讳的就是盲目信任别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但是您真的觉得阿月会做对您不利的事情吗？” 柳玄紧紧皱着眉头。 佛爷只是冷笑一声：“女孩子都是心思深重的，何况她如今应当是记恨我的吧，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又听信了什么新朋友的挑唆，也不是没可能。” 佛爷话音刚落，一旁的一个信义帮的小弟突然慌张地抬头瞟了佛爷一眼，然后又害怕似的低下了头。 柳玄察觉到这人的异样，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语气淡淡的，脸上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可那小弟却像是见鬼了似的，慌慌张张的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没有骗你们！” 可这话说出来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佛爷爷把目光转向了这个眼生的小弟。 信义帮上下帮众成千上万，他眼熟的自然只有那几个。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佛爷冷冷看着他，眼神里透露着一股阴狠。 那小弟显然被佛爷这样的眼神给吓到了，两股战战，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佛爷……佛爷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是新入帮的……我……” “废话怎么这么多。” 阿辉眼神一厉，猛地一脚踹在了这小弟肚子上，痛的他捂着肚子满地打滚着哀嚎。 “佛爷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说些有的没的。” 阿辉脸色阴沉下来，还是很吓人的。 那小弟眼泪流了满脸，却是不敢再隐瞒了，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说了出来。 等听完了小弟的叙述，佛爷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你是说，有个自称是我的儿子的人，跟你们一起去了蛋糕店，还在里面呆了很久？” “对对对……而且那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我们知道您有个儿子不是在国外留过学吗？那个人的气质看起来真的挺像的……” 小弟战战兢兢的说着，一边不停地抬眼观察着佛爷的脸色。 佛爷紧紧攥着拳头，半晌却是气的笑了出来。 但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今天我的寿宴，好像并没有给那所谓的什么混元堂发过请帖吧？” 他邀请的可都是九龙黑帮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混元堂区区后起之辈，他连听都没听过，又怎么可能请他们来参加呢？ 既然没有请帖，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佛爷看着小弟：“所以混元堂的那些人之所以能进来酒店，也是因为有我那儿子他们开了后门？” 这是唯一且最合理的解释。 “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佛爷跟那小弟说话的时候，柳玄一直警惕的观察着佛爷的面相。 眼见着子女宫上那道血色痕迹突然越发明显起来，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佛爷趴下！” 角落里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柳玄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伸手推了佛爷一把。 下一秒。 “砰”的一声。 一颗子弹射了出来，在佛爷刚刚站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坑。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而那人一枪未中，像是疯了似的往前冲过来，手里的枪拼命对着佛爷的方向扫射。 但人越是急躁，开枪就越是没有准星。 地板上已经被打出了一连串的坑坑洼洼，而佛爷在阿辉的掩护下连连后退躲避，竟是毫发无伤。 而周围的小弟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愤怒的大叫着纷纷扑上去压制住了那个开枪的人。 “佛爷您没事吧？” 阿辉紧张的扶起佛爷。 佛爷摆摆手，回头看了柳玄一眼。 “阿玄，今天可多亏有你了。” 他这会儿看柳玄的眼神中，难得有了一丝真切的感激。 毕竟刚才要不是柳玄推了他一把，那颗子弹怕是真的要打在他身上了。 柳玄却看着那被信义帮帮众压着的那个人，表情有些微妙。 “佛爷，那个人是……” 佛爷站起来，推开阿辉，慢慢走到那人跟前。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还是定做的料子，价格不菲，此刻被众人按在地上，浑身都灰扑扑的，格外狼狈。 柳玄看着那个人，心中隐隐有一丝猜测。 而佛爷站在那人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情里似有悲恸，更多的却是被背叛之后的愤怒。 “阿城，”佛爷开口，声音低沉，“没想到我们父子再见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呸！” 那名为阿城的男子猛地抬起头来，朝佛爷啐了一口，赤红的双眼里全是憎恨。 “你凭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这么恶毒的人，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你根本不配活着，也不配做个人！” 敢在佛爷面前说这种话，那简直就是在找死。 众人脸色都变了。 佛爷却只是淡淡看着他：“你去见过你妹妹了对吗？” “你还配做阿月的父亲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可你竟然对阿月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我残忍吗？” 佛爷淡淡一笑。 “我本来没有声张那件事情，也没有派人到国外去杀了你，你以为是为什么？是因为我残忍吗？” 第176章 你有没有爱过我们 “怎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还顾念着二十多年的父子亲情，所以才没有对我痛下杀手，留了我一条狗命吗？” 阿城讽刺的勾起嘴角，冷冷看着佛爷。 阿辉走了过来，不赞同的看着他：“大少爷，背叛佛爷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你现在还能手脚俱全的在这里跟佛爷讲话，当然是因为佛爷的仁慈。你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感激？感激一个把自己亲生女儿双腿打断，亲手葬送她的人生的恶魔吗？” 阿城愤怒的昂着头，恶狠狠地瞪着佛爷。 那眼神，仿佛恨不得扑上去，从眼前人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 “你在为阿月打抱不平。” 佛爷冷冷开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阿月的腿到底是为什么断的？” 阿城愣了一下。 “我打断她的腿，是因为她为了你忤逆我，是因为她要保护你。阿月是个好姑娘，好女儿，更是一个好妹妹。只可惜她没有碰上一个好哥哥，她是为了自己的哥哥，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人生。” “你胡说！明明是你抛弃了我们，你怎么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 阿城被佛爷的无耻震惊到了，嘶吼着就要扑上去，可惜手脚都被人按住，他根本动弹不得。 “阿城，我知道你很聪明的，不然我也不会花那么多钱供你去国外上学，可是你还是不够聪明，你银行卡花不到钱，又联系不上我，我留在国外那些人也不搭理你，你就应该乖乖留在外面，不要再回来。可你偏偏要跑回来，不仅害了自己，更是害了你妹妹。” 佛爷神情里流露出一丝惋惜。 他看了阿辉一眼，阿辉心领神会的从腰间掏出一把枪递了过去。 阿城的脸色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愣愣地看着佛爷把枪拿在手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嘴里嗫嚅了几下，却没说出一句话。 “好歹我们有二十年的父子亲情，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现在就说吧，不然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柳玄眉头皱了皱，回头给红姐递了个眼色。 红姐便拉着富贵朝一边走去。 “做咩呀？” 富贵神色爷有些紧张，看着红姐，疑惑的问道。 “大人们要讲重要的事情，我带你到旁边去吃蛋糕。” 六层的大蛋糕虽然已经毁了，但后厨里还准备了一些小的蛋糕，本来是要发放到每一个桌子上的，但看眼下这个情形，大概也没人有心思吃蛋糕了吧。 “姐姐呢？姐姐不去吃吗？” 富贵眼巴巴的看着柳玄。 “姐姐要跟着佛爷他们办事，你不要打扰他们。” 红姐说着，手上加大了力道，硬是拽着富贵走开了。 柳玄这才松了口气。 她大概能猜到佛爷下面要做什么，那是太残忍的事情，她不希望富贵看到这些。 阿城呆呆地看着佛爷，眼泪突然从眼角流了下来。 这一哭，情绪便再也忍不住了，他痛哭流涕的拼命往前爬行了两步，用力拽住佛爷的裤脚，仰头怨恨的看着他。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儿子过？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们？你有没有爱过我妈，有没有爱过阿昭？你把他们藏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杀了他们……你……” 话没说完，佛爷已经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 阿城的身体倒在地上，满是泪水的一双眼睛慢慢失去了光泽。 短短几秒之间，便没了气息。 佛爷定定的看着阿城的尸体，用衣角擦了擦枪口，还给了阿辉。 “该怎么处理你知道的。” 佛爷的最后一句话是对阿辉说的。 阿辉点点头，有些怜悯的看了阿城一眼，随即招来了几个熟练的小弟，让他们把尸体抬走了。 酒店大厅里鸦雀无声。 黄爷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他年纪与佛爷相仿，甚至比佛爷还要年长几岁，这个时候不管要做什么事情，都得由他牵头才说的过去。 “佛爷，今天这寿宴可真是够热闹的。” 黄爷脸上挂着阴晴不定的笑，看着佛爷开口说道。 “只是这热闹看够了，接下来的饭菜也就没那么吸引人了。礼物和祝福都已经送到，我的心意您也是知道的，我看接下来您还得花心思处理一些家务事，那我就不留下来碍手碍脚的了。告辞了。” 说罢，又冲柳玄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让自己的保镖把那没用的道士和佛爷手下的小弟拎着，便往外面走去。 有黄爷开头，那些宾客接二连三的离开。 很快酒店大厅里就只剩下了信义帮的人。 佛爷慢慢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身子微微佝偻着。 大厅顶上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有几分说不出的寂寥的意味。 可再寂寥，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柳玄没资格评判什么。 信义帮的小弟们忙着收拾现场，那被蛋糕里的炸弹炸死的两个兄弟是要带回去安葬的，他们的家属还得给赔偿金，还有这酒店里弄坏的东西也都得赔偿…… 阿辉过来跟佛爷低声说了两句，便过去张罗着这些琐碎的事情。 柳玄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走到佛爷身边。 “佛爷。” 她淡声道。 佛爷抬头看她，似乎是想挤出一个像平时那样的笑脸，却失败了。 柳玄此时此刻看他，总觉得他好像平白无故的老了好几岁一样。 “阿玄，是不是也觉得干爹很残忍？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亲手开枪打死他。” 佛爷苦笑了一声。 柳玄没说话，她思考了一下，平静的道： “看起来的确是很残忍，不过佛爷您也是人，也有感情，忍着悲痛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您自己的考量。别人不知道您的想法，自然没资格评价您的对错。” “你是这样想的？” 佛爷似乎没想到柳玄会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抬头的一瞬间，有些愣怔。 可柳玄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表情，似乎酒店里发生的这些事情，都不能激起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第177章 你救救我 “这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说过，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揣测或是评判您的举动，包括我也是一样。” 佛爷愣怔的看着她，半晌，笑了一下。 这笑有点苦涩，还有几分强装出来的无所谓。 “混黑道的人呢，多少都是有点苦衷的。阿玄你虽然说是我干女儿，但是我知道，你其实从来也没有想过真的要跟着我混。” 柳玄眨眨眼，刚要开口，就被佛爷打断了。 “你不用解释，也不用讲那些好听话来哄我，我好歹活了六十年，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望着台下吵吵闹闹忙活的信义帮帮众，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这个社会，变化得太快了，几十年前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们这些混黑帮的，需要跟警署的那些臭警察搞好关系呢？几十年前，想要成立一个黑帮，是很难的事情啊，你要有钱，要有人脉，要有胆子，要不怕死，要敢拼敢闯……可是现在呢？混元堂？” 佛爷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随便几个找不到正经班上的小混混都敢拉着几个兄弟自称黑帮了，我看啊，九龙的黑帮，也快到头了。我们这把老骨头，也就是仗着年轻的时候攒下来的那点余威，还能在这几年风光一阵。再过个十年二十年……” 佛爷这话说的，柳玄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却转头看着柳玄笑道：“先前你给阿月算过命，说她年轻时候风光无限，到中年却命运凄惨。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死了，护不住她了啊？” 柳玄一愣，没想到佛爷会突然问起这个。 但其实人的命运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她当时看阿月的面相是那样，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再看阿月的面相，恐怕已经不一样了。 “佛爷是长寿的面相，一定能陪阿月很久的。” 柳玄抿了抿唇，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 佛爷却笑了笑：“我能陪她很久，怕的是她根本不想要我陪她。阿月啊，太年轻，很多事情的利害关系，她不懂，她虽然是我的女儿，可从小并没有被我当成继承人去培养，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我好像说的太多了，人老了，就是会喜欢跟别人唠叨，阿玄啊，你可别嫌弃干爹啊。” 说完，佛爷站了起来。 酒店大厅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赔偿事宜阿辉已经跟经理谈妥，到时候把钱转到对方银行账上就可以了。 “阿玄小姐，我们准备离开了，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可以顺道送你们回去。” 阿辉走过来问道。 柳玄本想答应，但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时候，却突然凝住了。 犹豫了一下，她淡声道： “不了，我和富贵还要在外面逛一逛，佛爷你们先走吧。对了，佛爷，生日快乐。” 柳玄才想起来，今日还没来得及对佛爷说出这句话，便补上了一句。 佛爷听着她的祝福，温和一笑：“有空常来坐坐，不管是家里，还是夜总会，你是我的干女儿，你来看我，我会很开心的。” 柳玄点点头，目送着阿辉开车带着佛爷离开后，转身回到酒店里。 确认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才慢慢走向刚才看到的那个地方。 这里乍一看起来只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墙壁，贴着金碧辉煌的墙纸。 但柳玄刚才匆匆扫过一眼，却隐约察觉这里有一丝生气。 她谨慎的抬手，顺着墙壁缓缓移动，却猝不及防摸到了一处缝隙。 眼神一凛，小心翼翼的用力向里面推—— “吱嘎”一声，出现在柳玄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小小的封闭的房间。 而在这房间里面的，是坐在轮椅上的阿月。 柳玄愣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阿月竟然会在这里。 佛爷明明没有让人带她过来，她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一路摇着轮椅吗？ 不，不对。 她是从宴会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在这里藏着了。 她不可能是自己做到这样，是有人带她来的。 那个人是谁，有是什么目的？ 柳玄紧紧皱着眉头。 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些问题的好时机。 阿月两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着，不住的颤抖。 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整张脸。 狭窄的空间里，柳玄能清晰的听见她牙齿颤抖磕碰的声音，和喉咙里发出来的压抑的痛苦呜咽声。 柳玄在门口站了很久，轻轻叹了口气： “你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是吗？” 她低声问道。 阿月呜咽的声音变大，像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又像是终于看见了可以容忍自己情绪的人，她抬起头。 一双眼睛红得像充血了一样，死死的盯着柳玄。 “他……他……他杀了……杀了大哥……他杀了大哥……阿玄姐姐……他杀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是因为大哥哪里不听话吗？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杀掉的吗？到底为什么啊？我……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听话，他会不会也杀了我……不，我已经不听话了一次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他会杀死我的……阿玄姐姐……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阿月精神崩溃了。 不管不顾自己已经失去了双腿，拼命的朝柳玄扑了过来。 柳玄伸手接住她。 阿月死死搂住柳玄的脖子，拼命让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从柳玄身上汲取一点自己需要的安全感和温暖。 “我会死的……阿玄姐姐，我真的会死的，他不会放过我的，大哥说，他说要让我看清楚佛爷的真面目，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救我，你救救我！” “姐姐！” 阿月正疯狂的嘶喊着，背后又传来富贵的声音。 柳玄索性将阿月抱了起来，转身看着富贵和红姐。 红姐也是吓了一跳：“哎哟，这不是……” 她想到了什么，又捂住了嘴，惊讶的眼神看着柳玄。 第178章 都忽略了一件事 红姐与阿月只见过一两次，但也知道她就是佛爷膝下那个小女儿。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看向阿月的眼神，复杂中透着无比的怜惜。 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哥哥……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精神崩溃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天杀的，她还坐着轮椅，肯定不是自己来的，是哪个死老鬼黑心肝的，把她带到这里来！” 红姐压着声音愤怒道。 富贵没说话，紧抿着唇，乌黑的双眼盯着被柳玄抱在怀里的阿月。 目光沉沉，与往日不一样。 但柳玄此刻一心只担忧阿月的身体和精神，没办法分出心思再去关注富贵。 “不知道，红姐，你先带富贵回去吧，我可能要先陪她回一趟医院。” “不！不要！阿玄姐姐你别把我扔在那里！我不要一个人待在那里！他们会来杀我的！” 阿月一听见柳玄要带自己回医院，立刻害怕的尖叫起来，整个人拼命蜷缩着往柳玄怀里钻，两只胳膊用力的箍着她的脖子。 柳玄被她勒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别怕，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的，我们只是回医院办出院手续，我会找个理由跟佛爷说明情况，然后带你回家好不好？” 她尽量声音温柔的安抚着阿月。 阿月此刻神经已经极度紧绷，再经不起任何一点刺激了。 柳玄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再让她一个人待在医院，跟阿辉或者其他的，佛爷派去保护她的人见面，只会加剧她精神崩溃的速度。 柳玄不希望看到阿月变成那样。 但如果直接带阿月离开，以佛爷的机警和多疑，一定会怀疑阿月知道，看到了什么。 所以只能她出面，编造一个谎言搪塞过去。 “我也要一起去医院。” 一直闷不吭声的富贵突然开口道。 柳玄看向他，就见小傻子紧抿着嘴，嘴角向下垂着，一副罕见的不高兴的模样。 见柳玄望向自己，富贵头一回没有冲柳玄露出笑脸，反而那张脸更绷紧了。 柳玄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富贵情绪的异常。 “怎么了？” 她怀里抱着阿月，没办法去牵富贵的手，只好朝他走近两步，低声问道。 富贵却紧跟着后退两步。 红姐在一边看着，一只手摩挲着嘴唇，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在闹脾气？为什么？” 柳玄皱起眉头，却是看向了门口。 不能再耽搁了，她担心一会儿会不会有人折回来，发现阿月在这里。 “我们一起去医院吧，叫两辆车，我带着富贵。你比拒绝，你带着她走，这轮椅也总得有人带着吧，不然被人发现了，还不是一样露馅？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富贵这小傻子是一刻也离不开你的，你要我一个人带着他，你是故意想折腾我吧？” 红姐站出来打圆场，顺手在富贵脑瓜子上拍了一记。 柳玄想了想，答应了。 她抱着阿月，确认门外没有人后，加快脚步走了出去，红姐跟在后面，富贵拎着折叠起来的轮椅，叫车后便朝着医院的方向赶去。 到了医院，红姐叫住了柳玄：“这小丫头的病房在哪？我先过去探探情况，看看有没有人在那守着，没事的话我再喊你上去。” 柳玄脚步一顿，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他们好像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佛爷在信义帮大佬的位子上坐了几十年，几乎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自然是心细如发，力图将所有事情的变化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对阿月从医院离开这件事毫不知情吗？ 这间医院，看起来阿月的病房外似乎只有阿辉在守着，但其实暗地里，谁也不知道佛爷安排了多少人手在保护着。 他们还自以为可以编造谎言蒙混过去，但实际上…… 在佛爷眼里，他们可能都是跳梁小丑。 想到这里，柳玄脊背一寒，舌尖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用了。” 她淡声道。 “直接进去吧，再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那样了。” 话音落，怀里的阿月猛地哆嗦了一下，更紧的朝柳玄怀里缩去。 红姐看了看她，像是也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话。 四人便朝医院内，阿月的病房处走去。 等出了电梯，走过拐角，远远看见病房门口站着的穿西装的人，柳玄脚步便缓了下来。 她心微微沉了下去。 天不随人愿，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阿辉也已经看见了柳玄一行人，转身看着他们，半晌，无奈的摇了摇头。 阿月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 “阿月别怕，我们都在呢。” 柳玄低声安抚一句，深吸口气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佛爷在里面？” 她低声问道。 阿辉看了眼缩在柳玄怀里的阿月，点了点头，轻声道： “阿玄小姐，这种时候，最好让阿月小姐自己坐在轮椅上进去。佛爷无所谓阿月小姐看到了什么，但他生平最厌恶遇事逃避胆小的人。” 阿月陡然睁开眼，手指死死攥着柳玄的衣襟，满眼恳求。 柳玄沉默了片刻，转身示意富贵把轮椅展开，任凭阿月如何在她怀里挣扎，她还是把阿月放回了轮椅上。 “阿辉说得对，这个时候，不能让佛爷更生气了。” 柳玄握着阿月的手，低声道。 阿月哆嗦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柳玄推着轮椅进去。 门刚一打开，就看见佛爷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树。 此时正是夏季，那一树繁花映在窗户上，唯美得像一幅油画。 但佛爷转过身来时，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阴森可怖。 “阿月真是调皮，都是大姑娘了，在医院里还要偷跑出去，还要麻烦你阿玄姐姐把你送回来。怎么样，去哪里玩了，玩的开心吗？” 佛爷笑呵呵的问着。 但随着他每靠近一步，柳玄都能清晰的看到，阿月的身体颤抖的越加厉害。 她垂眸，伸手按在阿月肩膀上。 “佛爷，阿月有点累了，让她先休息一会儿吧。” 第179章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柳玄一边安抚着阿月，一边对着佛爷低声道。 佛爷仍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只是那笑容并未达眼底，眸色沉沉的看着阿月。 “看来我们阿月已经在外面玩了很久了呀，都玩累了，看样子你身体恢复得也不错，也是时候该让医生给你最后检查一次，要是没问题的话，我看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不要回去！” 听见佛爷的话，阿月情绪激动起来，尖叫出声。 她撑着轮椅的扶手疯狂地想要站起来逃跑，柳玄一时间甚至都不能按住她，一个不防阿月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阿月！” 柳玄急忙蹲下去抱住她，一抬头，却看见佛爷脸上的表情。 全然没有对自己失去了双腿的女儿摔在地上的心疼怜惜。 他满脸只有冷酷，漠然，甚至是看软弱无能的蝼蚁时候的那种轻蔑。 “佛爷，阿月是你的女儿！” 柳玄有些看不下去了，声音重了一些。 佛爷目光冷下来，转向柳玄，正要开口的时候，红姐娇娇笑着走了过来，搂着佛爷的胳膊撒娇道： “阿玄是小孩子不懂事，说话没大没小的，佛爷您可千万别跟她计较。不过要我说啊，阿月年纪也不小了，佛爷您也别总是拘着她，这孩子啊，都是有逆反心里的，你越是不让她干什么，她越是拧着劲儿要去干，佛爷还不如稍微放开手，就让她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做，她自己在外面吃了苦头，撞了南墙，自然也就知道在谁身边才是最好最安全的了。” 红姐一只手柔弱无骨的轻抚着佛爷的胸口，一边给柳玄递眼色。 柳玄抿了抿唇，低声道歉。 佛爷脸上表情这才和缓下来，“阿红说的对，到底是你们女孩子才懂女孩子，我啊，是个老男人了，哪里知道阿月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你也知道，我只有阿月这一个宝贝女儿，将来她是要继承我的家业，替我管理信义帮的，所以我难免对她严格一些。” “但是阿月，你只要记住一点，”他朝阿月走了两步，见阿月害怕的往柳玄怀里钻，脚步顿住，“现在或者将来，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又或者是你自己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只要记住一点，你是爹地的女儿，爹地永远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铺路。” 阿月听完这句话，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脸埋在柳玄胸口，根本不敢与佛爷对视。 柳玄抱着她，眼神暗了暗，思考片刻还是抬头看着佛爷道： “佛爷，阿月现在的情绪不稳定，医院又是阴气极重的地方，如果您信得过我的话，让阿月跟我生活一段时间吧，我保证会让她情绪稳定下来。” “阿玄姐姐……” 阿月揪着她的衣襟，声音哽咽着，突然转头看向佛爷，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哀求道： “佛爷……爹地，我不想再继续待在医院里，求你……让我跟阿玄姐姐走吧……” 阿月的哭声和哀求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揪心。 就连红姐也忍不住动容。 可佛爷依旧是那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冷冷的看着阿月。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恐怖，阿月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佛爷这才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 “阿月，你是我的宝贝女儿，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关心你的安危。你留在这医院里，周围都有爹地的人在暗中保护你，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医院呢？难道，你想离开的不是医院，而是爹地的掌控？” 病房里的空气因佛爷这一句话而仿佛凝固住了。 阿月哭都不敢哭出声，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富贵突然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佛爷： “可是，佛爷干爹，你不是说过，要我们和阿月姐姐好好相处的吗？为什么不肯让她去我们那里住呢？” 红姐脸色一变，低声呵斥道：“富贵！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富贵却不怕她。 在他心里，只有柳玄才是什么时候都能管得了他的姐姐，至于红姐，只不过是姐姐的朋友，是个人很好的老板娘而已。 佛爷眉头一挑，摆了摆手：“让他说。” 佛爷并不在意富贵说了什么，他知道这只是个小傻子，不管干什么，都只会屁颠屁颠的跟在柳玄身后，没什么威胁，听他说话，就当听歌笑话，缓解一下屋里僵滞的气氛。 但富贵的表情却很是认真。 “你想要我们和阿月姐姐做好朋友，那就应该给我们相处的时间呀，我和姐姐也很忙的，哪里有功夫一直往医院或者你家里跑啊。让阿月姐姐在我们家里住几天，有什么问题吗？佛爷干爹，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富贵满脸的困惑不解。 他那双干净得像孩子一样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佛爷，竟然一时之间让佛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撇开阿月今日看到了什么不谈，她的确只是想去阿玄家里住几天，哪里过分呢？ 可是…… 佛爷眸色沉下来，盯着阿月：“那就让你在阿玄家里小住一阵子。但是阿月，你是我的女儿，你应该知道你今后要成为什么人，肩上有什么样的重担，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不管你所谓的精神创伤心理创伤有没有恢复，我会派人来接你回家。你的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有些事情，我也该开始着手教给你了。” 阿月脸色苍白，心里一阵冰冷。 但能有一个月的时间逃离这个恶魔，她还是拼命的点头。 佛爷最后冷冷看她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柳玄去关门的时候，阿辉也已经不在外面了。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吵闹。 阿月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富贵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看着阿月，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最终还是小小的叹了口气，伸手像柳玄每次安抚他那样，轻轻的拍了拍阿月的后背。 第180章 神棍的气质 “好了，至少佛爷答应让你跟我们走了。” 柳玄看着阿月，低声道。 “现在我们去给你办出院手续，病房里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还有家里，是不是要回去收拾几件衣服，日用品之类的。” 柳玄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看了一眼，里面除了两套病号服之外，就只有一套日常穿的衣服。 阿月呜咽着应了一声，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见面前满脸关心的富贵，眼睫一颤，伸手便抱住了他。 富贵愣了一下，他还不太习惯除了柳玄之外的人抱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 但阿月实在哭得太伤心，富贵手伸到半空，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 转而在她背上拍了拍：“阿月姐姐，你跟我们回家，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和姐姐还会每天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医院的饭，好难吃。” 富贵大概是想起了在医院陪护的那天晚上吃的医院食堂的饭，一张脸皱了起来。 “好了，你们现在这里休息会儿，我下楼去转转，顺便叫车。也别耽搁太久啊，反正都是要住一起的了，有什么话，回去说也行。” 红姐瞧着他们亲亲热热的样子，眼眶也跟着一红。 但她旋即转身，擦了擦眼角，故意笑着先走了出去。 柳玄回头看着红姐的背影，眨了眨眼。 他们也没在医院病房里说什么，找了医生办好了出院手续之后，坐上红姐叫的车就回家了。 至于阿月的行李，决定明天再去收拾，今晚将就着拿红姐的衣服对付一下。 “到了，就是这里。” 柳玄抱着阿月下车，等富贵把轮椅搬出来，把她放回轮椅上。 这会儿正是傍晚，晚风虽然还带着些许热意，但吹在身上已经没有那种燥热，而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小区里也多的是吃了晚饭出来纳凉的人。 柳玄一行人推着轮椅走在小道上，不少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王姐一家人也在小花园里乘凉，她怀里还抱着自己刚满月的小女儿，老远看见柳玄等人，把孩子往老公怀里一塞，自己就跑了过来。 “妹子，刚回家呀，吃过了咩？” 王姐走上前来热亲干的打招呼，看见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神情怯怯的阿月，愣了一下。 “这是……” “这是我妹妹，身体不太好，这个月跟我住，我方便照顾她，顺便带她散散心。” “这样啊。” 王姐瞅了阿月两眼，把柳玄拉到一边。 “妹子，你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一个病人住你那房子里呢？” “王姐？” 柳玄微微皱眉，但王姐紧跟着说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房子以前出过什么事，人家小姑娘生病了，本来就是虚弱的时候，你再给往你那房子里带，那不是……那不是更危险了吗？” 王姐一脸的担忧，看起来比柳玄还要着急。 原来是在担心这件事。 柳玄松了口气，想到王姐对他们的照顾，还有先前送来柚子叶的事情，脸上多了些笑意。 “您不用担心，我那房子已经处理干净了，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要上去坐坐？” “啥？处理干净了？你啥时候找人来做的法事？我天天在小区里转悠，咋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呢？” 王姐有点傻眼。 这可不应该啊。 像她这样不用出去上班，在家里做全职主妇的女人，每天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在小区里四处打探消息，哪户人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八卦都逃不过她们的火眼金睛。 毕竟那可是她们回家之后跟公婆还有老公茶余饭后的谈资。 包括柳玄买了那套凶宅的事情，也是在他们家饭桌上经常被提起的。 不过王姐一家人都没什么坏心眼，相反的，甚至有点过分的古道热肠。 知道柳玄一个小姑娘，还带着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弟弟住在凶宅里，家里也没个家长照顾，王姐的公婆这些天可是操心坏了，上回的柚子叶也是她婆婆让给柳玄送去的。 但是王姐这些天有空就出来转悠，硬是没碰到过柳玄一回。 这好不容易让她给撞上了，当然要过来关心一下近况。 但柳玄一开口就把王姐整蒙了。 这小丫头已经找了人来做法驱邪了，而她竟然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发现。 这可是家庭主妇最严重的失职！比忘记提醒婆婆给孩子喂奶粉还要严重的失职！ 王姐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了。 柳玄摇摇头：“没请人，王姐，我自己就是看向算命看风水的先生，那些事情，我一个人都能搞定。” “啥？你是先生？” 王姐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着柳玄。 她印象中的先生，男男女女，都是年纪很大，装神弄鬼，神神叨叨的，即便是那些有实力的真先生，也是要摆出那些糊弄人的架子，先把人震住再说。 可是柳玄这……怎么看都是个干干净净清秀漂亮的小姑娘，要说是什么大家闺秀，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她是信的。 可要说柳玄是先生？ 王姐眼神里透露着怀疑。 柳玄却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你不相信呢？王姐，你觉得我做先生的话，少了什么？” “少了气质。” 王姐直言不讳：“少了神棍的气质。” 柳玄沉默了片刻。 今后开店，要招揽客人，实力当然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但在名声没打响之前，要想吸引客人，少不了用动用一些其他手段。 神棍的气质？ 柳玄暗自沉思着。 那边富贵却已经不耐烦了。 “姐姐，我们快回家啦。” 他催促着柳玄。 柳玄应了一声：“王姐，要上去坐坐吗？” 王姐想了想，一咬牙：“走，我跟你们上去看看，我家有仙，我可不怕那些东西。要是还有什么问题，我给你指出来，你也好对症下药去找人解决不是。” 说罢，一鼓作气的冲在了前头。 红姐眯眼看着王姐的背影，回头对柳玄笑道：“这个大姐倒是热心肠，没事的时候，可以多来往。但是阿玄，跟她说话你要留点心眼，别什么都跟她说。” 第181章 你还真是个先生 热心肠和大嘴巴这两种特质并不互相矛盾冲突，它们可以完美共存于同一个人身上。 显然，这个王姐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有困难的时候，她是最热心伸出援手的，但什么事情被她知道了，很快也就被所有人知道了。 “我知道。” 柳玄低低应了一声。 而前头，王姐已经自来熟的接手了富贵的工作，推起了轮椅。 她一低头看见阿月膝盖下面空荡荡的裤腿，眼神瞬间变得怜惜起来。 等到了六楼，柳玄开门后，王姐也是热心的把阿月抱进了屋子里，放在沙发上。 但阿月刚在沙发上坐下，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小乖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王姐爱怜的抚摸着阿月的头发。 她虽然现在看起来中气十足的，但也是刚生产完不久，多亏身体底子好，加上平时吃的东西营养也跟得上，所以才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外面来回溜达。 但这个时候正是母性强的时候，又同情阿月，见她突然脸色变得惨白，免不了一番心疼。 “我……我就是感觉心口有点闷闷的……呼吸有点不顺畅……” “闷？” 王姐四下里看了一眼，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可不就是闷吗？这大夏天的，你们这屋里窗户也不开，风扇也不开，难怪小姑娘要不舒服呢。” 王姐说着，跟进了自己家似的，起身就去把客厅的窗户给打开了。 回来的时候眼神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 看着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 家具也都换成了新的，摆的方位似乎也改变了一下。 她记得上一次进来这间屋子，里面的家具物件还都是上一任房东留下的，虽说也都是好料子，但毕竟上了年头，加上这屋子里也不干净，谁知道那些家具有没有…… 总归看起来是阴森森的。 可现在再走进这间屋子，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觉得亮堂多了，明亮干净就是一个房子最好的风水，再加上那些角落里摆放的鲜花绿植，整个空间看起来温暖亲切，哪里还有半点凶宅的样子。 王姐一边看一边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瞧着是没什么问题。怎么样，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阿月点点头，脸色虽然还有些白，但脸上表情放松了一些。 她也在四下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就是阿玄姐姐和富贵住的地方吗？ 跟红姐旅馆里那间逼仄狭小的房间一点都不一样，不仅宽敞干净，而且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一走进来就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尽管这种商品房远远比不上佛爷买下的那个小院子面积大，但那种家的感觉却是再好的房子都比不上的。 阿月脸上渐渐漫上笑意。 但下一秒，她目光一转，看见了北边的柜子上供奉着的雕像和画卷。 脸上表情不动声色的凝滞了一瞬。 “阿玄姐姐，你家里也供奉神仙呀？以前我小的时候，我妈咪也会在家里供奉观音菩萨，她每天早晚都会在菩萨跟前点上一炷香，说些让菩萨保佑爹地和我的话。” 柳玄是最后进门的，刚关上门就听见了阿月这句话。 她去洗干净了手，走到元始天尊向像前，恭敬的拜了拜。 但直起身子的时候，心口处却蓦地一疼。 那是一种十分细微，像被玫瑰花的荆棘刺了一下手指的感觉。 一瞬间的疼痛让她浑身一个激灵，但过了那一瞬间，却又觉得刚刚的疼痛仿佛不过只是一场幻觉。 柳玄皱了皱眉头，简单活动了一下四肢，没再觉得哪里不舒服，也就将这件事暂时放在了脑后。 “这是元始天尊，道教三清祖师之一。有他在家里镇着，再凶的宅子也变成普通房屋了。” 柳玄在沙发上坐下解释道。 “三清祖师？元始天尊？” 王姐连连咋舌：“妹子，你这说的头头是道，难不成你还真是个先生？” “骗你做什么？” 红姐笑了笑，坐在柳玄身边，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胳膊。 “我这妹妹看着娇滴滴的，但其实啊就是个正经的风水先生，还是特别厉害的那种。姐姐你家里亲戚朋友要是有谁买了新房，需要看风水的，可千万要记得我们阿玄。” “那是肯定的，现在这年头算命看风水，骗子可太多了，她要真是风水先生，那可太好了，回头我就去问问。” 富贵把阿月的轮椅折叠好放在了储物室里，一出来就看见沙发上已经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柳玄的左边是阿月，右边是红姐，已经没有可以让他挨着柳玄坐的地方了。 富贵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瘪着嘴走到沙发前左看右看，最后干脆在柳玄脚边地上坐了下来。 柳玄皱眉看他：“脏不脏？有沙发不坐，干嘛坐地上？” 说着，鞋尖轻轻踢了踢他。 富贵却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没回头，也没起身。 柳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今天富贵情绪有点不对劲，但仔细想想，她今天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会惹他生气的事情。 但现在王姐在这里，有些话还是私底下说比较好，柳玄于是忍着没有问出来。 王姐本来就是来看看这屋子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现在看也看了，外边天色也快黑了，她也不好意思在别人家里待得太晚，便起身告辞后离开了。 柳玄和红姐去送王姐下楼，富贵朝门口看了看，这才一骨碌爬了起来，坐在了沙发上。 阿月眼神期期艾艾地望着富贵。 富贵察觉到了，疑惑的转头看着她：“阿月姐姐，你看我做咩呀？” “富贵……”阿月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能不能……” “嗯？” 富贵歪了歪脑袋，可阿月却是欲言又止。 最后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富贵觉得阿月姐姐今天有点奇怪，但柳玄和红姐很快就回来了，富贵一看到柳玄，便顾不上管阿月的事情。 “姐姐，我们要出去吃饭了吗？我好饿哦。” 在富贵这边，天大地大，吃饭永远第二大。 第182章 好重的阴气 时间不早，柳玄等人在小区附近找了家饭馆简单解决了晚饭后，便回去休息了。 只是三个人要睡一张床，实在是有些拥挤，没办法，柳玄把床让给了阿月和红姐，自己在地上铺了个坛子，索性打坐一夜直到天明。 睁眼的时候，体内灵力充沛，神清气爽。 一转眼，却见阿月已经醒来了，正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她。 见柳玄睁眼，阿月看着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阿玄姐姐，今天让我睡地上吧……我只是暂住的，怎么好意思让你睡地上……” “没关系，今晚没有人要睡地上。” 柳玄抻了抻胳膊，没觉得这有什么。 她说的随意，阿月听着，却觉得心里更加酸涩了。 她愣愣的出神，后背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转头看，是红姐一边整理着身上卷起来的睡衣，一边眯着眼笑着看着她。 “你不要想太多，阿玄心思简单，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得多了，反而是徒增烦恼。而且，你还这么年轻，虽然说经历了那些……但是日子总归是要过的，多笑一笑。” 说着，红姐起身去洗漱，然后帮阿月把轮椅推了过来。 “今日我们要出门，我打算在这附近开一家风水店，今天要去采买家具，红姐要回旅馆做生意。阿月你跟着我们到处跑也不方便，要不然，就跟着红姐去旅馆坐坐？” 柳玄思考了一下，询问道。 阿月坐在轮椅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两手用力的攥紧了衣角。 “我……其实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也没关系的，我跟着去旅馆的话，会不会给红姐添麻烦？” 她怯生生的抬头看了红姐一眼。 “害，这有什么麻烦的，我那旅馆里的生意清闲得很，多个人陪我坐着聊天，我巴不得呢。” 红姐倒是没什么意见，笑了笑便答应了下来。 安排好了阿月的去处，柳玄等人便兵分两路出发了。 柳玄带着富贵径直去了先前租下的房子那里。 这会儿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小巷里其他几户人家门也都开着，有赤膊的男人和穿着简单衬衣长裙的女人们端着饭碗在门口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看见巷口走过来两个陌生人，纷纷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柳玄今日和富贵穿了同色系的西装，深咖色的布料上是灰色的菱格，透着一种复古的优雅。 长发依旧在脑后扎成马尾，露出那张清丽冷艳的年轻的脸。 “小姑娘，你们是新搬来的吗？” 有邻居热情的开口问道。 “对，我们租了这个房子。” 柳玄笑着回应。 “你们是一家子住，还是两个人啊？” 邻居见柳玄说话时候笑眯眯的，长相也清秀，端着碗就凑了过来。 等看见富贵转身时，脸上两片硕大的黑斑，又露出一种惋惜的目光。 正说着话，小院门打开了。 龅牙龙走出来，看见柳玄，咧嘴笑道： “我就说听见仙姑的声音了，仙姑，您怎么来这么早啊？早饭吃了没有？我正好要出去买，你们想吃什么？” “仙姑？” 听见龅牙龙对柳玄的称呼，不仅那个邻居惊讶，其他没搭话的邻居也忍不住侧目看了过来。 柳玄还来不及开口解释，龅牙龙先炫耀上了。 “是啊，这可是我们店的老板，是很厉害的风水先生，看相算命，看房屋风水格局，都很拿手，各位街坊邻居要是家里亲戚朋友有这方面的需要，尽管来找我们，都是住一条巷子里的，绝对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 “哦……原来你们不是住在这里，是要在这里开店啊。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是风水先生？真是看不出来啊。” 邻居一听说是要开店的，脸上的热情顺脚消散大半，敷衍几句，又瞅了柳玄两眼，又端着碗回去了。 龅牙龙挠挠头，见那些人回屋关上了门，有些挫败。 “仙姑，我这宣传方式是不是哪里不对啊，怎么这些人都不感兴趣呢？” “不是你的问题，他们只是看不起我罢了。” 柳玄淡声道。 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年轻的风水先生，又是个女人，穿着打扮也不符合一般神棍的特质。 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不可信，甚至不少人会觉得她只是个骗子。 就跟那些上门推销保险然后出了事却人间蒸发的保险推销员一样。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事，一是把店面装修好，二就是要在这附近先从零散住户的生意做起，先让别人看到她的一点实力，再用真实案例去做宣传。 “看不起仙姑？哼，他们只是还不知道仙姑有多厉害而已，等他们知道了，咱们这家店的门槛一定会被踩烂的。” 龅牙龙对柳玄总是盲目崇拜的。 跟富贵打了个招呼，他便出门去买早饭去了。 柳玄走进院子里，道长正在里面练着太极。 一招一式虽然看似缓慢无比，但富贵闹腾的上去要捉弄他，却每每都被他轻柔和缓的挡了下来。 “富贵，别打扰道长，过来坐着。” 柳玄制止了富贵不服气还要继续的举动。 恰好道长也练完了，收势之后，一抬眼看见柳玄，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是撞鬼了么？身上这么重的阴气？” 一句话出口，柳玄瞬间愣住了。 “道长，您在说什么？我身上怎么可能有阴气？” 且不说她自己有灵力护体。 她家里可是供奉着元始天尊，什么阴气能近她的身？ 道长走近了，上下打量她，眉头仍是紧紧皱着。 “你回去的时候该多拜一拜元始天尊，要不是他老人家帮你镇着，这阴气只会更浓。现在倒是在慢慢消散了。” 柳玄看道长的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今天回去的时候，我会注意的。” 她不觉得自己家里会有阴气残留。 难道还是先前处理了魏先生和红姐那些事情，沾染的阴气还没消散？ 柳玄觉得不太可能。 但除此之外，好像暂时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跟我进来吧。” 道长起身，朝屋内走去。 第183章 命中有缘 柳玄跟随道长进屋，发现这屋里西北角已经被道长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供桌。 供奉着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张画面泛着年代久远的微微黄色的卷轴，上面画着的赫然是道教尊神真武大帝。 “可惜我那碧溪观被政府给偷走了，要不然高低我能从里面带两尊神像出来，摆在店里，看着都气派。” 道长走到卷轴前行礼之后，遗憾的说道。 柳玄只是笑而不语。 人世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若不是回不去碧溪观，道长也不会流落街头在二手市场上摆摊算命，挣钱糊口，更不会被柳玄遇见，还决定跟着柳玄一起开店做风水生意。 柳玄也在真武大帝画像前拜了拜，然后便跟道长一样坐在了蒲团上，双腿盘起。 两人一模一样的姿势，齐声低低念诵起来。 柳玄运转着自己体内的灵力，感受着灵力在筋脉间缓缓的流动，仔细搜寻着道长所说的，她自己没有察觉到的阴气所在。 而道长抬起一只手，手掌对着柳玄，磅礴却温和的灵力从他掌心流出，萦绕在柳玄周身。 柳玄眉头一拧。 两股气势截然不同的灵力在她心口处汇聚。 而在她心脉附近，那潜藏在筋脉之下，漂浮着的一团黑气，被柳玄尚没恢复完全的灵力包裹住后，还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脱，却在下一秒，被道长的灵力瞬间贯穿，消散殆尽。 柳玄在那一瞬间，又感觉到了心口处的一阵刺痛。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 “阴气已除，你怎么了？” 道长轻轻吐出一口气，睁眼却看见柳玄捂着心口，有些痛苦的表情，问道。 柳玄没说话。 沉默了几秒后，她面色有些古怪的摇摇头。 “没事。” 道长看着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胡须，老神在在道： “年轻人，我知道你天资好，从前又有着辉煌的经历，但现在的你，可大不如前，每天切莫忘记要勤加修炼，不管是道术，符箓，还是体术。” 柳玄点头，起身活动了一下，觉得体内没什么异常了，才走出去。 一出门，富贵委屈巴巴的抱着膝盖蹲在门口。 见柳玄走出来，仰着头望着她：“姐姐，你们在里面说什么呀？” “说些大人才听得懂的事情。” 道长跟在柳玄后面，却抢着回答道。 柳玄被这回答雷到了一下，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道长从她身后走出来，看着富贵，脸上露出大灰狼一样的笑容来： “怎么样，小傻子，你是不是也很想能听得懂大人说的话呀？那样姐姐跟我们说什么，你也能一起跟着听了。” 富贵双眼一亮，噌的站起了起来，期待的看着道长连连点头。 “想的。” “想的话，那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就教你跟你姐姐一样的本事，让你也变得厉害，让你……变成一个大人，如何啊？那样的话，以后要是姐姐遇到什么危险，你就能站在前面保护姐姐了。” 道长循循诱哄着，眼里也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虽说这富贵现在是个小傻子，但他命格特殊，是世间罕见的大富大贵之相，而且命中注定与道有缘。 能收这么个家伙做徒弟，对他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机缘。 “真的吗？你能让我变得厉害？我以后也能保护姐姐？” 富贵眼神里的光芒更亮了，看着道长的时候，那种崇拜与钦佩的眼神，几乎要让道长有些飘飘然起来。 他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富贵一把拉住他道袍的袖口：“师傅！” 脆生生的一句“师傅”，叫得道长是心花怒放。 他打眼一看，富贵的命宫之上，道光瞬间大盛。 柳玄也看见了。 她微微挑眉，看了看富贵，又看着道长，笑道：“看来富贵他命中与道长有缘。” 毕竟富贵跟了她这么久，她偶尔也会带着他一起打坐调息，她也曾经窥探到他体内潜藏的无穷的道家金光。 可从未见富贵的命宫上亮起道光。 而如今不过是叫了道长一声师傅，那代表他正是踏上玄学一路的道光便如此耀眼夺目。 柳玄心中万分感慨。 不过这样也好。 富贵有了师傅带他入门，她也好全心全意专注于自己的修行和突破。 现阶段而言，道长的灵力和修行远在她之上。 富贵从他那里能学到的，比从她这里要多得多。 “好徒弟，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傅，那作为师傅，自然是要给你见面礼的。” 道长在自己宽大的道袍广袖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本书，和一沓符纸。 郑重其事的交到了富贵手上。 “这是我碧溪道观一脉传承下来的符箓入门大典，你且看着，然后这些符纸你拿着，有空的时候，自己研究研究怎么用。” 那些符纸好多是空白的，看来是要让富贵学着自己画符了。 柳玄眉头一挑，看向道长： “道长，您应该也能看出他的面相，也感知到他体内蕴藏的巨大能量了吧？这样的奇才，您只让他学画符？是不是有些……” 大材小用？ 道长哪能不明白柳玄的意思，当即吹胡子瞪眼道： “小丫头，知道你道术厉害，但是你也别瞧不起符修！我们碧溪观当初就是靠一手画符的绝活才在香江站稳脚跟的！再说了，符修有什么不好，老子就是符修，现在不也一样这么厉害？” 柳玄闭上嘴不吭声了。 这种时候就是谁强谁有理了。 不过既然富贵都已经叫他师傅了，也已经由他引上了道途，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等龅牙龙回来，富贵开开心心的分享了这件大喜事。 龅牙龙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看着道长，酸溜溜道： “大师，您前几日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过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道长一边啃着龅牙龙买回来的肉包子，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云，似乎很是沉迷的模样。 龅牙龙幽幽道：“你说你觉得我很有天赋，说要收我做徒弟，说你从前的徒弟都已经出师，自立门户了，以后我就是你座下第一首席大弟子。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第184章 不想跟她走 “是啊，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道长看天，看云，看院子里的树，就是不看龅牙龙那张阴阳怪气的脸。 “你要是昨天答应收了我，现在富贵兄弟就可以叫我大师兄了，可是现在我要是再拜你为师，我就只能做老二。大师，你可太不厚道了。我也不是说你不能收其他徒弟，但至少得让我做大师兄才行吧？” 龅牙龙明显不愿意放过道长，揪着他一个劲的质问。 道长没办法了，求助的目光看向柳玄。 “小丫头，我收你弟弟做徒弟，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总该说点什么吧？” 柳玄慢条斯理的啃着烧饼，斜眼瞅了道长一眼。 见他一脸苦哈哈的表情，这才扭头对龅牙龙道： “赶紧吃吧，一会儿还要去买店里用得上的家具。今天要全部买齐，一会儿可能还要麻烦你，去叫几个兄弟来帮忙。” 龅牙龙听柳玄发话了，这才悻悻的放过了道长。 吃完饭，柳玄和道长富贵先往二手市场去，龅牙龙去打电话叫了兄弟们。 市场里卖家具的那些店，柳玄也基本都了解清楚了，挑挑拣拣，加上杀价，大半天之后，总算把该有的东西都置办齐全。 这回不用店家派人，龅牙龙的兄弟们包揽了所有搬运的工作。 等家具入场，原本还空荡荡的小院顿时也变得热闹起来。 侧边较小的厢房里放了两张单人床和衣柜，桌椅等家具，这就是龅牙龙和道长以后居住的地方了。 院子正中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香炉，角落里放置了各种风水上有利的花草绿植。 堂屋改造成了接待客人的主要场所，一应风水装饰品和用品俱全。 柳玄设想中的这家店，除了她和道长亲自出马给人看相算命之外，还兼营售卖一些风水用品。 至于进货的渠道她也已经想好了。 先前佛爷推荐的那家店，很不凑巧的她并没有见到店主，但也阴差阳错的让她找到了另一家价格已经相当合理，且售卖的商品质量也很好的店铺。 柳玄想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那边进货，或许还可以跟店家谈一下合作，如果能达成稳定长期的合作关系，进货的价格一定会更加优惠。 眼看时间不早，柳玄给帮忙的兄弟们发了红包后，又请大家吃了顿饭。 等众人散去，柳玄搬了凳子坐在小院里，看着天上的月光，心里也如同这月光一样，一片惨淡。 这世界上最恶毒的东西就是钱财了。 明明先前她已经觉得自己手头还算宽裕了，可短短几天只进不出后，她惊觉自己的钱包已经瘪了大半。 风水店的生意再不开张，她和富贵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她这边心中因为钱财和烦闷，堂屋里，富贵却是跟着道长学习画符正在兴头上。 龅牙龙本来也想学的。 但道长严词拒绝了。 理由是他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收了一个富贵，要把他教出师已经很不容易了，分不出精力同时教导第二个徒弟。 而且因为没有拜师，龅牙龙便不是碧溪观的弟子，也就没有资格学习碧溪观的道法。 龅牙龙气得跳脚，这要是以前，这老头这样耍着他玩儿，高低他得给他来上一刀。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如今是个正经人了，正经人可不会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正经人只能自己吃下这个闷亏，垂头丧气的跟柳玄坐在院子里。 柳玄想完了金钱，又开始思考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出现阴气这件事情，没有注意到龅牙龙殷切望着自己的眼神。 “仙姑……” 见柳玄只顾着仰头看天上，龅牙龙挠了挠脸，试探的叫了一声。 柳玄这才发现身边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她转头看着龅牙龙。 “怎么了？” 龅牙龙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是被柳玄清冷的眼神这样看着，那些话又瞬间说不出口了。 他张了张嘴，也只是憨憨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的生活真的挺好的。” 没有打打杀杀，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出去走在街上，见到眼熟的街坊邻居，大家都愿意跟他笑着打招呼。 这是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生活。 柳玄看着龅牙龙的笑，也浅浅笑了笑。 小院里气氛宁静。 直到时间晚了，柳玄去叫富贵一起回家。 十分罕见的，富贵竟然扭扭捏捏的表现出了不想跟柳玄走的态度。 柳玄有点意外，惊讶的看着道长：“您给他喂迷魂药了？” 要知道，富贵可是无论她走到哪儿都要跟着的小跟屁虫，今天怎么转性了，变得黏着道长了？ 道长抚着胡子，笑得高深莫测。 “你确定不想跟我回家？你要跟道长睡在这里？” 柳玄最后问了一遍。 富贵紧张的道： “只是今天一天而已，姐姐，我明天在这里乖乖等你来接我的。” 柳玄沉默了。 道长却是哈哈大笑。 “小丫头，他待在我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这小子悟性高，学得也快，这才一个晚上，这本书上的东西他都已经快吃透了，那些基础的符箓，他几乎是看一眼就会画，而且画出来的东西，像模像样的。老子保证，你明天再来的时候，这小傻子，一定脱胎换骨了。” 道长看向富贵的眼神里，也满是欣赏。 只有龅牙龙眼神里透出一股酸溜溜的嫉妒。 柳玄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约定好了第二天来接她，柳玄自己一个人往小区走去。 龅牙龙原本要送她，但柳玄拒绝了。 这里离她住的小区本就不远，龙哥要送她去，又得自己回来，一来一回不够折腾的。 龅牙龙也知道要是真遇上什么事，别说保护仙姑了，他恐怕会变成仙姑的累赘，所以只送柳玄到了巷子口便回去了。 柳玄一个人走在街上。 其实香江的夜晚并不冷清，路上许多夜宵店还开着，虽然人不多，但闹哄哄的笑声传出来，在这种深夜时分，还是给人不少安全感。 她顺着街边走，很快看见了小区大门。 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几个人拉拉扯扯的从车上下来。 第185章 以为你有危险 柳玄原本没有在意。 她继续往前走，不经意瞥了一眼，却看见被两个男人夹在当中的那个，竟然是住在她对门的阿曼达。 出租车扬长而去后，只留下路当中那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路过的上了年纪的阿叔看见了，厌恶的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是香江方言，柳玄没听懂。 但她忍不住看着阿曼达。 此时的阿曼达跟以往她见过的，白天去赶班车上班时候的她完全不一样。 脱下了干练的职业装，换上了一身黑色紧身超短抹胸裙，脚下踩着至少八厘米的高跟鞋，脸上浓墨重彩的妆容在昏黄的路灯下，看起来却略显廉价。 因为是深夜，马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空旷的地方仿佛是给这三个人提供了寻求刺激的舞台。 毫不顾忌旁人异样的眼光，一边挤挤挨挨的往小区门口走，一边一个男人的手猴急的就往阿曼达的裙子底下钻。 阿曼达脸上是迷醉的表情，眼神也有些迷离，她似乎喝醉了酒，越是走到近前，柳玄就越是能看清她脸颊上不正常的红色。 那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夹着她，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猥琐的笑容。 柳玄皱着眉头，犹豫了三秒，还是走上前去。 “阿曼达。” 她走上前去，猛地抓住了阿曼达的胳膊。 这一声把那三个人都给吓到了。 阿曼达浑身一哆嗦，猛地睁开眼，在看见面前的人竟然是柳玄的时候，表情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反应过来之后，她失声尖叫，猛地推开身边的两个男人，慌乱的伸手想要遮住自己近乎裸露的身体。 可是于事无补。 柳玄眉头皱得更紧了。 事情似乎跟她以为的有所出入？ 她本以为阿曼达是喝醉了，被这两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男人揩油猥亵，需要人帮助。 可现在的局势，却是阿曼达跟那两个男人站在一处，满脸惊恐的看着她。 好似她才是那个要对她图谋不轨的恶人。 “我只是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这两个是你的朋友吗？” 柳玄默默的后退了一步，随口问了一句。 可这句话却像是什么导火索一般，阿曼达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他们当然是我的朋友！” 她声音高亢而尖锐，刺痛人的耳膜。 阿曼达满脸憎恶的瞪着柳玄。 “你这种龌龊的人是不是看谁都是脏的？你是不是以为我穿成这样，他们就是我的客人，我就是那种随便什么男人花钱就能玩弄的下贱的女人！不是！他们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说着，阿曼达狠狠搂住一个男人的胳膊，转身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柳玄无语，半晌摊了摊手，无奈道： “好吧，是我多管闲事，我以为你有危险……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转身就走。 “喂，靓女，别走啊，一起玩玩啊。” 身后紧跟着响起脚步声，然后一只大手搭在了柳玄肩头。 柳玄表情一冷，反手抓住那只手的手腕，用力一拽。 “啊——” 男人一声惨叫，猛地抽回手，惊悚的眼神瞪着柳玄：“哇，搞咩啊，不玩就不玩，八婆这么凶！” “管好你的手。” 柳玄冷冷看着那个男人。 阿曼达却冲了上来，伸手推了她一把。 “你为什么要打我朋友啊？” 她是真的喝醉了，满身难闻的酒气直往柳玄鼻子里钻。 柳玄站稳了，心里也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 阿曼达不肯罢休的继续追问：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大家都是赚男人的钱，你有什么高贵的啊？难道就因为你的男人给你买的衣服比较贵，所以你就高我一等吗？你说啊，怎么，你是觉得我连跟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喝醉了。” 柳玄压着冷意淡声说道。 她抬眸看着阿曼达，可这一眼，她却愣住了。 阿曼达的脖子上，虚无缥缈的一只青黑色的手，正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那只手皮肤青白，布满尸斑，指甲又黑又长，还在往下滴血。 血珠顺着阿曼达胸前的曲线，缓缓渗进她的裙子里。 柳玄目光凝住。 阿曼达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突然疯癫的笑了起来。 “你看什么啊，喂，你是不是觉得我身材很劲啊？对啊，男人都喜欢我这样的身材嘛，像你这样的豆芽菜，凭什么有人包养你，凭什么有男人愿意给你花钱啊？喂，你听见没有，我说，像我这样的，才应该被那些有钱男人养着啊！” 柳玄没说话。 她此刻已经看见，阿曼达的眼睛里，眼白已经不剩多少了。 那是被阴气完全侵蚀附身的征兆。 柳玄抬手，灵力聚集在掌心，想要驱散她身上的阴气。 可刚一抬手，却被一个男人抓住了手腕。 “你想做咩啊？打了我兄弟，还想打我马子？有够嚣张啊你！” 男人凶神恶煞，可柳玄睇了他一眼，只觉得幼稚。 要知道，从前的龅牙龙一伙人，可比这种只会在寻欢作乐，在女人面前找存在感的男人凶狠多了。 “放开。” 柳玄声音清冷。 可那男人显然没当回事，兀自凑近了柳玄，歪着一边嘴角调笑道： “还是个小辣椒，不过我最喜欢把小辣椒调教得服服帖帖，跪在我面前求我疼她的样子了——啊！！！” 话音刚落，柳玄两指并拢戳在他手腕某处穴位。 灵力如钢针一般狠狠刺入体内，虽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但那种手腕断了的痛苦的错觉却让这个男人疯了一样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柳玄冷冷看着他。 “像你这种人渣，真是该死。” 她低声骂了一句。 但她没有资格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哪怕是这种不配称之为人的恶心的渣滓。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 阿曼达的眼瞳已经彻底变成了纯黑色。 她两手垂在身前，神情麻木的看着柳玄，嘴巴机械的一开一合。 第186章 你被鬼缠身 “钱……钱……你要钱……你还我的命……” 阿曼达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并不是她自己的声音，而是一道沙哑的，仿佛被刀子割过的难听的男声。 低沉阴森，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出来的声音。 另一个站在不远处，还想上来对柳玄动手动脚的男人，乍一听见阿曼达嘴里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愣住了。 他一把抓住阿曼达的肩膀：“喂，八婆，大半夜的你搞咩啊，吓人啊？” 他扭过阿曼达的身子，在与那双明显非人的纯黑色的眼睛对视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他大张着嘴巴，死死盯着阿曼达扭曲的脸，浑身颤抖的后退了两步，一边哆嗦，一边大喊着：“鬼啊！” 然后不管地上哀嚎的同伴的死活，转身拔腿狂奔逃跑了。 阿曼达嘴角勾起一个瘆人的弧度，转身的瞬间，第一眼却不是看向柳玄，而是盯住了在地上打滚的那个男人。 “命……我要命……还我的命……” 她俯下身子，两只手僵硬的朝那男人伸过去。 柳玄面色冷凝，十指快速结印，一掌拍出正中阿曼达后心。 灵力自掌心扩散，荡涤她全身，阿曼达浑身触电一样猛地震颤起来，男女声交织的诡异的嘶吼声从她喉咙里尖啸出来。 柳玄皱眉，她隐隐看见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的身影从她体内被灵力震了出来，但在即将彻底离开阿曼达的身体的一瞬间，又仿佛被一股力量给吸了回去，融入了阿曼达的体内。 阿曼达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 地上那个捂着手腕的男人目睹了全程，此时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阿曼达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女鬼一样。 看见阿曼达倒在自己面前，他“啊”的尖叫一声，身体弹起来跌跌撞撞的往远处疯狂跑开。 而他刚才躺下的地方，赫然是一滩气味难闻的液体。 柳玄看了眼那个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走到阿曼达跟前，低头看着她，正要俯身的时候，阿曼达突然睁开眼，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眼神有些茫然，但已经恢复了正常。 柳玄知道她的恢复正常只是暂时看起来是这样而已，那“男人”并没有被打散，而是暂时隐匿在了她的身体里。 “我怎么坐在地上？” 阿曼达眼神迷茫，看看四周，又看向柳玄，一瞬间，眼神便恢复了清明。 然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 她冲柳玄翻了个白眼，爬起来的时候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记忆回笼了，抬头瞪着柳玄。 “你把我的朋友怎么了？他们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她尖声质问着。 同时两手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摸索着，什么都没摸到之后，神情暴躁的骂了一声脏话。 “丢他老姆！吃完老娘豆腐就跑了，一分钱都没留下来啊！” 骂完之后，她像是想起来柳玄还在这里，仇视的目光又看向了她。 “我警告你啊，那两个人只是我的朋友，你别乱想，今晚的事情，也不许说出去。要是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绝对给你脑袋开瓢！” 此时的阿曼达像是被柳玄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后，彻底不装了，平日里那种高冷上班族的架子也不端了，露出一脸的凶相，恶狠狠的瞪着柳玄，威胁着她。 柳玄微微垂眸。 “你被鬼缠身，这事情你自己知道不知道？” 她淡淡开口，语气自然的仿佛不过是路上普通寒暄而已。 阿曼达脸色一变，冲过来推了柳玄一把。 柳玄脚下一转，躲了过去。 然后冷眼看着阿曼达：“看来你是知道的。” 阿曼达表情扭曲着：“你这个八婆真的很爱多管闲事，我身上有没有鬼，关你什么事？再说了，要说有鬼，这世界上哪里没有死过人，哪里没有鬼？到处都是鬼啊，我身边有一两个很奇怪吗？你要干嘛？哦我知道了，你说你是个风水先生，你是想吓唬我，讹我，想从我手里赚钱是吧？告诉你，你做梦！” 柳玄点点头，表情不变：“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你自己知道，也并不希望我插手管这件事，那我只能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说罢，再不管阿曼达在身后如何跳脚谩骂，加快脚步往小区里走。 到家后，红姐正拿了一副扑克牌跟阿月在客厅里玩着，见柳玄回来，抬头看她。 “怎么这么晚？富贵呢？没跟着一起回来？” 柳玄摇摇头：“道长收了富贵做关门弟子，他今晚要留在边睡一夜。” 红姐听了这话，挑眉笑起来：“谁说我们富贵是小傻子，这不是就长大了也懂事了，知道自己拜师傅学本事，肯定是想着要帮阿玄你的忙。” 柳玄也笑了笑，洗手后，走到元始天尊像前，点了三根香拜了拜。 将香插上香炉的瞬间，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见到元始天尊的时候，蠢蠢欲动的想要躲藏逃跑，却最终还是烟消云散了。 那是……阴气？ 柳玄怔了怔，突然明白了。 道长所说的自己身上的阴气，恐怕也是在经过阿曼达门口，或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跟她接触过，所以沾染上的吧。 就如同今晚。 想通了这一点，柳玄放心下来。 “阿月今天怎么样？” 她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阿月问道。 阿月脸上有些疲惫，脸色也有点苍白，但眼神里却有着微微的亮光。 “她是个很乖的小姑娘。” 红姐收了扑克，给柳玄倒了杯茶。 “我还以为佛爷家的大小姐会不会有些难缠的脾气，没想到阿月这样乖，我都忍不住把她当作我的亲妹妹去疼爱了。” 红姐爱怜的看着阿月的脸。 柳玄瞥她一眼。 “红姐，你到底有几个妹妹？” 她这话说得红姐有些猝不及防，惊讶得看着柳玄，等反应过来，促狭的眨了眨眼。 “怎么，看我有阿月这个妹妹，阿玄你是不是吃醋了？” 第187章 关系亲近之人 “那必须的。” 柳玄顺着红姐的话说笑了两句。 今日富贵不在，她正好一人睡在富贵的房间里。 临睡前，她闭上眼，脑海中忍不住还是浮现掐在阿曼达脖子上的那双青白可怖的手，还有那最后隐匿于她身体里的阴气。 柳玄知道，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解决的。 大家虽然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还是住在同一栋楼里的邻居。 阿曼达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她屋子里的阴气也是一样的。 如果一直放任不处理，谁知道哪一天，如果阴气彻底爆发，会不会危及楼栋里其他的住户。 只是阿曼达显然是不会愿意接受她的帮助的。 柳玄想到这个就有些头疼，深深叹了口气，拉过被子蒙住头，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再想这些事情。 而主卧内。 一片漆黑，半掩的窗帘透出一点苍白的月光。 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 红姐已经睡熟，面容平静，呼吸均匀绵长。 而在她身边躺着的阿月，却悄然睁开了眼，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月色，眼神一片乌沉。 第二日。 柳玄心里压着事情，本就睡得不踏实，起了个大早。 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主卧的门还关着。 红姐和阿月都还没有醒来。 柳玄喝了杯水，没有打扰她们，轻手轻脚的出门了。 走到小巷的时候，有两家人正拿着扫帚打扫着自家门口的一小片区域，看见柳玄走进来，连声招呼也没打，只拄着扫帚，盯着柳玄看。 柳玄淡淡笑着冲两人颔首，敲响了小院的门。 “是姐姐来了吗？” 敲了两下，门内响起富贵欢欢喜喜的声音。 柳玄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富贵的声音，一夜没睡好的那种微微烦躁的感觉瞬间就消散无踪了。 柳玄昨晚还没意识到，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过是一晚上没见，可她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思念富贵。 而显而易见的是，富贵也是同样的心情。 门一打开，富贵那张比阳光还要热烈耀眼的笑脸就出现在眼前。 “姐姐~我好想你！” 话音未落，他扑上来就用力抱住了柳玄，头埋在她颈窝里，委屈万分的撒娇。 道长就跟在他后头，见状，拉下脸来。 “不像话，不就是一个晚上没黏着这小丫头，有什么想不想的，又不是十天半个月不见。赶紧进来，叫人家看笑话。” 他察觉到那些街坊邻居偷窥的目光，抬手把两人拉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那些人也真是够无聊的，没见过人家姐弟情深的啊，这也要在那偷偷摸摸的暗中偷窥。 道长都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只是他一转头，看着在院子里被富贵拉着手，絮絮叨叨说着昨晚学了些什么的柳玄，眉心皱了起来。 “小丫头，你这又是从哪里沾染来的一身阴气啊？” 他走到柳玄跟前，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柳玄也愣了一下。 满身阴气？怎么会？ 就算有，也早在昨晚她进门拜元始天尊的时候化解了，她今早出门又没有碰见阿曼达，怎么可能会有新的阴气？ “道长，您是不是看错了？” 柳玄认真道。 她随即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富贵听完，眼睛猛地瞪大了。 “姐姐，你没有受伤吧？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跟姐姐回家，所以你才会碰到坏人啊？” 他着急的围着柳玄转了两圈，确认柳玄完好无损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但下一秒又自责起来。 “都怪我，我太坏了，我说要保护姐姐的，可是怎么能让姐姐一个人晚上回家呢？姐姐对唔起，都是我不好……” “怎么跟你有关系？别想太多。” 柳玄摸摸富贵的脑袋，安抚他两句，转头对道长说道： “所以道长，如果我身上有阴气，那也只可能是昨晚那件事情的残留，但那点残留的阴气，在三清祖师面前不可能免于消散。” “但我也不是在说假话。你且闭上眼。” 道长一听柳玄说的这件事，也觉得不太可能。 但他也相信自己这双眼睛，和自己几十年来的修为。 于是他让柳玄闭上眼，自己默念咒文，指尖灵力钻入柳玄体内，引领着柳玄的灵力直奔她心口而去。 “散！” 待那团蠢蠢欲动的阴气暴露在两股灵力之中，道长猛一瞪眼，大喝一声。 那团阴气随之消散。 柳玄睁开眼，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会这样……” 她体内竟然真的有阴气残留，而且就藏在最致命的心口处。 而且……她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这些天的打坐调息，和消除阴气积攒功德，她分明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和境界在稳步提升。 虽然还远远达不到从前的水平，但也不至于连阴气入体都察觉不到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阿曼达吗？ 可是今天她们并没有接触，又是什么时候…… 柳玄眉头越皱越紧。 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她隐约开始觉得，事情恐怕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不管是什么原因沾染阴气，你自己如果一直毫无察觉，时间久了，阴气在体内聚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相信你是很清楚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自己格外注意一些。不过以你的修为，这阴气竟然能瞒过你而在你体内停留，依我分析，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 道长看了柳玄一眼，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甚至于柳玄曾经的修为远高于他，有些事情，他没必要说的太透彻，她自己本就心知肚明。 柳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能做到在她体内无声无息留下阴气，却又不被她察觉的，最有可能是……与她关系亲近之人。 而她在这个世界，关系称得上亲近的根本就没有几人。 富贵首先排除可能。 剩下的只有…… 她眼神蓦地沉了下去。 “这件事情，我会尽快解决的。” 柳玄心里有了猜测。 她不会让自己长久的陷于这种风险之中。 或许这两天，就得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理掉。 第188章 缘分有尽 “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镜似的，我也就不多说了。说说你这个小傻子弟弟，他啊，可当真是块璞玉！要不是遇见老子我，还不知道要蒙尘到什么时候呢。” 一提起富贵这个关门弟子，道长抚着胡须，两眼放光，显然是不能更满意了。 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富贵一晚上所学告诉了柳玄，还拉着柳玄进了堂屋，拿出富贵昨天一晚上画的符咒展示给柳玄看。 “你瞅瞅，你说说，要是不知道的人，谁能看得出这些符咒出自一个刚开始学习道法还不到一天的人之手？这流畅的线条，这遒劲的笔力，这每一笔一划里面蕴含的无穷道统……说来羞愧，老子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大徒弟画出来的符咒，能量怕是还没有这些的一半！” 道长半是骄傲，半是惭愧，看向富贵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柳玄看着那些符咒也很惊讶。 这些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他的练习之作。 如果有渠道的话，这些符咒任何一张拿去卖，效果都经得起验证，然后便可以卖出很好的价钱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柳玄眼神微微发亮。 她挑出里面几张最常见的平安符。 常见，是因为大多数寺庙道观里售卖的平安符如果拆开的话，里面都是绘制着这样图案的符纸，而不常见，则是因为富贵体内无边大海一样的天道金光，赋予了这些符纸寻常所不会有的能量。 她小心翼翼的将一张符纸折好，贴身收了起来。 富贵看见她的动作，眼神亮了起来。 “姐姐喜欢我画的这些吗？那我以后多多画一些送给姐姐。” 他此刻低着头凑近了贴着柳玄，眼神亮晶晶的样子，若是身后再能有一条尾巴欢脱的摇晃着，那活脱脱就是一只知道自己做了主人喜欢的好事，满心骄傲和期待的求表扬的大狗狗。 柳玄心情好，笑眯眯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姐姐很喜欢，但是姐姐只要一张就够了，剩下的，姐姐会拿去卖给别人，赚很多钱，然后给富贵买好多好吃的和新衣服。” 听到柳玄说只要一张的时候，富贵脸上表情显而易见的低落了一瞬。 但听完她全部的话，他又瞬间满血复活，兴冲冲的看着自己画的那堆画：“我画的东西可以帮姐姐赚钱吗！那我赶紧去再多画一些！” 说罢，一阵风似的回到了堂屋，趴在自己的小课桌前，拿起毛笔蘸了朱砂，想着道长昨天晚上教导他的，先闭上眼默念“玉清敕、上清敕、太清敕”，然后深吸口气，一脸严肃的开始画符。 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但柳玄站在屋外，清楚的看见，在他落笔的那一刻，从他指尖细细流向笔尖，而后落于纸上的耀眼夺目的金光。 “你也看见了对吧？” 道长站在柳玄身边，轻声对她问道。 柳玄自然知道道长说的是什么，她点点头，淡声道：“我一直都知道他命格特殊。但我和他的这种缘分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道长您想必也能看出来，他命中是大富大贵之人，一旦遇上机缘恢复记忆，应该就是他运势冲天而起的时候。但……恐怕那也就是我和他缘分结束的时候了。” “所以你心情很复杂？” 道长斜睨了柳玄一眼。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的，哪怕是再深刻的缘分，哪怕是父母与子女，彼此的缘分也总有尽的时候。你曾经是在道途上有无上成就的人，更应该看得通透才对。如果真到了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天，那就是他该离开你了。强留也是无益。” 柳玄点头，不语。 放在从前，她不会这样看重一段感情。 但或许是换了一具身体，柳娣残留的灵魂意识多少影响了她的情感，又或许是和富贵遇见之后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一起经历了太多。 一想到某一天，可能富贵会想起自己的过往，也许他会一夜之间就变成另一个人，然后再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黏着她，也许还会对她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冷漠…… 光是设想一下那样的场景，柳玄就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但她也知道，分别的时候终有一日会来临的。 即便不是富贵离开她，有朝一日，她参悟了自己的道途，真正寻回了自己失落的一魂一魄，那时候，她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也会离开富贵。 他们之间的缘分，他们的命运，其实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写好了结局。 柳玄垂下眼，不再看专心画符的富贵，转身在院子里坐下。 “对了，龙哥呢？这么早，他去哪里了？” 突然想起来似乎一直没见龅牙龙露面，柳玄问道。 道长撇撇嘴：“那小子，对你和这家店的事情别提有多上心了，之前不是定做了招牌吗？人家说今天能做好，他倒好，天还没亮就爬起来说要去等着了。也不知道是有谁要跟他抢似的。” 正说着，外头便有人敲门了。 “老头，开门啊老头！” 正是龅牙龙的声音。 道长于是不耐烦的回道：“喊什么，谁是老头？你才是老头，老子可是风华正茂，正是闯的年纪呢！” 走过去打开门。 龅牙龙顾不上跟他呛，兴冲冲的跑进来，一眼看见坐在院子里的柳玄，表情更加激动了。 “仙姑，你来的正好，你瞅瞅，这招牌你看着觉得还行吗？” 他把怀里一个包裹递过来。 柳玄接过，打开，展开那招牌，就看见一块在阳光下隐隐透着璀璨洒金的黑布，上面用金线绣着风水算命等字样。 “挺好的。” 柳玄点点头。 招牌是一家店铺的门面，要做得气派，才能吸引客人。 包裹里还有一面一模一样的。 到时候一面立在店铺门口，另一面她要带着，在外面招揽生意。 “那仙姑，你看看，我们店里也捯饬好了，招牌也做了，是不是……今天就可以开始营业了？” 龅牙龙看起来比柳玄还要急切。 第189章 员工福利 他当然急切了。 从筹划开店到现在，他可是亲眼见证了仙姑为了这件事情花了多少钱的。 何况现在店铺里多了一个老头子当店员，工资又是一笔大的开销。 仙姑虽说是很厉害，也许随随便便帮佛爷他们办一两件事就能拿到丰厚的报酬。 但他也看得出来，仙姑根本没有跟佛爷或者任何一位大佬身后做军事，混黑帮的打算。 仙姑一开始就教导他要做个正经人，踏踏实实过日子，赚干净的钱，现在她自己也是一样，明明有更简单的来钱路子，但她依然选择了最平淡也最踏实的生活。 龅牙龙比谁都更希望柳玄能早点把店铺开起来，早点赚钱，早点过上好的生活。 柳玄看了他一眼，调笑道： “怎么，龙哥你是不是担心我再不开店，发不起你的工资啊？” 她只是开玩笑，随口一说，可龅牙龙却当真了，急道： “当然不是啊，仙姑，我很相信你的，再说了，你对我有恩，真要计较起来，你就算让我给你打白工，不给我发工资，那也没问题的！我是担心你啊，你和富贵两个人在香江，干什么都要钱的啦，这个店再不开张，那你们要怎么生活呢？” 说罢，他猛地撸了一把脸，拉着柳玄开始絮絮叨叨起了在香江生活的各项日常开支，婆婆妈妈的样子，完全就是个合格的居家好男人。 柳玄听得一愣一愣的，倒是道长先不耐烦了，拽了柳玄一把。 “臭小子，想过日子算账，就去找个老婆管着你，别在这儿跟人家小丫头算这些。人家是要做大事的人，跟你说的这些有什么关系？她要是想挣大钱，只要胆子大点，有的是门路，用得着你在这儿一毛一分的算？胡闹！” 龅牙龙一噎，想想确实如此，顿时脸红了。 “仙姑，对不起啊……” 他摸着脑袋，有些尴尬的嗫嚅道。 柳玄却是笑了笑：“没事，不过我没想到龙哥你除了可以出去跑腿做销售拉客人，竟然还有管账的天赋，要不然店里以后的经营流水，也都交给你去统计管理？不过我记得龙哥你好像认字不多，要不要去抱个学校念念书？多认识些字，学点东西总归是好的。” 龅牙龙一下子愣住了，眼神也变得有些呆滞，半晌讪讪道： “算了，我这年纪也不小了，挣点工资，还是存起来做老婆本了，要是以后真的讨了老婆，生了孩子，那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反正就算现在开始学，也学不出什么名堂了，认字嘛，能识得我们招牌上这几个字就够啦，其他的交给以后小娃娃们去学吧。” 他话语里有几分苦涩。 柳玄想了想：“不用你自己掏钱，就当是店里的员工培训，那些大公司不是也会有吗？定期组织员工学习知识技能。这就是我们店里的员工福利之一，龙哥你自己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上学的地方，回来我给你学费。不过，我花这个钱可不是让你去玩的，你要好好学，最好能拿两张成绩证书回来才好。” 龅牙龙彻底呆住了：“仙姑……你……你是认真的吗？你这样说……我会当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我可是老板，员工福利的事情能拿来开玩笑吗？” 柳玄奇怪的看着他：“等你找到了学习的地方，不仅你，道长，还有富贵他们，如果有兴趣的话，都可以一起去。当然了，前提是大家要好好工作，努力让我们的店流水好看些，那样才有资金给你们发福利。” “仙姑您放心吧！我……我现在就出去拉客户……” 龅牙龙腾的站起来，激动的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柳玄忍不住失笑。 她就知道，龙哥其实心里还是很介意自己没有文化这件事情的。 从前混帮派的时候可能无所谓，毕竟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水平，可如今他心里已经在规划着自己的未来，甚至开始有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期待，自然也会希望自己变得更优秀一点。 至少以后有了孩子，不能被别的孩子的爸爸比下去吧。 不过龙哥都这么积极，她这个老板也不能被比下去啊。 柳玄深吸口气，把富贵画的那些符咒都好好收进包里，又拿上龅牙龙带回来的招牌，招呼着屋子里的富贵一起出门。 “你们都出去了，那我干啥呢？” 道长有些郁闷。 想他堂堂碧溪观观主，虽然家已经没了，但好歹还有一身不俗的修为，总不能留在这里给人看门吧。 柳玄道：“道长这几天就麻烦您留下来看家吧，等生意步入正轨了，到时候还得请您跟我一起干活。” 道长：“……好好好，看家就看家，我乐得清闲。” 说罢，生闷气的在椅子上坐下，不知从哪搞来的一把破了洞的蒲扇在手里摇得虎虎生风。 柳玄带着富贵出去，往人多热闹的街巷走了走。 正边走边看计划着在哪里摆摊比较好，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柳小姐，真的是你呀！” 柳玄转身，看见一张热情洋溢的脸，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您是……” “是我啊，魏明！您帮我家驱过邪的！就在风水街那次！” 柳玄想起来了。 “魏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不是在……” “害，我是过来这边见客户的，顺路来逛逛，看能不能中午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没想到这么巧，能碰上柳小姐，上次那件事情，我还没好好的感谢您呢！” 柳玄也没想到香江这么大，竟然还能这么巧的遇见魏明。 魏明四处看了看：“说起来，柳小姐你的风水店是在这附近吗？生意怎么样？哎呀，瞧我说的，柳小姐那么厉害，肯定是财源广进的啦！” 魏明激动起来，声音有些大，不少路过的人都朝这边看了两眼。 柳玄笑笑：“惭愧，我这店刚装修好，还没开张，我这带着弟弟正出来摆摊呢，希望今天能至少开一单才好。” 魏明惊讶道： “柳小姐的本事，还愁没有客人？” 第190章 女骗子带着一个傻子 他想了想：“柳小姐要是想开单的话，我有个同时，最近刚买了新房子，好像正在到处找靠谱的风水先生去看房子。我跟他关系不是很熟，但是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那太麻烦你了魏先生。” 柳玄心里一动，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麻烦的，比起柳小姐对我们全家人的恩情，我这点事简直就是无足挂齿。” 魏明摆摆手。 然后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突然有个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疑惑的转身，就看见一个身穿道袍，头发乌黑油亮，满脸精光，唇上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以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仰着下巴看着他。 “先生，玄门博大精深，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会胡说八道两句，就能被称为风水先生的。像她这种小有姿色，仗着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就为所欲为的从男人身上捞钱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可有胆子冒充风水先生捞钱的拜金女，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可惜啊，今天你出门没看黄历，也没给自己算一卦，没想到会碰上我！” 那男人眼神轻蔑的上下打量柳玄一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的说出了这番话，然后看着魏明道： “先生，你那同事要是真有看风水的需求，我勉为其难可以登门帮他看一看，总好过你带着个女骗子上门，最后看砸了，被同事骂要好吧？” 他踌躇满志的模样，像是坐等魏明给他送钱去了。 可谁知魏明也打量他两眼，眉头一皱： “你谁啊？有病就去医院治，在大街上发什么疯？” 转头对柳玄道：“柳小姐，别理这种人，这种就是自己没本事，骗不到钱，又想钱想疯了的。我先前听说那边有家店口味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怎么叫发疯呢？你这个人不要不识好歹，我在救你你知道吗？看你的面相，应该已经是有家庭的人了吧？你把钱花在这种女人身上，你家里人知道吗？” 穿道袍的男人一把拽住魏明的胳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不依不饶的指着柳玄怒斥道： “玄门日渐式微，好多同门都被人当成骗子，为什么，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招摇撞骗的不要脸的人在给先生这两个字抹黑！你这裹得倒是严严实实，可你用算命二字骗钱，以为自己跟那些坐台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吗？先生，我看你命宫已经带上了煞气，一定是因为跟这个女人纠缠不清，只要你说句话，我就帮你化解了这桩孽缘。” 他神神叨叨的，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金光闪闪的桃木剑，直指柳玄。 柳玄看了看四周。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被这假道士义正词严的话给吸引过来了，看热闹的将他们围在中间。 有些满怀恶意鄙夷的眼神落在柳玄身上。 但她并不在意。 会被这种话轻易煽动情绪，不明真相就先站队开始批判某个人的，都是些傻子。 没必要因为这些人的眼光而牵动自己的情绪。 不过，这个假道士把这么多人吸引过来，对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说话这么脏？柳小姐可不是什么骗子，她是正经的风水先生，先前我家有事情，就是她帮我们解决的！” 魏明听见这人这样侮辱柳玄，气得脸都红了，指着道士鼻子骂道。 可那道士却浑不在意，只是得意的看一眼周围聚集的越来越多的人群，轻蔑道： “她帮你解决？你确定那问题不是她先搞鬼，再装模作样的念念咒文，哄骗你的？哼，你当然不知道，你能看到什么，你看到的恐怕只有她这张脸，和旗袍的开叉罢了！” “你！” 魏明气得声音都高了八个度。 “你看那男的，气急败坏了，肯定是被人家先生说中了。” “那可不呢，人先生是看相算命的，这男的有点啥事儿，人家看一眼就知道了，还用问？” “那女的看着年纪倒是不大，可惜了，小小年纪不学好，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 “你们看看，那女的身后那个男的，我怎么瞅着不太对劲？看着像是有点傻的样子……” “你们这些人真是！” 魏明气急败坏。 柳玄却只是看着那假道士微微一笑：“你说我是骗人的，你有什么证据？” 那道士歪嘴一笑：“你说你不是骗人的，你又有什么证据？” “我姐姐很厉害的。” 富贵根本不听那些人在说什么，板起一张脸，小老虎一样护在柳玄跟前，凶巴巴又认真的瞪着那个道士。 道士看了富贵很久，突然笑了一声：“一个女骗子，带着一个脑袋不好使的傻子，怎么，你是打算要是靠女色骗不到钱，就在街上乞讨么？谁知道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这话一出口，原本对富贵起了同情心的几个中年妇女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看向柳玄的眼神越发憎恶了。 “口说无凭，不过我看你也没办法拿出证据来证明我是骗子。这样吧，不如我们就来斗斗法，既然大家都是看相算命的先生，就比比看谁算命算得准？如何，若我赢了，以后这一片你出现一次，我揭穿你一次。若我输了，也是一样，以后看见你我都绕道走。” “笑话，揭穿我？我有什么好揭穿的，我堂堂碧溪观观主，不仅自己修为高超，而且为人方正，对香江也有贡献，为了香江的旅游业发展，把我的道观捐给了政府，这件事，你们去政府门前，还有快告示牌专门写了我的事迹，货真价实！倒是你，到时候比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人！” “碧溪观？” 柳玄闻言，眉头一挑。 “那可真是久仰大名了，看来您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人了。” 那道士得意一笑：“怕了的话，现在就跪在地上大喊三声你是女骗子，我就放过你。” 柳玄淡淡一笑，伸手理了理旗袍下摆，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您是前辈，您先请。” 第191章 只要299 “哼，你这小丫头，虽然年纪轻轻不学好，但还算有点礼貌。放心吧，我是个好人，慈悲为怀，就算你输了我也不会太为难你。只要你识相，你还是可以在这一片继续你的骗子生涯的。” 假道士凑近了，几乎是贴在柳玄耳边，声音暧昧的说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被富贵狠狠一下推在了腰上。 “哎哟！” 这道士似乎腰上有伤，被富贵推这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富贵凶巴巴的挡在柳玄面前，瞪着道士，眼神里隐约有一抹凶光闪过。 只是柳玄站在他身后，并没有察觉到。 “嘿你这小兔崽子……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那道士扬起了手里的桃木剑，作势要朝富贵劈下去。 但魏明跨了一步又挡在富贵跟前，喝到： “你干什么？当街行凶？” 他怒瞪着道士手里的剑。 那道士好像也才发觉自己在众人面前有这样的举动实在是不妥，悻悻的收起了桃木剑，冷笑着道： “狐媚子，不敢比就直说，找两个男人护着你算什么，怎么，要是你输了，难不成还要叫这两人将我痛揍一顿不成？” 柳玄摇摇头，将包里的招牌拿出来递给富贵。 富贵心领神会，乖乖双手展开，将招牌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么多人围观，这不就是给他们的店打广告的绝佳时机？怎么能错过呢？ 柳玄看着那道士，表情不变：“刚才就说了您先请，既然是比算命，那就从在场的诸位当中挑选一个幸运观众好了，看我们二人谁算得比较准。 “那就由我来挑吧。” 道士眼中精光一闪，转身装模作样在人群中看来看去，最后抬手指着站在人群外围的一个面容沧桑的女子。 “大婶，就是你了，请站到里面来吧。” 那女人被选中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被周围的人目光注视着，缩着肩膀，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低着头走到二人面前。 道士绕着女人转了两圈：“大婶，麻烦你抬起头来，算命算命，要看见你的脸才能算的嘛。” 道士的语气有些不客气。 柳玄微微皱眉，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女人很是畏惧的样子，闭着眼抬起了头。 柳玄也凝神看着女人的面相，手上变换着手势掐算着。 不过片刻，了然于胸。 但她没有说话。 既然说好了让那道士先来，她就没有先开口的道理。 只是那道士实在过于故弄玄虚，围着那女人一会儿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抬手在她面前像是凭空抓取什么东西，一会儿又用桃木剑在半空比划着。 富贵都看困了。 他脑袋一点一点的靠在柳玄肩头，无聊的问道： “姐姐，他在干什么？算命需要跳舞吗？” 魏明也有些无语。 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倒是见过那些跳大神的老人，也是要这样先用夸张的动作唬住事主。 可自从上次亲眼见识了柳玄在他家里是如何祛除邪祟的，他才知道原来驱邪根本不需要那样复杂花哨的仪式。 柳小姐当时一个人站在那里，只动动手，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轻松就将事情解决了。 哪里像这个道士！ 但围观的人显然很吃这一套，各个脸上都是兴致勃勃的表情。 等那道士终于停下了动作，柳玄张嘴打了个哈欠。 道士狠狠剜了她一眼，然后皱眉看向那女人。 “这位太太，请问你最近是不是总做噩梦或者失眠，睡眠质量低下，精神不济啊？” 他压低了声音沉沉问道。 女人讷讷的点头，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 “这位太太，我观你印堂发黑，金枪外泄，看来最近不仅是运气不好，倒霉透顶，更是有破财之相，甚至有血光之灾。近期是不是损失了很多金钱啊？” 女人蓦地抬头，呆愣半晌后，眼里硬是挤出了几滴泪花。 “大师……大师您算得太准了，是这样得，我最近运气实在太差了，几乎是喝凉水都塞牙，还有我的钱……我的钱都不见了……被偷了……” “那你想不想解决这个困境呢？” 道士将桃木剑收在背后，笑眯眯看着女人。 见女人点头，他便横了柳玄一眼，从袖口中也掏出一张招牌，在众人面前展示： “本人在碧溪观修行数十年，是政府都认可的正经道士一名，我只在这里停留两天，有要算命看风水，消灾解难的，欢迎前来咨询，现在优惠价格只要299！” “什么，只要299？” 女人露出一脸震惊，当即冲上去按住了道士的手，激动道： “大师，您帮帮我，我有钱！” 说着就伸手去摸索自己的口袋。 围观的人情绪也激动起来，不少人也开始翻看自己的兜里有多少钱。 柳玄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按住那女人的手。 语重心长道：“太太，那位大师有一句话没说错，您确实是有破财之相，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要把钱掏出来了。” 她这话说完，那女人脸上表情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尴尬无比。 柳玄接着道：“而且，既然说好是比赛，就得有个输赢。输赢还没定，大师您就开始见缝插针的给自己打广告宣传起来了，这要是最后您输了，我是不是可以报警，说您当街诈骗，非法集资了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道士胡子都气歪了，冷冷瞪着柳玄：“我倒要看看，你能胡编乱造出什么来。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要是说的跟我一模一样，那可也算是你输了，别以为照葫芦画瓢大家都听不出来。” 道士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柳玄也眯起眼睛笑了笑：“只要道长您别逃跑就行。” 说罢，她抓住女人的手，转头看着她：“那道士只有一句话，你有破财之相，说的对也不对，其他的话，都是在扯淡。” “你放屁！” 一听柳玄说他是在扯淡，那道士顿时淡定不下去了，指着柳玄就要骂。 但柳玄看也不看他，只对女人道：“而且，太太，你要是再不下决心离开那个男人，恐怕这辈子就再没机会逃脱了。” 第192章 别打我 女人原本神情畏畏缩缩的，还有些尴尬似的，不停的看看那道士，又看看柳玄，像是在害怕什么。 可一听见柳玄这句话，她浑身哆嗦了一下，抬头直勾勾盯着柳玄：“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看出什么来了？” 一提到这种涉及男人的话题，围观的婶婶大妈们最先反应过来。 “这小丫头的意思，是这个大姐的男人不是个好东西啊？大姐，你老公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要只是单纯对她不好，那里用得上逃这个字啊？这么严重……他该不会家暴你吧？” “道长，那您刚才有没有看出来这个啊？您光说她倒霉，破财，这家庭上呢？这……这男的家暴，这可是大事儿啊！” 道长脸色阴晴不定，看向柳玄的眼神中，隐隐有凶光闪烁。 但被人这样问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我当然看出来了，这遇人不淑，自然也是倒霉的一环，我只是没有单独将这件事拎出来而已。小丫头，你倒是会钻空子，不让你说跟我一模一样的，你就把我说的事情拆开来一件一件单独说是吧？” “可道长您刚才说的，可是这位大姐最近比较倒霉，但她结婚可不是最近的事情，起码有十年以上了。” 柳玄淡淡说道。 那道士眉头一竖：“你还要狡辩！你若是这样投机取巧，那今日这比赛害如何进行下去？你要真想干这一行，你就不该耍手段钻空子，堂堂正正的跟我比试一场。” 柳玄冷笑一声，眼神也认真起来：“既然道长你这么有信心，那我问你，你说你看出来这位大姐婚姻不幸，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呵，”道长也冷笑，眼神不屑，“这种问题拿来问我，小丫头，你真是班门弄斧！这位大姐，夫妻宫深陷，眼神飘忽不定，面色憔悴，一看就是婚姻不幸，但恕我直言，在家庭里面，男人在外面打拼养家已经是十分辛苦，你作为女人，就应该好好操持家里，帮你老公分担生活的压力，但从你面相看起来，你也是个奸懒谗猾之人，恐怕你老公之所以会偶尔对你动手，也只是因为对你的不满积压了太久，终于忍不住发泄出来而已。作为女人嘛，恭顺温良是美德，要对男人的脾气多多包容，才能生活和谐美满。” 随着这道士的话，女人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下意识的抓住了柳玄的手，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 柳玄脸色冷了下来。 而围观群众里，也有不少女同胞也露出了忿忿的表情。 柳玄轻笑一声：“道长的意思是，你只看出了这位太太夫妻宫凹陷，眼神飘忽，就推断出了你刚才所说的……她奸懒谗猾，老公对她不满，不操持家里，不恭顺温良？” “不是推断，”道士看了女人一眼，斩钉截铁道，“是定论，这女人，就是那种人，否则哪个男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回家打老婆呢？”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有没有从其他地方看出这些？” 柳玄安抚的拍了拍女人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害怕。 道士鼻子里哼一声：“小丫头，你是不是自己根本没看出来这些，所以想故技重施，从我这里套话？省省吧。” “好，既然您说完了，那接下来就到我了。” 柳玄点点头：“依我看来，这位太太，眼神恐惧，脸颊消瘦苍白无血色，靠近人群的时候，神色紧张畏惧，肢体上也下意识的躲避与人有接触，这些都是每个人都能看出来的外在表现，我相信不止是我和道长，在场的大家，有些心细的人可能也看出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那些凑热闹的人，见不少人点头，才又接着道： “若是从面相上看，夫妻宫色泽暗淡，狭窄凹陷，有黑斑且有悬针纹出现，暗示婚姻中有暴力隐患，或者已经遭受家暴。而且这位太太，虽然你已经尽力用化妆品遮掩，但脸上凑近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淤青和红痕，说明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次家暴。” 柳玄声音沉稳，目光平静的看着女人的脸。 “至于道长刚才说的，您有破财之相，其实，您的钱不是被人偷了吧？或者说，您根本就很清楚这个所谓的小偷是谁。” 柳玄微微眯眼，转头看向那道士。 只见他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紧咬着牙齿，脸颊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显然正在隐忍着怒火。 而女人听完柳玄这些话，已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她下意识的也看向了道长。 柳玄则是继续开口道： “您财帛宫上所谓的破财之相，实则是犹豫夫妻宫晦暗不和导致的，且看起来，于您自己而言，钱财没有外流的迹象，说明你手里所有失去的钱财，都是被您自己，给予了您身边亲近的人。当然，这些都是您和您先生夫妻俩之间的事情，我不做评判，但我要提醒您的是，您夫妻宫上的种种迹象影响到了子女宫和命宫，两者都有黑气缭绕，尤其命宫之上已经出现了恶痣，恐怕近期家暴会升级，恐有性命之忧。” “子女宫……是说我的孩子也会受到伤害吗？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也会被打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女人呆滞的脸在听见子女宫有问题的时候，陡然出现了激烈的情绪变化。 她猛地攥住了柳玄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惊慌失措。 “荒唐！一派胡言！我什么都没看出来，这小丫头就是在故意吓唬你，你别被她骗了！” 道士怒喝一声，伸手就来抓那女人的胳膊。 可女人却触电一样，惊叫一声躲开了，条件反射的两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不住的求饶：“别打我！别打我！” 道士的手僵在半空。 柳玄盯着他：“道长，有件事情我其实很好奇，按理说，修行之人，情浅缘淡，与世俗之间的感情牵绊应当极其浅薄才是，可为何道长您的夫妻宫，却也是一片阴云密布呢？” 第193章 遇见我是你的报应 这话一出，道士面色瞬间变了。 他眼神略带惊恐的看了柳玄一眼，随即听见围观的那些看热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有些慌了。 一咬牙，推开那个女人，一把抓住柳玄的手，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避着人压低声音道： “你来真的？” 柳玄奇怪的看他一眼：“当然是来真的，这可是比赛，输赢的后果刚才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道长，您该不会这时候要跟我说，您都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道长脸色铁青：“我是说……你……你是真的？你真的会看相？” 他问得咬牙切齿，柳玄却是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道长说什么呢，您不会看？您是骗人的？” “胡说！我当然不是骗人的，我也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这一行的潜规则你不懂？不都是随便说两句万金油糊弄糊弄，赚点钱就行了嘛？你干嘛这么较真？我有没有老婆，跟你有什么关系？劝你做人留一线，别搞得大家都难收场。” 道士瞪着眼睛，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柳玄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我也不是骗人的，道长，今天的事情是你挑起的，比赛已经开始了，要么输，要么赢，可没有中途退出的道理。而且，你打着碧溪观道士的幌子在外面招摇撞骗，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揭穿，原形毕露吗？就算你不是真的道士，算命的话编了这么多，难道你不知道有个词，叫报应？道长，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今天遇见我，就是你的报应？” 这一番话说完，那道士脸都白了两个度，冷汗涟涟。 他不说话，围观的人却按捺不住了： “大师，你倒是说两句话呀，你刚才不是很厉害的吗？这小丫头是不是又在乱说？您快反驳她呀！” “就是就是，我们都等着这场比赛的结果呢！” 那些人是根本不在乎谁输谁赢的。 管他谁是骗子，反正是一场热闹，不看白不看。 “道长，如何，你是要认输，还是要继续挣扎？” 柳玄淡声说道。 一滴冷汗从这道士脑门上滑了下来。 他看着柳玄，眼神中再不复刚才的嚣张跋扈，而是多了一丝畏惧。 他当然知道报应是什么意思。 他刚入行的时候，面对第一个客户，也会紧张，知道自己只是个半路出家的野狐禅，甚至根本都看不出来这个人和那个人所谓的面相，到底有什么区别。 可是带他的师傅跟他说了，算命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打一棒子再给颗枣，先可着吓唬人的话说，先把客户给震住，再说点好听的解决方案。 再说白一点，其实世界上哪有什么玄学，什么鬼神，无非就是人心里的鬼怪在作祟，算命要做的就是察言观色，精准切入客户的痛点，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心理疏导而已。 说来说去，都是科学。 一回生二回熟，他也不记得是从第几个客户开始，他开始有了自信，那些哄人的话张口就来，生意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钱来得越来越容易，然后娶了老婆，生了孩子…… 但是，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除了赚钱还是那样简单，生活中的其他事情却再也没有一件让他如意的。 他开始不满。 老婆没别人家的漂亮，孩子不如人家的聪明，房子不够大，吃得不够好…… 看似靠算命挣了大钱，但其实生活质量一落千丈。 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 可今天，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 他看着柳玄，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然后一狠心，二话不说，扯着那个神情恍惚的女人，拔腿就跑。 “哎哎哎！大师你怎么跑了！你怎么还把人拐跑了！” “这咋回事儿啊，要不要报警啊？” 这一变故看得所有人都懵了，面面相觑，最后看向柳玄。 柳玄摇摇头：“家事而已。” 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家暴，如果那个女人自己没有下定决心要摆脱这段痛苦的婚姻，警察去了也于事无补。 “你是说，那个大师，和那个大姐，他们是两口子？可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个路人困惑不已。 富贵十分机智的抓住这个机会，把手里的招牌几乎要贴到那人脸上。 “因为姐姐是很厉害的风水先生，会算命，也能看风水！” “是的是的。柳小姐真的很厉害，当时给我家看事的时候，好多邻居都是知道的！” 魏明见那假道士灰溜溜的跑走了，也很是激动。 “这小姑娘看起来好像是真的有点本事哦。” “那小姑娘，你这，怎么收费呢？也是299吗？” 柳玄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简单算命，一卦20。若要上门解决问题，一件事100。看家居风水199，处理风水问题另收100。还有，算命一日只算三卦，不准不要钱。” 柳玄说出价格后，不少人都露出了心动的表情。 只要20？那岂不是谁都算得起了？ 刚才那个假道士算一卦都要299，这个有真本事的女先生反而要价这么便宜。 就是一天只算三卦，也实在太少了些。 “我来！小姐……不，先生，大师，麻烦大师帮我算算财运，我今年有没有可能发大财？” “我也来！大师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娶到老婆！” “我来！”“我先来的！”“别跟我抢！” 场面一时间闹哄哄的，柳玄趁机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名片，一边安抚着，一边递上去。 “大家不用在这里争抢，名片上的地址是我的店铺地址，有算命看风水需求的客人可以去那里登记，明天开始，每天上午我都会在店里，按登记的顺序给大家处理事情。” 拿到名片的人又一哄而散的往巷子那边跑去，生怕去的晚了，只能拍到好多天之后。 一瞬间，人群散去。 柳玄只觉得耳朵都清净了。 “大师……”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响起。 第194章 命苦之人 柳玄循声看去。 却见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佝偻着腰，满眼恳切的看着她。 “大师，我知道我肯定抢不到今天的名额了，但是我能不能求求你，我多给你钱，你能不能帮我算一卦，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 老太太一面说着，眼泪便不停的滚落下来。 她在衣服和裤子的口袋里翻找了很久，枯枝一样干瘦皱巴的双手哆嗦着捧着一沓纸钞递了过来。 柳玄粗略看了一眼。 这一堆纸钞加起来大概也只有一百多块钱。 但她没有接。 “老太太，我们做生意是要讲信誉的，我已经说过了每天只算三个人，如果第一天我就在您这儿破例了，今后谁还会信我说的话。” 柳玄看着老人家，声音温和道。 可老太太却摇摇头，眼泪落得更凶，那双本就已经浑浊的眼睛，被泪水糊住，她像是看不清面前的场景，想伸手去擦，又执拗的想让柳玄收下这钱。 “小姑娘，我真的求求你了，我已经被好多人骗过了，那些人说的话，跟刚刚那个道士几乎一模一样，每个人都说可以帮我，但收了钱之后却都跟我说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你能揭穿那个道士，能让他认输逃跑，我知道你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你帮帮我吧，我求你，我给你跪下了！” 老太太说着，颤颤巍巍就要往地上跪。 柳玄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 “求求你……” 老太太顺势抓住柳玄的手，仍旧是一个劲的恳求着。 柳玄一抬眼，看清老太太的面容的瞬间，心神一凛。 “老太太你——” 她欲言又止。 这老太太是个命苦之人，或者说，是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 亲缘凋敝，血光缠身，恐怕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杀害自己亲属的人，所以才会平白给那些骗子送了那么多钱。 柳玄心脏一缩。 面对这样命苦的老人家，是个人都会心生怜悯。 但是…… 柳玄如今，自诩也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总得守规矩，何况还是自己定下的规矩。 不过凡事总有可以变通的解决办法。 “您明天下午，到店里来吧。这是地址，下午店里会有人接待您的。” 她把一张名片塞到老太太手里。 “您……您答应帮我了是吗？” 老太太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眼睛里燃起一簇光，激动的看着她。 柳玄没点头：“您明天下午来就行了。” “好好好，我知道的，我会躲着那些人，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 老太太把钱放回口袋里，宝贝的把名片仔细收好，千恩万谢的对柳玄连连鞠躬，柳玄劝了好半晌，她才抹着眼泪，蹒跚着转身离开。 柳玄这才松了口气。 转身看见富贵一脸的沉思样，忍不住戳了戳他：“在想什么呢？” 富贵眨眨眼，歪了歪头，困惑道： “姐姐，我觉得那个奶奶好面熟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啊？” “面熟？” 柳玄惊讶一瞬，而后心里咯噔一下。 眼神凝重了几分。 该不会……这人是富贵失忆前认识的人？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她看见富贵，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柳玄觉得奇怪，但富贵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想起什么的样子。 她把心里的猜测压了下去。 “柳小姐，那您看，我同事那个事儿，您还有兴趣吗？” 魏明在旁边开口问道。 他就知道柳小姐是有本事的，肯定不会输给那个装模作样的臭道士。 只是没想到不仅仅是赢了这场比赛而已，更是揭穿了那个骗子的真面目，可恶的家暴男！ “去啊，算命一天只算三单，但其他事情是不限量的。魏先生您那边亲戚朋友如果有这方面需要的，尽管来找我。但现在我得回去先处理今天登记的客人，您的同事那边，您先去找对方沟通一下，如果确认需要我去处理的话……” 柳玄卡壳了一下。 想了想，把红姐旅馆的电话留给了魏明，让他到时候打这个电话联系。 但同时她也想起来，不管是她们的房子里，还是店里，都还没通电话。 这种事情龅牙龙应该比较得心应手，到时候让他帮忙一起去办就行了。 魏明本来还想请柳玄二人吃饭，但又怕耽误柳玄回去做生意，于是约定了如果处理了同事的事情，再好好约一顿。 柳玄和富贵回到店里的时候，里面只有三个客人。 道长老神在在的坐在蒲团上打坐，并不招呼，但或许正因为他这副超脱物外的高傲姿态，反而让那些人神情有些拘谨，眼神里甚至透着几分敬畏。 看见柳玄回来，那三人简直是如蒙大赦一般。 “大师，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可是今日前三个到的，这位道长都登记好了的，我是第一个，是不是先给我算？那得让他们两个回避吧。” 第一位客人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手里还拉着一个满脸不情愿的戴着圆框眼镜，背着书包的小男孩。 他看见柳玄的时候，愣了一下，脸上红了一片，但还是梗着脖子倔强道：“我们老师说了，这些都是封建迷信，我不算命！” “嘿你个小王八蛋，知道你老娘为了抢这个名额，跑得都快断气了吗？今天你不算也得算！” 柳玄刚把另外二位客人请到外面，回来就看见胖妇女揪着小男孩的耳朵，小男孩叫唤个不停。 她笑起来：“没关系，算命这回事，你们付了钱，我就有责任帮你算，至于我说的你们信不信，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如果觉得是封建迷信，那就当花20块钱看我表演了如何？” 胖妇女在小男孩屁股上抽了一巴掌，跟柳玄笑道： “信，我们当然信，大师，麻烦你给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读书的料啊，以后能不能上好大学，找好工作啊？” 柳玄在椅子上坐下，富贵自觉地走过去，紧挨着她的膝盖也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胖妇女眼神落在富贵身上，目光中有一丝嫌弃。 第195章 大客户 柳玄没再看这女人一眼。 既然她要算的是她儿子的前程，那么这次的客户就是这个小男孩，与那女人无关。 她仔细看了看小男孩的面相。 “您的儿子，额头宽阔光洁，发际线至眉毛区域开阔，学生时期或许没能得到最好的教学资源的培养，但自身学习能力较强，抗压能力也不错。然而眉毛稀疏杂乱，可能缺乏自信，这是性格上的缺陷，但也可以通过后天的锻炼来弥补。眼神明亮，鼻骨有结节，年轻时财务状况堪忧，但后期财路稳健，会有不错的赚钱能力和机会。” 柳玄仔细看着小男孩的面相，一边测算着，一边说道。 小男孩撇撇嘴，显然不信这一套。 但是那女人却不依不饶：“大师，您说这么多，也太玄奥了，我就听懂一点，我儿子以后能挣大钱是不是？是不是能开公司，一个单子成千上亿那种？” 她眼里闪烁着精光。 柳玄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小男孩自己先生气了：“妈！人家都说了我能挣钱了，那不就行了吗？你怎么还不满足，还要我挣大钱呢？咱家是那种当有钱人的命吗？我们老师说了，要当有钱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一对有钱的父母，你跟我爸有钱没？没钱，没钱你说啥，走了回家了，让我爸知道你又在这算命，又该跟你吵架了。” 说着，小男孩站起来，拉着女人就走。 “你这孩子……大师，这是今天的钱，您别介意，这小孩子口无遮拦的，您别忘心里去，以后有什么事儿，还得请您多帮忙。” 胖女人对着柳玄倒是和和气气的，把二十元放在桌子上，然后扯着自己儿子离开了。 柳玄深吸口气，把钱放进箱子里。 好在接下来的两个客人都还比较正经，算的也是普通问题。 接待完三个客人，柳玄喝了口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难受得厉害。 道长看着她，不解道： “不过是跟人说说话而已，怎么你一副要累瘫了的样子？年轻人，还是身体太虚，该去医院瞧瞧，开点药调理一下身体才行。” 柳玄摇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长，您确定您是碧溪观的观主？” 道长一直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眉头一皱瞪着柳玄。 “小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是假冒的？” 柳玄赶紧摇头。 “那不是，我怎么可能怀疑您，您的实力我都是见识过的，不过，我刚才在街上遇见一个道士，他……” 柳玄把跟那道士之间发生的事情，还有他自称碧溪观观主的事儿一并告诉了道长。 果然，一听有人竟然干打着碧溪观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道长鼻子都要气歪了。 “气死老子了！老子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外面给人打工，寄人篱下，那些骗子倒是猖狂，在外头肆无忌惮败坏我碧溪观的名声，真是岂有此理！我要去找他理论理论，不，理论什么，我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道长说着，抄起自己的拂尘就往外冲。 富贵转头看着柳玄：“姐姐，要去拦着他吗？” 柳玄摇摇头，又喝了一口水。 没过两分钟，道长又一阵风似的刮了回来，瞪着柳玄。 “小丫头，那个骗子是往哪里去了？” 柳玄失效：“道长您要是算不出来的话，还是省省吧，他被我拆穿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回来这里了。您跟他啊，还是有缘再见吧。” 道长气呼呼的拿拂尘猛敲了门框两下。 柳玄把今日收入的六十块钱点来点去，盘算着下午要去哪里找点看风水的活儿，就看见龅牙龙从门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一边跑一边喘，柳玄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 龅牙龙接过杯子，咕嘟咕嘟一饮而尽，然后满脸喜色道： “仙姑，仙姑我拉到客户了，大客户，是一家新开的公司，办公地址刚刚装修好不久，但是据说最近晚上加班的人老遇见怪事，想找人去看看，仙姑，这可是大客户，开公司当老板的，我觉得，我们可以……” 说着，他比了个宰客的手势。 柳玄有些兴趣：“那地方在哪？” 龅牙龙一顿：“有点远，是寸头那边给提供的消息，不过仙姑，我觉得咱们要是叫车过去的话，可以跟他们要报销车费吧？毕竟咱们是上门给人看事，总不能自己出路费，这不倒贴了么？” “那都是后话，不过，你确定人家需要我们上门去看？别等我们赶到了，人家已经请了别的师傅，那就尴尬了。” 柳玄觉得这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 如果客户在的地方近的话还好，若是远了，白跑一趟也是很浪费时间的。 龅牙龙摆摆手，笑嘻嘻的：“仙姑放心，这点我早就想到了，村头那边已经跟那人谈妥了，只要仙姑你什么时候有空，直接过去就行，那人随时等着咱们呢。” “那一会儿吃完饭，就去吧，正好下午暂时没有别的事情。” 有生意送上门，柳玄也不会拒绝。 等吃完了饭，照旧留下道长看家，龅牙龙带着柳玄和富贵，叫了辆车，朝客户的公司赶过去。 车辆行驶了二十分钟，停在一栋五层高的小洋楼前，附近一片是住宅区，一片是商业区，而小洋楼所在的区域，基本是一楼开店，楼上有晾晒衣服的住户。 “仙姑，这就是那家公司。” “一整栋楼？” 柳玄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可能是其中一层或两层，但如果一整栋小洋楼都是那家公司，那看起来的确是个大客户了。 她理了理衣服，正色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前台会客区的沙发上，寸头二五八万的叉着腿坐在那儿。 看见柳玄等人进门了，才一下子站起来，换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龙哥，仙姑，你们来了，你们先在这儿坐，我去把人给你们叫出来。” 说着就要走。 柳玄喊住了他。 她转头看了一眼前台，坐在那里的小姑娘，正害怕的看着这边，见柳玄看过去，吓得缩了缩脖子。 第196章 黄爷的公司 “你是怎么说服这家公司的老板，找我来看风水的？” 柳玄表情很是平静，声音也称得上温和，可是被她这样淡淡的眼神看着，寸头忍不住正襟危坐，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当然……当然是跟他讲道理啊，我、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告诉他仙姑你以前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老板也是个懂行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寸头冲柳玄谄媚讨好的笑着。 见柳玄没什么反应，又求助的看向龅牙龙。 龅牙龙咳嗽两声，笑道：“仙姑，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是您放心，我现在跟着您手下做事，您的规矩我都懂，我们拉客绝对不会靠威逼利诱或者动手动脚，绝对都是正经找来的生意，我在这儿担保，您要是发现任何一个客人是被我们打服了的，我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对对对，他就收拾收拾滚蛋！” 寸头连声应和着。 柳玄睇了他们一眼：“那这前台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看见他们，这么害怕的样子，像是被恐吓了似的。 寸头苦笑一声：“那……那咱们兄弟哪回上街不招人害怕呀？就算是龙哥，以前没从良的时候，一上街也是人人喊打呀！” “滚犊子，你才人人喊打呢，我这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现在那巷子里的邻居都夸我帅小伙，还有不少人要给我介绍对象呢。” 说到这里，龅牙龙忍不住偷摸瞟了柳玄一眼，脸上突兀的红了一片。 柳玄还在观察那个前台，没发现龅牙龙的异常。 但富贵却是瞧见了。 他嘴唇紧紧抿了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柳玄的手。 “嗯？” 柳玄察觉到他握得用力，回头看了他一眼。 富贵摇摇头：“姐姐，我们就在这里等咩？什么时候那个老板会来呀？” 寸头一拍大腿：“害，瞧我，仙姑龙哥你们稍坐一会儿，我这就去叫人。” 说着，一溜烟往楼上跑去了。 柳玄在沙发上坐下，只是没坐多久，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转头私下打量着这个地方。 一楼不是办公场所，只有两个沙发，和一个前台。 大门口整洁，无障碍物，气场流通稳定，天花板较高，造型简洁大方，且没有尖角设计，一眼看去给人柔和舒适之感。 前台桌子上有富贵竹招财金蟾，财位上摆放的是福禄寿三星塑像和一棵郁郁葱葱的发财树。 整个一楼大厅在风水上挑不出什么错处，但不知为何，柳玄仍旧觉得这里处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这地方有问题。 她站起来四处走动观察着。 “小姐，您喝杯水吧。” 前台或许是以为柳玄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倒了杯温水送了过来。 柳玄道谢接过，不经意抬眼却瞥见前台小姐脸上厚重的粉底都遮盖不住的憔悴和疲惫。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 “你在这里上班，工作压力很大吗？” 前台或许是没想到柳玄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啊……还好。” “经常加班？” 柳玄继续问道。 前台这会儿像是反应过来了，下意识的抬手碰了碰自己眼下。 那里是粉底遮不住的泛青的黑眼圈。 她转头看了看楼梯，见还没人下来，便附到柳玄耳边，小声道： “小姐，实话跟您说吧，这公司，闹鬼……” 闹鬼？ 柳玄微微挑眉：“那你还敢在这里上班？” 前台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没办法，总要上班赚钱的喽，这里老板很大方，工资给的很多，而且加班还有补贴，去别的地方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待遇。再说了，就算……闹鬼，那不还是有那么多人留在这里吗？他们都能留下，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说着没什么好怕的，但柳玄知道，如果真的不怕，她也不会精神状况这么差了。 何况在闹鬼的地方待久了，即便没有真的撞鬼过，身体每天都被阴气侵蚀，时间长了，也会出问题的。 正想再问两句，寸头从楼梯上下来了。 看向柳玄的眼神竟然有些慌张。 柳玄正好奇他为什么去叫人，去了这么老半天，还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下来。 下一秒看见楼梯上紧跟着走下来的人，她表情也微微一变。 “仙姑啊，看来我们真的是很有缘分，没想到你开店后接的第一单，竟然找到了我手下的公司！哈哈哈，看来，这是上天注定你要帮我的忙喽！” 那拄着拐杖，被人虚虚搀扶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满脸笑意却眼神阴沉的老头，正是黄爷。 柳玄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找个生意，还能找到黄爷手下来。 她侧头看了寸头一眼。 寸头疯狂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夭寿哦！ 这可千万不能给佛爷知道！ 佛爷和黄爷这两个老狐狸之间的关系，负责得很，说是相爱相杀一辈子也不为过。 表面上两位大佬每次见面都说要互惠共赢，但实际上私下里给对方下套使绊子下黑手的事情数不胜数。 要是龙哥找的这桩生意也就算了，龙哥现在毕竟已经不是混帮派的人了，就算佛爷知道了也无所谓。 可他不行啊！ 他如今还是佛爷手下的小弟，要是被佛爷知道自己给仙姑介绍黄爷这边的生意，他绝对死定了！ 他妈的！ 黄爷这个老不死的，什么时候在这开了这么个正经公司啊！ “事先我也不知道这是黄爷您的公司，现在知道了，那我可得给您打个折了。” 柳玄客气的笑了笑。 黄爷走下台阶，摆摆手：“这是什么话，你是佛爷身边最受器重的仙姑，佛爷让你办一件事，给你多少钱，我只有给的更多的道理，哪能让你打折？这要是被我那老兄弟知道了，还不得在背后戳我脊梁骨，笑话我？阿哲，你先前听到的报价是多少来着？” 站在黄爷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笑眯眯回答道： “看事199，处理问题100，共计299。” “胡闹！” 黄爷厉声呵斥。 “怎可如此怠慢仙姑！” 第197章 小洋楼闹鬼 “299的价格，给那些半道出家的野狐禅还差不多，给仙姑这个价格？佛爷那老东西要在背后编排死我了！” 黄爷像是真的动了怒，拐杖在地上猛敲了好几下，声音震天响。 名为阿哲的西装男赶紧帮黄爷捋着后背：“黄爷别生气，这是仙姑自己给的价格，不过我们哪能真给这么点呢，既然仙姑是有大本事的人，礼数当然是少不了的。仙姑，按照我们黄爷的规矩，上门看事的先生，都会先给一个红封，这是礼数。” 说着，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封好的红包。 虽然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钱，但看起来，挺有分量。 柳玄没动作，龅牙龙却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口。 柳玄于是淡笑道： “之前报给贵公司的价格，只是一个基准，如果只是普通的看事，自然是按照那个价格，但如果事情比较棘手，甚至于有危险，那我也会酌情上调的。至于调整到多少，还得根据事情的严重程度来判断。” 她不收红包，西装男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但黄爷却是跟着笑了：“仙姑说得对，看事看事，当然是要先看是什么事，再做决定了。好了，我们也不要在这里站着了，阿哲，让人准备茶水点心，我带仙姑去楼上会议室，我们坐下慢慢说这件事情。” 少顷。 听阿哲和另一位公司管理层说完事情的始末后，柳玄神情也有些凝重起来。 根据他们的说法，黄爷的这间公司其实也刚刚成立没多久，这栋小洋楼是三个月前买下的，重新装修，置办各种家具用品，招聘人员等一切事情都做好后，正式开业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最开始几天并没有出什么问题，但直到不久前，有一个员工加班加到了凌晨两点，据他所说，在收拾完东西准备下班离开的时候，突然看见最后一排的工位上竟然还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同事。 他原以为公司那个时候只有自己，因为除了自己敲键盘的声音，并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他觉得奇怪，但毕竟那么晚了，出于礼貌就想走过去问问那女同事要不要一起下班。 谁知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那女同事，就在他眼前，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那人吓得够呛，尖叫着跑回家后，旷工了两天，再出现的时候是拿着辞职申请，但由于公司刚成立，人手本就不够，加上那人在自己的专业上也很有实力，身为公司总经理的阿哲便出面，涨了不少工资将那人留了下来。 只是人虽然留下来了，但小洋楼闹鬼的传闻在公司员工之中也流传开来了。 人心惶惶，为了安抚员工，又推出很很多福利政策，加上从那个员工之后，再没有别人见过奇怪的事情，才总算稳定下来。 只是好景不长。 大概半个月前开始，陆陆续续又开始有加班的员工接二连三说自己撞鬼了。 阿哲不得已才将这事汇报给黄爷。 黄爷之前新找的道士在参加佛爷的寿宴之后没多久，就被他处理掉了。 因为见识过柳玄的本事，再看那个道士，真是哪哪都不顺眼，偏偏要的工资还是天价。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都管用一点“特殊手段”的时候，恰好看见在街上招揽生意的寸头和龅牙龙等人。 黄爷在柳玄身边见过龅牙龙，所以授意阿哲下去攀谈，顺水推舟的就把这件事情给说了出去。 果然，前来处理事情的如他所料，正是柳玄。 “依你们的说法，那女鬼只在凌晨两点左右才会出现，其他时间公司里都是一切正常的？” 柳玄确认了一遍，见阿哲点头后，转头看看这间会议室。 这间屋子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拉开窗帘的时候，阳光倾洒进来，能照亮整间会议室。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这里面柳玄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阴气。 “那我需要在公司里面各处都看一看，方便吗？” 阿哲看了一眼黄爷，见黄爷点头，才满脸笑容的道： “当然可以，那顺便，我也带这位……” “我姓柳。” “好的好的，我带柳小姐参观一下我们的公司。我们呢，是一家服装设计制作公司，从服装的设计到打板制作，批量生产，对外销售，都是一体的，生产服装的公司在郊区，这里算是我们的服装设计中心，所以在这里工作的都是设计师。这边就是他们的办公区域。” 阿哲带着几人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 服装设计公司？ 柳玄眉头一挑，想起红姐先前说的，要在她们的房子附近开展新的生意，她还建议过开一家服装店。 不过要红姐来这里上班是不太可能的，红姐的性子，绝对受不了这种朝九晚五偶尔还要加班的打工生活。 任谁享受过自由的生活，都不会再选择回来当牛马。 何况红姐从来就没当过牛马。 柳玄从玻璃门外看向里面工作的人。 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声音，但一眼看过去，那些员工无论打扮得多么光鲜亮丽，每个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有黑气笼罩。 就如同楼下得前台一样。 柳玄眯着眼：“里面方便进去看看吗？” “当然，您这边请。” 阿哲拉开玻璃门。 柳玄一进去，就被众多视线注视着。 显然大家都不习惯在工作时间有陌生人来到这里。 尤其还有他们得老板。 好些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得员工默不作声得分散开来，各自回到了工位上。 柳玄在工作区走了一圈，重点观察了几个脸上黑气最重的员工，然后停在一个戴着有些土土的黑框眼镜，却穿着花衬衫喇叭裤的男人跟前。 “不好意思，可以占用你两分钟的时间，出来说几句话吗？” 看见柳玄一下就选中了那个男生，阿哲眼睛都亮了，转头有些激动的看着黄爷。 黄爷却是气定神闲，显然对柳玄的本事很有信心。 “找我？你是谁啊？” 眼镜男有些警惕的打量着柳玄。 第198章 免费的午餐 “黄爷，他就是那个第一个撞鬼的员工。” 阿哲对黄爷解释道。 “这柳小姐只是看一眼就能知道这小子是头一个见鬼的，说明是真的有本事，果然黄爷眼光毒辣，看上的都是厉害的人物。” 夸柳玄的同时，主要还是拍了黄爷的马屁。 “都说了，是仙姑，而且佛爷那个老东西运气比我好，下手也快，仙姑现在是他手底下的人啦。” 黄爷看着柳玄，阴沉的双眼里满是欣赏的贪婪。 阿哲观察着黄爷的眼神，试探道： “要不要我找人去打听一下，佛爷给柳仙姑开多少钱工资？我们出双倍，把人给挖过来。她就算是被叫做仙姑，说到底也是个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更要过日子，只要钱给得够，她一定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阿哲信心满满。 可黄爷却是冷冷瞪了他一眼。 “蠢货，要是钱能收买她，我还会等到现在吗？” 阿哲一时语塞，只好闭上嘴陪笑。 柳玄看出眼镜男的警惕，于是声音更温和了一些。 “别紧张，我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下这个公司的情况，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个风水先生，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风水先生……哦！你是来抓鬼的吧！” 眼镜男把名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眼前一亮，激动的看着柳玄。 但是……他的眼神又变得狐疑起来。 “你真的是风水先生？这么年轻漂亮……” 是真的漂亮。 远远一看只觉得清秀，可这样近距离的看，才发现她那种摄人心魄的美。 不惊艳，但绝对耐看，而且越看越又有味道。 就连他们公司花高价雇的那些模特，有些都比不上这风水先生的一半的气质和美貌啊。 “如假包换。” 柳玄淡声道，侧身让开道路。 “现在可以耽误你两分钟，出去说两句吗？” 眼镜男站起来，远远看了阿哲一眼，见老板点了头，才跟着柳玄从另一边走了出去。 走到办公区外面，是一条空旷的走廊。 眼镜男一转头，才发现出来的不仅是他和柳玄二人，还有一个各自高高，脸上有两块恶心黑斑的男人。 “这位是……” 他疑惑的看着柳玄。 “这是我弟弟，也是我生意上的助手。” 柳玄简单解释了两句，然后便关于公司闹鬼的传闻，问了几个问题。 眼镜男撞鬼的事情已经是一个月前了，但现在说起来，他还是心有余悸，脸上害怕的表情不是作假。 而柳玄一边听他说，一边观察着他的面相，发现这人虽然是极其普通，既没有大机缘，也没有什么灾祸的面相，但由于阴气的侵扰，命宫财帛宫甚至夫妻宫上方都被黑气笼罩。 看来最近生活和事业上都很不顺心。 “你最近是不是睡不着？” 柳玄问道。 眼镜男猛地点头：“是啊！但是说来奇怪，撞鬼的那天晚上我确实失眠，但后来没再出事，我以为就好了，也能正常入睡，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难睡着了，就算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比没睡还困。” 眼镜男出来说话这两分钟的功夫，已经打了七八个哈欠了。 看得出来精神十分不济。 柳玄点点头，从包里掏出富贵昨晚画的那些符咒，挑选出来有驱邪安神功效的，一共五张，递了过去。 “这是安神的符咒，你带回去贴在卧室门上，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一张就可以，剩下其他的，麻烦你交给其他有相同情况的同事吧。” 眼镜男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敢伸手接。 “这……这符咒要钱吗？不是……小姐，你是给我们公司抓鬼的，这钱……公司是不是可以报销啊？” 他倒是觉得睡不着这事儿问题不大，只不过就是上班的时候坤一点而已。 但这家公司最好的地方就是只要你月底考核能完成，平时哪怕偷个懒摸个鱼打个盹，老板也是不管的。 所以他并不想花钱买这个东西。 柳玄笑笑：“不花钱，这是赠送的。我的店铺也是刚刚开始营业，现在正处在招揽客人宣传的期间，这符咒你们带回去，还有名片。如果有效果的话，以后要是有什么需求，或是家里亲朋好友有任何需求，希望你们能第一时间想到我。” “免费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眼镜男一听说是免费的午餐，当下也不怀疑了，笑嘻嘻的收了下来。 等进去之后，果真把符咒和名片分发给了座位附近的几个同事，指着站在外面的柳玄笑嘻嘻的说着什么。 “姐姐，我画的符咒有用的话，他们会找我们看风水做生意对吗？” 富贵听了柳玄跟眼镜男的对话，双眼隐隐发亮。 得到柳玄肯定的回答后，他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跟在姐姐身边的用处。 他终于不再是那个什么都要依靠姐姐的小傻子了，从今天开始，他也是可以挣钱养姐姐的男人了！ 接下来在小洋楼里跟着柳玄到处走的富贵，兴奋得像个真正的五岁小男孩。 柳玄的胳膊都被他晃得有些发酸。 没办法，只好停下来看着他：“你怎么了？” “我高兴。” 富贵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状。 柳玄顿了一下，深吸口气。 算了，高兴就高兴吧，虽然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阿哲带着几人把小洋楼五层都参观了一遍，柳玄仍旧没有发现阴气的来源，甚至越往上走，阴气越是淡薄。 她站在顶楼的露台上，喝着阿哲递过来的咖啡，想了想。 “经理，这栋小洋楼，有没有地下室，或者底下停车场之类的？” “地下？柳小姐是怀疑那些鬼是从地下跑出来的？” 阿哲愣了一下：“但是……这栋楼是有个地下室没错，但那地方太阴暗潮湿，就算做仓库，存放的东西也很容易发霉坏掉，所以我们单独有一个仓库。” 阴暗潮湿？ 那正好是滋生阴气的最佳场所。 柳玄毫不犹豫：“带我去地下室看看吧。” 第199章 柳玄受伤 “黄爷您看……” 阿哲请示的看向黄爷。 黄爷仍旧是那幅阴沉沉的表情。 但这只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脸上和眼皮肌肉松弛，耷拉下来，才导致他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这样一副可怕的表情。 但实际上，他看向柳玄的眼神，近乎称得上是喜爱了。 这小妮子，年纪不大，长得漂亮，又有本事，说话做事还比很多年长的人桁架沉稳镇定。 他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要是金钱没办法诱惑她跟着自己，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真的会考虑上些手段，让她不得不投靠他。 “那就带仙姑去地下室看看，这是钥匙，你们去吧，我腿脚不方便，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黄爷毕竟年纪大了，这会儿已经有些疲惫，挥了挥手，就在椅子上坐下休息了。 阿哲便独自带着柳玄等人前往地下室。 “这地下室我们也只有刚买下这栋楼的时候来看过一次，当时就觉得这里面味道有点冲，而且潮气太大，要启用的话得花不少钱，不划算，所以这么久了也没再下来看过。柳小姐，这里有台阶，您当心。” 阿哲在前面带路，用手电筒照着地上，回头提醒柳玄道。 “仙姑，这里边咋这么冷，跟饭店里的冷库似的。” 龅牙龙一下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奇怪道。 阿哲笑道：“地下室嘛，温度跟外面有差是正常的啦。” “龙哥，你有没有闻到这里好臭的味道？” 寸头小心翼翼的跟在龅牙龙身后，有些害怕，声音颤抖着问道。 “是不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啊？但是不对啊，我总感觉这里边有风在我耳边吹。” 龅牙龙紧了紧身上衣服。 柳玄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抬起头，闻了闻空气里的这股味道。 确实很臭，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多年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表情微微一变，想说什么，但看着身边捂着鼻子的阿哲，和后面的龅牙龙以及寸头等人，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把手电筒给我吧，这里有我和富贵就行了，你们最好出去等我们。” 她语气有些严肃。 龅牙龙闻言，出于对柳玄的无条件的信任，当即点点头推搡着寸头上去了。 “不是……龙哥，咱们就这么把仙姑留在那里了？万一要是有什么事儿……” “你小子废话那么多，仙姑厉害还是你厉害，真有什么事儿，你留在那儿仙姑还得救你，那不是给仙姑扯后腿么？” “……说的好像也对……” 两人吵吵嚷嚷着离开了地下室。 可阿哲却迟迟没走，盯着柳玄，一副犹豫的样子。 柳玄轻笑一声：“经理不会是担心我有什么坏心，要在这里做手脚吧？” 自己的小心思被柳玄一语道破，阿哲有些讪讪的，陪笑道： “柳小姐这是什么话，只是您是黄爷的客人，这里要是真闹鬼，我也不能留您一个人在这里不是？” 柳玄摇头：“首先我不是客人，你才是我的客户，我是上门来帮您处理事情的，您不用这么客气。其次，我也不是一个人，我弟弟很厉害，有他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危险的。” 阿哲闻言，惊讶的看着富贵。 富贵被柳玄这句话夸到了心巴上，骄傲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得瑟劲儿。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在门口等着，柳小姐，要是有什么事儿，您大喊一声，我马上带保安进来。” 说罢，阿哲也走了出去。 “我们走吧，看看里面有什么。” 柳玄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紧紧牵着富贵的手，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往前走。 越往地下室内部走，潮湿阴冷的感觉越重，那股腥臭味也越发呛人。 柳玄刚想叮嘱富贵小心脚下，突然一股令她脊背生寒的感觉从脚底窜上来。 她汗毛直竖，猛地转头，隐约感觉到在前方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潜伏着，窥视着他们。 “姐姐，这里有好多人啊。” 富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头皮发麻。 柳玄如今的修为只能感觉到饱含着恶意的视线，而富贵却是能直接看见那些“人”。 “他们在哪里？” 柳玄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种恶寒的感觉。 富贵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指着前方。 “在那里。” 柳玄将手电照过去，可前方已经快到尽头，是一堵光秃秃的墙。 柳玄想到那股腥臭的味道，迟疑道：“是……在……” “在墙里，姐姐，他们为什么会在墙里？他们……好像很痛苦，很想要出来……” 富贵声音困惑，而下一秒柳玄察觉到一股强烈的阴气猛地朝他窜了过去。 “小心！” 事发突然，柳玄甚至来不及运转灵力，只能一转身抱住了富贵，挡在他面前。 一瞬间，锋锐如刀的阴气袭入体内，柳玄闷哼一声，眼前天旋地转，世界颠倒，她身子一软，倒在富贵怀里。 “姐姐！” 富贵的声音满是惊慌。 他紧紧的抱着柳玄，身体止不住的害怕的颤抖着。 柳玄紧贴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因为极度紧张而急切剧烈的心跳，深吸口气，安抚道：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把阴气逼出去……” “好，我带你出去，姐姐我们现在就出去……” 因为阴气入体，柳玄的肌肤忽冷忽热，阴气和灵力在体内互相冲撞，每一次冲撞都在狠狠碾压她的筋脉。 剧痛。 她额头上很快覆上了一层冷汗。 被富贵护在怀里，她将全身重量都交给了富贵，自己闭上眼，开始调息运转周身灵力，将侵入体内的阴气消除。 富贵见柳玄闭上眼，以为她是痛得受不了了，急得眼神都红了，脚下也有些慌乱。 可就在这时，他一抬头，看见两个“人影”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是傻，但是也知道，这两个“人”，就是鬼。 而这些鬼伤了他的姐姐，如今还拦着他不让他带姐姐出去。 “给我滚开！” 怒火噌的在他心头升起。 第200章 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赶紧带姐姐出去，去安全的地方。 可这些东西硬是要拦在他面前。 富贵怒吼一声，眼中暴戾的光一闪而过。 可那些阴气根本没有所谓的自主意识，只是遵循着本能想要将闯入他们的地盘的人团团围住，拖入地狱。 富贵看着依旧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形的阴气，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怒火在心里不停的窜，焦急，暴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在看见那些阴气还试图冲向他怀中的柳玄的时候，他猛地伸出一只手狠狠朝那阴气抓了过去。 阴气本是无形，可富贵却轻易将它们捏在了手中，在瘆人的鬼叫声中，数道金光从他心口迸射而出，金光所及之处，那些飘忽的阴气皆发出令人遍体生寒的惨叫，如同被一张金色的不断收紧的网笼罩住一般拼命的挣扎想要逃跑。 可那张网毫不留情的不断的收缩，不断的有阴气惨叫着消亡。 柳玄蜷缩在富贵怀里，身体也被金光笼罩着。 她诧异的感觉到，覆盖在自己身上的这层金光，是那样的温柔，仿佛一只手，轻柔怜惜的抚过她体内被阴气侵蚀过的筋脉，又爱怜的安抚着她杂乱无章的灵力。 被金光荡涤过的筋脉，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那是…… 柳玄忽然睁开眼，看着富贵的脸。 竟然，她竟然在那金光的照耀之下，在富贵怀里，就这样境界轻而易举的提升了一层！ 没有痛苦，没有波折，甚至于都没有招来雷劫。 轻易得柳玄都不敢相信。 但她再次运转灵力，这一回不仅没有那种与阴气对战过后灵力枯竭得凝涩之感，反而只感觉到体内仿佛有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灵力源源不断从那寒潭底部喷涌而出，那种澎湃的凉意让她原本有些胀痛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 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是夹杂在那些阴气的惨叫声中的，哀哀的哭泣声，求救声。 不知为何，这声音像有什么魔力一般，直直往她耳朵里钻，她忍不住转头朝那些被金光罩住的阴气看去。 在那些扭曲挣扎的人形之中，柳玄轻易分辨出那求救声是来自于被压在最底下的一个女性的人形。 不知为何，柳玄莫名觉得那道阴气竟然有些眼熟。 她搭上了富贵的手腕。 富贵眼神正凶光毕露的死死瞪着那些阴气，冷不防被柳玄触碰，低头的时候来不及收敛眼中的冰冷凶狠。 柳玄看见了，心口猛地一滞。 “你……” 她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富贵眨眨眼，眼神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纯良清澈，惊喜的看着她。 “姐姐，你没事了吗？” 他脸上满是笑容，眼眶蓦地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对不起姐姐，我……我又没能保护好你……” 柳玄看着他泫然欲泣又愧疚自责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她确信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一瞬间，富贵的表情眼神，还有身上的气息，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他已经恢复了一点记忆，想起了些什么。 但是看着他立刻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那双眼睛再怎么看，也再看不出一丝阴霾。 刚才那样狠厉的男人，只是昙花一现的偶然？还是她的错觉？又或者是富贵在伪装？ 柳玄闭了闭眼，握着他的手腕淡声道： “我没事了，你先冷静一下。” 富贵怔了怔，乖顺的低下头来蹭着他的脸。 随着他情绪平静下来，那些刺目的金光也逐渐淡去。 但那些阴气已然受到了震慑，再不敢靠近柳玄二人，山呼海啸般尖叫嘶吼着往刚才那面墙里奔逃。 柳玄抬起手腕，食指虚虚点着那堵墙的方向，心里默念咒文，感受着在筋脉里如海浪般奔腾不休的灵力，暗自压下心头的一丝激动。 咒文止，胜过先前百倍的浩大灵力猛的从她指尖倾泻而出，幽蓝色的光芒笼罩住一整面墙壁。 唯有那落在最后面的一道阴气被隔绝在外。 阴气飘飘忽忽，想要逃跑，可无处可去。 柳玄以一小簇灵力将它圈住，走到它面前，缓缓将手伸了进去。 手掌被阴气缠绕的一瞬间，耳边的哭声和求救声炸响，随机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一双眼睛。 这是！ 柳玄猝然睁眼。 那道阴气也倏的离开她的手掌，像是再也没办法维持形态，慢慢消散。 柳玄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 “姐姐？” 富贵站在柳玄身后，歪着头看她。 柳玄却久久没有说话。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被阴气缠绕的触感。 却不同于被阴气侵袭的感觉，反而是轻柔的，甚至是温柔的。 温柔之中掺杂着无力的绝望。 柳玄缓缓闭上眼。 那双眼睛，她没有忘记。 就在她和富贵如今的住处，那间屋子里，她最初踏进去的时候，也曾在其中残留的怨气里，看见过那双眼睛。 冰冷，残酷，不像人的眼睛，反而像是丛林里嗜血的野兽。 那个人是那间屋子灭门案的凶手。 可是为什么这堵墙里的阴气，也会跟那个人有关？ 难道那个人犯下的罪行，不止那一桩，还有…… “仙姑，仙姑你们还好吗？” 门外龅牙龙的声音打断了柳玄的思绪。 柳玄睁眼，淡淡看了那堵墙一眼，转身走上楼梯，见到龙哥和经理阿哲的第一句话便是： “报警吧，这里有问题。” 阿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弄蒙了，看看龅牙龙和寸头，又看看柳玄，斟酌着道： “可是柳小姐……我们请你来是解决风水问题的，或者说就是，抓鬼，怎么现在，跟警察扯上关系了呢？” “经理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管这件事，风水我会帮你弄好，地下室的鬼我也会负责解决，但其中有些事情，只有警察才能处理。” 柳玄看着他，见他没有报警的打算，还在衡量，直接道： “这地下室，很有可能是凶案现场。” 第201章 里面有死人 阿哲被她的话震得后退半步，脸色发白：“柳小姐，你……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里死过人？” “是，而且不止一个。” 柳玄语气平淡，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所以这不是简单的风水问题，等警察来了，具体什么情况你们都会知道的。” 阿哲一听这事情已经从闹鬼上升到人命案子了，也不敢再怀疑什么，直接报了警。 警察来得很快。 两辆警车呼啸而至，带头的是个中年警官，姓吴。 他赶到之后，打量着柳玄一行人：“谁报的案？” 众人面面相觑，阿哲只好颤巍巍举起手：“阿sir，是我报的案，但是我一点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长官，您跟我下去就知道了。然后多带两个人吧，要把墙砸了，还要带点工具。” “什么事情还要砸墙？” 吴警官脸色不好看，但还是让自己手下的警员回警车上拿了工具过来。 一行人跟着柳玄和富贵进入地下室。 “好冷啊。” 刚进去，一个警员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出声道。 “就是那面墙，请稍等。” 柳玄先带着富贵过去，走到那面墙下，抬头看了看。 她不知道这面墙里的阴魂是不是都是死在那个杀人凶手的手上，但他们一直盘踞在这个地下室里，得天独厚的环境让阴气愈演愈烈，现在还只是让服装公司的人见鬼，再不处理，早晚会酿成祸端。 柳玄双手结印，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从掌心溢出，如涓涓细流般无声无息流淌进地下室的墙壁。 阴气再度遇到她的灵力，电流般刺耳的声音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那些警察和阿哲等人都痛苦的捂住了耳朵，禁不住朝后退开。 柳玄一边念咒，一边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力。 源源不断，汹涌澎湃，隐约已经有了她鼎盛之时一半的光景。 虽然远未达到巅峰，但超度这些阴魂，实在是小事一桩。 不过顷刻之间，那些死后挣扎的阴气便被幽蓝色的光芒镇压，全部清剿干净。 柳玄收回手，转身对吴警官点头道： “可以了。” 吴警官眼神恍惚，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些机械的挥了挥手，身后同样神情恍惚的警员们木木的走上前，互相看了一眼，清醒了一点后，举起手里的工具开始砸墙。 不久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那面墙被砸开一个大洞。 刺鼻的霉味混杂着某种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纷纷干呕着倒退。 吴警官惨白着脸，强壮镇定的举着手电筒朝那堆废墟照过去。 却手一抖，电筒差点掉在地上。 那堆废墟之中，除了灰尘弥漫的砖石瓦砾，赫然还散落着根根白骨！ “天啊！” 阿哲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跑，却在楼梯上碰见拄着拐杖下来的黄爷。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黄爷是觉得他们花了太长时间，底下又是警笛声，又是轰隆的巨响，心里好奇才下来的。 却没想到就看见阿哲这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顿时不悦的沉下脸来。 阿哲看着黄爷，哆哆嗦嗦道： “黄爷……里……里面……有死人啊……” “胡说八道什么！” 黄爷怒斥一声，推开他，自己走了下来。 正好看见一堆警察围着砖墙的废墟，正在拍照取证。 这时一个年轻警员突然惊呼：“吴sir！这具骸骨指甲缝里有东西！” 所有人围过去，在墙角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手上，确实卡着几片黑色纤维。 吴警官小心地用镊子夹起，对着手电筒细看：“这是衣服上的布料……会不会是凶手的衣服？” 柳玄突然开口：“能让我看看吗？” 吴警官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柳玄一副手套。 柳玄戴好手套，接过那片纤维。 灵力从指尖溢出，在这片布料上寻到了一缕特殊的气息。 柳玄心念一动。 那凶手，竟然还活在世上。 这片布料上的气息，与其说是阴气，倒不如说是生气，透过这一缕气息虽然推测不出凶手如今在哪，但至少能确认，那人还逍遥法外的活着。 “看出什么来了？” 吴警官见她眉头紧锁，问道。 柳玄眼神闪了闪，把布料还了回去。 “暂时没看出来什么，不过如果以后有线索，我会及时告知警方的。” 陈警官狐疑地看着她：“你能找到什么线索？难不成你知道凶手是什么人？” “那倒不是，不过我有我的办法。这是我的名片，长官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 柳玄见缝插针的把自己的名片给在场的警察都散了一张。 吴警官接过名片看了看：“柳玄...风水师？这么年轻……看着真不像啊……” 他嘀咕了一句，又看了看柳玄，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地下室被警方拉起了警戒线，应该很快会立案调查。 里面的阴气柳玄已经处理干净，离开之前，她叮嘱经理阿哲不要怕成本太高，这地下室还是要打扫干净，经常通风，要不然一直这样阴暗潮湿，保不齐后面还会出什么事情。 “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仙姑。” 黄爷拄着拐杖，看着柳玄，笑容里透着欣赏和满意。 柳玄摇了摇头：“我也没做什么，驱邪是我的本职工作，但是这件事情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 “我是个俗人，也是个自私的人，那个案子我是不管的，我只知道仙姑你帮我的公司解决了大问题。阿哲。” 黄爷抬高了声音，阿哲从远处办公室里跑来，手里捧着两个红封，脸上满是笑容。 “柳小姐，您真的是帮了我们大忙，这事儿要是不解决，我们公司能不能继续经营下去都是问题。这回，您可不能再推辞了，一个是见面礼，一个是这次事情的报酬，您看看，要是不满意，您只管开口。” 柳玄接过两个红封，轻轻掂了掂，有些惊讶。 “太多了。” 她微微皱眉，就要将纸包还回去。 黄爷却伸手按在了纸包上。 第202章 不想比佛爷差在哪 “仙姑，这点怎么能算多呢？你不用解释，我可是知道的，佛爷那个人对自己手下的人一向很大方，单说上一回他生辰宴，除了那种事，你你帮他算命，帮他躲过一劫，他给你的报酬，我敢肯定不比我给你的少，那为什么他的钱你收，我的钱你不收呢？难不成是仙姑你瞧不上我这个老头子，不想跟在我手下做事也就算了，就连单纯的帮了我一个忙，收下我的报酬都不肯？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黄爷脸上挂着笑，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柳玄摇摇头：“黄爷这是什么话，我只是一个来香江讨生活的风水先生，有活就接，有钱就赚，只是您这又是见面礼，又是这么丰厚的报酬，我只是觉得受之有愧。” 她记得龅牙龙和红姐对她说的话。 黄爷这个人，得罪不得，但也最好不要跟他有什么牵扯。 在他手上死掉的风水先生，不计其数。 柳玄不知道那些前辈是怎么死的，是因为知道了太多黄爷的秘密，所以被杀人灭口？还是被黄爷的仇家，香江的其他黑帮暗中杀害？还是因为别的…… 但她知道，黄爷这人，太过危险了。 “怎么会受之有愧？” 黄爷朗声一笑，抬手在柳玄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长道： “之所以这些钱是见面礼，是因为这一次，可是让我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佛爷口中的仙姑的厉害。既然这样，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少不得我要叨扰仙姑，请仙姑帮我处理解决。” “黄爷客气了，客人的事情，我自然都会尽力。” “但我要的可不止是尽力而已。” 黄爷突然收敛了笑容，脸色沉下来，身上那股在黑帮混了几十年的大佬的气质尽显无疑。 “虽然仙姑你是佛爷的人，但我与佛爷亲如兄弟，我想让仙姑你跟着我，但你不愿意背叛佛爷，佛爷也不可能割爱，所以我不强求。但我希望，如果我有需要请求仙姑帮忙的时候，仙姑不要拿我当普通客人。毕竟在九龙，在香江，我与佛爷也是并驾齐驱的，我这老头要脸，不想比佛爷差在哪里了。我这么说，仙姑明白我的意思吗？” 柳玄沉默了片刻。 因为她的沉默，黄爷的脸色也越发阴沉下来。 见势不好，龅牙龙在后面轻轻戳了一下柳玄的胳膊，低低叫了她一声。 “仙姑。” 柳玄抿了抿唇，收下了这个厚厚的纸包。 “我明白黄爷的意思，也感谢黄爷抬爱。” 见她识相，收下了这钱，黄爷才又笑了起来。 “有能力的人自然在哪都会有人赏识的，我不敢说慧眼识珠，只是惜才而已。” 客套了几句，柳玄等人便告辞离开了这栋小洋楼。 在地下室的时候没觉得时间流逝得有多快，出来了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柳玄在附近得便利店买了水递给龅牙龙和寸头，又从黄爷给的报酬里面点了几张，给了寸头。 寸头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一眼龅牙龙，见他没反对，才喜笑颜开的接过钱收好。 “多谢仙姑，仙姑你这也太客气了，我只是帮龙哥的忙而已，根本没想着跟你们要钱，大家都这么熟了是不是？” 柳玄笑道：“你们兄弟情深，但说到底是在帮我的忙，要不是你们，今天也赚不到这些钱，该给的辛苦费还是要给的，至于龙哥，你放心，你的功劳等结算工资的时候，会一并给你的。” 龅牙龙挠着头：“仙姑，我不着急，反正我现在也有地方住，我又不怎么花钱，工资嘛你看着给就行。” 柳玄和龅牙龙已经是很熟的矫情了，自然不用多说。 回到店铺，向道长简单说明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你怀疑杀死那些人并把他们的尸骨藏在地下室墙里的，跟你那间屋子灭门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道长盘坐在蒲团上，眉头紧锁。 “是的，我看到的是同一双眼睛，但没能看到凶手的长相，所以我没有跟警察说。” 柳玄倒了杯水。 “不告诉警察是对的，那些穿制服的，大部分都不会相信玄学，以为是封建迷信故弄玄虚。” 一提起警察这些人，道长就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这些人跟政府那些不问清楚实施情况就收走他的碧溪观的人，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玄看着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拜托了龅牙龙帮店里和自己家里装电话之后，便打算离开。 临走的时候，发现富贵还不声不响的跟在自己身后，于是一挑眉，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今天不留在这里，继续学习了？” 富贵鼓着腮帮子，表情认真的摇了摇头。 “我要跟姐姐回去。” 柳玄知道他是觉得上一回他留在这里，她就遇见了阿曼达那件事，所以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没说什么。 跟着就跟着了，反正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是形影不离的，他偶然有一天不跟着自己，柳玄也没法否认，她也有些不习惯。 像现在这样，走夜路的时候有个小尾巴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她心里踏实许多。 但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红姐带着坐在轮椅上的阿月等在那儿的时候，柳玄又皱起眉头。 “红姐，你们在等我们吗？这么晚了。” 柳玄走过去，弯腰帮阿月把膝盖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阿月表情有些担心：“阿玄姐姐，家里……” “家里怎么了？” 柳玄问她。 可阿月咬咬牙，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还是红姐气呼呼道： “走吧，你去看了就知道了，真是倒霉，碰到一个神经病对门。” 对门？阿曼达？她又怎么了？ 柳玄心一紧，她还记得那天晚上阿曼达被阴气附身的场景。 难道又是…… 她深吸口气，加快脚步往小区里走。 富贵紧跟在她身后。 “红姐，我们也赶紧跟上去吧。” 阿月有点着急。 红姐却镇定下来：“怕什么，阿玄都回来了，那女人还能耍什么花招？” 说着，她眼神不动声色的，却是看向了阿月的双腿。 第203章 你为什么不帮我 “但是我们回去的话，也可以帮帮阿玄姐姐，难道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个女人吗？那个女人……一看就是精神不太正常的呀。” 阿月自己操作着轮椅往前走了一段。 红姐在后面看着她实在费劲，还是没忍住走上去，帮她推着轮椅。 一边推着往前走，一边低头问道： “那个娃娃……你是在哪里买的吗？看起来做工还不错。” 她问得漫不经心，仿若闲聊一般。 阿月却微微低下头，在红姐看不到的角度，脸色沉了下去。 但她一开口，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无害。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别的地方买不到，因为是她亲手做的。我母亲手工活很厉害，以前……佛爷照顾不到我们的时候，要是经济困难了，我我母亲就会出去找些给别人缝补衣服的活儿，或者做些小手工去街上摆摊。” “这样啊。” 红姐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阿月仰起头看着她：“对不起红姐。” 红姐一愣：“怎么了？” “我虽然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可是我完全没有遗传到她的天赋，也没有跟她学会这门手艺，要不然你喜欢的话，我就可以做一娃娃送给你了。” 阿月轻咬着唇，声音里有些许自责。 红姐没吭声，半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还会喜欢这些可爱的小玩意？现在的我啊，一心只想着多挣点钱，然后……” 红姐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然后……多出去走走看看吧，这世界这么大，趁着还算年轻，我也想多去看看。” 阿月点点头，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的揉捻着薄毯的边缘。 “真好，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以前……以前我想着能跟我妈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后来我妈去世了，我就想着要好好孝顺爹地，可是……现在，现在我只想跟着阿玄姐姐。” 阿玄姐姐是很好的人。 不仅对富贵好，对身边的其他人也都很好。 她有时候看着阿玄姐姐和富贵之间的互动，那种旁人根本没办法插足进去的亲昵，让她忍不住心生嫉妒。 她原来也是有哥哥疼爱的，也有一个可爱的弟弟，每次见到她都会高兴的叫她“姐姐”“姐姐”。 可是这一切现在都没有了。 大哥……大哥被佛爷亲手杀死了。 阿昭下落不明。 她甚至都不敢想，连大哥这样曾经被佛爷倾注了希望，花了大量金钱，时间和精力，去培养的继承人，都能被他亲手杀死。 那么阿昭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一想到这个，她脸色就忍不住发白。 她现在，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大哥和弟弟，更没有了父亲。 她现在身边唯一信得过，唯一能亲近些许的，只有阿玄姐姐和富贵了。 她想要融入他们。 想要让他们真心的接纳自己。 想要……想要自己，成为他们最关心，最亲近的那个人。 阿月紧咬着嘴唇没再说话。 红姐也没再开口。 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而另一边。 柳玄和富贵快速赶到了6楼之后，就看见家门口，一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人瘫坐在地上。 黑色的高跟鞋东一只西一只的落在地上。 柳玄皱着眉头走近。 “阿曼达？” 她叫了一声。 地上女人身体僵滞的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麻木的转动着。 在看到柳玄的那一刻，眼珠才像是活了过来一般，透出点点活人的亮光。 “你说过，你是个风水先生？那你是不是也会抓鬼？” 阿曼达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刀割过。 柳玄看出她浑身上下都被阴气缠绕，想来是那天躲藏在她身体里的阴气还在反复不停的折磨着她。 “我是风水先生，我也会抓鬼。但是麻烦您让一让，你这样挡在我家门口，我们怎么进门？” 柳玄知道阿曼达的意思。 她在装聋作哑。 柳玄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尽管最开始秉承着不愿沾染因果的原则，但若是碰见实在可怜的人，她也不会吝啬搭把手救他们。 只是对于阿曼达。 她生不出丝毫怜悯之心。 她虽是修道者，但本质上也还是个普通人，有七情六欲，有自己的脾气。 三番四次被阿曼达胡搅蛮缠，甚至还暗害过，柳玄此刻根本不想搭理她。 没有直接将她拎着领口扔到一边，已经是对她最后的尊重了。 “你帮帮我。” 阿曼达撑着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柳玄。 “你既然是个风水先生，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家里有问题，我家里有鬼！你快去帮我解决掉那个鬼！” “凭什么？” 柳玄语气冷了下来，看向阿曼达的眼神也变得不再客气。 “你凭什么觉得你这样说了，我就会答应你？你家里有鬼，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在门上挂了那么多驱邪的东西，怎么，没用吗？” 柳玄鲜少有对人说话这样冷漠刻薄的时候。 但她平时不在意，不代表她没脾气。 “请你让开，我们要进屋，你要是继续挡在这里，我会报警来处理的。” 阿曼达死死瞪着她，突然尖叫一声歇斯底里起来。 “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是风水先生，你是抓鬼的，你有那个本事，你为什么不帮我？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被那些鬼折磨死吗？你们这些人，不是总是满嘴仁义道德，满嘴天下苍生吗？救人不是能胜造七级浮屠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为什么不帮我！” 柳玄有些无语。 认真的回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是光头仔们挂在嘴边的话，我不信佛，我修道。你知道，道家信奉什么吗？” 阿曼达喘着粗气，没说话。 柳玄笑了笑。 “我从小接受的师傅的教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就不要妄想道德绑架我，让我帮你了，我这个人，看起来有教养，其实最没道德了。” 第204章 你会被天打雷劈 阿曼达死死瞪着柳玄。 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平日里看起来穿得人模狗样，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也总是喜欢多管闲事。 可现在自己真的有事要请她帮忙了，她却在这里拿乔摆架子，还跟她说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白了，你就是不想帮我是不是？” 她冷笑一声。 富贵站在柳玄前面，瞪着阿曼达。 “大姐姐，我们以前想要帮你很多次，是你自己总把我们当成坏人。再说了，我姐姐很厉害，但是我们帮人是要收钱的。” “呵，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你们也真是肤浅，粗俗！” 她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柳玄看着她，眉头紧紧皱着。 阿曼达的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赤红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是快要走火入魔一样。 阴气入体太深，阴魂缠身太久。 “你叫柳玄是吧？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不想救我，你是不是要看着我死在这栋楼里？” “你有这个时间在这里胡搅蛮缠，不如出去找找靠谱的风水先生，让他帮帮你。香江信鬼神的人多，风水先生也不少，你现在出去找，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 柳玄冷冷看着她。 阿曼达凄冷一笑：“所以你就是要我死，你就是因为我以前对你说话不客气，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想让我死！” “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报警了。麻烦你让开。” 柳玄不想跟阿曼达继续纠缠下去。 她已经听见了楼上楼下隐隐有开门的细微的声音，现在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探着脑袋暗戳戳的偷听着她们之间的争执。 柳玄知道爱看热闹是人的劣根性，无法规避。 但她并不希望自己成为这热闹的中心。 况且阿曼达虽然被阴气缠身太久，若不解决，没多少活路，但也不至于近几天救暴毙而亡。 这几天的时间，足够她好好去找一个正经的风水先生，帮她驱邪除鬼了。 她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何况以这段时间鱼阿曼达寥寥几次碰面的清醒来看，哪怕她这次再多管闲事，出力帮她解决困境，事情结束后，恐怕也落不到半点好处。 吃力不讨好，还要沾染因果的事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去做。 柳玄也是一样。 见阿曼达仍然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迹象，而电梯开门声响起，是红姐推着阿月的轮椅上来了。 她便不想再跟阿曼达纠缠下去。 手上微微运转了些许灵力，抓住阿曼达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一旁。 阿曼达想要挣扎，可是手腕被柳玄攥住的地方仿佛是被寒冰冻住了一样，冰冷僵滞，她整条胳膊都没办法动弹。 被迫离开了柳玄家门口，看着那几人进了房门，阿曼达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心里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这个贱女人，真的是好狠的心。 简直是铁石心肠！ 大家是同一层楼里的邻居，为什么自己有困难，她可以这样视若无睹？ 见死不救，难道不是修行之人的大忌吗？ 她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姓柳的，你没有人性！你不得好死，你会被天打雷劈的！” 阿曼达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柳玄，可下一秒，走廊上的灯突的闪烁了两下，像是随时会熄灭似的。 她心里一紧。 脊背一凉，后背莫名的汗毛直竖。 那种感觉，仿佛是在那些她察觉不到的角落，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探着她。 阿曼达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她深吸口气，再不敢停留在这里，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冲向自己家门，开门后跑进屋里，将所有灯光都打开，才回来关门。 关门声震天响。 柳玄在家里也听见了。 “发什么神经啊那个女人。” 红姐骂骂咧咧的。 柳玄摇摇头：“跟我们没关系，不过红姐，你早上带着阿月出门的时候，小心一点，万一碰到她，避着点，注意不要跟她有肢体接触。” “我知道，吃一堑长一智，我都是吃过亏的人了，哪能不长记性。” 红姐跟富贵一起将阿月抬到卧室床上，自己也去浴室洗漱。 柳玄不着急，在客厅将黄爷给的两个纸包打开。 一千的见面礼，三千的报酬。 开张第一天，收入四千。 算是一个很好的开门红，但柳玄也知道，如果一直依赖帮助黑帮这些大佬处理这些事情来挣钱，自己最终也只会沦为黑帮大佬的工具人。 她不想这样。 她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还要参透自己的道，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还要弄清楚富贵的身世，最好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帮富贵寻回自己的记忆，让他的人生回到正轨。 她还需要一个契机，让自己的修为境界更快突破。 “开张第一天，就挣了这么多？” 红姐从浴室出来，脸上敷着面膜，看见茶几上摆着的厚厚一摞钱，愣了一下。 然后笑眯眯坐到柳玄身边。 “四千块。” 柳玄认真回答。 红姐眉头微挑：“算命不可能收这么贵，让我猜猜，妹仔你是……帮人看风水了？还是去……抓鬼了？” 抓鬼两个字出口的时候，红姐表情微微沉了下来。 柳玄看她一眼。 老实承认：“龙哥他们找到一单生意，是一间公司闹鬼，但没想到那公司是黄爷手下的。黄爷出手大方，给得多了些，如果是寻常小公司的话，不会有这么多。不过这次的事情也并不简单，还牵连出了一桩杀人案。收四千块，其实也是正常。” “黄爷？” 红姐哼了一声，两根手指按着太阳穴处的面膜，斜眼瞟着柳玄。 “妹仔，你可千万记住姐姐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你要想在道上混，跟哪个大佬，你可得想清楚。别人我不做评价，但你既然是风水先生，那黄爷，我劝你还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跟过他的那些算命风水先生，可没一个好下场。” 红姐语气严厉。 柳玄点点头：“红姐，我没打算混黑道。对我来说，是黄爷还是佛爷，还是别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客户而已。” 第205章 来陪我玩啊 只是客户的话，就不存在所谓的忠诚或是背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仅此而已。 没有任何人可以束缚她。 “只有你自己是这样想而已，你以为黑帮大佬那么好糊弄，你以为他们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红姐看着柳玄，就像在看一个还不知道黑帮有多险恶的小妹妹一样。 柳玄知道红姐是关心自己，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乖巧的，哄得她开心了，回卧室帮阿月收势之后，自己才把这些钱小心的收了起来。 黑帮大佬是不好惹。 但也只是对寻常人而言。 也是对现在的她而言。 但柳玄不会一直停留在这种任人摆布的阶段。 她会快速成长，以超越从前的自己为目标。 等到了那一天，无论这个世界的谁，都不可能再有能力将她当作砧板上的鱼肉，或是随意利用的工具人。 但这些事情，没必要告诉红姐。 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不需要知道。 这样，当她参透自己的道，离开的时候，也就不会有太多的牵绊不舍。 等红姐等人都洗漱完毕休息之后，柳玄用灵力加固了一层屋内的结界屏障，才关了灯睡下了。 而一墙之隔。 阿曼达家中。 却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阿曼达连出去卧室洗漱都不敢，自打冲进家门，开了所有的灯后，便进了卧室，反锁了卧室的门，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她的卧室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女生的卧室的样子，没有半点装饰品，反而挂满了各种真真假假的风水用品。 光桃木剑就在床头挂了三把，更别提大大小小的画着各种图案的符纸，几乎贴满了卧室墙壁上的每一寸空间。 地板上还有干涸了的暗红色的液体的痕迹。 “别来找我了……别来找我了……求求你们……害死你们的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你们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能只欺负我一个人啊……” 阿曼达缩在被子里，死死闭着眼睛，嘴里神经质的喃喃念叨着。 紧紧关着的窗户搁不住外面偶尔的声响，小区里的狗叫声，娃娃的哭闹声，还有隔壁楼栋那户外地夫妻的吵架声。 这些以前觉得万分聒噪的声音，在这几天却几乎成了她的定心丸，只要能听见那些充满人气的声音，她就觉得自己还在安全地带。 但是…… 为什么现在……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为什么家里这么安静？ 阿曼达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不再流动。 她在被子里，急促的心跳声仿佛有回音一般，狠狠的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借着被角缝隙里透进来的一丝微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十一点半。 是深夜，但还不算太晚，平时这个时间，多少还能听见楼上楼下的脚步声，水管的声音等等。 可是今天却安静得好像…… 安静得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阿曼达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闷在被子里，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难受得姚明。 可是她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但是…… 太煎熬了。 是她太神经质，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吗？ 其实……其实就算是往常，偶尔也有时候会像这样，外面很安静的吧？ 也不是每一天都会有那么多吵吵闹闹的声音的。 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些东西，都是她自己神经紧张睡不好觉，出现了幻觉…… 或许明天她该去医院看看，找医生开点安眠药，好好睡上两天，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阿曼达此刻脑袋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安慰着她，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鬼，而且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那两个人的死，也不是她造成的。 另一个却在疯狂拉响警报，警告她千万不要掀开被子，不要被那些东西发现，否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阿曼达的神经被这两股声音撕扯着。 她神思恍惚，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但就在这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是她的移动电话！ 阿曼达眼里蓦地燃起了希望的光亮。 她的习惯是将移动电话放在枕头边上，不需要掀开被子，伸手从枕头底下就能摸到。 她伸出去的手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着。 顺利摸到电话。 阿曼达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现在急切的需要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一切事情都在正常的发生，她现在也正处在一个完全正常的世界里！ 阿曼达眼中的光芒近乎魔怔，根本没有看来电显示，急切的接通后将电话贴在自己耳边，颤抖着声音道： “喂？你是谁？能听见我说话吗？” 电话那边两秒钟的寂静之后，突然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炸得阿曼达耳膜作痛。 她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却又立刻捂住嘴巴。 这时候，电话里传来一个奇怪的，一字一顿，断断续续的声音。 “阿……曼……达……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们……” 这声音滋滋啦啦的，不像人声，反而像是电子合成音。 阿曼达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对着电话不停的低声喊着：“喂？喂？喂？” 可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刺耳，越来越大…… 越来越……近…… 她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再也不敢发出声音了。 而电话里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响着。 不，不是电话里的声音。 是……就在她耳边的声音…… 阿曼达头皮一瞬间炸开，她尖叫一声，受不了的猛地掀开被子想要冲过去开门逃跑。 可被子被掀开的一瞬间。 她石化在原地。 在她面前，两个身形虚幻的男人，漂浮在半空中。 浑身是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见她终于离开了被子，一个男人朝她缓缓伸出手，满是刀口的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笑。 “阿曼达……来陪我玩啊……” 第206章 小鬼 阿曼达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想逃跑，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根本不听使唤。 她只能呆呆的跪立在床上。 两只眼珠子瞪得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般。 另一个男鬼，嘴角两边被刀口划开，一直延伸到耳朵。 豁开的刀口里，除了淋漓的血肉，还有在腐烂的肉里不停穿梭爬行的蛆虫。 随着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声，嘴角的腐肉不停的蠕动，那些蛆虫像雨点一般落在床上，向阿曼达腿上爬去。 阿曼达猛地低头。 看见自己两条腿上已经爬满了蠕动的蛆虫，而那些虫子像饿疯了，竟然开始啃食她腿上的肉…… 阿曼达眼珠子狠狠的上下左右颤动着，脑子里一直拼命绷着的弦一瞬间断裂。 她身体里突然之间像是爆发出了无穷的能量，凄厉的尖叫声从喉咙里冲出来，像是要掀翻房顶。 她在那一瞬间忘记了害怕，只知道自己不想死，不想被这些恶鬼折磨致死，她要逃跑，要赶紧离开这个闹鬼的房子，要去找人，去找能救自己，能让这些恶鬼消失的人。 她的双腿重获自由，瞪大了眼睛不管不顾的往前冲，穿过那两个恶鬼的身体，冲向门外，冲进楼道里。 柳玄在卧室里搭了一张简易折叠床，靠近窗户。 今夜月光很好，月明星稀，周遭也是难得的安静，她在床上盘腿坐着调息梳理筋脉里的灵力，突然察觉到外面涌动起了浓重的阴气。 阿曼达的惨叫声随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柳玄神经一绷，猛地睁开眼。 红姐也被这一声惨叫吓得坐了起来，慌慌张张得伸手摸到了床头灯，打开口，跟柳玄面面相觑。 “怎么了？刚才是什么声音？” 柳玄皱着眉头没说话。 她能感觉到她在屋里布下的灵力结界在震动。 是有阴气，鬼魂觊觎着屋内这几道生人气息，在试图冲破结界。 但柳玄如今修为大涨，这结界也是被她和道长都加固过了的，寻常鬼魂根本奈何不了半分。 因此她并不担心屋里众人的安全。 只是刚才那个声音，显然是阿曼达的惨叫声。 她出事了？ 柳玄想起晚上在门口看见的阿曼达，鬼气缠身，印堂上阴云笼罩。 正沉思着，富贵也冲了进来。 他几乎是撞开卧室门跑了进来，看也不看别处，直奔柳玄的小床，扑上来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姐姐不怕！我保护你！” 阿月正撑着坐起来，就看见柳玄和富贵抱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眼睛里仿佛有一阵刺痛。 她眼神沉沉的，神情复杂的低下头去不再往那边看。 红姐留意到了阿月的异样，但现在显然有比照顾阿月情绪更重要的事情。 她匆匆披衣起身，将卧室门关上，又不放心的关上了窗户，忧心忡忡道： “这声音……会不会是谁家里遭贼了？好像就是咱们这栋楼……” 她越说越紧张，可环顾卧室里，也没有什么能当防身武器的趁手的家伙什。 而且这屋里还有一个坐轮椅的病人，万一那贼人闯进来了，他们能跑，阿月怎么办？ 红姐急得团团转。 柳玄却面色淡定，从富贵怀里挣脱出来后，她穿上拖鞋作势要出去。 红姐吓得一把抓住她。 “你干什么去。” “红姐，你别紧张，那个声音我听着像是对门的那位，如果是她出了什么事的话，那应该在我能处理的范围之内，你们不用怕，至少家里是安全的，你们不出去就不会有事。” 柳玄倒不是想管阿曼达的闲事。 只是先前那些阴气被限制在她自己家里，左右影响不到旁人。 可现在不一样，阴气横行，冲撞结界。 那楼栋里的其他人家呢？ 那些人家里可没有结界护佑，顶多有一尊常年供奉的神像。 但寻常的神像真假难辨，镇压阴气根本就是纸上谈兵。 柳玄觉得要在事态扩大之前先将影响降到最低。 她安抚好红姐和阿月，带着紧紧捏着自己衣角的小跟屁虫富贵走到了客厅。 打开大门的一瞬间，一股夹杂着鬼泣的阴风扑面而来，又被门口柳玄布下的结界弹了出去。 她一眼看见对面，阿曼达家的房门大开着。 里面灯火通明，可看着却鬼气森森，令人莫名的心情压抑。 而源源不断的阴气正从她家里疯狂向外逸散。 柳玄眉头紧皱，看见已经有阴气在向楼道口蔓延，很快就要波及楼上楼下的邻居，她无法坐视不管。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元始降真，玉清化形。斩妖缚邪，度人万千！破！” 她口中念念有词，指尖掐诀，幽蓝色的灵力凶猛的扑向往楼道口逸散的阴气，如野兽扑食般将它们困住，狠狠扯了回来。 而后铺天盖地的灵力织成一张灵网，将逸散的阴气笼罩其中，瞬间灭杀。 阴气消散前的惨叫声让富贵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柳玄顾不上看他，走到阿曼达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有危险的气息靠近。 她眯起眼，下一秒，弯腰出手，灵力闪烁的指尖狠狠掐住了一个即将咬上她脚踝的小鬼。 那是个婴儿大小的小鬼，通身漆黑，丝丝缕缕的阴气在脸上游走飘散，构成五官的形状。 张开的嘴巴里，一口同样漆黑的尖牙。 被这小鬼咬一口，肉体上只会留下像被虫子咬了的痕迹，真正的损伤会出现在魂魄上。 也就是所谓的，人痴傻了。 其实就是魂魄被这种小鬼给咬坏了，魂魄不全，人自然就会痴傻。 但阿曼达家里怎么会有小鬼？ 这种小鬼要么是死于夭折，本身带着对人世的眷恋，和对“杀死”自己的母体的怨恨，而长久的停留在母体身边进行报复。 要么是被别有用心的人通过不法手段拘禁起来，养在身边，帮自己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是阿曼达的孩子，还是她养的小鬼？ 柳玄看着那个小鬼，见它被抓住后仍然张牙舞爪的想要撕扯自己的手掌，眼眸一愣，掌心灵力猛然暴涨，直接让那小鬼湮灭。 第207章 阿曼达的过往 “刚才是6楼传出来的叫声吧？” 柳玄看着那小鬼在自己掌心湮灭，听见旁边传来紧张的询问。 抬头看去，是一对母女站在楼道口，朝这边张望着。 小女孩害怕的紧紧牵着妈妈的手，探头探脑的看着这边。 “是……是你家里出事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女人紧张的看着柳玄。 柳玄摇摇头：“不是我，我住在对门，但目前看起来，我的邻居应该是出事了。我刚搬进来，电话还没装好，能不能麻烦您回去报个警，让警察来处理？”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新搬过来的那个——” 女人的话戛然而止。 柳玄知道她想说什么。 新搬过来，住在6楼凶宅里的那个女的。 这应该是楼里其他人对她最深刻的印象了。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失言，女人脸色有些尴尬，赶紧一边说着“我这就回去报警”，一边拉着自己的女儿往楼上走。 楼道里传来她和别人交谈的声音，应该是她在向其他过来查看情况的人解释。 柳玄不在意，她只是转身，在阿曼达房门口设下了结界，确保那些阴气不会在散出来危及旁人，便回到了自己家里，在客厅坐下。 红姐也在客厅里。 刚才大门虚掩着，她在里面隐隐约约看见了柳玄在阿曼达家门口的举动，有些紧张问道： “是对门房子里闹鬼吗？” 她如今看得懂柳玄抓鬼的手法，跟她平时看相算命时候的手法还是有区别的。 也正因为看得懂，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更加紧张。 柳玄也没想瞒着红姐，点了点头。 “是阿曼达家里除了问题，不过跟我们没关系，我已经拜托楼里邻居报警了，看警察来了要怎么处理吧。红姐，你先进去睡吧，去陪着阿月，她一个人待着会害怕的。这里我和富贵守着，不会出事的。” “对，我得去陪着阿月，小姑娘年纪小，胆子也小，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卧室里。” 红姐点点头，便起身进去了。 她对柳玄有信心，只要阿玄说没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她要是继续忧心忡忡的留在客厅，说不定还会碍手碍脚的。 她可不像给阿玄拖后腿。 红姐进去卧室后关上了门。 柳玄在卧室坐着，富贵心大，又困极了，只是不肯离开柳玄身边，坐在地上，脑袋趴在柳玄膝盖上困得睡着了。 柳玄也闭着眼睛假寐，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警笛声。 富贵惊醒，揉着眼睛迷蒙问道： “姐姐，警察来了吗？我们要出去吗？” 柳玄揉着他的脑袋：“先不出去，你再睡会儿，如果警察敲门的话，我们再出去。” 富贵却摇摇头。 他没再睡觉，只是紧挨在柳玄身边陪着她一起坐着。 门外很快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敲门。 柳玄没有犹豫，起身开门。 站在门外的事两个警员，一脸正气，出示证件后严肃的说道： “您好，警察办案，想跟您了解一些情况，希望您配合。” 柳玄点点头，带着富贵出门，然后关上了门。 警察先是问了一些柳玄的个人基本信息，然后便话锋一转。 “请问您和案件当事人的关系如何？是关系很好的邻居吗？” 柳玄抿了抿唇，沉默了两秒。 这两秒被警员捕捉到，他眼神更加严肃：“小姐，请你说实话，如果你说的情况不属实的话，妨碍警察办案，是会有处罚的。” “抱歉，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说。” 柳玄语气淡然：“真要说起来的话，我个人对住在对门的阿曼达并没有什么成见，但不知道为什么，阿曼达女士对我有着莫名的敌意。” “所以你们发生过口角争执吗？还是更严重的……动过手？” 警察一边问，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 “吵过架的，吵得好凶，我们楼上楼下都能听得到。” 柳玄还没说话，楼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看热闹的邻居们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在小区门口也吵过，不过我看好像这小姑娘不怎么说话，都是那个女的在大吵大闹的，还发疯，跟中邪了一样。” “不过那女的本来也是个生活不幸的，听说是死了爹之后，老娘带着她改嫁了，嫁的还是个赌鬼，刚搬来那几年，她那赌鬼老爹还上门来要过几次钱，闹得可难看……” “不止这些啊，你们都不记得了，前两年这女的不是也被警察抓回去过吗？关了一晚上又给放回去了，好像是乱搞男女关系，脚踏几条船，那些个冤大头打起来了，还闹出了人命……” “还有啊，警察先生，这女的估计干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别看她白天穿个西装赶班车去上班，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其实啊我撞见过她晚上穿得妖里妖气的鬼鬼祟祟的出门，要我说啊，估计也是个……” 那人没有明说，但那些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副心领神会。 警察咳嗽了一声：“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随意诽谤，侮辱他人名誉，也是犯罪！” 那些人吓得噤声，不敢再乱说话了。 前男友动手，闹出人命？ 柳玄有些诧异。 但她随即想起来那天晚上，阿曼达穿着超短裙在小区门口跟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事情，还有出现在阿曼达身上的男人的鬼魂。 “所以，你和当事人之间并没有私人恩怨，但是当事人对你有很大的意见，经常找你的麻烦，是这样吗？”警察板着脸询问。 柳玄点点头。 “好的，还有什么关于当事人的异常的信息吗？比如她最近都跟什么人出去过？” “还真有！” 一个男人举手叫了起来。 他想了想：“前几天，我加班回来……大概是九点多钟吧，天很黑了，我看见6楼那个女的在小区门口跟一个男的见面，那个男的啊……很奇怪，穿一身黑就不说了，大晚上的，还带个黑墨镜，脸上遮得严严实实，跟见不得人似的。” 第208章 别来找我 “哎呀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可不止一次呢，不知道不是是又是跟她不清不楚的那种关系……” 柳玄眉头皱得更紧了。 大晚上带着墨镜的穿黑衣服的男人？ 这种形容从邻居们口中说出来，柳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陈佳佳之前带来的那个帮手。 那个穿着一身黑衣，带着墨镜，还带着帽子，帽檐压得极低遮住整张脸，试图加害红姐和她的男人。 阿曼达居然跟那个男人有联系？这一点柳玄是没有想到的。 先前红姐被人下了咒那件事，她怀疑过是阿曼达做的手脚，但也只是以为阿曼达是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懂点歪门邪道的人求来的法子，并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和那个男人有关系。 黑衣男人，陈佳佳，阿曼达…… 原本应该毫无交集的这些人，在此刻竟然奇妙的联系到了一起。 柳玄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吗？ 有的。 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她还是红姐，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他们的敌人。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吧。 柳玄觉得有点无语。 但事情就是这样，再无语也只能接受，然后想办法解决。 “你们说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 警察板着脸把邻居七嘴八舌说的话都记录下来，两人对视一眼，说的这件事情很大概率就是感情纠纷。 通过纸上记录的文字推理来看，这个阿曼达是个从小家庭不幸的孩子，长大后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虽然有本职工作，但是为了赚钱，晚上会去一些青色场所做兼职，而且曾经同时跟多个男人关系不清不楚，导致男友之间大打出手，然后出了人命官司。 而这次的事情，警察初步推断应该也跟先前的事情差不多，只是受害者从她的男友变成了她自己。 而那个大晚上穿黑衣戴墨镜的男人，显然就是这次的犯罪嫌疑人。 “警官，我可不可以再补充两点？” 柳玄开口道，见两名警官看向她，她伸手指了指阿曼达家门口。 “你们看，她在家门上挂了这么多风水驱邪的东西，屋子里面也是贴了很多黄符之类的东西，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她是得罪了什么……” “你是想说她撞邪了？” “差不多是这意思。” 柳玄点点头。 两个警员却不约而同的笑了。 “小姐，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不要宣扬那种封建迷信，确实现在还有很多人家里会供奉神仙，但也只是一种精神寄托，就跟洋人信基督一样，心里有个信仰是好事，但别太当真。什么撞邪，我看是有人在背后搞鬼。目前嫌疑人锁定那个黑衣男人，我们警方会加派人手搜寻受害人的下落，也会在小区周边安排人员进行监控。至于这里，还希望你们楼上楼下的邻居，最重要的是住在对门的小姐你，希望你们能协助警方一起办案，要是发现受害人回家来了，请你们及时打电话通知警方。” “那是一定的，我们可都是好市民，一定会全力支持阿sir你们的！” 警察离开之前，在阿曼达家门口拉起了黄线。 那些楼上楼下抛来看热闹的人见警察离开了，走到阿曼达家门口，探头探脑的朝里面张望一番，评判几句，又拉着柳玄问了几句八卦。 可柳玄一概回应不知道。 他们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没多时就全都回去了。 柳玄走到楼道口上下看了看，确认那些凑热闹的邻居都回家了之后，走到阿曼达家门口，抬脚就跨过了黄线。 “你干什么？” 身后传来红姐的声音。 柳玄回头一看，红姐正站在门口，瞪着眼睛看着她。 “你进她家里去干什么？万一她回来了，说家里丢了什么东西或是哪里不对了，你说得清吗？” “红姐，阿曼达跟陈佳佳有联系。”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红姐一愣，就明白了。 “你……你是怀疑上回我重谢的事情，是这个阿曼达搞的鬼？” 红姐脸色也变了，她也记得那天早上，自己跟阿曼达之间发生的小小冲突。 她在九龙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只因为些许口角，就生出害人之心的，大有人在。 如果阿曼达是这种人，那也不奇怪，只能是他们自认倒霉了。 “就算真是她，那你也别大晚上的跑人家里去，要是有怀疑，等警察把她找回来，你再就这件事报警调查。” “不止是那件事。这些天道长每次见到我，都会发现我身上有阴气缠绕，我思来想去，才发现我漏掉了这位对门的邻居。如果是她在暗中耍手段要加害于我，那今天，我就要查清楚才行。” “什么？” 红姐听到阿曼达可能在暗中做法加害柳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 这个贱人，敢害阿玄！ 陆恒之和陈佳佳那对狗男女已经害得她有家不能回，害得她和自己的亲妹妹天各一方，现在他们还找了个帮手，要对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的阿玄下手！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谢娇红是病猫是吧！ 柳玄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红姐情绪这样激动，给富贵递了个眼色，让他过去拦着红姐之后，自己一个转身进了阿曼达家里，轻轻掩上了门。 一进入阿曼达家里，柳玄就感觉到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袭来。 分明是夏夜，可这间屋子里却仿佛冰窟一般。 柳玄掐诀，周身灵力护体，脚步轻轻的在客厅四下里转了一圈。 除了随处可见，几乎占据了所有角落的黄符，五帝钱，桃木剑等驱邪用品，最多的就是随地乱扔的纸团。 不仅是垃圾桶里堆满了纸团，地板上，桌子上，缝隙里，到处都是。 柳玄拿起桌上一个纸团，展开，目光一凝。 纸面上满满都是四个字： 别来找我！ 长长的惊叹号甚至划破了纸张，笔迹颤抖紊乱，像是人在极度惊惧恐慌之下写出来的。 第209章 不再是废物 别来找我？ 是什么人要来找阿曼达，让她这样惊恐？ 柳玄指尖触摸着那力透纸背的狂乱的笔迹，感觉到丝丝缕缕残留的恐惧的情绪。 她又打开了另一个纸团，上面也是一样凌乱的写满了“别来找我”这四个字。 柳玄转头看着这满地的纸团，不用看也知道，应该也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而角落里缝隙里的那些纸团看起来已经扔在那里很久了，有些上面甚至都落满了灰，可见阿曼达被那“来找她”的人已经纠缠了很久。 柳玄心里有猜测，结合前后的事情，来找她，纠缠着她不放的，应该就是她那两个在感情纠纷上送命的两个前男友。 虽然当时的警察已经调查清楚，那二人的死亡跟阿曼达并没有直接关系，但她作为感情纠纷的中心人物，所有的纠纷都是因她而起。 加上鬼魂并没有理智思考的能力，它们留存于这世间，只是因为还有一口未吐出的怨气，想要报复。 因为没有理智，所以任何与它们有过浓烈感情的人，都会成为它们纠缠报复的对象。 甚至就连它们生前的父母亲人，或是挚爱，也往往无法逃脱被折磨的悲剧。 所以对于那两个惨死的前男友的鬼魂而言，首先要报复的不是失手打死他们的凶手，反而是骗了他们的感情，害他们身陷争斗中的爱人。 也就是阿曼达。 柳玄把手里的纸原样团好，放回原处，边走边察看阿曼达放在家里的那些风水物件。 嗯。 一圈看下来。 是个里面有八个都是假的，有用的真品只有贴在客厅门上的两道黄符。 但那两个的作用甚至不是驱邪，而是招桃花，招来的还是烂桃花。 加上阿曼达晚上做的工作，简直是雪上加霜。 柳玄没有去动那两张符，以阿曼达对自己的仇视程度来说，她要是顺手将这两张符毁掉，说不定还会招来她更深的恨意。 柳玄这次潜入她家，不是为了帮她处理家里事情的。 在客厅看了一圈，没有收获，柳玄毫不犹豫的走向了阴气更重的卧室。 推开门，阴风四起，窗帘都在微微飘动着。 阿曼达的卧室里，诡异程度更甚。 说是卧室，不如说是密室更为贴切。 柳玄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方符咒和西方银烛之类的没用的假货，用灵力探测一番后，径直走向挂在衣柜上的一面八卦镜。 卧室里的阴气十分分散，但最浓重的地方就在这衣柜附近。 柳玄确信那八卦镜不是什么好东西。 站在镜子前，镜中倒映出来的景象有些模糊，柳玄的脸像是荡着一圈圈水波纹一样，诡异而看不真切。 柳玄伸出手，指尖凝出一丝灵力，触碰在镜面上，一瞬间，灵力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吸了进去。 她神情一肃。 而就在灵力被吸入镜子里的瞬间，镜中画面突然变得清晰。 柳玄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皮肤吓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像蠕动的虫，丑陋可怖。 而在她身后，一个飘在半空中，嘴角两边豁口开到耳下的满脸满身是血的男人，阴恻恻的望着镜中的她，灰白的双手缓缓掐住她的脖子。 “你是阿曼达的前男友，对吗？” 柳玄面色不变，淡声开口问道。 阴魂没有意识，但听见阿曼达的名字的时候，这个男人苍白的眼珠子里划过一抹困惑，脖子咔咔作响，脑袋僵硬的弯向一边。 “阿……曼……达？” 空洞的声音一字一字重复着阿曼达的名字。 但它的手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的掐上了柳玄的脖子。 阴冷的触感从脖子处一直蔓延到全身，柳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垂下眼，默念着咒文，手上快速掐诀。 幽蓝的光一闪，阴魂惨叫一声，转身要逃，可柳玄一抬手，灵力在它面前筑起一面高墙，逃脱无门。 它下意识的又猛地窜向镜面。 可柳玄早已在镜面上布下结界，它刚一接触到镜面，就被灵力牢牢包裹住，像困兽慌不择路撞进猎人的陷阱，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了。 柳玄指尖包裹着灵力，穿透阴魂，闭上眼，探察着他的生前。 男人前半生的画面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柳玄面前急速放映，短短几秒，便看完了这个可怜人的一生。 可惜了。 高学历，高收入，年纪轻轻，若不是被同事带去夜总会喝酒，遇见了阿曼达，被灌醉后跟她发生了关系，又没办法逃过自己良心的谴责被迫跟她成为男女朋友，这个人，过几年或许会有不错的前程和未来。 但人的因缘际会就和天上的云一样，聚散都被不知道何处来的风左右着，根本由不得自己。 也是他命中该有这一劫难。 柳玄看完了一切，发现他的记忆之中除了阿曼达，并没有别的对她有用的信息，便收了灵力。 阴魂瞬间逃进镜子里。 “这是你们之间的因果，我不插手，识相的，不要再靠近。” 柳玄冷冷吐出这句话，便转身往其他地方查看。 但她刚一转身，身后就是一阵阴气袭来。 柳玄眉头皱起，顺手挥了一道灵力过去。 只是没想到，竟是当场就让那阴魂灰飞烟灭了。 柳玄自己都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是了，多亏了富贵体内的天道金光，她也跟着沾光，境界已经提升了许多，再不是初来这个世界，修为只能算个废物的她了。 如今她随手释放的灵力，其威力也足以让不算凶恶的阴气直接消失。 柳玄有些汗颜。 说好了不沾染这趟因果，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不过她并没有太纠结这件事情，转头去寻找其他线索。 她在阴气聚集的几个地方小心翼翼的翻找了一通。 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角落的垃圾桶后面，地上掉落了一张红纸。 柳玄捡起来的时候，入手是一片阴冷的寒凉。 第210章 走入死胡同 这种感觉，和红姐中邪的时候，在她衣襟里找出来的那张红纸的感觉是一样的。 柳玄眼神一寒，展开这张巴掌大的红纸。 但是…… 红纸上写着的赫然是她的名字。 但这不重要。 这种邪术，需要知道被施术者的具体生辰八字才能发挥完全的效力。 像阿曼达这样只写了一个名字，而且还将成对的另一张施了法阵的红纸放在了与名字不对应的人身上…… 柳玄一时之间搞不清她是怎么想的。 能用出这种阴狠手段，说明她找的那个人是真正有修为在身的，不是路边骗人的野狐禅。 难道……就是陈佳佳身边的那个黑衣人？ 柳玄眼神里一片冰冷，手掌用力一捏，红纸碎成粉末飘散在地上。 而伴随着红纸的碎裂消失，柳玄隐约感觉心口处好像被搬走了一块石头似的，莫名的轻松。 在阿曼达家里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更多能找到的线索了，柳玄便将所有东西一一恢复原样，悄无声息的跨过黄线走了出来。 正要推开门进屋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道无法被忽视的窥探的视线。 柳玄脊背一僵，转身看去。 却见楼道口昏暗光纤中，站着一个人。 这样炎夏的季节，他却浑身从头到脚包裹在一夕灰袍之中，宽大的兜帽遮住整张脸，露出来的只有尖削的下巴和蓬乱的头发。 正是在红姐的旅馆里见过的那个灰袍怪人。 柳玄看不见他的双眼，却能感觉到他注视着自己的灼热的眼神。 没有敌意，但也令人感到不安。 柳玄冷着脸朝灰袍怪人走了两步，他却一闪身，消失在楼道里。 柳玄脸色一沉，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可楼道之中已经空无一人。 甚至空气中也没有任何生人气息的残留。 那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柳玄猜不透，皱着眉头回去屋里，关上了门。 客厅里，富贵，红姐，和阿月都坐在沙发上。 见柳玄进来，阿月抬头望着她，神情里有一丝紧张不安。 “阿玄姐姐，外面没事了吗？警察走了吗？” 她很想跑到柳玄身边，拉着她的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可是她失去了双腿，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富贵第一时间小跑到柳玄身边，抱着她的手跟她撒娇。 有一种酸涩，甚至微苦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警察走了，初步判定是感情纠纷，具体什么情况，可能要等找到阿曼达才能知道。” 柳玄简单把事情讲了一下，便安抚着众人去睡觉了。 这会儿天都快亮了，都是要上班的人，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了，赶紧抓紧时间，能闭眼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柳玄自己也在小床上躺下，看着外面微微发白的天色，心里想着阿曼达和陈佳佳的事情，竟然也慢慢睡着了。 被闹钟叫醒的时候，红姐和阿月已经不在家里了。 柳玄走到客厅，餐桌上保温饭盒里装着买回来的白粥和肠粉。 柳玄跟富贵分着吃了点，便出门准备去店里。 昨天在街上放出了一日只算三卦的狂言，但也依旧有很多人已经预定了卜算日期。 到了店里的时候，三位客人已经都等在里面了。 柳玄二话不说，拉着富贵以极快的效率和极高的准确度看完了三人的面相，针对他们想要看的问题，算出卦象，给出建议。 收入100元。 其中40是那位零花钱很是富裕的小男孩给的打赏。 他说，柳玄算的比他奶奶花大价钱请回去的道士准得多了，却只收20元，实在是让他觉得过意不去。 柳玄没拒绝这份好意。 算完了卦象，龅牙龙找来装电话的人开始入场忙活。 柳玄和道长一起在院子里打坐，道长抽空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你今日身上阴气道士淡了不少，处理过了？既然要处理，怎么不处理干净呢，非要留着那么一点，怎么，身上带点阴气，你觉得舒服啊？” 柳玄眉心一跳。 睁眼看向道长：“我以为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道长嗤笑一声：“那看来你是小瞧了人心，找不出来是谁要害你？” 柳玄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道长慢悠悠的放下双腿：“不过这阴气不重，而且不是会对你造成伤害的邪术，对方不是想要杀你，但这样久了，影响不好。你最好还是尽快找出那个人，把事情彻底解决。” 柳玄紧紧皱着眉头。 阿曼达家里找出来的红纸处理掉之后，她已经感觉到了阴气在体内消散，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残留。 但显然此刻她体内的阴气，已经与阿曼达无关了。 那这阴气到底从何而来，又是谁在暗处想要害她？ 柳玄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走入了死胡同，绕来绕去，根本找不到出口。 “我下午再出去看看，有没有可以接的活儿。” 柳玄整理好体内的灵力，招呼着富贵准备出去，道长却喊住了她。 “其实你要想清楚，店里现在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还有龅牙龙那小子，我们的业务就可以从算命看风水，稍微拓展一些。龅牙龙脑袋不好使，但是可以去干一些体力活，等他以后上学，脑袋灵光了，也可以自己去拓展一些业务。至于我呢，脑袋好使，手脚也好用，如果碰到一些棘手的情况，要抓鬼什么的，你也可以不用有顾虑，接下来就是，我会去处理。毕竟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这条船上的蚂蚱了，还要指望你给我开工资，我当然也是想给咱们店里做点贡献的。要不然我一直在这里看店，啥也不做，这张老脸也没处搁不是。” 道长脸上的笑容竟然有些腼腆。 但柳玄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开店是要赚钱的，又不是做慈善的，到目前为止，店里除了算命的活儿龙哥不能做，其他的力气活，宣传，各种杂事，他几乎是一手包办了。 反而是道长这尊大佛，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自己在这个店里的定位。 这是她这个老板的失职。 第211章 您是她最亲近的人 “道长你有这种思想觉悟，我很欣慰。” 柳玄沉思片刻，开口道。 道长两眼放光的盯着她：“那小丫头，你看，今天是不是该给我安排点什么工作了啊？” “今天你的工作安排就是……继续看店。” 柳玄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 道长的表情一下子垮了，老大不高兴的板着一张脸。 “没意思，难得有我这种积极工作的员工，你居然都不知道善加利用，实在是太愚蠢了。” 柳玄没办法。 她当然也想把道长的本领压榨到极致，可新店开业，空有一腔热情，却没有送上门的生意。 “那我努努力，争取多拉点生意回来，到时候道长你和我一起分担。” 柳玄做出了保证，道长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安抚好道长，安装电话的事交给龙哥和道长盯着，柳玄带着富贵出门。 她打算到附近的住宅区转一转，说不定能碰到什么乔迁的新住户，能拉一两个看居家风水的活计。 但是刚走到自家小区附近，迎面就看见了两个有些面熟的警察。 那两人正在街上到处看着，像是在搜寻什么人。 转头看见柳玄，眼前一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您好，是柳玄，柳小姐是吗？我们是昨晚去调查您对面邻居阿曼达小姐情况的警员。” “哦，有什么事吗？” 柳玄声音淡淡的。 “是这样的，我们在西郊小森林里发现了阿曼达小姐，她似乎是被野兽袭击了，我们已经将她送进医院，现在暂时还没有清醒过来。” 警员解释道。 柳玄点头，但有些不解：“这件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刚刚难道是在找我吗？” 她觉得这个猜想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但没想到其中一个警员真的点了点头，一脸的严肃认真。 “是的，柳小姐，据我们调查，您应该是阿曼达小姐在小区里关系最亲近的人了，我们没办法联系到阿曼达小姐的家属，她电话里存的那些……男朋友的电话，打过去一听说她人在医院，都说不认识她。所以……” 柳玄露出荒唐的表情，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你们因为联系不上阿曼达的家属，所以觉得我和她关系很亲近，所以你们现在是希望我做什么？去医院帮她交医药费？还是把她领回家？警察先生，我没记错的话，昨晚有人跟你们讲过，我和阿曼达小姐经常在楼道里发生争执。” “是这样没错，但是柳小姐请您也理解一下，阿曼达小姐现在人在医院，还没有脱离危险，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人出面的话，医院不收留她，后果会很严重。”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玄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维持了最基本的礼貌，冲两位警察淡淡笑了笑，拉着富贵就要离开。 “柳小姐，阿曼达小姐可能会死的，你真的不愿意伸出援手吗？” 柳玄头也没回。 只是没走两步，就看见街对面，胖胖的王姐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阿sir啊，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是不是那个阿……阿……” 王姐阿了半天，警察提醒了一句：“阿曼达。” “对对对，就是这个阿曼达，是不是她找到了啊？” 王姐跟警察说完，又回头跟柳玄寒暄。 柳玄不得不停下脚步。 王姐是个热心肠，曾经还送过她家里的护身符和柚子叶，帮了她不少忙。 “是找到了，现在人在医院，只是没有家属去照顾，医院那边也不好处理，所以我们是希望小区里有没有好心的邻居可以去帮帮忙，至少能让阿曼达小姐度过危险期。” 警察满脸的无奈，看了柳玄一眼，像是在责怪她冷血无情。 柳玄不为所动。 王姐倒是热络，一听这话，忧心忡忡的就道： “那可不行啊，好好一个小姑娘，要是因为这就没了，那也太可怜了……柳小姐，正好你也在这儿，咱们跟警察先生去走一趟吧，你放心，不是说了阿曼达还没醒来么，你就帮我搭把手就行，等她后面醒来了，我不会跟她说的。” 王姐虽然跟柳玄她们不住在同一栋楼，但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和工作就是在小区里搜集各种八卦，所以多少也知道一点柳玄和阿曼达的关系。 但是中年妇女的另外一大爱好，就是撮合。 不管是撮合男女谈对象，还是撮合原本关系不好的人化解仇怨，总之只要跟撮合二字沾边，她们都很爱。 王姐这回也是赶上趟儿了。 嘴上说着等阿曼达醒来什么都不会说，但实际上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剧本，到时候要怎么让两个都孤身一人在外打拼的小女孩相逢一笑泯恩仇，那她可真是做了大好事了。 柳玄有些无奈。 但王姐软磨硬泡的，柳玄想了想，医院那种地方，说不定还能接到几单生意。 于是便同意了。 三人坐着警车赶到了医院。 警察带着他们直奔病房，阿曼达就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氧气面罩，一动不动的，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要不是旁边的仪器显示她各项指标都还正常运作着，几乎要以为那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失去了呼吸。 “你们是这小姑娘的家属？” 几人刚到病房没一会儿，便有护士赶了过来。 “是的是的，但是不是家属，我们是一个小区的邻居，关系很好的。” 王姐笑着说道。 “这样啊……家属是确实联系不上了吗？” 护士皱着眉头问那两个警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 “邻居就邻居吧，病人的情况我简单说明一下。” 柳玄随意听了一耳朵，她在关注走廊外面每个人的面相。 医院是世界上心碎的人最多的地方，也是发生奇迹最多的地方。 走廊上的那些人，各有各不同的悲苦，也各有各不同的救赎。 柳玄在寻找着可以做生意的目标，却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一个熟人。 还是个她并不想遇见的熟人。 柳玄走到门口，伸手关门。 可外面那人已经看见了她。 第212章 病入膏肓 “柳小姐，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柳玄还没来得及关门，那人已经走了过来，站在门口，就隔着一道门缝，温雅笑着看着柳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对方并没有无礼的闯进病房里来，只是那样隔着安全距离看着自己。 柳玄神色自然的停下了关门的动作，也客气的笑了笑。 “是啊，陆先生来医院，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您太太……” 站在门外穿一身长风衣的人，赫然正是许久未见的陆恒之。 柳玄对这个男人本身并没有过多的厌恶，只要他不出现在红姐面前，不给红姐找麻烦。 陆恒之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性格沉稳温和，待人接物有礼，言辞谈吐也是文质彬彬。 更何况目前来看，他还算守信用，先前答应过再不出现在红姐周围，至少到今天为止，他确实是做到了。 陆恒之看着柳玄，嘴唇张了张，似乎是想问什么，却最终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柳玄知道他想问什么。 但既然他没有问出来，她便也装作不知道。 陆恒之转头看了一眼，苦笑一声道： “今天是陪佳佳来医院的，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是吗？身体不好的话，那一定要及时就医，谨遵医嘱吃药。” 对于陈佳佳的事情，柳玄不感兴趣，语气冷淡。 陆恒之听出来了，面上笑容更加苦涩，也知道柳玄因为红姐的缘故不怎么待见自己，这会儿拉着人家说两句话，说不定已经耽误了人家的事情了。 于是他轻轻叹口气：“那柳小姐，佳佳那边还需要我照顾，我也不打扰你了，再见。” 柳玄应了一声，目送陆恒之离开，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这才伸手关上了门。 王姐正拿着从护士那借来的纸笔，认认真真的把护士说的阿曼达的病情，症状，还有回家之后要怎么护理的要点记录下来。 柳玄根本没在听护士说什么，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您都记下来了吗？” 护士看了一眼柳玄。 脸上表情有点不好看。 她在这讲得喉咙冒烟，那人怎么回事，一点都没在听。 王姐笑眯眯的：“记住了，都记下来了，那现在就是去交钱领人出院吗？” “对，床位费要结一下，然后麻烦要有一个人跟我去药房取药。” 王姐转头看相柳玄：“妹子，我在这里帮阿曼达收拾，麻烦你跟护士小姐去一下？” 柳玄嗯了一声。 跟着护士走，总好过要她在这里照顾阿曼达。 只是好巧不巧，躲开了阿曼达，却在药房门口碰上了另一个死对头。 陈佳佳坐在轮椅上。 柳玄远远看见她的时候，还没认出来，直到看见推着轮椅的人是陆恒之，才惊讶的发现轮椅上那个人竟然是陈佳佳。 她实在没认出来。 这才短短几天没见，陈佳佳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柳玄还记得初见面那天的陈佳佳，一头黑长直发，脸颊清瘦冷眼，虽然是下三白眼，但在她脸上看起来却有一种冷漠厌世的颓丧美感。 可现在呢？ 她已经完全瘦脱了相，形容枯槁，脸色蜡黄，就连头发也稀疏了很多，隐约能看见白色的发缝和青白的头皮。 她呆呆坐在轮椅上，表情麻木，像一具没有生命气息的人偶。 陆恒之也看见了柳玄，犹豫了一下，还是冲柳玄远远颔首。 然后便推着轮椅作势要离开。 他也知道陈佳佳不仅对红姐有敌意，连带着对柳玄也莫名其妙的仇视。 他也不想在医院里闹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离开之前，他脚步顿了一下。 再一转头，柳玄已经在护士的陪同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陆恒之眼神一紧，抿了抿唇，没有离开，而是推着轮椅，朝柳玄走来。 柳玄看见他的动作，停下了脚步，冷着脸看着他。 “陆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听见柳玄的声音，轮椅上陈佳佳枯木般的眼神动了一下，慢慢的抬头看向她。 “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一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那双眼睛有了生人气息，却是充满了阴戾的仇恨。 柳玄看她一眼，不说话，又看相陆恒之。 陆恒之表情复杂，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最后终于艰难的下了决定，开口恳求道： “柳小姐，我知道你会道法，会驱邪，我能不能请求你，救救佳佳。” “恒哥你在说什么！我没事，我根本就没有事，我只是摔伤了腿，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了，你为什么又要带我来医院，又要求这个贱人救我？我不要！你快带我走！快走！我不要看见她！” 柳玄轻笑一声，睇着陆恒之。 “陆先生倒是一片好心，可惜人家并不领情，而且，抱歉，我不认为你开口请我帮忙，我就一定要答应。陈小姐做过什么，你们都心知肚明。我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也没那么大度。” 说罢，继续跟上了护士的脚步。 陆恒之却有些急切。 反正丢脸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不达到目的，那这脸是白丢了。 今日是恰巧遇见了柳小姐，这恐怕就是上天给他，给佳佳的活命的机会。 他顾不得许多，快步上前，伸手想要抓住柳玄的胳膊。 可柳玄先一步察觉到，提前避了开去。 陆恒之并不气馁，只是收回手，站在原地，哀求的看着柳玄。 “柳小姐，您会看相，您看一看，佳佳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没病！” 陈佳佳兀自喊叫着，惹得周围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柳玄冷冷道：“病入膏肓，这里就是医院，你们应该挂号，去找医生，跟我说有什么用？我是风水先生，可不是赤脚大夫。” “是，是该来医院，我们每天都来医院，各种检查都做了，可医生根本什么都检查不出来，说佳佳身体是健康的，正常的，可是你看看，这哪里能叫健康，哪里正常了！” 陆恒之越说，情绪越激动。 带着柳玄的护士从窗口拿了药，走过来呵斥道： “嚷嚷什么！” 第213章 我不是恋爱脑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家，更不是菜市场，要吵架出去吵，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懂不懂！” 护士年纪不大，长相也是温温柔柔的，可板起脸来训斥人的时候，那气势连柳玄都畏惧三分。 陆恒之更是陪着笑脸：“不好意思，一时情绪激动，我们会注意的。” 说着，伸手在陈佳佳肩头用力按了按。 陈佳佳满脸阴沉，死死瞪着柳玄，声音小了些，却依旧是冷冰冰的。 “我就算病死在家里，也不要这个贱人救我。” 柳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 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脾气再好的人听了她这话，不生气也实在算是个忍者神龟了。 “陆先生，你也听到了，陈小姐誓死不愿意我帮忙，而且，实话告诉你，我是能看出来，她不是生病，所有的祸端，都是她这张嘴惹出来的。你还是仔细问问她，有没有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吧。不找到那个人，要她死，也只是那人一念之间的事。” 柳玄冷冷说完这句话，便从护士手里接过阿曼达的药，转身朝病房走。 “柳小姐。” 可陈佳佳却突然出声，喊住了柳玄，看着她，笑容有些诡异，嘴里吐出了一个日期。 柳玄皱眉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去问问谢娇红那个贱人就知道了。” 说罢，得意的咯咯笑起来。 可是没笑两声，又捂着嘴巴猛烈的咳嗽起来。 只那一双眼睛，依旧阴恻恻的盯着柳玄。 柳玄冷眼看她，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陈佳佳说的那个日期，该不会是…… “红姐的生辰八字？” 柳玄目光一凝，脸色凝重起来。 陈佳佳扯着嘴角有些无趣的笑了笑：“就知道瞒不过你们这些内行人。柳小姐，我后悔了。” “佳佳……” “恒哥，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吼你，也不是故意在医院闹，我是没想明白，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想通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我自己的性命重要。” 她仰头对着陆恒之温柔的笑了笑，又看向柳玄。 “柳小姐，你不是自诩是谢娇红的朋友吗？那朋友有难，你是不是药尽全力帮她呢？” “你什么意思？” “这里人太多，恒哥，我们到那边窗户旁说吧。” 陆恒之深吸口气，歉疚的看了柳玄一眼，推着陈佳佳往窗户走去。 柳玄面色紧绷，指尖攥紧，跟了上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 窗户旁有阳光照射，这会儿是夏天，医院别处都凉快，只有这里温度几乎跟外面一样高，因此正常人都不愿意靠近这里。 可陈佳佳却一脸享受，抬着头，让阳光洒在自己脸上。 “刚才那个日期，的确是谢娇红的生辰八字。掌握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同时还有懂玄学道术的帮手，我能对谢娇红做些什么，柳小姐应该心里有数吧？” 陈佳佳嘴角带笑。 柳玄表情却沉了下来。 “陈小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如今已经业障缠身，尝到了反噬的苦果，却还要做那些阴损的事情吗？” “恒哥是我的。” 陈佳佳答非所问，干瘦的手指轻轻抚上陆恒之的手背。 可陆恒之却像是被毒蛇咬了一样，惊惧的缩回了手。 陈佳佳脸上笑意僵滞了一瞬，但随即仿佛毫不在意一样收手。 她转头看着柳玄，眼神里满是近乎疯狂的偏执。 “可是恒哥的心不在我这里，我知道他的心在谁那里。所以，就算我马上要死了，我也会带着谢娇红一起去死。我不可能让谢娇红有机会跟恒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陆恒之听着陈佳佳的话，眼神有些空洞，神游天外。 柳玄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恋爱脑成你这样，还真是害人害己。” “我这不是恋爱脑。” 陈佳佳出言反驳。 “我和恒哥，是天生一对，我们的命运注定是要捆绑在一起的，你不懂。” “我是不懂，多恶毒的天生一对，才会让你为了这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还心思歹毒的要把别人也拖下水。” 柳玄声音冷沉。 若不是担心红姐，她才不会搭理陈佳佳，更不会趟这趟混水。 “你要如何才能放过红姐？” “我说过了，我后悔了，我为我先前说，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要你帮我这句话道歉，柳小姐，刚才是我脑子糊涂，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想通了，我还想活着呢，我想活得长长久久，跟恒哥生出我们得的宝宝，把他养大，看着他成人，过幸福美满的一生。” 陈佳佳边说边幻想着，脸上表情柔和了些许。 “你想让我帮你，但是我也说过，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如今你的生死掌控在那人手里，不是我能帮你化解的。” “你可以。” 陈佳佳打断柳玄，脸上笑容诡异。 “只要你在他动手杀我之前，先把他解决掉。你也懂道法，那么他会的那些东西，你一定也会吧？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给你地址，你把他解决了，我自然会放过谢娇红。”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假话？” “我可以给你我的生辰八字，这样算有诚意了吧？” 陈佳佳面容平静道。 柳玄盯着她看了许久，点了点头。 “那么，这两天晚上，你去这里……你放心，我这个说话算话，只要我能活下来，谢娇红就不会有事。” “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柳玄捏着陈佳佳递过来的，写着地址和生辰八字的纸条，冷着脸离开。 陆恒之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复杂。 “恒哥，她答应帮忙，那我们是不是不用再留在医院里了？我不喜欢消毒水的气味，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陈佳佳闭上眼，身子往后靠，满脸的疲惫。 陆恒之收回目光，从包里拿出毯子，帮她盖在身上。 炎炎夏日，可陈佳佳的手却冷得像块冰，来医院这种阴寒的地方，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 陆恒之如今觉得愧疚。 明知柳玄对他们是多么厌恶，却还要以娇红的性命为把柄要挟她…… 第214章 不能回家 他终究是成了这种恶人。 这种……娇红会厌恶至极的人。 陆恒之眼神有些失落，但陈佳佳闭着眼，没有看见。 二人很快离开了医院。 柳玄回到病房里。 “妹子，拿个药怎么去那么久？” 王姐已经帮阿曼达换好了衣服，警察也已经交代好了事情，就等着柳玄拿药回来，就可以带阿曼达回家了。 富贵也走过来，担心的看了看柳玄：“姐姐，你没事吧？” 他刚才没有跟着去，因为王姐叫住了他。 王姐一个人要收拾阿曼达忙不过来，又不能叫两位警察帮忙，王姐又知道柳玄的弟弟，这个叫富贵的小伙子，看起来是个人高马大的小青年，但实际上是个脑袋有问题的，智商顶多也就是个几岁的小孩子。 留他在这帮忙，也方便。 所以富贵才没能跟着柳玄一起出去。 不过现在看起来，柳玄除了表情有些难看，好像没有受伤。 富贵这才稍微放心下来，依恋的贴着柳玄的胳膊。 “遇上了熟人，说了几句话，王姐，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 王姐看柳玄细胳膊细腿的，也没想着让她去搬阿曼达，料想柳玄也不可能会愿意，所以把东西都交给柳玄和富贵拿着，自己“嘿咻”一声，把阿曼达转移到了自己背上。 几个人跟着警察上了警车，回到了小区，王姐背着阿曼达下车的时候，突然听见背上的人轻轻哼了一声。 她面露喜色：“长官，你看看她是不是醒了？” 警察也很诧异，毕竟医生给的说法是今天之内不可能会醒来了，谁知道这才过了多久，就这么醒来了？ “阿曼达小姐，您现在清醒了吗？” 阿曼达趴在王姐背上，只是睁着眼，却对警察的问话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人虽然醒来了，可意识还处在一片混独之中。 柳玄落后王姐两步，皱着眉头观察着阿曼达。 她小心翼翼释放出一丝灵力去探测，反馈回来的结果却让她惊讶万分。 魂魄残缺。 想来也是，那天晚上的惨叫声那样凄厉，她半夜三更跑出去，又是在荒凉的郊外被找到的，人在极度惊吓的情况下本就很容易失魂，何况荒郊野岭的，遇上点什么邪乎的东西也不奇怪。 民间也常有小孩遭到惊吓后，魂魄缺失，变得呆呆傻傻的情况。 这种情况要处理起来也并不棘手，找懂点道行的人，帮他们叫魂，把走丢的魂魄叫回来，也就没事了。 柳玄没说话。 而警察问了几遍，都没得到阿曼达的回应后，确认她只是醒过来，但并没有恢复神智。 “这种状况比较棘手，阿曼达小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暂时也还没有眉目，还是要等她恢复意识，告诉我们才行。” 小区楼道里的监控有些是坏的，单元门口处的监控倒是好的，只是一整晚，尤其是阿曼达出事前后，也没见有什么奇怪的人出入楼栋。 这事儿还真是邪门。 但也没办法，什么线索都没有，他们警察也不好处理，只能寄希望于阿曼达清醒过来之后，能传递一些有用的信息。 “先送她回家吧，在家里休息两天，等她醒过来，或许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警察只能这样说。 王姐点点头，招呼着柳玄和富贵跟上，继续往小区里走。 期间阿曼达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只是一个等身人形布偶一样，趴在王姐背上，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王姐心里有些发毛，要不是警察走在她前面，一身正气的背影给足了安全感，她真是有些后悔要揽下这个活计了。 “叮——” 电梯门打开，两位警察先去阿曼达门口拆除警戒线，而王姐背着阿曼达走出楼道的时候，突然感觉耳畔吹拂的阿曼达的呼吸好像粗重了许多。 “警官……她是不是有反应了？” 王姐愣了一下，意识到这点后，忙加快脚步朝阿曼达家门口走去。 她心里高兴，阿曼达要是能这么快恢复意识，那也算她没白帮忙。 两个警察闻言也转身过来看。 柳玄跟在后面，却是脸色蓦地一沉。 “小心！” 厉喝出声，伸手就去抓阿曼达。 可是晚了一步，阿曼达突然暴起，狠狠一口咬在了王姐肩膀上。 “啊！” 王姐的惨叫声响彻楼道，她扑腾着把阿曼达从身上甩了下来，捂着被咬的地方，惊恐的躲在了警察身后。 两个警察也是被这情况给弄懵了。 见过人昏迷不醒的，没见过人昏迷不醒，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是咬人的。 这该不会是在郊外的时候，被野狗给咬了，得了狂犬病吧？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神情都紧张起来。 柳玄默不作声的走上前来。 被王姐甩下来的阿曼达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自己家的方向，瞳孔不停的震颤着。 “阿曼达小姐，你别怕，你不记得了吗？这是你家啊，我们是带你回家的，放轻松，别紧张……” 两个警察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在正面声音温和的安抚着阿曼达，另一个小心翼翼挪动脚步，想走到阿曼达身后去控制住她。 “家？回家？” 阿曼达喃喃吐出一句话。 能说话？意识清楚？ 警察脸上顿时又满是困惑。 既然不是狂犬病，既然神智是清楚的，那为什么会做出刚才那样匪夷所思的动作？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阿曼达脸上表情陡然变得恐惧而狰狞。 她尖叫着爬了起来。 “不要回家！有鬼！他们要杀我！他们要害死我！不能回家！” 说罢，扭头要逃。 可一转身，却正好和闷不吭声站在她身后的柳玄面对面了。 柳玄不说话，抬起手，指尖虚虚戳在她眉心。 幽蓝色的灵力驱散了盘踞在她命宫上的一团极淡的秽气。 阿曼达身体一阵抽搐，两眼一翻，又晕倒在地。 这下可没人敢去扶她了。 警察紧张的看向柳玄：“小姐……您对她做了什么？” 柳玄两手一摊：“我只是看你们搞不定她，顺手帮忙而已，不客气。” 第215章 烟火气 “……” 警察有些无语。 “那现在怎么办？她刚才一直喊着不要回家，还说家里……家里有鬼……” 王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好歹隔着衣服，没被咬破皮，但疼还是疼的。 她心有余悸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阿曼达，又回头看看阿曼达那间屋子，打了个冷战，往柳玄这边靠了靠。 “太太，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都是人自己臆造出来的。我想这位小姐应该是最近生活或者工作上压力有点大？或者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精神上的疾病，所以才会以为自己看见鬼了。” 警察并不认同阿曼达家里有鬼的说法，严肃说道。 “现在她晕过去了，还是把她先抬进家里去吧。” 王姐肩膀受伤，两位警察自然不好再让王姐干重活，两人合力架起阿曼达，把她搬进了屋里，放在了客厅沙发上。 “你们都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如果她醒来了，或是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还希望你们及时打电话通知我们，报警也可以，也可以打我的私人电话，这是号码。” 王姐接过纸条，又听警察叮嘱了几句，便送他们离开了。 一转身，看见柳玄和富贵已经走到了自己家门口，正要开门。 王姐急急忙忙喊住了他们：“你们这就走了？” “还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吗？” 柳玄回头，淡声问道。 王姐噎了一下，对着柳玄清清淡淡的眼神，一时有点说不出话来。 但是…… “但是阿玄，怎么说你也就住在她对门，有什么动静你稍微留心一下……” 王姐知道柳玄和阿曼达有过节，这话说得支支吾吾的。 柳玄轻轻叹了口气：“王姐，没用的，你现在再怎么为她着想，再怎么照顾她，等她清醒过来，不会记你半点好的。” 王姐急道：“我可不是为了让谁记我的好，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小姑娘，闹得那么不可开交的，不至于，能有多大的事儿要闹成那样啊？你们两个都是外地来打工挣钱的，老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们两个人各退一步，交个朋友，以后互相帮衬一点，不比结仇强吗？” 王姐是好心。 但有的时候，过分的好心并不是什么好事。 柳玄眉头皱起来。 “王姐，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什么人结仇，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强的敌意，但她几次三番触及我的底线，甚至还伤害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心无芥蒂。刚才那两个警察不信，但王姐你家里曾经供奉过保家仙，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世界上鬼神确实存在。我坦白跟您讲，阿曼达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她自己的因果报应，别人最好不要插手。她能不能度过这一劫，能不能活下来，都得看她自己的造化。还有，那屋子里确实闹鬼，您没事还是不要进去了，帮她把门关上，您就回去吧，回去之后用柚子叶给身上去去晦气，或者给家里的神像佛像点两根香拜一拜。” 说罢，柳玄便冲王姐点点头，开门跟富贵进去了。 屋内亮着灯。 阿月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电视，电视声音开得小，听见开门声，她转头看着进门得柳玄，露出个乖巧的笑。 “阿玄姐姐，富贵，你们回来啦？今天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 柳玄随口应了一声，听见厨房有动静，从关着的门里，隐约传出来一些饭菜的香气。 她有些愣住了。 “红姐在做饭吗？” “嗯，红姐说，既然是家，就该有家的样子，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吃或是买现成的，不开火家里就没有烟火气，没有人气，她说今天要给我们尝尝她的手艺。哦，龙哥和他的兄弟出去买酒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柳玄走到厨房门口，推开门，听见里面炒菜的声音，饭菜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让人食指大动。 听见动静，红姐转过身来。 她今日没穿旗袍，换了一身素色的长裙，灰色的围裙系在身上，转头的瞬间，有种温婉的美感。 跟她平时艳丽明媚的模样大相径庭，却更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回来了？去陪阿月坐会儿，等龙哥他们回来就可以吃了。” “红姐怎么想起来做饭了？” 柳玄走进来，问了一句。 富贵紧跟着窜了进来，闭着眼狠狠吸了一口气，满脸的陶醉。 “好香哦，老板娘好厉害。” “香吧？喏，给你们俩一人一块，先尝尝味道。” 红姐给他们递了筷子，让他们一人尝了一块红烧肉。 饶是柳玄这样不耽于口腹之欲的修行者，尝到这一口，也忍不住惊艳。 富贵更是不提了，尝了一块，眼睛都亮了，巴巴的瞅着红姐，像一只讨食的小狗一般。 红姐却开始驱赶他们了。 尝一块就行了，哪能真在厨房单独先把他俩给喂饱了？ “对了，阿玄，电话已经装好了，就在那边。” 柳玄答应着，出门往餐桌旁一看，小矮柜上赫然是一部红色的电话机。 龙哥办事的速度还是快啊。 这样一来，他们要联系谁就方便多了。 要是她在家的时候，店里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通知她。 正想着，电话铃声突然就响了起来。 柳玄吓了一跳：“家里的电话号码，已经给过什么人了吗？” 好端端的，这电话刚刚装好，谁会打来？ 红姐探出头来，神情也有些纳闷：“兴许是龙哥在外面店里打的？” 柳玄摇摇头，接起来：“喂？” 对面安静了两秒，随即传来一个耳熟的笑声：“还真打通了，阿玄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个声音…… 柳玄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在沙发上的阿月。 阿月没在看这边，像是沉浸在电视节目里，看得目不转睛。 柳玄抿了抿唇，用手掩住话筒，低声道：“佛爷，有什么事吗？” 她声音压得极低，可阿月还是眼神一颤，慢慢低下了头。 现在再听见佛爷的消息，她心情很复杂。 第216章 忘记了这个女儿 阿月说不清自己现在对佛爷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们是父女，血缘上的联系是切割不开的，她从骨子里，从血脉里，从本能上，敬爱自己的父亲。 这个观念也是从小母亲灌输给她的。 父亲是香江九龙赫赫有名的黑帮大佬，每天都很忙，没有太多时间来陪伴她们母女，但父亲是爱她们的，否则不会给她们提供在香江的住所，不会派人定期给她们送各种用品和每个月的生活费。 阿月很小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亲每天晚上吃完饭，都会在门口坐着，拿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她要缝补的衣裳，或是从别处接来贴补家用的针线活，一边干活，一边不停的抬头朝巷子口张望。 佛爷来看她们母女的时间从来不是固定的，因为怕大娘那边不高兴。 所有人都说大娘是佛爷最深爱的女人，也是最旺他的女人，就是因为娶了大娘，佛爷的信义帮才能从岌岌无名的小混混团伙，日渐发展成为名震九龙的黑道大帮。 所以佛爷不会做大娘不喜的事情。 但他有时候办事路过这附近，兴致上来了，想起这巷子里还住着他的另一个女人和他的小女儿，便会让司机停在巷子口，进来看她们两眼。 每当佛爷的轿车停在巷口的时候，小阿月坐在院子里，就会看见母亲激动的站起来，打翻了膝盖上的小竹篮，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不多时，温驯的跟在佛爷身后进来，满脸的娇羞喜悦。 但这种兴致一个月也只有那么一两回，却让她的母亲每天每天都在期待着。 阿月想，自己多多少少或许也承袭了母亲的这种期待。 母亲死后，她一个人守在小院里，学着像母亲在世的时候那样操持家里的事情，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好好养着母亲生前种下的那些植物，做母亲爱吃的菜。 也像母亲那样，会每天晚上站在门口，朝巷子口看一看，会不会有一辆小轿车停在那里。 她是真真切切的敬爱，仰慕过自己的父亲。 可是现在，也是佛爷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父女情份。 即便血缘无法切割，可他们的心已经相距十分遥远了。 阿月低着头，冷着脸。 柳玄转过身，背对着客厅。 听筒里佛爷的声音仍旧苍老而温和，带着笑意，仿佛从始至终什么残酷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打电话过来呢，是想问问你啊，下周末有没有空啊？我今天遇见了阿龙，跟他聊了两句，知道你们现在在合伙开店做生意，怎么样，生意是不是很好？阿玄……不，现在因该叫你柳老板了，柳老板现在是不是每天都很忙啊？所以我打电话过来，提前跟你预约行程啊。” 柳玄微微垂下眼睑，声音平淡：“佛爷抬举了，小店刚开，生意也刚刚起步，忙倒是不忙的。”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前两天，还帮了黄爷一个大忙呢？” 提到这件事，即便隔着电话听筒，柳玄也听出来，佛爷的声音冷了好几度。 她斟酌着说道： “那件事确实是巧合，新店开业，急需生意来开单，我就让龙哥和他的兄弟们去帮忙到街上去宣传拉客，好不容易拉到一个单子，谁也没想到那竟然是黄爷的手下。” 听她说完，佛爷那边安静了几秒。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不辨喜怒。 “不过黄爷那个老滑头，什么时候偷偷在那里开了一家服装公司？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往这方面发展了。” 柳玄静静听着，一时间不知道佛爷是什么意思，便也没有随便开口接话。 佛爷又沉默了几秒。 “黄爷跟我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又都是在道上混的，三不五时就要碰面打交道，他要是有事找你帮忙，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帮就帮一把，不过不要勉强自己，不合适的忙拒绝掉就行，不用顾忌我和他的交情。” 佛爷温声说道。 柳玄眉头皱起来，细细思索佛爷这番话的深意。 明明是面和心不和的死对头的关系，可现在却说让自己能帮就帮？ 宽宏大度？这个词和佛爷绝不沾边。 那就是别有用心。 柳玄心里紧了紧。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见佛爷开口道： “下个周末，我要去码头办点事情，还有另一个帮派的人也要跟着一起去，我呢，对他们稍微有一点不放心，所以想问问阿玄你，下个周末有没有空，陪干爹走一趟？” “佛爷开口了，我又怎么会拒绝？” “好！不愧是我的干女儿，就是爽快，你放心，干爹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你这次就当是做生意去的，等事情办完了，按照你的规矩，该给多少给多少，干爹绝不亏待你！” 佛爷哈哈大笑起来，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柳玄握着听筒，有些愣神。 佛爷他……是当真，半句都没有提起阿月。 简直就像是忘记了这个女儿的存在一样。 柳玄手紧了紧，放下电话，一转身，恰好看见阿月也在看着自己。 清秀的眉眼比初见时多了许多阴霾。 柳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些闪躲的避开了目光。 阿月反倒是笑了笑，先开了口： “阿玄姐姐，是佛爷找你吗？” “嗯……” 柳玄清了清嗓子，“是帮派的事情，下周他要去码头办事，可能觉得会有危险，所以想让我跟着一起去。” “这样啊……佛爷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以帮派事务为重。” 阿月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一缕叹息。 柳玄轻轻吸了一口气：“阿月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 阿月手撑着沙发，似乎是想站起来，但随即动作便顿住了。 她又忘记了，她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能力。 柳玄快步朝她走过去。 阿月眨眨眼，便笑起来，冲着柳玄张开双臂，一副等她来抱的姿势。 “阿玄姐姐，我只是觉得有点闷，你带我到阳台透透气吧。” 第217章 她心思很重 柳玄虽然自己这副身体也是个少女，且手脚纤细，但修行之人的身体素质不是常人可比的。 对她来说，抱起阿月可以算得上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个房子不算大，轮椅在家里行动不方便，所以在家里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阿月要有什么行动，都是红姐或者柳玄抱着她去。 柳玄抱着阿月来到阳台上，把她放在吊椅上。 外面天色黑了，天幕上隐隐约约有星星在闪烁。 阿月坐下后就没再说话，也没看柳玄，只仰着头看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玄姐姐，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吧。吃饭的时候来叫我就行了。” 大概是看出柳玄现在有些尴尬，阿月笑着开口道。 柳玄如释重负，但心里也有一些担忧。 伸手轻轻在阿月肩头拍了拍，脚步轻轻的走了出去。 红姐正把厨房里的菜端到餐桌上，看见柳玄从阳台出来，而阿月不在沙发上，动作顿了一下。 等柳玄走过来，红姐拉着柳玄进了厨房。 “刚才是谁打电话来？” “是佛爷，下周末让我陪他一起去码头办事。” 果然是佛爷。 红姐抿了抿唇，朝外面使了个颜色：“所以……佛爷是不是一句也没有问阿月的情况？” 柳玄点了点头。 红姐呼出一口气。 “阿月那个小姑娘，虽然看起来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心思很重。这都好几天了，她一个人从医院出来，跟着我们回来，佛爷怎么说也是她亲爹，这样不闻不问的，难免叫小姑娘寒心。她难过也是正常的，你，还有富贵，你们要是有空，多跟她说说话，有时间的话，也陪她出去走一走。虽然她现在白天都跟着我去旅馆，但是她跟我到底不如跟你们那样熟悉，有你们陪着，她会心里舒服一点。” 她这几天带着阿月，也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的。 只是阿月心思实在敏感，有时候她在想事情，一时没有注意到阿月跟她说了什么，等反应过来再扭头看她的时候，就会发现这小姑娘的表情和眼神，就像是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探出触角的小蜗牛，又害怕的缩回了壳里。 红姐倒不是方案这样心思敏感的小女孩。 女孩子嘛，这样很正常。 她只是担心自己有时候会不经意的冷落了阿月，让她心里受伤。 这孩子，在佛爷的寿宴上受了那样大的刺激，这个时候正是脆弱无助，最需要安全感的时候。 红姐想着，也许只有柳玄和富贵才能给她她需要的那种安全感。 柳玄点点头：“最近生意不多，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旅馆接她出去走走的。是我不好，这些天，都没有顾得上她。” 当初是她亲口答应带阿月离开，如今阿月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就是阿月的家人。 家人之间，自然是要互相照顾的。 柳玄帮着红姐把剩下的菜端上桌，外面便有人敲门了。 富贵跳起来欢欢喜喜的去开门：“是龙哥回来啦！” “富贵兄弟，仙姑，你们也回来了？你们喝酒不？我买了不少呢。” 跟在龅牙龙身后的是寸头和另一个小兄弟。 龅牙龙领着人进来，介绍道：“这是钢盔，也是我们以前一起混的兄弟，头特别硬，会铁头功，所以我们叫他钢盔。先前服装公司的单子，也是他第一个告诉我们这里有生意的，所以我就把他也叫来一起吃顿饭，后面这小子也会帮我们一起找生意。” 柳玄打了个招呼。 那小兄弟大概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帮里的仙姑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有些拘谨的不敢抬头。 等三人进屋来，龅牙龙把一大袋子的酒放在地上，又跟柳玄说道。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瞧见对面的门开着，里面有个胖胖的女人在忙活着。仙姑，我记得你对门住的不是个年轻小姑娘吗？搬走了？” 胖胖的女人？ 王姐还在阿曼达家里没走？ 柳玄有些惊讶。 王姐家里的情况她也是了解一点的，全职主妇，跟公婆一起住，有个孩子需要人全天照顾。 虽说她总说公婆人很开明对她也跟对亲生女儿一样，可都这个点了，她还在别人家里忙活，她家里人竟然没意见么？ 而且，她该不会是想要住在阿曼达家里，照顾她吧？ 柳玄开始有些担心了。 虽说阿曼达如何与她无关，但王姐是很好的人，也算与她有交情，帮过她的忙，她不希望王姐在那间屋子里出什么事。 思来想去，柳玄从包里，富贵画的那些符纸当中，抽出两张护身平安符。 招呼了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对面的门虚掩着，一线亮光从门缝透出来。 柳玄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王姐？” “哎？怎么了？” 王姐似乎是小跑着过来开的门，她头发随手扎在脑后，身上套着一件围裙，带着手套，满头的汗水。 柳玄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屋里很显然是被收拾过了，原先满地都是的风水用品被收拢在了一处，放在了收纳箱里搁在角落，凌乱的沙发和桌面也都归置整齐了。 阿曼达本来是被放在沙发上，现在不见了，大概是被王姐搬进了卧室。 卧室…… 想到阿曼达的卧室，柳玄心一紧。 “你该不会要睡在这里吧？” 她忍不住脱口问道。 王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笑道： “那怎么可能，我家里那么多人，都等我回去呢。我就是放心不下，又看她这里这么乱，小姑娘一个人住也没人照顾没人帮着收拾屋子，我就顺手帮她归置归置，等过一会儿她要是还睡着，我就回去了。我就是担心啊，这要是半夜里再有点什么事……” 王姐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回头望着卧室的方向。 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害，但是你说说，我又不是警察，又不是医生，要真发生什么事儿，我也没什么办法。我就帮她收拾完屋子，要是没什么事儿，不到十二点我就回去。” 第218章 会放弃她的 不到十二点？ 柳玄皱起眉头。 王姐或许是有着那种观念，认为所谓的鬼魂不到凌晨十二点或是两点，是不会出现的，因为那两个时间段是公认的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阴气邪物最为活跃的时间。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白天，鬼魂也是会在外面飘荡的。 只是白天阳气旺盛，大部分人都看不见这些阴物的存在。 但看不见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就像柳玄之前进入阿曼达的卧室，被八卦镜里的阴魂袭击，那时候时间也未到凌晨十二点。 但王姐显然是个热心肠，又心大，说完那句话之后，冲柳玄呵呵一笑，转身又开始忙着收拾还没清理干净的斗柜。 柳玄有些无奈，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王姐不要管阿曼达的闲事，便把带来的几张符纸掏了出来。 “王姐，我在对面，家里有客人来吃饭，不方便陪你在这里，这些符纸你收着，不要离身，万一有什么事情，能保护你。” 她走到王姐身边，把符纸递了过去。 王姐不疑有他，接过来好好的放进了口袋里，笑道： “我懂，就跟我之前送你护身符一样，其实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妖魔鬼怪，就算是我们家以前供奉保家仙，可说实话我也没见过那保家仙到底长什么样儿，这些东西啊，就是图个心安。不过这是你的一片心意，放心吧，我就放在口袋里，绝不拿出来。行了，我这打扫卫生全是灰，你赶紧回去吃饭去，有客人在，你这主人自己跑出来，把客人撂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快回去回去。” 王姐不知道柳玄的真本事，也不知道这符纸的来历和威力，揣进兜里之后也就不管了。 柳玄点点头。 转身回了家。 屋里，红姐已经把阿月带出来，让她坐在了餐桌边上，龅牙龙和道长还有两个兄弟坐在另一边，富贵挨着阿月，正往她杯子里倒果汁。 “快来坐，你再不回来，我们可就先吃，不等你了。” 红姐看见柳玄回来，忙招呼着。 柳玄在富贵旁边坐下，富贵便殷勤的也帮她杯子里倒满果汁。 龅牙龙瞅着柳玄脸色有些不好看，低声问道： “仙姑，对门那家人没事吧？怎么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没事，我们先吃吧。” 今天是家里第一次开火，又是红姐亲自下厨，还有客人在场，柳玄暂时不想提起阿曼达的那些糟心事，免得让大家伙都心里不痛快。 “吃，都吃……哎，吃饭之前，咱们先干一杯，坐在这里的也都不是外人，不是外人，那就是一家人，以后阿玄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还要麻烦大家不吝伸出援手，能帮她就多帮帮她，她一个人又要拉扯弟弟，又要赚钱过日子，不容易。” 红姐率先端起了酒杯。 然后又看向跟着举杯的道长，调侃道： “道长，你也能喝酒吗？” 道长眉头一竖，瞪着红姐不满道： “你说的什么话，就算是那些死光头，不也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我是修道又不是修佛，喝酒算什么，我还吃肉呢，我要是有机会，还要娶老婆呢。” 说罢，豪迈的一举杯子：“别的漂亮话我就不说了，反正我现在就跟着小丫头干，丫头，你可千万记得给老子找点正经活儿，别老让我看门儿，多没面子，光看门还要拿你工资，我心里不舒坦，记住了啊！这一杯，我先干为敬了！” 仰头一饮而尽。 有道长开头，众人也纷纷举杯痛快的喝了起来。 总归都是老熟人，大家说话也都没什么计较，吃的爽快，喝的痛快，就连那叫钢盔的小伙子，除了一开始还有些拘束，规规矩矩的敬了一圈酒之后，酒劲上来，也打开了话匣子。 柳玄干了第一杯之后，就只是小酌了。 一边笑着附和着他们的谈话，一边时不时的帮阿月和富贵夹菜。 一边还要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说说闹闹之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柳玄一边喝酒，一边用灵力将体内的酒精代谢出去。 她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半了。 外面一直很安静，不知道王姐有没有回去。 柳玄捏着酒杯轻轻摇晃着，低头看着里面的酒液，有点心绪不宁。 阿月看看柳玄，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端起了酒杯朝她腼腆笑道： “阿玄姐姐，我敬你一杯吧。” 柳玄看向她：“嗯？” “因为……因为你带我离开医院，还愿意收留我，而且你不嫌弃我，还把我当成妹妹……阿玄姐姐，我真的很感激你，还有富贵。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她说着这些话，脸蛋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富贵眨巴着眼望着她。 被富贵这样看着，阿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了，抿了抿唇，酒杯伸出来。 “阿玄姐姐。” 柳玄笑了笑，伸出手去跟她碰杯。 可就在两只酒杯快要碰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哎哟妈呀！鬼啊！” 是王姐的声音！ 柳玄心神一震，放下杯子起身就冲了出去。 阿月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自己的酒杯，脸上表情也僵滞住了。 但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富贵在柳玄冲出去的瞬间就像个小狼崽一样也紧跟着窜了出去，红姐等人面面相觑了两秒，也不放心的追了出去。 阿月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餐厅里，视线还紧紧盯着自己的酒杯。 她深吸口气，想要跟出去，可根本没办法靠自己挪动那只剩半截的两条腿。 何况就算挪动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顶多是从椅子上摔下去，不仅帮不上忙，还要给别人添麻烦。 她放下酒杯，两手放在膝盖上，死死的攥住了盖在膝盖上的毯子。 佛爷……佛爷已经放弃她了。 再这样下去，别人也会放弃她吧？ 老板娘，富贵……还有阿玄姐姐……他们一定都会嫌弃她的。 她明白的，没有谁愿意总是带着一个累赘在身边。 第219章 好人的面相 她真的很感激阿玄姐姐和富贵愿意接纳她，让她住进家里来。 可是，只要一想到也许某一天，他们看着她的时候，眼神不再是看家人一样的温暖柔和，而是像在看一个麻烦，一个负担。 那种疲惫，厌恶…… 光是想一想，阿月就觉得自己的心像坠入了冰窟一样。 她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不可以。 她不能接受那样。 她已经被自己的父亲抛弃了。 她绝不想再被阿玄姐姐和富贵抛弃。 餐厅里寂静无声，只有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从外面传来。 柳玄冲到门口，一打开门，就看见王姐站在自己家门口，抬着手像是要敲门的样子。 脸上表情惊慌失措，气喘吁吁，满脸冷汗。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她脖子上一圈青紫色的印记。 那是被人用力掐了脖子才会留下的痕迹。 “出事了。” 柳玄语气肯定。 王姐拼命点头，用力抓住柳玄的胳膊。 “有鬼，那个房子里真的有鬼啊，妹子你看看，你看我这脖子，这可不是我自己掐的啊，我……我刚才在收拾那小姑娘的卧室啊，哎呀那叫一个乱啊，不收拾我真是看不下去，然后……然后我在擦衣柜，衣柜门上挂了个镜子，我寻思着那镜子都脏的映不出来人脸了，我顺手就给它擦一擦吧……然后、然后……” 王姐越说，眼睛瞪得越大，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 “然后就出现了一个长相很恐怖的男人？” 柳玄帮她把没说出口的话补充上。 王姐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吗！不，不对，不是男人，是男鬼！你不知道那男鬼长得可太吓人了，一抬手就要掐我啊！不过妹子，这次可多亏了你，就在我感觉自己要断气的时候，是你给我的平安福，突然就发光了，金色的光，那个鬼好像很怕那道金光，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我就趁着它不见了赶紧跑出来了！但是……但是我是跑出来了，可是那个小姑娘还在里面呢……哎呀你看看我，光顾着自己逃命了……你说，这可怎么办？那个男鬼不会又去害那小姑娘吧？” 王姐自己心有余悸的，转头又开始担心起阿曼达来了。 柳玄看着她这样，也有些无奈。 不过王姐眉形柔顺舒展，目光柔和且明亮，鼻梁挺直，鼻头圆润有肉，天庭宽阔无横纹，地阁方圆，脸型圆润，是天生的一副好人的面相。 而且不是烂好人，王姐命中注定，会因为自己的善心得到好报。 柳玄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是鬼的话，我倒是有办法，王姐你留在这里吧，富贵，我们过去看看。” 柳玄本来不想趟浑水，但是王姐怕成这样，却还是担心着阿曼达的状况，这件事情要是不解决，恐怕王姐心里不得安生。 也罢，总归驱邪抓鬼也算是自己的本职工作，柳玄叫上了富贵，超阿曼达家走去。 但走了两步，她回头一看。 王姐竟然跟了上来。 柳玄停下脚步，看着王姐道： “王姐，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去我家坐着，我家人多。” 人多，会比较有安全感。 可王姐却摆了摆手。 她虽然害怕的满脸都是汗，但是看相阿曼达家里的眼神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我……我好歹见过那男鬼长什么样了，它藏在哪里我说不定能一眼认出来。” 她这样说着，但嘴唇却在哆嗦。 “哎呀，王姐，我们家阿玄是这方面的行家，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咱们这些外行，可不能跟着添乱。” 红姐笑着走过来，一把搂住了王姐的胳膊，就把人往家里拽。 “这……可是他们两个人……能行吗？” 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和一个看起来不聪明的“男人”？ 王姐觉得这组合怎么看都让人不放心。 “您放一百个心，就前两天，仙姑还帮一个公司驱邪抓鬼呢，我和我这兄弟在场，看得清清楚楚的，那鬼可不止一个，铺天盖地的。” 龅牙龙吹嘘着。 他们当时哪在场啊，柳玄察觉情况不对，一早就让他们先出去了。 他纯粹是在瞎编乱造，但也跟实际情况差不离了。 “真的？这么厉害？” 王姐觉得这些人在忽悠自己，可就是她被忽悠着愣神的功夫，柳玄已经带着富贵一个闪身进了阿曼达家里，顺手关上了门。 红姐和龅牙龙半拖半拽的把王姐领回了自己家里，然后自己靠在门框上，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毕竟是她真心当作妹妹和弟弟的人，她嘴上说着阿玄厉害，不用担心，实际却也很是担心。 道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拿着茶壶自斟自饮，看起来毫不担心，悠哉游哉的模样。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那两个人比你们想的要厉害得多。” 说罢，饮了一口，享受的叹了口气。 红姐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说的很可能是对的，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而另一边。 阿曼达家里。 柳玄和富贵刚一进屋，转身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曼达就直挺挺的站在卧室门口，眼睛争着，却没有眼神光，空洞的看着前方。 两只手僵直的垂在体侧。 两只脚后跟踮着。 “姐姐……” “我看到了。” 富贵拉着柳玄的手晃了晃，柳玄低声道。 在阿曼达身后，一个半透明的男人飘在半空，两只手掐在阿曼达脖子上，用力将她的身体提起。 那个男人比被她灭掉的那个男鬼看起来还要形状可怖。 脸上血肉模糊不说，肚子上还被掏空了一个洞，里面黑紫色的内脏耷拉在边上，像是随时会掉出来。 那两个都是阿曼达的前男友，死于因她而起的矛盾？ 可是如果只是情杀，何至于做的这么残忍？ 一般来说，冲动杀人的凶手，在杀死了目标之后，都会惊慌失措的逃窜，谁会有那个闲情逸致把尸体破坏成这样？ 第220章 有冤情 这种残忍至极的手段，不像是冲动作案，反而像是有预谋有计划，十分娴熟的作案风格。 柳玄脑子里右一个模糊的猜想。 但眼下实在不是探索那个猜想的时机。 她口中念咒，灵力在房间内铺下一张巨网，被灵力笼罩的瞬间，附在阿曼达身上的男鬼明显焦躁不安起来，阿曼达的脚后跟抬得越发的高，脖子上的勒痕也开始加重。 她整张脸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像是马上就要断气。 刻不容缓。 柳玄不再犹豫，灵力在掌心汇聚，凝成一把剑的形状。 如闪电一般，她右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飞快的窜了出去，在阿曼达面前提气跃起，手中灵剑直斩男鬼的头颅。 可就在剑锋要碰到他脖颈的时候，男鬼却瞬间消散，阿曼达的身体也重重倒在地上。 柳玄脚下一转，轻轻落地。 下一秒，阿曼达身体开始抽搐，眼白狠狠往上翻，而后猛地一个翻身，四肢着地，像兽类一样用手脚在地上快速爬行，冲向站在门口的富贵。 柳玄心一紧：“富贵，躲开！” 可富贵只是眨眨眼，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轻飘飘的朝阿曼达扔了过去。 但是……扔歪了。 黄纸落地的瞬间，电光闪烁，“噼啪”一声落雷般的炸响。 “阿曼达”被吓了一跳，动作停滞了。 富贵趁机逃到了柳玄身边。 刚才那一瞬间柳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抓紧了富贵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你在这躲着，不要乱动，保护好自己就行。” 刚才那张符纸威力不俗，若是落在那男鬼身上，必然会让他实力大伤。 那难道也是富贵画出来的？ 他还真是个符修天才不成？ 柳玄思绪飘了一下，“阿曼达”从刚才的威胁惊吓中回过神来，转头对着柳玄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吼声。 柳玄捏紧了手中的灵剑，再次飞身出击。 “阿曼达”身形灵活的可怕，哪怕是能随着柳玄的意念瞬间变换形状改换方向的灵力，竟然一时之间也追不上她的速度。 柳玄脸色冷了下来。 她现在可不是那个刚穿过来的菜鸟了，她如今体内灵力充盈，境界也大有提升，一般的阴魂没道理能跟他抗衡。 柳玄一面继续追击，一面另一只手掐诀，一束灵力以包抄之势从另一侧朝“阿曼达”扑了过去。 可“阿曼达”却像野兽一样在半空翻滚改变了方向，硬生生躲过了夹击。 柳玄厉喝一声：“富贵！” “啊？” 富贵愣愣的看向她，就见柳玄转向朝他跑来，伸出了手。 于是他也把手伸出去。 两人手掌相碰的瞬间，富贵浑身一震。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快速的游走了一遍，他意识模糊了一瞬，身子有点软。 下一秒一道金光从他掌心里迸射，缠绕在柳玄手臂上，如灵蛇一般蜿蜒而上。 柳玄灵剑朝“阿曼达”投掷出去，金光随之射出，两股灵力迅猛强悍的袭向她。 “阿曼达”故技重施，还想要逃跑。 可富贵体内的金光，是天道金光，不是普通的灵力。 比这男鬼凶恶一百倍的鬼怪也难逃天道制裁，何况是他？ 缠绕着金光的灵剑贯穿阿曼达的心口。 阴魂的尖啸声响起，几乎要掀翻屋顶。 男鬼缓慢的从阿曼达体内剥离出来，蜷缩在地板上，原本正常的身形，只剩下小小一点。 柳玄走近。 正要给他最后一击。 却突然发现地板上缓缓出现一滩红色粘稠的液体。 这是…… 她愣住了。 就在这时，一人推门进来。 “阴魂流血泪，这是有冤情啊。” 道长缓步走到柳玄身边，低头看着地上小小一团阴魂，叹了口气。 “有冤情当如何？斩了不就行了？” 柳玄淡淡道。 道长奇怪的看她一眼：“这人蒙冤而死，你要是能为他伸张正义，这可是大机缘大功德，于修行大有裨益，这你不知道？” 柳玄摇摇头。 她从前修行，易如反掌，一步登天，从不需要管这些东西。 也就是现在，要像个普通修士一样，一层一层的突破境界，提高修为。 “奇了怪了，我能看出你以前造诣极高，可你竟然连这也不知道，那你是怎么修行的，难不成是天赋异禀？” 道长瞅了柳玄一眼。 柳玄没说话，指了指地上的阴魂：“那现在怎么处理？不能斩了，难道要带回去，养起来？” 柳玄也有些困惑。 道长摆摆手：“养起来倒不必，只是先将他拘着，想办法了解他生前的事情，找到他的死因，和害死他的凶手，让他沉冤昭雪，到时候大仇得报，怨气尽消，他自然会在世上消失。” 柳玄点头，这事情她不熟，便交给了道长来做。 道长从道袍的袖子里掏出一个满是划痕的小葫芦，指尖汇聚灵力冲着阴魂比划了一道符咒，阴魂便化作一团阴气，飘进了葫芦里。 而随着阴魂被控制住，地上的一滩血泪也烟消云散。 柳玄见事情解决，便拉着富贵要离开。 可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叫。 是阿曼达醒来了。 柳玄心里暗骂了一声，转身看去，就见阿曼达坐在地上，眼睛里已经恢复了清明，惊恐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你要干什么！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她声音尖锐，说完又环顾四周，发现家里她放的那些风水用品全都消失不见了，眼里噌的冒起愤怒的火苗。 “入室抢劫，好啊，我要报警！看来你不仅是个风水骗子，还是个小偷，强盗！” 说完，撑着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电话走过去。 “可是我们救了你呀？为什么要报警抓我们？” 富贵不解的问道。 柳玄看见阿曼达不管不顾的抓起了电话，额角一抽，快步走过去按住了她的手。 她甚至没有用力，只是轻轻触碰到了阿曼达的手背。 阿曼达却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柳玄皱眉，冷眼看她： “碰瓷啊你？” 第221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按在阿曼达手背上的这点力道，可是连一只蚊子都按不死的。 她要只是喊痛，柳玄都认了，可她这样柔弱无骨的跌倒在地，显然是在故意找茬碰瓷了。 “她不是碰瓷。” 还是道长把葫芦收好后，慢悠悠走过来，低头瞧了阿曼达一眼，幽幽道。 “她这屋子里阴气太重了，尤其是那面八卦镜，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死气沉沉的，我猜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从地下偷上来的，沾染了许多死气。她在这样的房间里待久了，又有两个阴魂缠着她不放，晚上又老是去一些黑咕隆咚的地方，长久下来，身体出问题也是正常的。何况她之前魂魄受惊，又被冤魂附体，现在她这身体啊，是太虚了，亏得厉害，就算是个两岁小娃推她一把，她也是要跌倒的。” 道长解释完这些，便宝贝的摸着怀里的葫芦离开了。 刚开门，就跟扒在门口听里面动静的王姐碰了个正着。 王姐差点扑进道长怀里去，尴尬的站好后，捋了捋头发，踮脚朝里面张望。 “怎么……怎么样啊？妹子，那个鬼还在吗？你们没受伤吧？” 道长挡在她面前，她看不见已经苏醒的阿曼达，只好焦急问道。 柳玄转头看向门口：“我们没事，鬼也已经处理好了。” 王姐冲道长笑了笑，侧身挤进来，这才看见了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的阿曼达，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醒了是好事，可是怎么看起来……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你又是谁？你们一个个的，把我家当成什么了，谁都可以进来吗！你们都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阿曼达显然还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面容扭曲着，看着屋子里的这些人，眼神里半是惊恐，半是怨恨。 柳玄对她这样像疯狗一样的仇视所有人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只当她是在乱吠而已。 但王姐不知道。 一听阿曼达这样说话，王姐满脸的震惊，慌张的摆手道： “小姑娘，你之前晕过去了，好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们可不是私闯民宅，是我和柳小姐救了你，我们在两个警察的陪同下，把你从医院带回来的，刚才你这屋子里闹鬼，也是柳小姐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忙的，你可不能说这种话。” “那又如何？” 阿曼达眼神闪了闪，冷笑一声。 “我先前请你帮忙，你百般拒绝，现在又来充什么好人？我求你了吗？就算你们真的帮了我，可我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你们还想让我报答你不成？还有，我这房子里少了不少东西，是不是你们偷走了？” “谁偷你东西了？我只是好心给你收拾了一下，你说你一个小姑娘，长得标标致致的，一进门屋子里乱七八糟，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猜……” “你这么说，我就要相信？别废话了，你们要是不心虚，干嘛这样拦着我报警？” 阿曼达慢慢站起来，眼神嘲讽。 “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不讲道理呀！” 王姐气得浑身发抖。 柳玄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淡声道：“所以王姐，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两个警察找我的时候，我会拒绝了吧？” 因为她知道，阿曼达的忙，无论帮还是不帮，最后不仅得不到一句感谢，反而还会惹得一身腥。 王姐闭了闭眼，恨恨的点头：“我算是知道了，这世界上啊有些人就是这种白眼狼，农夫与蛇里面的蛇，早知道，我也不帮她了，就让医院里的人把她丢到路边还是哪里，管她自生自灭。” 可就在她和柳玄说话的功夫，阿曼达已经拿起电话报了警。 柳玄却也不慌。 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天晚上阿曼达出事，也是有邻居报的警，她们从医院带走阿曼达，更是有两个警察全程跟着的，她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她倒是有另一件事想问清楚。 “你认识陈佳佳？” 柳玄朝阿曼达走近两步，直接问道。 阿曼达眼神飘忽了一下，但随即冷冷道： “什么陈佳佳李佳佳？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陈佳佳，怎么会跟她身边的帮手有联系？那个一身黑衣，戴着黑帽子，戴墨镜的男人。别说你不知道，你和他在小区北边的小巷子里见过面。” “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阿曼达惊得张了张嘴，随即愤怒起来。 柳玄静静看着她。 “那天早上，红姐在电梯间跟你吵了两句，你撞倒了她，就是那个时候，你把那个男人给你的红纸塞进了红姐包里对吧？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张红纸，原本你们商量好，是要用来对付我的。” 见阿曼达神情激动，柳玄抬手轻轻往下压了压。 “不用狡辩，另一张红纸已经在你家里找到了，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而你却把设了阴毒阵法的那另外一半放在了红姐身上，两张纸对不上，所以效果才会大打折扣。” 听见柳玄说，已经在她家里翻出了另外那半张红纸，阿曼达表情冷了下来，恨恨盯着她： “你什么都知道了，还要问我干什么呢？我说我不认识什么陈佳佳，不认识什么黑衣男人，也没做过你说的那种事，你会信？” “当然不会。”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阿曼达嘴角嘲讽的勾起：“你不信，我也不会承认，所以你也不用问我，问了也是白问。” “只是确认一下而已。那么，来说说你的前男友？被你害死的那两个。” 柳玄随手拉开一张椅子，气定神闲坐了下来。 “反正你已经报警了，警察还要有一会儿才能赶到，等警察来的功夫，不如我们聊一聊。” “谁要跟你聊？什么被我害死的前男友！我没害过人，也不想跟你聊！这是我家，不欢迎你们，你们给我出去！” 阿曼达却是一下子炸了，冲过来就推柳玄。 富贵紧张的护着柳玄，可阿曼达身体正虚着，富贵又壮实。 推了两下。没推动富贵，反而是她自己头晕眼花，颤巍巍的扶住了桌子。 第222章 有大冤情 “我没有推你！” 富贵一直是用胳膊护着柳玄，连碰都没碰到阿曼达，见她一副又要跌倒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先叫嚷起来。 阿曼达晃了晃脑袋，看着面前这个脸上长着两块大黑斑的丑陋男人，更加反胃了。 柳玄伸手拉着富贵，并不着急，而是慢悠悠问道。 “有没有害过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你也知道我是做风水生意的，我能抓鬼，也能探察鬼魂的记忆，所以你跟我说谎，其实毫无意义。” 阿曼达眼光微闪。 “你问这个干什么？” 柳玄淡声道：“只是在你家里见过那两个鬼魂，一个嘴巴上被人划烂了，一个内脏被人掏空了，对吗？” 柳玄说着，眼神静静的看着阿曼达。 阿曼达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像是没想到柳玄真的能看得见鬼怪，还准确的说出了那两个男人死后的模样。 她脸色隐隐有些发白，额头上也冒出冷汗。 她就知道，那两个人死后一定是缠上她了，她从以前就一直觉得家里还有别人存在的痕迹，每天都感觉有阴恻恻的视线在暗处窥探自己，所以才会在家里摆了那么多驱邪用的东西。 可是都没用！ 而最近，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甚至有时候，她闭上眼，就能感觉到有人的呼吸就在自己面前。 阴冷潮湿，腥臭无比。 可是一睁开眼，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怀疑是自己的幻觉，去医院开了安眠药，可药效也只维持了三天，三天之后她彻底睡不着了。 只要一睁眼，不仅能感觉到腥臭的呼吸，还会听见有人在用阴沉无比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 “阿曼达……” 阿曼达猛地从回忆里挣扎出来，支撑不住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她额头上冷汗淋漓。 柳玄冷眼旁观着，等她冷静一些了，继续问道： “那两人据说都是你的前男友，我想问的是，如果只是感情纠纷，一时冲动双方起了争执动手，为什么会那样残忍的把别人的肚子剖开，把内脏都挖出来呢？这样的手法，看起来不像是冲动杀人啊。” “难道你想说是我害死他，是我故意找人去把他弄成那样？拜托，你以为你是谁啊？这件案子很久以前警察就已经找过我了，已经查清楚了跟我毫无关系，而且那个人才不是什么我的前男友，他只是一个变态，每天跟踪我，说他爱我要我嫁给他！我都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我们没可能，但他还是要死缠烂打的，没办法，被我当时的凯子知道了，就找人教训了他一顿，至于为什么教训成那样，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也是这种变态罪有应得，有什么好问的！” 阿曼达恼怒的说完这些，便闭上了嘴。 柳玄眉头却皱起来。 就在她说完这些话以后，原本阴气已经消散大半的房子里，那些残留的阴气突然又开始波动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柳玄转头看向门口，试探追问：“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死有余辜？” “是啊！好好的人不做，要做变态，当然是死有余辜啦！”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道长的一声惊呼。 柳玄猛地站起来，却见道长怀里抱着那个葫芦，气急败坏的走进来。 “你这小女娃说谎真是张口就来不打草稿，看你这张脸，就是个烂桃花无数，身上有命案缠身的面相，你敢说那两个人的死跟你一点关系没有？警察查清楚了？警察也有办错案的时候！” 他一边厉声怒斥着，一边又低头用灵力安抚怀中震颤个不停的葫芦。 阿曼达也被那像装了电池一样抖个不停的葫芦给吓到了，身子瑟缩一下不敢再说话。 柳玄看她：“想知道那个葫芦里装的是什么吗？” 阿曼达缩了缩脖子，别开脸，抿着唇一声不吭，一副不想说话也不想知道的样子。 柳玄却不放过她：“是你口中的那个变态，那个内脏被人挖出来的罪有应得的男人的鬼魂。” 阿曼达闭上眼，浑身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这世界上没有鬼。” 柳玄嗤笑一声：“你自己都用鬼来害过人了，竟然还说得出口这种话？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就把他放出来如何？他好像正因为你刚才说的话而生气呢，放出来，他应该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不要！” 阿曼达尖叫一声，睁开眼死死盯着柳玄：“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根本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柳玄没说话，道长凑了过来，俯视着她。 “这话你说错了，不是这小女娃要多管闲事，是这闲事被我们给碰上了。” 而且还是个处理好了能涨功德的大好的闲事。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机缘。 机缘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碰上了要是就这么白白放过，那真是祖师爷知道了都得气得半夜起来用拂尘敲人脑壳的大错！ 道长活了半辈子了，自诩修为在同辈之中已经算是很高，但若想再寻求突破，就必须狠狠抓住这种来之不易的机缘。 “修道之人，心怀天下苍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都是我们的使命，如今是碰上这鬼魂在被降伏的时候竟然流了血泪，显然是死因有蹊跷，有大的冤情，既然这种事情被我们给碰上了，有岂有不查清楚的道理？” 道长义正词严。 仿佛没有半点私心。 柳玄不置可否。 这本就不是她要做的事情，只是因为道长有这个打算，又时机合适，便顺水推舟旁敲侧击一下罢了。 现在道长自己理直气壮站出来了，柳玄便也不再说话，带着富贵和王姐往外面走。 “道长，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差不多就回来吧，还能吃两口夜宵。” 他们回去后，给王姐加了副筷子，接着吃饭。 毕竟红姐的手艺不能浪费。 没等多久，道长便灰溜溜的回来了。 柳玄一看他满脸的不忿，就知道他肯定也是吃瘪了。 第223章 放出来还给你 “那个女娃娃，看着是个正常人，但实际上，”道长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摇摇头，“不太正常，不听人话，也不说人话。” “可不就是吗！” 一听道长说这话，王姐也气呼呼的把筷子一撩。 “你说说，我做错啥了？我帮她，还不是看在大家都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她又孤身一人在这里租房子住，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连个亲人朋友都联系不上，怪可怜的，谁知道，我这倒是好心没好报了。还是阿玄妹子有智慧，一早就不搭理她，省事儿，也省心。” 王姐愁眉苦脸的，看向柳玄的时候，眼神里还有一丝歉疚。 “这事儿怪我，要不是我多管闲事非拉着你一起帮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拖累你……” 柳玄摇摇头：“我知道你是好心要帮她，是她自己不领情，怪不得你。” 王姐满脸的纠结，还是一咬牙开口道： “其实也不单单是想帮她，我也是……也是想让你和她之间的矛盾缓和一点，哎……算了，不说了，以后啊，她的那些破事儿，咱们谁也别插手去管，就让她自己解决。” 王姐一贯是个热心肠，从前也是运气好，碰上的人往大了说是知恩图报，往小了说，是直至现在街上偶尔碰个面，也会互相笑着寒暄两句。 像阿曼达这样恩将仇报的疯子，她还着实是头一回见到。 气得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地喝了下去。 道长也在自己座位上坐下，示意富贵给他斟酒。 寸头和钢盔已经喝得有些上脸了，晕晕乎乎说话也有点大舌头。 “仙姑……你要说有文化有本事，咱们肯定不如你，但是在香江混的经验……咱可比你多。在这儿啊，最不缺的就是那种白眼狼，小人，我们就只有四个字能送给你……独善其身！” 寸头嘴里蹦出了四字成语来，龅牙龙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兄弟能说出这么有水准的话来。 柳玄也笑了笑，道了声谢。 红姐招呼着众人继续吃菜喝酒，一时间阿曼达的事情仿佛没发生过一般，气氛又恢复了和乐融融。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警察终于来了。 但因为报警地址特殊，警方那边几乎立刻就锁定了前两天发生的案件，因此派来执勤的还是上回那两个警察。 整个问询流程十分快速，因为那两个警察对当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后续王姐和柳玄送阿曼达回家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因此无论阿曼达如何胡搅蛮缠，试图让警察相信柳玄和王姐是入室抢劫，还试图对她动手，两位警察也只是无奈的看着她。 “如果您要告这两位小姐入室抢劫和盗窃的话，后续可能需要您配合经常，提供一下失窃物品的数量和金额，这样我们才好根据金额定案。” 警察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翻开手里的笔记本，看着阿曼达，等着她开口。 阿曼达脸色难看的紧抿着嘴唇。 她根本说不出来失窃了哪些东西。 事实上，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像疯魔了一样，从各个地方，各种渠道购买那些驱邪的东西。 到底买了些什么，花了多少钱，她自己心里根本没数。 而且……大部分都是很便宜的价格淘回来的，加在一起，恐怕也达不到立案的标准。 见她不说话，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摇摇头。 “既然您说不出来，那我们也不能光凭您一面之词就把人家待会警局，这对其他人也不公平。这样吧，如果您以后能确定失窃物品的金额了，或是有直接确凿的证据，再打电话报警吧。” 阿曼达满脸的不甘，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至于警察询问的关于她这一次的案件，阿曼达却是缄口不言，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根本没办法从她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 警察也很无奈。 本以为她醒来了，能提供一些线索，可没想到她是这样极度不配合。 但她现在已经被找回来了，身体看起来也没有大碍，尽管疑点重重，但也只能潦草结案。 两个警察离开的时候，表情都不好看。 时间也不早了，柳玄送走了王姐和龅牙龙等人，打了个哈欠，往回走。 可却在要进门前，又被阿曼达叫住了。 柳玄困倦的转身看她：“抱歉，以后绝不会再管你的闲事了，如果你觉得还有不满意，要不然，把那个在你家里抓住的男鬼，放出来还给你？” 柳玄语气难得有些冲。 面对阿曼达这样不讲道理胡搅蛮缠，又阴魂不散的人，她的耐心已经快要告罄了。 阿曼达表情僵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柳玄，沉默半晌，却又不发一言的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柳玄无语住了。 “快进来吧，别理那个疯女人。” 红姐在门口喊柳玄进来，顺便恶狠狠瞪了阿曼达家门口一眼。 几人收拾饭桌上的残羹剩饭，打扫卫生，稀稀疏疏，最后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将近一点了。 红姐实在是累了，从前她一个人生活，许久没有过这样热闹又充实的一天了。 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柳玄在窗下打坐。 等灵力在体内运转过两个周天，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一睁眼，却看见床上的阿月眼睛睁得大大的，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不知为何，在一片漆黑之中，阿月的眼神，竟然会让她觉得有些阴沉。 “阿月，睡不着吗？” 柳玄压下心底那一丝怪异，轻声问道。 阿月摇摇头，翻了个身，背对着柳玄，一副不想交流的架势。 柳玄觉得阿月有些奇怪。 试探的又叫了一声，阿月却不再有回应了。 柳玄也只好放弃了尝试，躺下闭上了眼。 接下来的时间照旧是忙忙碌碌。 她每日早上去店里给三位客人算卦，下午出去四周转悠，跟龙哥他们一起努力找生意。 时间很快就到了和佛爷约定好的那天。 第224章 日子不好过 因为要去码头，人群鱼龙混杂，柳玄今日便穿了一身轻便简单的灰色粗麻短袖和长裤。 富贵也是同色系的打扮。 两人出现在忙碌喧闹的码头，一时间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无他，通过这段时间的修炼，柳玄体内的杂质不断净化排出，容貌比之从前更加绮丽，远远看去，衣袂当风，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只是再多看一眼，就会看见她身边跟着的富贵。 众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叹息的遗憾表情。 这男人其实倒也是宽肩长腿，精气神十足，眉眼细看的话，也是十分俊美的。 只是可惜，脸上竟然有左右对称的两块黑斑。 看起来又脏又恶心。 要是没有这两块黑斑，这一男一女走在一起，说不定也是极为般配的一对璧人呢。 富贵紧紧牵着柳玄的手，感受到周围人投过来的复杂的目光，他脊背微微挺直了，神情却有些僵硬。 柳玄便晃了晃他的手：“不用管陌生人。” 反正富贵脸上的斑也是假的，等日后确认了他的身份，解除了危险，或是等他恢复记忆，迟早是要让他还原真实面貌的。 那些这辈子可能只见一面的陌生人怎么看怎么说，都无足轻重。 “嗯。” 富贵乖乖应了。 朝码头里面走了没多远，远远就看见了阿辉站在车旁，朝他们招手。 柳玄拉着富贵加快脚步走过去，对着车窗里面的男人微微颔首。 “佛爷。” 佛爷坐在车里，一身黑色的唐装，戴了一顶帽子，对柳玄笑道： “不用这么着急，慢慢过来就是了，反正时间还早。” 说罢呵呵一笑。 富贵却歪着脑袋看着佛爷，突然担忧道： “佛爷干爹，你今天不能坐船呀。” 此话一出，佛爷脸上笑容凝滞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整好，依旧笑呵呵的看着富贵： “哦？你倒是比你姐姐先看出问题来了？那你就说说，干爹今天为什么不能上船啊？” 富贵挠了挠头。 他脑子里是一团混沌的。 他不懂什么是看相，也不懂什么叫算命，他只是能很直观的看见一个人脸上身上有什么样异常的光。 比如现在，他眼里的佛爷，额头上全是黑气笼罩。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但若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也实在太为难他了。 柳玄于是淡淡笑道： “佛爷别为难富贵了，我帮您算一卦吧。” 说罢，凝神看佛爷的面相。 确如富贵所说，佛爷这一趟若是要去船上，恐怕凶多吉少，命宫之中一片黑云笼罩，生机渺茫。 而更为棘手的是，事业宫上也隐隐有凶光在闪烁。 而且…… 柳玄念诀掐算之后，皱起了眉头。 “这次船上的生意，对佛爷来说，很重要吗？” “为什么这样问？” 佛爷有些讶异，但看着柳玄微微有些凝重的面色，他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柳玄沉吟片刻。 她直接说道：“您这次若是要去船上谈生意，恐怕凶多吉少，船上说不定是一场鸿门宴在等着您。” “果然是这样吗？” 佛爷却并没有太意外，只是眼神闪了闪，冷笑了一声。 “我早就猜到这一趟不会太平，但也没想到阿玄你嘴里会说出来凶多吉少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比我想得要更严重一些。那看起来，我是不能去船上了？那你又问我，这桩生意是不是很重要，是不是因为你算出来，我若是不去，这桩生意八成要黄？” 柳玄点头。 佛爷眼神更加阴沉。 他看着前面，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其实最近，黑帮的生意也不好做，政府跟洋人合作，好多以前走得通的路子，都被洋人把控了，洋人胃口大，要想买通他们，要花比以前多数倍的钱，这一来二去的，最后真正落到我们手里的利润，就大大削减了。” 佛爷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这次这桩生意，是好不容易避开了洋人和政府，直接联系到了对方的话事人，谈好了，以后这条路就能走得一帆风顺，兄弟们得日子也有保障。要是走不通，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日子要不好过了。” 说着，佛爷点了一根烟，重重抽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眉头紧锁。 “这次这个生意，是佛爷亲自去谈的，跟对面拉扯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定下了这次会面。” 阿辉表情也很凝重。 柳玄了然。 今天这场在船上进行的生意，可以说是关系着信义帮未来的发展。 那的确是很严重的大事。 但也确实危机重重，即便是她再如何测算，命宫之中的生机也只有一线。 等等。 柳玄忽然眯起眼，微微俯身，凑近了细看佛爷的脸。 “怎么了？” “只是看您面相有异……” 柳玄声音低沉。 方才看只是命宫和事业宫有阴云笼罩。 可是再细看，两宫之上的阴云，竟然隐隐约约蔓延到了子女宫上。 佛爷如今，膝下只有阿月一个女儿。 这桩生意，跟阿月又有什么关系。 柳玄心念一动。 她转头看了一眼，码头边上的小卖部外面，摆着一台红色的电话机。 “佛爷，我先去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 柳玄说了一声，朝小卖部跑过去。 一个电话打去了红姐的旅馆里。 “喂，哪位？” 可她没想到，接电话的正是阿月。 她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阿月，你今天还是跟红姐在旅馆里吗？” “阿玄姐姐？” 阿月也听出了柳玄的声音，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对，我最近都在跟着红姐，在学着帮她打理旅馆的事情，红姐说我做得挺好的。” 阿月声音有些腼腆，听不出任何异常。 柳玄心中的疑惑却越发重了。 “我有事情要找红姐，她在吗？” 阿月顿了两秒没说话，才叫了一声红姐。 等听筒里传来红姐的声音时，柳玄直截了当道： “红姐，你今天看好阿月，别让她一个人待着，也别让奇怪的人靠近她。” “发生什么事了？” 红姐声音诧异万分。 第225章 好大的架子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你只要帮忙看好她就行了。” 柳玄语气有些急促。 红姐更加惊讶了。 她印象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柳玄就总是那副老气横秋镇定自若的样子，明明还只是个小姑娘的年纪，却好像已经遍历了人生风霜，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惊慌无措。 可现在，听筒里柳玄的声音，明显有一丝焦躁。 她不知道原因，但也知道能让柳玄这样的，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阿玄今天是要去码头见佛爷的，她现在这样，又是着急，又是说要看好阿月，说不定就是跟佛爷有关系。 红姐联想到先前佛爷寿宴上发生的事情，暗自揣测了一番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佛爷……应该不会那么冷血无情吧？ 这可是他唯一的血脉了…… 红姐连声答应了，挂了电话后，转头去看阿月。 恰好来了人要住宿，阿月熟练的等级信息，收了押金后把钥匙找给那人。 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红姐也有些感慨。 她对这个小丫头当然没什么感情，一开始说着觉得她可怜，但转念想想，人家可是佛爷的女儿，将来的信义帮接班人，轮得到别人来可怜她？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双腿残疾，要坐轮椅，要靠别人帮忙才能自由行动。 但等她再历练一番，心肠像她父亲那样冷硬了，指不定又是九龙黑帮呼风唤雨的头号人物。 那会儿的心疼也因为这种想法，掺杂了一点拉拢的意味。 可是现在呢？ 虽然阿玄没有明说原因，但红姐自己已经有了一点猜测。 现在看着阿月，那种心疼倒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红姐原本以为自己在佛爷身边也周旋了这么多年了，对这个老头子的为人和品性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可现在看来，她到底是个女人，论心狠，还是比不过那些翻手云覆手雨的男人。 大儿子被他亲手杀死，老婆和小儿子下落不明，现在连唯一的血脉也不肯放过吗？ 红姐脑海中浮现佛爷那张笑里藏刀阴沉沉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红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好看？” 红姐愣神的功夫，阿月已经收起了登记簿，扭头看着她，眼神有些疑惑。 “阿玄姐姐跟你说什么了吗？” 红姐摇了摇头，笑道：“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拜托我帮忙照顾你，不要让你太累了。” 阿月也抿着嘴笑起来，只是眼神里却没有多少光亮。 “这样啊，那阿玄姐姐刚才怎么不自己跟我说呢？” 她声音轻轻的问道。 红姐想了想：“阿玄今天应该会很忙，你不要想太多，她很关心你的。” “是吗？” 阿月笑了笑，没再说话。 红姐叮嘱了她几句，满腹心事的回了屋里去。一面整理着旅馆里的东西，一面透过门帘时不时的观察着她。 而码头上。 挂了电话之后，柳玄回到了佛爷的车前。 “佛爷，您考虑的如何了？” 是选择去船上做生意，还是收手回去。 佛爷面色凝重。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滞。 半晌，佛爷沉沉叹了口气，手指在膝盖上摩挲两下，声音沙哑的开口道： “我一个人的命是小，帮派里成百上千的兄弟，还有他们的家人，都指望着这次的生意过日子呢。” 柳玄心里一紧，目光凝视着佛爷的脸，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是佛爷的选择，我尊重。那佛爷，还请您收好这些符纸。” 阿辉拉开车门，等佛爷下车后，柳玄递了一把黄符过去。 还是富贵画的那些。 昨天晚上王姐遭遇的事情，已经证实了富贵画的符咒有多强的威力。 虽然黑帮之间要动手，多半是舞刀弄棒，打打杀杀，不一定会牵扯道法玄学，但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有什么阴损手段。 “这些我知道，以前搬新家的时候，底下兄弟们也会去道观寺庙里求这种符纸，保平安的对吧？” 佛爷脸色凝重，却还是挤出一丝笑意，收起了符纸。 “是你的一片心意，我一定好好收着。” 言下之意，是并不期待这些符纸能真的发挥什么作用。 柳玄也不急于解释。 而远处的码头上，小跑过来两个穿着短袖短裤的古惑仔打扮的人，到了佛爷跟前，恭敬的鞠了一躬。 “佛爷，那边的人已经都到了，都在船上等您呢。” 佛爷点点头，目光望着海上的轮船，却没有朝那边走，也没有说话。 两个小弟看看柳玄，又看看阿辉。 神情有些局促，在等待着指示。 “走吧。” 佛爷最终还是开了口，把烟蒂仍在地上缓缓碾灭，神情不辨喜怒。 “人总要想办法活下去的，不能因为害怕就什么都不做了，阿玄，富贵，有劳你们陪干爹走一趟了。” 说罢，率先朝轮船走去。 柳玄抓紧了富贵的手，紧跟在佛爷身后。 “仙姑，你走慢些，跟在我后面吧。” 阿辉跟上来，侧首对柳玄说道。 “一会儿上去，万一发生点什么事，子弹不长眼，可别伤到了你和富贵兄弟。” 阿辉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自己腰间。 是枪。 柳玄没吭声，但是放慢了脚步。 等一行人上了船，两排身穿黑西装的侍者恭敬的行礼，其中一人带领着他们往舱内二楼走去。 “雷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走到包厢前，侍者面带笑容的说了一句，然后轻轻敲响了门板，听到里面的声音后，才打开了门，对着众人做出请进的手势。 阿辉第一个走进去。 佛爷紧随其后，柳玄和富贵跟在后面。 一进去，侍者便关上了门。 柳玄暗中放出了灵力，在这包厢之中探察了一番。 而后眉头一皱，却是看向了佛爷的背影。 佛爷在阿辉的陪同下已经入座了。 圆桌对面的一个男人，四十上下的年纪，正是壮年，鹰鼻深目，眼神阴翳，精光四射的看着佛爷。 “佛爷倒是好大的架子，约好了两点，这都快两点半了，难不成是家里的钟表坏了？要不要，我送一个新的给你？” 第226章 当我是冤大头 此话一出，包厢内氛围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送钟，送终，尤其是对佛爷这样年过半百的人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无礼的表现。 加上这雷先生眼神挑衅，显然就是故意在给佛爷难堪。 阿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雷先生便骂： “姓雷的，佛爷今天肯来这船上，是给你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如今这九龙黑帮，还轮不到你这种小杂碎叫嚣呢！” 雷先生神色不变，只是扬了扬眉头，不屑的瞅着阿辉。 “我跟佛爷说话，你一个小跟班的跳起来喊个什么劲儿，怎么，佛爷手底下的人都是这样没规矩的吗？我倒是瞧见后头还跟了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怎么，是佛爷您送给我的见面礼吗？” 雷先生说着，色迷迷的眼神落在了柳玄身上。 富贵绷着脸，往前一步挡在她跟前，鼓着腮帮子瞪着雷先生。 佛爷在阿辉胳膊上拍了怕，轻声道： “今日雷先生是东道主，我们也确实迟了些，是我们理亏，挨两句骂也是应该的，别这么大火气。” 说着，又看着雷先生，依旧是一副笑脸：“只是还希望雷先生体谅，我这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做什么事也确实都慢一些。但人啊，谁没有变老的时候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等以后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懂这句话的意思了，你说是不是啊，雷先生？” 雷先生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又对着佛爷的方向吹了一口，皮笑肉不笑道： “那也得等我到了你这个年纪再说，何况那个时候，你已经在下面了吧？” “你！” 阿辉大怒。 佛爷一只手按住他，脸色也冷了下来。 “雷先生今日邀我们前来，不是谈生意的吗？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如果不谈生意，那我们帮里还有其他事情，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浪费。” “着什么急，你那信义帮，都陈年老古董的玩意了，那些老本行的生意，最近都不好做，你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不过是因为你们迟到了，我不高兴，我总得发泄一下吧？现在好了，我发泄完了，佛爷，咱们现在可以谈正事了。您请。” 雷先生笑嘻嘻起来，好像刚才只是开玩笑一般。 佛爷压抑着怒气。 但是偏偏他话说得不错，时代日新月异，黑帮的老本行生意是越来越难做，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柳玄提醒上船会有血光之灾后，依然选择了坐在这里。 佛爷深吸口气，斟酌了两秒之后，两帮人终于开始正式谈起了生意上的事情。 柳玄对黑帮生意上的事情不懂，也不感兴趣，她在意的是其他的事情。 她目光牢牢锁定在雷先生背后的墙上。 而站在雷先生身后的保镖察觉到她的目光，眼神不善的也正朝她看过来。 柳玄却浑不在意。 那面墙上有隐隐的法力气息。 她想起了佛爷寿辰的那个酒店，墙壁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的空间，可以容纳一到两个人藏在里面。 如果这面墙也是一样的话，藏在后面的会是什么人呢？ 柳玄脸色凝重。 而谈判桌上，雷先生突然激动起来。 “不可能！佛爷，这利润怎么分配，先前都是谈好的，你现在又要变卦，当我是什么，冤大头啊？” 佛爷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雷先生别动怒，谈生意嘛，自然是要好好谈才能有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现在我提出了我的建议，你不满意，那我们就再谈，不要生气，年轻人，现在火气大，过两年就知道不好受了。” “你个老……” 雷先生可能是想说老不死的。 但佛爷蓦地沉下脸来，周身阴沉沉的气势，是几十年在黑帮风风雨雨中沉淀积攒下来的威压，饶是雷先生刚才再怎么嚣张跋扈，察觉到佛爷周身气势的变化后，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他把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黑着脸，手指在桌子上用力敲击着。 “说好的三七分成，佛爷，你要知道，我帮你开拓这条商路，我是有风险的，而且一旦这条路走通了，利润很可观，即便是三成，佛爷你也很有得赚啊。” “但是我手底下兄弟多嘛，不像雷先生，底下成员都是少而精的，我这信义帮成立几十年，那么多兄弟，那么多张嘴，都是要吃饭的啊，我当然要尽可能多争取一些利益，这可不是我贪多，我肩上有重担的嘛。” 佛爷放下茶杯，无奈的摊了摊手。 “不可能。佛爷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一帮之主，谁肩上没有担子？说起来，你才是家大业大，何必跟我一个后起之辈，争这么点利润呢？三七分成，没得谈，若您不满意这个分配，那也只能请您自己做做思想工作了，我这边，这就是底线，绝不会退。” 雷先生已经把话说死了。 佛爷脸上笑容也挂不住了：“雷先生，就算是四六，你分到的也很多了，做人不要太贪心，你要是愿意，今后我可以多多提携你，我这个人，还是很欣赏你们这些有野心有热忱的后起之秀的。” 佛爷勉强维持着声音的平和。 可雷先生却只是往后一靠，不再看佛爷，也不再说话，一副拒绝合作的架势。 佛爷沉默了片刻，摇摇头。 “三七分，我那些兄弟实在是养不活。既然雷先生不愿意再谈，那也没必要在这里耗着浪费时间。阿辉，阿玄，咱们走。” 说罢，起身掸了掸衣服下摆，就要离开。 柳玄也跟着起身。 可刚走到门口，站在门边的两个黑衣男人却侧跨了一步，伸手拦住了佛爷的去路。 阿辉满眼阴狠：“干什么？” “佛爷小心！” 柳玄眼皮一跳，抬手一挥，幽蓝色的灵力在半空与另一道急射而来的灰色灵力碰撞在一处，双双消散。 佛爷看不见发生的事情，但看见柳玄的动作，也明白雷先生是在道法上下功夫对付他了。 顿时勃然大怒。 “雷振生！你是不是不想在香江混了！” 第227章 爹地救救我 “佛爷不用这么生气，我都还没生气呢，来，坐下再喝一杯茶。” 雷先生笑嘻嘻的冲佛爷招招手，又让身边的手下给佛爷的茶杯里添了一杯茶水。 佛爷没有动，只是冷冷看着他：“我要说的都已经说过了，雷先生既然不同意，那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说的了，现在我们要离开，雷先生这是不让我们走？怎么，我信义帮那么多兄弟，要是今天我走不出这个船舱，你以为我那些兄弟们会善罢甘休？” “言重了，佛爷，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图谋不轨似的，这我可担待不起。不过呢，刚才是你自己说的，生意就是用来谈的。刚才你提出了你的建议，我拒绝了，可是你都还没听听我的建议呢，怎么就要走了？佛爷不是还说自己那么多兄弟都指着这个生意吃饭吗？怎么，现在又不管那些兄弟了？难道你满嘴的仁义道德，都是在放屁？” 雷先生自己先喝了一口茶，脸上仍旧笑嘻嘻的。 佛爷额角青筋抽动两下，目光阴沉的死死盯着雷先生。 可对方视若无睹，不为所动。 而站在门边的保镖身形壮得跟铁塔似的，肌肉隆起的手臂不容置喙的拦在门口，隔开柳玄等人和门把手。 显然佛爷要是不愿意坐下，把今天的谈判流程走完，这扇门，他们是别想出去了。 佛爷脸色难看得很。 他在九龙混了一辈子，除了年轻时候遭遇过些许挫折，可自打坐上信义帮大佬的位子，就再没有人能这样给他难堪了。 尤其还是当着柳玄和富贵的面。 说起来是干儿子和干女儿，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两个外人。 两个他用自己信义帮的头目的身份给予好处，拉拢来的帮手。 如今他这样被一个毛头小子刁难，今后还怎么在柳玄和富贵面前抬得起头来。 他硬是屏着没有动作。 柳玄一面注意着那灵力射来的方向，一面朝佛爷靠近了些，低声道： “佛爷，好汉不吃眼前亏，您哪怕敷衍他两句，拖着时间，外面的兄弟们察觉到不对劲，一定会来找您的。” 而且，她也需要时间判断对手的实力。 听柳玄这么说了，佛爷才神情松动些许，重重哼了一声，在位子上坐下，冷眼看着得意洋洋的雷先生。 “好，那我就洗耳恭听，看雷先生能提出什么高见。” 说罢，佛爷将摆在面前的茶杯推开。 雷先生却又不着急了，把玩着手里的空茶杯，饶有兴致的盯着站在佛爷身后的柳玄。 “不急，我和佛爷的事情那都是洒洒水，我现在倒是对这位小姐比较感兴趣。要是没猜错的话，小姐也是玄门中人？” 柳玄心神一凛。 这人说出这句话来，是间接承认了刚才有玄门中人躲在暗处，暗算佛爷？ 竟然这样大胆，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佛爷会报复回去？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柳玄心中疑惑万千，面上却不显，表情淡漠。 “略懂一些道法而已。不过既然雷先生看出来了，那我也有个问题，这包厢里，应该还有别的人在吧？” 柳玄话音落，除了雷先生，其他人都变了脸色。 阿辉镜片后的双眼冷沉下来，恶狠狠盯着雷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雷先生，佛爷是来跟你谈生意的，你却暗中安排了人埋伏我们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雷先生对阿辉的话根本充耳不闻，他只看着柳玄。 眼中尽是欣赏和垂涎之色。 “我原以为那些玄门中人都是些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或是满嘴跑火车油头粉面的臭道士，谁知道竟然还有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姐。你这样的美人，跟着佛爷，难道不会觉得委屈？他能给你的除了钱，还有什么？不如跟着我，你需要什么我都能给，就连钱，也会比他给得更多。怎么样，考虑一下？” 佛爷嘴角抽搐两下：“雷先生，当着我的面挖墙脚，这种行为，是不是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对我来说，这也是一桩生意，顺便一起谈谈喽。” 雷先生随意的一摆手。 柳玄微微一笑：“有句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不知道雷先生听说过没有？虽然我并不觉得我是必须要依附参天大树才能栖身的禽鸟，但我想说的是，与佛爷相比，雷先生你也未必是更合适的那棵树。” “是因为你觉得我暗箭伤人，不够光明磊落？” 雷先生眉头挑了挑：“可是佛爷不见得有多坦荡，混黑道的，手段腌臜是家常便饭，光明磊落才是少有。” “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佛爷对我不错，我这个人生性惫懒，在一个环境里待久了，习惯了，便不愿意挪窝了。” 柳玄随口答道。 “可也有一句话，叫做，树挪死，人挪活，小姐不尝试换个环境，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有更好的生活呢？” 柳玄只笑笑：“如果雷先生要这么说，那为表你的诚意，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你安排在暗处的那位玄门高手呢？” 雷先生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大杀招随意的显露在外人面前。 他收回了落在柳玄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佛爷：“佛爷是好运气，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夺人所好了。话又说回来，关于我们的生意，我确实有一个更好的提议，而且我保证，你一定会很感兴趣，也一定会答应。” “雷先生这么有自信？” 佛爷冷笑。 雷先生拍了拍手。 站在身后的手下便后退两步，站在墙壁前。 柳玄眼睛一眯。 只见那手下抬手在墙壁上敲击两下，下一秒，墙壁里面竟也回应似的传出来两声敲击声，随后墙壁缓缓凸出一块，向侧边滑动。 露出来里面一个狭小的空间。 一个身材瘦小精干的男人走出来，在他脚下，有两个人被捆住手脚，遮住了眼睛，蜷缩在地上。 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 看见那二人的瞬间，佛爷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鼓动了两下。 阿辉也瞪大了眼睛：“佛爷，那是……” “雷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佛爷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问道。 雷先生没有回答。 反倒是密室里那个小男孩，原本瑟瑟发抖的缩在女人身边，可一听见佛爷的声音，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爹地！爹地救我们！我好饿，我好害怕！爹地你救救我们！” 他一边哭喊，一边拼命挪动着身体，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老公，是你吗老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救救阿昭，阿昭还那么小啊！” 女人也激动起来，朝着前面大声哀求着。 原本气氛凝滞的包厢里，变得吵闹。 佛爷脸色越来越黑。 他死死瞪着地上的那对母子，眼神里的愤怒和凶光，让柳玄都忍不住胆寒。 柳玄垂下眼。 看来这就是阿月口中所说的，她的弟弟，阿昭，和那位害死她母亲的大夫人。 她一直担心阿昭也被佛爷给杀死了，却没想到是落在了佛爷的敌人手里。 不过看那小少爷的模样，虽然身上衣服有些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七八糟，但小脸上露出来的皮肤依旧白皙细嫩，似乎没有受到多少折磨。 “佛爷，我这个人啊平时闲着没事儿，就爱到处溜达凑热闹，那天好巧不巧，走着走着就碰见这两个人，您猜怎么着？嘿，他们娘俩，正在沿街乞讨呢！” 说完，雷先生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第228章 性质又不一样了 “佛爷您见多识广，您说说，您见过的乞丐都是什么样子？那不都是穿得破破烂烂，赤着脚走在街上，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吗？可是您瞧瞧这两个人，穿的是什么？洋装！西装！小皮鞋！这女人甚至还涂脂抹粉的，去人家家里要饭！被人家拿着扫帚赶出来，在大街上好一顿羞辱啊！” 雷先生一边说，一边笑得眼角都渗出了泪花。 佛爷得脸色却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黑。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佛爷别急啊，我没说完呢。幸好啊，这两个人遇见了我，也幸好啊，我身边有人，曾经有幸见过您一家子，告诉我，原来这两个叫花子，就是佛爷您的老婆儿子！堂堂信义帮的大佬，佛爷，自己穿金带银风风光光的，自己老婆儿子却在外面要饭讨生活，而且连要饭都还要不明白，佛爷，您说这可笑不可笑呢？” 雷先生手下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佛爷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攥着。 这些人戏弄的笑声，还有那两个人哀哀切切的哭声，魔音贯耳似的往他脑子里钻。 他狠狠闭了闭眼。 他就知道，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就应该送这个贱人和这个小孽障去见阎王！ 早就跟他们说过，不要再让他在香江见到他们。 他以为这女人会有点脑子，带着阿昭离开香江另谋出路。 谁知道他们非但留在了这里，还顶着他老婆二字的头衔在外面要饭！ 真是嫌他被绿了，丢脸丢得不够，非要他在所有人面前颜面扫地是吗！ 佛爷额头上青筋暴起。 柳玄笑不出来。 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名为阿昭的小男孩，面容冷肃，声音低沉的开口道： “雷先生，你们做事，手段也未免太阴损了，不怕遭报应吗？” “哟，不愧是玄门中人，你看出来啦？” 雷先生只是笑。 佛爷转头看向她：“什么意思？” 柳玄深吸一口气：“那个男孩身上，有一只鬼。” 虽然那只鬼暂时没有做出伤害阿昭的事情，但是只要幕后操纵那只鬼的人下令，都用不了两秒，阿昭就会瞬间被索命。 而且，小孩子体质纯净，本来就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被鬼附身这么长时间，身体里阴气堆积，也会落下病根。 听见柳玄这句话，佛爷大怒，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雷先生，对着一个小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雷先生无所谓的靠在椅背上。 “佛爷，大家都是混黑帮的，必要的时候别说这么大的小孩子了，就连刚出生的小婴儿，也得拿来利用一下的嘛，大惊小怪的，好像你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一样。不过，这就是我要提出的建议了。” 雷先生打了个响指。 包厢门打开，服务生走进来，在佛爷面前放下一份文件。 “其实来之前呢，我就猜到了佛爷你可能会对我顶下的利润分配方案不太满意啊，不过呢我自己倒是非常满意，所以也没有更改分配方案的意愿，之所以愿意今天在这里进行所谓的商谈，也不过是卖佛爷你一个面子。” 雷先生使了个眼色，那个精瘦的手下拽着手里的绳子，像拽着两只狗一样，把大夫人和阿昭拖了出来。 雷先生拍拍手，继续说道： “这就是我的附加条件，只要您答应四六分成，签下这份合同，我就会放了您的夫人和小儿子，让你们一家团聚。怎么样，这个条件，是不是很合理啊？” 明明是趁火打劫，可雷先生却说得像是自己在做什么亏本生意一样。 佛爷冷冷看着他，突然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我若是不答应呢？” “您若是不答应……” 雷先生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柳玄眉头一皱。 包厢内的阴气骤然加重。 缩在母亲身边的阿昭猛地爆发出一声惨叫，拼命的掐着自己的脖子，直到掐得自己脸色青紫发黑，仍然不松手，两只脚在地上胡乱的蹬着，嘴里不住的叫着“爹地”“妈咪”。 在他身边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伸长了胳膊想要去保护自己的小儿子，可那精瘦的男人用力拉住手里的绳子，女人再怎么样也是徒劳无功。 “姐姐，在那里。” 富贵瞪着墙上的那个密室，小声的对柳玄说道。 柳玄神色一凝，手腕一动，一道灵力朝着那个方向射出。 但几乎一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被里面那个人轻松化解。 而与此同时，阿昭的声音越发痛苦，也越发的干涩，像是喉管快要被捏碎了一般。 佛爷脸上阴云密布。 他痛恨这种被人拿捏了软肋，被人威胁的感觉。 他也从没想过，在自己掌权信义帮，呼风唤雨了几十年后，竟然还有人敢威胁自己。 “你就算杀了他们也没有用，这女人是个荡妇，这小子是她跟别的男人生下的小畜生，你以为拿他们威胁我是什么好主意？今天，这个合同，我不会签，而我如果出不去这艘船，或是出去的时候缺斤少两，信义帮的兄弟们自会为u我找回场子。” 家丑不可外扬，但佛爷现在也无所谓了。 不过是一个给他戴绿帽的贱女人，和一个身体里都没有他的血脉的贱种，凭什么能威胁他？ 就算有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父子亲情又如何？ 女人，孩子，只要他想，随时都是唾手可得。 柳玄看了一眼佛爷。 有些震惊，但并不意外。 毕竟当初这件事情还是她算出来告诉佛爷的，加上亲眼目睹佛爷对阿月的残忍，和对大儿子的绝情，此时此刻佛爷为了生意放弃这个小儿子，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 这个男人，首先是信义帮的头目，其次是他自己，最后才是什么人的丈夫或父亲。 在他眼里，亲情只有在不挡他路的时候，才有被珍惜的资格。 “是吗？原来我竟然帮佛爷抓到了你的仇人啊？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这件事情性质又不一样了。” 雷振生一合掌，眯眼笑得满是算计。 “既然我帮了佛爷的大忙，那么我作为佛爷的恩人，提点小小的要求相比不过分吧？佛爷放心，我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四六分成的条件不变，但是在此基础上，我想要佛爷在深水埗的地盘。” 深水埗？ 柳玄抬眼。 那不就是他们的住宅所在的区？ 不过那是个纯粹的住宅区，路上来往的都是普通上班族和本地人，黑道势力不多见。 深水埗竟然也是信义帮的地盘吗？ “你真是得寸进尺。” 佛爷冷嗤一声：“我说了，这两个人随你怎么处置，至于跟我要地盘？做梦。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的都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像你这个年纪，已经是信义帮的大佬了，而你还只是个抱政府大腿的走狗。人说出名要趁早，像你这样的，这个年纪还没闯出一番名堂来，我看啊，这辈子你也就走到头了。阿辉，走了。” 阿昭已经痛苦得倒在地上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佛爷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朝门口走去。 服务生进来之后就没有关门，雷先生也没有再让人拦着。 柳玄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地上的阿昭，抿了抿唇，还是跟着佛爷离开了。 “佛爷，这桩生意没谈下来，我们怎么办？” 下了船，阿辉忧心忡忡问道。 佛爷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先看了看跟在后头的柳玄和富贵。 柳玄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听的，便带着富贵主动提出先回去了。 第229章 天道之子的外挂 “什么怎么办？生意没了，再找再谈，香江这么多人，我就不信只有他雷振生一个人能把那条路走通了。” 佛爷看着柳玄和富贵走远的背影，眼神阴沉沉的。 那个雷振生，真的不是个东西。 他带领信义帮，风风雨雨几十年了，更不是头一回跟别的大佬坐下来谈生意。 可是像他这样，一上来就用阴损手段的，却实在是少见。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那两个废物竟然落到了雷振生手上。 想起刚才在船舱包厢里，阿昭哭着喊着叫爹地救命的场景，任佛爷如何心如铁石，也不由得心口一阵酸痛。 虽然恨极了那个在他的房子里跟别的男人乱搞的女人，但是阿昭是他真真切切放在心尖上疼爱了好几年的小儿子。 再怎么冷血无情的男人，说到底也是个人。 佛爷心里，仍然有着平凡的人的感情。 他真心的疼爱着阿昭。 对他来说，阿昭这个儿子，是特殊的。 阿城那个大儿子，他寄予了太多的厚望和期待，因此比起疼爱，更多的是严格的教导。 而阿月，是个女儿，又是养在外头的小老婆生的，既不能继承家业，又不能名正言顺的写入族谱，便不必多说了。 而阿昭，因为上头有个大哥顶着，不需要他有多大的出息能继承信义帮头目的位子，因此佛爷在阿昭身上，倾注了最多的属于父亲的慈爱与疼惜。 那些付出过的感情没办法作假。 心里的疼痛也不可否认。 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佛爷目光深沉，伸出手捂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半晌没有说话。 阿辉观察着佛爷的脸色，试探的问道： “那阿昭少爷他们……要派人去救回来吗？” “救什么救？又不是我的亲儿子，救他说不定还要折损我几个兄弟，阿辉，我怎么教你的，这种亏本的生意，你怎么想得出来？” 佛爷脸色骤变，怒斥道。 阿辉立刻低下头，恭谨道：“佛爷我错了。那我这两天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可以合作的人。” “嗯。雷振生那边，也找两个机灵点的兄弟盯着，我不希望有些不该被别人知道的话，传得满城风雨。” “是。” 柳玄带着富贵，却没有直接回家。 虽说提前告了假，但她作为店里的老板，还是该过去看一眼店里的情况才安心。 何况今天她不在，上午的三位算命的客户是道长接待的。 柳玄有些担心。 道长有时候性子太直，说话也直，不懂得什么叫委婉。 柳玄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了客户不高兴。 在路上买了两根雪糕，两个人牵着手，朝店铺的方向慢悠悠走过去。 富贵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复述着道长先前教他的道教口诀。 柳玄看着他。 他自己或许没发现，但其实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灵力，全部灌注到他身体里。 他不止是在巩固知识。 他是在一无所知的修行。 这大概就是天道之子的外挂吧。 柳玄有点羡慕，但也知道自己羡慕不来，只好叹了口气，狠狠咬了一大口雪糕。 突然之间。 一股恶寒阴沉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玄拿着雪糕的手一僵，猛地抬头向前看去。 之间迎面一列三轮车的队伍，每一辆车上都堆着满满当当的纸箱子和各种家具。 是有人在搬家。 骑三轮的和三轮车后面用力推的，都是年纪不小的中老年人。 年纪最大的那一个，脸上皮肤皱得像树皮，眼睛被松弛得耷拉下来的眼皮遮住，几乎看不见，推车的时候，枯瘦的手臂上爆出根根青筋，似乎只要再用点力就会立刻折断一般。 这样的一幕看起来令人痛心，但在香江也不少见。 现在愿意干苦力活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大部分年轻人都是去上学，找白领坐班的工作，还愿意出卖体力挣钱的，也只有这些一把年纪还要养家糊口的老人。 柳玄看着这些人，心里并没有同情，而只有谨慎的警惕。 刚才那股恶寒的气息，就是从这些人里面传来的。 只是只有一瞬，便消散殆尽了。 她紧绷着脸上表情，死死盯着这些人的脸，观察着每一个人的面相。 不是这个人。 也不是这个人。 都不是…… 等一整个三轮车队从面前走过，柳玄心中更加疑惑了。 那感觉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可那些人里，竟然没有一个面相有异。 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怎么会这样？ “富贵，你刚才有没有觉得那些人里有谁不对劲？” 柳玄自己想不明白，期待着身为天道之子的富贵能一语道破天机。 可富贵茫然的看她一眼，又看看她手指的方向，摇了摇头。 “姐姐，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哇。” 他刚才光顾着低头吃雪糕和背口诀了。 柳玄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走吧，先回去再说。” 富贵察觉到柳玄的失望，愣了一下，随即认真的朝那已经走远的队伍看去。 可惜距离太远，他仍旧是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姐姐刚才要他看的是什么呢？ 富贵心里有些在意。 姐姐需要他帮忙，可他却因为自己的心不在焉，什么忙都没帮上。 怎么可以这样！ 富贵对自己不满极了，手里的雪糕看着也不香了，回去的路上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柳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一时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 一直到走到了巷子口，柳玄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富贵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了。 “怎么不高兴了？” 一转头，看见富贵鼓着腮帮子一副生闷气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在生谁的气？” “在生我自己的气。” 富贵认真的看着柳玄：“姐姐，是我不好，刚才不专心，你问我问题，我都不知道。” 柳玄愣了一下。 她刚才本就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她自己也什么都没看出来，问富贵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 没想到却让这小子自己气成这样。 她觉得有点好笑。 但看着富贵严肃认真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把这件事情当成很严肃的事件了。 便笑了笑：“那有什么关系？你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去看，要去想，当然不可能对我的问题都能答得上来。别紧张，真的没事。” 说着，两人便走到了小院门口。 柳玄注意到两旁的邻居们，有不少都把门开着一条缝，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想来是自己这小院子每天雷打不动的有三位客户登门，说生意好呢，只有三个，说生意不好呢，每天都一定有三个。 大概他们也觉得纳闷吧。 柳玄不在意，玄学这种事情，只要你有真本事，算得准，那一传十十传百，名声自然就会打响了。 说不定到时候，这些邻居也会成为他们的客户。 柳玄推开小院的门。 迎面就听见一阵阵欢乐的笑声。 “哎呀，说曹操，曹操到，瞅瞅，这就是我们老板。” 道长一看见柳玄回来了，笑得更是大声。 柳玄吓了一跳。 自打相识以来，还从没见道长这样开心过，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 这是有什么高兴事儿？ “道长，怎么了？早上你一个人还顺利吧？” 只是算命而已，应该不会有太难缠的客户，但柳玄现在怀疑道长是不是为了照顾客户的情绪，太压抑自己的性子，压抑出问题来了？ “看你说的，能有什么问题，我坐镇，你放心！” 道长眼睛一瞪，拍着胸脯，伸手来拉柳玄。 “快，过来见见人。” 第230章 都不能成 道长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得让柳玄有点毛骨悚然。 古语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有另一句话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柳玄觉得这两句话用在现在的道长身上，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但她自己是那个被献殷勤的人，是那个被拜年的鸡，这种感觉就不太好了。 “怎么了？” 柳玄被道长拉进屋子里，抬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何警官？” 坐在屋里，穿着警服的何俊生看见柳玄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 他原本脸上是有些不耐烦的忍耐，可一看见柳玄，惊讶过后，便现出了忍不住的笑意。 “柳小姐？这么巧？” “是很巧。” 柳玄暗自嘀咕着。 她也不知道香江各个区的警署有没有各司其职一说，怎么这何俊生，再九龙见过他，在深水埗也能见到他。 但是他一个警员怎么会来店里？ 柳玄想到了什么，神情严肃起来：“你来这里，是我们店铺有什么问题吗？道长，你们先前在聊什么？” 店铺的营业资质那些，龙哥是一早就办好了的，该给哪些政府部门好处，也都上下打点过的，何况佛爷先前也说会去跟认识的人打个招呼，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而且何俊生是警署的人，又不是工商监管的。 他来这里干什么？ 而坐在何俊生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中年妇女，暗自上下打量了柳玄许久，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俊生啊，原来你跟老板认识啊，怎么不早介绍妈来这里，也好早点认识一下老板啊。” 妇人在何俊生肩膀上捶了一下，然后满面笑容的走过来，抓住柳玄的手亲热的晃了晃。 “我那些老姐妹们都说这小巷子里藏着一家神店，说店里的老板算无遗漏，是个道行高深的神仙，我还以为就是道长呢，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老板，您跟我们俊生既然认识，那您觉得，他怎么样啊？” 柳玄这时候反应过来，这妇人恐怕就是何俊生的母亲。 于是她一本正经道：“何警官是个非常优秀的警员，工作认真负责，为人也十分热情，乐于助人，香江有这样的警员维护治安，我们老百姓都很有安全感。” 她一番肺腑之言说出来，何母的脸色十分复杂。 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这姑娘，怎么瞅着有点木楞楞的呢？ 她的儿子，工作起来什么样子，她能不知道吗？ 她要问的哪是这些？ 看出来何母的表情微妙，道长上前来打圆场。 “老板，何警官当然是个好警员啦，不过他今天休假，不是出来执勤的，大家就当是朋友一样相处，说点别的，你觉得何景观，适不适合当朋友啊？” 柳玄有些困惑。 既然是休假，为什么出来还穿着警服？ 她忍不住多看了何俊生一眼。 何俊生俊秀的面庞有些飞红，抹了抹耳垂轻声道： “本来是要去加班的，被我妈临时拉过来了……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穿着警服坐在别人店里，任谁都会担心的吧。 “还好。” 柳玄摇摇头。 “两个年轻人感情看起来还不错啊，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呢。” 何母看着说话的二人，眼神里有着柳玄看不懂的慈爱。 道长却是直勾勾盯着何母：“年轻人嘛，自然是有共同话题，我看啊，您也别着急，也别乱插手，给他们点空间，让他们自由发展，说不定就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了。” “说的也是，是我着急了，道长您是不知道，我这个儿子啊，就是个工作狂，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上班，周末还是上班，就连他的上司都看不下去了，强制要求他休假，他还穿了一身制服想着去加班！你说，就他这样的，我要是不插把手，他能上哪认识女孩子去？单位里？算了吧，那些女警员，一个个凶得要命，以后万一要是意见不一致，我还得在自己家里夹着尾巴做人，我可不愿意。” 何母摇摇头。 “不过现在好了，这小子闷不吭声在外面自己认识了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老板看起来就是个性格好，有家教的，以后来了我们家，我一定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 道长连连点头。 富贵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何母边上，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困惑的看着她： “阿姨，你很想要一个女儿吗？” 何母看见富贵，先是被他脸颊上两块黑斑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有些迟疑的看向道长： “这位是……” “这是我们老板的弟弟，也是我的徒弟，也是个天资很好的修道之人，以后啊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弟弟？怎么……这脸上的是胎记还是什么？怎么看着这么吓人呢？” 何母犹豫着道。 “我的脸上是疮，姐姐说，碰到了会传染的。” 富贵认真的说出这句话之后，何母脸色骤变，吓得急忙站起来离他远了些，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哎呀……有病就不要随便出来跑了嘛……还是传染病……真是要死了……俊生我们走了！” 说罢，看也不看柳玄一眼，急匆匆生拉硬拽着何俊生离开了。 “这就走了？不留下再喝杯茶吗？” 道长还有些依依不舍，追到门口大声问道。 对方当然没有再回答。 道长满脸遗憾的走回来。 柳玄盯着他。 “看我干什么？都怪你，教小孩子乱说话，现在好了，把人吓走了。” 道长没好气的说道。 柳玄耸耸肩：“她不是来诚心算命的，不算是客户，对我而言没什么损失。倒是你，道长，你不对劲啊，打的什么算盘？” 道长支支吾吾的笑道： “我能有什么算盘？你没看出来，那妇人是来替他二字算姻缘的吗？你说巧不巧？我刚算到那小子红鸾星动，刚给他们指了个方向，你就从那个方向出现了。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问你呢，你跟那个小警察，怎么回事？有没有点，爱情的火花？” “你觉得呢？” 柳玄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倒是的确觉得何警官的面相很是奇特，给她一种亲切的感觉。 但亲切和心动的区别，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我觉得啊，我觉得，你俩有戏。” 道长神神叨叨的。 柳玄笑笑：“到底是我俩有戏，还是我俩有戏之后，你俩才有戏，道长您心里有数，我也不说破。不过我只说一句，那个女人啊，不是省油的灯，谁嫁进他们家，日子都不会好过。且不说我是修道之人，就算不是，就算我必须要找人男人嫁了，我也不会选择他们家的。” 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道长索性也不装了。 “我是瞧上他老娘了，不过咱们是道士，不是和尚，没人说道士不可以娶妻生子啊。我都一把岁数了，也是到了希望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希望有个老婆对我嘘寒问暖的年纪了。不过你放心，我呢也就是附和她一句，你跟那个何警官，能成就成，不成也无所谓，爱情这东西嘛，还得是自己努力去追才能成功。” “成不了的。” 道长话音刚落，富贵就严肃着一张脸插了一句。 道长扭头瞪他。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等会儿，你说谁不能成？是你姐姐不能成，还是老子不能成？” 一想到富贵的天资，道长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富贵看他一眼：“都不能成。道长，你有空的时候多去河边转转吧。” 第231章 两段姻缘 “去河边转转？什么意思？” 道长暗自嘀咕着，突然眼前一亮，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富贵。 “好徒弟，你是不是在暗示，师傅的姻缘会在河边碰见啊？” 富贵却一脸认真的摇头，看着道长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师傅，我的意思是，你多去河边转转，说不定能看见漂在河面上的木盆，盆里可能会右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弃婴。你把弃婴捡回家，不就后继有人了吗？” 小傻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道长，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之后，道长脸色青红交加。 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只能恨恨的瞪他。 “要不是不能给自己算命，我高低得给自己算一卦。我凡心未了，命中肯定有机会娶妻生子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这都年过半百了，再往后，就算能娶老婆，那也不中用了呀。要不然，徒弟你受点委屈，屈尊叫我一声爹？” 不等富贵反应，道长又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放心，不让你白喊，你喊我一声爹，我就把我身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你，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师傅对徒弟一般有所保留，可你要是我儿子，那就不一样了。” 柳玄眉头皱起来。 “道长，不然，我给你算一卦吧，你别为难富贵，他有自己的家人。” “那也得他想得起来家人在哪儿啊。” 道长不以为意。 但柳玄主动提出帮他算一卦，他还是乐得占便宜的。 这小丫头虽然天资不如他徒弟，但前世的成就无人能敌，有基础在，也差不到哪儿去。 柳玄拉着道长去一边算卦。 富贵独自一人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对而坐的身影，鼻头突然有点酸涩。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家人的。 姐姐也总是说，要等自己恢复记忆的那天，就能找回他原本的家人。 可那些人会在哪里呢？ 姐姐说他们是在香江相遇的，他就是香江本地人，但有坏人在追杀他，所以要在脸上画上黑斑掩人耳目。 可是坏人认不出来他，难道连他自己的亲人都认不出来他吗？ 这么久了，他跟着姐姐在香江也算是走南闯北，可是却没有听说过哪怕一丁点有谁在找人的消息。 他的失踪，对所谓的“家人”来说，是无足轻重，是不需要寻找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些人怎么能被称为家人呢？ 如果他现在走丢了，姐姐一定会非常担心，一定会到处找他。 姐姐才是他的家人。 可现在，却总有一些不相关的莫名其妙的人，想要从他身边抢走姐姐。 想要取代他成为姐姐的新的家人。 他不愿意，他不同意。 想到刚才那个妇人说的话，和她看柳玄的眼神，富贵眼底慢慢浮上一抹郁色。 他不会容许任何人抢走姐姐。 姐姐是他一个人的。 富贵闷不吭声的慢慢走过去，紧挨在柳玄身边坐下。 道长瞧他一眼：“怎么，你姐姐给我算个命，你也要跟过来看着？老头子我你也不放心啊？” 道长话里有话，柳玄正凝神皱眉，细看道长的夫妻宫，并没有多想。 “富贵失去了记忆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这些天来也是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自然是依赖我的。” 她随口说道。 道长哼笑一声，一副已经看穿了一切，却偏偏不说破的表情。 富贵被道长这样看着，刚才的阴郁情绪散去，又不好意思起来。 额头抵着柳玄的后背，试图把整个人都藏在柳玄身后。 柳玄推了推他。 大夏天的，成年男子体温本就比女生高，他这样贴上来，柳玄感觉自己坐在了一个火炉边上。 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道长脸上，掐诀掐了半天，才沉吟着开口道： “道长，您不用着急，您命中注定会有两段姻缘，而且膝下会有一子一女，后继有人。” “什么？两段？” 道长惊了一下，磕磕巴巴道，伸手抓住了柳玄的手腕。 “小丫头，你可不能胡说，老子是个好男人，怎么会有两段婚姻？还都有孩子？这……这可不行啊……” “卦象算出来就是如此，这是好事啊道长，你那么想娶老婆想有孩子，这下你应该放心了。” “我放什么心……害，你这小丫头，故意埋汰我！徒弟，你来看，师傅相信你，你天资好，随便看，随便说。” 道长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架势，扭头去问富贵。 富贵眨巴着眼睛从柳玄背后探出头来，乖乖道：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姐姐不会算错的，道长你要相信姐姐。” “算了！算什么名，老子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道长一摆手，已经不想再跟这对姐弟说话了。 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今日不会再有人上门做生意之后，柳玄和道长关了店门找地方吃晚饭去了。 顺便把今日在船上发生的事情和在路上遇到的跟道长简单说了下。 “道长你觉得呢？你觉得是我的错觉，还是……” “要是你的错觉，那你这一身的修为可就是白瞎了。” 两人坐在店铺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点了三菜一汤，一边吃一边聊。 听了柳玄的问题，道长喝了一口酒，回答得果断而又坚定。 “不过你也不用事事都放在心上，有人的地方就有阴暗，阴暗的地方最易滋生阴气和暗鬼。即便是感觉到了什么，但只要事情没自己找上门来，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倒是那个佛爷，我算是看出来，名义上是你的干爹，其实就是你的大客户，给你送生意来的。那我倒是觉得，你如果真的想靠玄学赚钱的话，或许要把挖掘客户的重心，放在那些大人物身上。你想，这个佛爷，就是你的活招牌啊，你帮他处理的难事越多，你的名声就传得越广，普通人或许不一定知道你的厉害，但是跟佛爷差不多地位的那些黑帮大佬，甚至其他领域的大佬，肯定多多少少对你有所耳闻的。你跟龙哥说一说，多去挖掘那些优质客户，咱们这店的生意，不愁没得做啊。” 道长一说起赚钱的事情，两眼都放光。 实在也不能怪他满脑子想着赚钱，实在是在香江，没钱寸步难行。 何况道长从前的栖身之所都被没收了，以前他视金钱如粪土，那是因为不管有钱没钱，这世界上总还有个地方可以为他遮风避雨。 可现在好了，没钱，他只能流落街头，还要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叫花子欺负。 所以他现在是想方设法的要让柳玄这家店做大做强，毕竟这就是他认定的今后的栖身之所。 柳玄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那我就听您的，如果这事情跟我有缘，想必总会再遇见的，若是碰不到，那就是与我无关。” 吃完了饭，道长回店里去等龅牙龙，柳玄带着富贵回去。 却恰好在小区门口撞见也刚刚下车回来的红姐和阿月。 看见阿月的瞬间，柳玄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柳玄，被红姐放在轮椅上的时候，紧抿着唇，表情冷漠，眼神里是柳玄陌生的阴沉。 而她的手，下意识的揉捏着膝盖上的毯子。 毯子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鼓起来一小团。 柳玄皱着眉头，走过去。 “阿月。” 听见柳玄的声音，阿月猛地抬起头，一阵愕然之后，脸上表情恢复了柳玄所熟悉的，那种略带羞涩的乖巧。 “阿玄姐姐，你也回来啦？” 她眯着眼笑着对柳玄说道。 柳玄走到她身边，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她膝盖上。 第232章 平静得像装出来的 “巧了，你们今天也回来得这么早？” 红姐走到阿月身后推着轮椅，看了眼柳玄，想要问问白天那通电话的事情，可顾忌着阿月在场，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事情结束得早，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又没什么事，索性就早点回来了。” 柳玄简单跟红姐说了几句。 进门的时候，柳玄隐约听见对面阿曼达的房门也咔哒响了一声，是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阿曼达在门后窥探？ 柳玄朝对门看了一眼，那扇门上原先挂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全部摘掉了，想来是她也终于明白了，那些她到处便宜淘回来的假货，根本就没有用。 “快进来喝杯茶，消消暑。” 红姐给众人都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喝了一口，便去卧室先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 柳玄跟了上去，顺手将卧室的门给关上了。 富贵朝卧室张望了一眼。 若是从前，他一定是要跟上去看看姐姐在做什么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不只是姐姐的卧室，老板娘和阿月也住在里面，那他就不能随随便便开门进去了。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阿月看了看卧室，又看了看富贵，自己转着轮椅朝他靠近了些，低声问道： “富贵，你和阿玄姐姐今天都干什么了？一直在店里吗？店里生意是不是很忙，要不然明天我跟你们去店里帮忙吧，我还没去店里看过呢。” “店里不忙呀，姐姐每天只接待三个客人。” 富贵转头看着阿月，笑嘻嘻道。 每天只接待三个客人？那要怎么赚钱？ 阿月露出惊讶的眼神：“那今日，也只接待了三个客人？可是三个客人，用不了一天吧？” “今天没有接待客人，今天姐姐带我去了船上，见了佛爷干爹。” 富贵毫无防备，问什么答什么，说完见阿月半晌没再有问题，便自顾自去看电视了。 阿月缓缓低下头。 刘海垂下来，遮住她有些隐藏不住沉郁的眼神。 果然，阿玄姐姐今天果然是去见佛爷了。 为什么？ 那个男人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不闻不问，反而对阿玄姐姐这样亲近。 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阿玄姐姐，为甚恶魔要瞒着她？ 她还以为她们是好姐妹，可是连这种事情，都要背着她偷偷去做吗？ 佛爷跟她去干什么了？船上？难道是游轮吗？是了，佛爷家大业大，为了讨女儿高兴，在游轮上举办宴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阿月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心态有点不对，甚至有点疯魔了。 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从被打断双腿开始，她心里的阴暗的念头就不受控制的一直在疯涨，她一直很努力的在克制，在假装无事发生。 可是一次次听到这些刺激她心神的消息，阿月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失控了。 卧室里。 红姐一回头看见是柳玄，一边换衣服，一边露出八卦的表情。 “今天出什么事了？” “佛爷去船上谈生意，差点被人暗算。还有，那个人……抓了佛爷的妻子和小少爷。” 小少爷？ 红姐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 “小少爷还好吗？你说那个人暗算佛爷，是不是也是个手黑的小人？那小少爷落在他手里，是不是遭了很多罪？” 红姐有些揪心。 小少爷阿昭她也见过几回，是个冰雪聪明的小男孩，又被佛爷教导得十分有礼貌，见过他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只是很可惜，出了那种事。 以佛爷睚眦必报的性格，要报复那个女人，必然是不会放过小少爷的。 大少爷阿城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那人恐怕并不知情，只以为阿昭还是佛爷的软肋，所以才会抓了阿昭来威胁佛爷。 “那孩子身上有鬼魂，应该是那个男人下的手，用来控制他们。” 柳玄想起船上的事情，也忍不住担心。 成年人尚且承受不住阴魂缠身的折磨，更何况是一个年纪那么小的孩子。 “什么？用鬼魂来控制小孩子？天杀的，那些人也不怕遭报应！可怜阿昭那么小，又从来没吃过苦……” 红姐恨恨的骂着。 柳玄打断了她，看了一眼门口。 “红姐，我还有别的事情想问问你。这几天阿月跟着你，你有没有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问？阿月怎么了？” 红姐有些惊讶：“我跟你说过的呀，阿月是个好姑娘。” 柳玄脸色凝重。 她今日看见佛爷子女宫有异，可阿昭与佛爷没有血缘关系，根本不是佛爷的儿子，他就算出事，也不会应验在佛爷的子女宫上。 佛爷的子女宫对应的，只有阿月一人。 既然有异，那就应该是阿月这边出了问题才对。 “我不是说阿月哪里不好，我是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是情绪上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柳玄解释道。 “红姐你也知道，这么多天了，佛爷一次也没有问过阿月的情况，我怕阿月心里会有疙瘩。” 红姐点头，细细想了想，才觉得不对劲。 “你这么一说，阿月这丫头，是有点奇怪，怪就怪在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一般的小姑娘，有这种遭遇，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弃，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崩溃，哪怕她以泪洗面，或是封闭内心不跟任何人交流，都是正常的。可是阿月，却再平静不过了。” “平静得就像是装出来的。” 柳玄淡声补充道。 红姐猛地点头：“对，没错，就是这样。像是装出来的一样。可是装一天两天没关系，她能一直装得那么平静，现在想想，还真是叫人心里毛毛的。” 柳玄沉吟了片刻。 “倒也没必要太紧张，红姐你要是还愿意带着她，就带着吧，只是稍微留心一点，有什么不对劲，及时通知我就好了。” “我倒是觉得……要不要，给她找个心理医生看一看？她年纪小，想事情容易想不开，别陷在仇恨的死胡同里，把自己一辈子给搭进去了。” “先观察一阵子再说吧。” 红姐点点头：“她跟着我，这些事情我会留意的，你专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两人从卧室出去的时候，阿月便转头看了过来。 眼神有些直勾勾的。 红姐原本没有多想，但经过柳玄这么一提醒，再被阿月这样看着，便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阿玄姐姐，你们怎么在里面那么久？在说悄悄话吗？” 阿月笑着问道，转动轮椅朝二人靠近。 红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尽管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妥，定住了，可阿月却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她有些尴尬的看看红姐，咬了咬嘴唇，又求助似的看向柳玄。 柳玄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说了点店里的事情，很无聊，阿月你不会感兴趣的。” “你们从来不跟我讲，怎么知道我不会感兴趣？” 阿月声音有些尖锐。 柳玄想了想：“道长想要讨老婆，你有什么建议么？” 阿月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道长，道长不是修道的吗？修道之人，能……能结婚吗？” 这有点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而且，这话题未免转得太快，她根本接不住。 柳玄耸耸肩：“我也觉得匪夷所思，所以跟红姐在里面多说了一会儿。对了，你们吃过饭没有？要不要我去给你们煮点面？” 阿月没说话。 红姐摆摆手：“早吃过了，对了，有个人托我给你传个消息。” 第233章 阿月的诡异 “什么消息？” 柳玄有些惊讶。 红姐现在仍然在经营她自己的旅馆，两边业务都不相通，会有什么人要红姐给她带消息？ 要知道佛爷现在有她家里的电话，都是直接电话与她联系了。 “是黄爷。黄爷来我店里的时候，跟我说，他有计划要开一家新店，问问你有没有空，去帮他看一看新公司场地的风水。我没有帮你回绝，虽说黄爷和佛爷是黑道上的竞争对手，但你自己毕竟也要做生意不是，做生意的，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何况佛爷有意拉拢你，你跟他的关系，自然是要更亲近你一些，你要是帮黄爷的忙，多少也得顾忌着一点佛爷的看法。” 红姐是这么想的。 柳玄微微皱起眉头，没有立刻回答。 从跟佛爷认干亲的那一刻起，她就想到了这种场面。 与其叫认干亲，不如说是委婉接受了佛爷的招揽，她虽然没有混黑道，也没有加入任何帮派，但所有知道她和佛爷走得近的人，都会默认将她和佛爷，和信义帮捆绑在一起。 这样的局面有利有弊。 好处是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外地人，尤其是内地来的人要在香江生存，本就面临诸多难处，更不用说有些对内地存在敌视情结的人会故意刁难。 但一旦知道她是信义帮的人，那些人再怎么看不惯，也只会远远的绕着她走。 她可以借此规避掉很多普通人会面临的棘手的情况。 但坏处就是，比如现在。 她若想接黄爷这桩生意，也要好好思量一下，若是佛爷知道她接了黄爷的活儿，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柳玄沉吟了片刻。 “明天我会打电话去问问佛爷，如果没问题的话，还请红姐帮忙转告黄爷，这生意我会接。” 红姐点头。 私心里她其实也希望柳玄能接下这桩生意。 毕竟黄爷虽然名声不大好听，但却是出了名的信这些，出手也阔绰，上一回也是，服装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黄爷直接付了三千。 阿玄那小店刚刚开业，正是急需生意和资金的时候，像黄爷这样大方的客户，来几个都不嫌多。 阿月从她们的对话里听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但也不是她想听的内容，索性乖乖打了个招呼，红姐便带着她先去洗漱了。 柳玄看着关上的浴室的门，留了个心眼，微微垂眸，灵力在周身细致的游走了一遍。 而后眉头皱起。 她默念口诀，灵力在心口处聚集，一阵锐痛后，一缕极淡的阴气从心口溢出，然后被灵力绞杀。 她低头看着自己心口处，眼神变得冰冷。 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体内的阴气。 到底是在何处沾染的？难道是在船上？ 可离开船舱的时候，她检查过自己和富贵的身体，确信没有半点异常。 今日也没有遇见阿曼达。 柳玄在脑海里快速的分析着，然后缓缓抬头看向了浴室。 夜里。 红姐已经睡着了。 柳玄躺在自己靠近窗下的小床上，心里纷乱万分，没有半点睡意。 她索性坐起来，看了看窗外的皎洁月色，没有穿鞋，光脚小心翼翼的走到大床边。 阿月正侧躺在那，睡颜静谧。 柳玄静静的看着她。 阿月真的是个很好的小姑娘，从第一次在佛爷的院子里认识她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性子。 哪怕是遭遇了那样可怕的经历，失去了最爱的大哥，失去了支撑自己行走的双腿，她也依旧努力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柳玄不愿意把她往坏的一面想。 但是那件事情实在太不合理。 她怀疑过很多可能，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忽略了很多细节。 她以为自己把阿月带回来照顾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做到照顾到阿月的方方面面。 比如阿月的心理状态。 柳玄一边凝视着阿月的脸，一边释放出一小股灵力，在她身上探察着。 她想要弄清楚，阿月和她身上总是出现的阴气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可正当她的灵力在阿月体内快要游走到膝盖位置的时候，黑暗中，阿月突然睁开了眼。 那幽幽的眼神，看得柳玄心跳都停滞了一拍，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阿玄姐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阿月一开口，声音也是幽幽的。 柳玄不动声色的收回灵力，放下手：“刚才被蚊子咬醒了，所以想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被咬。要不要我去点个蚊香？” 阿月慢慢撑着床做起来，仍旧直勾勾的盯着柳玄摇了摇头：“我没有被咬。阿玄姐姐，你是睡不着吗？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就像……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柳玄怔了怔。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什么样的眼神，但阿月这句话说出来，加上她又那样看着自己，柳玄竟然有种自己的意图被看穿的感觉。 但是……怎么可能呢？ 普通人根本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 但是又如何解释，原本熟睡的阿月，会突然醒过来，而且说话的气势这样咄咄逼人？ “你看错了，大概是我被蚊子闹醒，心情不好，所以眼神看起来也有点凶吧。既然不用点蚊香，那我去抹点花露水就睡了，你也快睡吧。” “阿玄姐姐。” 柳玄正要走开，阿月却又叫住了她。 “怎么了？” 柳玄回头看她。 冷白的月色从窗口照进来，阿月脸上的笑容透着一丝诡异。 “阿玄姐姐，明天我能跟你们去店里吗？自从离开医院，你就一直在忙店里的事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待在一起了。我……我想你能陪陪我。” 柳玄没有多想：“红姐一直在陪着你啊。” 阿月垂下眼，露出一点难过的表情。 “可是……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吧，我听红姐说过，你们要到处跑去找客户，可能带着我，是一种累赘吧。” 说罢，阿月躺下去，拉高被子蒙住了头。 柳玄有点头痛。 明天是无论如何不能带着阿月去店里的。 她还要跟佛爷说明黄爷的那件事情。 如果阿月在，万一被她听见佛爷的声音，又要勾起她心里不好的回忆。 于是她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阿月的肩膀。 “周末的时候我们休息，带你出去玩，明天你还是乖乖跟着红姐。睡觉吧，别多想了。” 阿月没吭声，柳玄一时拿捏不准情况，也不敢再轻易试探，回去躺下了。 第二日到了店里，照例接待完上午看相的三位客人，柳玄便给佛爷打了电话，说明了黄爷要找她看风水的事情。 意料之外的，佛爷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阿玄，这是你的店铺，你的声音，你既然没有正式加入我信义帮，那就不算我的手下，你是个自由人，你想做谁的生意就做谁的生意，再说了，黄爷跟我，不是死敌，顶多有些竞争关系。但只要他找你的事情不涉及黑帮生意，那就与我无关。你不用这样谨小慎微，大胆点，放手去做，将来你要是成了香江有名的风水大师，到时候你不嫌弃我这老头子，把我一脚踹开，我都要感激你了。” 佛爷笑声爽朗，仿佛真的毫不在意似的。 但柳玄知道，佛爷这样的老狐狸，定然是已经在暗中将黄爷的新生意查了个一清二楚，确认跟他的生意没有冲突，才会这样说。 但无论如何，这对柳玄而言都是个好消息。 而红姐那边也很快联系上了黄爷，确认好上门看风水的时间后，柳玄便带着富贵出门准备给店里采购一些存货。 第234章 正缘亦是孽缘 他们去的地方依旧是上一次的风水街。 进去的时候，柳玄留心看了一眼，佛爷先前曾经推荐的那家店已经开门了，坐在柜台里面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光着上半身，胸前纹着一直巨大的吊睛白额猛虎。 一看就很不好惹。 这形象，倒是跟一般的风水店主或古板文弱，或精明算计的形象相去甚远。 柳玄简单看了一眼，便歇了进去看看的心思。 这人全然是个混黑道的，于风水玄学上半点不开窍。 而柳玄这次去采购，除了正常给店里补充存货外，还跟那家店的老板签订了供货协议。 今后柳玄若是有需要，直接打个电话，老板会安排人把东西送到店里去。 谈判倒是没费什么口舌。 老板生意惨淡，这家店本就是勉强维持着生计，如今来了个稳定的生意，价格又合适，老板根本没理由拒绝。 谈妥了之后，二人在街上转悠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客人，便早早回去了。 临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柳玄远远看见了阿曼达从出租车上下来，便拉住了富贵，放慢了脚步。 她不想再跟阿曼达碰上了。 只是这样远远一瞥，家里的那两个男鬼被处理掉之后，阿曼达身上的阴气也淡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至少恢复了活人的状态。 只是因为她晚上从事的工作特殊，她身上始终还是有些许阴气和怨气缠绕。 但那跟柳玄没什么关系。 等阿曼达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柳玄才拉着富贵往小区里面走。 “姐姐，那个大姐姐最近又要倒大霉喽。” 富贵晃着柳玄的手，笑嘻嘻说道。 “你是说住在我们对门的那个大姐姐吗？” 柳玄浑不在意的应着：“富贵，记住，以后不要乱看她的事情，她倒不倒霉，都跟我们没关系，不要看，不要说，也不要管。” “哦。那阿月姐姐呢？阿月姐姐的事可以说吗？” “阿月？阿月怎么了？” 柳玄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看着富贵。 富贵却又支支吾吾起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不肯说话了。 “富贵，你知道什么？” 柳玄不放过他，两手抓着他的胳膊，逼着他看着自己。 富贵一张脸皱起来，低声道：“我……我说错话了，我答应过阿月姐姐不告诉你们的……姐姐，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柳玄表情严肃起来。 “你知道阿月姐姐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吧？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不放过她任何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姐姐，要不然阿月要是真的除了什么问题，姐姐会讨厌你的。” 柳玄这话说得有些重。 富贵猛地抬头看着她，急切道： “姐姐不能讨厌我！”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柳玄沉声道。 富贵纠结半晌，一咬牙：“就是……就是阿月姐姐，她……她有了个新朋友，是个布娃娃，我觉得那个布娃娃好丑，黑黢黢的，还很臭，可是阿月姐姐很喜欢，还说只要有那个娃娃在，姐姐和我就永远不会离开她。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离开阿月姐姐？为什么那个娃娃能让阿月姐姐觉得我们不会离开？” 富贵满脸的困惑不解。 柳玄却是越听，一颗心越沉了下去。 她突然想起来，在家里的时候，阿月只要坐在轮椅上，膝盖上就一定会盖着一块毯子，一只手总是放在毯子下面。 难道，那个布娃娃就被她随身带着？ 可是富贵说那个娃娃很臭，她并没有在家里闻到什么臭味。 柳玄皱着眉头。 “我知道了，你就当作没有告诉过我，不要被阿月发现我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阿月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富贵，恐怕也是因为被富贵发现了，没有办法再对他隐瞒了。 毕竟富贵特殊的天资和体质，在某些方面异乎常人的敏锐。 富贵用力点点头。 没办法，姐姐和阿月姐姐不一样。 姐姐的要求他就算挨打挨骂也一定会做到。 但今日回家后，阿月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凌晨时分她和柳玄的对话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红姐也有些沉默，除了回答柳玄的问题，便是皱着眉头沉着脸，一言不发。 柳玄有些不放心，悄悄看了看红姐的面相。 忍不住眉头挑了起来。 红姐这状态，不对劲啊。 眉眼间看似有愁绪万千，但实则红鸾星动，眼底水光盈盈。 这是，有情况？ 但红姐现在显然没有说这件事的打算，柳玄也就不问。 红姐的姻缘，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断过，只是被属于陈佳佳的那一片阴影笼罩着。 及时正缘，也是孽缘。 但兜兜转转，也始终是那个人。 柳玄对陆恒之这个人没什么意见。 甚至从面相上来看，陆恒之是个极好的面相。 只是红姐和他之间，注定要有一段磋磨。 到了第二日，便是和黄爷约好的上门看风水的日子。 柳玄和富贵一大早便跟红姐他们一起赶到了旅馆，旅馆门口停着一辆车，看见柳玄，车上司机便下来，走到她面前笑道： “是柳小姐吧？您好，因为新公司地方有些偏远，所以黄爷特地派我来接您。您看我们是现在就出发，还是您还要再准备准备？” 司机对待柳玄态度很是恭敬，想来也是黄爷叮嘱过的。 柳玄点头道：“那就走吧，没什么要准备的，该带的东西我也都带上了。” “跟黄爷说话的时候客气点，别惹他生气。还有，万事注意安全。” 红姐凑近了在柳玄耳边低声说道。 “黄爷可不是佛爷那种笑面虎，他要是不高兴了，当场就能料理了惹他不高兴的人。” 红姐还是有点不放心。 但柳玄却淡淡笑了笑：“放心吧红姐，我也不是第一次跟黄爷打交道了，我会注意的。” 司机殷勤的打开后车厢的门，等二人坐好了，跟红姐颔首打了个招呼，才驱车离开。 望着车辆渐渐远去，阿月突然低声问道： “阿玄姐姐跟黄爷做生意，佛爷知道了，不会生气吗？他们两个，可是斗了一辈子的老对手了。” 红姐摇摇头：“阿玄应该是已经跟佛爷说过这件事的，要是佛爷不同意，她也不会答应黄爷这桩生意。” “是吗？” 阿月声音轻飘飘的。 她低下头，一只手在毯子底下攥紧了。 原来，只要是他喜欢的晚辈，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可以被接受的吗？ 原来说到底，只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不够被他青眼相看，所以才会这样轻易的就被抛弃了。 红姐与柳玄交谈过后，现在格外注意阿月的情绪。 她敏感的察觉到阿月的语气有些低落，立刻伸手揽着她。 “是啊，别担心，阿玄是个稳重的人，没有周全把握的事情，她不会做的。对了，今天要是没什么客人的话，我们出去逛逛吧，总不能一直让你跟我一起看店，我是没关系，可你还是个小姑娘呢，该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逛逛。” “但是我这样子，还能去哪里？” 阿月声音苦涩。 她从前也很喜欢去逛各种服装店，去买那些漂亮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乖巧漂亮，佛爷也会多看自己一眼。 可是现在，她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不过是一个坐轮椅得餐费，出门的时候，别人看她得眼神都是异样得，带着可怜和惋惜，他们再也不会关注她身上得漂亮衣服，而只会看得到她空荡荡得裤管和裙摆。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免费供人观赏的残缺的展品。 第235章 黄爷的新产业 “你这样怎么了？你这样怎么就不能出去逛街了？” 红姐看着阿月悲伤的脸庞，一时间怜惜的情绪占据了整个心脏，哪里还顾得上观察阿月有没有不对劲，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能让这个小姑娘忘掉那些痛苦的回忆，让那张脸上重新洋溢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她想了想：“这附近右一个公园还不错，虽然不大，但环境很好，人也不多，等太阳下山了，我带你去逛逛。” 阿月不置可否，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不说话。 另一边。 车子往陌生的方向驶去，富贵一路上新奇的打量着车窗外的景色，嘴里叽叽喳喳的一直没停下。 柳玄闭着眼睛休息，不时的应和富贵一声。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二人，柳玄察觉到他的视线，睁开眼，与镜中的他对视一眼。 “怎么了？” 她淡淡开口问道。 司机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别开视线，讪讪笑道：“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这位先生有些眼熟，他是您的……” “你来之前，黄爷没有跟你简单介绍过我们吗？” 柳玄语气冷淡下来。 实际上，她神经也紧绷了起来。 这还是她和富贵踏上香江土地上之后，第一次有人看着富贵，说出“眼熟”二字。 尽管已经给富贵做了些伪装，但毕竟不是万全之策。 只是不知道这个司机，跟没有失忆时候的富贵是什么关系，跟他的家族是什么关系。 是敌是友并不清楚，柳玄不敢轻易冒险，所以便用冷淡的态度恐吓一番，让这个司机打消了心里无论是什么的念头。 果然，一听柳玄搬出黄爷，司机脸上露出一丝惊恐，赔着笑脸道： “介绍了介绍了，我知道的，您是佛爷身边的仙姑，是佛爷的得力助手，本事通天，只是黄爷确实没有介绍这位先生。” “他是我弟弟，跟我一样，才来到香江没多久。你刚才说看我弟弟眼熟？我觉得应该是你看错了，我弟弟天生脸上两块黑斑，丑得别具一格，世界上应该很难找出跟他长相相似的人了。要是真有，那也只能算那个人倒霉了。” 柳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虽然在揶揄富贵，却没有半点让人能笑出来的松弛感。 司机悄摸的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称是。 “应该是我看错了，不过小少爷虽然脸上有黑斑，但是也掩盖不住身上的气质啊，尤其那双眼睛，跟柳小姐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漂亮又有神，不愧是姐弟，都一样的优秀。” 司机开始拍马屁。 富贵却一撅嘴：“姐姐比我好看多了，叔叔你眼神不太好哦，人家都说我姐姐是仙女呢，我是保护仙女的骑士，我也很厉害。” “是是是，您二位都是厉害的人物。” 司机也看出来富贵脑子不太好使，却也不敢再多嘴了，只是一个劲的笑着奉承。 柳玄捏了捏富贵的手，不再说话了，继续闭上眼睛。 富贵好像也终于消耗完了旺盛的精力。 这段路程真的有点远，他靠着柳玄的肩膀，睡着了。 司机也不敢再随便开口，就这样沉默着往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柳玄周身灵力运转了好几个周天，也快要进入睡眠的时候，司机终于开口了： “柳小姐，前面就到了。” 富贵惊醒，猛地坐直了，伸手揉着眼睛。 柳玄看向前面。 顿时愣住了。 她转头看看四周。 四周是一片农田，庄稼和植被长得郁郁葱葱，附近可以看到一些低矮的平房，有几户人家的烟囱里还飘出了袅袅炊烟。 完全是一派乡村农家的光景。 可是再一转头，面前却矗立着一栋七八层高的小楼。 虽然算不上摩天大厦，但是在一众低矮的农村自建房里，依然算是鹤立鸡群，甚至有点突兀。 等车子缓缓靠近了那栋楼，柳玄便看见黄爷正站在楼下大门口，拄着拐杖，阴沉沉的笑着看着这边。 虽然已经见过几面，也合作过生意，算得上是熟人了，但每次看见黄爷，柳玄还是会产生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无他，黄爷的面相实在太歹毒了。 再想到死在黄爷手上的无数的同门道友。 柳玄抿紧了嘴唇，垂下眼调整着情绪。 车子停稳后，司机没等柳玄自己动手，快速下车，殷勤的帮她拉开了车门。 这是想在黄爷面前表现一番，大概是怕柳玄会拿车上的事情做文章，在黄爷面前多说一嘴吧。 柳玄没有回应司机略带恳求的目光，只是走到黄爷跟前，微笑道： “黄爷。” 富贵跟上来，仰着脑袋张着嘴看着面前这栋楼。 黄爷笑着看着他：“富贵兄弟别仰着头了，小心脖子不舒服，一会儿你们就进去看了。” “这就是黄爷您的新产业？” 柳玄也有些好奇。 她朝楼里面看了看，发现有几个女孩子也正站在门内朝外面张望，对上柳玄的目光后，嘻嘻哈哈的推搡着跑开了。 “是啊，我听说柳小姐那天跟着佛爷一起去码头谈生意了？那柳小姐应该也从佛爷那里听说了吧，最近黑道生意不景气，各帮派都在想方设法的扩展自己的生意版图。我老了，跟那些年轻人争不动了，脑筋也不够他们灵活，跟不上他们的思维，索性往各路大佬们没进军的行业闯一闯，说不定还能找到一条生路。” 黄爷眼神阴翳，嘴角却挂着笑。 柳玄却不觉得黄爷这是无奈之举。 这地方虽然是偏远农村，可是看这栋楼的规模，显然是砸了大价钱进去的。 “都别站在外面说话了，这日头这么大，进去吹吹空调，顺便领你们参观参观。” 黄爷招了招手，站在一边一直没敢说话的司机立刻上前来，恭敬的弯了弯腰，领着柳玄和富贵跟着黄爷朝楼里走去。 一进门，空调的凉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众人浑身的暑热。 “柳小姐，我们先去那边歇一歇，喝口水，正好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等吃了饭，你再开始工作吧。你看这里距离你住的地方也很远，来回都要半天时间，我这地方又大，要是不嫌弃的话，后面的员工宿舍，你们晚上可以在那里休息。” 黄爷先走到一旁坐下，拿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笑着道。 柳玄垂下眼估算了一下。 他们是一大早就乘车赶来这里，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这样算起来，如果每天来回，确实要浪费很多时间，人的精力和体力也吃不消。 在这里暂住到工作结束，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晚点我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 柳玄点点头同意了黄爷的提议。 家里？ 黄爷又笑了：“柳小姐和九龙旅馆的老板娘阿红关系倒是不错，听说你们已经住在了一起，看起来，是真的情同姐妹了？” “是，红姐很照顾我，她人不错。我在香江没有亲人，她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 提起和红姐的关系，柳玄也觉得很奇妙， 原本只是暂住的旅馆的老板娘，最后却变成了自己的亲姐姐一般。 “那很好。柳小姐，其实香江真的是个很好很美的地方，等你再待一段时间，在这里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你就明白它有多好了。” 黄爷似乎意有所指，但柳玄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又转开了目光，只是帮柳玄也倒了一杯茶。 喝完茶，祛了身上的热气，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黄爷便招手叫来了一个人。 第236章 你想干什么 那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但是穿着打扮十分时尚，染了一头蓝色的头发，带着红框的眼镜，低腰裤上叮铃咣啷挂着一串串的链条和装饰品。 “黄爷。” 他走过来，对着黄爷抬手笑眯眯打了个招呼。 柳玄有点惊讶。 她还从没见过在黄爷这样的黑帮大佬面前还能有这样强烈的松弛感的人。 甚至他跟黄爷打招呼时，面上都不见得有几分敬重的神色。 嘻嘻哈哈的，仿佛是对跟自己平辈的人一般。 更令人奇怪的是，黄爷这样的人物，竟然对他这样的态度容忍了下来。 “柳小姐，我介绍一下，这是我这家新公司聘请的总经理，姓吴，你叫他吴经理就好。吴经理是娱乐圈的顶级经纪人，我相信在他的指导下，我这个新公司，一定会蒸蒸日上的。” 黄爷拍着吴经理的肩膀，笑得很是得意。 柳玄惊讶的挑眉。 虽然刚才在外面，看见里面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猜测，但是猜测被证实，还是令人吃惊。 其实黑帮和娱乐圈之间本就有着暧昧不清的联系，香江的那些电影明星，很多背后都有黑帮大佬在砸钱砸势力捧着她们，但那些通常都是在暗处进行的交易，大家虽然心照不宣，也默认了这种交易，但很少会拿到明面上来。 而黄爷这一次，以黑帮大佬的身份，创立娱乐公司，还请来了娱乐圈专业的经纪人来训练手下的艺人，实在是一招险棋。 毕竟黑帮大佬在普通香江市民的眼里，基本上就是坏人的代名词。 坏人培养出来的艺人，市民们愿不愿意接纳她们，都是未知数。 要是遭到抵制，那黄爷付出去的金钱和心血，可就都打水漂了。 但柳玄只是伸出手：“吴经理，我叫柳玄。” “柳小姐，您好您好，听黄爷说过，您是个很厉害的风水先生。我带您一层层的参观一下我们公司吧。当然今天可能参观不完，晚点我带您去宿舍看一眼，今晚要委屈您跟我们的艺人将就一晚了。” 吴经理脸上堆满笑意，握着柳玄的手热情的上下晃了晃，领着他们往前走。 黄爷没有跟上来，而是坐在原地喝茶，一边跟那个司机说着话。 “柳小姐，这一楼呢，是我们员工的休息室，食堂也在这边，基本上如果没有训练课程的话，艺人们都会在这里休息。” 吴经理一边领着二人参观，一边介绍。 柳玄看见角落里还堆着许多杂物，刚想开口问，那吴经理也是个人精，顺着柳玄的目光看见了那些东西，立刻就笑着解释道： “您也知道，黄爷这家公司是新成立的，这栋楼也是新买的，原先是个居民楼，要改造成适合做公司的地方实在不容易，所以四楼往上，都还在建设中，有些东西就先堆在这里了。不过黄爷的意思，是所有的楼层都请您去看一眼。” “我知道，没问题。” 柳玄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不愿意去的意思。 一楼的休息区有几个女孩子在嬉笑打闹，看见吴经理带着人走过来，瞬间乖觉的站好了，恭敬的朝吴经理鞠躬。 “吴经理好！” 声音都是娇滴滴脆生生的。 吴经理看见这几个小美女，脸上笑容更加开心了。 那些小姑娘又偷偷的打量柳玄，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这个是新来的成员吗？好漂亮啊。” “我不是。” 柳玄淡淡笑了下。 “我是来看风水的。” “哇！你这么漂亮，竟然是个风水先生？” “你会看风水，那你是不是也会看相算命啊！” 这几个小姑娘显然都是活泼的性子，原本以为柳玄是她们的竞争对手，看她的眼神还有些防备，可一听柳玄介绍自己是风水先生，防备警惕的神色褪去，望着柳玄的眼神里是如出一辙的钦佩和敬仰。 年轻的风水先生，还是个女生，这可比那些老古板有吸引力多了。 柳玄对别人没有恶意的热情有点难以招架，维持着笑脸点了点头，正想跟吴经理说可以去别处看看，谁知这些小姑娘瞬间将柳玄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柳玄倒是不反感。 只是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求助的目光看向吴经理，他这才咳嗽了一声。 “行了，这可是大老板请来的贵客，你们知道请她看风水要多少钱吗？还想找她算命，你们一个月的薪水都不够付的。” 这话出口，小姑娘们原本蠢蠢欲动的心思顿时歇了。 一个个蔫头耷脑的退了开去。 柳玄有些汗颜。 其实也没有那么贵啦。 但她不想节外生枝，在一楼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后，跟着吴经理往二楼走去。 楼梯上，两个工人正把一个柜子往下搬。 柳玄侧身避让的瞬间，突然浑身汗毛一竖，恶寒的感觉从脚底一直窜到天灵盖。 她猛地抬头，只见从面前走过的工人，是个已经很老的老头，穿一身脏兮兮的工服，脸上皱纹深得可以夹死苍蝇，皮肤在经年累月的劳作之中已经被晒成了近乎黑色。 他有些吃力的喘息着，搬着柜子的手青筋毕现。 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的味道从他身上飘散出来。 吴经理在上面的楼梯，见柳玄怔怔的看着这个老人出神，以为是她被吓到了，开口解释道： “柳小姐放心，这些工人只是白天在这里干活而已，晚上就会离开的。” “嗯。” 柳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老人，直到他们走到了楼梯下方，也没有移开目光。 “姐姐。” 富贵突然抓住柳玄的手，有些紧张的唤她。 她转头看去，只见富贵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一丝害怕。 “那个老爷爷，好恐怖哦。” “你也看出来了？” 柳玄心一紧。 她或许会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但怀疑富贵是不可能的。 那个老人果然有问题。 “柳小姐？” 见柳玄还站在楼梯上不动弹，吴经理疑惑的问道。 “抱歉吴经理，我想先去跟那个老先生聊两句。” “这样啊……那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沟通就好了。” 婉拒了吴经理要去帮她跟老先生沟通的建议，柳玄转身大步往楼下走去。 那老者上了年纪，干这种重活显然体力已经跟不上了，这会儿正在楼下，靠着柜子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边呼吸边擦汗。 柳玄看见旁边的桌上放着招待客人用的瓶装水，拿了一瓶打开，走过去蹲下递到老者面前。 “喝口水吧。” 她浅笑着开口道，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老人的面庞。 老人听见声音，吓了一跳似的，睁开眼的瞬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他没有伸手接水，而是警惕的看了柳玄一眼，起身招呼着同伴又抬起了柜子。 柳玄看他们是要把柜子抬到外面，伸手拦了拦。 “现在外面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还是休息一会儿再出去吧，放心吧，我认识这里的老板，我帮你们打个招呼，不会有影响的。” 吴经理还是跟了上来，见柳玄真的是想跟这两个工人聊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帮腔道： “不用紧张，你们休息一会儿，这么热的天，我们也不是那种不讲人情的公司。” 年轻点的工人听了这话，眉开眼笑，道着谢拉着老人在门边坐了下来休息。 柳玄默默的跟了过去。 她才刚刚靠近，老人一双眼睛便鹰隼一样瞪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 第237章 很像我的姥爷 老人的眼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柳玄。 他早就感觉出来了，从自己在楼梯上跟这个女娃撞见开始，她的眼珠子就一直盯着自己。 果然，见柳玄又朝自己走过来，来人眼神变得不善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她。 柳玄浑不在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老人。 “老人家，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是从外地一个人来香江讨生活的，看见你，忍不住想起我留在老家的姥爷了。您今年贵庚了？” 她试图跟老人套近乎。 可老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仍旧防备的盯着她，也没有想要回答她的打算。 柳玄在老人跟前蹲下，正想趁机仔细看看老人的面相，可老人浑浊的眼里精光一闪，却是直接转头，然后借用手挡住灯光的由头，遮住了自己的脸。 柳玄眉头一皱。 这架势，怎么像是知道自己要看相，所以提前防范起来？ 这老人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要这样防备别人？ 而随着跟老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柳玄感觉得到从老人身上传过来的阴寒的气息也越发强烈。 还夹杂着令人生理性厌恶的恶臭。 富贵在离柳玄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却皱着鼻子不愿意靠近。 他也闻得到老人身上奇怪的味道。 “老赵，你说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人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跟你说话，你咋爱答不理的？你说说，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几个年轻人有这种善心，愿意跟咱们这种干苦力的老东西聊两句啊？” 跟老头一起搬柜子的那个中年男人有点看不下去似的，用胳膊肘戳了戳老人的肩膀，揶揄他道。 然后又转头看向柳玄。 “小姑娘，你别介意，老赵这个人就是这样，脾气古怪得很，别说你了，就连我，跟他搭伙干活好几次了，他有时候跟我也是这副死样子，叫人看了真恨不得锤他一顿才好。” 柳玄笑笑：“没关系，我也只是闲来无事，才想着找人说说话，而且这位老先生长的真的跟我姥爷有几分相似，我见到他，心里觉得亲切。赵先生，你孙子孙女应该也和我差不多年纪吧？” “我没有家人。” 姓赵的老人硬梆梆的回了一句。 柳玄愣了一下。 中年男人笑着打圆场：“小姐你别见怪，这老赵啊，是个老光棍，这一把年纪了，还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但凡有个一儿半女的，他这岁数，也用不着出来干这种卖力气的活儿啊，要是一个不小心……你说是不是？” 老赵没说话，却从鼻子里哼了一气。 柳玄抱歉的道： “不好意思，是我没想到，说错了话，这样吧，正好一会儿也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二位在食堂吃顿饭吧。” 柳玄知道现在的公司请工人搬运货物通常是不包午饭的，而为了省钱，这些工人的午饭通常就是两个面包或是一碗泡面就打发了。 但那怎么够？ 果然，一听说柳玄要请他们吃午饭，不仅那中年男人两眼放光，就连态度冷硬的老赵也忍不住转过头看着柳玄。 柳玄这回学乖了，没有着急，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尽量释放自己的善意，不让他再升起警惕之心。 但老赵还是过分机警，仍旧用一只手挡着自己的脸。 柳玄也不急，转头冲吴经理打了招呼，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跟二人越好一会儿在食堂见，便又跟着吴经理继续往楼上走。 “柳小姐，您真是个好人，竟然关心搬运工人。” 吴经理一边笑，一边恭维着柳玄。 “您的姥爷在老家？怎么不把老人家接过来，我们香江现在发展得很快，以后各项福利设施会更加完善，包括医疗条件也是领先内地很多的，您现在生意也发展得很好，是不是考虑……” “我姥爷早就去世了。” 柳玄淡声说道。 吴经理一噎。 就听得柳玄继续说道： “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其他亲戚，不管是香江还是内地，我的亲人只有我弟弟一个人。” “没错，我跟姐姐相依为命。” 富贵笑眯眯接话道。 在他看来，相依为命这个词，有种特别亲密的感觉，他很喜欢和姐姐相依为命这种说法。 吴经理沉默了。 那你刚才还跟那找老头说他长得像你姥爷？ 他在心里吐槽。 毕竟这年轻小姑娘是黄爷找来的，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就怕祸从口出。 但柳玄看了吴经理一眼，却主动开口道： “我找那老人说话，当然不是因为我是什么好人。吴经理，咱们这栋楼，应该有保安的吧。” “那是当然的了，咱们这是娱乐公司，所有艺人都在这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又十几个，要是没有保安，谁来保证她们的人身安全？” 吴经理说道。 柳玄点点头。 有保安就好说了。 那老赵身上的恶臭味不是普通的人老之后身上细胞组织坏死产生的“老人味”，而是一种淡淡的尸臭。 她有个大胆的怀疑，那老赵手上恐怕沾染过人命官司。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吴经理其实好奇为什么两人在谈关于老赵的话题，柳玄却要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保安上去。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他想问，但是看柳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了，也只好闭上嘴把好奇心按了下去。 看完二楼，刚好也到了午饭时间。 楼下很快便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嘻嘻哈哈的，想来是那些辛苦训练了半天的艺人们下课了，都涌进了食堂。 柳玄记着跟老赵二人的约定，便提出了先去吃饭的建议。 吴经理带着他们下楼，正看见老赵二人站在一楼大厅等着。 “久等了，我们去吃饭吧。” 柳玄挂上笑脸，走过去招呼道。 老赵却没有看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群年轻朝气的艺人。 柳玄看了他一眼。 中年男人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看什么呢，一大把年纪，盯着小姑娘看，害不害臊！” 第238章 你不是混黑道的 说罢，他暧昧的笑了笑。 随即发现柳玄已经走过来了，又自觉有点尴尬，挠了挠头，杵了老赵一肘子。 老赵这才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柳玄。 “走吧，我们也去吃饭。” “那个……我想问问啊，这，这食堂吃饭，是随便吃多少的吗？应该不是那种一小盘一小盘的吧？小姐，不怕您笑话，那种小分量的我们是真吃不饱，毕竟是干体力活的，要是吃那种，还不如让我们出去买两袋面包呢。” 中年男人挠挠头，看了老赵一眼，见他不说话，也只好自己红着脸朝柳玄嘿嘿一笑。 吴经理笑道： “放心吧，都是大锅饭，管够。” “那就好，老赵，你怎么回事，快谢谢人家。” 老赵被男人又捶了一下，这才偏头对柳玄道了声谢。 “没事，走吧。” 柳玄状似不经意的视线扫过老赵脸上，但老赵很是警惕的立刻低下了头。 这动作却让柳玄心底的疑虑更重了。 这老赵身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吃饭的时候，老赵也显然心不在焉的样子。 干了半天重活，中年男人一声不吭只顾着闷头猛吃面前的饭菜。 黄爷虽然为人阴沉，但对于能给他创造收益的艺人们还是很大方的，食堂里的饭菜多种多样，分量也很足。 但那些艺人们为了管理体重，基本每个人都只吃一点点，倒是便宜了这两个头一回来蹭饭的搬货工人。 可老赵却没有像自己的同伴那样狼吞虎咽。 他慢慢的吃着，不时抬头朝斜侧方看一眼。 柳玄不动声色的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但坐在那个方向的艺人太多了，柳玄也不确定老赵到底是在看哪一个。 但……其中一个人，有些面熟。 柳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柳小姐，怎么样，我们食堂的饭菜，还合你和富贵兄弟的胃口吗？” 黄爷在阿辉的陪同下慢慢的走了过来，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笑着看了那两个工人一眼。 “这二位是……” “老板，这两个是给咱们搬货的工人，柳小姐心善，让他们也在这吃一顿午饭。” 吴经理解释道。 听见吴经理叫黄爷老板，中年男人表情命线拘谨起来。 他只认得吴经理，还以为吴经理就是这里的老板，没想到上头还有更大的老板！ 而且这个老板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那眼神看人的时候跟毒蛇似的，看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老板您好。” 他谄媚的笑着冲黄爷打招呼。 黄爷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既然是仙姑的意思，那就没办法了，不过小吴，你应该知道我这娱乐公司最重要的就是保障艺人们的安全，平时不要什么人都往食堂这种地方领。食品安全也是安全啊。” 黄爷的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视，但老赵和中年男人却不敢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谁让他们还要在这里干活领工钱呢？大老板嘛，跟他们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瞧不上他们也是应该的。 “仙姑啊，一会儿吃完饭，先让小吴带你去后面的宿舍，休息一会儿，等你睡好了再起来，反正我这事儿也不急，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总不能叫佛爷知道我请了你来，却把你给累到了，那下次见面，他可要拿这事儿编排我了。” 黄爷笑着说完，叮嘱了吴经理几句，就带着阿辉离开了这栋楼。 柳玄转过头来，却发现老赵二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变化。 “怎么了？” 她喝了一口汤问道。 老赵眼睛一垂，又低下头去。 他的同伴支支吾吾了半晌，畏惧的看了看吴经理。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想吴经理也不会介意的。” 柳玄轻飘飘的看了吴经理一眼。 吴经理立刻笑道： “柳小姐放心，不管听到什么话，我都当没听到。您要是不放心，我回避就是了。” 说着，当真起身端着碗走到了其他桌子坐下。 男人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做贼一般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 “刚才那位老板说的佛爷……是不是就是那个黑帮老大啊？那……那个老板也是黑帮大佬？这个公司是黑道开的？那……那小姐，你……你不会也是混黑道的吧？” 说罢，他还打了个哆嗦。 柳玄听完这话，笑了一下，然后冷下脸，声音也低沉起来：“你觉得呢？” 男人瞬间呆住了。 老赵也终于抬眼看了看柳玄。 “你不是混黑道的，你是看风水，算命的。” 他一开口，直接点破了柳玄的身份。 柳玄一挑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看出来的，刚才那人叫你仙姑，只有女神棍才会被人叫做仙姑。” 老赵说完这句话，又把头低了下去。 他拿筷子的手攥得极紧，昭示了他现在极度紧张的心情。 柳玄笑笑： “你很心细。既然知道了我是算命的，怎么样，免费给你们算一卦如何？不准不要钱。” “当真？” 中年男人惊讶的瞪大了眼，心动的看着柳玄。 他可是知道的，有些大老板很信风水玄学，都会花重金请厉害的先生来给他们的住宅和办公场地看风水。 这位小姐想必也是那种顶厉害的风水先生。 她竟然愿意免费给他们算命？ “那……那小姐，不，仙姑，仙姑能不能帮我看看，我是不是会发大财的命啊？” 男人兴奋的搓了搓手，然后又挠挠头，自己先笑起来。 “害，我这是不是天方夜谭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要是能发财，早就发财了，还等到现在？算了，仙姑，这个问题不算数，我换一个，你先帮老赵算吧，我得把握机会，好好想想我要算什么。” 柳玄不置可否的看向老赵。 “老先生，你有没有什么想算的事情？” 她含笑问道。 可老赵却把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碗里去。 “我没有什么要算的，你也别算了，赶紧吃完赶紧干活，说不定还能早点收工回家。” “你这老汉，你着急回什么家，你家里又没有人在等你！” 第239章 体内犹如冰窟 中年男人对老赵的态度很是不满。 人家这位小姐一看就是有文化有涵养的，又是大老板高价请来的仙姑，一定是有真本事，很厉害的，他们这种人要是想请她算命，恐怕把一辈子的积蓄都拿出来也请不起。 可是人家不仅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架子，甚至还这样善良的说愿意免费给他们算命。 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么！ 这老赵头，平日里冷冰冰硬梆梆的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在人家面前摆谱！ 他赶紧对柳玄笑了笑。 “仙姑，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啊，打了一辈子光棍，身边又没有亲人，一直都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脾气。但是他心肠其实不坏，干活很卖力，就是不会说话。” 他是担心柳玄一个不高兴，就不给他们算命了。 老赵头就不说了，孤家寡人一个，算也没什么好算的，顶多算算他自己还有几年好活。 他可不一样，他家里可有别人呢，他想算算自己有没有发财的命，或者算算自己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小子这辈子能不能考上好学校，找份好工作，以后挣大钱给他养老，让他好歹能在晚年过上吃穿不愁的享清福的日子。 柳玄笑了笑：“我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客人，不会介意的，那就先给您算吧。您真正要算的是什么？”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 只有算一卦的机会，他可要好好想想，不能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良机。 想了半天，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那……那麻烦仙姑，帮我算一算，我儿子能不能让我晚年过上好日子。” “明白，你想算你的晚年生活。” 柳玄点点头，富贵乖觉的在桌子底下牵住了她的手。 柳玄凝神看着这男人的面相。 虽然常年干苦力活，让他脸上黝黑且有着深深的沟壑，但观他面相，欸头宽广光洁，颧骨平满，人中深长，面颊方大，三庭匀称，其实是很好的面相。 这种人，早年积累深厚，晚年智慧通达，生活安稳，健康无疾，子女运佳，且能惠及孙辈。 “你的面相很好。” 柳玄如实说道。 “依照你的面相来看，你晚年间身体健康，衣食无忧，子女孝顺，家庭和睦，应该说得上是幸福了。” 柳玄语气里含着笑意。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我就说嘛，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一辈子本本分分的，从来也没干过坏事，干活也认真利索，对我老婆也说得过去，我家那小子虽然现在是有点调皮捣蛋，但是不是有人说吗，孩子小时候越皮，那是创造力越强，以后肯定有出息。” 相比较中年男人的兴奋，老赵的沉默更加显得阴郁。 柳玄微笑着看着中年男人，等他说完，才转向老赵笑着开口道： “赵先生，您呢？您有没有什么想算的？” 老赵却依然沉默不语。 中年男人看看柳玄，又看看老赵，伸手捅了捅他：“仙姑问你话呢，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我没什么想算的。” 老赵低着头，闷闷的说了一句。 “哎我说你这人……” “算了，既然赵先生不愿意，那就不强求了。先吃饭吧，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你们还要继续干活吧，可别因为我耽误了你们下班回家。” 柳玄摆摆手，看起来像是放弃了给老赵算命的念头。 老赵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许，吃饭的动作也加快了。 饭后。 吴经理原本要带着柳玄和富贵分别去男女艺人宿舍找床位休息，但柳玄却拒绝了。 “早上您带着我们也只是简单参观了一下一楼和二楼，很多狄梵美国都来不及细看，我们想趁着中午再仔细查看一遍。” 柳玄解释道。 吴经理点点头：“还是仙姑细心，那反正一楼也有沙发可以休息，您和小少爷要是觉得累了，就在那里休息一会儿，沙发上的抱枕拉开拉链里面都是有毯子的。” “好，多谢。” 看着吴经理离开了，柳玄开始找人。 “姐姐要找那个身上很臭的爷爷吗？” 富贵跟在柳玄身后，有些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最近天气热，他一到中午就开始犯困，后脑勺先前受伤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而且天气热了，人容易流汗，他现在还得随身带着小瓶装的墨水，随时补妆。 柳玄回头看着他，思考着这样也不是办法。 “你去睡一会儿吧，我自己去找人就行了。” 柳玄把富贵往沙发上拉。 富贵却又不肯了。 “我要陪着姐姐的，那个爷爷怪怪的，谁知道是不是坏人，万一他伤害姐姐怎么办？” 他有过两次自己不在柳玄身边，结果她就遇上危险的经理之后，越发黏着柳玄了。 “嘘。” 两人你来我往的推搡嬉闹了一会儿，柳玄突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富贵瞬间闭上了嘴巴，瞪着眼睛紧张的呼吸都放轻了。 柳玄手指一转，指了指靠近后门的墙角。 那里露出两双脚。 其中一双黑色的布鞋，上面缝缝补补，看起来破烂不堪，鞋底上还满是泥泞。 那是老赵的鞋子。 “姐姐，是那个爷爷吗？” 富贵用气声小声问道。 柳玄点点头，摸摸他的脑袋：“你跟在姐姐后面，不要说话，不要发出声音。” 富贵点点头，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柳玄便放轻了脚步，一边朝墙角走去，一边放出了灵力。 待她走到墙角，悄悄探出头，却见那老赵即便是午休的时候，也要拿了一本杂志盖在脸上。 柳玄不确定他这是挡光，还是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脸。 不过没有影响。 直接用灵力去探，比看相还要来得方便快速些。 幽蓝的灵力眨眼间窜进了老赵的身体，那一瞬间，柳玄身体猛得一震。 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老赵的体内，犹如冰窟一般，她的灵力进入，共感的冷意激得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富贵见她哆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敢说话，在她背上轻轻碰了碰。 第240章 同一个人 柳玄身子紧绷了一下，手伸到背后，被富贵握住。 富贵的掌心温暖干燥，瞬间驱散了柳玄体内刺骨的寒意。 她这才稳住了心神，转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还躺在地上，脸上盖着杂志，仿佛睡得正沉，对身边发生得事情一无所觉得老赵。 定了定神，灵力再次探入他体内。 这一次有了先前的教训，她早早有了心理准备，再次踏入那片极阴之地的时候，便没那么惊慌。 加上富贵握着她的手，他体内的至阳之气徐徐的缠绕着她的灵力，无形之中便成了一种保护的姿态。 两股灵力在老赵体内游走，而柳玄同时在脑海里勾勒着她见过的老赵的面容，手上不断变换掐诀。 待灵力游走到他命门附近，柳玄掐诀的手指一顿。 她缓缓睁开眼。 额头上隐隐有一层薄汗覆盖着。 这个老赵，果然身上背负着巨大的秘密。 柳玄眼神冰冷的注视着面前这个年迈的男人。 他身上刺鼻的恶臭，不止是阴气，更是来自于他手上沾染的鲜血，背负的人命。 那是不折不扣的尸臭，是那些惨死在他手上的冤魂们给他肮脏的灵魂打上的烙印，是他生生世世都洗不脱的罪孽。 而且，更令柳玄震惊的是，在灵力触及老赵命门之时，那一瞬间她感受到的冷沉的气息，竟然和她初次踏入他们的住宅时感受到的阴气如出一辙。 她微微垂眸，记忆中那灭门案凶手的一双野兽一般森冷不近人情的眸子，逐渐和老赵那双浑浊阴翳的双眼慢慢重合起来。 这两者，竟然是同一个人吗？ 柳玄心情复杂。 但下一秒，面前本该还在熟睡种的老赵，突然伸手拉下了盖在脸上的杂志。 那双眼睛虽然浑浊的像是被一层迷雾笼罩着，但却十分清醒，根本不是刚睡醒的模样。 显然他刚才并没有在睡觉。 或许他早就察觉到柳玄和富贵的靠近，只是一直在装睡，想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小姐，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一直看着我。” 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老赵目光阴沉沉的盯着柳玄。 旁边蜷成一团睡着的中年男人也被他吵醒，一下子坐起来，看见站在面前的二人，也是吓了一跳。 “仙姑？小少爷？你们怎么在这里？有啥事儿要找我们吗？” 他打了个哈欠。 柳玄镇定自若的笑了笑。 “没什么事，只是想着大中午的，你们该不会不休息就干活吧，所以来看看你们。要喝水吗？” 柳玄转身从富贵手里拿过两瓶水。 这是她为了以防万一，让富贵带上的。 没先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中年男人不疑有他，笑嘻嘻的接过来。 “仙姑你可真是大好人，我们以前在别处做工，可从来没有这种待遇，又能免费吃午饭吃到饱，又能中午在空调间里休息，还给我们送水。我看您虽然年轻，但可比那些自称大师的老头老太要慈悲得多。” 他把一瓶水递给了老赵。 老赵却不接，只是沉沉的瞪着柳玄。 柳玄轻笑了一声： “赵先生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变态，真的只是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地方休息。” 但老赵仍是沉默不语，默默站了起来，把杂志放回原本的地方，就朝楼上走。 “欸欸欸！老赵你干什么去！” 中年男人刚拧开瓶盖喝水，见老赵话也不说就一个人往楼上走，惊得呛了一下。 “早点干活，早点回家。” 老赵低沉的声音越来越远。 中年男人暗骂了一句，尴尬的看着柳玄。 “仙姑，这老赵头今天一定是吃错药了，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您……您就当听见狗叫了，野狗乱叫，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放心吧，您也快去干活吧，赵先生说的是对的，早点干完早点回家，还能多些时间陪伴你的妻子和儿子。” 柳玄笑眯眯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中年男人这才千恩万谢的拿着水跟了上去。 柳玄抬头望着二楼，神情慢慢冷凝下来。 那姓赵的恐怕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好在她刚才留了个心眼，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缕灵力，就算他跑了，日后也能凭着这一缕灵力找到他。 柳玄转头去寻吴经理。 “您想知道老赵的个人信息？为什么？” 吴经理觉得奇怪。 柳玄是个顶多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就对老赵这种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糟老头子这样感兴趣？ 该不会有什么不能被别人知道的怪癖？ 他心里有些悚然，但怎么看柳玄都是个很正常的小姑娘。 但他转念一想。 是他的思维太狭隘了，面前这可不单单是个小女孩，而是黄爷请来看风水的大师，怎么能用普通女人跟她相提并论？ 她今天是来给公司看风水的，可现在却对老赵那样感兴趣，难不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吴经理越想越觉得这才是正解，于是小心翼翼询问道： “仙姑，是不是那老赵头，对咱们公司的风水有什么影响啊？要不我立刻解雇他？” “不是。” 柳玄摇头：“赵先生跟公司没有什么关系，是我个人的原因，职业病，对面相特殊的人比较感兴趣。” “这样啊。” 吴经理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有些犯难。 “这……可是他只是我们找来临时搬东西的工人，做完这两天，结完工钱就走人了，所以我们也没有登记他的个人信息……不过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人我倒是知道，那个人力气大，肯吃苦，为人也和气，我们已经合作过好几次了，联系方式都有，你看。” 吴经理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了翻，递给了柳玄。 柳玄接过一看。 原来那男人名叫李大宝。 柳玄默默记下李大宝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 “那仙姑，您要是休息好了？我们继续？” 吴经理虽然还没有休息够，但柳玄就站在他面前，装也得装得工作勤奋点。 谁知道她会不会扭头跟黄爷多嘴？ 第241章 红衣女鬼 柳玄没有什么意见。 她体内有灵力环绕，平时打坐调息就能精力充沛，午休于她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但富贵却是肉眼可见的困了，眼皮耷拉着不说，哈欠还一个接一个的。 “吴经理，要不然先带我弟弟去睡一会儿吧，安顿好他之后，我们再继续工作。” 柳玄对吴经理说道。 富贵本想拒绝，他想跟着姐姐保护姐姐，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个哈欠先打了出来。 柳玄不容拒绝的捏了捏他的脸。 “你要自己先休息好了才有精神保护我啊，放心吧，你不在的时候，如果有危险，我会躲开的，不会自己冲上去。” “那我们说好了哦，危险的事情姐姐要等我一起去解决。” 富贵撒娇的缠着柳玄拉钩做了保证，才乖乖的跟着吴经理去了后面的艺人宿舍，找了个空床位睡下了。 柳玄又在这间宿舍里设下了结界，这才放心的离开。 午饭之前，一楼二楼都已经简单看过一遍，风水上有一些小问题，但也都无伤大雅，到时候花点心思布置一下就行了。 吴经理领着柳玄往三楼去。 刚走过楼梯口，就看见老赵和李大宝正把一张床架子从房间里抬出来。 “老板，这床架子可还好好的呢，你们就不要啦？” 李大宝性子直爽，又总是笑眯眯的，跟谁都能聊上两句，这会儿见了吴经理，自来熟的张口问道。 吴经理摆摆手。 “都是这栋楼里的旧物件，原先的人留下的，再接着用也太寒碜了。” “不愧是老板，就是阔气。仙姑，你们要往那边去啊？那要小心些，那边灰尘大，还有好多杂物还没搬开。” 他带着老赵换了个方向，把走廊道路给柳玄和吴经理让出来，又提醒道。 柳玄笑着点点头，目光不动声色落在老赵身上，见他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说什么，跟着吴经理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感觉到老赵那阴沉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像毒蛇一样，带着隐隐的杀气。 他未必是觉得柳玄看出了他的身份，但身为潜逃多年仍没有落网的杀人犯，与生俱来的那种敏锐和机警，已经让他对柳玄产生了防备与敌意。 柳玄假装没有察觉，径直掠过他走了过去。 但身后那毒蛇一样紧咬着她的目光又停留了好几秒才消失。 柳玄目光沉沉。 “柳小姐，这边是原本这栋大楼里的员工休息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员工宿舍吧，里面有许多生活痕迹，还有些家具之类的还没有清理干净，您就在门口看看就行了，里面不太干净。” 吴经理向柳玄介绍着。 柳玄点头，朝房间里看了一眼。 然后微微皱眉道： “吴经理，这些地方等清理干净之后，我可能还需要再来仔细看一看。有人生活的地方最容易产生一些阴气怨气，尤其是很多人生活在一起的地方，勾心斗角，口角矛盾，甚至动手都有可能，这些都会在空间里留下痕迹。” “明白，明白，那到时候我会给您打电话。” 吴经理连连点头。 “其实不用您说，这地方连我这种外行人一进来都感觉不舒服，听说啊这栋楼原本也是个小娱乐公司，只是老板不善经营，也不会管理手下艺人，捧了几个人出道，可是都没闯出什么水花就糊了，老板赚不到钱就破产跑路了，那些艺人在这里白白浪费了两年的时间，不仅没能出道发财，连最后几个月的工资都没拿到，当然是怨气冲天的。怨气重了，我估计闹矛盾也不少，这地方还真得请仙姑多留心，最好能改造一下。” “黄爷请我来就是做这个的，你放心，拿钱办事，我肯定是要办好的。” 柳玄声音淡淡的，眼神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 确实有残留的些许阴气，但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不至于会酿成祸端，及时清理掉就没问题了。 柳玄一边挨个观察这些屋子，一边把改风水需要用到的东西让吴经理一一记下来。 看完五楼的时候，柳玄听见下面富贵叫自己的声音。 靠在楼梯上往下看去，就见富贵仰着脑袋一边往上走，一边叫她。 “这儿呢。” 柳玄招呼了一声。 富贵闻声转过头来，刚笑起来，可下一秒脸色一变。 “姐姐！” 柳玄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后一阵阴风袭来，她面容一冷，侧身敏捷的躲了过去。 转身一看。 身后却空无一人。 柳玄转头看看四周，也没有发现有阴魂存在的痕迹。 富贵噔噔噔跑了上来，一把抱住柳玄。 “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我看见……我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 富贵声音还有点抖，显然刚才的一幕真的将他吓到了。 红裙子的女孩？红衣女鬼？不可能啊。 柳玄一边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一边觉得奇怪。 按理说，红衣女鬼是鬼魂中怨气极重的一类，如果这栋楼里有它的存在，柳玄早就该发现了。 可直到现在，她仍然没有觉得这栋楼里有太严重的风水上面的问题。 可她知道富贵不会说谎，而且她刚刚差点被一阵阴风推下楼梯也是真的。 难道这栋楼，还真的有古怪？ 柳玄深吸口气又轻轻吐出。 而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吴经理呢？刚才他一直走在她前方半步的距离，跟她介绍着这里的房间，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柳玄皱眉：“吴经理？” 她拉着富贵往走廊里去，叫了一声。 可没有人回应。 柳玄表情更加凝重。 “我们去那边看看。” 难道刚才的阴气不是针对她一个人，吴经理也惨遭毒手？ 可是能在她和富贵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让一个人凭空消失，那鬼魂显然很有道行了。 柳玄小心翼翼的往走廊尽头走去。 可没走两步，身后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柳小姐，您刚才叫我？” 一转身，正是不知道从哪里匆忙赶来的吴经理。 第242章 你怕不怕死 柳玄上下打量吴经理一眼，见他除了神色匆忙，额头上还有汗珠之外，没有别的异常，心里更疑惑了。 “吴经理，你没事吧？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我一扭头，你就不见了？” 她淡淡问道。 吴经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了一声。 “没有，我没去哪，我就是看您在跟富贵小少爷说话，不好打扰你们，就自己去那头转了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看的地方。” “这样啊，那有吗？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柳玄看了一眼走廊的另一端，刚才他们也去那里看过，吴经理介绍得很详细了，不知道是有什么特殊的，会让他以为自己介绍的有疏漏。 吴经理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柳小姐，刚才我们不是都去看过了吗？那里都是空房间，什么都没有，等收拾好了，您再来看。” 他神情之间隐隐有些许慌张，紧张的看着柳玄，像是生怕她一时兴起真的要过去看看。 柳玄眉头微挑，不动声色的向他身后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廊尽头那个空房间的门口，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柳玄眯了眯眼。 她唯一确定的是，那里并没有阴气，但若仔细看去，反倒是有一点生人气息。 是有人躲在那里？ 难道吴经理刚才一个人溜走，就是去见那个人？ 柳玄又看了吴经理一眼。 而发现她在看向那个房间的吴经理，脸上堆起的笑容越发僵硬了，见柳玄又看向自己，更努力的挤出讨好的笑容来。 柳玄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直到看得吴经理额头上冷汗涟涟，她才收回目光，随意道： “既然都是空房间，那就继续往上走吧。不过吴经理，我得提醒你，刚才我在这层楼感觉到了鬼魂的气息，并且差点被攻击，这层楼恐怕藏着什么东西，你要告诉公司的艺人们，没事的话不要偷偷跑到这里来探险，最近的年轻人胆子都很大，最喜欢做这种刺激的事情。但是可别为了追求刺激，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柳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吴经理却变了脸色，哆嗦着问道： “您不是开玩笑吧？这……这一层真的有鬼？” 说着，他打了个寒战，目光也畏惧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飘荡在面前的鬼影。 柳玄点头：“是真的。所以快走吧，一会儿鬼再出来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能保护得了你。” “可是……这……” 吴经理却犹豫起来。 没过两秒，走廊尽头响起一声尖叫。 “别走！带我一起，我怕鬼！” 然后一个穿着条纹抹胸和超短裤的短发女生从那个空房间里冲了出来，惊慌失措的扑到吴经理身边，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 “吴经理，这里有鬼，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吴经理脸色更加尴尬了，慌张的看着柳玄试图解释： “这……这……柳小姐您别误会，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刚才，刚才我发现她竟然没在训练反而躲在那儿偷懒，所以就过去教训她两句……” “吴经理，这些跟我没关系。” 柳玄打断了吴经理，看也没看那个女生一眼，转身朝楼梯上走去。 “黄爷雇我来是来看风水的，别的事情不归我管，尤其管理艺人，那是你的工作，你自己负责好就行了。” 什么圈都脏，娱乐圈更是不例外，她只当作没看见，不想多管闲事。 要不是担心那个女生留在这里会出事，她也不会多这一句嘴。 柳玄率先朝楼上走去。 吴经理跟那个女生跟在后面嘀嘀咕咕，吴经理一抬头，眼见着柳玄转身就不见了，也着急了。 他也怕鬼啊。 “你先下去训练，有什么改天再说。” “可是吴经理你刚刚都答应我了……” “你还不走？你没听见这层楼闹鬼吗？再不走，怕不怕死啊你！” 吴经理翻脸恐吓了一句，推了女生一把，然后自己拔腿往楼上跑。 “吴经理你！” 女生气急败坏的要骂，可突然浑身一激灵，神经质的回头看了一眼，咬牙往楼下跑去。 六七层也都是有人生活过的地方，跟五楼有同样的问题，柳玄一间房一间房的看过去，一边看一边指出问题，喉咙都要冒烟了。 八楼也大差不差。 最后来到顶楼的天台，因为楼层高，暴露在太阳光下，热得人仿佛要被太阳晒化了一般。 吴经理用手挡着太阳：“柳小姐，这里什么都没有，应该没问题吧？而且这太阳这么大，什么鬼被太阳一晒也都死绝了，太热了，我们赶紧下去吧。” 可柳玄却没有动作。 富贵站在柳玄身边，左看右看，表情也有些严肃起来了。 “顶楼的问题才是最严重的。” 柳玄看着这一片空旷，低声喃喃道。 吴经理没听清楚，走近了问道：“您说什么？” 柳玄抿了抿唇，半晌叹了口气：“吴经理，恐怕要在您这里多叨扰一段时间了。” “啊……那当然没问题，不过，为什么……” 吴经理有些诧异，他怎么看这顶楼都是空无一物，刚才这柳小姐自己也说了，有人的地方才会有怨气有鬼魂，这里连个屁都没有，上哪滋生怨气？ 但他也不敢问，这人毕竟是黄爷请来的，她有什么要求，满足她就是了，反正对于风水这一块他也不懂。 就算是个骗子，那也是骗黄爷的钱，又不是他的钱，他操那心做什么。 “没问题，柳小姐，我们宿舍有空位，您住几天都行。” “那今天就看到这里吧，需要用到的东西我也都跟您说了，您尽快安排采买，等东西到了，我就开始处理这里的问题。” “好，那我们赶紧下去。” 在顶楼站了不到五分钟，吴经理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他转身下楼。 柳玄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天台。 “姐姐，我们要住在这里咩？” 富贵晃了晃牵着的手。 “那我晚上可以跟姐姐住一起吗？” 他声音里有些紧张和期待。 第243章 人间蒸发 “那当然不行。” 柳玄知道富贵在想什么，哑然失笑。 “我们又不是住在旅馆，那是人家的宿舍，我住在女宿舍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别的女生，怎么可能让你进来？” 富贵听了，不高兴的撅着嘴。 道理其实他都明白，只是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还有危险。 如果晚上不能跟姐姐住在一起，如果有什么事情他要怎么保护姐姐呢？ “不过男女宿舍离得不远，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很快过去找你，放心吧。” 富贵还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但柳玄伸手来拉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乖乖的跟在柳絮身后往楼下走去。 刚走到二楼，就听见李大宝火急火燎的声音在嚷嚷着。 “吴经理，你真的得派人去找找呀，我跟他是一起来的，这活儿没干完呢，谁也不可能没拿到工钱就走啊，那不是白给人干活了吗？谁也不是傻子，能吃这个亏？而且他刚才还在的，突然就不见了，你……你是这儿的老板，这人在你的地盘上不见了，你得负责呀！” 李大宝的声音满是慌张。 柳玄皱眉。 谁不见了？老赵？ 她走过去，一看见她，李大宝眼神一亮，跟看到了救星似的。 “仙姑！你是好人啊仙姑，你来评评理，老赵不见了，我想让吴经理叫人帮忙去找，他不乐意！” “我可没有不乐意，柳小姐，都是误会。” 吴经理满脸的无奈。 “我是说我可以让保安去找，但是找不找得到另说，那老赵那么大一个人了，就在这一栋楼里，还能走丢不成？但他要是自己跑出去了，那我上哪儿找去？” 他顿了顿，狐疑的盯着李大宝。 “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两个合起火来讹我？说不定老赵就躲在哪里呢？” “我……我们要讹你，早干嘛去了，要等到现在？” 李大宝气得脸上通红，转头求助的看向柳玄。 “仙姑，你帮帮我们，你会仙术对不对，你帮我找找老赵人去哪儿了……虽说他家里就他一个，没人惦记着他，可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啊。” 柳玄安抚了他几句，扭头看向吴经理。 “吴经理，公司每层楼应该都有监控吧？” “有是有，但是柳小姐，你要知道监控也是会有死角的。” “没关系，我们先去看监控，看看老赵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看完监控就都明白了。” 李大宝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冷静下来。 他可不能因为着急就得罪了人，得罪了这儿的老板，别说不帮忙找老赵了，说不定连他的工钱也要被拖欠。 老赵是个可怜人，无儿无女的，说句难听的，就算哪天在出租屋里死了，恐怕也没人知道，等邻居发现报警的时候，大概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了。 他们俩也算有缘分，一起干活了好几次，他那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闷不吭声的，但实际上，也不是个坏人。 至少有时候他会帮忙干活儿，从来也不抱怨，老实本分。 可是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会欺负老实人。 李大宝攥紧了拳头，暗自决定这回怎么说也要把老赵找回来。 保安室里。 只有一个保安在盯着监控屏幕，其他人都在外面站岗。 看见吴经理走进来，那保安还吓了一跳。 “吴经理，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他有看着吴经理身后跟着的柳玄一行人，表情困惑。 这保安室常年只有他们三个人的，今天是什么大日子，怎么突然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没事，你去边上休息会儿吧，我们要看一下今天的监控。” 吴经理招呼了一句，保安便也没在多说什么，退到了一边。 “柳小姐，这就是今天下午的监控了，一楼到三楼都在这里。” 吴经理调出了视频，让柳玄自己来看。 柳玄在椅子上坐下，仔细看着屏幕上老赵的身影。 按照监控显示，老赵和李大宝下午一直在二楼收拾房间里堆积的杂物，将它们抬到一楼后门处，搬上卡车。 行动轨迹相对固定，期间甚至没有休息过一次。 柳玄慢慢拖动进度条。 直到四点多的时候，老赵和李大宝二人最后一次将杂物搬上卡车，进来之后李大宝一边跟老赵说话一边上楼，但老赵一直没有回应，李大宝也不再说话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梯，但切换到三楼的监控的时候，走上来的却只有李大宝一人。 “对对对，就是这里，我就是上楼之后发现老赵不见了，回头去找就再也不见他人了！” 李大宝着急的叫起来，指着屏幕。 柳玄面色凝重起来。 她切到同一时间的二楼的监控，但也没见到老赵独自下楼的画面。 而从这个时间之后，任何视角的监控都再没有拍到过老赵的身影。 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一样。 柳玄眉头紧皱着。 突然“哐啷”一声响，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见那个里阻碍保安室里的保安站起来带翻了凳子，满脸的惊慌失措。 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那……那个人……是消失了吗？老……老板……咱们这栋楼，不会真的闹鬼吧？” “胡说八道什么，你是第一天来这里上班吗？这么久了，闹不闹鬼你不清楚？你值夜班的时候见过鬼啊？” 吴经理自己心里也打怵，但还是板着脸呵斥道。 柳玄却抬手制止了吴经理，认真看着那个保安。 “什么叫真的闹鬼？难道之前就有这里闹鬼的传闻？” 保安脸色煞白，看看柳玄又看看吴经理，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吴经理看着柳玄的脸色，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比他想的要眼中一些，顿时恐惧的情绪占了上风，咽了口口水。 保安咬咬牙：“是……是那些艺人中传出来的，有人说曾经晚上在天台看见陌生的穿红衣服的女人……” 天台？红衣服的女人？ 柳玄眼神微沉。 第244章 我有办法找到他 吴经理脸色也变得煞白。 他几乎是压抑着怒气厉声质问道：“有这种传闻怎么没人跟我和黄爷还汇报？还是艺人们传出来的，这种事情多危险，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艺人们的安全出了问题，你能担待得起吗？” 保安战战兢兢的：“可是……可是闹鬼这种事情，我们都以为是那些年轻小丫头们胡咧咧呢，谁能想到这是真的啊，而且她们说归说，也没见她们有多害怕，照样还是大晚上有人跑到天台上去……” “知道危险和追求刺激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柳玄淡声说道。 “就像小孩子一样，一听说哪个废弃的工地闹鬼，就会把那里当成鬼屋，呼朋引伴的去探险。” “那……那现在怎么办？柳小姐，这样看来，这老赵还真是在我们公司里撞鬼失踪了？这……这种事情可不能传出去，而且这鬼也得尽快解决，它现在对老赵下手了，那我们公司的艺人岂不是也很不安全？万一……” 吴经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这娱乐公司是黄爷开的，黄爷是什么人，那可不是普通的商人，那是黑帮大佬，他做事可不讲什么道理什么规矩。 他花了大价钱招来这些艺人，在每个人身上都倾注了大量的金钱。 光是购置这栋楼，就花了不知多少钱，更不用提费心力从国外请名师来训练这些丫头和男孩们。 他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 他甚至已经在脑子里想到了，如果哪天这里的艺人出了事，黄爷沉着脸让手下的古惑仔们把他五花大绑，带到船上，扔进海里喂鱼的场景。 太可怕了。 吴经理一想到那画面，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吴经理，你不用这么惊慌，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问题才对。你想得再多，也只是自己吓自己。” 柳玄倒并不慌张。 她在老赵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灵力，只要他人还在这个世界上，她就能循着灵力找到他的所在。 而且她也很好奇，老赵是怎么从监控里消失的，又去了哪里？ “对，这位小姐是仙姑，一定有办法的。” 李大宝倒是对柳玄的本事深信不疑。 柳玄看他一眼：“你和老赵虽然说是工友，但你们的缘分也仅限于此了，我劝你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如果已经干完今天的活儿了，不如就先回家去，不要掺和太多别人的事情。” 李大宝一愣，没想到柳玄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仙姑，可是老赵……” “你不用担心他，我有办法能找到他。” 柳玄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吴经理擦着脸上的汗水，瞥了李大宝一眼，也帮腔道： “是啊，你说你就算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你能帮上什么忙？柳小姐说不准还得分心保护你，还不如回家去。” 李大宝挠着头想了想，好像……好像还真是这样，自己留在这里，好像真的只会碍手碍脚的。 他也不纠结了，点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仙姑……你，你小心啊。” 说完便离开了。 柳玄叹了口气。 见她叹气，吴经理后背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柳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这件事情是很难解决吗？” 他喉咙咕嘟一下。生怕柳玄说这件事情棘手。 柳玄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微微一笑：“倒是不难解决，只是确实也有些麻烦。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今晚恐怕也是睡不成了的。那就麻烦吴经理，不用帮我安排宿舍床位了，就在二楼收拾出一间空房间，再搬两把椅子进去就可以了。” 本以为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看风水的生意，没想到又成了这种高危工作。 柳玄也不想的，但事情总是自己找上门来。 “好，我马上就去安排。那……那现在……” “现在先去吃饭吧，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吃完饭，我好早点开始找老赵。” 这个时间艺人们都还在训练，柳玄和富贵二人坐拥一整个空旷的食堂，虽说晚上可能有一场硬仗，却也丝毫没有影响二人的食欲。 吃完饭后，柳玄拉着富贵在公司附近的田埂上慢慢走着消食。 半晌，站定，从远处看向黄爷公司那栋楼。 也不知是不是鬼魂现身的缘故，从这样远的距离看过去，竟然发现那栋楼的楼顶被一层阴云一样的黑气笼罩着。 “刚才来的时候，竟然都没有发现。” 柳玄喃喃自语道。 富贵也看着那处，却没有说话。 柳玄转头看去，却见富贵脸上的表情不复平日里的单纯稚气，反而是有些许淡漠清冷。 这样陌生的表情出现在富贵脸上，柳玄心里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的用力抓住富贵的手。 “富贵。” “姐姐，怎么了？” 富贵听见柳玄的声音，转头看她，眨眼的功夫，已经变回了柳玄所熟悉的那个富贵。 神情之间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柳玄却知道刚才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只是不知道，是富贵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了，还是…… 她微微垂眸，摇了摇头。 这时候，有一家三口从小路的另一头走过来。 是一对夫妻，抱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看见柳玄二人穿着打扮不是种地的农民，便好奇的上前来打招呼。 “你们是从城里来的吗？这大热天的，怎么站在这儿？田边蚊子可不少呢。” 这对夫妻都是极好的面相，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容，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和气起来。 “只是吃完饭出来走走。” 柳玄笑着说道，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道： “对了，我能不能跟你们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你问，我们家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什么都知道。” 妇人也是个豪爽的性子，没有半点犹豫。 柳玄笑笑。 “我想问问，你们知道那边那栋楼，曾经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她伸手指着那栋楼。 那夫妻二人一听这话，表情都有些微妙，互相对视了一眼，竟是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 第245章 老人编出来的 那夫妻二人这一笑，却是把柳玄和富贵笑得有些懵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 柳玄扭头对着那妇人奇怪问道：“大姐，你们在笑什么？” 那妇人连连摆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摆出一副稍许严肃的神情。 “妹子，我看你年纪轻轻的，穿着打扮也很是时髦，应该不像那些老古板一样，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吧？” 柳玄眸光微闪，不动声色道：“大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栋楼有什么闹鬼的传闻？” “害，什么闹鬼呀，我看都是村里那些老人为了吓唬调皮的小孩子编出来的。妹子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你是不知道，这农村里的小孩调皮起来，那可真是让人头疼得很。有些地方越是跟他们说有危险，他们越是一股子逆反劲儿偏要过去一探究竟。” 妇人笑着解释道。 “那栋楼啊荒废了好多年了，小孩子们贪玩，总是成群结伴地往那楼里去，说是去探险。虽然说政府也没把那栋楼列为危楼，但毕竟废弃了那么多年，就怕有些砖瓦石块不结实了会往下掉，万一砸到了小孩子，那不就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了吗？所以呀为了防止小孩子再跑那边去，有些老人家就恐吓他们，说那栋楼里有鬼，专门抓细皮嫩肉的小孩子回去吃。” “这样说有用吗？”柳玄有些好奇。 富贵接茬道：“我觉得不会有用，反正要是有别人这样跟我说，我肯定会更好奇想要去看一看。” 他笑嘻嘻地看着柳玄。 那抱着孩子的男人也爽朗一笑：“小兄弟你这话可就说对了，村里那些孩子也都跟你一样的想法，家里老人越是这么说，他们好奇心反倒越重，成天的往那栋楼里跑，拦也拦不住。直到前不久，听说有个大老板把那栋楼给买了，又开始施工装修，外头有保安拦着，那些孩子这才消停下来。” “原来如此。” 柳玄点点头：“那闹鬼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难道就真的只是空穴来风，是村里老人信口胡诌的吗？” 见柳玄还要追问这件事情，妇人奇怪的看她一眼。 “妹子，你还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啊？怎么可能呢，这完全就是老人家胡编乱造的呀。” 妇人笃定道。 但柳玄眼角余光瞥见，她的丈夫脸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显然是对这件事情有不一样的看法。 妇人也注意到了，撇撇嘴：“那让我老公跟你说吧，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些的。” “多谢。” 柳玄笑着冲妇人道谢，然后才转身看向那男人。 “大哥是知道些什么事情吗？” 男人轻轻拍了拍怀里险些被吵醒的孩子，见他又继续睡了，没有哭闹，这才松了口气，对柳玄开口说道： “我也只是听家里人说起的，说那栋楼啊，以前也是个娱乐公司，只是老板运气不好，没能干成，破产后连夜卷铺盖逃跑了，留下那些艺人在里面，因为没拿到钱也没能成名，都心有怨气，彼此之间也是闹得不可开交。也就是去年吧，好像听说还闹出过一桩人命。” 男人显然是相信这些东西的，说起闹出人命的时候，脸上表情很是畏惧。 反观那妇人反倒是有些不屑，她略带嫌弃地说道：“你怎么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你又不是没上过学，科学懂不懂？就算那里真的死过人，那又怎么样？这世界上每天每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亡，喏，就我们站的这块地方，说不定曾经也死过人呢，你怕不怕？” 妇人虽然笑嘻嘻的，但也是伶牙俐齿。 柳玄不否认，她说的其实也有道理。 但有一点，正常死亡，和心怀怨气非自然死亡，是不一样的。 按照男人的说法，那栋楼里若真的有艺人死去，肯定是被别的艺人欺辱霸凌致死，很有可能还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她想到了那个富贵看见的穿红衣服的女生。 或许，她就是那个被霸凌致死的艺人？ “瞧你这话说的，我当然不怕，我又没做过亏心事。但是这种事情，你就算不相信，也得心存敬畏，别张口闭口就是骗人的，尊重一点总没坏处，你说是不是？” 妇人面有不忿，还要开口回怼，柳玄却笑道： “是我不好，我只是单纯好奇，没想到惹得大哥和大姐吵起来了。” 她话一出口，那夫妻二人这才记起来是为什么讨论起了这件事来。 顿时也有些尴尬，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吵起来了呢？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们才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不过，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难道你就是买了那栋楼的那个大老板？” 妇人突然想到这个可能，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柳玄。 柳玄摇摇头，任她打量。 “大姐您看我像是有那么多钱的样子吗？不过实不相瞒，我是那位老板手下的员工，老板工作繁忙，派我来盯着这边的装修进度。我呢，听见员工之间流传着那楼里闹鬼的传闻，就想来附近打听打听。” “这样啊，我就说，那种老板一般都是岁数很大了，可妹子你看起来都还没有十八岁呢。我看啊，你也不用觉得闹鬼，八成还是你们员工里头谁搞的鬼。” 妇人信誓旦旦的。 柳玄心里却已经有了计较。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妹子，我们先走了啊。” 挥手跟夫妻二人告别后，柳玄拉着富贵往回走。 只是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玻璃门内，吴经理和一个女生拉拉扯扯的，像是有什么口角的样子。 富贵没心眼，直接就想走过去开门。 柳玄却拉住了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吴经理赶走了那个女生，才慢悠悠走进去。 看见柳玄二人走进来，吴经理脸色更加难看了。 “柳小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压着声音，有些阴沉的问道。 难道刚才的事情都被他们看见了？ 第246章 你们是胆小鬼 “我们刚回来，吴经理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 柳玄脸色也跟着一变。 “难道是我不在的时候，鬼出现了？”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今天听到公司闹鬼，有点紧张而已。” 吴经理连忙摆手解释，又仔细盯着柳玄看了看，见她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觉的样子，嘀咕了一声，松了口气。 “这样啊，那吴经理，您晚上是要回家去休息，还是也在这里呢？今晚，大家估计都没办法睡个好觉了。” 柳玄问道。 不止是她和富贵，到时候鬼魂现身，阴气大盛，就连那些艺人也没办法避免，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 至于吴经理是留下还是离开，对她而言都没有太大影响，她也只是客气的问一下而已。 毕竟他还是黄爷安排来接待她和富贵的人，如今事态升级，不知道吴经理要作何打算。 吴经理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认真考虑了一番。 说心里话，他当然是想回家的，他虽然在黄爷面前曾经慷慨激昂的发誓要效犬马之劳，但说到底，他也只是黄爷手下的员工，在他的公司里赚钱而已。 只是个打工的牛马。 去哪里赚钱不是赚？没必要把自己的性命搭在一个槽里。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个牛马槽，是黄爷建的，那性质又不一样了。 他要是这会儿走了，把黄爷看重的客人留在这里自己面对危险，改天被黄爷知道了，那倒霉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他全家老小都可能被黄爷的手下追杀。 在香江，那些黑帮要杀人，可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的，更何况警署里面多的是收了他们的好处的人，就算被警署抓到了，那些人也根本不带怕的。 吴经理纠结许久，叹了口气道： “柳小姐放心，我今天会留在公司的，如果有什么您处理不了的麻烦申请，我会报警让警察来帮忙。” 柳玄失笑： “如果是我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恐怕警察来也没有用了。” 吴经理哑口无言。 柳玄在一楼的休息室里坐了一会儿，看着那些年轻的艺人们嬉笑着从训练时里奔向食堂，又三三两两的朝外面走去，这才往二楼去。 吴经理给她收拾出来的空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是堆积的杂物相对较少的一间。 这么短的时间里，这房间一走进去，就看见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一尘不染。 里面只有两张凳子，还有一张单人沙发，大概也是临时搬上来的，也很是干净。 其他的家具一概没有，窗帘是来不及拆洗的，走近了看还有厚重的灰尘堆积在上面。 “姐姐，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富贵满眼的兴奋，不见任何对环境的不满。 他可没有什么不满的。 本来他是要一个人住在陌生的男生宿舍里，跟姐姐分开的，可现在他们俩又可以住在一起了。 好像回到了在老板娘的旅馆里的那个时候一样。 “嗯，今晚住在这里，但是可能没办法睡个好觉。” 柳玄想在椅子上坐下，可富贵却拉着她的手，拽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了。 那是个单人沙发，柳玄虽然身材纤细，但富贵还要硬挤进来一起缩着，沙发上的空间就显得有些狭小了。 但富贵显然并不介意。 一米八九的大高个委屈巴巴的蜷缩在她身边，脸上却还是一副满足的笑容。 “我知道，今晚我们要工作，要抓鬼，对吗？” 他眼神亮亮的，说起抓鬼，就像是要跟柳玄出去玩似的。 不仅不紧张害怕，甚至有几分兴奋。 柳玄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胆子这么大，但是这也是好事，毕竟以她现在的修为，如果晚上要抓的鬼太厉害的话，免不了要借助富贵的天道之力。 “对，所以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晚上才有精神。” 柳玄自己无所谓，她是打算在这里打坐调息就当是休息了。 富贵摇摇头。 “姐姐，你睡觉吧，我守着你。” 他是男人，这种时候当然要护着姐姐。 柳玄争了几句，但见富贵实在坚持，也随他去了，自己半靠在富贵怀里，闭上眼，虽然姿势别扭，但很快也进入了调息的状态。 而这个时候，本该已经全部回到宿舍休息的艺人之中，却有几个人推推搡搡的往大楼的玻璃门走来了。 “喂，你说这里闹鬼，是不是真的啊？” 那是三个女孩子，其中一个正是白天和吴经理纠缠不清的那一个。 “当然是真的了，而且不是我说的哦，是那个大老板请来的风水先生说的。你们是不是怕了？哈，我就知道你们是胆小鬼，亏你们还在粉丝面前说自己胆子大，什么都不害怕，原来都是骗人的！” “胡说什么，谁说我害怕了，我是害怕被你骗，那里根本没有鬼，白跑一趟，又睡不好觉，明天又还要训练，那不是很吃亏。” 另外两个女生不服气的抱怨道。 “不会的，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走吧走吧，我们就上去待一个小时，我有手表，我们计时，要是一个小时还没有鬼出来，那我们就回去睡觉喽。” “这么便宜你啊？不行，要是没有鬼，接下来一个星期，晚饭你都帮我们打回宿舍吃。” 三个女孩子小声的叽叽喳喳着。 等进了玻璃门，才噤声，借着楼里昏暗的光线，往楼上走。 “喂，是几楼闹鬼啊？” “不记得了，反正不在二楼，要不然，我们一人在一个楼层守着吧，反正都有手机，有什么情况，短信或者电话联系？” “三楼四楼五楼……那再往上呢？” “没有了，我记得我没有走那么高的。” “好吧，你最好是没骗我们。” 三个女孩子分别往三个楼层而去。 而当两个同伴消失在视线里之后，留在三楼的那个女孩子，脸上表情露出了几许阴翳。 过了没多久。 正在打坐的柳玄突然睁开眼，喃喃一声：“来了！” 然后推开富贵，大步朝外面奔去。 第247章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富贵原本在瞌睡，听见柳玄的声音，又被她推了一把，浑身一激灵醒了过来，磕磕绊绊的紧跟上柳玄的脚步。 “姐姐等等我！” 来了？什么来了？难道真的是鬼来了？ 富贵跑出了几步，人彻底清醒了，脸上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柳玄却顾不上放慢脚步等他，一边大步往前跑，一边释放出灵力，紧紧跟着刚才那一丝隐约显露出来的阴气。 虽然极其微弱，但却是显然易见的不同于这栋楼中本就存在的阴气。 虽说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阴气产生，但这种阴气稀薄，且没有什么危害，即便沾染上了，但只要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基本也就消解了。 但刚才那一丝阴气，却已经是可以称之为怨气的程度了。 柳玄不确定是不是白天试图攻击她的那个红衣女鬼。 若是红衣女鬼，按理说怨气应该更加浓重才对。 毕竟在所有鬼魂之中，红衣女鬼是最为凶悍的厉鬼之一。 若只是那点程度的怨气，远不足以在死后化为红衣厉鬼。 柳玄紧跟着那怨气的踪迹，来到三楼。 怨气在右手边第二间的空房间消失了，柳玄的脚步也停在那房间门口。 富贵随后跟了过来，喘着气紧紧拉住柳玄的手，刚要开口说话，柳玄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富贵顿时连大口喘气都不敢了，屏住呼吸用手捂着嘴，憋得一张脸通红。 柳玄皱着眉头，凝神用灵力探察着屋内的情况。 可奇怪的是刚才的怨气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而更奇怪的是，这里本该是空房间，空无一人的空。 从窗户看进去，里面堆满了还没来得及搬走的杂物，地面和家具上满是厚厚的灰尘，半空中甚至还飘飘荡荡的挂着许多蜘蛛网。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人在里面的样子。 但是柳玄却在其中感觉到了一丝生人气息。 有人在里面？是这公司里的艺人？ 柳玄更加疑惑。 一楼的训练室外面的墙上贴着艺人的作息安排表，这个时间，所有艺人应该都已经在宿舍休息了才对，怎么会有人大晚上跑到这样一个空房间里来？ 难不成还真是像吴经理说的那样，有胆子大的，大晚上跑来这里探险？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怨气又去了哪里？ 柳玄紧皱着眉头。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那怨气确实是在这房间里消失的，说不定还蛰伏在房间里并没有消散。 如果真的有人在里面，说不定会被那道怨气侵害。 柳玄没办法坐视不理。 她试探的推了一下门，却发现挂在门上的锁只是个摆设，只是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吱”的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柳玄还没走进去，屋里先跳出来一个人，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 “谁在门口！” 那人是从歪斜的靠在墙上的衣柜里蹦出来的，柳玄推门走进去，借着月光，看清楚竟然就是那个跟吴经理不清不楚的女孩子。 她显然也看见了柳玄，脸上表情僵硬了一瞬。 “你是黄爷手下的艺人吧？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柳玄走近了问道。 那女孩抿了抿唇，尴尬笑道： “我……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散散心。” 柳玄点点头：“散心，到这种黑漆漆脏兮兮的空屋子里来散心？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个说法？” 女孩不说话了，只是眼神里透露出一点心虚。 “赶紧离开吧，这里不安全，白天我和吴经理说的话你也是听见了的，既然知道这里会有危险，干嘛还要来这里？” “我……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假的？” 女孩还有点不服气，撅着嘴辩驳道。 “只有你一个人吗？” 柳玄不理会她，只转头看了看四周。 “是啊，就只有我一个人，这里这么脏，又这么晚了，还能有谁愿意跟我一起来？明天要是起不来训练，公司可是有处罚的。” “知道有处罚你还敢来这里？” 柳玄匪夷所思。 女孩脸色黯淡下来，低下头，不说话了，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略显哀伤的气息。 半晌，她才低声道： “我……我就是想看看，吴天他到底会不会护着我。” 吴天？ 柳玄有一瞬间的困惑，但随即反应过来，应该就是吴经理。 这么说，这女孩子大晚上的违反公司规定，离开宿舍跑到这地方来，只是因为跟吴经理赌气，想试探他的真心？ 简直太荒谬了。 “你这不是在试探吴经理，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柳玄表情严肃起来，厉声斥责道。 “我没有，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你这种风水先生，也不过就是那捏住了大老板封建迷信这一点来骗钱的罢了，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女孩被柳玄训斥，似乎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反而生起气来。 话音刚落，她口袋里嗡的一声。 女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表情一垮，不高兴的嘟哝道： “你赢了，我要回去了。” 说罢，对着柳玄翻了个白眼，绕过她往外走。 可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女孩身上逸散出的阴气被柳玄敏锐的察觉到。 富贵也抓紧了柳玄的衣角。 “姐姐！” 他低低惊呼了一声。 柳玄转头，就看见趴在那女孩肩头的一个乌漆嘛黑圆滚滚的大脑袋。 是个鬼婴孩，头大身子小，趴在女孩肩膀上看着柳玄，黑洞洞的没有眼珠的眼睛格外瘆人。 柳玄脸色一变：“等等。” 伸手就去抓那鬼婴孩。 可就在她手要碰到女孩肩膀的时候，女孩一个转身，那鬼婴孩也化作一团黑雾钻进了女孩的身体，阴气随之消失不见。 柳玄心猛地一沉。 “干嘛？要我走的是你，我要走了不让我走的也是你，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看着柳玄，满脸的不耐烦。 柳玄沉声问道：“你身上戴了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你这个人，当风水师骗人骗久了，脑子坏掉了吧？” 第248章 难以理解 女孩不知道柳玄的话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她还在找茬，不耐烦的顶嘴道。 柳玄却没有再跟她多说什么，只伸手朝她胸口抓去。 女孩脸色一变，护着自己胸口连连后退。 “喂，干什么，你一个女骗子，还要耍流氓啊？好啊，你该不会是那种蕾丝边吧？” 她有些花容失色了。 柳玄皱眉看着她：“别再往后退了，你放心吧，就算我是蕾丝边，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兴趣的。实话告诉你，鬼就在你身上，但是你身上好像带了什么东西可以帮助鬼隐匿气息，你最好直接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要不然，我帮不了你。” “你说……你说，鬼在我身上？怎么可能？白天的时候你跟吴天不是说只有那一层有鬼吗？” 女孩愣住了，眼神里慢慢流露出恐惧。 “当时确实是在那一层感觉到了鬼的气息，但是鬼，也是会到处飘的啊。你先过来，别再往后靠了。” 女孩更加懵了：“我……我没再后退了啊……啊！” 她脚下没动，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猛地一个后仰。 柳玄眉心一跳，还好身旁的富贵反应迅速，一个飞扑冲上去，抱住了女孩的腰，死死往回拽着。 “姐姐，那个小孩要把她拉下去！” 富贵用力到脸都涨红了，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跟他对抗。 柳玄看得清楚。 是那个鬼婴孩，它两只手死死掐着女孩的脖子，身子坠在半空不停的弹跳，试图拉着女孩摔下楼去。 “是个鬼婴，你身上到底有什么？” 柳玄手腕一甩，一道灵力如剑一般朝鬼影砍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鬼婴面对柳玄的灵力，却是不闪不避，直接张口叼住一口咬碎。 嘎吱嘎吱的将灵力化作的剑吞进了肚子里，还对着柳玄挑衅的咧嘴，露出一口又黑又尖利的牙齿。 这鬼婴…… 柳玄脸色沉了下来。 “我……我……” 听柳玄说在她身上的是个鬼婴，女孩又激动起来。 “我知道那是什么，它不会害我的，你们放开我，也别伤害它！” 柳玄正掐诀打算下重手，冷不防那女孩开口竟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忍不住动作一顿，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 “真的，我真的知道它是什么。你放开我！” 女孩挣扎起来，一把推开了富贵，一手紧紧扶着栏杆，一手痛苦的摸着自己的脖子。 鬼婴的手还掐在她脖子上没有松开。 可知道了自己身上的是个鬼婴之后的女孩却比先前从容镇定了许多，她先是瞪了柳玄一眼，然后才从自己的衣领里拿出一个小挂件。 “喏，你们说的鬼婴，应该就是这个宝宝吧。” 宝宝？ 这是什么称呼？ 柳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女孩拿出那个挂件之后，柳玄亲眼看见那鬼婴尖叫一声，又化作一团黑气，隐入了那挂件之中。 她走近两步，低头去看女孩手上捏着的那个东西。 “这是……佛牌？古曼童？” 柳玄看清那挂件是什么模样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东南亚传来的邪门玩意。 原来是洋鬼，怪不得不怕中国传统道教的灵力。 女孩低头看着手上的佛牌，伸手轻轻摸了摸，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之为爱怜。 “这是我来这里当艺人之前，去泰国旅游，找大师请来的，当时我穷困潦倒，还被前男友把之前打工的积蓄都骗光了，家里人骂我是恋爱脑败家子，也不愿意跟我有联系，打发我一点钱就把我赶出了家门，我就想着换个地方换换心情，说不定有不一样的机遇。大师说我是个受万众宠爱的命，如果去闯娱乐圈会有不错的发展，还说这个宝宝能助我一臂之力。果然，把它戴在身上没几天，就有人在路上要了我的联系方式，带我去见了吴天，我也成了这里的艺人。” 说起和鬼婴的相遇，女孩眼神里都洋溢着温柔的光芒。 柳玄却觉得难以理解。 “那自从有了这个鬼婴在身上，你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变化？” 即便是东南亚的鬼婴，炼制方法和中国那些邪术有所不同，但殊途同归，终究是鬼。 既然是鬼，长期待在人身边，必然会对人的身体有所侵害，它们给人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一定会收取相应的代价。 怎么可能有让你心想事成，却不需要你任何付出的鬼呢？ 那就不是鬼，而是神仙了。 “没有啊，大师告诉我只要每天供奉点食物就可以了。” 女孩爱惜的把佛牌又放回了衣领里，还用手轻轻的拍了拍。 “你如果说我身上的鬼婴是这个的话，那就不是问题了。还有别的事情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女孩这会儿又急着要走了，不等柳玄说话，她急匆匆转身往楼下跑去了。 柳玄本想再追上去，但就在那一瞬间，她有感觉到了更高的楼层出现了更强烈的阴气波动。 两秒后，尖锐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与此同时，浓烈的阴气迅速的覆盖了这栋楼，像冰霜一般，让人从脚底开始升腾起一阵刺骨的凉意。 女孩脚步一顿。 柳玄没管她，加快脚步往楼上冲去。 而女孩抓着栏杆只犹豫了几秒钟。 “是你们自找的，可别怪我。” 她看着楼梯上方，低声喃喃，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下去。 柳玄循着阴气的源头一路来到顶楼天台。 天台的栏杆年久失修，有多处断裂，而柳玄白天感觉到的怨气便是从那些断裂处传来的。 再结合晚上跟那对夫妻的谈话，她不难推测出，当年那些艺人，应该是有人被霸凌，从天台上坠楼。 应该就是那红衣女鬼。 怨气难消，她才会试图将自己也从楼梯上推下去。 而此时，柳玄看见天台栏杆旁，站着两个女孩子。 面对着楼梯口，低着头，踮着脚尖，并肩站在那里。 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长相和表情。 但她们身上穿着和刚才那个女孩一样的外套，显然也是这里的艺人。 “姐姐，那里！” 第249章 冤到流血泪 富贵一边叫着，一边伸手指着天台的另一边。 柳玄看过去，就见一个红衣女人站在天台栏杆断裂处的边缘上。 脚掌一半悬在外面，红衣如血，脸上浓密的黑发尽数披散在前面，遮挡住整张脸，看不清面貌。 阴风乍起，吹动她红衣的下摆，隐约可见那裙摆和鞋子的连接处是一片空缺。 这个女人没有双腿。 不，或许不能称之为女人，应该叫它女鬼。 柳玄看着它，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了一步。 而随着她的靠近，那女鬼身上的怨气骤然变得强烈，阴风大作，呼呼吹动着柳玄的头发。 她面色不变，伸手把遮挡视线的头发拢到脑后，用手腕上的黑色头绳随意绑起。 “我们谈谈。” 柳玄低沉开口道。 可女鬼没有半点反应，阴风依旧强盛，而踮着脚站在栏杆旁的两个女生，身体明明修长匀称，非常健康，却又仿佛弱不禁风一般，像是下一秒就要被这阴风给垂落下去。 柳玄眼眸暗了暗，换了种语言重复了一遍。 大多数因为各种原因留在人世间的鬼魂，多少都还残留着一点身为人的时候的记忆，能听懂人话。 但也有少数，被怨气彻底占据了整个魂体，没有了半点为人的意识，那就只能用鬼语跟它们交流。 但身为人类，要说鬼语，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短短一句话刚说完，柳玄就觉得眼前的世界晃了晃。 “姐姐，你流鼻血了！” 富贵惊叫着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里满是惊慌和担忧。 柳玄抬手抹了一把鼻下，看着手上刺目的鲜血，闭了闭眼。 “别慌，只要你在，我就没事。” 她温声安抚着富贵，又抬头看着那女鬼。 女鬼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她身形闪烁，两个凭空闪现，便到了两个女生中间。 背对着柳玄，黑发依旧遮住了背面。 柳玄心一紧，抬手掐诀，灵力织就成铺天盖地的巨网朝女鬼袭去的同时，她和富贵也猛地扑了过去。 女鬼没有动作，更没有闪避，柳玄看见她只是歪了歪头，那两个女生猛地抬头，扭曲的面容上，双眼赫然已经只剩下惨淡的眼白，嘶吼一声，张牙舞爪的冲柳玄二人跑了过来。 而女鬼身上的怨气与灵网抗衡着，女鬼竟是毫发无伤。 那两个女生在女鬼的操控下，四肢灵活得像野兽一样，甚至还能弯折成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躲开柳玄的攻击。 柳玄以清神诀打在她们身上，可她们的眼眸刚恢复一丝清明，便再度被怨气侵蚀，重新成为女鬼的工具。 柳玄眉头紧皱。 而不知不觉间，女鬼的怨气已经彻底弥散开来，整个天台彻底被阴气笼罩，成了这女鬼的地盘。 而柳玄和富贵，便是两个闯入地头蛇地盘的入侵者。 营救女孩不成，柳玄便知道这女鬼是无论如何不肯放过这两个女孩了。 沟通也没有回应，看来今天这件事只有一种了结的办法了。 “可惜了，你心有怨气，我本还想帮你消解怨气助你超脱的。” 柳玄轻叹口气，突然抬手在自己掌心用灵力割开一道口子。 然后趁富贵惊讶的功夫，不由分说在他掌心如法炮制，又将两人的血液混合，在自己掌心上画下一道灵符。 而后抬手就要朝那女鬼射出去。 可她刚伸出手，突然一阵阴风，吹起了那女鬼覆面的长发。 长发之下，被遮掩的面容并非柳玄所以为的是一张已经不成人形的鬼脸。 而是一张称得上清秀佳人的女子的面孔。 只是那女子的瞳仁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 而此时此刻，两行血泪正从她双眼中缓缓顺着脸颊流下，很快在她脚下地面上汇聚成一摊。 “鬼流血泪，必有冤情。” 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柳玄惊讶的转身，看着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道长。 “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话说的，我好歹是个道士，这里阴气这么厉害，我就不能赶过来抓鬼？” 道长眼睛一瞪，有些不满的嚷嚷起来。 “的确是有冤情，但她无法沟通，也只能先抓住她，再慢慢想办法了。” “先抓起来？你这丫头，这么漂亮的一张小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人家都冤到流血泪了，你还要把人家抓起来？你还是人不是人？” 道长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柳玄无语：“那您觉得应该怎么做？” “依我看啊……” “道长小心！” 道长正捋着胡子思考对策，柳玄突然眼神一厉，一把推开了他，掌心迸射出夹杂着天道金光的灵力，将袭来的阴气狠狠压制了回去。 而周身怨气沾染了天道金光，那女鬼猛地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即使没有直接接触到天道金光，可仅仅只是体内的怨气被压制，就已经让女鬼痛苦不堪了。 阴风渐息，怨气也渐渐消散，女鬼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她要跑！” 柳玄眼神一沉，手上灵力化作一根长鞭，倏的朝女鬼甩了出去。 “她能跑到哪里去？她已经被困在这座大楼里多少年了，不过是躲在哪个角落而已，咱们还能找不出来？” 眼看那女鬼在柳玄的灵力触及自己之前就消失无踪了，道长摇着头叹息道。 灵力扑了个空，柳玄也没见得有多灰心。 她和富贵一人一个接住了脱力的软软摔倒下来的女生。 检查了一下她们的身体状况，除了因为阴气侵蚀而有些虚弱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皮肉伤。 恰好刚才女鬼的那一声尖啸也引起了一阵骚动，没过一会儿，吴经理就领着保安队长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柳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又是谁？” 吴经理目瞪口呆的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个艺人，又转头看着陌生的穿着道袍的老人，满眼都是困惑和迷茫。 道长抚了抚胡须，摇摇头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们的安保系统实在是一团垃圾就够了。” 第250章 看门狗 “嘿你这个老头，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保安队长跳脚，指着道长的鼻子怒斥道。 道长却半点不虚，笑呵呵道：“要不是一团垃圾，怎么大半夜的，什么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畅行无阻呢？难不成你们这公司，是要改成什么免费开放的景点，任人随意出入啊？” “你！” 保安队长气得胡子都歪了，可吴经理却沉着脸打断了他。 “行了，这位老人家说的也是事实，你与其在这里跟人家争吵，不如回去好好看看监控，看看人家半夜进来的时候你们保安部的人在干嘛，那些巡逻的人在干嘛。还有，两个女艺人大晚上离开宿舍跑来天台，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在监控里发现？我花钱请你们来，是请你们来吃干饭的吗？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吴经理也发火了。 原本柳玄白天就已经说过这楼里闹鬼，他为此连家都不回了，就守在公司里，晚上休息前还特地跑到保安室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们今晚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不能出一点纰漏。 可结果呢？ 结果却是不仅艺人晚上溜出宿舍没人发现，甚至有陌生人闯进来也没有人去制止。 幸好这老人看起来和柳小姐是认识的，要是真的是个居心不良的人，小偷，或是什么强盗，甚至杀人犯…… 这些艺人出什么事，他怎么跟黄爷交代？ 这一个个的都不是普通人，那是黄爷的金砖，她们出了事，等于是他弄丢了黄爷的钱，那可是要命的！ “吴经理，真不是我们疏忽，这些年轻人趁着晚上去天台，也不是头一回了，以前也没出过事啊，顶多就是年轻人睡不着，爱玩，在天台弄点小酒喝喝，小游戏玩玩的，有什么的嘛，谁能想到偏偏今天会出事啊？要我说，要是这些人没来，说不定今天也就跟往常一样。” “你的意思是，是因为我们来了，这些人才会出事？是我们故意设局引发了这些事情，要害这两个年轻女孩，就是为了让事态看起来严重些，好跟黄爷多要些钱？” 柳玄迎着保安队长别有深意的眼神，直接将他没说出口的弦外之音给说了出来。 吴经理听着她说话，自己是出了一身冷汗。 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保安队长脸上。 “你有什么毛病啊？你知道这位是谁吗？是黄爷亲自请来帮忙的，黄爷亲自请来的，你懂是什么意思吗？你自己工作失职，不仅不反省，还在这里反咬一口，还试图诬陷黄爷的贵客！我看你真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吴经理身上的冷汗是干了又湿，被保安队长这番话惊得额头青筋直跳。 这人有几条命啊，敢这样对柳玄说话？是真的没死过，还是没见识过那些人落在黄爷手里生不如死的场景？ “不是……经理，本来就是啊，你不知道，这些算命看风水的惯用那些手段，自己搞出一些动静来，再自己解决，让主人家以为他们很厉害，实际上都是假的。” 保安队长也着急了。 他既不想丢掉这份工作，也不想承认是自己工作失职。 只能硬着头皮一口咬死是柳玄他们自导自演了今晚的这出戏。 可吴经理能在黄爷手下当上这个经理，也不是吃素的，哪能看不出来保安队长的小心思。 他眼神阴狠的看着他。 没办法，这都是他自找的。 诉说保安队长平素跟他关系也不错，也经常买点烟酒孝敬他，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条看门狗而已。 如今看门狗对着贵客乱吠，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袒护一条看门狗，说不定黄爷会把他跟看门狗一起赶出去。 可维护了柳玄，黄爷却可能对他青眼有加，说不定自己的工资还能再往上涨一涨，那样他一家老小就能住上更大更好的房子，过上真正的有钱人的生活了。 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能把孩子送去国外读书。 吴经理越是想到这些，这会儿看保安队长就越是不顺眼，回头对着他身后几个小保安冷声道： “保安队长疯了，工作失职，还企图污蔑黄爷的客人，把他控制起来，等我联系了黄爷，问问到底要怎么处置。” “什么？等等——吴经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我们前天还一起喝酒呢，那可是八百块一瓶的洋酒！是我请你喝的呀，你答应我要帮我在黄爷面前说好话让我升职涨工资的……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保安队长大喊大叫着，胡乱的挥舞着手里的电棍。 那几个小保安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靠近。 毕竟这是带他们的老师傅啊。 吴经理有点不耐烦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谁第一个能把他摁在地上，谁就是今后的保安队长。工资翻倍。” 此话一出，那几个年轻人愣了几秒之后，便如放出笼的猛兽凶狠的冲向了保安队长。 没几秒钟，他就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柳玄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淡淡说道： “这些事情都是次要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先把这两个人带离这里。她们身上有阴气，暂时不要让她们回宿舍了。吴经理，还要麻烦你挑几个保安，带她们到一楼休息，守着她们，千万一步都不要离开。” “好，我马上安排，但是柳小姐，你们呢？你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嗯，鬼魂还没有清理干净，我们得留下来。” 听见她说鬼魂还没清理干净，吴经理打了个寒战，也不敢多留，叮嘱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便让两个保安一人背着一个女生下楼了。 柳玄目送他们下去之后，不多话，走到天台中央，借着手心还没愈合的伤口，挤出一滴血，滴落在地上，而后从那滴血中，丝丝缕缕的幽蓝色的灵力开始呈网状蔓延开来。 道长见状，也走到柳玄身边，两手掐诀，更为深厚的灵力覆盖在她的灵力之上，加固了这个阵法。 第251章 在保护它们 “抓到这个女鬼之后，你要做什么？” 道长边输送灵力，边转头看着柳玄，低声问道。 柳玄垂下眼睫，沉思了片刻，认真道： “道长，实不相瞒，虽然我也很想帮她洗刷冤屈，可是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这栋大楼里每天都有那么多艺人来来往往，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耽搁下去，受苦的只会是那些无辜的人。” “我知道，我也没有拦着你抓鬼的意思，我是说，要不然把它也抓了带回去，慢慢追查它的身世线索呗。你忘了，我这葫芦里已经有一个男鬼了，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说不定这男鬼女鬼关在一起，追查它们的冤情也能莫名其妙变得轻松一点呢。” 道长声音有些嬉笑。 柳玄奇怪的看他一眼：“道长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帮鬼魂洗刷冤屈？虽说那的确能积攒些功德，可是费时费力，得不偿失啊。”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人上了岁数，总归是会变得多愁善感，心软的嘛，反正是我去查，不会麻烦你的，你就当成全我，行不行？” 道长苦笑一声。 柳玄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能言说的苦衷，沉吟片刻，便也答应了。 道长这么做，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太理解，但道长的面向一如既往的明亮磊落，做这些事情，显然是不会有危险的。 柳玄不再担心这些，专注心思在搜索那女鬼的踪迹上。 “有了！” 灵网的某一处忽然传来震动，柳玄低呼一声，一拍富贵的肩膀，率先转身朝楼下跑去。 富贵和道长紧随其后。 柳玄的脚步在六楼停下。 灵网的震动就来源于此，而她闭上眼仔细感应了一番，抬脚往前走，最后停在一间门虚掩着的房间外面。 “奇怪。” 道长嘀咕了一句，柳玄转头看着他：“您也察觉出来了？” “嗯，这屋里的确有阴气，可是又跟那女鬼的气息不太一样了，倒像是……” “是很多鬼魂的阴气聚集在一起的气息。” 复杂，混沌，充斥着各种声音，男男女女，或哭或笑。 富贵贴近了柳玄，抓着她的手：“姐姐，里面好多人啊。” 好多人？ 柳玄凝神透过窗户朝里面看去。 这具身体的修为已经提高了不少，境界也已经突破了几回，已经不再是那个修行路上一无所成的普通的凡人女子了。 柳玄总算找回一点自己前世的感觉。 她目光在屋内扫视，虽然模糊，但也确实看见了幢幢鬼影，在这布满灰尘的屋子里飘飘荡荡。 “怎么会有这么多鬼魂？” 柳玄感到诧异。 白天吴经理带着她每层楼都走了一遍，她那时候分明没有发现有这么多鬼魂聚集在六楼的这间屋子里。 难道是因为那红衣女鬼的出现，将这些平时多藏起来的鬼魂都引了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恐怕就变得棘手了。 其他那些屋子里，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情况？ 柳玄脸色沉了下来。 而屋内众鬼也发现了门外三人的存在，原本还算平静的阴气骤然暴动起来，鬼叫声穿透耳膜，攻击着门外三人的心神。 红衣女鬼在一众灰影之中缓缓显现出来。 她面对着门口，踮着脚漂浮在半空，黑色长发一直垂到膝盖上方，遮住脸。 其他灰色的鬼影在她周围不安的飘荡着，时不时威胁一般冲门外发起一段冲锋，却又胆怯的随即退回女鬼身边。 柳玄看着屋内的情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幅画面，就好像……就好像这红衣女鬼是这些鬼魂的守护者一般。 那些灰色的阴魂怨气并不重，只是茫茫然的停留在这人世间，无处可去，便留在了这间屋子里。 平时它们隐匿气息，只有红衣女鬼出现的时候，它们才会放心的现出身形。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柳玄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吱”的一声。 那些灰色的阴魂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恐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约而同慌乱的冲向那红衣女鬼的身后，再度消失了气息。 而红衣女鬼微微抬头，两只手臂僵硬的举起来，在身体两侧张开，竟是做出了一个保护的动作。 柳玄眼神微凝。 她的猜测没错，红衣女鬼的确是在保护这间屋子里的其他的鬼魂。 可是为什么？ 它身上的怨气深重，按理说已经泯灭了一切人性，只剩下盲目复仇的恨意。 它应该被这股恨意驱使，无差别的攻击所有的一切。 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那些阴魂，和它之间，有什么羁绊吗？ 柳玄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兴趣。 “你为什么要保护它们？” 柳玄用鬼语再次尝试与它沟通。 道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别乱来！” 人说鬼语，那代价可不是开玩笑的，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柳玄摇摇头，视线没有离开那女鬼身上。 “道长师傅你放心吧，只要富贵在姐姐身边，姐姐就不会有事的。” 富贵晃了晃他和柳玄牵着的手，笑着对道长解释道。 校长更加惊讶了。 他是能看出这富贵小子命格特殊，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特殊，连天罚都能替这丫头挡了吗？ 难怪这两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 他竟然没有看出，这二人竟然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互补的命格。 道长轻叹一声。 他平日总是自诩比柳玄多了几十年的道行和人生经验，总是托大，倚老卖老。可是关键时刻，年轻人总是比老人有用得多。 女鬼没有回答柳玄的问题，却也没有放下双臂，依旧是保护着身后众鬼的姿态。 但她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动作，而没有毫无理智的疯狂的发起进攻，这让柳玄更加确定，这红衣女鬼，还残留着一丝清醒的理智。 她朝道长伸手，道长愣了一秒，随即立刻明白过来，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那个葫芦，递给了柳玄。 柳玄将葫芦的口对准女鬼。 女鬼周身阴气涌动，缓缓抬头。 第252章 我是被人害死的 “它们没有害过人，我无意一棍子打死，甚至于我们还愿意超度它们，让它们去往生，只要你愿意跟我们走，放过这里的人。” 柳玄继续用鬼语跟红衣女鬼进行交涉。 红衣女鬼没有反应，只是阴冷的视线透过厚厚的发丝直勾勾的盯着柳玄。 “你会说鬼语也没用啦，这种鬼，怨气太重，而且看它这样子，已经在这里盘踞了有些年头了，这里等于就是它的领地，你要它放弃自己的怨恨和领地，跟你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道长摇摇头。 柳玄却道：“那如果我们能帮它找到仇人，化解怨气呢？” 话音落，红衣女鬼周身的阴气猛然暴涨，如根根箭矢一般射了出来。 柳玄掌心灵力张开，织成一张网牢牢护在三人身前。 “杀……杀……” 嘶哑的声音从红衣女鬼口中传出，它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声音，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后，猛地抬头。 那浓密的黑发向两边分开，露出那一张清秀的脸。 血泪自眼眶里汩汩涌流而出，原本灰白的瞳仁被染成了血色。 滔天的恨意和怨气化作实体，黑气一股股从她体内溢散。 “你若是想杀了我们，那我们也只能以杀止杀，将你和你护着的那些鬼魂一并消灭。” 柳玄手上掐诀稳定住灵网，一面淡淡说道。 暴涨的阴气止住。 柳玄轻叹口气。 “道长，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恶鬼。” 明明怨气浓重，杀人的意愿也很强烈，可是同时也有着强烈的保护同类的想法，并且会为了保护同类，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杀念。 这完全不是恶鬼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道长看着这红衣女鬼，眼中精光一闪，凑到柳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柳玄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 “道长，你要想清楚，这种事情……” “害，我现在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别当真，听听就行了。” 道长打着哈哈，显然是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事情有些怪诞，柳玄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当务之急是先把眼下这件事情解决了，其他的我们回去之后再说吧。” 柳玄不置可否。 在两边僵持的时候，富贵一只手牵着柳玄，另一只手在自己的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沓皱巴巴的黄纸出来。 那是他这些天画的符纸。 “姐姐，这些有没有你能用得上的？” 他附在柳玄耳边小声说道。 柳玄低头看了一眼。 虽然富贵的天道之力十分强大，但道长教他画的尚且只是一些最基础的符篆，面对红衣女鬼这样的厉鬼，能不能奏效她也数不准。 柳玄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 那是一张清醒符。 一般是用于普通的鬼魂，可以短暂的让它们从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 只是不知道对这红衣女鬼有没有作用。 而且它本就还拥有一丝理智。 柳玄没抱太大的期待，随手将符纸用灵力包裹着朝女鬼扔了过去。 符纸接触到阴气的瞬间。 “啪”的一声。 璀璨的天道金光犹如烟花一般绽开，星星点点个落在女鬼身上。 女鬼惨叫一声，慌张的想要逃窜，但下一秒身形顿住。 柳玄也没想到只是一张基础符篆，能有这样惊人的效果，忙和道长一起在身前筑起一道结界用来抵挡女鬼的攻击。 可女鬼却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玄面色凝重，却在女鬼缓缓扭过脸来之后，神色松弛下来。 “富贵真的很厉害。” 柳玄忍不住惊叹道。 富贵看着那女鬼，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姐姐，你看她的眼镜……” 他伸手指着女鬼的脸。 柳玄点点头，随后开口道：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女鬼转过头来看着柳玄。 她脸上的血泪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 瞳仁也变成了正常的棕色。 若不是还踮着脚悬在半空，看起来几乎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我……你是谁？” 女鬼开口，声音还是一样的沙哑艰涩，但已经能完整说出一句话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双脚，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还记得自己死前的事情吗？” 柳玄开口，就被道长瞪了一眼。 这丫头，怎么这么耿直，人家刚刚清醒，正是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她倒好，一句话就能给人家问懵了。 果然。 女鬼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柳玄：“你说什么？我……我死了？可是……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你死了。” 富贵紧跟着说道，随手抓起脚边一块碎石，朝女鬼扔了过去。 女鬼下意识的抬手挡着脸，可那石头却是径直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落在她身后的地上，发出“咚”的声响。 女鬼怔住了，转头看着地上的石头，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后，她身子猛地一颤。 像是想起了一些不愿意想起的过往，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淡去的阴气也开始变得浓重。 柳玄毫不犹豫，又抽出一张清醒符扔了过去。 女鬼一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她再转头看着柳玄，眼神里有一丝悲怆和绝望。 “我……我是被人害死的，但不是在这里……这里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他们……他们逼着我上了天台，在那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是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害死我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柳玄回忆了一下吴经理跟她说过的，这地方原来的公司的名字。 “如果你是那个娱乐公司的艺人的话，那么距离你死亡，大概已经过去七八年了。那些人如果命好的话，大概还活在世上。” “命好？他们凭什么命好？” 女鬼表情狰狞起来。 “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害死了我们，凭什么他们还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享受这个世界？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我要杀了他们……杀……杀！” 那双瞳仁逐渐变回了灰白色，女鬼神情也变得机械麻木。 柳玄拉着富贵往后退。 第253章 百花齐放 富贵那蕴含着天道金光的灵力画出来的符咒，威力自然是不同凡响。 只是可惜在富贵没有深厚的道行，那符咒的威力是爆发式的，随着时间推移，威力会逐渐减弱。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女鬼的怨气，越来越重的怨气突破符咒的束缚，它也就回归了从前没有理智，被怨气支配的模样。 “道长，看来想要靠沟通化解这件事情是没有可能的了。” 柳玄面色有些沉，转头对着道长低声说道。 “唉。” 道长叹了口气，但他还是想做最后一次挣扎。 “要不然你就把它交给我来处理吧，正好，这次也就算是我在店里的第一次接单做风水生意如何？但是这次是我主动接任务，不算是你派给我的，我不要报酬，就是想要这只鬼。” 他眼珠子一转，跟柳玄商量道。 他本就因为自己在店里白拿工钱不干活而心里过意不去，也不想让柳玄和龅牙龙觉得自己就是那种嘴皮子厉害的油嘴滑舌的老头。 正好借此机会，在柳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真正的实力，这样后面有什么赚钱的大生意，才有底气让她带上自己一起干不是？ 道长寻思着这是个好主意，脸上堆起了笑容期待的看着柳玄。 柳玄仔细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好，道长若是有办法化解它的怨气，那自然是你的机缘，你要如何处理它，我都不管。总之我只是要完成黄爷交给我的任务，做好自己的工作。” 至于通过什么手段，亦或是请了什么人来帮忙，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黄爷要的，只是最后的结果而已。 柳玄拉着富贵往旁边退开一步，把战场让给了道长施展。 只见道长并不急着布阵或是发起进攻，反而先一甩宽大的袖子，拂尘搁在臂弯里，冲着那红衣女鬼，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 然后一本正经道： “小姑娘，我最后同你商量一次，你若乖乖跟我走，我帮你查明死因，化解冤屈，还你公道，惩处恶人，而我借此机会积攒功德，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你愿不愿意？” 道长语气诚恳，这番话虽不是用鬼语说出来，但他一边说，一边以灵力将话语推送到女鬼眼前，如水面荡起的波纹一般，荡涤在女鬼的脑子里。 女鬼的身体随着道长的声音而不断的颤抖着。 可是它并未作出另道长满意的反应，反而是在一声嘶吼之后，作势朝着道长要冲过来。 道长不疾不徐，拿起拂尘在身前画了两下，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镇压咒便将冲过来的女鬼狠狠打了回去，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道长眼神中流露出悲悯。 “既然你不愿意听话，那我也只好态度强硬一些了。不过你放心，你既有冤屈，我又有心帮你，自然不会让你灰飞烟灭，只是要吃点苦头罢了。” 说着，道长盘膝而坐，拂尘往上一扔，竟是凭空悬停在他面前。 他两手在胸前快速结印，灵力幻化成的咒文在面前不断变换，每结成一个便重重打出去，烙印在女鬼身上。 女鬼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柳玄和富贵连声啧啧。 “姐姐，我还以为道长师傅会对那个鬼很温柔呢。” 富贵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从包里掏出来一包柳玄给他装进去的垫肚子的小零食。 用牙齿咬开包装之后，先递到了柳玄嘴边。 柳玄咬了一口，脸上表情也是难以言喻。 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还以为道长是觉得她直接超度了这只冤魂实在是太残忍，善心大发想要帮它。 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帮法。 那红衣女鬼若是还有理智和意识，要它选择的话，柳玄觉得它应当会选择被自己超度，而不是这样被道长折磨。 毕竟她是为了赚钱来的，对付鬼魂，讲究的是高效，一击致命。 但道长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修道之人，面对这些阴魂，各人有各人的处理方法，百花齐放，柳玄也没资格评判什么。 只好跟富贵一起咔嚓咔嚓的吃着零嘴，不忍卒视的眯着眼看着屋子里惨无人道的光景。 但看着看着，柳玄却逐渐察觉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道长的手段看似残忍，可随着那咒文一道道打在女鬼身上，那冲天的怨气也在一层一层的变得稀薄。 并非消失，而是怨气被那些咒文封印镇压，从女鬼身上剥离开来。 道长突然停止了念诵咒文，手上动作变换，而后一把抓住悬停在半空的拂尘，猛地一甩。 “收！” 他底盒医生，那些被咒文封印的怨气便从四面八方被牵引一般，归拢而来，被收入那拂尘之中。 道长此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眼底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在心里叹口气。 虽然不服老不认老，但生理上的变化是骗不了人的。 年轻的时候做这些事情信手拈来轻轻松松，可现在却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只希望这次得来的功德是值得的吧。 道长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 柳玄也忍不住紧张起来，跟了进去。 没了那些怨气，女鬼的身体变得灰败不堪，几乎要跟那些普通的阴魂没两样了。 它飘在半空，灰白的瞳仁迷茫空洞的看着走近的道长。 “没了怨气支撑，它也很难继续留在人间了。” 柳玄说道。 道长拿出自己的葫芦，打开葫嘴，以灵力束缚住女鬼的身体，牵引着它进入了葫芦之中。 “我这葫芦是门派传承下来的，不仅是用来关押鬼魂，更能保证它们阴气不散，是个宝贝。丫头，我得跟你告个假，我要去山里找个安静没人的地儿，把那两个怨鬼的事情解决了，这种东西，总不好带回去放在你的店里，你说是吧？” 道长仍旧笑嘻嘻的，却看得出有些勉强。 柳玄抬手渡了一道自己的灵力给他。 “道长，你是我店里的员工，我们就是一家人，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 “得啦，爷爷我可没你想得那么老那么没用，这点消耗，吃一顿睡一觉就补回来了，不说了，剩下那些家伙，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道长匆匆打断柳玄的话，嘿嘿一笑，步伐看似轻快的离开了。 第254章 存心想害死我们 柳玄看出道长脚步有些踉跄，却也没戳穿，也没有上前帮忙。 道长是要面子的人，要是被她点破了现在的虚弱，怕是心里要难受了。 柳玄垂眸，张开灵力仔仔细细感知了一番。 红衣女鬼被道长带走后，这栋楼里除了这屋子里的阴魂外，似乎便没有什么其他的脏东西了。 她心里有了数，正要将这些躲藏起来的阴魂送往它们该去的地方，却突然瞥见一个灰色的鬼影，飘飘荡荡的从柜子后面现出身来。 柳玄指尖掐诀护在身前，却见那鬼影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身子晃晃悠悠的，突然空无一物的脸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凹陷，那凹陷不断变化着。 看起来……就像是人的嘴在不断的开开合合，说话一般。 柳玄面色一凝。 “你在跟我说话？”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普通的，甚至于可以说是有些低级的阴魂，一般来说是没有意识的，只是一种混沌的存在形态。 更不用提说话这种高难度的行为动作了。 但眼前这个阴魂的举动，却让柳玄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确认这个阴魂并没有继续靠近的意图后，柳玄凝神仔细观察着它脸上那个凹陷的变换。 不久后，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只阴魂，竟然真的是在跟她说话，在向她传递讯息。 而现在，柳玄已经接收到了它想要传达的讯息，那鬼魂仿佛是心愿已了似的，在她面前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彻底在这天地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那些原本靠着红衣女鬼的庇护，躲在这房间里的众多阴魂，也纷纷现身出来，站在一起沉默的看着柳玄。 它们的脸上没有五官，可柳玄却分明感觉到自己在被这些人看着。 目光灼灼中透着悲苦和期待。 柳玄心中一时间也沉重万分。 她没想到原以为只是道长一个人的事情，最后她却也逃不了被牵连其中。 而那些阴魂就那样沉默的站在她面前，无声无息，却让柳玄心上沉甸甸的。 轻叹口气，柳玄只能点了点头。 随即，那些阴魂正如刚才那只一样，慢慢消散。 在所有阴魂都消失的一瞬间，这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澈了不少。 柳玄低头看表。 已经凌晨三点了。 她走出这间屋子，虽然事情解决了，可心里却半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 “先走吧。” 柳玄回头牵住富贵，两人往楼下去。 走到一楼的时候，就看见吴经理挠着头，在楼梯口来回来回的走动着，满脸焦急。 “啊——柳小姐，您……上边的事情是已经解决了吗？” 吴经理有些害怕的瞟了一眼楼梯上方。 “刚才跟您一起的那位道长已经走了。” “嗯，我知道，我先去看看那两个女生。” 柳玄点点头，转头看见一楼大厅的沙发上，那两个女艺人正坐在那里，旁边站着几个保安在保护着她们。 跟吴经理招呼一声，便走了过去。 “你们没事吧？” 柳玄走过去温声开口道。 那两个女生似乎是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哆嗦一起，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见是一个年轻女生，神情这才放松下来。 “我认识你，白天见过，你是大老板请来看风水的……所以，我们刚刚是真的撞鬼了吗？” 其中一个女生怯怯问道。 柳玄没打算隐瞒，直接点了点头：“我过来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事，还有，你们先前被鬼魂控制了，差点从天台上跳下去，很危险，尽管那鬼已经被处理了，但天台依然是个危险的地方，今后不要再去了。不只是你们，还有别的艺人，也要麻烦你们转告，不要为了寻求刺激，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们……我们不是自己要去的，是米雪说要去，她有害怕，非要拉着我们一起去……” 那女生应该是太害怕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米雪？” 柳玄皱了皱眉，心里想着应该是那个她单独遇见的，跟吴经理关系不清不楚的那个女生吧。 “你是不是猪啊！” 一直没吭声的另一个女生，听见米雪的名字，突然爆发了，抬手用力扯了一把那女生的头发，恶狠狠道： “什么她害怕，什么要我们陪她，根本就是假的，她就是存心想害死我们！那个贱人！” “吵吵什么，有话好好说，对柳小姐客气点。” 吴经理被那女孩愤怒的声音引了过来，呵斥道。 “吴经理，这件事情是米雪陷害我们，你要怎么处理？” 那女孩却不退让，态度泼辣，张口质问吴经理。 柳玄也想看看这位吴经理会怎么做。 吴经理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却又碍于柳玄在场，只能按捺着性子道： “什么陷害，胡说八道什么，你们三个人大晚上一起跑来做这种危险的事情，责任是要你们三个人共同承担的，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就只是承担责任而已吗？她要害死我们，她这是杀人未遂，您应该报警，让警察调查她！公司还应该开除她，有她这种心思阴狠的人在，我们都会害怕的！” 女孩寸步不让，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吴经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怎么处置公司的艺人，那是公司高层，是老板才能决定的事情，你少在这儿因为私人恩怨就指手画脚的。” “私人恩怨？我差点被她害死，这要是还是私人恩怨，那吴经理你这算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那个贱人在床上让您舒服了，所以您现在就要包庇她啊？” 女孩不管不顾，直接扯下了吴经理的遮羞布。 “你！你胡说，造谣！诽谤！信不信我开除你！” 他恼羞成怒，察觉到柳玄那淡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是如芒在背，跳脚道。 女孩冷笑一声：“开除一个杀人犯您没权力，开除一个揭发您和手下艺人私通的正直人士，您倒是立刻就能决定了，这要是让大老板知道了，不一定是谁被开除呢！” 第255章 不如通宵 “你是不是疯了！” 吴经理被戳中了心虚的事情，气急败坏地骂道。 女孩却冷笑一声，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紧跟着说道： “你要是没出现我都还忘记了，米雪这次要害我们，八成还是因为您呢。本来大老板的通知是这次的通告，我们所有人公平竞争，谁能力强谁就去上，前三名都已经决出来了，你却偏偏要私底下跟米雪说她还有机会，让她心里有希望，米雪那女人也是个蠢的，她以为你有多大的权力，把你当成她在这公司里的靠山，可是大老板的决定，你一个小喽啰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的？你给了她希望，却又不帮她的忙，米雪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往上爬，当然把我们视作眼中钉，动了歪心思想要除掉我们。” “胡说八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她只对你们两个动手？” 吴经理脸色阴沉沉的，又察觉到几个保安看向他的奇怪的眼神，转头瞪了他们一眼。 “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回保安室呆着去，给我好好盯着监控，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们一个也别在这儿呆了！” 保安们面面相觑，但到底还是想继续在这干活拿工资的，也不敢违抗吴经理的话，推推搡搡地就走了。 “他她然不敢找那个人的麻烦，谁不知道大老板有多中意那个人，敢动她，别说出道上通告赚钱了，米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女孩讥讽地看着吴经理：“总之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严惩米雪这个杀人犯，要不然明天我们就去大老板那里闹。不让我们活，你们也别想好过。” 说完也不等吴经理反应，拉上自己的同伴大步走了。 吴经理暗骂一声，颓唐地瘫坐在沙发上。 可一扭头，才发现边上闷声不吭地站着两个人。 “柳小姐……抱歉，让您看见这些糟心事。” 柳玄和富贵一直都没说话，吴经理一门心思在跟那女生争执不休，竟然忘记了这两个人还在这里。 他这会儿也没心思担心柳玄会不会去跟黄爷告状，反正不管是柳玄去告状，还是那两个小贱人去告状，总归他都是没好下场的。 黄爷那个人，对自己手下的人从来都不信任。 何况他并不是多年跟着黄爷出生入死的兄弟，只是黄爷花钱雇来替他打理产业的员工。 这关系又比他的兄弟更疏远了一层。 那两个丫头要是去告状，那是一告一个准，黄爷根本都不会来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反正对他而言，换个人打理产业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 “这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柳玄声音淡淡的，表情也是冷冷清清，好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吴经理却觉得她一定在心里嘲笑自己。 怎么可能有人不爱看热闹？不过是柳小姐素质好，没有当面落井下石而已。 但他显然已经沦为笑柄了。 吴经理狠狠抹了一把脸，长叹一口气道：“时间也不早了，柳小姐，要是楼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的话，你和弟弟也回去睡觉吧……要不然还是给你们安排到员工宿舍吧，反正已经没事了，你们也没必要再去二楼那个破屋子里将就。” 他已经在黄爷面前留下了案底，有些潜在的风险还是能避免就避免吧，现在把这二位大佛伺候好了，好歹将来黄爷不会再拿这件事情找他的麻烦。 柳玄却笑了笑：“不着急，吴经理你现在还睡得着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经理现在心思正敏感着，听见柳玄这样问，第一反应是她在嘲讽自己，忍不住有些恼怒。 柳玄静静地看着他，声音放缓了些许：“吴经理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天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来吴经理这样负责任的人，就算回家去应该也是睡不着的，我也是一样，黄爷花了大价钱请我来处理这些事情，不把事情彻底解决好，我也是数不着的。既然都睡不着，那我觉得，我们不如干脆通宵好了。” “通宵？” 吴经理有点懵，困惑的看着柳玄：“通宵干什么？” “先前请吴经理帮忙采购的东西，不是已经到了吗？不如就趁着今晚，把那些东西都摆放好，把这栋楼的风水改好，这样再观察一天，如果没有问题，我的工作也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接下来她就该去追查那些阴魂告诉她的事情了。 “柳小姐说的有道理。” 吴经理思忖了片刻，下定了决心。 事情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谁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 他既然不想去找那两个女孩求饶，那就算回家也是惴惴终日，坐立不安的，更别提还能合上眼睡觉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跟着柳玄留在公司，一个通宵把黄爷安排的看风水的事情给搞定，怎么算，那也是立功了。 说不定就算那两个女孩真去告状了，但黄爷看在这个柳小姐的面子上，能算他将功抵过，不追究了。 “那柳小姐您说，我们现在第一步要做什么？我对这些可真是一窍不通，但是我绝对听指挥，您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吴经理转变了态度，积极地响应着柳玄的建议。 他带着柳玄和富贵来到了位于一楼最角落的小仓库，那里面堆放着艺人演出会用到的一些小道具。 仓库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打开后，里面正是柳玄需要用到的风水道具。 八卦镜，五帝钱，桃木剑等等，一应俱全。 柳玄一边把东西往外拿，一边跟吴经理简单讲这些东西的用处，以及该如何摆放。 吴经理听得头大。 柳玄看着他面有难色，笑道：“别紧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吴经理你从一楼往上开始布置，我和富贵从天台往下，你摆放好的东西我也会去一一检查，所以不用太担心。” 听见这话，吴经理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第256章 还有鬼 想想也是。 这柳小姐看起来也是个责任心强的人，何况又是风水玄学这种专业性极强的事情，她更是受黄爷所托，自然是要确保事情解决得万无一失的，怎么可能真的放手让他去做？ 万一他哪里做得不好，到时候出了纰漏，他不信那面冷心硬的黄爷会对这个柳小姐心慈手软。 安排好了分工，三人各自拿上了些法器，赶往自己负责的区域。 柳玄和富贵从天台开始布置。 没有让吴经理来天台，是因为这天台是整栋楼阴气最重的所在，当初这栋楼作为前一家娱乐公司的时候，想来因为经济不景气，加上老板破产跑路，工资拖欠，那些艺人之间一定是矛盾不断，勾心斗角，甚至大打出手。 那些被红衣女鬼保护着的阴魂，也都是那家娱乐公司的员工，有艺人，还有其他普通的员工。 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心有怨恨，或是还对人世间有着强烈的执念，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人。 天台上。 尽管红衣女鬼已经被道长收走，离开了这里，但天台上依旧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阴气。 哪怕是闷热的夏夜，一走上来，柳玄便感觉到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而上。 “把这个放到西南角。” 柳玄指了指富贵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中，那一碗米饭。 这米饭也是来之不易，当时听到她提这个要求的时候，吴经理眼睛都瞪圆了。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是要他去找些驱邪用的道具，怎么又要他去找一碗米饭来？ 他以为是柳玄饿了，便提议她去食堂先吃些东西。 柳玄解释了一通这米饭的用处，并且强调必须是糯米饭，吴经理派去的人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商店，最后是去附近的农户那里讨了一碗糯米饭来。 夏天温度高，这米饭还热着，只是味道已经不大好闻了。 不过幸好也并不是给人吃的。 富贵乖乖的把那碗米饭放在西南角落里，柳玄站在天台正中央，口中默念咒文，两手在胸前不断变化掐诀，幽蓝的灵力自她掌心之中不断逸散而出，在空中盘旋，在那咒文的指引下，在地面上缓缓形成一个阵。 阵法形成，柳玄从包里掏出三炷香，点然后对着四面八方拜了拜，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慢慢地将三炷香插在了那碗米饭上。 富贵目光炯炯的看着四周。 “姐姐，来了好多人。” 柳玄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这些被引来的自然都是阴魂，除了大楼里残留的那些，还有一些在附近游荡的孤魂野鬼，都被烟灰和糯米饭的香气吸引过来。 柳玄不知道富贵眼中看到的是什么，在她的视线里，十几个模糊的灰色人形争先恐后地扑向那碗糯米饭，跪在地上狼吞虎咽。 柳玄站在那些阴魂身后，掌心铺开的灵网轻柔的将它们笼罩其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急急超生，急急超生……” 她嘴里低低念着往生咒，指尖一簇灵力牵引着那张灵网，缓缓收拢。 那些无人供奉的鬼魂吃上了香喷喷的糯米饭，对于灵网的束缚也显得没那么抗拒，随着柳玄的指引，慢慢飘向天台中央的那个法阵。 一入法阵，阴魂身上的怨气便被慢慢消解，幢幢鬼影在法阵之中，被幽蓝色的灵力温柔的侵蚀，逐渐消失。 等到一切都归于平静，那三炷香也刚好燃尽。 法阵消失，天台上的温度也慢慢趋于正常。 “姐姐，它们去投胎了吗？” 富贵睁大了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半空，喃喃问道。 “不知道。” 她只是送它们去往生而已，至于能不能转世投胎重新做人，要看他们生前的功德造化。 富贵忧伤的叹了口气。 柳玄奇怪的看着他：“你很关心？” “也不是，”富贵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它们当中的好多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还有想做的事情，还有想要见到的人，但是就这样离开了……” “生死有别，人鬼殊途，这是天道法则，没有人能改变。它们身为已死之人，却还为执念逗留人间，本就是为天道所不容的，早点送它们离开，也是为了防止它们再积攒更多的冤孽，到时候更没有好下场。” 被她超度，和被天道诛杀，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局。 富贵点点头，清澈的眼神里虽然还有些许疑惑，但他向来对柳玄的话深信不疑。 现在也是一样。 柳玄把包里的风水用具在天台摆放好，确认没有问题后，带着富贵往楼下走。 等全部布置好了，他们在二楼跟吴经理汇合了。 只是吴经理脸色不好看，脸上煞白一片，满头的冷汗。 柳玄奇怪问道：“吴经理，你怎么了？” 吴经理眼神飘忽，看见柳玄和富贵，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猛地伸手抓住了柳玄的胳膊，一下子哭出来。 “柳小姐，你不是说这楼里的鬼都已经被你给解决掉了吗？怎么……怎么还有……” “还有鬼？” 柳玄眉头皱起来。 不可能啊，一楼二楼是阴气最淡的，红衣女鬼被处理之后，这两层的阴气基本已经消散殆尽了，这也是她敢让吴经理一个人在这两层的原因。 还有鬼？ “你带我去看看。” 柳玄不太相信吴经理的话。 她多少也能看出来，吴经理这个人，或许工作能力不错，但性格秉性却是差强人意。 至少他胆子小，尤其是知道这里闹鬼之后，现在看什么都是大惊小怪的，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大打折扣。 “你……你们跟我来……” 吴经理哆哆嗦嗦的带着二人往二楼右边走。 走到一间屋子跟前，他躲在富贵身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里面。 这是柳玄和富贵先前待的屋子。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房顶上那盏灯泡，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第257章 不会笑话你 “你说这里有鬼？” 柳玄不可思议的看着这间屋子。 吴经理疯狂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儿，柳小姐您看看，要是没有鬼，为什么这屋子里一闪一闪的，那电影里面都是这么演的，先是灯光出问题，然后那鬼就该从黑暗里面爬出来了！” 吴经理像个鹌鹑似的，死死躲在富贵身后。 富贵都有些无奈了，委屈巴巴的看着柳玄：“姐姐，他抓得我好痛哦。” 柳玄凑近了去看，才发现这吴经理竟是害怕的死死揪住了富贵腰间的一坨肉，富贵也是老实，就任由他揪着，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柳玄知道，富贵是善良，知道吴经理害怕，所以宁可自己忍着疼，也没有推开他。 她拉开吴经理的手，指了指房间：“吴经理，你知道这间屋子是我和我弟弟先前待的吧？” 要是这里有鬼，那柳玄在这屋子里待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发现，那岂不是她的过失？ 吴经理显然知道柳玄在想什么，苦着一张脸：“我知道柳小姐，可是……可是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一直不犯错呢？说不定……说不定就是那鬼隐藏得太深了，所以您才没有发现，这……这也是有可能的呀！” 他当然知道柳小姐是个有真本事的风水先生，可是……可是再厉害的风水先生，那也是人不是，是人就会犯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又不是在怪柳小姐工作出了差错，他只是希望柳小姐能承认错误，然后赶紧把这屋子里的鬼给它收了！ 可是……可是柳小姐怎么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啊？ 柳玄有些无语。 这吴经理也是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遇到点事情怎么慌成这样。 “吴经理，您有孩子吗？” 她突然问道。 “啊？我有孩子，是个男孩儿，十岁了。” 吴经理不知道柳玄为什么突然问起他的家庭状况，但她既然问了，他也就老老实实回答了。 柳玄点点头：“但您就想象自己的孩子也在这栋楼里吧，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您是不是可以勇敢一点？” 吴经理这才听出来柳玄话里有话的意思，顿时脸上一红，从富贵身后走出来，但还是不敢直视那个房间。 “柳小姐您别笑话我……我活了三十多年，可确实是从来没见过鬼呀。” “我不会笑话你，但我也要很认真的告诉你，这房间里面的事情我解决不了。” 柳玄一脸的正经严肃，眼看着吴经理脸色又变了，她赶在吴经理开口之前先说道： “这屋子里的问题，你与其指望我，不如打电话叫电工过来看看。或者保安队里有谁会换灯泡修电路，你也可以叫他过来试试。” 吴经理呆住了：“柳小姐您的意思是……这屋子里根本没有鬼，是电路出了问题？” 柳玄点点头：“您叫人过来处理吧，我去看看这两层楼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顺便检查一下吴经理摆放的那些风水用具有没有差错。 吴经理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知道自己又闹出笑话了，这会儿也不敢再跟柳玄说要他们跟他一起了。 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既然这楼里都已经没有鬼了，那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立刻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看着柳玄和富贵下楼的身影，自己留在了二楼。 保安队长很快赶了过来，他在家里就经常捣鼓这些跟电有关的东西，可是给家里省了不少钱，见自己的这门手艺在公司里居然还能派得上用场，也是很兴奋。 “吴经理，这不是我的本职工作，我要是弄好了，得给我发奖金吧？” 保安队长搬了把椅子，站在上面研究着灯泡，一面低头笑呵呵地对吴经理说道。 吴经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先弄好再说，公司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 这倒是真的。 同样是干保安，这家公司开出的薪水可比在别处找工作打听到的薪水要高得多了。 等吴经理这边忙活完了，柳玄那边也已经检查结束。 两拨人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室汇合，柳玄和富贵精神奕奕，反观吴经理，却是已经困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柳小姐，你们不困吗？” 吴经理觉得匪夷所思。 这都快天亮了，这两个人明明跟他一样一宿没睡，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跟早上刚来的时候一样精神？ “还好，这栋楼上下我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吴经理你如果撑不住的话就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我和弟弟会守着的。” 柳玄淡淡说道。 吴经理却觉得脸上热得厉害。 这两个人可是黄爷请来的贵客，哪有让客人守夜，自己呼呼大睡的道理？ 他苦笑一声，摇摇头，也没再睡了，索性去食堂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这国外的洋饮料就是好，喝了一杯，一整天都不困，到晚上还能精神抖擞，最适合现在这种时候喝一杯了。 柳玄见他不打算休息，也没多说什么。 这栋楼的风水格局已经改得差不多了，就等黄爷来验收，没问题的话，她这桩生意也就做完了。 保底又是一大笔收入。 柳玄拉着富贵面对面在沙发上盘膝而坐，尝试着引导富贵进行打坐调息。 富贵从道长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这会儿也知道柳玄要做什么，乖乖的闭上眼。 吴经理在远处看着，不知道这姐弟俩是又要干什么，看不懂，索性不看，溜达到保安室，去跟那些保安闲聊提神去了。 幽蓝色的灵力从柳玄身上浮现，缓缓飘荡到富贵身前，在他周身萦绕，慢慢的，像是在回应这蓝色的灵力，他身上隐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 金光出现的瞬间，富贵脸上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只是柳玄闭着眼，并没有看见。 她正沉浸在天道金光的滋养之中。 她不知道是因为富贵对她格外依赖的感情，还是别的，他身上的天道金光，每次出现，都能带着她在修行之路上有更深的突破。 柳玄口中满足的轻叹一声。 第258章 介绍人给她认识 天道金光犹如温热的温泉水一般，缓缓流淌过她全身的经脉，温和的滋养着她的全身经络。 柳玄全身心的感受着天道金光的滋养，逐渐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她周身仿佛升腾起一层雾状的屏障，将她和外界隔绝开来，幽蓝的灵力如水波一般在她周围层层涤荡，凡人看不见的些许污浊杂质随着灵力的涌动，逐渐从她体内剥离。 富贵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柳玄。 不论是道长师傅还是姐姐，都教他在打坐的时候一定要闭上眼睛，要全身心的投入，全神贯注的感受体内灵力的游走。 他也一直都是乖乖听话的。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发奇想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坐在自己面前的姐姐，身上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辉光，圣洁无瑕，美得不像凡尘中人。 龙哥他们都叫姐姐仙姑，他觉得一定不仅仅是因为姐姐厉害，仙姑就是仙女，仙女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想到龅牙龙，富贵眼神又暗了暗。 他很喜欢跟龙哥他们在一起，那是跟他与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龙哥和他的兄弟们身上那种豪迈的兄弟情谊，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此有一种从骨子里生出的向往。 富贵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他知道自己的脑袋有问题，失去了很长一段记忆，他只记得自己是在海岸边跟姐姐相遇，可在此之前呢？ 他是谁？他有没有家人？他为什么会在海边落难？为什么脑袋上会有伤？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为什么他跟姐姐相依为命了这么久，而他的家人却迟迟不来寻找他？ 从前没有失去记忆的他又是什么样的人？ 最初跟着柳玄的富贵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那时候的他心思单纯简单，觉得柳玄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至于什么身世什么过往，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哪怕一直这样懵懵懂懂的，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后脑勺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而每次疼痛结束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内心深处隐隐的空虚。 他感觉有什么在自己心底慢慢苏醒。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富贵心想。 因为每次那东西出现苗头，他都会觉得自己心里一空，而后开始对现在的自己产生怀疑，对自己和姐姐的感情产生怀疑，他甚至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每天这样跟在姐姐身边打转的意义是什么？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那个拥有全部记忆的自己或许会是和现在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由此引发的是一系列的恐慌。 之前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他失去记忆只是暂时的。因为脑部受过伤，头脑里面有淤血形成的肿块压住了神经才会导致短暂的失忆。 那如果有一天，伤好了，记忆恢复了，他还能继续留在姐姐身边吗？ 那个时候的他还会是姐姐喜欢的乖巧听话的弟弟吗？ 深夜的时候富贵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时常会因为这些想法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但他从来不曾对柳玄说过这些，他害怕说了这些之后，姐姐会开始疏远自己。 但他或许没有意识到，曾经那个天真单纯懵懂无知的富贵，从来不会对柳玄有半分隐瞒。 在他开始隐瞒自己的这些担忧的时候，他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柳玄沉浸在打坐调息之中，眼皮忽然动了动。 富贵心口一颤，赶紧闭上了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柳玄没有睁眼，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里的杂质被排出体外的那种清爽的感觉，全身的筋脉变得干净透彻，呼吸仿佛都轻松了百倍。 而且她知道，富贵毫无修行的基础，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所能发挥的天道金光的威力，不过千万分之一。 然而这千万分之一的力量也已经能够撼天动地了。 他如今跟着道长在修行，假以时日如果能在这条路上小有所成，柳玄简直不敢想象那时候的富贵，会有多厉害。 或许也只有前世的自己能与他相提并论。 柳玄重新进入沉浸式打坐模式，富贵深呼吸几口，也总算是摒除了心中的杂念，慢慢进入状态。 二人最后是被唧唧喳喳的笑闹声吵醒的。 柳玄缓缓吐气，睁开眼，就看见几个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一边指指点点，一边捂着嘴嗤嗤的笑。 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服装，一看就是黄爷这公司的艺人。 而昨天晚上出事的那两个女艺人也正从门口走进来，看见在一楼沙发上盘腿而坐的柳玄和富贵，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都这个点了，还不赶紧去吃饭，吃完了就去训练！” 吴经理从保安室赶过来，看见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对着柳玄和富贵指指点点的，也是一肚子火气。 赶鸭子似的把他们赶去了食堂，这才走到柳玄跟前，笑道： “柳小姐，你们休息的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看也看出来了，这姐弟二人容光焕发，精神奕奕，一看就是休息的很好。 反观他自己，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是脸色乌青透着蜡黄，不仅有浓重的黑眼圈，眼下更是挂着硕大的两个眼袋。 明明只有三十几的年纪，看起来却有四五十岁。 但吴经理也不敢有怨言，还得腆着笑脸。 “休息的还不错，吴经理，黄爷今天什么时候来？” 柳玄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在天道金光的滋养下打坐了几个小时，她此刻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五感都比之前灵敏多了。 “我已经电话里问过了，黄爷说他下午就会来，他在电话里头还说到时候要介绍一个人给柳小姐你认识。” 吴经理笑着说道。 柳玄却皱起了眉头。 黄爷跟佛爷最大的区别就是，佛爷要她做一件事那就是做一件事，而黄爷说的一件事，却包含了许多不定的未知数。 第259章 有什么立场反驳 介绍人给她认识？ 会是什么人？是黄爷的亲信，还是同道中人，还是给她介绍生意？ 一切都未可知。 而且据柳玄目前所知的信息，那些曾经在黄爷身边做事的同道的前辈们，似乎一个个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想来，她曾经在红姐的旅馆外面遇见过一个奇怪的老妇人。 她在见到那人的时候，那人分明还有气息，还对她说了些奇怪的话，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前世今生。 可富贵却说那人早已经死去多时，听见富贵的话之后她再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哪里还是什么濒死的老妇人，只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而已。 现在想想，或许那个老妇人也是道行颇深的前辈，更有可能曾经也是在黄爷身边替他做事。 还有曾经在佛爷的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黄爷的谋士之一，从那之后也再没见过了。 何况黄爷手下风水师络绎不绝，可他新开的娱乐公司要看风水，他不派自己手下的人前来，却要花重金聘用她。 柳玄垂眸，心里盘算着如果黄爷再次开口要把自己纳入麾下，她该如何拒绝才能不伤了和气。 但现在黄爷人还没来，到底要介绍什么人给她认识，再怎么揣测也是无用功。 柳玄闭了闭眼，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他们跟着那些艺人一起进去食堂吃早饭，一进去，就发觉食堂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一堆人围拢成一圈，分明是叽叽喳喳的，可是却莫名的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气氛透出来。 富贵仗着自己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姐姐，是那三个女生。” 富贵低头跟柳玄咬耳朵。 吴经理就在二人边上，自然也是听到了，当下立刻就变了脸色，沉着脸拨开人群，怒骂道： “一个个大清早的在这干什么，这里是公司，不是菜市场，要看热闹滚出去看，要是不想吃早饭那就都别吃了，饿着肚子去训练吧！” “别呀吴经理，我们就再看一会儿，可有意思了，您也看看呗，保准您也会爱看的。” 一个小平头的男生暧昧的冲吴经理挤了挤眼睛。 就这吴经理和米雪那档子事儿，也就他们两个人自己觉得藏得密不透风的，实际上长了眼睛的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吴经理抬脚踹过去，那人躲开，正好跳到了柳玄身边。 笑嘻嘻一转头，看见亭亭站在那儿的柳玄，眼前一亮。 小声的嘀咕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当明星要当风水师，真是白瞎了。” 完了又立刻抬起头来，对着柳玄灿烂一笑： “你好，我叫陈天明，认识一下？” 说着，伸出手来。 柳玄淡淡看他一眼，伸手跟他虚握了一下：“柳玄，黄爷找来看风水的。” “我知道我知道，大美女风水师，昨晚上我们宿舍里可都在议论你呢，这位是你男朋友？” 陈天明有点自来熟的潜质，看起来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笑容也热情，初看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但柳玄要抽回自己的手时，却一下子没抽得动。 陈天明握得用力，眼神落在柳玄脸上，仔细看才能看出眼底的一抹贪婪。 柳玄眉头微皱，但还没等她说什么，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来，啪的一下狠狠打在陈天明手背上。 他吃痛了才舍得放开手，讪讪看向柳玄身后站着的富贵。 然后有些鄙夷的撇了撇嘴。 这男人看着倒是很高大，如果只看背影，其实是女生都会爱的那种类型。 只是一转过来，脸上生了两块恶心的黑斑，就足够让那些肤浅的女生们幻想破灭了，更别提他一个大男人，脸上总是一副装可爱装天真的表情，实在叫人反感。 他要真是这美女的男朋友，那倒是好办了，说明美女虽然人长得漂亮又有本事，但是挑男人的眼光不行。 这种货色都能入她的眼，那像他这样的帅哥，拿下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柳玄盯着陈天明的脸，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脸色冷了下来。 “不是我的男朋友，富贵是我的弟弟。” 她嗓音冷冷淡淡的，低头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被他握过的手。 富贵站在她身后，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心里一堵。 这样的话，每次有人问起他和柳玄的关系，她都是这样说的。 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曾经他也因为自己是姐姐的弟弟而感到万分欣喜。 可现在听着这句话，再看着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看向柳玄时明显心怀不轨的眼神，他只觉得憋闷得难受。 想要反驳，但再仔细一想，他有什么立场反驳。 “弟弟啊，弟弟好啊，你好，我叫陈天明，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我说点不知道的，我是这家公司的台柱子，很快就要出道了，目前已经有了一大批粉丝，你们要是经常去市区逛街的话，应该能看到我的广告牌。” 一听是自己误会了，这丑男只是柳玄的弟弟，陈天明立刻换了副嘴脸，热情的上前握住了富贵的手，上下晃动着。 富贵一下子抽回了手，绷着脸，转身拉着柳玄往空位置走。 但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打起来了！” 那声音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满是看热闹的兴奋激动。 紧跟着是吴经理愤怒的叫喊声：“停下来！给我停下来！你们要干什么！放下！” 一阵混乱的响动，和着尖锐的骂声和尖叫声。 柳玄忍不住转头看去，正看见那两个女生把另一个女生按在地上，一人死死抓着她的头发，另一个人抡起一个餐盘狠狠朝她脸上拍去。 那个女生，正是和吴经理有牵扯的那个，叫做米雪。 而吴经理在一边跳脚，他身边那些艺人看似争相上前劝架，实则只是把吴经理拦在混战之外，不让他查收罢了。 这些人整天被关在这栋大楼里同吃同住同训练，虽然彼此熟悉，但也过于无趣。 训练又十分枯燥。 难得有件新鲜事能刺激一下无聊得快发霉的大脑，谁也不愿意这件事就这么收场。 第260章 把自己往绝路上送 “你们干什么！啊！我的头发！” 米雪撕心裂肺的惨叫着，可她越是叫得厉害，那些围观的艺人们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兴奋。 柳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一冷。 这些人好歹也是在一起训练了这么久的，看见自己的同伴被这样殴打，竟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甚至乐见其成的看热闹的样子，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缓和局面。 但话又说回来。 这米雪能做出把那两个女生半夜带进闹鬼的大楼里这种事情，可见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也早就引得众人对她不满了，所以这会儿才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 “干什么？你说我们干什么？你以为那个老男人不处罚你，我们就真的咽下这口气了？你个小贱人，你差点害我们死在这儿，杀人未遂，你就是个罪犯！我们现在只是提前替警察教训教训你！” “吴经理！吴经理你救救我！她们要杀了我！” 米雪一手徒劳的护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推搡着举着餐盘的女生，嘴里绝望的呼喊着自己的靠山。 她大概是以为只要傍上了吴经理，在这公司她就能横行无忌了。 可没想到，这两个女生都是刺头，不肯放过她。 吴经理脸色黑成锅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被叫成老男人，又是被自己的小情人戳穿自己和她的关系，他已经能感受到诸多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都是在等着看好戏。 这种时候，他能怎么做？ 偏帮自己的小情人？那是不可能的，本来就是她害人在先，要不是黄爷请来了柳小姐帮忙收了那女鬼，出两条人命，黄爷那边他更难交代。 但是帮着那两个女的？ 他私心里也不愿意。 但是就这样当缩头乌龟，以后在这帮年轻人面前，他还怎么抬得起头来，还怎么管教他们？ 吴经理是进退两难，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三个女生，无论看哪一个，他眼里都满是嫌弃和厌恶了。 柳玄也在看着吴经理。 吴经理也察觉到她的视线，尴尬的冲她笑了笑：“柳小姐，让您见笑了。” “没事，但是那边再这样打下去，恐怕真的要闹出事情来了，吴经理你不打算管一下吗？” 柳玄冲那边偏了偏头。 吴经理额头上落下来一滴冷汗，急忙道：“要解决的，要解决的，柳小姐，您和弟弟先去看看要吃什么吧，这边我来就行了。” 说完，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和尴尬了，大步上前，一发狠，用力扯开了那两个女孩。 “吴经理，你看看她们打得我——啊！” 米雪还以为吴经理还是自己的靠山，是来帮自己出头的，委屈巴巴的仰着脸给他看脸上被抓出来的血痕。 谁知道吴经理低头看了眼她，而后抬手就是一耳光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脸上。 清脆的响声，震得本来还要上前闹腾的两个女孩都愣住了。 围观的艺人也都目瞪口呆，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消失。 “因为你是公司的艺人，加上没有真的闹出人命，为了公司的名誉我才想着息事宁人，别把事情闹大，但你做错了事，要是自己还没有半点觉悟，不知道认错，还要这样闹，你自己不要脸，那就别怪公司不讲清明不为你兜底，杀人未遂难道是假的？这件事捅到警察那里去，公司顶多是有点舆论危机，多花点钱打点就行了，你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你心里不清楚吗？要是不清楚的话，现在就跟我去警署问问！” 吴经理在这些年轻人面前向来是温和的，从前艺人之间闹矛盾，他也是和稀泥的角色。 现在突然发起火来，连米雪也有点害怕了。 “不……不能去警署……吴经理，要是去了警署，我这辈子就完了……您答应过会帮我出道的……您说过要把我包装成大明星，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她扑上去抱住吴经理的腿，痛哭流涕。 吴经理厌恶的踹开她。 此时的他，哪里还是米雪从前熟悉的那个对她温言软语浓情蜜意的情人？ 米雪脸上的表情惊慌无措，可吴经理根本顾不上她了，扭头冲那两个女生低声威胁道： “黄爷是干什么的，我想你们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他这个公司刚成立没多久，你们都是黄爷的商品，商品还没上架销售赚钱，黄爷可不希望看到出什么意外有什么损耗，识相的就别死咬着不放，你以为你是在报复米雪？你是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送！话我就说到这里，你们都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吧。” 那两个女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们只是气不过米雪这个贱人敢仗着自己做小三就在这耀武扬威，还对她们下手，可是这也不代表她们有胆子跟黄爷对抗啊。 得罪吴经理她们无所谓，可是得罪黄爷，那可是真要命的事情。 这下两个人也不敢再说话了，低着头跟鹌鹑似的。 搬出了黄爷，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没心思再看了，一个个假装没事，排队打饭去了。 吴经理这才松了口气，一转身，看见柳玄和富贵已经坐下来吃上了，这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柳玄不怎么饿，拿的也都是富贵爱吃的东西，只留下两三样自己喜欢的，其他的都往富贵碗里夹。 富贵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眼神闪了闪，然后动作有些生疏又有些羞涩的也夹了一片面包递到了柳玄嘴边。 “姐姐，这个面包好吃。” 他眯着眼笑。 柳玄等了两秒，见富贵没有把面包放在盘子里的意思，索性微微偏头，一张嘴叼住了面包。 富贵手一抖，抿着唇收回筷子，低头闷不吭声的继续吃饭。 但没过一会儿，一个人端着餐盘不客气的在柳玄身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柳小姐，不介意我跟你们拼桌吧？” 陈天明那张讨人厌烦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富贵顿时觉得嘴里的面包不香了。 “介意。” 他狠狠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字正腔圆道。 第261章 会一直喜欢你 柳玄愣了一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富贵对一个陌生人流露出这样强烈的敌意。 虽然初见面时富贵浑身上下的穿着都透着一股凌人的贵气，但他没了记忆，从那时候开始，就是一个整天都乐呵呵的小傻子。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别人，都是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笑脸。 可这陈天明是哪里惹到他了，小傻子竟然表现出了这样一目了然的讨厌的情绪？ 柳玄觉得有意思，嘴角挂上一丝笑意，顺着富贵的话说道： “抱歉，食堂空位还有很多，你完全可以自己坐一桌，如果一定要找人拼桌的话，可以去找你的朋友们。我和弟弟吃饭的时候不习惯有外人在旁边。” 她漫不经心的说完，低头吃了口面包。 陈天明脸色有些尴尬，瞪了富贵一眼，但也没再纠缠，干脆的端着餐盘起来去了别桌坐下了。 富贵鼻孔里哼了一声，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转头却发现柳玄正盯着他看，顿时傻眼了，怔了两秒，面上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小声问道： “姐姐……你看着我干什么呀？” “你很讨厌那个男生？” 柳玄直接问道。 富贵一听这个，毫不犹豫的点头：“讨厌他。”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柳玄本就不太饿，这会儿吃了几口面包，也算是饱了，把餐盘里剩下没动过的菜都给了富贵，两手交叉着支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看着富贵的脸。 可富贵听她问原因，刚才那股理直气壮的劲儿又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整个人能变成一块土豆，在餐盘上的各种食物中躲起来不被人看见。 柳玄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就随口问问，你害羞什么，怎么，你是怕姐姐会喜欢他，不喜欢你了？” 她随便猜测，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 谁知富贵却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姐姐会吗？” “嗯？” “姐姐……会喜欢上别人，不喜欢我了吗？” 富贵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一股担忧与害怕。 柳玄愣住，反应过来之后，心情有些复杂。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不觉得会存在这种情况。 她对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情爱爱没兴趣，上一世没有跟男人谈恋爱，这一世也依旧没有那个打算。 男人在她眼里，没有帅和丑的区别，只有特别和不特别的区分。 特别的男人，例如佛爷，黄爷这种，是有价值的，能给她带来生意，能让她赚钱，顺便在帮他们处理事情的过程中，积攒这一世抓鬼修行的经验，积攒功德，加快突破成长的进度。 不特别的，如吴经理这种，交集也只是暂时的，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她收了黄爷的钱离开，应该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自然也不用放在心上。 而陈天明这种，自以为有一副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皮囊，实际没什么内涵的花花架子，她更是把他当作空气。 但富贵不一样。 从最开始相遇，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命运跟自己是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的。 尽管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一路走到现在，各种暗示也让柳玄更加确定，自己要完成这一世的使命，找到自己的道途，回到从前的世界，这一切都少不了富贵的帮助。 别的不说，单是他一身的天道金光就能够助她的修行之路事半功倍了。 她非常笃定，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取代富贵在她心中的地位。 “我……姐姐对不起，我只是害怕……” 富贵一张嘴磕磕巴巴的，半个解释的字都说不出来。 柳玄的表情仍是那样淡淡的，仿佛并不在意富贵会有这样的念头，可看着她的脸，富贵却莫名的鼻头一酸，心里的委屈和莫名的恐慌涌上来，眼泪一下子就收不住了。 他哭得伤心极了。 柳玄也慌了。 她不是没见过富贵哭，只是往常他哭也只是掉一两滴金豆豆，主要是为了撒娇。 可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啊。 更别提那些本来就爱看热闹的年轻人，一听见哭声，一个个饭也不吃了，就咬着筷子双目炯炯的朝这边看。 一时间，柳玄二人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柳玄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头疼。 她拿一张纸巾有些慌乱的去帮富贵擦眼泪，可那眼泪就跟水龙头似的，怎么也擦不干。 一旁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无非是觉得富贵这么个体格高大的大男人，竟然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看起来很怪。 但他们也都知道这两人跟黄爷有关系，不是他们能随便招惹的，因此也不敢有谁真的大声嘲笑富贵。 “好了，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姐姐最喜欢富贵了，而且我们现在忙着挣钱，我哪有功夫去喜欢别人啊。” 柳玄起身坐到富贵身旁，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温言细语的哄着他。 富贵抽噎着，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挣扎半晌，紧紧抓住柳玄的手，靠在她肩膀上，小声哽咽着问出了自己心底最大的恐惧。 “可是姐姐喜欢的，是现在的我，是没有记忆的我……但是医生说了，有一天我可能会恢复记忆，姐姐……你会一直喜欢我吗？如果我恢复记忆了，变成了另一个人，没有现在这样乖这样听话了……姐姐还会一直喜欢我吗？” 光是说出自己心底的恐惧，富贵就已经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说完之后，他低着头不敢看柳玄的眼睛。 柳玄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 “那你怎么知道，你恢复记忆之后，是不是还喜欢我呢？” 她这一句声音极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富贵心上。 他连哭都顾不上了，猛地直起身子，紧张严肃的看着柳玄，急切道： “我当然会一直喜欢姐姐！不管我有没有以前的记忆，我都会喜欢姐姐，一直喜欢姐姐的！” “嗯，那我也一样。” 柳玄按住他的手，笑了笑。 富贵顿时呆住了。 第262章 又恨又羡慕 过了半晌，富贵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目光期许的看着柳玄，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不是在骗我吧？” 柳玄平时也经常附和他，嘴上说着喜欢他，但表情和眼神显然这是在开玩笑，富贵虽然也总是笑嘻嘻的，但他心里总觉得那样说出来的喜欢，并不认真，自然也作不得数。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他是非常认真的把自己的心剖开给柳玄看，连同自己最害怕，最不愿意被她知晓的隐秘的心事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富贵希望自己的这份坦诚换来的是柳玄和他一样的认真，而不是像平时那样的嘻笑打闹。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骗你？我有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柳玄感到困惑不解。 她自诩说话做事一向坦坦荡荡，做生意是如此，对待身边的朋友也是这样，尤其是对富贵，他们是姐弟，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是相识于危难之中，一起从流落街头走到现在算是衣食无忧。 他们不是亲姐弟，但感情却胜似亲姐弟，她不知道自己难道是平时哪里疏忽了，对富贵说过假话欺骗过他，导致不小心在他心里留下了案底？ 可是柳玄左思右想，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其他时间他们两个人几乎都是黏在一起，她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过什么时候欺骗了富贵。 富贵却又不吭声了，低着头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食物，好半晌才闷闷道：“姐姐没有骗过我，是我自己不好。我心里有好多话，可是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姐姐知道的，我是个傻子，又笨又蠢又不会说话，很多时候我心里是这样想，可说出来却变成了那样的意思，所以我也不想说。” 柳玄觉得富贵今天的情绪很奇怪，她皱了皱眉头，转头朝陈天明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那个男生过来之后，富贵才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但……那个人好像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姐姐，你别想了，是我不好跟你跟别人都没有关系。” 富贵忽然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眨眨眼看着柳玄认真道： “但是姐姐喜欢我我真的很高兴，姐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我有没有恢复记忆，我永远都是富贵，永远最最喜欢你。” 柳玄有一瞬间的愣怔。 她隐约察觉到富贵口中的喜欢好像和她所说的喜欢有所出入，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但富贵也没再说别的，柳玄也沉默了。 两个人之间保持着这种古怪又和谐的沉默气氛，一直到了下午，黄爷来的时候，才总算有了点转机。 柳玄看见黄爷的车停在门口，下意识的伸手牵住了富贵，但随即却愣住了。 本来是两人日常已经习以为常的动作，可是经过了上午的那番谈话，再牵着富贵的手，柳玄竟然觉得有些奇怪。 但富贵却好像心里完全没有芥蒂，反手握紧了柳玄的手，笑嘻嘻的朝门外走过去。 “黄爷好。” 黄爷刚从车上走下来，看见富贵一张眉开眼笑的脸，也忍不住笑起来，伸手亲昵的在他脸上捏了捏。 要不说还是佛爷那个老东西眼光好呢，虽然这小子只是柳仙姑的附带品，但就看这每天笑眯眯的喜庆的模样，谁不喜欢？谁看了不高兴？ 尤其他们混黑道的，平时无论是小弟还是路上遇见的人，见了他们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甚至畏惧的？也就是这个小傻子，见了他们还能这样没心没肺的笑得开开心心的。 “富贵小子怎么这么开心？” 黄爷尽管笑起来还是那么阴沉沉的，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会儿是真的高兴。 吴经理跟在二人后面，原本有些忐忑，但见黄爷因为富贵而表情阴转晴，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笑着走上前道：“富贵少爷好像很喜欢我们食堂的伙食，昨天今天吃饭都很香呢。” “是吗？那把食堂的厨子送给你好不好？” 黄爷跟富贵说话的时候，态度亲和得像在跟自己的孙儿讲话。 浑浊的眼珠子里甚至能看出一点疑似慈祥的神情。 富贵却皱了皱鼻子：“那我们不是还要给他开工资？不好不好，我们自己还要赚钱生活呢，龙哥，道长都等着发工资，要是再多一个人，我和姐姐真的要喝西北风啦。”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倒是很懂得体谅姐姐啊，那就这样，黄爷我家里的厨子手艺也不错，你要是什么时候嘴馋了，就到黄爷家来做客，吃顿饭，怎么样啊？” 黄爷笑眯眯的，富贵刚要回答，就感觉手掌被柳玄捏了一下。 不轻不重的一下，他立刻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柳玄跟着淡淡笑道：“那就多谢黄爷，不过富贵实在调皮聒噪，去您家里恐怕太过叨扰。” “仙姑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啊年纪大了，膝下又没有个孙子孙女的，有时候一个人在家，冷清得很，要是富贵愿意去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黄爷微微眯眼，他当然知道柳玄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还是想要跟他保持距离，不想走得太近，免得被佛爷知道了，会生出怀疑。 一想到这里，他对佛爷那就是又恨又羡慕嫉妒。 这样一对宝贝，怎么偏偏被他给抢先一步收入囊中了呢？ 明明那老东西原先对玄学一点不感兴趣，他又膝下儿女双全，啥也不缺。 真是，运气好得让人牙根痒痒。 “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就带富贵去陪您说说话，不过还请您先检查一下这栋楼吧，如果没有问题，我们今天就打算回去了，您也知道的，我们开了家店，也不能总不去店里看着。” “好，说到这，我就得给仙姑你介绍个人了。你们是同行，一定会很有话题聊的。” 说着，黄爷走到车子另一边，亲自开门，把那人给迎了出来。 柳玄顿时瞳孔一缩。 从车上走出来的人，竟然是…… 第263章 你在招鬼 “怎么是你？” 柳玄有些惊讶的低呼一声。 富贵先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因为很少见到姐姐情绪这样激动的时候。 但下一秒他转头看去，瞬间像一只受到惊吓炸毛的猫儿一样，眼神警惕起来，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着，一把将柳玄拉到了自己身后护着。 “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富贵像只发怒的小狮子，恶狠狠的瞪着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个人。 黄爷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这是怎么了？你们难道先前已经见过了？” 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一身看起来脏兮兮的灰色长袍从头到脚遮盖得严严实实，宽大的兜帽遮住脸，赫然正是他们先前在红姐的旅馆里见过的那个灰袍怪人。 黄爷询问的眼神看向那灰袍人。 灰袍人开口，声音还是那样沙哑：“先生还记得之前我算卦后同你说，有魁星现世？因为太过好奇，所以我便往魁星出现的方向去探寻了一番，就是那时候与这二位见过一面，大概是我这幅打扮太过奇怪，所以让这位小兄弟对我产生了一点误解。” “原来如此！那难道柳仙姑和富贵就是荀生你口中的魁星？” 黄爷大喜过往，看向二人的眼神越发欣赏狂热。 柳玄却看着那灰袍人，淡淡道：“恐怕不止见过一次吧？” 那天晚上在楼道里，她记得清楚，也曾经见过这个灰袍人。 “哦？还见过不止一次？” 黄爷脸上表情更加意外了，随即大笑一声：“仙姑啊，你不知道，这位荀生，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神人，他平时啊是深居简出，更是很少主动去见什么人，他竟然主动出现在你们面前，那说明你们之间有不浅的缘分啊！” 柳玄并不接话，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个黄爷口中的荀生。 这个人的确是同道中人，而且修行道行比柳玄现阶段要高出许多，她看不透这个人的来历。 黄爷看看荀生又看看柳玄，大掌一拍，笑道：“本来我还说做个中间人介绍你们认识，既然大家已经认识了，那就是熟人了，客套话也就不用多说了。仙姑，你今天也不要着急走，一会儿我让荀生看看这楼还有没有问题，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结完钱之后，我做东，请你们一起吃顿饭。我好歹也是佛爷的老朋友，在您这儿一起吃顿饭的面子应该还是有的吧？” 柳玄垂下眼：“黄爷说笑了。” “那荀生，这边请。” 黄爷对待荀生的态度异常的恭敬，看起来不是他雇佣了荀生，反而像是他在处处讨好着荀生一般。 柳玄二人跟在后面，富贵还是那副警惕的样子，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姐姐，我们要跟那个怪人一起吃饭吗？但是我不喜欢他。” 富贵现在说话做事完全是个孩童，全凭本能和直觉。 他不知道那个灰袍人是什么人，他只知道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很不舒服。 他不想靠近那个人，也不希望柳玄跟那个人有所接触。 “我们打电话给佛爷干爹，让他派人来接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小脑袋瓜一转，竟然提出了一个看似靠谱又不太靠谱的建议。 柳玄有点哭笑不得。 “你真以为佛爷是什么好人，你让他派人来接你，他就会照做？” 柳玄压低声音道。 富贵不解的望着她：“佛爷干爹对我们很好啊，阿月姐姐也跟我们很好，姐姐，你为什么说佛爷干爹不是好人呢？” 富贵有些懵懂。 他当然是以柳玄的话为先，她说一个人不是好人，那个人一定就不是好人。 可是……他只是不懂为什么。 柳玄沉默片刻，抬头看见黄爷他们已经进了玻璃门，在对他们招手，便拉着富贵加快了脚步。 “你以后会知道的。” 等你恢复记忆，这些人情关系里的弯弯绕绕，都会明了。 柳玄不多说，富贵也就不问了。 那荀生判断这栋楼有没有问题的方法也很简单粗暴，在每一层楼的楼梯口撒一把米，静静等待片刻，没有看见米粒有什么变化，便带着众人继续往上走。 等走到三楼的时候，在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 他沉默的看了看屋子里，又转身看着柳玄，半晌，点了点头，却依旧没说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肯定她做的好？ 柳玄莫名有些不爽，这人这幅样子，像是站在高处审判她的对错一般。 直到走到天台之上，荀生才又开口说话了。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是，我相信从前的你能做到更加极致。” 柳玄一哽，正要开口，就见荀生将碗里剩余的米粒尽数倒在了地上，又从怀里摸出三根香，指尖一抹便燃起了火焰。 柳玄面色一变。 下一秒天色忽然变暗，不知何处来的阴云将日光完全遮蔽住，阴风乍起我，风中隐隐约约有令人胆寒的鬼哭狼嚎声。 “你在招鬼？” 柳玄沉声质问道。 荀生声音沙哑淡漠：“黄爷公司里的每个艺人都是他宝贵的资产，容不得半点差池，自然是要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 随着地上的米粒颜色变化，和他手中香的快速燃烧，柳玄看见越来越多影影绰绰的阴魂从远处朝这边聚集。 没有一个是罪孽深重的冤魂，大多是无人祭拜流离失所的孤魂野鬼，还有一些浑身干净衣着体面，显然是别人家好生供奉着的鬼魂。 在自己的地盘里安安生生的漂泊着，突然之间闻到了生米和香灰的味道，被吸引过来。 柳玄猜到了荀生要做什么，厉声道：“你这样做不怕报应吗？” “孤魂野鬼，滞留人间，危害苍生，我会有什么报应？” 荀生冷嗤一声，右手在胸前快速掐诀，周身风云涌动，霎那间，电闪雷鸣，依稀还飘下了几滴雨。 “下雨了。” 富贵伸出手接住了零星的雨点，喃喃道。 但下一秒。 云层之中电光一闪，在荀生抬手的瞬间，一道雷直直朝着天台劈了下来。 “小心！” 柳玄面色一变，一把将富贵拉到自己跟前，抬手将他护住。 第264章 为什么脸红 富贵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脑袋被柳玄一把压下，按在自己怀里。 他只听见耳边一阵炸响，随即占据他整颗心和整个头脑的便是鼻腔里温暖的馨香。 心跳在那一瞬间好像停止了，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柳玄没有察觉到富贵的异常，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场景，不可思议道： “你是不是疯了！” 万物存在自有其法则，若是横行作恶的阴魂，他们修道之人自然是以铲除这些阴魂为己任，捉妖灭鬼还世间一个太平安宁。 可这荀生招来的是什么？ 是没有做过恶的寻常孤魂野鬼，是飘零在这世界上没有归处的可怜之魂，对于这种阴魂，一般来说他们也不会去打扰，除非有人请求，才会出手将它们超度。 可万万不会用这种极端暴虐的手段。 “疯了？” 荀生冷笑一声，沙哑着声音：“觉得我疯了的你才是真的疯了，你现在是什么想法？觉得这些阴魂可怜？可笑，身为修道之人，身为曾经在这条路上站在巅峰的人，竟然会同情这些蝼蚁，你究竟还想不想回去了？” 柳玄身子一震，神情复杂：“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过，我的工作是确保黄爷手上的资产不受到任何一点威胁，潜在的威胁也必须要全部消除。那些阴魂现在看起来是很安分，没有害人的迹象，可你能保证，几天，几周，几月，甚至几年之后，它们还是这样规规矩矩的吗？黄爷对你客气，才会觉得你工作做的不错，要我说，你简直太失败了。” 荀生将那些阴魂全部消灭之后，躲在楼梯间里的黄爷才敢走出来，让吴经理去找人把天台打扫干净，走过来笑道： “荀生何必说话这样严厉，仙姑小小年纪，就在玄学上有这样的本领和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总得给她时间去成长嘛。仙姑，这里应该没有问题了，一会儿啊，你先去跟小吴去把这次的工钱结了，我跟荀生说几句话，一会儿下去，咱们坐车去吃饭。” 柳玄沉着脸没说话。 但手掌忽然被人晃了晃，她转头，看见富贵一张脸惨白。 “姐姐……我头好痛……” 富贵嘴唇泛白，哆嗦着说出这句话，然后眼神飘忽偏下，身子往下一倒。 “富贵！” 柳玄眼疾手快接住他，叫了几声，见他没有半点反应，心里也有些慌。 “黄爷，还麻烦您先把富贵送去医院吧。” “好，你别慌，这附近就有医院，荀生，你……” “我不喜欢医院那种地方，我在这里等你。” 荀生在黄爷开口之前先说道。 黄爷点点头。 柳玄将富贵背在身上，一步步往楼下走，黄爷跟在他们身后，吴经理正叫了人上来，看见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 问清楚状况后，他接手了背着富贵的工作，几个人坐黄爷的车往医院去。 第二天。 富贵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入眼的是惨白的天花板。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许多不知所谓的场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不停地反复放映。 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他无意识的开口：“三月……水……” 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再没力气了。 好在几秒钟后，有人拖着他的后背扶着他坐了起来，然后水杯递到了他嘴边。 嘴唇触碰到清凉的水，富贵便忍不住自己两手捧着水杯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等他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下来，就听得身边人问道： “你刚才说的三月，是什么意思？是个人吗？” 这声音清清淡淡，犹如山间吹来的一阵风，将他脑子里的那一片迷雾给吹走了。 富贵感觉自己清醒过来，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柳玄，困惑问道： “姐姐，什么三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他歪着脑袋，眨眨眼，忽然又看看周遭：“咦？我怎么在医院？我们不是要跟黄爷出去吃饭的吗？” 柳玄凝神看着他，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富贵乖乖的低着脑袋任由她摸完脑袋又摸后脑勺。 可无论是面向，还是体内灵力，柳玄都看出来他有什么异常。 但刚才富贵说那句话的语气，甚至是声调……都和现在的他截然不同。 柳玄心中隐隐有猜测。 或许距离富贵恢复记忆的日子不远了。 她目前不知道这件事算好还是坏，也不知道富贵恢复记忆，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总之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昨天突然晕倒了，可能是荀生做的法太厉害，冲击到你了，黄爷送你来了医院。医生已经检查过，身体没问题，你现在醒了，等你再休息会儿，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晕倒了？” 富贵满脸的困惑。 他对于昨天事情的记忆，停留在最后，柳玄把他按在自己胸前，然后……他的鼻子……闻到了…… 想起那场景，富贵突然毫无预兆的脸上红了一片。 眼神飘忽，头顶仿佛都在冒着热气。 柳玄吓了一跳，急忙去摸他脑门。 “怎么会……突然烧起来了？你等等，我去叫医生！” 她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摸的时候富贵的脑门还是正常温度，这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再去摸就是滚烫一片了？ 脚下一蹬就朝门口跑去。 可富贵却慌忙叫住了她，在柳玄转身看着他的时候，又吭哧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姐姐，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没生病……” “胡说，没生病，脸上怎么这么红还这么烫？” 富贵支支吾吾半晌，一句话没说出来，反而是一副急的快哭了的样子。 另一边在给病人换吊瓶的小护士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这对小情侣可真有意思，他为什么脸红，你还不知道吗？” 小护士捂着嘴嗤嗤笑着看着柳玄。 柳玄一头雾水，认真看着她：“为什么？” “哎呀，你还真是个铁直女啊，他脸红，当然是因为看到你高兴，害羞啦！” 小护士说完，冲富贵挤了挤眼睛，笑着走出去了。 第265章 学好数学 柳玄茫然四顾，最后转头看向富贵：“你知道……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 她都听不懂的话，更不能指望富贵能听懂了。 柳玄忙着去外面找医生，也就忽视了那小护士说完话之后，富贵更加红得要滴血的脸庞。 他原本是不想柳玄麻烦，去找医生的。 可现在看见柳玄急匆匆走出病房，反倒是松了口气。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唔……好像是有点烫。 他觉得自己除了心跳快了一点，除了脑袋里多了一些自己想不明白的情绪，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了。 可是为什么脸会这么烫？害羞？他因为姐姐而害羞吗？ 富贵困惑不已。 他和姐姐，一直都是这样亲密的相处，吃一碗饭，睡同一张床，走到哪里都要牵着手，他伤心了姐姐抱抱他也是常态，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为什么现在突然会害羞了呢？ 他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 柳玄很快带了医生过来，给富贵检查了身体，确认没有问题后，便打算带着富贵离开了。 “我们先回黄爷公司那里去，拿上这次的报酬就走。” 医院距离公司不算太远，但考虑到富贵的身体才刚刚恢复，柳玄还是叫了一辆车。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着富贵。 “你怎么了？” 富贵有一点晕车，往常每回坐车，都会撒娇的靠在她身上要她摸摸头，可今天却正襟危坐，腰杆挺得跟电线杆似的笔直。 “坐车不难受了吗？” 富贵抿着唇，逞强的摇摇头：“不难受，姐姐你别跟我说话。” 难受，难受得要命。 随着车子的行驶，偶尔颠簸一下，胃里都像是在翻江倒海，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把昨天吃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 其实刚上车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形成了记忆，下意识的就要朝柳玄身上靠过去。 可是不知怎的，他心里蓦的又升起一股别扭劲儿，硬是忍住了身体本能，硬扛着晕车的痛苦，也要板板正正的坐着，跟柳玄保持了一段距离。 柳玄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见他明明很难受，脸色都发白了，眉头一皱，伸手不由分说的把他揽进了怀里。 “趴在腿上休息会儿吧，你嘴唇都白了。” 柳玄低声哄着，一手在富贵头上轻轻的抚摸。 温暖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撩拨起头皮一阵阵酥麻，一直传递到心里。 富贵浑身一震，还想挣扎，但架不住躺在柳玄腿上实在太舒服，没过两秒他便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放松的享受起柳玄的安抚。 晕车的痛苦在柳玄的手掌下缓缓退去。 富贵舒服得几乎要沉沉睡去。 但这段路程太短了，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就被柳玄摇醒了。 “到了。” 柳玄说完便推开了他，自己先打开车门下去了。 富贵坐在座椅上，双眼迷茫的看着车外，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黄爷今日不在，那灰袍怪人自然也不在。 吴经理给柳玄结了报酬之后，给了她一张纸片，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 “这是黄爷的电话和他家的地址，黄爷特地嘱咐我要亲自给你。柳小姐，其实要我说，你虽说是自己开了店，但开店的目的总归还是要赚钱，与其每天累死累活的自己上街去找风水生意，还不如专一点，就跟着黄爷干。黄爷是混黑道的嘛，他自己又很信这些，对你来说真的是最好的雇主了，他又这么看重你，你要是愿意跟着他干，每个月的薪水肯定比你开店挣得多啊。” 吴经理看着柳玄，有点羡慕，也有点惋惜。 他当然知道柳玄和佛爷的关系。 但那又如何，良禽择木而栖，佛爷那个人自己都不信风水玄学，柳小姐跟着他，一身的本事也是白瞎。 而且道上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的，佛爷和黄爷这么多年都是彼此牵制，要说佛爷比黄爷厉害？那可未必。 柳玄看了看，把纸条收进包里，随意的嗯了一声。 “那没别的事情的话，吴经理，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再联系我。” 顿了顿，柳玄又笑了笑：“不过黄爷带来的那位荀生已经把这方圆百里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了，我想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那种宁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行事作风，柳玄不敢苟同，也确认了她和荀生，绝不是同道中人。 吴经理还要说什么，但柳玄只是冲他微微颔首，便拉着富贵走了。 吴经理只能暗自叹息。 他原本想着如果能说动柳玄，让她答应跟着黄爷的话，那这件事怎么着也能算他大功一件，在黄爷面前长脸啊。 谁知道这柳玄竟然是真的死心塌地跟着佛爷，油盐不进！ 吴经理如何遗憾，柳玄是不知道的。 等二人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富贵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饿得肚子打雷了，一下车，看着路边小店门口的烤肠机便直勾勾的盯着，迈不开腿了。 “姐姐，我可不可以吃一根那个。” 他拽了拽柳玄的袖口，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神里的祈求快变成眼泪掉出来了。 柳玄叹了口气：“富贵，你记住，咱们现在有钱了。” 再不是从前蹲在路边，一个肉包两个人分的时候了。 柳玄从包里拿钱递给店员，买了两根烤肠，都给了富贵。 富贵一手一根，笑得满脸幸福。 “仙姑？你们回来了？怎么不打电话先说一声？” 正站在店门口吃着，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一转头，龅牙龙和寸头就在不远处惊讶的看着他们。 柳玄再一看，龅牙龙肩上还背着个双肩包，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乖乖学生仔的气质了。 她指了指他的包：“上学去了？” 龅牙龙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先前不是说我想去学点东西吗？找到了一个成人夜校，价格还行，教的课程也多，现在就是学学认字和算数，想着也能帮上店里的生意嘛。” 柳玄点头：“数学好，学好数学，走遍天下都不怕。” 第266章 就是瞧不上他 龅牙龙听她这么说，却是苦了一张脸。 一旁的寸头笑嘻嘻道：“数学是好啊，仙姑你不知道，今儿个第一节数学课，老师说给我们摸底，龙哥考的分还没我高呢。” “你考了多少分？” 寸头听见柳玄问，顿时挺起胸膛，一副骄傲的表情：“我考了9分！龙哥比我差点，他只有3分哈哈哈！” 柳玄微微一笑：“那龙哥确实是该加把劲儿了，数学考93分的话，以后店里的账可不敢交给你算啊。” 龅牙龙更郁闷了；“仙姑你放心吧，这才是第一次考试，我们还没学呢，等我学两天，肯定能把这家伙甩到后面去。” “龙哥你可真有出息，你怎么尽跟我比呢？咱俩可是兄弟，咱俩谁考得好都是咱们两个人一起的光荣，你要比，你就应该跟别人比，要我说，你就把这次考第一那小姑娘当成目标，下回一定得干过她！” “拉倒吧，考第一，我哪有那能耐啊。” 龅牙龙和寸头嘻嘻哈哈的互相打趣着，又看到富贵瞪着眼睛一声不吭的在一边一个人啃着烤肠，这才一拍脑门。 “你们是不是急着回来还没吃饭啊，那你们在这儿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看红姐她们回来没，要是回来了，咱们下馆子搓一顿，庆祝你们又开一大单！” 说完就进去店里打电话去了。 寸头嘿嘿笑着凑过来：“仙姑，我能不能问问，你们这次去做生意，赚了多少钱啊？” “怎么，你想跟着我们干？” 柳玄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 寸头只管笑：“那谁能不想赚钱呢，我眼瞅着龙哥以前跟我们一样，就是个街上到处溜达的混混，古惑仔，走哪儿都被人嫌弃被人躲着的，可是你看看，自从他跟了仙姑你之后，现在每天穿的都体体面面的，赚钱也有奔头，还上起学来了，眼看着里外都是正经人的样子了，这生活也是越过越好，说句实在话，不只是我，咱那帮子兄弟们，都羡慕啊。而且我听说，仙姑你每次做生意，都是给佛爷黄爷那种大人物干活，干一次就能挣好几千，这来钱也太快太容易了，你看你要是店里还缺人手的话，你看看我们是不是合适？你要是去人力市场招工，那招来的都是陌生人，你还得花时间了解他们，万一不是啥好东西的话，你雇他们干活还有风险，那咱们就不一样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兄弟，谁也不会坑仙姑你，对吧？” 他眼珠子里都是殷切的谄媚，显然很是期待柳玄能痛快的当场就答应了他。 但结果却是让他失望了。 柳玄摇摇头，淡淡道：“我这店，除了两位大佬看得起我，给了我两笔生意赚了点钱外，几乎是赚不到什么钱的，生意根本还没走上正轨，还谈不上要招工。如今就这些员工，每个月的工资还有店铺的租金都不是小数目，再招人，怕是要吃不起饭了。” 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但寸头显然不信。 他不知道柳玄，但却多多少少了解佛爷和黄爷。 佛爷就不说了，和仙姑那是干亲的关系，最了不得的是黄爷，那老头本来就深信风水玄学，道上的谁不知道，他手底下养过的那些道士神婆，为了他开出的报酬和好处，那是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的。 加上黄爷为了与佛爷竞争，给仙姑的报酬比起佛爷给的，只会多不会少。 寸头都不敢想那是多大一笔巨款。 可现在仙姑却说她再招工就快吃不上饭了？ 那明显就是在搪塞他！ 说白了，就是瞧不上他呗，觉得他只是个混混，不想给他一起挣钱的机会。 可是他就不明白了，他跟龙哥比差在哪里了？大家都是古惑仔，凭什么龙哥能跟着仙姑一起挣大钱，他就只能在码头搬货，给佛爷卖命？ 寸头低下头，眼神沉了下来。 “成了，仙姑，红姐说她们也正准备回来呢，我们说好了，就在这旁边的火锅店搓一顿。” “好，我请客。” 柳玄点点头。 寸头看看龅牙龙，勉强挤出一丝笑来：“那龙哥，你们吃着，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龅牙龙一把搂住寸头的肩膀：“你能有什么事儿？刚才不是都说好了，一起吃饭啊，怎么突然要走？” 柳玄倒是知道为什么，但她没说话，只淡淡看了寸头一眼。 寸头一咬牙，甩开龅牙龙的胳膊，僵硬笑道：“我突然想起来，码头还有活儿要干，龙哥，这顿饭要么先欠着，下次有机会再补，我先走了啊。” 说完，急匆匆的就跑走了。 龅牙龙狐疑的盯着他的背影：“这小子，奇奇怪怪的。” 回头看着柳玄又笑起来：“算了，不管他，仙姑，我们先去店里找位置坐吧，红姐她们很快就来了，咱们先把菜点上。” 火锅店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柳玄等人找了张大圆桌坐下，没多久，道长就过来了，手里还牵着小白。 小白闻不惯店里辣椒的味道，进来后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但也不愿意出去，盯着别人桌上咕咕冒泡的锅子馋的直流口水。 富贵把它抱在怀里，爱惜的抚摸着它身上干净的毛发。 “姐姐，小白能吃火锅吗？” “不可以。” 他刚问出口，柳玄就残酷的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富贵顿时不高兴的撅起嘴来。 小白听不懂人话，只是对着柳玄热情的吐着舌头摇尾巴。 柳玄见它乖巧的可怜，也心生不忍，退一步道：“喂点肉可以，但是要先过清水，把肉片上的油和辣都洗掉才行，而且也不能喂太多，对它身体不好。” “没问题姐姐，我记住了姐姐！” 一听说能给小白吃火锅，富贵表现得比小白还高兴。 道长坐在柳玄身边，盯着富贵瞅了半晌，突然咧着嘴也乐上了。 “看来你们这一次干活，收获颇丰啊。” “还可以。” 柳玄谦虚道，把腿上的包打开一条缝，给道长看了一眼。 道长眼珠子立刻就挪不开了。 第267章 富贵躲开了 “这里面……少说得有3000吧？” 道长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 他记得上回佛爷寿宴就给了三千块报酬，这黄爷听说是和佛爷差不多地位的黑道大佬，出手应该也是一样阔绰才对。 柳玄淡声道：“里面一共是五千块。” “你说多少？” 道长一嗓子吼出来，原本热闹的火锅店都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他。 柳玄递了个眼神，道长闭上眼深呼吸两口，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冲店里其他客人抱拳作揖连声说对不住，然后才坐下来，假装不动声色的盯着柳玄腿上以及拉上的包。 “一个红衣女鬼值这么多钱？” 道长从前住在道观里，虽说不富裕，但也是吃喝不愁，平时的营生也就是接待接待来烧香的客人，给他们算算卦解解惑，剩余的时间要么在后院修行习武，要么关了大门云游四方，身上的钱财向来都是能吃饱饭就行，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咂咂嘴。 “也不只是红衣女鬼，道长你走后，那个屋子里还出现了不少鬼魂，只是都没成气候，简单就能解决了的。” 柳玄想了想，还是把灰袍人的事情也跟道长简单说了。 和她一样，道长听闻灰袍人的极端手段，也是面色沉了下来。 “修道之人，虽说要以降妖除魔捉鬼为己任，但万事都要有个度，世间万物自有其存在的法则，万事都讲究一个平衡。那些阴魂存在多年却与周围人事相安无事，说明他们冥冥之中只有联系，那就是一种平衡。如今那个家伙不由分说打破了那种平衡，恐怕日后还会有祸事发生。他倒是拍拍屁股拿钱走人了，就是苦了那些地方的人啊。” 打破平衡的影响，不在一朝一夕，或许几天几月甚至几年之间看不出明显的影响，但隐藏的时间越长，一旦爆发出来，危害往往也会越大。 “那个黄爷能跟这种阴狠之人来往，说明他自己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你啊，别跟他走太近，他要是有事找你，给的钱合适，咱们就去，谁也别跟钱过不去，但若是他想跟你套近乎，扯关系，那还是算了。跟着这种人，再多的钱那是有命赚没命花啊。” 道长摇摇头，眼看着锅开了，先丢了几块肉进去。 “汪！” 小白见道长夹肉，激动的在富贵身上站了起来，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的锅。 “那是，黄爷的名声在道上那是出了名的臭，跟他比起来，佛爷都算是大善人了。” 龅牙龙先抿了一口酒。 这啤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夏夜里喝上一口冰啤酒，那简直是美翻了。 他满足的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他龅牙龙有朝一日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上着不用打打杀杀的班，赚着不多不少但能够生活的很好的工资，下了班可以跟朋友在火锅店里小聚，热腾腾的火锅配刺激爽口的冰啤酒…… 这种烟火寻常的日子，以前那个古惑仔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惜他老爹老娘走得早，要不然看见他现在过上这种生活，一定也会激动得老泪纵横吧。 龅牙龙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爹娘，眼眶红了一圈。 “那还是说明丫头你有眼光，选择跟着佛爷而不是黄爷，不过啊，等咱们店生意好起来了，你名声打出去了，也不用再受制于人，到时候只有他们求你，没有你必须要帮他们的。” 柳玄点点头。 但其实在她看来，她并没有受制于谁。 她若是愿意，随时可以带富贵抽身离开，毕竟她和富贵的本事，去了哪里都能安身立命，并不依附于谁。 红姐和阿月进来的时候，小白已经猴急的两只前爪往桌子上扒了。 道长装模作样的拿筷子轻轻敲在它爪子上，可它机灵的知道只是在吓唬它，自己不会真的挨打，于是肆无忌惮的继续把爪子放在桌子上，可怜兮兮的望着道长。 “阿玄。” 柳玄听见有人叫自己，转头看见红姐正推着轮椅往店里走，便过去搭了把手，把阿月抱起来放在椅子上。 红姐把轮椅折叠起来靠墙边放着。 阿月盯着柳玄的脸：“阿玄姐姐，你们这次去还顺利吗？没有遇到危险吧？” 她上下打量着柳玄，又看看富贵。 富贵忙着按住已经迫不及待要吃肉的小白，抽空对阿月笑了笑：“没有危险啦，阿月姐姐，你知道我姐姐很厉害的，这次的事情轻轻松松就解决啦。” “那你也没事吧？” 阿月关切的望着富贵，伸手去碰他的手。 富贵却躲开了。 阿月一愣。 富贵眨眨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开，但是……好像就是一种本能，身体自己就动了，他根本都没有思考要不要躲开。 他伸手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我很好哇，你看，我也没有受伤，黄爷那边的食堂师傅做菜可好吃了，要是有机会，我还想去吃。” “怎么这么馋？跟着我们阿玄，亏待你了？” 红姐拿筷子在富贵鼻头点了点打趣道。 富贵装傻撒娇着，似乎就把事情揭过去了。 阿月脸色有些难看，但不想别人看出来，所以只转头专注的盯着桌上的菜。 “行了，咱们都是自家人，也别拘着了，先把肉下了，肉好了饿了的就赶紧吃，阿龙，你也别光顾着喝酒，多吃菜。” 红姐先给阿月捞了锅里已经煮好的菜放在她面前，然后便招呼着众人吃菜。 富贵闻言，把早就看好的肉夹出来，在水杯里涮了涮，看着没有油花了，才放到小白嘴边。 小白根本不用人招呼，到嘴边的肉一口就咽下去了。 然后舔着嘴巴，继续可怜巴巴看着富贵。 柳玄见富贵只顾着喂狗，叹口气，拿过他的碗帮他在碗里夹菜。 吃得正开心的时候，道长两杯酒下肚，打了个酒嗝，这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对了，你明天应该没活儿吧？” 他戳了戳柳玄的肩膀，贼兮兮的笑着问道。 第268章 我不是小孩子 明天？ 柳玄想了想，她和富贵在黄爷那边干活的时候，危险倒是没有，但休息确实没有休息好。 这一单生意赚了五千块，加上先前挣的，如今她手里也有将近一万块，就算扣掉房租成本和龙哥等人的工资，也够花好几个月了。 这么一想，跟先前相比，他们现在也算阔绰了。 有些时候就不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了。 柳玄抿了口茶水：“明天应该没事，我和富贵打算休息一天，好好睡一觉，再出去走走。” 有了钱，她打算带富贵出去再多买两件衣服。 这一次在黄爷的娱乐公司里见过了那些男艺人，虽然长相都不如富贵，但穿着打扮都非常时尚，那些衣服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再加上精心抓过的发型加成，有些原本颜值只有五分的，硬生生给抬到了八分的第一印象。 柳玄看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虽然因为特殊原因，富贵每天出门都必须乔装打扮，先前没钱的时候是抹两把黑墨水，但墨水容易花，并不安全，所以现在柳玄买了很多黑膏药，每天出门前在富贵脸上贴两块。 这两块膏药严重影响了富贵的颜值，让他看起来不仅丑陋，甚至有几分猥琐和恶心。 但柳玄是知道的，揭下了膏药的他们富贵儿，就算不抓头发不穿新衣服，那颜值和身材也是足以秒杀黄爷手下所有男艺人的。 但既然颜值不够可以用打扮来凑，那柳玄就动了心思了。 凭什么富贵不能也打扮得跟那些人一样帅气时尚呢？ 他们现在有钱，又有时间，而且算命看风水的主力是她，就算要打扮得沉稳持重，那也是她，不是富贵。 何况富贵这么年轻，就应该向年轻人看齐，跟他们一样打扮。 柳玄在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去哪里，给富贵买什么样的衣服，全然没注意到道长看她的眼神竟然有几分莫名的狂热。 “丫头，休息么，也不一定是要在家里睡觉的啦，出去走走也好，明天道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也该多跟人接触接触，整天只对着客人，再这样下去，你这身上的气势，都快赶得上那七老八十的老神婆了。” 道长在她耳边叨咕着。 柳玄一开始没当回事，敷衍的应着。 但不经意的一扭头，突然看见了道长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偷奸耍滑成功之后的得意洋洋的笑容，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柳玄对于道长是个什么德行的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一看见他这样的笑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正襟危坐起来，严肃的看着道长：“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道长脸上笑容一僵。 他是看出来了这丫头现在心情好，估摸着能糊弄过去让她上钩，谁承想这鱼儿本来都晕乎乎的咬钩了，怎么突然又清醒过来了？ 是他刚才说的话里有什么破绽？意图太明显了？没有吧？他也没说漏嘴啊。 道长百思不得其解。 柳玄伸手，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道长不大高兴的板起脸瞪她一眼：“没大没小，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教训谁呢。” 但严格说起来，柳玄这样也没错，谁让他现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不干啥活还要指着人家发薪水呢？ 呵斥完柳玄之后，道长自己也觉得理亏心虚，赶紧变脸换了副讨好的笑。 “你也别这么紧张嘛，我又不是坏人，要拐你去什么地方对吧？就是……就是带你去见见朋友嘛，年轻人就该多跟年轻人在一起说说话，交流交流。咱们修道的，平时的生活本来就很枯燥无聊，再不跟朋友来往，那不是要闷死了？” “是道长的朋友？我认识吗？” 柳玄不为所动，不应答，只一个劲的追问。 道长这才苦着脸说了实话。 “就是何警官啊，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他妈妈上回带他不是来过咱们店里吗？说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我想着你明天要是不忙，那就去一趟呗。” 何俊生的妈妈，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柳玄忍不住笑了。 她只是初来乍到这个时代，但并不是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不是对什么都无所知无所觉的懵懂无知的小女孩。 何俊生的母亲上回带何俊生过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算命？她是什么目的，还真以为她不知道？ “道长，你这还真是打算把我给拐去卖了啊？” 柳玄似笑非笑的看着道长。 道长本来还挺理直气壮的，可是被柳玄这样看着，越来越心虚，低下头去抬手擦了擦脑门，讪笑道： “瞧你这话说的，那谁……老板娘，你来评评理，你说说，我就是让她多跟同龄人接触接触，这我也是为她好嘛，这死丫头，怎么不领情呢？” 红姐正一边吃菜，一边照顾着阿月，一边分心听着这边的对话。 听见道长叫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慢悠悠道：“古话说女大不中留，阿玄啊，你这个年纪，也确实是该跟人多接触接触，那个何警官要是人不错的话，你多跟人家出去走走，到处玩一玩，等再深入了解一点，或许你就有想法了。” 道长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姐姐不去。” 一直在喂小白没吭声的富贵突然插了一句嘴。 声音硬邦邦的，也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道长横他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喂你的狗去。” “我不是小孩子。” 富贵抬头瞪着道长。 脸上表情除了倔强不服，隐隐还有几分愤怒。 道长本来想训斥他，可看着他的表情，愣了两秒，嘴唇嗫嚅了两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好低下头闷声道：“去不去那得看你姐姐的意思，你在这较真什么呢。” “我不去，姐姐也不去，姐姐要跟我在一起的。” 富贵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道。 道长又抬头瞟他一眼，哼了一声。 柳玄也不知道这小傻子又犯什么倔，气鼓鼓的样子，像是要跟道长干架似的。 第269章 为什么要结婚 但是在这种时候，她必然是要站在富贵这一边的。 就算不为富贵撑腰，她自己也对道长有些意见。 “就算何俊生算是我的朋友，”柳玄淡淡笑道，“那道长您的朋友又是谁呢？难道是何俊生他母亲？您是只想跟她做朋友，还是想跟她也多多接触，深入了解呢？” 道长闹了个大红脸，害羞起来，摆手道：“胡说八道，污蔑，诽谤！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再说了，我是想娶媳妇，是想传宗接代，可我怎么也不可能干那种出卖自己人来讨好女人的事情吧？你这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 “那倒是我的不对了。” 柳玄语气仍旧淡淡的，仿佛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过多计较。 道长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死心，又继续暗戳戳试探道：“那明天……” “明天我要在家里好好睡一觉，然后带富贵逛街买衣服，不想去见不相干的人。道长还有什么指教吗？” “……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指教，那你们明天好好玩，好好休息。” 道长脸色讪讪的，转头夹菜认真吃起来。 红姐看了眼柳玄，笑笑没说话。 富贵听见柳玄决定明天不去见那个何俊生，而是要带他出去玩，这才脸色由阴转晴，开开心心的搂着小白继续吃饭。 龅牙龙观察着柳玄和道长的脸色，给道长倒了杯酒，两个人称兄道弟的，喝着喝着也就喝高兴了，把刚才那点不愉快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又恢复了热闹与和谐。 但没人注意到，阿月低着头，脸上表情一派阴沉。 这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龅牙龙和道长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但好在店铺距离这里不算太远，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虽然走得跌跌撞撞，但好在不会摔，柳玄目送他们走远了，才跟着红姐他们一起往小区里走。 “红姐，我打算去银行办个存折，留点日常开销用的，剩余的全部存起来。” 柳玄牵着富贵，富贵牵着小白，红姐推着阿月。 一行人慢悠悠的走，一边随意聊天。 “可以啊，正好我有认识的银行经理，改天我带你去找她。” 夏季已经过半，夜里的风越发带着凉意。 红姐低头去帮阿月把腿上的毛毯往上拉一拉，可手还没碰到毛毯，就被阿月按住了。 “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仰头冲红姐乖巧一笑，自己把毛毯拉到腰部。 红姐没在意，柳玄却眼神一沉。 阿月拉动毛毯的时候，透过毛毯与她双腿之间的缝隙，柳玄看见在阿月的膝盖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趴在那里。 难道那就是阿月最近不离身的那个玩偶？ 只是怎么看都觉得很古怪。 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若是喜欢玩偶，要么是粉粉嫩嫩可爱的，要么是五颜六色有个性的。 可那样黑漆漆的一摊，怎么看也不是小姑娘会喜欢的。 加上柳玄本就已经对阿月心生怀疑，这会儿看见了那东西，心中疑窦更甚。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装作毫无察觉的，晃着富贵的手。 回家后各自洗漱，回房睡觉。 柳玄最后一个进屋。 红姐给小白买了个宽敞的笼子，里面放了食盆水盆和柔软的狗窝。 安顿好小白后，柳玄锁好房门，又确认了一下屋子里的结界，这才进屋。 红姐喝了点酒，这会儿已经睡熟了。 阿月却还坐在床上，借着一盏微亮的床头灯翻看着手里的书。 “时间不早了，快睡觉吧。” 柳玄看了她一眼，叮嘱一声，在自己的小床上盘腿坐下，闭上眼就开始打坐调息。 阿月放下书本，转头看着柳玄。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柳玄脸上。 那张本就清纯秀丽的脸，在月光下更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阿月呆呆的看着她，突然开口低声问道： “阿玄姐姐，你以后会结婚吗？” “什么？” 柳玄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倒了，惊讶的睁眼望着阿月：“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转念一想：“是不是你也觉得道长今天说的话很奇怪？” 阿月抿唇：“没有，只是……阿玄姐姐生得漂亮，又有本事，又年龄合适，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什么人能配得上阿玄姐姐，那一定是香江最好的男人。”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为什么一定要找男人呢？配不配得上，有什么衡量标准？” 柳玄不以为意，重新闭上眼，深吸口气，感受灵力在周身筋脉的流转。 阿月痴痴的看着她：“这么说，阿玄姐姐你不打算结婚吗？那……那你会一直把富贵带在身边吗？可是富贵也是男子，而且已经成年了，再过两年，恐怕不管你们怎么解释，别人都会用奇怪的眼光看你们，到时候，你也会觉得毫不在意吗？你和富贵的关系……” “我和富贵的关系，用不着向别人解释，也不需要别人理解。阿月，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月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柳玄有些莫名其妙。 尤其还牵扯上了富贵。 柳玄压着脾气，睁眼看她。 阿月垂下眼帘，沉默了几秒，勉强道：“阿玄姐姐，你别生气，我只是没了双腿，自己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所以脑袋里总是有各种奇怪的想法。你说你不会结婚，不会找男人，所以我只是好奇，你和富贵以后要怎么办。你们虽然是姐弟，但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富贵的失忆症假以时日总会有好的时候，到那时，你们要怎么……” “阿月，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不说的话，就赶紧睡觉吧，我很累了。” 柳玄打断了阿月的话。 她失去双腿，固然值得人怜惜，但也不该什么事情都要把这茬拿出来说。 而且她今日显然是话里有话，柳玄自己向来有话直说，也不喜欢别人跟她兜圈子。 那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听出她的不耐烦，阿月神情有些慌了。 第270章 戏弄傻子 “阿玄姐姐……对不起……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阿月神情慌乱，脸上的紧张不是作假的。 见柳玄还是冷着一张脸，她咬住嘴唇，眼里淌下一滴泪来。 “你哭什么？” 柳玄觉得匪夷所思，她是很认真的在跟阿月说话，并不是在责怪她，更没有大声呵斥，为什么要哭呢？ “我……我没想惹你生气……我跟着红姐在旅馆这些天，也知道了你们要挣钱也很不容易，但是我……我觉得自己好自私，可是我又没办法不那样想……阿玄姐姐……” “阿月，你如果想让我们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你就该说出来，你一边什么都不说，全都憋在心里，一边又暗自期待我们能发现你的异常，察觉到你的心思，你不觉得有点太为难人了吗？” 柳玄是不用睡觉的，这会儿索性走到床边坐下，把阿月的手拢在掌心，盯着她的双眼，放缓了语气道。 “你也说了，我们工作挣钱已经很累，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脆弱，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管你在想什么，我们难道会嘲笑你，或者会说什么过分的话刺激你吗？如果我们是那样的人，我想现在你也不会在这里，跟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阿月低下头，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 她纠结了半晌，最后反握住柳玄的手，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柳玄，低声道： “阿玄姐姐，如果你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找男朋友的话，如果富贵可以一直跟你在一起，那……那我能不能也一直跟你在一起？虽然我没有双腿不能走路，但我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废人，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情的，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柳玄愣住了。 她心情有点复杂。 “你只是想说这个？” “嗯……我知道你和富贵才是姐弟，是一家人，可我也是真心把你当做我的姐姐的，我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但是我又怕这些话说出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 “傻丫头。” 柳玄轻叹一声，眼神柔和下来，抬手将阿月揽进怀里。 “你当我是姐姐，那我就是你的姐姐，你愿意跟着我，那就一直跟着我，除非你自己要走，不然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佛爷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对吗？” 阿月埋头在柳玄怀中，闷闷问道。 她如今已经不叫佛爷为爹地了。 在她心里，她现在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这里是她的家，只有阿玄姐姐是她最亲的亲人。 柳玄沉默两秒，而后点点头。 “佛爷也不可以。” “那如果他派人把我绑回去，阿玄姐姐你会来救我吗？” “嗯，只要你自己不愿意，那我就会去救你，带你回家。” 阿月在柳玄怀中眯着眼笑起来。 半晌。 等阿月睡着了，柳玄才轻轻放下她，起身要走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阿月盖在身上的被子。 那个奇怪的玩偶，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被子里面。 只要掀开被子就能看到。 柳玄实在好奇那是什么东西，但她眼神晃了晃。 算了。 阿月这个性格，实在敏感，还不如寻个恰当的时机当面问她，不然恐怕她又要多想。 第二日。 柳玄听见红姐和阿月起床出门的动静时，并没有睁眼。 等富贵睡醒了，在门口哼哼唧唧的叫她的时候，才起床。 外面桌上有红姐给他们留的早饭，填饱了肚子，一整个上午柳玄都带着富贵在家中打坐修炼，直到中午，两人才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去买衣服的地方还是阿月之前推荐的。 柳玄和富贵现在常穿的那几套就是在那条街上买的。 但柳玄这次避开了女装店铺，专门挑那些年轻小男孩客户多的店去看。 二人一走进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无他，实在是富贵脸上两坨丑陋的黑斑太引人注目。 好在富贵早就习惯了，对那些嘲笑的眼神视若无睹。 “去试试这两套吧。” 柳玄看中两套衣服，找到适合富贵的尺码，让他进去试衣间。 自己在外面等着。 突然。 一股恶寒的感觉顺着脊背一路往上，柳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后猛地站起来。 这种感觉是…… 她目光锐利的往店外看去，就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身材干瘦，穿着灰色衣裳的老人一闪而过。 那是——老赵！ 柳玄震惊了两秒，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这个人，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她脚下一动，又看看试衣间，咬牙走到柜台前。 “1号试衣间的男孩出来的话，麻烦你转告他叫他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说罢，飞快的走出去朝着老赵出现的方向追了上去。 但这条商业街本就热闹，加上今日好像又有不少店铺都有活动，人流量更大，柳玄在人群中艰难前行，而前方老赵的老赵因着身材干瘪的缘故，很快就离柳玄越来越远，最终隐没在人群之中，再看不见了。 柳玄停下脚步，挤到一边去，释放出灵力感知自己留在老赵身上的灵力，发现他还在不停地走，而且距离越来越远。 富贵还在那家店里等着她。 柳玄沉着脸，片刻后，收回灵力，转身往回走。 刚走到那家店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心一沉，加快脚步走进去，推开围成一团的人群，就看见富贵坐在地上，缩成一团护着自己的脑袋。 而另外三个男生嚣张的狠狠用脚踹他。 “丑八怪，长得这么丑就不要出来吓人了嘛！还弄脏我的衣服，快点赔钱啦！” “他好像还是个傻子，哎，干脆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吧，说不定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傻子是不是说什么他都听啊，那要是让他……” 三个人兴奋的商量着怎么戏弄地上这个“傻子”，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掀翻在地。 柳玄一脚一个踹翻两个男孩，又一手抓住剩下那个的衣领，一个暴力的过肩摔。 富贵听见动静，一抬头，眼神亮了起来。 第271章 混乱状态 “姐姐！他们欺负我！” 富贵看见柳玄，就像被人欺负的小狗崽看见了自己的主人一样，原本默默承受蜷缩成一团的，这会儿激动的跳了起来，指着倒在地上的那三个人，大声指认道。 柳玄点点头。 她刚才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 她转头看向躲在一边不敢说话的店员：“你们店里就是这样接待客人的吗？我有事离开一会儿，走之前请你帮忙转告，让我弟弟在这里等我，结果你就这样看着我弟弟，你的客人被人欺负，没有一点行动？报警了吗？” 柳玄声音很是轻缓，甚至听不出来多少责备的意味，但那店员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了。 是啊，谁看到凭一己之力就能把三个大男人撂翻在地的女生，会不害怕啊？ 何况自己在她面前还理亏。 店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讪笑道：“不好意思……小姐，我确实转告了您的话，但是这件事情确实是……确实是您弟弟弄脏了那位先生的衣服，而且是我们店里的衣服，还没有付钱，所以可能还需要您进行赔偿……” “衣服在哪里？” “什么？” 店员愣了一下。 柳玄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不耐：“我说，弄脏的衣服在哪里，你说我弟弟弄脏你们店里的衣服，我总得看看证据吧？不然，你们空口白牙的，欺负我弟弟不够聪明么？” “啊……是，是的，不好意思，衣服就在那位先生身上呢……” 店员说完这话，伸手指了指，就低下头去扮演鹌鹑，不敢再看柳玄的眼睛。 柳玄于是转身，走到还躺在地上的那三人跟前，挨个将他们拎起来仔细查看。 “姐姐，是这个人。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弄脏的，我只是穿着衣服出来想给姐姐看看，可是那个人说姐姐走了，让我在这儿等，我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姐姐回来。但是这个人一定要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他穿，我不肯，他就上来拽我，要脱我的衣服，然后……然后就……” “衣服蹭到了脸上，对吗？” 不用富贵说完，柳玄已经基本能猜测出当时发生的情况。 富贵点点头，委屈的走到柳玄面前，低下头：“对不起姐姐，我给你惹麻烦了。” “没事，不是你的错。” 是这些人挑事，也怪她，把富贵一个人留在这里。 “为什么一定要我弟弟身上这件？同一个尺寸的衣服，我想店里应该不止一件才对。” 柳玄看向那人，冷声问道。 那人站起来，尽管刚刚才被柳玄一个过肩摔给撂翻了，可现在看着柳玄，却还是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仰着头鼻孔看人。 “什么为什么啊，哪有为什么，就是看着你弟弟身上这件好看，我想试试。怎么，不行？” “就是，再说了，你弟弟是个精神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个精神病放在人家店里，万一他发病了打人怎么办？” “而且那衣服他光穿不买啊，纯属占着茅坑不拉屎嘛，自己不买就干脆点脱下来，还有别人要买呢。” 柳玄只问了一个人，可另外两个同伙迫不及待的帮腔起来。 “谁说我们不买？” 柳玄淡淡看着他们：“而且，精神病的定义是什么，你们真的知道吗？要我说的话，你还是回家叫你父母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惊喜在等着你呢。” “死八婆你敢咒我！” 男生恼羞成怒，冲上来对着柳玄举起了拳头。 柳玄没有闪避，只冷冷看着他。 但下一秒。 身旁人影一动，富贵猛地挡在柳玄跟前，学着那人的样子也狠狠一拳挥了出去。 “咚”的一声。 刚站起来没多久的男生再次倒在了地上，傻眼的看着富贵。 鼻子下方缓缓流出一道红色液体。 “是你要对我动手在先，我们这是正当防卫，你要是不服气，叫警察来吧。” 柳玄拉住富贵的手，转身冷冷扔下几张钱，又去试衣间里把富贵原本的衣服拿上，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走了。 围观的人群完全骇住了，自动分开一条道让他们走了出去。 “去别的店再看看吧。” 柳玄拉着富贵要往另一家店去，可手上却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拉住了她，不让她往前走。 “怎么了？” 柳玄回头看。 只那一瞬间，她捕捉到了富贵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沉的表情。 那是从来没有在富贵脸上出现过的陌生的表情。 柳玄心一沉。 又来了。 富贵的记忆到底恢复没有？如果恢复，那又是恢复了多少呢？ 还是说，根本没有恢复，只是有恢复的迹象，现在正处于一种混乱的，不稳定的状态？ 柳玄心里思绪万千，但面对富贵的时候，还是那副温和的态度。 “不想买衣服，姐姐，我们回去吧。” 富贵抬头看了一眼服装店的大门，瘪着嘴低下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柳玄微微挑眉：“因为在刚才的店里被人欺负了，所以你就不想买衣服了？看来在你心里，那些人比姐姐要重要得多啊。” “怎么会！在我心里，姐姐是最重要的！” 富贵瞪大了眼，急忙解释道。 柳玄叹口气：“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他们欺负了你，你就不想买衣服了，可是我想给你买衣服，你却不愿意跟我进去呢？” “我……我……” 富贵支支吾吾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玄静静看着他，见他急得脸上都涨红了，才笑了笑：“你要是真的不想买就算了，那我们就回去……” 话音未落，柳玄眼神一凝。 刚才以为跟丢了的老赵，竟然又出现在了街对面，手里还拎着一个明显不该属于他的女士的小提包。 这人，兼职做小偷么？ “富贵，跟紧我。” 柳玄叮嘱富贵一句，抓着他的手，脚下不由分说朝老赵那个方向跑去。 富贵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身体几乎是本能的跟随着柳玄的脚步，开始奔跑起来。 第272章 那个阿姨没安好心 “姐姐，我们在追什么人呀？” 富贵有些好奇，他对于跟着柳玄狂奔这种事情并没有排斥，相反，对他而言，这简直就是在跟姐姐一起玩游戏。 而且他很喜欢这种可以拼尽全力奔跑的感觉。 只是街上人实在太多，跑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调转方向避开人群。 “你看前面那个人是谁？” 柳玄指了指前方。 富贵瞪大眼睛往前面看去。 “那个是……那个老爷爷？”他还记得在黄爷的公司那里见过的老赵。 可是，姐姐为什么要追老赵呢？ “那个老爷爷，不是什么好人，姐姐要抓到他。富贵，你会帮姐姐的对吗？” 要追上老赵原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碍于人流拥挤，老赵在人群中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柳玄只能根据灵力的指引来判断方向。 “呀！干什么呀，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因为太过急躁，难免会碰撞到行人，诸如此类的谩骂不胜枚举。 但柳玄无心在意这些，只一味往前跑。 可尽管她和富贵两个人都拼尽全力追逐，老赵的身影最后还是在视线里消失了。 柳玄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心中涌起一股焦躁的情绪。 “姐姐，你在旁边休息，看我去追他！” 富贵心疼的看着大口喘气的柳玄，自告奋勇要一个人继续往前追，却被柳玄拦住了。 “你根本都不知道要往哪边追。” 柳玄调整着呼吸，正要再感知一下灵力的方向，突然手臂被人用力抓住。 她回头看去。 对上一张笑成花儿一样的脸。 “哎哟，我就说这小姑娘眼熟，果然是你啊柳小姐，今天没在店里，出来逛街呀？你要买什么，这边好多店我都是熟客，我们一起，有优惠的呀。” 面前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碎花裙，头发盘在脑后，虽然打扮得还算优雅，但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精明算计。 正是何俊生的母亲。 柳玄眼神闪了闪：“我是来给我弟弟买衣服的。” “是吗？你们真是姐弟情深啊，可惜我们俊生是独生子，没机会感受这种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对了柳小姐，我前天去你们店里，跟道长说过有空请你来家里吃饭，你看这凑巧的，今天正好碰上了，那要不一会儿逛完街，去家里休息休息，顺便吃个晚饭？俊生今天还要上班，但是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晚上早点回来。我再去多买几个菜，好好请你吃一顿。你看看，女孩子家开店就是辛苦，还要自己亲自去外地出差，我瞧着，你都比上次见面要瘦了些了。” 何母自来熟的拉着柳玄的胳膊，上下大量她一番露出心疼的表情。 柳玄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胳膊：“还好，不是很辛苦。” “哎呀，你可千万不要跟阿姨见外，上回见面咱们就聊了很多了，阿姨啊，就是喜欢女孩子，做梦都想有个贴心小棉袄，对你啊也是一见面就觉得亲切。阿姨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喜欢你，柳小姐，怎么样，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去家里吃晚饭，我恐怕会伤心死的。” 何母虽然一把年纪，但是说话的时候，半是撒娇半是嗔的，确实让人有些受不了。 柳玄这时候也多少理解了道长。 打了一辈子光棍，又一心想要娶媳妇生儿子的年纪，碰上了何母这种打个招呼都像在撒娇的风韵犹存的女人，也难怪道长会把持不住，她说什么话他都答应了。 “那您给我一个地址，我给我弟弟买完衣服就去。” “不用，你就一直往那边走，走到一个巷子，巷子口有一棵百年老槐树的，进去右手第一家就是我们家，好找的很。” 何母指了个方向。 柳玄眼皮一跳。 那个方向……正好就是她留在老赵身上的灵力所指引的方向。 “您家住在那边？那巷子里，除了你们，还有别人住吗？” “瞧这话说的，当然有啊，好几户人家呢，热闹得很。” 何母嗔怪的在柳玄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 “好，那我们晚点登门拜访。” 柳玄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再犹豫，答应了何母的邀请。 何母顿时喜上眉梢，连声说着今晚要多炒两个菜，笑呵呵的走了。 柳玄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两眼，转身拉着富贵要进店里去。 可一下子却没拉动。 转头一看。 富贵正不高兴的瞪着她，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壶了。 “你又怎么了？” 柳玄无奈问道。 “那个阿姨，没安好心。” 富贵愤愤控诉道。 “怎么没安好心了？” 柳玄好笑，“人家邀请我们去家里吃饭，这叫没安好心？那我自己去，你不去。” “不是……姐姐，你故意的。” 富贵急得团团转，最后脸一垮，生起闷气来。 “那姐姐你要去的话就去吧，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反正我也只是个小傻子，姐姐要做什么，我根本也管不了。” 他摆烂似的说道。 然后便把头一扭，再不看柳玄一眼了。 柳玄看着他这样，只觉得好笑。 她不知道这小傻子对何母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敌意，但她答应去她家里吃饭，也不是冲着何母去的。 “老赵家可能就在那附近。” 柳玄解释道。 富贵只是哼了一声，不说话。 柳玄继续道：“我们晚上去那里吃饭，吃完了可以借着散步消食的由头，在那附近走一走，看看老赵躲在哪里。富贵，我如果说，老赵可能就是那个凶手，你相信吗？” 富贵歪了歪头，眨眨眼思考了两秒：“凶手？什么凶手，姐姐你在说什么？”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蓦的瞪大了眼，惊道：“姐姐你的意思是，那个爷爷就是……” “嘘。现在，先带你再去买两件衣服去。” 柳玄截断了富贵要喊出口的话，拉着他不由分说进了旁边的服装店。 而何母那边，因为柳玄答应了来吃晚饭的邀请，心情美丽的赶去菜市场又多买了好多菜。 “赵老头，那边的青菜给我多来两把。” 第273章 槐树有古怪 何母笑吟吟的对菜摊老板说道。 菜摊老板转过身来，赫然正是柳玄在追的老赵。 他听了何母的话，动作麻利的又抓起两把青菜塞进袋子里，称重收费，一气呵成。 “今天家里有客人？” 粗哑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 何母笑得像朵花儿：“可不就是么，要不然家里就我和俊生两个人，哪用得着买这么多菜？就是因为要来客人，我才紧赶慢赶的回家来，再多买点菜，晚上摆上桌也好看不是？不然显得我们不重视人家。” “什么人还要你这么折腾啊？俊生的同事？领导？” 老赵掀起眼皮，略带探究的问道。 何母摆摆手：“不是不是，要是那些大老爷们儿来，我就直接去买现成的了。我跟你说啊，是……是俊生未来的老婆，我未来的儿媳妇！你说说，这我不得亲自下厨多做点菜，让儿媳妇见识一下她婆婆有多能干？哎哟都这个点了，不跟你说了，我得抓紧时间，还得再去买两根排骨去，你不知道，那丫头看着可瘦了，身子骨没什么肉，得补补，要不然啊，以后生孩子得老遭罪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俊生明天就把人家娶过门了似的。” 听见何母说不是何俊生警署的同事，老赵神情放松下来，面上也有了些许笑意，顺手有给抓了一把小葱。 “你看看，你多客气。” “小葱又不值什么钱，你还要的话，管够。” “得了，不值钱也不能这么占你便宜啊。走了。” 何母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可还是笑眯眯的收下了这把小葱，心满意足的转身走了。 老赵慢悠悠的整理着自己摊子上的菜，看着手底下一片绿油油的，浑浊的眼镜里却是一片阴霾。 今天在大街上，他好像又看到那个女娃娃了。 那个多管闲事，纠缠着不放的烦人的女娃娃。 老赵脸色阴沉，直到又有人来买菜，才脸色稍霁。 柳玄今日可算是过了一把购物的瘾。 她发现自己平日里不爱逛街，并不是不爱买，而是不爱给自己买。 可是给富贵挑衣服的时候，看着富贵每一次从试衣间里走出来，都穿着她精心搭配的不同的衣服，她竟然有点理解了那些小女孩为什么都喜欢给自己的娃娃买各种各样的好看的衣服和首饰。 那种打扮别人的乐趣，比打扮自己有意思多了。 柳玄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上头。 逛到最后，富贵都累了，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说什么都不肯再进服装店了。 “姐姐，我好累，而且……我拿不下了……” 富贵可怜巴巴的望着柳玄，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他两边胳膊上都挂满了购物袋子。 柳玄闻言，低头看看他左手，又看看他右手。 再看看自己……嗯，两手也都提着两个袋子。 “我们已经买了这么多东西了？” 她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是这会儿抬头看看，确实天色已经不早了。 还得抓紧时间往何俊生家里去。 “好吧，先买这些。” 柳玄有些意犹未尽，但今天确实已经买的够多了。 但是她说要走，富贵却又不乐意了。 “姐姐都没有给自己买衣服。” 他撅着嘴，眼神却是闪烁的。 他的确介意这一点，但更介意的却是柳玄马上就要带他去那个何警官家里去了。 他只是有点傻，但最近有时候会变聪明了，所以也不能算是个真正的傻子了。 他知道何俊生的妈咪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想要他的姐姐去给何俊生做媳妇，跟他们做一家人，然后把他甩掉。 富贵越想越气，愤怒都写在脸上。 “我的衣服够穿了，别坐着了，不买衣服那就走吧，我们是去做客，但也不能迟到，让主人家等我们，不礼貌。” 柳玄说完，知道富贵会是什么反应，便看也不看他，转身大步离开。 富贵本想撒娇耍赖拖延时间，哪知道柳玄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时间也是傻眼了，可他愣神的功夫，柳玄已经走出了几步开外。 “姐姐等我！” 撒娇不成，富贵更不希望自己真的被姐姐丢下，慌慌张张的只好拎着满手的袋子加快脚步跟上去。 柳玄一面找着何母说的那棵槐树，一面追寻着灵力的踪迹，穿过拥挤的人群，又穿过几条街，终于看见了那棵遮天蔽日的槐树。 但是在看到这棵树的一瞬间，她却皱起了眉头。 无他，只是这棵槐树实在太过巨大。 这条巷子又是南北走向，被这棵槐树遮挡住了全部的日光，站在巷子口朝里面看去，几乎不见一点天光。 长期住在这个巷子里的那些人家，恐怕家里也是怪事不断，或是小病缠身。 但何俊生家住在巷子口，多少还能沾到点阳光，加上巷子口人来人往，阳气比较旺盛，所以那母子二人看起来并没有被阴气缠身。 “姐姐，那个老爷爷就住在这里吗？” 富贵见柳玄停下了脚步，也好奇的朝巷子里张望着问道。 柳玄摇摇头。 很奇怪，灵力的踪迹确实是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可是到了槐树这边，便断了。 就好像是有什么信号干扰器，隔断了她对自己的灵力的感应。 这棵槐树有古怪。 柳玄抬手，刚打算掐诀，就听见了何母热情的声音。 “柳姑娘！你来了怎么就站在外面不敲门呢，还好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出来看一眼！来来来，快进来坐，俊生啊已经下班了，一会儿就回来……哎呀，这位，这位叫富贵对吧？你的弟弟，富贵也一起来了呀。” 何母看见富贵的时候，眼神中明显闪过一抹嫌弃。 柳玄面色淡淡的，抓住富贵的手：“阿姨，我弟弟跟我从来都是到哪都在一起的，希望您不介意。当然了，您要是介意的话，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回去做饭，时间还早。” 柳玄抬头看了看。 何母顿时有点讪讪的，但随即又热情起来。 “你瞧你瞧，这话说的，一听就是对阿姨有误会！” 第274章 姐姐的任务 何母生怕就因为这点小事，柳玄又耍小脾气，不在家里吃饭了，顿时换了副表情看着富贵，亲热得仿佛在看自己的另一个亲生儿子一样。 热情的笑着，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把富贵一只手上拎着的包全部接过来挎在自己胳膊上，又挽住了富贵的胳膊，拉着他往屋子里走。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跟姐姐逛街，还知道给姐姐拎东西，这么多，一定可沉了吧？快进屋里来放下然后喝口水，这大热天的，可别中暑了才好。正好我还熬了绿豆汤，加两块冰，消暑最好了。” 富贵懵懵的，完全招架不住何母的热情攻势，没等他向柳玄求救，人已经被按着坐在了院子里了。 等他反应过来，茫然无措的看向柳玄时，何母已经端着一碗加了冰块的绿豆汤走到他跟前了。 绿豆汤甜而不腻，加了冰块，更是清凉可口，光是看着就让人暑气全消了。 “喏，吃吧，我给你姐姐也去盛一碗去。” 何母说话笑吟吟的，但是又透着一股强势，根本容不得人拒绝。 富贵看见柳玄也进来坐下了，只好乖乖接过碗小口喝了起来。 趁着何母转身去厨房的功夫，苦着脸对柳玄说道： “姐姐，这个阿姨好可怕。” 变脸变得好快，明明上一秒看见他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下一秒就能跟他亲亲热热的。 他见过变脸最快的人是佛爷，上一秒跟你笑眯眯说话，下一秒就能把你吓死，他已经觉得是顶顶厉害了。 没想到这个阿姨的变脸速度，跟佛爷不相上下。 “喝汤，先别说话。” 柳玄一边回答着富贵，一边在四下打量这间屋子。 看来这院落也是请人特地布置过的，院子里的盆栽，水缸，还有小小的鱼池，所有布景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而且两扇院门后面还贴着神像。 也难怪有那么一棵老槐树在巷子口，可这院子里却一丝阴气也没有。 看来这何母也是个信玄学，懂点风水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算卦跟道长相识了。 正想着，何母把她那份绿豆汤也端了过来，然后便拉了个凳子坐在柳玄对面，看着她斯斯文文的喝汤，越看越满意。 他家俊生也不错，长相随了她，英俊之中还有几分秀气，而且性格也好，虽然话少有些沉默，但是做事是很细致的，而且还是个警察，这可是个好饭碗，等于是吃公家的饭，有保障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年纪越来越大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 他们警署里倒是也有女同事，何母也见过几次，但没有一个让她满意的。 都是些女汉子，穿着跟男人一样的制服，头发也都扎得露出个大脑门，说话做事一股子男人味，一看就跟温柔小意半点不沾边。 那种女人，要是娶进家来，能有什么用？又不指望她能挣大钱养家糊口，又不能指望她里里外外照顾周全，万一要是闹了矛盾，说不定还会跟她动手。 简直一无是处。 还是这柳小姐，哪哪都合她心意。 年纪又轻，长得也漂亮水灵，本事也大，上回听他们店里那个道士说，这柳小姐出去一趟能挣回来几千块钱。 就是无父无母，但真要说起来这反而是好事，结了婚以后，俊生就是她的天，肯定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俊生身上，不用担心她偷偷补贴娘家。 何母是越看柳玄，越觉得欢喜，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 “柳小姐，你说你跟俊生也是认识的，我又是长辈，我就叫你一声阿玄怎么样？” 柳玄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但何母显然并不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自顾自的改了口。 “阿玄啊，你先吃着，不够就自己去厨房再盛一碗，我去外面看看俊生回来没有。对了，我给你们把电视开开。” 何母忙忙活活的开了电视，然后才走了出去。 她一走，富贵就把喝光了的碗放下了，转头认真的看着柳玄。 “姐姐，你真的要跟何警官结婚吗？” 柳玄一口绿豆汤差点喷出来，猛咳嗽两声，脸都有点涨红了，无语的看着他。 “你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姐姐你别把我真的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富贵一张脸紧紧绷着，神情竟是意外的严肃。 看着他这样，柳玄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道： “我不会结婚，不会跟何俊生结婚，也不会跟任何人结婚。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有不一样的任务的，有些人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过上阖家欢乐美满的生活，而有些人却不是。我的任务里就不包含结婚生子这一项。所以你不用担心。姐姐会跟别人结婚，然后不要你。” 富贵脸一红。 自己的小心思被柳玄这样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他反而有点害羞了。 但是……姐姐说她不会跟任何人结婚…… 这句话他乍一听很高兴，可是再仔细一想，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那姐姐，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的任务啊……” 柳玄沉吟了片刻，看着富贵认真的眼神，笑了笑，伸手捏着他脸上的肉轻轻扯了一把。 在他的呼痛声中笑道：“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赶紧赚钱，赚很多钱，然后帮你治好你的失忆症，带你回家。” “但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回家……” 富贵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如果我恢复记忆了。那些人是不是还会来找我？” 柳玄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 那些杀手。 如果有一天富贵真的恢复了记忆，要想回去，就势必会留下痕迹，一旦被那些人发现，恐怕又会引来他们的追杀。 但是柳玄并不担心。 到那个时候，她的修为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别的不说，护住一个富贵，自然是绰绰有余。 “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担心什么都没用，真到了那时候再说吧。” 柳玄淡声说道。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何母兴高采烈的声音。 第275章 站在富贵那边 柳玄和富贵一齐转头看去，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身警服的何俊生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当看见柳玄真的坐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何俊生脚步一顿，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的面皮上更是红得厉害了。 富贵一看他这样，顿时就不高兴的垮起了一张脸。 “柳小姐。” 何俊生摘了帽子，有些急切的大步走到柳玄跟前，可走近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柳玄是自己开店的，想来生意也很忙，却被自己的母亲给生拉硬拽的喊到家里来吃饭。 何况他和柳玄也仅仅只是认识，见过两次面而已，远远不是这种熟悉到可以上门做客的程度。 而且，他母亲打的什么算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想到这个，何俊生眼神闪躲着，连跟柳玄对视都有些不敢。 “不好意思，你店里生意那么忙，我妈还去打扰你……” “这话不应该是我们说吗？” 柳玄笑了笑。 “何警官才是日理万机，你们要去不同的地方巡逻，有什么事情立马就要赶过去，而且警察这份工作还有一定的危险。你公务这么繁忙，我们还上门叨扰，应该我们说不好意思才对。” 何母过分热情霸道，但何俊生是个有礼貌的，柳玄面对他的时候，态度也温和。 两个人都是彬彬有礼。 可何母进来一看这场景，就觉得两个人实在是般配。 男才女貌，又都有教养，将来生出来的她的小孙孙，一定也是遗传两个人的优点，是个人见人爱健康优秀的小娃娃。 何母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两个人，笑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年轻人交朋友，就是要多上门走动，要不然两个人工作都忙，不隔三差五上门吃顿饭，怎么能培养感情呢？人呐，生活里还是不能只有工作，交朋友也是很重要的，有时候有什么烦心事，跟朋友说说，吐槽吐槽，心情就好的多了。俊生啊，你坐着配阿玄说说话，妈去把饭菜抬出来。” 何俊生更是窘迫，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柳小姐……我妈她……” “阿姨是热心肠，而且她也说的不错，古话也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和富贵无父无母的，在外面做生意，也的确是要多结交些人脉才行。何警官，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也做个朋友，以后我生意上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您帮忙的，还要麻烦您了。” 柳玄不以为意的笑道，冲着何俊生微微颔首。 何俊生顿了顿，笑得有几分苦涩：“柳小姐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全力帮忙。” “那我就先多谢何警官了。” 柳玄笑的温和客气，但也有着一眼看得出的疏离冷漠。 “哎哟，年轻人之间话题就是多哦，不着急，以后说的机会多着呢，赶紧先过来吃饭吧。柳小姐，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尽量多做了点不同口味的菜，你都尝尝，喜欢哪些跟阿姨说，以后阿姨经常给你做。” 何母亲亲热热的拉着柳玄的胳膊，硬是让她坐在了何俊生边上，自己一伸手，把打算挨着柳玄坐的富贵给拉到了自己旁边。 “我要跟姐姐坐在一起。” 富贵不满的抗议，却被何母在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 “听话，姐姐姐夫有好多话要说，你也是这么大的男人了，哪能一直黏着姐姐，像什么样子呢。” 何母低声教训富贵，做足了长辈的派头。 可她不知道富贵最近已经在慢慢觉醒属于成年人的精神认知，再不全然是那个心智只是个小孩子的傻子了。 也更不知道她此刻做的说的一切都正好踩在了富贵的雷区上。 她还在沾沾自喜，满意的欣赏着柳玄跟何俊生坐在一起吃饭的琴瑟和鸣的场景，冷不防富贵突然发火，沉下了一张脸，放下筷子，抓着柳玄的胳膊就要走。 “姐姐，我不要在这里吃饭了。我们回去。” “哎哎哎，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要走？是不是阿姨做的菜不合你胃口了？” 何母也是慌了神，在心里把这不识时务的傻子骂了千百遍，面上还是要撑起笑脸，和气的问道。 富贵沉着脸：“一个都不合胃口，不好吃，不爱吃，我要回去跟姐姐下馆子。” “哎你这孩子……” “阿姨，富贵可不是孩子。您别觉得他看起来傻傻的，就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柳玄打断了何母的话，伸手牵住富贵，语气温和，却是坚定的站在了富贵这边。 何母脸色讪讪的：“那是那是，毕竟个头和长相在这摆着呢，我这不是看他是你弟弟，所以才把他当自家孩子吗……他是你弟弟，那就是俊生弟弟吗，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干什么……好了，阿姨不多说话了，你想跟你姐姐坐一起，那就坐一起吧，来进来坐，这一大桌子菜可都是为你们做的，你们要是不吃，这……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富贵还绷着脸，柳玄轻轻晃了晃他的手，他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好吧，看在粮食的份上。” 然后凑到柳玄耳边跟她咬耳朵：“其实真的不好吃，姐姐我们以后再不来了。” 说完一双眼睛亮亮的，期待的看着柳玄。 柳玄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富贵这才满意了，高高兴兴挨着她坐下，挑这自己觉得还行的菜吃着。 何母那边却不是滋味了。 富贵挨着柳玄坐下后，吃两口菜就要跟她说几句悄悄话。 这姐弟俩之间，是不是也太过亲昵了？ 就算那富贵是个傻子，可柳玄又不是，一个大姑娘，怎么也应该知道避嫌吧？ 何母看着柳玄望向富贵时那满脸的宠溺，一双筷子把碗里的菜几乎要戳成了泥。 何俊生看看柳玄，又看看自己的母亲，轻叹了口气。 给何母夹了一块肉：“妈，您多吃点吧。” 多吃点，少说点，也少想点。 何母瞪了何俊生一眼，虽然没说话，可母子之间的默契却让何俊生一瞬间就知道了他妈妈在想什么。 顿时他也是味同嚼蜡了。 一顿饭吃得各有心思，只有柳玄和富贵是真正享用了一餐。 吃完了何母还想让何俊生送柳玄二人回去，被柳玄婉言谢绝了。 第276章 有人护着他 她和富贵可没打算吃完饭就直接回去。 这巷子里，可还住着他们想要去拜访的人呢。 何俊生把二人送到街角，看着他们走远了，便回去了。 但他根本想不到，柳玄和富贵绕着那条街走了一圈，又悄悄的回到了巷子口。 柳玄探出脑袋观察了一圈，确认何母没有出来，何家也没有动静之后，才叫上富贵，小心翼翼的走到那棵槐树跟前。 槐树自古以来就被当做阴物，因它名字中有鬼字，而树木繁茂之处，灵力旺盛，也多有怪奇之物借树上的灵力修炼成精怪。 因此修道之人经常能在槐树附近找到阴物的踪迹。 尤其这槐树生得巨大，树冠遮天蔽日，将整条巷子与日光完全隔绝，这也导致这条巷子里格外的阴凉。 而柳玄一直追踪的，她留在老赵身上的灵力，也断于这条巷子里。 这就有点棘手了。 结合老赵明明是杀人犯，甚至犯下的杀孽还不止一桩，却能在这么多年里平平安安的活着，没被警察抓到，柳玄推断，他身后要么有高人指点，替他兜底。 要么……他身边有厉害的鬼物，受他供奉，在保护着他。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柳玄不想看到的。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越是不愿意面对的，越容易发生。 随着柳玄释放出自己的灵力往巷子深处探去，她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因了那棵槐树的存在，这巷子里本就有不少阴气存在，可越往巷子深处去，那股阴冷的感觉就越重。 但柳玄一时间无法确定，到底只是因为那棵槐树，还是因为老赵。 “你们是谁呀？” 正在柳玄凝神探查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柳玄身子一凛，收回灵力，转身看去。 一个肩上扛着蛇皮袋的拾荒老人站在两步开外，疑惑的看着他们。 “你们是要找人吗？怎么站在巷子口鬼鬼祟祟的？你们找谁？我告诉你们是哪家啊。” 大概是看出柳玄和富贵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牌子货，不像那种小偷小摸的贼人，所以老太太态度也还算好，笑着问道。 柳玄抿了抿唇：“我来找一位赵大爷，我们店里前段时间雇他搬货，现在那批货数量出了点问题，要找他查查清楚，您知道他住哪个屋吗？” 她试探的问道。 可老太太却满脸困惑：“赵大爷？哪个赵大爷，我们这里可没有一个姓赵的老头子。” “没有？可是他说他就住在这里啊。” 柳玄脸色微变。 老太太摆摆手：“没有的，老婆子我在这巷子里住了一辈子，这里头有哪些人家，哪个是新搬来的，哪一户什么时候搬走了，我都知道，确实没有姓赵的。你看看，这头两家，右边的姓何，儿子是当警察的，左边的姓王，是个独居的小伙子。再往里头，巧得很是两家都姓李的，再往里……” 老太太像是生怕柳玄不相信自己的话，如数家珍似的开始给她一一介绍巷子里的每户人家姓什么，有几口人。 柳玄听得头大。 虽然心里还有怀疑，但是这老太太这样笃定，而且她在这样说下去，这动静说不准会把何母给引出来，也只好先稳住了老太太，推脱一阵后赶紧离开了。 也就没有发现，在她离开后，老太太那张笑脸上透出的诡异的神情。 柳玄带着富贵离开后，尽管时间已经不早了，却也没有立刻回家。 而是回到了店里。 拿店里的电话给家里报了个信儿，告诉红姐他们今晚不回去，要住在店里。 红姐虽然觉得不妥，毕竟店里一个道长一个龅牙龙，可都是男人，但想想那两个人对柳玄的态度，加上还有一个富贵护着柳玄，便也没太过担心。 “你们今天真要住这儿？” 道长和龅牙龙都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尤其是龅牙龙，他这阵子晚上要上课，老师讲的那些知识，跟天书一样，听得人昏昏欲睡，一到店里，有时候晚饭都不想吃，倒头就睡。 今天也是一样。 哪怕被惊醒了，他这会儿坐在屋里，还是不停的打哈欠，眼睛也睁不开。 富贵好奇的围着他转：“龙哥，你能看得见我吗？” 他伸手碰了碰龙哥困的只能睁开一道缝的眼睛。 “看不见啊富贵兄弟……不过仙姑，这个点了你怎么来店里，还说要住在这里……那我们把……” 龅牙龙迷迷糊糊的说着，可还没说完，就被道长打断了。 “你们要住可以啊，就在这儿打地铺呗，正好神像也在这里，女娃娃你在这里打坐很有帮助的。” 道长打着哈哈。 龅牙龙再困，这会儿也瞪圆了眼睛：“不是吧道长，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让人家女孩子打地铺呢？” “女孩子怎么不能打地铺了？我还是老人家呢，我要是打地铺，那老寒腿关节炎全都要跑出来了，不是更麻烦？我这是在为她考虑，不然我要看病，那医药费不还得找她报销吗？” 道长振振有词，半点不心虚脸红。 柳玄摇摇头：“让富贵跟你们挤一挤吧，我在这里打坐休息就好了。不过在那之前，道长，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听见柳玄不跟他争床铺，道长得意的冲龅牙龙挤了挤眼睛。 龅牙龙翻了个白眼，拉着富贵往屋里走去，把地方留给这两个人。 “你这丫头，没别的优点，就是有眼力见。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柳玄和道长二人在三清祖师像前盘腿坐下。 柳玄把在黄爷那里遇见老赵，发现他的身份，以及今天跟丢了的事情，跟道长说了一遍。 “那必然是有高人在护着他了。” 道长听完后，立刻下了定论。 “照你说的，那巷子口有槐树，本就是极阴之地，若是那老赵养鬼，那巷子里所有的人家都活不成。但既然那些人活得好好的，就说明没有鬼。没有鬼，那只能是有人在背后作怪了。” 道长分析的头头是道。 柳玄直接开口道：“道长，我想请您明天跟我一起去走一趟。” 第277章 是谁要害她 “不去。” 道长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 他慢悠悠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老神在在道：“丫头，不是我说你，你也仔细想想，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那里还能跟你们年轻人似的，到处跑，到处奔波啊，而且我自己也有事要做，你别忘了，我葫芦里还装着两只厉鬼呢，我得赶紧找地方把它们给处理了，帮它们了解心愿，给自己攒点功德。” 他说的振振有词，但柳玄如今对道长的德行一清二楚，知道说白了，他其实就是嫌麻烦。 不过柳玄也不气恼，只是勾起嘴角悠悠笑道：“道长，我忘记告诉你了，何警官家也住在那巷子里。” 果然。 道长原本都已经朝门口走了，可一听见柳玄这句话，脚步蓦的一顿，转身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今日我带富贵出去逛街，恰好碰上了何警官他母亲。阿姨太热情，请我们去家里吃了顿晚饭。” “什么？你自己去人家家里吃饭了？这……真是岂有此理，成何体统！” 道长突然生起气来，指着柳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吧？她是想撮合你和她儿子，我本来想着带你去她家里去，我好歹年纪摆在这里，怎么也算你半个长辈，可你现在自己跑去了，你说说人家怎么看你，嗯？你这不成了……成了上赶着吗？” 道长一副“你糊涂啊”的表情，痛心疾首的看着柳玄。 柳玄笑笑：“道长心里要真是这么想的，那我从此再不跟何警官来往了，以后要是他们再邀请我，我一定严词拒绝。” 她认真道。 可道长却表情僵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挤出一抹讨好的笑。 “那倒也不用，人家也不是什么坏心思，不也是怕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太孤单吗？而且俊生那孩子也是个好的，我看……” “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道长您给个痛快话吧，到底要我如何对待他们？” “这……这，只要下次再去的时候，带上我就行。你也知道的，有个长辈在边上，你也有面子，显得咱们是有礼数的人家。” 道长磕磕巴巴说完，脸上笑容已经堪称谄媚了。 柳玄顺势说道：“别等下次了，就明天吧，人家今日请我吃了饭，明日道长你跟我们一起，买点水果上门拜访，如何？” “那敢情好啊，我明天一早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水果，最好得是进口的，不常见的那种。” 道长瞬间红光满面，兴奋的开始规划明天要买些什么东西带过去。 柳玄觉得好笑，也有些无语。 何母恐怕怎么也没想到，她是想撮合自己和何俊生，可她以为的同盟军，真正的目的却是她。 跟道长说定了，柳玄也有些累了，逛了一天的疲劳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显现出来。 送走道长，柳玄去确认了一下院门锁好了，便在三清祖师像前的蒲团上盘腿坐下，闭上眼打坐。 道长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在三清祖师跟前打坐，效果事半功倍。 但随着灵力在周身游走，到心口附近时，柳玄皱起了眉头，猛然睁开眼。 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心口处，又聚集了一团轻微的，难以发现的阴气？ 柳玄脸色沉了下来，抬头看着三清祖师，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如他们这样的修道之人，又在凡尘俗世工作赚钱生活，干的又是替人看风水，跟阴物打交道的活儿，虽说沾染阴气是不可避免的，但寻常阴气只会存在于体表，像灰尘一样沾在身上。 更厉害一点的阴气，或许会顺着筋脉侵入身体，但心口这样的地方，鲜少有普通的阴气能够到达。 要藏在心口，却又不被主人发现的，要么是大凶之物，要么……是有人别有用心。 柳玄自诩虽然修为还没恢复到鼎盛时期，但也已经不是无能的废物了，如果有大凶之物的阴气侵入体内，她却毫无察觉，那这具身体的修道之路算是彻底封死了，她也没必要再执着于寻找什么答案了。 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试图加害于她。 想到这个可能，柳玄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阿曼达。 不……不止阿曼达，或许还有那个周夫人。 她的丈夫周老爷与儿子惨死，虽然不是柳玄直接害死的，但在周夫人眼里，恐怕跟她脱不了干系，因此记恨上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有陈佳佳…… 柳玄越想越头痛。 从前她站在顶峰，从来不需要跟这些普通人打交道，因此也对人性的善恶只有理论上的认知。 可现在她坠落神坛，一切从头开始，迫于生计没办法完全脱离这些人，才知晓原来真有蝴蝶效应的存在。 有些事情，你觉得你做得没有问题，可是蝴蝶扇一扇翅膀，那阵风漂洋过海，引起的后果却是意想不到的。 “我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为何有人却想要害我？” 柳玄看着三清祖师，喃喃自语道。 她左手掐诀，右手按住心口，灵力催动后，心口猝然一阵刺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而心口处的阴气随之消散。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在暗中加害她？ 柳玄百思不解，但她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心口是人身体的致命之处，若是频繁被阴气侵蚀，哪怕是她有办法消解阴气，可这具身体怕是也吃不消。 长此以往，必然要落下病根。 第二日一早。 柳玄听见开门声时睁开眼，看见道长满面红光的提着篮子出门去了，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走出去。 富贵也正好从屋里走出来。 一看见柳玄，他便苦着脸抱怨道： “龙哥的脚好臭！他打呼声音好大，姐姐，我根本睡不着！” 他这会儿刚起，还没来得及在脸上贴膏药。 那张足以令无数少女春心萌动的帅脸上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真是看得人心都软了。 但显然柳玄不是一般人。 第278章 你要去提亲 她只看了一眼富贵，随手在那张脸上掐了一把，又拍了拍，没什么感情的说道： “去洗脸，然后把膏药贴上。” 富贵顿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是神情有些违顿的点了点头。 “哦。” 应了一声便去水池那边乖乖的洗漱，又回屋对着镜子，从包里掏出来随身带着的膏药，一片撕成两小片，在两边脸颊上贴好。 一下子从英俊帅哥又变回了那个丑兮兮的小傻子。 龅牙龙刚穿好衣服，看着富贵，同情道： “富贵兄弟，你这也太可怜了，到底为什么仙姑要你每天都把脸贴得这么难看啊？真是浪费了，我要是有你这张脸，那补习班上的小女生都得被我迷死。” 富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姐姐说要贴，就得贴。龙哥，补习班好玩吗？” “好玩，那些老师讲课可有意思了，我原来老听那些上过学的兄弟们说上学没意思，可自己去上了学才知道其实真的挺有意思的，好多事情我以前都不懂，觉得懂的人都特别厉害，跟神人一样，现在听了老师讲了课，明白了那是怎么一回事，才知道那些人也没什么厉害的，我也可以很厉害。对了，富贵兄弟，你上过学吗？” “上学？” 富贵挠着头想了想，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他下意识的想要抓住那些画面，回想起来那些场景包含的意义，可刚这么尝试，后脑勺便剧烈的疼痛起来。 “啊——” 富贵大叫一声，抱着脑袋痛苦的蹲了下来。 龅牙龙吓了一跳：“怎么了，兄弟你咋了？这……仙姑……仙姑我可没碰他啊！” 柳玄听见富贵的惨叫声，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龅牙龙吓得投降似的高举起双手，惊慌失措的看着柳玄解释道。 “我知道，龙哥你先出去。” 柳玄当然知道这不是龅牙龙的问题。 富贵每一次头痛，都代表着他的潜意识里那些记忆的画面开始慢慢浮现，也意味着他的记忆正在慢慢复苏。 更糟糕的是，随着他每一次头痛，每一次记忆有复苏的迹象，柳玄在他身上施加的隐藏他气息的灵咒便被冲破一分。 柳玄一边吧富贵搂在怀里温声安抚着，一边掐诀将灵咒修复巩固。 但灵咒被彻底打破是迟早的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看来还是得尽快查清楚富贵的身份，弄清到底是谁在追杀他。 灵咒修补好后，富贵在柳玄怀里也渐渐安定下来。 后脑勺不再锐痛，而是一阵一阵拉扯般的晕眩。 “姐姐……我……我好想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但是我抓不住……” 他靠在柳玄胸口，痛得眼神涣散的抬头看着她，声音像蚊子横一样轻，显然是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我知道，不用着急，总有一天都会好的。” 柳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等怀里人的身子不再颤抖了，柳玄才扶着他慢慢站起来。 龅牙龙在外面焦急的来回踱步，见柳玄推门出来了，忙走上去。 “仙姑，富贵兄弟没事吧？刚才可吓死我了。” “没事，只是过些天，可能还得麻烦你的那些兄弟帮个忙了。” 柳玄回忆起跟富贵的相遇，那时候的他虽然漂在海上昏迷不醒，狼狈不堪，但从头到脚穿的都是一眼看去就很昂贵的衣服，这至少说明富贵的家族非富即贵。 要不露痕迹的打听他的身世，恐怕不能惊动佛爷那样的大佬。 免不了要麻烦龅牙龙的那些码头上的兄弟们，多方奔走打探消息了。 说起来，上次寸头…… “还有寸头那边，上回他说想在店里干活挣钱，我没有答应，不过你让他放心，这不是我看不起他的意思，我只是……” “害，这事儿，仙姑你别放在心上，寸头那小子什么脾气我最清楚了，他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记恨谁呢，那小子啊，跟我一样，心胸宽广，是个真爷们儿。仙姑你放心，到时候要我们帮什么忙，只管招呼，不用跟我们客气。” 龅牙龙爽朗一笑。 他这样说了，柳玄也放心下来。 道长推门进来的时候，左右手上的篮子都装得满满当当，脸上洋溢着笑容，嘴里也哼着小曲，显然心情好极了。 只是一进院门，他察觉到了柳玄和龅牙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严肃，愣了两秒，也识时务的收起了悠哉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道长，有人在暗处害我。” 柳玄平静的说道。 “什么！仙姑，有人要害你！” 她这句话无异于一颗炸弹，龅牙龙本来心情就激动，刚平静一点，就听见柳玄这句话，瞬间又跳了起来。 这可比富贵兄弟那事儿更严重啊。 道长眨眨眼，却是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就这事儿啊，这有什么的，咱们修道之人，被那些邪魔外道记恨的还少吗？我当年住在道观里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有人夜里放鬼来杀我，这都是小事儿，习惯就好。” 他一副看破一切，毫不在意的样子。 龅牙龙却不能苟同：“那是你，老头不是我说，就你这张嘴，想杀你的人估计从这儿都能排到外国去了，可是仙姑不一样啊，她这么好的人，竟然还有人想要害她，那人简直罪该万死啊！” “嘿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她的命是命，老子我的命就不是命啦！我买的早饭你还要不要吃了？” 龅牙龙一听有早饭，瞬间变脸：“要吃，要吃，但是道长，您可得帮帮仙姑，毕竟她也是咱们的老板嘛，得给我们发工钱呢。” 龅牙龙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道长瞅了柳玄一眼，嘀咕道：“这倒是，这年头上哪儿找这么良心的老板去。行吧，就看在你给我发工钱的份上，我会帮你找出那个人的。但是现在，赶紧吃早饭，吃完早饭领我去何家。” “去何家？干嘛，道长你决定要去提亲了？” 龅牙龙自己从篮子里拿了根油条，边啃边问道。 第279章 跟我心有灵犀委屈你了 道长一听这话，臊得老脸一红，随手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对着龅牙龙的屁股就是一顿猛抽。 “什么我去提亲，你这混小子乱说什么呢？人家看上的那是我吗？人家上回来，说得明明白白的，就是希望她家儿子跟咱们老板能交个朋友，两个年轻人，多交流交流，总没坏处。而且她儿子还是在警署上班的，你说我们干这行的，能少的撩跟警察打交道吗？那肯定不能啊，而且人家昨晚还请老板跟富贵吃饭了，那我今天带他们上门回礼，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 龅牙龙一边躲着扫帚，一边咀嚼着，含混不清的回答道。 见道长收手了，他咽下去嘴里的油条，笑嘻嘻道： “但是道长，我这些天上学，还知道了一句话，叫越心虚的人啊，他越是话多。” “嘿你这小兔崽子，你上的什么学！尽回来编排老人家了！” 道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又要拿扫帚往龅牙龙身上招呼，但龅牙龙直接躲在了富贵身后。 看着富贵懵懂清澈的双眼，道长那扫帚是怎么也打不下去了，只好红着脸唉声叹气，进屋去了。 几个人吃了早饭，刚把门打开，就看见今日上午的三个算卦的客人已经到了。 一进门，看见今日在店里的不只是那老道士，那年纪轻轻却神通广大的店长也在，顿时喜出望外。连声说今天是好日子，被他们赶上了店长在家的时候，也没人去搭理道长了，都缠着柳玄，要她帮自己算卦。 柳玄倒是来者不拒。 刚刚在黄爷那里处理完风水和阴魂的事情，这会儿看着只是要算卦的人，便觉得分外的轻松，甚至有几分亲切。 加上她确实好几天没在店里了，对店里的工作有些疏忽，于是今天兴致上来，每个人额外多送了一卦。 “最近要多注意您家孩子在学校的情况，马上考试了，恐怕有小人作祟。” 好在今日来的客人运势都还不错，柳玄算得也轻松。 只是最后一个带孩子来的女人，她仔细看了孩子的面向后，表情凝重起来叮嘱道。 女人愣了一下，紧张起来：“这……老板，我家孩子下个月是升学考试，很重要的，您能不能说的详细一些，是什么样的小人作祟？会对孩子升学有影响吗？我们要怎么做呢？” 她紧张到抓着孩子肩膀的手都有些用力得发白，孩子被捏痛了，叫了一声，不满的扭着身子挣脱开来。 柳玄看着他命宫上若隐若现的血色，低声道：“比起升学，还是令郎的性命更重要一些。这段时间你们最好早晚都接送孩子上下学吧，小心黑车，不要让孩子单独靠近黑车。”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血光之灾……是不是有人要害我家孩子……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班上那个小混混……” “这位客人，我们上午营业时间到了，您要不要先回去？老板都说了，要你们早晚接送孩子，千万不要忘记。” 见这女人衣服恐慌症发作的样子，嘴里的话说起来就没个停止了，道长拄着扫帚大声提醒道。 女人回头瞪了道长一眼，但再转头，看见柳玄也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了，再加上她也知道自己算卦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前两个客人了，自己也有些讪讪的，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也只能拉着孩子先离开，暗自琢磨明天还得抢着来再算一卦。 “贪心啊，贪心啊，自己的孩子在学校有什么异常情况，自己不想办法去解决，全把希望寄托在求神问卦上。唉。” 道长一边扫地，一边摇头叹息。 柳玄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想要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却发现一直坐在蒲团上靠着她膝盖的富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她于是继续坐着，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富贵头上摸着。 富贵睡梦里咂了咂嘴，换了个姿势，两只手扒在柳玄膝盖上，继续睡。 “一个人一天能算卦窥天机的次数是有限的，像她那样，想要事无巨细都问个清楚的，到头来反而会害了那个孩子。” 她淡声说道。 “是这个理，可惜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都想着能一卦知十年才好，省得自己费劲。” 道长叹口气，放下扫帚。 “这阿龙出去拉生意，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拉到，今天先不等他了，都这个点了，我们先吃饭吧，吃完了下午歇一歇，早点去……” 道长话没说完，瞟了柳玄一眼，然后低下头暗自笑了笑。 柳玄应了一声，轻轻推了富贵两下，将他叫醒了。 “姐姐，吃饭了吗？” 富贵揉着眼睛醒来，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柳玄忍不住笑了：“你倒是和道长心有灵犀。” “嗯？才不是，我跟姐姐心有灵犀。” 富贵清醒过来，又趴在柳玄膝盖上撒娇。 “怎么了？跟我心有灵犀，委屈你了？” 道长端着菜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故意板着脸瞪了富贵一眼。 富贵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站起来跑去厨房帮忙端菜。 龅牙龙果真没有回来吃饭，但打了个电话回来。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叫骂，还时不时有尖叫声。 柳玄听着，眉头皱起来：“龙哥，你在码头？” “嗯呐，仙姑，寸头他们这里有点事情，我来帮忙，你们今天不用等我吃饭，晚上我估计也要回去的很晚。” “是有人闹事吗？你要注意安全。” 柳玄叮嘱道。 “仙姑放心啦，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些小黄毛啦，这种事情以前我们经常碰到的，很有经验了。” 龅牙龙笑嘻嘻的，似乎真的只是小场面，那边又有人叫他，没说几句就挂了。 “怎么样，他是不是外面有事啊？” 道长嘴上对龅牙龙总是挑来挑去骂骂咧咧的，但是内里却还是隐藏着担忧。 柳玄点头：“应该是码头出了事情，他说今天都不会回来吃饭了。” “臭小子，都从良了，还天天往码头跑，店里正事不管。” 道长一听，横眉骂道。 第280章 干什么的 “龙哥本就是码头出身的，那些都是他的兄弟，兄弟有难，他如果坐视不理，那才是不应该。” 柳玄对龅牙龙去管码头的事情没什么意见。 她只是担心会有危险。 道长却并不担心：“那小子都在码头混了多少年了，那里几乎就是他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能出什么事？行了，你们女孩子，就是爱东想西想，我看啊既然他今天不回来了，那我们也不用再歇了，收拾收拾，看看还缺什么，差不多了就可以出发了。” 柳玄闻言，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看看手表。 他们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现在时间才下午三点不到。 这个点去别人家里？ 柳玄觉得不妥，而且现在何俊生估计还没下班。 她不知道香江警署的工作量，但看现在的香江，黑帮林立，古惑仔横行，猜想应该是很忙的。 昨天何母已经是把何警官提前叫回家了，总不能今天还让人家更早下班。 那不成旷工了。 “这有什么的，我们去了还能顺便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坐下聊聊天唠唠嗑，那时间不是很快就过去了？” 道长不以为意，甚至已经有点迫不及待想要走了。 柳玄无奈的叹口气。 她当然知道何母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这件事情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她和何俊生，是根本不可能的。 倒是何母和道长，说不定有希望能凑成一对。 而且道长的面相来看，也确实是红鸾星动，好事将近。 柳玄不在乎何母的想法，但是她并不希望让道长失望，所以看道长这样兴冲冲的，她想了想，左右今天也的确没什么事情，早点去也不是不可以。 左不过是尴尬了些，但只要道长和何母没意见，她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那就走吧。” 柳玄答应下来，道长却很是靠谱的先去打了个电话，礼貌的询问了一下家里是不是有人。 柳玄惊讶于道长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搞到了何俊生家里的电话，更惊讶在电话里跟何母说话的道长，那语气口吻，竟然堪称文质彬彬。 跟在他们面前那副老油条的欠揍模样截然不同。 等确认好了家里有人，道长挂了电话，转身时，一脸的神清气爽，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走吧。” 拎上一大早就出去买的东西，道长大手一挥，像是领导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率先冲了出去。 富贵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问柳玄道： “姐姐，道长要带我们去哪里啊？买了好多吃的哦，之前我在这里的时候，想要吃水果，他都舍不得买的。” 他这可不是告状，只是实事求是陈述事实。 道长平日里就是很抠嘛。 不仅是对他和龙哥抠，对自己也很抠。 身上那件道袍都穿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龙哥劝他再去订做一件新的，可道长怎么也不愿意，还说龙哥不懂，这道袍有特殊意义。 富贵不知道一件衣服能有什么有特殊意义，又不是像他的衣服，都是姐姐亲自挑选的。 “去何警官家里。” 柳玄牵着富贵刚走出门，听见她这个回答的富贵立刻不乐意了，垮下一张脸。 瘪着嘴嘟哝道： “怎么又去他家里啊？我们昨天不是才去过吗？又不好玩，又不好吃。姐姐，我们不去好不好？” 富贵拉着柳玄的袖口，轻轻摇晃着撒娇道。 柳玄还没说话，道长见两人没跟上来，于是折了回来，恰好听见富贵这句话，顿时脸一黑。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姐姐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总不能让她一直围着你转吧？你可不能这么自私，该给她一点私人空间和自由。” 富贵瞪他；“不要你管。” “嘿！你这个逆徒！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你师傅！” 道长吹胡子瞪眼，恨不能在富贵屁股上抽两巴掌，但碍于柳玄在场，没能实施这个计划。 柳玄笑着在富贵头上摸了摸：“只是去吃个饭，也没什么，吃完了我们就回来，让道长一个人留在那里干活。” 富贵闻言，歪着头满脸疑惑：“为什么道长师傅要留在那里干活？何警官也会给他工钱吗？” “嗯……给道长开工钱的不是何警官，是何警官的妈妈。” 柳玄说着，揶揄的看了道长一眼。 道长被看得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跳脚道： “行了行了，他又不懂那些，你在这跟他说什么呢，而且你说的那些可都是你自己的猜想，做不得数。快走快走，再磨蹭，一会儿天都黑了。” 道长急吼吼的在前面开路，又觉得步行的速度始终不够快，铁公鸡又拔了一根毛，招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司机按着柳玄说的地方，开到了巷子口。 道长兴冲冲的第一个下车，往前跑了两步，然后脚步猛地顿住了。 富贵跟在他后面，险些撞上去：“道长师傅，你干嘛呀？” “这就是你昨天跟我说的槐树？” 昨天柳玄说的时候，道长还有些没当回事。 想着毕竟是闹市之中，周遭尽是人类活动产生的污浊之气，得不到天地精华的滋养，这棵树就算怪，又能怪到哪去？难不成，还能像深山老林里的那些千年古树一样，修炼出精怪来？ 可现在亲眼见到了这棵树，道长也不由得神情凝重起来。 他走到槐树旁边，绕着树干走了三圈，又反方向走了三圈，而后静止不动，两手在胸前快速变换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姐姐，道长师傅在干嘛？” 富贵低声问道。 柳玄示意他不要说话，也神情严肃的看着道长的动作。 只见他突然停下了念咒掐诀，又在树根附近走了两步，低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而后在一处停下，回头招呼道：“过来帮忙。” 然后蹲下便树根附近用手挖了起来。 柳玄正要上前帮忙，却看见巷子里急匆匆跑出来一个老太太，冲过来不由分说狠狠推了道长一把。 “干什么的！” 第281章 是个可怜的人 那一声虽然苍老嘶哑，但却中气十足，还隐隐含着无穷的愤怒。 道长没想到会有人从身后偷袭自己，一个不察被老太太推个正着，一屁股摔在地上，哎哟哎哟连声叫唤着。 等爬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气急败坏的对着柳玄怒斥道： “怎么搞的，我都把后背交给你了，你怎么还让人偷袭我呢？你这样的在战场上叫出卖战友，是投敌！你懂不懂！” 一边叫嚣，一边若无其事的往柳玄这边走。 可那老太太显然不想善罢甘休，一把揪住道长的袍子，不依不饶质问道： “别想逃跑，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在树底下挖什么呢？是不是小偷？你们这种穿个道袍就假装自己是道士的，都是些手脚不干净，偷鸡摸狗的小贼，走，跟我去警察局！” 老太太气势汹汹，用尽全身的力气拽着道长就往外走。 道长苦着脸，想抽回自己的袖子，可是又怕力气大了把这老太太给拽摔了，只能被迫跟着老太太一路小跑。 “老太太，误会啊，冤枉啊，我可不是小偷，我真是正儿八经的道士，有人可以作证的！” “谁啊？你可别跟我说是那边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你们是一伙的，我都看见了，你们从一辆车上下来的。” 老太太一副“我可不好糊弄”的架势。 道长更是叫苦不迭。 “那您可太偏心了，怎么就抓我，不抓他们呢？” “我就看到你在那树底下挖东西了，他们俩又没动手，我抓他们做什么？” 老太太歪理一套一套，柳玄眼看着道长拗不过她，看不下去了上前抓住了老太太的手，笑着道： “老太太，那树底下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我们在树底下刨坑，你要说我们是小偷？难道，你在树底下埋了宝贝？” “你别胡说八道，我能在树底下埋什么宝贝？我一个捡垃圾为生的拾荒老太太，难道还能把垃圾埋在树底下？” 老太太横了柳玄一眼，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好在是放开了道长的衣服。 道长这才急急忙忙后撤一步，躲在柳玄身后，掸了掸被扯得皱巴巴的衣裳，探出个脑袋叫嚣道： “你这老太婆，讲不讲道理，既然这树下没有宝贝，那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刨坑，碍着你什么事了？你管的那么宽？怎么这树长在大街上，也归你管啊？” 老太太不搭话，一双浑浊的眼只盯着道长看，直看得道长浑身发毛。 好在何母听见外面的动静，凑热闹的出来瞧了一眼，看见站在巷子口的柳玄，喜出望外的迎了上来。 “柳小姐，你们来了？哎呀，王奶奶，您真的误会啦，这几位是我家的客人，是我邀请他们来家里吃饭的，你说说，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都是自己人，没事！” 何母上前来帮道长说话，姓王的老太太这才狐疑的又上下打量道长一眼，仍是不解气是的，对着何母道： “这人穿个道袍，贼眉鼠眼的，我看着不像好人，以为是小偷所以才抓着他的，小何你儿子是警察，既然是你家的客人，那大概是我误会了，唉，可把我给吓坏了。” “那是那是，您老快回去歇着吧，今天我做了不少菜，晚点给您送两盘过去。” 何母客客气气的送走了王老太，这才回来拉着柳玄他们进屋。 道长心有余悸的看着王老太离开的方向：“这老太太是什么人啊？这么凶，你还对她这么客气，平时她是不是也欺负你们啊？” “道长您说什么呢，王老太是个可怜的人，唉，说来话长，进来先坐会儿吧，我给你们倒茶。” 何母让柳玄等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了，自己去把早就泡上一直保温着的茶水倒了四杯，用托盘端出来，这才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慢悠悠说起了这王老太的经历。 据何母所说，三十年前，她跟着自己的丈夫搬到这巷子里来的时候，王老太就已经住在这里了。 那时候的王老太还没这么老，也不捡垃圾，也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生活着，一家子都是热情老实的人，巷子里每搬来一户人家，他们都会上门拜访，送些自己家做的酱菜等作为见面礼。 王老太的男人是个在码头运货的精壮爷们，个头不高，但浑身腱子肉，一看就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每天早出晚归，何母夫妻二人见他的次数也不多。 两个小孩，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姑娘，据说还是龙凤胎，都是乖巧听话，念书成绩也好的。 巷子里的原住民，对王老太一家，没有一个不是赞不绝口。 不仅王老太会隔三差五的给邻居们送自家做的吃食，哪家有个要修水龙头，要修电器的，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去请王老太的男人。 巷子里的住户来来往往，年年有人搬走，也年年有人搬进来。 但不论是离开的还是新来的，王老太一家都有很好的印象。 只是好景不长。 “我还记得，就是俊生上小学那年吧，王老太家里遭了大难。” 何母回忆着过往，也是一阵唏嘘。 “本来好好的一家人，眼瞅着孩子马上要升学了，老两口也算是看见了好日子的曙光，谁知道，先是老先生在码头遇到了黑帮枪战，不幸被误伤，一颗枪子儿打穿了太阳穴，当场就没了。王老太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病一场，差点就跟着去了，还是为了两个孩子，硬是从鬼门关闯了回来。但是那句话不是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吗？没过两年，姐姐在大街上被人拐卖抓上车，弟弟追车，跑过路口的时候被车给撞了，抢救了三天三夜，没救回来，那肇事司机还跑了，警察找了几天没找到人。从那以后，王老太就不行了，原本在纺织厂干活儿，因为精神不好，也被人给辞退了。越往后，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更加找不到活儿，只好出去捡垃圾。” “那个女孩呢？” 道长追问道。 何母叹了口气，只是摇了摇头。 第282章 男人对自己的心思 “当年就没找回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恐怕早都不知道在哪个山坳里被人折磨死了。” 提起那个女孩，何母更是惋惜。 柳玄也是心情沉重。 道长眉头紧锁着，突然转了话题：“当年你们搬过来的时候，巷子口就有那棵槐树吗？” “是啊，听人说那棵槐树都在这儿好多年了，估摸着得有上百年。你怎么对那棵树感兴趣？我在屋里的时候听外面王老太嚷嚷，你在树下刨东西？你找啥呀？” 何母有些奇怪的问道。 道长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我这人有个癖好，看见那种古树，就爱在树根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收藏，收藏癖这叫。” “这倒是个怪毛病。” 何母笑笑，转头看向柳玄：“柳小姐，昨天的饭菜里面有没有你特别爱吃的？我今天再给你做，就是俊生今天不好早回来了，他们队里今天安排他巡逻，估计都不一定赶得上晚饭。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一忙完就会马上赶回来的。” “没事，何警官工作重要。” 柳玄说道。 道长也帮腔：“就是，男人啊，就是认真工作的时候最帅了。其实我平时在店里，也很忙的，这工作起来就忘记时间了，有时候啊吃饭都不记得，那叫一个废寝忘食的。” “哎呀，那样可不行，太辛苦了。人是铁饭是钢，老是忘记吃饭的话，时间久了，身体会出问题的。” 何母忧心忡忡道，又瞄了柳玄一眼，突然心生一计，笑着道： “要不然这样吧，柳小姐，你们店里要是那么忙的话，中午自己烧饭肯定不现实，但是一直出去下馆子，那菜不一定干净，而且开销也大，要不然，我给你们做饭吧？每天中午一顿，烧好了用饭盒给你们送过去，你们就当雇了个食堂阿姨怎么样？反正俊生早出晚归的忙，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没事，去你们那里还能跟你们说说话，热闹热闹，你们吃饭也方便。” 柳玄愣了一下，没想到何母会提出这种建议。 道长大喜，连连点头：“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小何你放心，我们老板虽然年纪小，但是很会赚钱，对员工也大方，开出来的工资肯定让你满意。” 柳玄迟疑道：“可是……” “哎呀什么工资不工资的，我在意的也不是那点钱，俊生的工资不低，够我们娘俩每个月开销的了，主要是我心疼柳小姐，年纪轻轻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也没个人在身边给她做饭。” 柳玄：“其实我每天吃的还可以……” “那可不行，工资还是要开的，要不然不成了我们占你便宜了，那种事儿咱可不做。” 柳玄：“工资是可以开但是……” “要开那也就意思意思就行了，我真不图这个。” 道长与何母一唱一和说得有来有往不亦乐乎，完全无视了柳玄这个店主的存在。 柳玄深吸口气，正要开口，但富贵却抢在她前面，气鼓鼓道：“我饿了。” 这一声让正说在兴头上的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 “这才几点你就饿了？” 道长不高兴的瞪着他。 富贵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不是说来这里吃饭吗？我就是饿了呀，我就是要吃饭！” 何母起身笑道：“没事没事，人家说的也没错，本来就是来吃饭的嘛，你们坐着看会儿电视，我现在去烧。昨天有几道菜我看你们吃的多，今天还做那几个，另外再加几道，道长，你能吃辣吗？” 道长在何母这里哪有不能吃的？ 就是苦瓜榨汁他都能笑眯眯的喝下去。 “你一个人做太累了，我来帮你。” 也不管柳玄和富贵了，屁颠屁颠的跟进了厨房里。 富贵不屑的撇了撇嘴：“姐姐我知道，他这样的就叫谄媚。” 柳玄笑了出来：“来人家做客，别这么垮着脸，不礼貌。” 富贵嘴巴撅得更高了。 本来就不是他自己要来做客的。 而且这对母子对他姐姐别有用心，他怎么可能在这里高兴得起来。 只要一想到姐姐以后会跟何俊生结婚，跟他住在一起，谁在一张床上…… 富贵眼神暗了暗。 只是在脑子里幻想那样的场景，他就觉得心口一阵憋闷，喘不过气来。 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他闭上眼深呼吸几下，心情平复下来，那阵疼痛便慢慢消失了。 而厨房里，何母也很惊奇，这位道长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做起事情来，意外的手脚麻利。 尤其厨艺也还行，他做出来的两道菜，味道并不逊色。 何母看着道长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说实话，都是活了一把岁数的人了，男人对自己有什么心思，怎么可能像个小姑娘似的看不出来？ 只是何母毕竟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就算真要再嫁，也得找个老实能干的，不给自己儿子拖后腿的。 本以为这道长只是嘴上功夫厉害，但看他干了一会儿活，何母的心思也有些活络起来。 两个人一起忙活，几道菜没一会儿就做完了。 饭桌上依旧是道长谈笑风生，逗得何母笑得前仰后合。 柳玄默不作声的吃着菜，一边吃，一边默默地看着道长的面相。 嗯，红鸾星动的厉害，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只是上一次看，道长的正缘应当是在河边，或是靠水的地方出现。 那又是为什么？ 柳玄想了想，暂时想不通，便不想了。 何俊生没回来，何母忙着和道长你侬我侬的，今天就只是一顿单纯的做客吃饭而已。 富贵心中的警报也解除了，两个人只顾着互相夹菜然后埋头苦吃，压根不管道长跟何母说了些什么。 像极了跟着家长出去吃酒蹭饭的小孩子。 等何俊生好不容易下了班，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柳玄和富贵早走了。 只剩下道长厚着脸皮非要再留一会儿，说要等何警官回来，慰劳慰劳。 柳玄听了暗自撇嘴。 说是慰劳，其实还不是想跟未来的好大儿抓紧机会先培养感情？ 第283章 王老太家里有男人 柳玄和富贵离开了何家，但并没有离开这条巷子。 眼看着何俊生进了院子关上了门，暂时不会出来了，柳玄拉着富贵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这巷子里的几乎人家，尝试着释放出自己的灵力，再度追踪老赵的方位。 但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这里简直就像是安装了什么信号屏蔽装置，她的灵力在这巷子里根本毫无施展之处。 “富贵，手给我。” 一筹莫展之际，柳玄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的最强法宝。 富贵乖乖的把手伸出去。 柳玄食指飞快的在他掌心以灵力画下咒文，再度催动自己的灵力时，幽蓝的光被金色裹挟，威力大涨。 柳玄终于看见，自己留在老赵身上的灵力，又出现在自己眼前，影影绰绰的朝着一个方向延伸。 但也仅仅只出现了几秒钟，而后那道金光也快速的熄灭。 柳玄眉头紧皱。 道长的推断，是那老赵身后有高人相助。 是什么样的高人，竟然连富贵身上的天道金光，都没办法与之抗衡？ 若真是那样强劲的对手，就算她勉强找到了老赵的所在，以她现在的修为和本事，能和那个人对抗吗？ 柳玄陷入了沉思。 “姐姐，我们是不是要往那边去啊？” 富贵见柳玄不说话也不动，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口。 柳玄回过神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能看见？” “唔……好像能看见。” 以前姐姐做法的时候，他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但是自从在黄爷那里的时候姐姐带着他一起打坐了几回，现在他隐约能看见有一条细细的蓝色的光线从姐姐的指尖飘散出来。 富贵心里多少有点窃喜。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看见了，肯定是因为他和柳玄之间的羁绊变得更深了，他们的感情也更加坚不可摧。 他和姐姐注定是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柳玄这下是真的惊喜了。 能看见灵力，说明富贵的修为也精进了。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到了何种境界，以他身负天道之力的天资来说，假以时日，说不定很快就能追上她现在的境界了。 柳玄心情有点复杂。 她是从神坛跌落，体会了一把普通人修行的艰难，可富贵却是一朝化龙，一跃冲天了。 开挂的人生真是叫人羡慕。 叹了口气，柳玄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没关系的。 富贵是有外挂没错，但他本身就是她的外挂。 四舍五入，她在这个世界，也算是半个幸运儿了。 “走吧，去看看。” 敌人在暗处，而且实力未知，柳玄并不打算贸然出手，只是想装作饭后闲逛，往灵力指引的那个方向去看看是什么地方。 灵力指引之处是巷子的尽头。 只是那里有两扇门，两户人家。 柳玄并不确定有问题的到底是哪一户，走到尽头时，停下了脚步，左看看右看看。 两户人家的大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左边这扇门比较干净，上面贴着崭新的对联，看起来就是经常有人会擦拭打扫的，门口地上还铺着一张红色的毛毡地垫，上面规整的摆放着一红一蓝两双拖鞋，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右边却要破旧很多，门上的对联已经发白，门板很多地方都生了铁锈，要么是主人并不细心打扫，要么是被废弃很久了。 王老太说巷子里并没有姓赵的住户，老赵若要躲藏的话，废弃的屋子倒是一处绝佳的藏身之处。 柳玄在心里猜想着，便放轻脚步，朝右边屋子的窗户处移去。 由于是一楼的小屋子，窗户也比较低矮，柳玄只需要微微踮脚，就能看清里面的全貌。 更妙的是窗帘也是拉开的，窗户虽然蒙着厚厚的灰尘，但有多处破损，透过那些破洞，柳玄得以将里面的模样看个清楚。 只是她刚刚看清里面摆满了盖着白布的家具，正要眯眼细看时，旁边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你又在看什么？” 王老太佝偻着腰，手上提着垃圾袋，肩上搭着她拾荒用的蛇皮口袋走出来，看见柳玄在邻居家窗口前张望，露出吓了一跳又十分警觉的表情，面色阴沉的瞪着她。 柳玄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吃晚饭，消消食，走到这里看见这窗户都破洞了，一时好奇，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住。” “早都没人啦，以前是一对小夫妻住在这儿，不过前两年两个人离婚了，搬走了，打那之后就再也没人住进来了。而且现在到处都在建房子，又新又漂亮，年轻人要买房租房的，谁还会选择这种老房子啊？” 王老太出门的时候换上了门口放着的红色拖鞋。 转身锁好门，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柳玄：“小丫头，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这种没人住的老房子别乱看，这间屋子是没事，要是碰上有事的，你就要倒霉了。” 她最后说了一句，便步履蹒跚的朝着巷子口走去。 晚饭后，是很多人下楼散步顺便扔垃圾的时候，也是她拾荒的主要时间段之一。 柳玄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微沉。 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的一句劝告，还是别有深意的警告？这间屋子里，到底是有东西还是没东西？ 而且，奇怪的是，何母明明说这王老太一家遭逢大难，只剩下她一人，那为什么要在门口摆两双拖鞋？ 现在门口剩下的那双蓝色拖鞋，按照鞋码大小来看，显然是男人穿的。 王老太家里，有男人？ 柳玄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了一跳，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王老太的一生已经那样悲惨了，再这样无凭无据的猜测，实在是显得有些恶毒。 柳玄在心里忏悔了两秒，但再仔细想想，仍然觉得很古怪。 往回走到何家门口时，隔着大门隐约听见里面传来道长的笑声。 看来道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了。 柳玄摇摇头，带着富贵没有乘车，慢悠悠往小区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把关于老赵的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思路有一个漏洞。 第284章 富贵喜欢她 从头到尾，她都一直只在思考关于老赵的事情。 从第一次在黄爷的娱乐公司见面，到后来在购物步行街上撞见，再到跟踪他的灵力消失在这巷子里。 但她为什么会这样关注老赵？ 还不是因为，老赵就是那个灭门案的凶手？ 关于老赵的信息她已经翻来覆去的想了无数遍了，再难挖掘出什么不一样的线索了。 可是，关于那个杀人凶手的线索，她却一直都忘记了要去梳理。 柳玄一边慢慢的往前走，一边在脑海中回想关于那个凶手他们所知道的信息。 并不多，但是思来想去，柳玄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与他们交集不多，甚至只有过一面之缘，并且还给彼此都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而且那个人身边也有阴魂缠绕。 那个老警察！ 想到这个人，柳玄稍稍眯起了眼。 这个人身上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他与那被灭门的一家人之间有交情。 而且是很深的交情，那一家的男主人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更是他的好兄弟，他虽然现在官场浸淫多年，身上沾染了诸多恶习，但对兄弟的情谊，对凶手那刻在骨子里的仇恨，却并没有被丢掉。 否则他的办公桌上也不会摆着那一家人和他的合照。 柳玄下意识觉得那个警察那里或许会有些有用的线索。 关于老赵的事情有了些头绪，柳玄感觉自己的头脑也清晰许多，脚步也轻快起来。 身旁的富贵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也眯着眼睛笑起来。 “姐姐，你很开心咩？” 柳玄侧头看了富贵一眼：“看出来了？” “嗯，姐姐的心情有一点点变化我都能感觉得到，因为我和姐姐心意相通。” 富贵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一点骄傲。 柳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是很高兴，但是也有事情要忙了，明天我们还要去另一个地方。” “还是要查老赵的事情吗？” 富贵眨眨眼，并没有因为又有事情要忙而觉得苦恼。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情，也不管是要去哪里，姐姐都会带他一起。 只要是跟姐姐一起，怎样他都开心。 “姐姐小心！” 正抿着唇暗自高兴着，富贵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抓住柳玄的胳膊用力一扯，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护着。 而后一辆车从两人身边疾驰而去，带起的风将两人的衣角都吹得猎猎作响。 柳玄听着那车呼啸而去的声音，下意识地紧紧闭着眼睛。 富贵气急败坏的骂了两句，声音从胸腔里传出来，一下一下震着柳玄的耳膜。 一直不停。 过了一会，富贵还是维持着紧紧抱着她的姿势，柳玄觉得奇怪，怎么这人并没有说话，可自己的耳膜却还是一直被震着。 咚咚——咚咚——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好像舞台上的鼓点声。 柳玄微微侧过脸，抬眼看着富贵的脸。 却猛然间发现他的脸红了一片， 从脖颈开始蔓延向上，连耳朵尖都是一片鲜红。 而他的胳膊用力的抱着自己，仔细感受的话，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 柳玄垂下眼帘，沉默的思索了片刻。 她就算再迟钝，可富贵现在的表现已经足够明显了。 男人泛红的脸，和颤抖着却不肯松开的臂膀，还有胸腔里传来的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心跳。 柳玄后知后觉，难道……富贵这小傻子…… 喜欢她？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冒出来的一瞬间，柳玄觉得有些荒谬。 富贵只是把她当成相依为命的姐姐而已，而且他现在的智力大概只有几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喜欢这种概念呢？ 但是，那又该如何解释富贵现在这异样的表现呢？ 柳玄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而且，一旦有了这样的猜测，柳玄忍不住回想自己和富贵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平时她自以为再寻常不过的片段，此刻回想起来，似乎都能发现富贵对她毫不遮掩的喜欢。 不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 是男孩对女孩，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柳玄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 既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就先不面对，不处理吧。 有的时候，逃避并不可耻。 “好了，我没事。” 用力从富贵怀里挣脱开来，柳玄若无其事的转身自顾自往前走。 富贵追上来，习惯性的去牵她的手。 柳玄的身体先于大脑的思考做出了反应。 她下意识的躲开了。 富贵愣在原地，不解的看着她：“姐姐？” 他哪里惹姐姐不高兴了吗？ 柳玄沉默片刻，为了掩饰尴尬，轻咳了一声：“刚吃完饭，散步消食的时候，顺便甩甩胳膊活动一下关节吧，不然身体会僵掉的。” 说着，自己数着拍子前后晃起胳膊来。 富贵委委屈屈的看着她，但见柳玄真的不理自己，反而越走越快了，不甘心被丢下的他一瞬间就忘记了没能牵手的不高兴，加快脚步追上去，学着柳玄的样子，也笨拙的活动起来。 两人走了一路，活动了一路。 等到家的时候，四只手掌都拍得通红。 红姐把二人迎进来，看着这两个人红通通的手掌，吃惊的瞪大了眼。 “这是怎么了？在哪里被开水烫了？要不要去医院？” 柳玄抿着嘴不吭声，倒是富贵，跳起来道： “老板娘，你不懂，这是在活动关节，不然的话，身体会僵掉的。” 他倒是活学活用，柳玄之前跟他说的话，现在就拿来应付红姐。 红姐狐疑的看着他们：“什么活动能把人手掌给活动成这样啊？我给你们拿冰块敷一下，坐着去。” 说着便把两个人赶到了沙发上坐着去，自己去冰箱里找冰块去了。 阿月坐在卧室床上，听见外面的动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被子里，扬声叫道：“阿玄姐姐，你们回来了吗？” 听见阿月的声音，柳玄心情更加复杂。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第285章 没有理由害她 “我去看看阿月。” 柳玄起身道。 富贵立刻跟着站起来：“我也一起去。” “你给我乖乖坐着，手疼不疼？等会儿让红姐帮你冰敷一下，不然一会儿手心该肿的跟馒头一样了。” 柳玄心里乱，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严厉。 富贵呆呆的站着，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不明白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让姐姐这么生气，对他这么凶。 思来想去，想不出答案，眼眶里泪珠一滚，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柳玄心头一哽：“哭什么？” “姐姐对不起……” 富贵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既然姐姐不高兴了，那他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的原因。” 柳玄叹息一声，心累的说了一句，转身进了卧室。 红姐恰好从厨房走出来，听见两人的对话，也是一头雾水。 再看富贵已经几乎要哭成个泪人了，顿时心疼得不行了。 “你跟阿玄怎么了？吵架了？” 拉着富贵，一边用包了冰块的毛巾在他掌心轻轻按压冰敷，一边问道。 富贵摇摇头，带着哭腔委屈道：“我……我不知道……老板娘，姐姐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嫌我笨，不要我了……” 红姐看他看得更凶了，连忙把人搂进怀里，温声哄着。 “你说说你和你姐姐今天都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我来帮你分析分析？不过你放心，你姐姐啊绝对不会嫌你笨，也不会不要你的，她最心疼的就是你了。” …… 卧室内。 柳玄进来之后，却没有到床边看阿月，而是走到自己的小床旁边，在床沿坐下来，侧头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不说话。 阿月抿了抿唇，等了一会儿，见柳玄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小心翼翼说道： “阿玄姐姐，你心情不好吗？”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刚刚外面柳玄和富贵的对话，她也是听到了一点的。 她此刻看着柳玄，表情满是担忧，似乎是为她和富贵的争执而不安。 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心底隐晦的窃喜。 她喜欢柳玄，也喜欢富贵，但她不喜欢他们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像是只要有彼此就已经足够了，再也不需要别人，也容不下别人挤进他们中间去。 从前那两个人总是走到哪都要黏在一起，她没有机会。 可现在，他们有了争吵，有了争吵便代表着有了嫌隙。 阿月有些激动，身体都忍不住在战栗。 她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是一个让柳玄看见自己的好，让她的心里也能给自己一席之地的好机会。 每个人都喜欢听话的乖孩子，从前柳玄喜欢富贵，不就是因为富贵傻傻的听她的话吗？ 可现在不贵不听话了，那阿玄姐姐，应该也没有那么喜欢他了吧？ “阿玄姐姐，你别跟富贵生气，他是小孩子脾气，有的时候说话做事也跟小孩子一样，这也是难免的。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跟我说说吧，也许……也许我能跟你聊聊天，你就会心情好起来了。” 阿月手指紧张的揪着被角，有点不敢抬头看柳玄的表情。 柳玄闻言，转头过来看着她。 她觉得现在的阿月有点陌生。 以前的阿月，虽然安静腼腆，但也大方坦荡，跟人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直视着别人的眼睛，那双眼干干净净，澄澈天真。 可是现在呢？ 她这样闪躲，不敢与人目光对视。 神态之间，甚至有一些畏畏缩缩。 佛爷，当真是杀了儿子，也毁了自己的女儿。 “我的确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柳玄斟酌着开口。 阿月听见她这样说，眼神亮了，怯怯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阿玄姐姐，你说，我听着呢。” 柳玄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阿月你……是不是随身带着一个布偶娃娃？能给我看看吗？” 阿月原本希冀的眼神僵住了。 她愕然的抬头望着柳玄，像是没料到柳玄怎么会跟她说这句话。 “阿玄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娃娃，我并没有那种东西啊。” 她眨眨眼，故作惊讶的说道。 “我随身携带的东西，只有我的毯子，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说起自己的母亲，阿月声音低了下去。 柳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阿月的慌乱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也被柳玄捕捉到了，那不是假的。 她的确有一个布娃娃。 而且，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娃娃的存在。 可她越是这样遮遮掩掩，柳玄越是觉得那个娃娃有古怪。 再联系自己心口处接二连三出现的来历不明的阴气…… 难道是，巫蛊之术？ 可阿月没有理由要害她啊。 柳玄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 如果换做对门的疯婆子阿曼达用巫蛊娃娃害自己，柳玄尚且知道是为什么，可是，阿月？ “真的没有吗？” 柳玄又问了一遍。 阿月这一次眼神坚定起来：“没有的，阿玄姐姐，你为什么问我这个？好奇怪，你在怀疑我什么吗？” 柳玄摇了摇头：“不，我只是随口问问，因为从前听佛爷说起过，你其实很喜欢那些女孩子的小玩意。” “佛爷？” 阿月听见柳玄提起佛爷，笑容有些勉强。 “他并不了解我，阿玄姐姐，你如果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情，还不如直接来问我。他？他心里只有他的帮派他的事业，任何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怎么可能花心思去了解那些人？” “嗯，知道了。早点休息吧。” 柳玄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帮阿月掖了掖被角便走出去了。 阿月张了张口，想要喊住柳玄，可到底没能说出口。 柳玄刚关上卧室房门，就听见外面客厅传来红姐和富贵的笑声。 看见她走出来，富贵脸上笑容有些凝滞。 红姐却招手道：“阿玄，过来看电视。” “我……我先去洗漱。” 富贵有些局促的站起来。 红姐啧了一声，拽住他：“你也不许走。” 第286章 不得不心疼他 富贵被红姐拽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不敢转头看柳玄，委屈的小嘴一瘪，眼看着又要掉眼泪了。 柳玄到底还是不忍心。 他本来也并没有做错事情，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 “红姐，让他去洗漱睡觉吧，我陪你看会儿电视。” 柳玄开口帮富贵解围道。 红姐瞪了富贵一眼，心底暗骂这傻小子不争气，刚刚明明开导了他半天，都说的好好的，可柳玄一出现，他就慌了神，刚才跟他说的全部都忘记了。 没办法。 他自己没出息，她再怎么替他着急也是没用的。 得了柳玄的话，红姐又松开了手，富贵如蒙大赦一般，飞快的逃进了浴室里。 柳玄在红姐身边坐下，拿着遥控器换台。 “红姐你要看什么？还是那个电视剧吗？” 每天晚上八点有一档电视连续剧，红姐只要旅馆里的生意不那么忙，来得及赶回来，都要看的。 红姐怀里抱着个枕头，随意的靠在沙发上：“看什么都无所谓，主要是要跟你聊聊，关于富贵，你是怎么想的？” 柳玄手上动作一顿，眼睫微垂，轻笑一声：“那小傻子有什么好聊的？红姐现在不是也天天都能看见他？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咱们都知道的。” “那就不聊他平时是什么样，聊聊今天发生的事儿。阿玄，我是真心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这么久了，我相信你也能感觉出来。既然是亲姐妹，那我就以姐姐的身份问问你，你心里对富贵是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红姐，你知道的，他是我弟弟。” “屁的弟弟，有血缘关系没有？几年的姐弟情分？” 红姐骂了一声，翻身坐直了，眼神无比认真的盯着柳玄。 “我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了，所以阿玄，我打心眼里不希望你再走跟我一样的路。富贵虽然说现在是有点傻，但是医生也说过，他这个病迟早是会好的，到时候等他恢复正常了，你说说，咱们富贵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吧？就说那长相，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他把自己的脸弄成那样，但那都是给外人看的伪装，他实际上什么模样，你我都清楚。又是身高腿长的，身材也好，你说说，如果是那样的富贵，你有什么想法没有？要是有的话，你可千万想清楚了。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的。” 红姐语气有些低沉。 柳玄知道她一定是又想起了自己跟陆恒之的事情。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富贵到底跟红姐说了什么？ 那小傻子难道是被红姐诱哄的，直接说出了喜欢她这句话？ 不太可能。 那傻子恐怕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可红姐这万分笃定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柳玄有点无奈。 “红姐，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是至少对于目前的我和富贵来说，真的只是姐弟关系。至于将来的事……” 柳玄顿了顿。 “未来是瞬息变幻的，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富贵恢复记忆，发现自己其实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是要回去继承家产，迎娶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的，到那时候，难道要拦住他不让他回去？” 柳玄淡声说道。 这话倒是给红姐难住了。 未来的事情，的确是瞬息万变。 富贵的身世，也的确是个谜。 但是再怎么样，看这小子平时说话做事的样子，确实是家教不错的样子。 要真说他是什么有钱人家遭难流落在外的小少爷…… 倒也不是没有这可能啊。 要真像柳玄猜测的那样，如果现在把他俩硬凑到一起，反而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 红姐沉吟着。 柳玄却不给她思考的余地。 “而且缘分这种事情，也是命中注定的。红姐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说起算命这种事，我可是行家。” “我现在也多少懂一点了。” 红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横了柳玄一眼。 “自己的妹妹干什么不好，干了个风水行业，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是要去学一点。我听人说了，算命的能给别人算命，但不能算自己的命，所以啊，你的姻缘在哪，你自己也不清楚，别想哄我。” “没哄你。不过，我只知道一件事，对现在的我来说，有很多事情都比男女之情重要得多。红姐，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我对什么人动心了，一定会告诉你，一定找你商量。” 柳玄总算说了一句让红姐心里舒坦的话。 哄好了红姐，又过了一会儿，富贵磨磨蹭蹭的从浴室里出来，别扭的看了柳玄一眼。 “姐姐，明天你还带我一起吗？” 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手搭在门把上，作势要进去，却又半天拧不开门。 犹豫了好半晌，还是转头，期期艾艾的对柳玄问道。 “当然，早点睡吧，明天会很忙的。” 老赵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头绪，柳玄想要尽快弄清楚。 明天去了警局，最好是能从那个警官嘴里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除此之外，她还想再去一趟那个巷子，去搜查一下那个空屋子。 她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而且，道长看见那棵槐树后的反应，至少也证实了那棵树的确有古怪。 老赵就算现在没有藏匿其中，但多少也与那巷子有些关联。 一听柳玄明天还会带着自己一起出门，富贵又笑起来，乖乖对她说了晚安，心满意足的进屋去了。 红姐在一边看得直叹气。 “真的不是我偏心，阿玄，富贵这孩子，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心疼他啊。” 虽然是个傻子，但正因如此，说话做事都像个小孩子，还是无比乖巧的那种。 这样的孩子，就算做错事，也让人不忍心责怪他。 何况他并没有做错事，只是不受控制的对女人动心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他自己也懵懵懂懂的，并不知晓那份感情因何而起。 只是偏偏他喜欢上的是阿玄。 红姐叹气声更大了。 第287章 别像个疯狗 在红姐心里，柳玄那当然是极好的。 作为富贵的姐姐的话，对富贵的好也是没的说。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富贵那傻小子不是单单把柳玄当做自己的姐姐，他那颗纯情少年的心里，对柳玄生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心思。 可偏偏作为一个女孩子，或者说，作为一个谈恋爱的对象，柳玄恐怕没那么合适。 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红姐算是了解了，阿玄这个人，虽然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但寻常年轻女孩该有的样子，她身上是一点都没有。 反而在某种程度上，跟道长那个糟老头子有些相似之处。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玄门中人？ 或许那些就是玄门中人共有的特性？ 除此之外，阿玄既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同时也是个对感情极其淡漠的人。 总而言之，富贵这样的傻小子喜欢上阿玄，恐怕是他人生中的劫难之一吧。 红姐在心里为富贵祈祷，但并没有说出来。 这毕竟是柳玄和富贵两个人的事情，终究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才行。 等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关上，陷入寂静之时。 阿月睁开眼，轻轻的转头，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目光看向睡在小床上，背对着她们的柳玄，眼神里涌动着暗暗的情绪。 她的双手在被子底下，紧紧握着一个柔软的东西，嘴唇无声的翕动着，不停的默念着…… 第二日。 柳玄在听见响动的时候，一翻身坐了起来。 把屋内另外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红姐正蹲在床边，帮阿月整理衣服，抬头惊讶的看着柳玄：“今天起这么早？” 柳玄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阿月身后的被褥。 “嗯，今天早上有三个客人，结束之后还要带富贵去别的地方。” “你们要去哪里？” 阿月声音乖乖的问道。 她仍旧笑容怯怯的看着柳玄，仿佛昨晚那一番并不开心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柳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沉沉的看了阿月两秒。 屋内的气氛因为她的沉默而有些凝重起来。 红姐察觉到了着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在心里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忙着开导富贵那个小傻子，帮他梳理他和柳玄的关系，已经给她心理上累的够呛了。 怎么今天一大早的，这两个人之间又不对劲了？ “阿玄他们肯定是要去工作的地方，好了，看看，衣服穿好了，我们吃完饭也该出门了。” 红姐拍了拍阿月的手背，示意她乖一点。 阿月垂下眼睑，等红姐出门去推轮椅的时候，轻声说道：“阿玄姐姐，我也想跟你们一起。” 柳玄微微皱眉：“我们要跑很多地方，你跟我们一起的话，会很累的。” 她说的当然是真话，今天要去警署，还要去何俊生家所在的小巷，还要翻进去那件没人居住的空屋子。 带着阿月，她会累不说，而且她双腿残疾，行动不便，尽管柳玄不说，但她的确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阿月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她神情有些困惑。 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为什么要自讨难堪。 她心里是有一点期待的。 期待着柳玄或许会答应。 毕竟阿玄姐姐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一定能察觉到她心底没有说出口的失落和恐惧吧？ 如果她能察觉到，并且做出一些行动，来给她安全感的话，或许她也不用再继续…… 但柳玄让她失望了。 柳玄只是叮嘱她在旅馆里的时候也要注意休息，别让自己太累了，然后就出门洗漱去了。 阿月坐在床上，听见外面富贵也走了出来，笑嘻嘻的跟柳玄说话。 声音和语气是那样自然而然的亲昵。 她更加困惑了。 为什么？ 他们两个，昨晚不是吵架了吗？而且昨晚回来后，那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为什么仅仅是过了一个晚上，一切又回到了原样？ 她还以为自己有机会成为阿玄姐姐心中排在第一的妹妹，可是…… 阿月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攥住了衣角。 但当红姐推着轮椅走进来的时候，她又是那副乖巧腼腆的样子。 四个人难得坐在一起吃了早饭，只是各怀心思，一顿饭下来，竟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饭后，红姐和阿月去旅馆，柳玄带着富贵，打车往吴sir所在的警署去。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因为被陈佳佳陷害，二人被巡警带走。 那吴sir一开始对柳玄意图不轨，只是被柳玄三两句话吓破了胆子，又得知柳玄正在追查自己的好战友被灭门一案，最终让他们离开了。 柳玄还记得，当时在吴sir的桌子上看见的一家人的合照，和跟在吴sir身边，却没有害他的意图的那几个阴魂。 但是他们今天来的不凑巧。 刚下车，就看见陆恒之和陈佳佳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一抬头看见柳玄站在门口，陈佳佳的脸色更是阴沉。 “你来干什么？谢娇红让你来找恒哥的吗？” 陈佳佳往前一步，警惕的挡在柳玄和陆恒之中间。 柳玄看见陆恒之脸上露出无奈隐忍的表情，也懒得跟这两个人说话，理都不理陈佳佳，拉着富贵，绕过两人往里面走去。 可陈佳佳却不依不饶的伸手一把拽住了柳玄的胳膊。 柳玄面色冷下来，转头看着陆恒之：“陆先生，您是个体面人，麻烦管好您的太太，别让她像个疯狗一样，，到处攀咬。” 陆恒之面皮涨得通红。 陈佳佳气坏了：“贱人，你敢骂我是疯狗！” “够了，别闹了！” 陆恒之低吼一声，一把扯过陈佳佳，不由分说的拉着她上了停在另一边的车。 富贵还凑热闹的一个劲的转头看，柳玄抬手把他的脸拧过来。 “有什么好看的，别忘了我们今天的正事。” “嗯嗯，姐姐，我没忘记，但是那个女人她脸上……” “别乱看，不该我们管的事情，什么话都不要说。” 柳玄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来，道破了陈佳佳的命格，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第288章 噩梦的巧合 富贵一愣。 这一瞬间，只觉得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然后是嘴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 他下意识的用力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沉浸的用全部身心去感受这馨香的气息。 “姐姐，你抹香香了吗？” 等柳玄放开手，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问道。 “什么香香？” 柳玄没顾得上仔细想富贵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她的眼神看着警署里面来来往往的穿着警服的人。 其中一个站在一位年轻女职员的办公桌旁边，弯着腰，一只手指着她桌上的文件，另一只手却旁若无人的在女职员的肩膀上揉捏。 “走吧，我看见他了。” “谁呀？” 富贵脑袋还晕乎乎的，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那道香气，可柳玄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警署里面走。 “小姐你好，有什么事吗？是要报案吗？” 刚一进去，就有女警员上前来询问。 柳玄摇摇头，然后伸手一指：“我找吴sir有事情。” 女警员回头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变得嫌恶，又瞬间切换成了相对礼貌一些的表情。 “吴sir啊，这位小姐找你！” 她提高声音喊道。 吴sir听见有人找自己，恋恋不舍的把手收了回来。 坐着的女警员顺势抱着文件站起来，急匆匆的走开了。 而吴sir满脸不耐烦的走过来，看了柳玄两眼，像是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柳玄好心提醒道： “阿sir，我们见过的，上回陆恒之先生的太太误会了我，把我送进来，你还请我去你的办公室里单独讯问了呢。” 单独讯问…… 吴sir眼皮一跳，显然也想起来是有那么回事了。 但随之想起来的并不是美好甜蜜的单独讯问的记忆，而是…… “咳咳，是你啊，还是上次那件事吗？走吧，我们进去详细谈。小陈，帮两位倒两杯茶送进来。” 说着，眼神示意柳玄二人跟上他。 柳玄刚要走，手却被人拽住了。 是刚刚那个女警员。 她担忧的望着柳玄，看了看吴警官的背影，低声道：“小姐，你要小心一点哦，那个人啊是个老色鬼，好多女生都在办公室里被他动手动脚。你这么漂亮，千万保护好自己，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就大叫，我们会帮你的。” “没错没错，那个人手脚脏得很，你别害怕，我们都是姐妹，我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另一个女警员也走过来安抚柳玄道。 柳玄有些感动，点了点头。 “放心吧，如果有事，我会求助的。” “我会保护姐姐的。” 富贵凑过来插嘴道。 女警员看看他：“这位是你弟弟啊？那更好了，有家人陪着你，老吴应该不敢太嚣张的。” 柳玄点点头，带着富贵往吴sir的办公室去。 刚一进去，躲在门后的吴sir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倒是吓了柳玄一跳，皱着眉头看着他：“吴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sir陪着笑脸，又转头冲外面骂了一句。 “柳小姐，您先坐，我就是看看外面那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小女孩们拉着你说什么，我都不用猜，肯定又是在造谣编排我，说我骚扰她们。你可千万别信，我啊就是关心下属，从来没有对她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她们哪里还愿意继续在这警署待下去啊，您说是吧？”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只是偶尔来一趟警署，但她们可是每天都要面对你。至于为什么会给自己的下属留下那么不好的印象，那也是吴sir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柳玄坐下后，看着桌子上的合照：“吴sir你现在还在追查那件事情吗？” 吴警官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张合照上。 脸上略带猥琐的笑容有所收敛，显露出几分严肃的神情出来。 “上次柳小姐来的时候，不是就谈过这个了吗？在查呀，一直在查，一天不抓到凶手，我这心里不安哪。而且最近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我经常晚上做噩梦，梦到我的好兄弟，和他的家人，站在远处，浑身是血的看着我，身上是血，脸上也是血，脚底下也是血，就那么看着我，看着我……” 说起那个噩梦，吴sir痛苦的闭上眼，顺着门板滑下去蹲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脸。 难怪。 柳玄心想，难怪刚才看吴sir脸色青灰，眼下的黑眼圈和眼袋比上次来看到的更重了。 即便是纵欲过度，短期内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原来是噩梦缠身。 “这个梦，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很清楚，打死也不会忘。” 吴sir知道柳玄是做什么的，也知道她是真的有本事，因此她既然问了，他便老老实实回答了。 听见吴sir回答的时间，柳玄眉头皱的更紧。 那个时间……没记错的话，应该正好是她和富贵前往黄爷的娱乐公司的时间。 也就是他们遇见老赵的时间。 会有这种巧合吗？ “吴警官，关于灭门案的凶手，你还知道什么吗？如果方便的话，那个案子的卷宗我能不能看看？” “柳小姐，你……你真的要查那个案子吗？” 听见柳玄的话，吴sir眼睛都亮了起来。 “嗯，你也知道的，我现在就住在那个屋子里，我又是干风水这一行的，那些人留下的怨气我都能感觉到。所以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好好好，你等等，柳小姐，我这就去给你找卷宗！” 吴警官跳起来开门，跟门口偷听的女警员撞在了一块，她手里的茶杯打翻在地上。 “干什么呢！趴在门口当贼啊，不用你倒水了，滚回去自己的位子上好好工作！” 吴警官气得跳脚大骂，却又分不出心思听女警员解释，匆匆忙忙往警署后面跑去。 女警员看着柳玄，有些尴尬：“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放心吧，我们是有正事要谈。” 柳玄蹲在地上帮她一起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那……那我听说，你们还要查那个灭门案？” 第289章 莫名的熟悉感 柳玄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着这个女警员 “你也知道灭门案？” 女警员摸了摸脸，压低了声音道： “咱们这个警署里谁不知道那桩案子，那可是老吴心头上的一根刺，他那个人虽然我们都说他不好，都说他色迷心窍，老爱对人动手动脚，但其实换句话说，单论做警察这些年他的成就，确实是这个。” 女警员抬起右手，比了个大拇指的姿势。 “咱们墙上挂的那些锦旗，一大半都是老吴得来的。听警署里有些老同事还说老吴年轻的时候也是一马当先，是非常优秀的警察，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变得沉迷女色，不务正业起来了。” 柳玄心中默默的想，或许老吴的转折变化就是从灭门案那件事的时候开始吧。 “听说灭门案的受害者一家跟吴警官关系很不错。” 她声音淡淡的说道。 “岂止是不错呀，那家的男主人是老吴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据说两个人是发小，一起长大的，服兵役的时候还是睡上下铺的呢，对男人来说，这种感情也是不可多得的吧。不然老吴怎么会念了一辈子这件事情。” 女警员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一提起老吴还是满脸的厌恶，对他的行为很是不齿。 但说起灭门案，又换了个态度。 柳玄对吴警官的印象又刷新了，并不只是一个心中有仇恨，爱对女下属动手动脚的糟老头子，而是一个也曾立下赫赫功勋，受人敬重的老警长。 “你要是来找他有别的事情，那我还挺担心他会不会对你有别的心思呢。不过既然你找他是为了灭门案的话，那小姐你就放心吧，他对灭门案，比任何人都上心。” 女警员像是彻底放心了，收拾好地上的碎片，拿拖把擦干净地面后，对柳玄笑了笑便离开了。 柳玄回到办公室里坐着，看着桌子上的合照，突然间，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有一幅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柳玄眼睫一颤，凝神仔细回想。 可是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再次去看那张照片，目光一一在照片上的人脸上扫过去。 最终定格在右边的女人脸上。 这张脸总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姐姐你在看什么？” 富贵百无聊赖的在办公室里晃了一圈又一圈，见柳玄只顾着看照片，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有些不甘寂寞的凑过来，用自己的脸挡住了柳玄的视线。 “别闹。” 柳玄推开富贵，但转念一想，又把他拉了回来。 “你看看这张照片上的人，有没有觉得哪个是眼熟的。” 柳玄指了指那张照片。 富贵听话的抱着相框看了半天，伸手一指：“有啊，这个不就是那个警长先生吗？” 柳玄扶额：“的确是这样没错，那你再看看别人，还有没有你觉得在哪里见过的。” 富贵眯着眼睛认真的又看了一遍。 沉默了半晌，就在柳玄快要不抱希望的时候，他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姐姐，这个人！” 他脸上笑眯眯的，眼神有些激动。 “这个人我们是不是之前见到过，漂亮姐姐，在……在黄爷的那栋楼里面！” 黄爷的那栋楼？ 柳玄表情一凝，再顺着富贵的手指看过去，他说的正是她也觉得莫名熟悉的那个女人。 但黄爷的那栋楼是一家娱乐公司，里面的女生都是年轻漂亮的女艺人，但是照片上的女人虽然因为照片时间久远有些模糊，长相五官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但从她紧紧挽着身边男人的手的动作来看，显然是这个人的妻子。 而且这个女人如果还活着的话，至少也有五十岁了。 所以他们先前看到的女人绝不可能就是照片上的女人。 但是为什么她和富贵都会觉得这个女人这样熟悉？ 难不成那个女艺人…… 柳玄心里划过一丝猜测，但几乎瞬间又被她自己给推翻了。 灭门案之所以被称为灭门案，就是因为案发之后这一家子无一人幸存。 这一点也在吴警长那里得到了证实，因此那个女艺人绝不可能是这一家的孩子。 就在柳玄苦思冥想的时候，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就见吴警长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手上抱着一个大箱子。 柳玄有些震惊：“这么多？” 吴警长把箱子砰的一声放在地上，直起腰来的时候喘得像牛一样，摆了摆手，还没说出一句话，先累得瘫倒在了椅子上。 显然他处在警长的位子上多年，早就已经不需要自己亲自赶赴一线，那些体力活都交给了年轻人去做。 也算是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这突然让他搬一个这么沉的箱子，实在是有些挑战他的体力极限了。 吴警长喘了好久才算缓过来，指着地上的箱子对柳玄说道： “里面除了案件卷宗，还有一些笔记本，是我这些年梳理那桩案件写下来的一些线索和思路。但都是断断续续的，想到什么就往里添一点，有些乱，但应该能帮得上忙，我就都给搬过来了。” 柳玄翻看着箱子里的书册和笔记本，都已经有些年头了，纸页都已经被翻得卷边，笔记本上有些字迹涂涂改改，看得出来当时的吴警长也是深陷痛苦之中，好多字迹都划破了纸张。 “这些年您也辛苦了。” 柳玄知道，追查一桩已经没有人在意的案件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得不到支持，不被人理解，看不见结果和希望。 能坚持这么多年还在默默的为这个案件的推进做努力，吴警长对兄弟的感情实在是令人感动。 “你就在我的办公室里面看，没有人会进来打扰你。我今天也是不回家的，你不管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吴警长的语气里难掩激动。 这是这么多年来，除了他，第一次有别人站出来还要继续追查这个案件。 第290章 他们说我疯了 虽然在他看来，这位柳小姐其实和他的兄弟那一家人没有任何关系。 虽说她现在住在那个屋子里，但在她之前，那屋子似乎已经被别的人买下了，她应该也是从那个人手里买来的这个屋子。 买到了一处发生过灭门惨案的凶宅，她不仅没有想着去找那个人算账，反而还好心的要帮他兄弟一家找出凶手。 不愧是厉害的风水大师，玄门中人，有这样的胸襟，想必修行上也一定是有大成就的。 吴警长嘴上不说，但此刻的柳玄，在他心里，俨然已经是一位心有大爱的神圣贤人。 他看着柳玄，觉得她周身，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泛着耀眼的金光。 吴警长不再打扰柳玄，把办公室留给她和富贵，自己出去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随手拿起旁边的文件看了起来。 外面原本闹哄哄的，吴警长一出来，那些警署的员工们突然就都安静下来，先前聊的话题没意思了，在玩的游戏也不香了，一个个正襟危坐，仿佛一瞬间手里的工作都变得重要起来。 吴警长眼风冷冷的扫过外面这些人，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那些人腰杆挺得更直了。 “你们能坐在这里，是靠自己的本事应聘进来的，是来工作的，是来为香江为香江人民做贡献的，不是来拿着钱不干事，混吃等死的。我坐在外面就认真工作，我不在外面就嘻嘻哈哈，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你们骗的是我吗？你们骗的是你们自己，是信任你们的香江人民，是在欺骗你们自己身上这身警服！” 他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警署厅里却犹如平地惊雷。 那些警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互相看了看，一句话也不敢说。 谁也不知道这个老色鬼今天是怎么回事，吃枪药了？还是说刚刚进来的那个女人难道是什么上面下来的领导？老色鬼是为了在她面前表现，所以才破天荒的坐到了外面监督他们？ 一想到这个可能，所有人都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在领导面前表现，跟在吴警长面前表现，那可就不一样了。 要是表现的好了，说不定职位往上升一升，谁就能把老色鬼给挤下来，那样他们所有人的日子都好过了。 外面这些弯弯绕绕都跟柳玄无关，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把箱子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搬了出来摊在地上，按照卷宗上标注的时间线，仔细翻看起来。 富贵原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他对地上那些东西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一心只想引起柳玄的注意，但是走了三圈四圈，柳玄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更别说看他一眼跟他说两句话了。 “这么好看吗？” 富贵不服气的嘀咕一声，干脆也坐在柳玄身旁，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一本笔记本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虽然吴警长的字写的很潦草，富贵需要眯着眼睛仔细辨认才能看清他写的是什么，但是看着看着，也专注起来。 柳玄看卷宗的速度很快，对于灭门案当天发生的事情，她当初刚走进那间屋子的时候，通过触摸怨气，已经身临其境的看了一次。 受害者们临死前的绝望和哀嚎到现在还仿佛回荡在她耳边。 因此她只是一目十行的看，遇到自己看见过的画面里没有出现的线索，才会停下来仔细研究一番。 但这些都是官方记录，只是客观记录了案发现场和一些相关人员的口供。 但对于凶手，几乎是只字未提。 那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受害者一家的生活里，莫名其妙的犯下这桩滔天大罪，莫名其妙的将这一家人的生活推向死亡的深渊，然后又风轻云淡地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几十年来都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这人难不成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柳玄觉得荒谬，但看完大半卷宗之后，她忍不住从心底生出这样的想法。 “姐姐，你看看这里。” 富贵突然激动起来，把手里的笔记本塞到柳玄眼前，指着上面字迹潦草的一团。 “这是吴警长的笔记？” 柳玄眯着眼睛费力地辨认着。 这一团字迹像是警长喝醉了酒的时候写下的，简直就像是毫无规律的横撇竖捺折的组合，乍一看根本都不能称其为文字，简直像是一团团鬼画符。 但富贵执着的让柳玄再仔细看看。 柳玄只好继续研究。 半晌之后，她神情严肃起来，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支红笔，将这一处笔记圈了起来。 又往后翻了几页，却再也没有发现这样的记录。 “富贵，去把吴警长叫进来。” 柳玄翻看着其他笔记本，对富贵说道。 富贵应了一声，跳起来跑了出去。 而柳玄是翻看吴警长的笔记，眉头皱得越紧，表情也愈加凝重。 吴警长跟着富贵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神情有些微妙。 像是紧张不安，又像是仿佛早已预料到了。 “为什么刚才不当面告诉我，要等我自己发现？” 柳玄把刚才用红笔圈出来的笔记递到吴警长面前，低声质问道。 吴警长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笔记，喉头滚动了两下，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把门关上，坐在了会客的沙发上，把脸埋在两手之中，肩膀颓了下去。 “这些话我从前跟很多人说过，”吴警长开口缓缓说道，“跟我们共同的战友说过，跟当时一起负责这起案件的同事说过，也跟更上面的领导说过。但他们给我的回复都是一样的，他们都说是我疯了，我魔怔了。” “但你自己知道并不是，对吗?” 柳玄放轻了声音。 “我当然没有疯！” 吴警长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来在屋子中央暴躁的走了两圈，一边走一边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发量更是濒临灭绝。 “可是光我自己知道有什么用呢？没人相信我，没人愿意帮我，我又能怎么办！” 第291章 记忆嫁接 吴警长痛苦的嘶吼着。 提起这件过往的伤心事，这个年过半百的老警长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哭腔。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柳玄。 那双眼里一片通红，布满了红血丝，里面有泪光在其中闪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显然老友一家满门被灭门这件事情是他心中一道巨大的伤口。 就算那之后他再怎么在自己的岗位上混成了一个招人不待见的老油条，又或是颓废的混吃等死，可他心里始终没有忘记要为朋友一家沉冤昭雪。 只是当年那个凶手太过聪明也太过狡猾，犯下那样的罪行却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当年参与调查的所有人都认定这是一桩悬案，而至今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凶手有可能逍遥法外，也有可能早已经死在哪个街头了。 没有人愿意，也没人有办法再去追寻凶手的踪迹。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吴警长突然跳出来说他有可能知道凶手的长相，却拿不出任何证据，那些人当然会以为他是疯了，是被好友的惨死折磨得精神失常，因为太想报仇所以精神错乱出现了幻觉。 但在柳玄看来却不是这样。 “你说你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子，为什么这么肯定？” 柳玄认真的问道。 吴警长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是他……是他告诉我的……” “谁告诉你的？” 柳玄再问，可吴警长脸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他没有回答。 柳玄心中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那个受害者，你的好兄弟告诉你的吗？” 吴警长闻言，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但沉默了几秒钟后，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柳玄颤声问道：“柳小姐，如果我说是他告诉我的，你应该会相信我的吧？” “当然，我的工作就是跟那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打交道，你对我说这句话，我完全相信。” 柳玄面色从容。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吴警长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后，他两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缓缓向柳玄说出了当年那个噩梦。 …… 很长时间之后。 柳玄从办公室里走出去。 先前关照她的那两个女警员看见她走出来，立刻围上来关心里面的情况。 “我没什么事，不过要麻烦你们帮忙倒一杯水，你们警长现在状态不太好。” “什么？” 两人都有些错愕，没想到会从柳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那个老色鬼……不，是吴警长，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看着还是老当益壮，每天在警署里也是神气十足的，这会儿说的又是他好战友的事情，他应该精神百倍，干劲满满才是，怎么就状态不太好了？ 但柳玄没有多说什么，她们也就没有追问，其中一人接过水杯去茶水间倒水，另一人没说什么走开了。 等柳玄拿着水杯回到办公室里，富贵正担心地坐在吴警长身边。 而吴警长瘫在沙发上，两眼无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浑身冷汗淋漓，湿的像是刚刚从水里捞上来。 “抱歉，又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柳玄把水杯递过去，满是歉意的说道。 吴警长过了两秒才有所反应，他撑着沙发坐起来，伸手捋了一把额前汗湿的头发：“我才是应该说抱歉，不好意思柳小姐，让你看到我这么失态的样子。” 此刻的吴警长褪去了所有的油腻与猥琐，疲惫的眉目之间隐约能看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警员的模样。 “不过我还要谢谢你，这个噩梦压在我心里好多年了。最开始的那一阵子我逢人就说，可所有人都说我疯了，渐渐的我就不说了，反正也没人相信。可越是不说，它就越是沉甸甸的压在我心上，这么多年了，压得我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吴警长缓缓说道。 他抬头看了柳玄一眼：“或许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竟然让我能遇到柳小姐，能把心里这个包袱一吐为快。说不定也是我那老兄弟泉下有知，不忍心我一直死守着这个秘密被人理解。” “查或许有这个原因。” 柳玄淡淡说道。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吴警长描述的杀人凶手的外貌应该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可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加上现如今医学手段越来越发达，凶手的长相可能已经有所变化。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吴警长着重描述的那个凶手的眼睛，冰冷残酷，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就像是野外嗜血的野兽一样。 这应当与柳玄在怨气之中感应到的那个凶手的模样是吻合的。 她犹豫了一下，对着吴警长伸出手。 “我也想让您看看，有一个人，是不是您在梦里见过的那个人。” “什么人？凶手？你知道他在哪里？” 吴警长一下子跳了起来，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眼神里燃着熊熊的恨意和怒火。 “不，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凶手。” 柳玄一把攥住吴警长的手，在他愣神的功夫，闭上眼，用灵力将自己脑海中浮现的老赵的模样，缓缓渡到吴警长的脑海里。 吴警长不知道柳玄在做什么，他只感觉，眼前蓝光一闪，而后被她攥着的手的皮肤一阵发冷。 脑海里像是被人硬塞进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一个中等身材，体型枯瘦的老人出现在眼前。 他背对着自己，慢慢的往前走着，然后他停下了，他慢慢的转过头来。 他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 吴警长猛的惊醒，弹了起来狠狠的大口喘息。 “刚才我……我睡着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沙发上的。 柳玄点点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上，不同程度的出现了一些细小的伤口。 以自己的灵力强行将自己的记忆嫁接到普通人的脑海里，也是有违世间规则的，这点反噬，实属正常。 第292章 没有证据 富贵却是心疼得不行。 他把柳玄的手拢在自己掌心，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朝着她手上的伤口轻轻吹气。 “姐姐，痛不痛哇？” 他简直要恨死自己了，明明知道姐姐工作的时候，不管是算卦还是看风水，都要牵着自己，为什么刚才他没有主动上前去牵姐姐的手？ 姐姐说过的，他是她的福星，只要牵着他，很多危险就不会降临到姐姐身上。 可是他这个福星，却总是不称职，害得姐姐又受伤。 他越想越气，气自己不争气不中用，没能保护好柳玄。 大颗眼泪落在柳玄手背的伤口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富贵立刻紧张的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姐姐，是不是真的有好痛？我……我去给你买药！” 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没有，不痛，你别乱跑了。” 眼泪是咸的，滴在伤口上，那一瞬间的刺激的确是痛得人精神都清醒了几分。 但也没有那么严重到要去买药的地步，这种细小的伤口也只是疼而已，不到半天就能自我愈合了。 富贵停下了脚步，却没再坐下来，而是站在柳玄身边，低着头一个劲的落泪，也不说话。 吴警长坐在沙发上，看看柳玄又看看富贵，虽然他是个直男，一时间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感情纠缠，但身为警长的直觉，还是让他敏锐的察觉到此时办公室里气氛的微妙。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个电灯泡。 杵在这里有点多余。 但是……这里是他的办公室啊，他才是地头蛇，为什么他要觉得尴尬？ 吴警长后知后觉自己在柳玄面前已经不由自主的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较低的位置，顿时觉得这样不妥，决定要拿出一点身为警长的威风出来。 于是他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柳小姐，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柳玄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富贵已经眼睛一瞪，一张嘴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你还问？还不是因为你，姐姐是为了让你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才会受伤的，都是你害姐姐的！” 他像是蛮不讲理的小孩子，做错了事，又恰好找到了一个可以栽赃陷害的替罪羊，便不由分说把罪名一股脑全部安在了吴警长头上。 吴警长被他这句话给说懵了，张了张嘴，伸手指指柳玄，又指指自己。 “我……我什么时候害了柳小姐？你……你不要血口喷人，这里可是警署，你讲话要有证据，不然我可以告你诽谤，把你抓起来！” 吴警长脸上的表情唬人，可说话却是紧张得磕巴。 富贵“哈”了一声，转头委屈的看向柳玄：“姐姐，这个人好坏，害你受伤，还要抓我！我们不要帮他了！” 他脸上表情也有些心虚，但他心里知道，姐姐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的。 他可是有恃无恐。 果然，柳玄虽然没说话，但是却单单的瞥了吴警长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感情，但是看在吴警长眼里，却暗含警告之意。 他刚才鼓起勇气拿出来的警长的威严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背瞬间布满了一层冷汗。 他挂上讨好的笑容看着柳玄：“柳小姐，误会，我是跟他开玩笑呢。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当官当久了，开玩笑啊有时候把握不好那个度……您可别跟我计较……” 柳玄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吴警长，你没必要这样。你毕竟是警署的警长，自然有你自己的架子。” “害，柳小姐您这话说的，什么架子不架子的，那都是吓唬外人的，咱们现在这关系，可不是外人了。” 吴警长变得和善起来。 他想得很清楚。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两个人面前莫名其妙的睡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奇怪的梦，但他大概能猜出来，恐怕是这位玄门中人的柳小姐施了法，让自己做了那样的梦。 “既然不是外人，那我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了。” “你问，我对你的问题，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柳玄也在追查灭门案的凶手，那就是他的战友，是跟他站在一边的人。 吴警长知道自己如果还有所隐瞒的话，那这桩案子，恐怕再也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了。 他的老朋友已经等了几十年了。 他也老了，不知道还能折腾多久。 这恐怕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刚才你在梦里看到的那个老人，就是我怀疑的对象。你有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你觉得，他和你所知道的那个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柳玄直接问道。 吴警长虽然隐约猜到了柳玄要问什么，但真的听到这个问题，还是愣了一下。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梦中见到的那个老者。 那双眼睛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吴警长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而后笃定道： “是他，没错，就是他，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的，虽然因为年纪大了，眼睛周围的皮肤和肌肉状态都不一样了，但是那种眼神……这么多年了，我见过那么多罪犯，但那种眼神我只在一个人脸上见到过。绝对是他！” 果然。 柳玄追问道：“除了眼神，长相呢？” “长相……” 吴警长迟疑了。 “长相是不是不太一样？” 他点点头：“确实，虽然人老了长相都会有变化，但那张脸，的确跟我从前梦里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如果只看脸的话，完全是两个人。但是柳小姐，你相信我，我敢赌上我当警察这么多年的荣誉和尊严，这个老头，绝对就是那个该死的凶手！” 吴警长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像是生怕柳玄也不相信他。 柳玄淡声道：“吴sir你先别激动，我也觉得这个人是凶手。”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人在哪里？我现在就可以带人去抓他……” “问题是，我们没有证据。” 柳玄一句话就把吴警长所有的冲动都给浇熄了。 是啊，没有证据。 吴警长颓然的低下头。 第293章 潜入空屋 这句话已经压了他几十年了。 年轻的时候每次他想冲动的发布通缉令，或是带人去追查那个凶手的下落，上峰也总是用这句话把他的申请给打回来。 “你根本没有证据，要是所有警察都像你这样，凭自己一个梦就随便抓人，那所有的悬案不都能迎刃而解了吗？你简直是在异想天开！胡闹！照你这样，整个香江的警察系统全部都会混乱了！你给我安分一点，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上峰怒吼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震天响的摔门声。 而他低着头站在门口，耳边响起的是那些同事们嘲笑的窃窃私语。 而如今，已经过了这几十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柳玄，能够理解他的痛苦，也有本领能帮他一起抓到这个狡猾的凶手，能帮他的战友一家报仇。 能够把他从纠缠自己几十年的痛苦和噩梦中解救出来。 吴警长无论如何不想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没有证据，我们就制造证据。”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发了狠，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柳玄微微皱眉：“不一定非要走到那一步。吴警长，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来跟你确认那个人是不是凶手，是因为只要你能给我肯定的答案，我有办法让他自己承认，而不是要逼你做出什么违法的事情。” 吴警长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问道：“让他自己承认？柳小姐，你在开玩笑吗？他如果愿意承认罪行，就不会潜逃了这么多年，也不会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改变了自己的长相。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你再有本事，难道能操纵人心不成？” 这小姑娘再怎么厉害，也是个人啊，操纵人心，那不成妖魔鬼怪了？ 吴警长不太相信柳玄的话。 富贵于是气呼呼的瞪着他：“姐姐说可以，就是可以。” 他语气里是对柳玄的盲目崇拜与信任。 吴警长沉默了几秒，点头道：“我知道了。抱歉柳小姐，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我只是……” “没关系，是我贸然说出这种话，你不理解也是正常的。既然已经确认了那个人是凶手，我会去找出他躲藏的地方，等他供人了自己的罪行，我会录音，到时候要麻烦吴警长带人来抓捕他。” “你去查他躲在哪里？那是不是太危险了点？他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柳小姐，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请你一定不要客气，一定要跟我讲，你这是在帮我，是在帮我的兄弟，不管你要让我做什么，那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吴警长此时此刻感觉自己豪情万丈，义薄云天。 他仿佛看见胜利的曙光已经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 而老友一家人就站在那曙光之中，在向他微笑招手。 他心里忽然一酸，眼角一阵温热湿润。 他猛地转过头去，抬手假装若无其事的擦过自己的眼角。 “那就这么说定了，吴警长，如果需要你帮忙的话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您还有工作要忙吧，我们这就走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柳玄也不再逗留，起身告辞后，带着富贵离开了。 只是她没注意到，当她离开警署后，街角的树干上，一只通体漆黑的玄猫慢慢睁开了眼，而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轻盈的从树上跳了下去，迈着优雅的步伐向反方向离开了。 “姐姐，刚才那个警长好像哭了。” 富贵紧紧贴着柳玄，牵着她的手，低声说道。 他其实有点心虚，尤其是看见那警长哭了之后，更是有点愧疚。 没保护好姐姐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刚才怎么能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呢？ 越想越后悔，甚至觉得应该回去跟警长道歉才对。 “他哭不是因为你，你不用自责。” 柳玄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小傻子，虽然有时候会蛮不讲理，但大多数时候，他性格的本色还是善良纯真。 只是不知道……等他恢复记忆之后，还会不会是这个善良的人。 柳玄突然觉得有点忧伤。 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尽管她平时不会去思考，也不会说出来，但她无法否认她早已经习惯了有富贵在身边的日子。 如果他恢复记忆，离开的话…… 柳玄觉得自己也能很快适应。 但多少还是会觉得寂寞吧。 离开警署后，二人坐车回到了何俊生家的巷子口。 柳玄先用灵力探查了一番，确认何家没有人后，才带着富贵往巷子最深处走去。 王老太也不在家。 柳玄看了一眼她家门口，那双蓝色拖鞋还在门口同样的位置，而且还是那样一尘不染。 对于这个细节，柳玄始终有些在意。 但这并不是他们今天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你在那边躲好，如果王老太回来的话，你就假装在这里玩，弄出点动静提醒我。” 柳玄给富贵下达了任务。 富贵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放心吧姐姐，保证完成任务。” 有了富贵在外面放哨，柳玄放心的绕着门窗转了两圈，而后小心翼翼的撬开了门锁。 那锁年久失修，又经历风雨，生了锈，若是用寻常办法，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打开。 但柳玄自有一套办法。 潜入屋子里面后，柳玄从窗口看了一眼。 富贵蹲在门口满是杂草的花坛前，看似在捣鼓着里面的植物，小眼神却尽职尽责的看着巷子口的方向，提防着随时会出现的王老太。 柳玄便不再管外面的情况。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她转身大致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 很传统的香江底层百姓家里的装修风格，因为太久没有人居住，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 尤其是地板上。 厚厚的一层灰，柳玄走了两步，回头看看，地面上清清楚楚的留下了一串脚印。 她眉头微挑。 往其他地方看去。 并没有发现别的脚印。 这似乎证实了，在她之前，这屋子里的确没有任何人进来过。 但是…… 老赵可不是一般人。 第294章 击破幻境 依照她和道长的推测，他身后有高人相助。 既然如此，那他想要在这样的屋子里不留痕迹的躲藏，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柳玄面色沉静，轻轻的挪动脚步，不发出一丝声音的在屋子里沿着墙角往深处走。 越到里面，窗户能透进来的光线越少。 这屋子客厅不大，厨房是和客厅连在一起的开放式，厨房的右手边，有一个空着的佛龛。 寻常人家的佛龛，因为常年供奉神像，香火不断，即便是搬家之后，留下来的佛龛也依旧会残留神像留下来的微弱的力量，尽力的守护着这间屋子不被附近游荡的孤魂野鬼侵扰。 那股力量再微弱，也是属于神明的，自有神性在其中。 可柳玄看着面前这座佛龛。 她从其中感觉不到一丝令人心神平和的神性。 反而是感觉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佛龛里面窥探着她，那是一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视线。 柳玄警惕的将一小簇灵力捏在掌心，小心翼翼的朝着佛龛走去。 幽蓝色的光照亮了她身前的方寸空间，待走到佛龛跟前时，突然一个灰色的东西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柳玄侧身避开，啪嗒一声，那东西掉落在地上，而后飞快的朝角落里爬了过去，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是一只灰色的壁虎。 壁虎消失之后，那令人不适的视线也消失了。 柳玄看了眼壁虎逃窜的方向，转过身，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那个空佛龛。 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异常了。 柳玄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 客厅和厨房的区域已经检查了一遍，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也没有食物或者水源的迹象。 接下来…… 她看着那两扇关着的门。 玻璃门后应该是浴室，而木门后面是卧室。 柳玄率先朝浴室走去。 万分之一的可能，这里虽然废弃多年，但说不定浴室里没有断水。若她是逃犯，在尽量缩小自己的行动空间的前提下，躲在浴室也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玻璃门紧闭着。 柳玄走过去，抬起手，先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里面一丝动静也没有。 柳玄便推门而入。 玻璃门没有锁，推开之后，里面是一片昏暗。 窗户倒是有，只是严严实实的关着，玻璃上糊了一层鲜艳的彩纸，覆满了灰尘。 外面的光透过彩纸照进来，落在地上便不怎么亮了。 柳玄手心里的灵力照亮她身前方寸之地。 借着这点光，柳玄大概扫了一眼这间浴室。 浴室不大，因为空置许久，也没有浴室该有的那股潮气。 每个角落都有种布满灰尘的干燥。 挂着浴帘的横杆上有一只蜘蛛无声无息的沿着蛛丝往上爬，然后躲进缝隙里，似乎很是畏惧陌生人的闯入。 柳玄从门口走到洗脸池旁，又走到浴缸旁边，轻轻掀起浴帘一角。 空无一人。 地上只有她自己的脚印，没有其他人出入过的踪迹。 柳玄目光淡然，最后看了一眼，便从浴室走了出去。 但她刚转身，便脚步一顿，倏的回头。 那扇玻璃窗外，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但柳玄并没有感觉到异常的气息。 她皱起眉头，心中警惕更甚。 走到卧室门外，她仍像刚才那样轻敲了三下门才去拧门把手。 只是却没有拧动。 柳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这并不是门被锁上的那种打不开，她已经感觉到了门把手拧开的那种顺畅。 更多的像是有一股大力在另一侧死死的顶着门板，不让她推门进去。 柳玄并不强行与“那人”对抗，她往后退了两步，右手缓缓在胸前举起，灵力如火苗一般在掌心燃烧。 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右手掌心那团火苗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待幽蓝色的光接近鼎盛之时，柳玄猛的眯眼，口中无声的喊出一句：“破！” 幽蓝色火焰呼的燃起三丈高，硕大一团火球向着卧室的门飘了过去。 穿门而过的瞬间，一股极其温柔的力量，让门板静默的破碎，四分五裂的轰然倒在了地上。 柳玄踏着碎裂的门板，从容的走进了卧室里。 一进来，如坠冰窟的阴冷感觉瞬间席卷而来。 柳玄抬起手，看着手背上激起的鸡皮疙瘩，面容沉稳，表情不变，继续往里面走去。 越靠近那张床，不寒而栗的感觉越是浓烈。 床上的被子不是叠好的，也不是平整的铺着，而是凌乱的堆着，就像是什么人刚起床后随手将被子一拢。 又或是有什么人缩成一团，藏在被子里面。 柳玄右手张开。 灵力幻化成一柄长剑被她捏在手心，而后抬起，作势要朝那团被子劈下去。 可手即将落下的瞬间，却陡然转变方向，一个转身，斩向了身后。 “噗嗤”一声。 柳玄身后空无一人，但剑锋划下的那一瞬，她清晰的听见了一声布料连着皮肉被划破的声音。 灵剑消散，几秒钟的寂静之后。 “啪嗒”的响声缓慢的接连响起。 柳玄低头看去，地面上凭空出现的一滴一滴的血点子，缓缓的向卧室门口蔓延而去。 “还要继续躲吗？已经躲了这么几十年，只能活在这种肮脏黑暗的地方，不觉得累吗？” 她开口淡声说道，朝着门口走了两步。 抬手射出一簇灵力。 犹如石子落在湖面上一般，一股灵力的震荡一圈圈晕开，等到归于平静，柳玄看见面前的空间一阵闪烁，而后一个佝偻的背影出现在眼前。 这个屋子，被高人设下了幻境。 她从潜入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落入了幻境，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别人制造出来的景象。 而现在，随着幻境的阵眼，也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受伤，幻境出现了漏洞，才被柳玄击破，这个空间才显现出它真实的模样。 听见她的问话，男人停下往外走的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那张脸，那双眼……赫然正是柳玄追寻许久的老赵。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 第295章 我从来没杀过人 “你跟我无冤无仇，可你作恶多端。” 柳玄看着老赵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野兽般冷酷的双眼，淡声说道。 老赵嗤笑一声：“原来你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我不明白，就算我承认我作恶多端，但那也已经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生吧？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做过什么事？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是玄门中人，本领滔天，能看得出来我是个什么人，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见到个恶人你就要抓？警察都管不过来这些事情，你又凭什么管？” 老赵看着柳玄，眼神里的恶意像一滩臭气熏天的污水，浓烈的朝柳玄扑过来，想要让她知难而退。 “我当然管不过来，至于你，那是因为我们之间缘分不浅，我不得不抓你。” 柳玄神态从容，声音淡漠，那双眼睛看着老赵，里面并没有愤怒或者怨恨这种情绪，也因此老赵根本猜不出来柳玄到底为什么死咬着他不放。 这女人难道是个疯子吗！ “我现在住的地方，你应该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柳玄报出了自己现在的住址。 听见那个地址，老赵神情微怔，浑浊的眼珠子狠狠颤动了两下。 他久久没有出声，像是陷入了一段经年过往的回忆之中。 趁着他出神的功夫，柳玄手中的灵力从脚底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老赵跟前时，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就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灵力的去路。 柳玄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那个地址我听说过，发生过一桩灭门惨案，但是那又如何？小姑娘，你该不会想说我是那桩灭门惨案的凶手吧？” 柳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可老赵却像是被柳玄这样的眼神给激怒了，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你这是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吗？几十年前的案子，到现在连警察都找不到凶手。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就因为我无儿无女，一个人躲在这个空屋子里？我躲在这里招谁惹谁了？我都这个年纪了，想出去找个工作也根本没有人要我，只能到处找帮人搬货的活儿，勉强挣点吃饭的钱养活自己，我又没有房子，下雨下雪的我总得有个地方落脚吧？这房子都空了多少年了，我借来住一住怎么了？要是这家人搬回来我悄无声息地就走了，也不碍着谁！” 老赵激动的说了一连串的话，因为太激动，声音大到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富贵。 “姐姐，怎么了？” 为什么他竟然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难道是那个老爷爷真的藏在里面？ 那姐姐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富贵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我没事，你好好在外面守着。” 担心富贵会闯进来，柳玄高声安抚他道。 可富贵怎么放心得下？ 他满脸纠结地站在门口，脚尖不停的在地上蹭着，半晌之后，还是乖乖听柳玄的话，继续在门口守着。 “我只是一个走路都不方便的糟老头子，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要两个人前后夹击我？” 老赵阴沉沉的说道。 柳玄面色坦然： “您太谦虚了，寻常老人家也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三番四次的消失不见，寻常老人家更不可能在这种空屋子里独自生活这么久，也不可能有能力制造出幻境，让别人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随着柳玄一字字的说出来，老赵的脸色也越发阴沉，那双眼睛里迸射出凶光，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面前的柳玄撕成碎片。 但柳玄根本还没说完。 她四下里看了看，露出一脸的疑惑：“但我怎么也想不通，赵先生你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灵根，修行这件事在你身上也根本无从谈起，你身上没有灵力，是如何做到设置幻境的呢？如果说是有人帮你，可他又图什么？你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那个人帮你逃避法律的审判，本质上来说他自己也是在造业障，得不偿失。所以你们的合作到底是基于什么进行的呢？” “你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老赵矢口否认：“我年轻时是犯过一些错，但我从来没杀过人，哪里来的满手鲜血？至于你说的有什么人在帮我，那更是无稽之谈。但凡有好心人伸手拉我一把，我也不会现在还要一个人躲在这儿破屋子里面。” 柳玄认定老赵是在装傻充愣。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身后那个助纣为虐的人还没有现身。 可今天已经是打草惊蛇了，如果今天不想办法处理好这件事情，恐怕那个人又会帮老赵转移据点，他们提高了警惕，再想抓到老赵逼他承认自己的罪行更是难于登天。 柳玄将两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开始掐诀，让自己的灵力如水流一般灌进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到最后，只有老赵身前那不到一米半径的圆形区域内，柳玄的灵力始终无法侵入。 那里就像是有一个黑洞，一切试图入侵的灵力都会被吸收，消失殆尽。 老赵的右手原本捂着腹部的伤口，但他突然皱了皱眉头，右手五根手指痉挛似的抽搐了两下。 然后猛地抬头看着柳玄：“你想干什么？我就算有罪，也只是一个流浪汉擅自跑到别人家里来，这是警察该管的事情，你要是敢伤害我，我就大喊大叫，把这个巷子里的人都引过来，让他们报警抓你！” 柳玄挑眉。 看来老赵背后的人就在这附近，否则以老赵的凡人之资，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她的灵力的波动。 她要想办法逼那个人现身。 最好的方法就是从老赵下手。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跟老赵联手是有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如今老赵的藏身之处暴露，那个人却还没有放弃他。 说明至少现在那人对老赵还有所图谋，并且不愿意放弃。 那么…… 柳玄眼神一厉，手中灵力长鞭一般狠狠向老赵抽了过去。 第296章 王老太出现 老赵是看不见柳玄手中的灵力的。 在他的视角，只看见面前这个纤细的女娃子突然举起手臂，要扇他耳光。 这怎么能忍？ 虽说外面还有这女人的同党，但那人在屋子外面，就算要冲进来，那也要一段时间。 老赵眼中凶光一闪，把心一横，上前一步举起拳头就冲着柳玄的脸去了。 只是他的拳头还没有碰到柳玄，身上莫名的一痛。 “啊！” 一声惨叫从老赵口中发出来，他捂着脸颊目露惊疑的看着柳玄。 “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女人的手分明也没有碰到自己，怎么刚才自己的脸上却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老赵放下手，看见手心上也没有血迹，疑心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但这也更让他笃定了，这女人是个邪性的存在。 就是说那大公司的老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手下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怎么偏偏要找她一个女人去看风水？ 有几分本事是真的，但恐怕更多的是她暗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控制了那老板的心神。 就比如现在，她没有碰到自己，但大概是通过操纵空气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贱人，我不想对你动手，但你却不肯放过我，这都是你自找的！” 老赵阴恻恻地低吼一声，再次攥紧了拳头，狠狠锤向柳玄的脸。 但这一次他依旧没能成功。 柳玄听见黑暗中有一个阴森的声音略带恼怒的骂了一声：“蠢货！” 就是这一瞬间。 她眼睛一眯，充斥着整个房间的灵力瞬间聚拢在一起，旋转着汇聚成一把利剑，迅猛地刺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 屋子里的阴气骤然变得浓郁，随之而来的是犹如金属刺进皮肉的“噗嗤”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刺中了？ 柳玄也没有想到这一击竟然会这么顺利，但她不敢掉以轻心，仍旧以自己的灵力张开了结界，笼罩着整个屋子防止那人逃走，也保护着自己。 “既然已经交手了，何不出来见一面？你是个厉害的对手，我总得知道自己是在与什么人对抗。” 柳玄冲着看不见的角落高声说道。 老赵的脸色阴晴不定，但他多少也猜到了，是自己的帮手已经被柳玄发现了。 他不甘心。 躲藏了这几十年都没有警察能发现自己，难道今天就要阴沟里翻船，折在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手里吗？ 屋子里静静无声，没有人回应柳玄。 她却反而笑了笑。 “不出来也可以，毕竟不管你出不出来，今天这个老赵，我都是要料理的。本想着你要是愿意坦坦荡荡出来见一面，告诉我你要他干什么，或许还能有商有量的讨论一下，既然不给我面子，那就算了吧。” 话音刚落，柳玄眼神一沉，伸手抓向老赵。 霎时间，阴气大盛。 富贵在外面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刚想问柳玄发生了什么，突然看见巷子口一个瘦小的人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当机立断大声叫嚷道： “王奶奶！王奶奶！快来看，这里好多小虫虫！在咬你的菜！” 柳玄在里面听见富贵的声音，眉头一挑，侧身躲开了朝自己袭来的一缕锋锐的阴气。 也就是这一瞬间，老赵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但门口被柳玄的灵力牢牢封住，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是远在天边，他狂奔了半天，却发现自己竟然只是在原地奔跑。 “我知道，这是幻境！这都是假的，出口就在那里！” 老赵一边喘着粗气徒劳的狂奔，一边不知道是在提醒着谁。 柳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虽说都是幻境，但那也是分不同的流派和口诀的。 她制作的幻境，是前世自己钻研出来的，配合着自创的口诀，世间绝无仅有，无人能复刻，更无人能从其中脱逃。 尽管现在她实力不如鼎盛时期，但用来困住老赵这种凡人，不在话下。 他身后那人倒是道行颇深，只是他躲藏在暗处不敢现身，又要集中注意力与柳玄拼杀，自然分不出心思去顾及老赵那边。 “王奶奶你别走嘛，你的菜好可怜，都被咬得全是洞洞了，你过来跟我一起看！” 外面富贵胡搅蛮缠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像是王老太根本不被他迷惑，径直朝空屋这里来了。 柳玄这才脸色微微一沉。 那王老太又是什么来路？ 难道也是这老赵的帮手？ 柳玄心里疑惑，又有些焦急，出手一次比一次灵力，杀气一次比一次重。 那人仗着自己躲在暗处，每一次的攻击角度都极为刁钻，只是也只在前期占了上风，柳玄认真起来之后，渐渐的他的攻势便迟缓了起来。 柳玄能感知到自己的每一缕灵力割在那人身上的触感。 算下来，这人身上应该已经千疮百孔了。 “宁肯自己受伤也要护着这个老头？值得吗？” 柳玄忍不住问道。 但她来不及等到那人回答，外面突然传来王老太的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 “里面的小偷给我出来！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来了！” 柳玄眼神一颤。 而就在王老太出声之后，那与她激斗的阴气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子里的气息又变得干干净净。 柳玄顺势收回了所有灵力，狂奔的老赵感觉像是自己身上的枷锁突然消失了，一个收不住，猛地冲了出去。 撞在了站在门口的王老太身上。 两个加起来年纪直逼二百的人抱作一团摔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声音此起彼伏。 柳玄趁机走出去，指尖灵力钻进老赵皮肤里，下一秒，老赵便晕了过去。 富贵很有眼力见的一把将老赵扛在了自己肩头，抓着柳玄的手撒腿就跑。 王老太在后面破口大骂，二人只当没听见。 还好这个点街上没什么人，柳玄走到前面打了车，跟富贵把老赵搀扶进去。 “师傅，麻烦开快点，老人怕是中暑了，我们家楼下就有诊所，得快点去让大夫看看。” 柳玄说罢，转头看了看。 王老太没有追出来。 第297章 犯下那些罪行的人 大约是刚才那一下真的摔狠了，毕竟也是年过半百的老人，摔那一下得缓老半天。 司机听说老人中暑，也是不敢轻视，油门一踩车子几乎是弹射起步，瞬间窜出去老远。 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下车的时候，富贵脸色还有点发白，捂着胃部站在树下弯腰想吐了好久。 最后什么也没吐出来。 好心的司机师傅看见富贵也不舒服，还想帮忙把老赵背进去，被柳玄婉言谢绝了。 恰好龅牙龙从店里出来，看见这一幕，惊讶的跑过来。 “仙姑，这是……” 话刚出口，就看见柳玄冲他眨了眨眼。 他瞬间明白，把话咽了回去，只笑着跟那司机打招呼。 “真是麻烦您了，我家老爷子受不了热，但是又喜欢跑出去溜达，稍微不注意就会中暑。平时都让他随身带着藿香正气水的，今天他估计是又忘记了。” “老人家一定要注意啊，中暑不是小事，不当心的话很严重的。” 司机也客气的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仙姑，这人是谁啊？” 龅牙龙这才好奇的问道，低头看着被他架着的老赵。 “先把人带进屋里去，别的慢慢跟你说。” 等所有人都进了院子里，柳玄将院门关上，转头问龅牙龙：“有没有录音笔？” “啊？仙姑，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龅牙龙有点摸不着头脑，在他的印象里，那玩意儿好像只有警署的人才用得上吧。 寻常人家里备着些什么也不会备着这玩意。 “没有的话现在去买吧。” 柳玄没有多说什么，龅牙龙也就没问。 反正仙姑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打发了龅牙龙出去买录音笔，道长听见动静从里面走出来，看见老赵的瞬间，便皱起了眉头。 他伸手按住了自己怀中的葫芦。 “你这是带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人回来？” 他这葫芦里装的两个阴魂，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怎么偏偏一见到这个老头，就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咣咣咣的，撞的他胯骨生疼。 “不如道长，你替他算一卦？” 柳玄笑眯眯看着他道。 道长嫌恶的撇了撇嘴：“这人面相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替他算卦，免得折了我自己的福报，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这个人，就是我住的那间房子发生的灭门案的凶手。” “但我看他……怕是手上不止那一家人的人命。” 道长说着不愿意替老赵看相，但或许是职业病的缘故，还是多少看了两眼。 但是看完就后悔了。 这是个什么恶贯满盈的大魔头啊？ “的确是这样，这人是个连环杀人犯，他手上的人命，恐怕有些警方都还没有发现。” “那你想怎么办？那件案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要是想认罪，早就认了，也不会躲到现在。总不能严刑逼供吧？” 道长一只手安抚着自己腰间的葫芦，一只手掏着耳朵。 柳玄摇摇头：“我会想办法让他自己承认的。” 龅牙龙很快将录音笔买来了。 柳玄将老赵绑在三清祖师像脚下，让富贵关上了所有的门窗，拉上了窗帘。 在香炉里点上了三根香。 老赵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便看见黑暗中，三清祖师那双炯炯有神以假乱真的双眼。 吓得呼吸一滞，眼睛瞪大了。 柳玄趁机在他身后，将灵力送入他体内，设下了幻境。 在这个幻境之中，老赵将以受害人的身份和视角，再一次亲历一遍他自己犯下的那一桩桩罪行。 录音笔放在老赵脚下的蒲团上，清晰无比的将老赵叫喊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柳玄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 富贵坐在她脚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她袖口上垂下来的蝴蝶结。 老赵的嘶声叫喊在他听来都无关紧要，都远远比不上姐姐的衣袖吸引人。 等到老赵瘫倒在地上，像一条离水太久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息的时候，柳玄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犯下那些罪行的人，是谁？” 她俯视着老赵，目光淡淡的，没有即将为受害者沉冤昭雪的激动，也没有对连环杀人凶手的憎恶。 只是那样淡淡的，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 老赵听着她的声音，冥冥之中，好像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一丝怜悯。 他突然觉得累了。 他从来都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杀人于他而言，就像杀鸡杀鱼一样，因为有需求，所以就做了。 那年他看上那个房子，可是数了数自己所有的积蓄也不够买，要去找中介商量能不能打折，却被告知房子已经被人买下了。 他住不上的房子，凭什么别人能住？ 于是他跟踪了那家人大半年，摸清了他们所有人的日常行动规律，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阖家欢乐的周末的深夜，用自己偷摸配的钥匙打开房门潜入进去，将那一家上下老小全部杀害。 那家的男主人似乎当过兵，还奋起反抗了一下，但可惜他喝了太多酒，挥出来的拳头都是软绵绵的，跟他这一天到晚干体力活的精瘦有力的胳膊没得比，挣扎两下，被他一刀子捅进腹部，转了两圈，又顺着肚脐往下一直划开一条口子，里面的肠子器官全都看得见了，才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最好玩的是那个小女孩，浑身上下都软呼呼的，捏着像个小布娃娃，老赵记得自己的刀子捅进去，她痛得睁开眼，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可爱，甚至令他有些着迷。 女主人稍逊一筹，但女人濒死的模样，比男人要招人喜欢得多。 从那之后，他便很少干这种灭人一家的坏事了。 他专挑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但尖叫声又令人心神振奋的女人下手。 那可比杀鸡杀鱼有意思多了。 “好可惜，本来明天我要去陪我的新玩具玩这个游戏的，我已经把她带去我看好的地方了，她长得实在是很像……很像那个女人……我想，跟她做游戏，一定很有趣……” 第298章 姐姐亲亲我 柳玄眼神一变，俯身一把揪住老赵的衣领：“还有新的受害者？” 老赵眼神迷茫，显然还被困在幻境之中没有醒过来，听见柳玄的问话，也只是晃了晃脑袋，咧着嘴嘿嘿的笑。 柳玄面色凝重。 她的确没有想到，如今的老赵都已经算是半截身子入土了，竟然还有杀人的计划，而且根据他的言语推断，就在最近，已经实施了。 不过好消息是，他只是把受害人藏在了某个地方，还没来得及实施真正的虐杀行动。 不能再拖了。 “龙哥。” 柳玄提高声音叫来了龅牙龙。 龅牙龙在外面跟道长耍贫嘴，一般柳玄在里面忙的时候，他自知对玄学方面一窍不通，进去了也怕给柳玄添乱，因此都会再外面等着。 这还是第一次，柳玄这样大声的叫他，声音听起来还有一点慌乱。 龅牙龙急急忙忙跑进去：“仙姑，怎么了？” 柳玄沉声报出了警署的地址：“你去这里的警署，找一位吴警长，告诉他，凶手我已经抓到了，但是现在有新的紧急情况，请他立刻带人跟你一起过来。” “好，我现在就去。” “打车去，越快越好。” 柳玄叮嘱道。 等龅牙龙离开了，她转身看了看西南方向，脸色越加阴沉起来。 道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将拂尘一甩，搭在臂弯上，转头看向柳玄看的那个方向，一只手缓慢的捋着胡须，状若沉思。 “来布阵吧。” 半晌后，他对柳玄说道。 “正有此意。” 柳玄声音沉肃，道长说的也正是她想请道长帮忙的。 西南方向，正是何俊生家所在的方位。 寻常人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他们修道之人却能看得清楚，有一大片黑压压的如同黑云一般的阴气，正在那个方位聚集。 “富贵过来。” 柳玄没有犹豫，拉来富贵，用自己的灵力引出他身上的一缕天道金光，让他盘坐在院子中央充当阵眼。 她自己和道长以富贵为中心，将二人的灵力一层叠一层，层层叠叠的笼罩在了小院上空。 而后灵力犹如雨瀑一般垂下，将小院遮蔽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富贵睁大了眼睛，近乎痴迷的看着上空流光溢彩的灵力屏障。 “好美。” 他喃喃道。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看到什么，也不管有什么人叫你做什么，你都坐在这里不要动，最好闭上眼睛，不听不看不想。” 柳玄知道老赵背后那人擅长设置幻境，虽然她觉得有她和道长两个人的灵力护持，那人应该闯不进来，但凡事都有万一。 富贵看着柳玄：“那姐姐叫我呢？姐姐叫我的话，我一定要听的。” “我……” 柳玄顿了一下，笃定道：“即便是我叫你，也不要起来。” “你们干脆约定一个暗号，只有听到这个暗号，富贵才知道是真的你，才可以听话。” 道长提议道。 富贵眼神一亮，心里突然有个念头瞬间跳了出来。 “那……那如果是真的姐姐，就亲亲我吧。” …… 小院里一片寂静。 柳玄表情木然，没有说话。 道长也没想到富贵这小嘴巴能说出这么大胆的话，一时间也是绷紧了神经，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的看着柳玄的脸色。 但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既然是暗号，自然是要不同寻常一点的……” 柳玄一个淡淡的眼风扫过去，道长识趣的闭上了嘴。 “换一个。” 柳玄没有看富贵，只是淡声道。 可一向最听她的话的富贵这一次却不知为什么，格外的犟。 他抿着嘴，也不说话，只瞪着一双乌黑清亮的眼，执拗的望着柳玄。 柳玄被他看的心里烦躁不已。 “阴气动了。” 道长突然开口说道。 柳玄一怔，抬头望去，果然，西南方向的那团阴气已经在缓缓朝这边飘了过来。 没有太多时间能花在争执上了。 柳玄一咬牙，亲就亲吧，谁家姐姐不能亲弟弟了？ 只不过是她现在知道了富贵对自己有不一样的心思，所以总觉得有些别扭而已。 “就按你说的做，你一定记住了，除了我们约好的，其他的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闭着眼坐在这里，千万不能乱动。” “姐姐放心吧，我很乖的。姐姐不来亲我，我就坐在这里绝不起来。” 富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这会儿神色认真起来。 柳玄又看了一眼西南方的天空，跟道长进屋里去，一边打坐，一边守着神志不清的老赵。 只希望龙哥能快点再快点，希望警署的人能在那人之前赶到。 “头好痛……我的头好痛……” 随着时间流逝，老赵躺在地上开始含混不清的呢喃自语，一边痛苦的翻滚着。 他被困在幻境之中的时间太长了，认知混乱，意识错乱，已经开始有了生理反应。 道长看了他一眼，直接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了过去，短暂结束了他的痛苦。 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雷声滚滚。 雷声之中隐隐夹杂着扰人心神的鬼哭狼嚎。 “来了。” 柳玄声音低沉道。 道长微微点头，神色也是罕见的严肃正经，眉头紧皱着一甩手中拂尘，另一只手在胸前结印，口中喃喃念诵起道家咒文。 柳玄微微阖眼，以同样的手势结印。 随着念诵声响起，坐落在屋子里的三清祖师像周身隐隐约约散发出柔和却又冷厉的微光。 那双栩栩如生的眼瞳里，有悲怜的光芒涌动。 富贵坐在门外。 他一开始只是单纯听柳玄的话，闭着眼睛，不看不听不想，但屋内的咒文声入耳，不知怎的，他不知不觉中仿佛感觉自己的灵魂随着那声音飘飘荡荡，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嘴里无意识的也跟着念诵起来。 那被柳玄引出的微弱的一缕金光，在他心口处逐渐蔓延，结成一朵花苞的模样。 又逐渐生出丝丝缕缕的金线，将他周身包裹住。 突然一道白光照亮了天边。 随之而来的是“嗤啦”一声巨响，一道电光狠狠朝着小院劈了下来。 第299章 富贵陷入幻境 “啊呀，下雨啦！快收衣服！” 柳玄听见外面邻居惊慌失措的声音，和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那道闪电没能劈中小院，被灵力结界给阻挡了。 而随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这看起来，似乎只是夏日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 但那团黑云只盘踞在这条巷子上方，风吹不散。 柳玄睁开眼，屏气凝神看向小院门口。 她能察觉到有人正在慢慢的朝门口靠近。 只有一个人，且脚步蹒跚，显然不可能是龅牙龙和吴警长等人了。 就在柳玄思忖的时候，突然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 缓慢却有规律的响了三下，而后便没了动静。 柳玄朝富贵看了一眼。 只见富贵嘴巴里低声嘟哝着什么，却是很听话的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像是根本没听见有人敲门似的。 柳玄和道长对视一眼，然后起身，缓缓走到门后。 隔着一扇门，借着灵力去看外面的情况。 可当她看清外面敲门的人是谁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 毕竟早有猜测，这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门外站着的人，佝偻着腰，手里拖着一个蛇皮口袋，脚上蹬着一双蓝色拖鞋。 正是那条巷子里拾荒的王老太。 只是此刻的王老太神情间不服平日的热情和善，反而是阴沉沉的，眼神也显出几分阴森。 “我知道你就在门后面，开门吧，我来接人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一开口，声音却是个沙哑的男人的声音。 柳玄没有开门。 透过灵力，她看向王老太脚上穿的拖鞋。 她记得王老太明明是孤身一人，可家门口却放着两双拖鞋，一蓝一红，男款和女款。 当时看到的时候，她还很困惑。 现在终于明白了。 那另外一双拖鞋，是为老赵身后之人准备的。 那人恐怕是个邪修，且已经有了道行，舍弃了自己的凡人之躯，以魂体的形态附身在这个拾荒老太的身上，操纵着她为自己驱使。 柳玄笑了笑：“前辈说笑了，我不怕您给我添麻烦，但是这个人，我是绝不会交给你的。” “不识好歹。” 沙哑男声冷哼一声，王老太突然抡起两只手，狠狠往门板上砸去。 那瘦小干枯的身板，也不知道是从哪爆发出这样惊人的力气，没砸两下，门板竟然有些摇摇欲坠。 而巷子里的邻居们不知道情况，只以为是这家店的生意出了问题，客人上门闹事来了，纷纷探头探脑的在自家门口张望着看热闹。 柳玄不语，她只是转身看了一眼，确认富贵有乖乖的闭着眼睛不动弹，便默默地加固了结界后，转身回到了屋里，继续在道长身边盘腿坐下，与他念诵咒文。 而门外。 王老太的身体毕竟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折腾了没几下，也就没力气了。 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借着好心的名义，倒了碗水走到王老太身边。 “老太太，这家人怎么你了呀？你这么敲他家的门？是不是骗你钱了？哎哟我们就说嘛，这种做风水生意的，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都是凭着一张花言巧语的嘴骗你们这些迷信的人的钱！你被骗了多少钱啊？” 那人暗戳戳的打探着。 王老太接过水埋头猛喝了一气，抬头看着那人的时候，那人吓了一跳。 手里的碗一个不留神，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后退一步，再不敢好奇了，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家，推搡着还看热闹的家人进去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其他人家也有眼睛尖的发现了不对劲。 那老太太……眼睛怎么只有眼黑，没有眼白啊？ 而且脸色也不像正常人，怎么死白死白，像一堵白墙似的？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就像是鬼啊！ 加上又有第一个人先躲回去了，这些人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再加上那家店本来就是做那种生意的……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看热闹的人都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关门声震天响。 王老太表情麻木的看着那些紧闭的门，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无情无义……冷血无情……你们这些人，都该死……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那可怜的老头子和我的孩子……该死，该死的是你们……是他们……” 王老太嘴巴越张越大，嘴角几乎快要撕裂。 下一秒从她的喉咙里喷出一团黑雾，转瞬间飘散进了小院之中。 柳玄和道长同时睁开眼，对视一眼。 果然来了。 柳玄知道那人道行高深，却也没想到能够这样轻而易举的突破她和道长两个人的灵力布下的结界。 但也不是全无所得，至少那人只能以自己的本体侵入进来。 如果可以的话，正好来一个瓮中捉鳖。 柳玄移开目光，看着院子里的富贵，一颗心微微提了起来。 那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富贵就是结界的阵眼。 如她所料，那黑雾进入小院之后，便幻化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飘飘荡荡的落在富贵面前。 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柳玄知道，那个人已经开始对富贵出手了。 而此时此刻。 富贵正闭着眼跟着耳边听见的道长和柳玄的声音，念诵着咒文，突然听见远处像是有谁在呼唤自己。 那声音……好遥远，有些陌生，但又有些熟悉。 他眼皮动了动，下意识想睁眼，可下一秒想起了柳玄跟他说过的话，心跳紧张的快乐一拍。 好危险哦。 差一点他就睁开眼睛了，要是被姐姐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 他可是乖孩子，他最听姐姐的话了。 富贵定了定神，忽略了那道奇怪的声音。 可是那个声音却越来越近了。 富贵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好像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好像不是在自己的脑海中。 那个人好像就站在自己面前，即便不睁开眼睛，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人轻声的唤他：“舟儿。” 第300章 亲吻的约定 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撕裂了富贵脑海中的那片茫茫的迷雾。 他无法自控的猛地睁开眼，更加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长相。 是谁……你是谁…… 他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面容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像隔着无法触碰的一层纱。 富贵分明看得真切，却又仿佛根本看不清这人的长相。 “舟儿……” 那人的声音轻柔的唤着。 舟儿？ 舟儿时谁？谁是舟儿？ 是他吗？ 可是不对，他不是什么舟儿，他叫富贵，是姐姐给他起的名字，姐姐说是因为他命中有大富大贵之相，所以给他起名叫富贵。 他不是舟儿。 “舟儿……跟我回家吧……” 那人缓缓朝他伸出手，嘴角扬起的微笑时那样熟悉而温暖。 富贵看着看着，心里某处突然涌起一股酸胀的感觉。 回家？为什么？ 他看着那个人坚定的朝他伸着的手，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屋内。 柳玄身子一绷，刚要起身，道长一只手按住了她。 “再等等，相信他，在那小子心里，谁的话都比不上你的话管用。” 道长闭着眼，却已然将外面发生的事情洞悉清楚。 他像是笃定富贵不会让柳玄失望，所以神态自若的积蓄坐着。 柳玄抿紧了嘴唇，稍稍放松了身体，也闭上了眼睛。 富贵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一直在叫他舟儿，一直在让他回家。 那声音犹如有什么魔力一般，在蛊惑着他的心神。 突然。 屋内的念诵声大了起来。 一道清冽的声音突兀的闯进了他的耳膜，轻易的将眼前这人的声音驱逐了出去。 那是……姐姐的声音！ 富贵眼神清明了许多，他转头看向屋内。 柳玄正坐在那里，他只看得见她的侧颜，她闭着眼，淡然恬静，仿佛并不担心外面发生着什么。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他在外面。 那是因为姐姐相信他，是因为姐姐相信，他可以乖乖的听话的，完成她交给他的任务。 他坐在这里是为什么？是为了……是为了保护姐姐！ 对，没错，他的任务是保护姐姐，不能被出现在眼前的任何人给勾引的离开这个地方。 富贵脑子一瞬间清醒了，他恶狠狠的转过头去，冲着那人低吼一声： “滚！” 然后他看见面前这个人的面容开始扭曲，最后化成一团黑雾消失了。 富贵被这场景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而后紧紧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他只需要牢记姐姐跟他说的，闭上眼睛，不看不听不去想。 世界安静了几秒钟。 富贵的心再度沉静下来。 可是没有安静多久。 “富贵，过来。” 他听见柳玄在叫他。 下意识的睁开眼，看见柳玄就站在院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姐姐？你怎么在那里？” 富贵疑惑的问道，转头一看，屋子里空无一人。 姐姐不在，道长也不在，那个被他们抓回来的老爷爷也不在。 “道长师傅他们人呢？” 他困惑道。 “柳玄”淡淡开口：“事情已经结束了，道长有事先离开，我们也该回去了。快走吧。” “哦。” 富贵挠了挠头，虽然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闭眼了一会儿，所有事情就都结束了。 但既然姐姐这样说了，那肯定没问题。 他正要起身，却突然想到了之前的约定。 于是坐着没动，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柳玄：“姐姐。” “嗯？” “柳玄”应了一声。 见富贵坐着不动，眉头微皱：“你在干什么？快过来，时间不早了。” 富贵愣住了，他也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的看着柳玄，最后只轻声道：“姐姐，你不记得了吗？” “柳玄”表情沉下来：“记得什么？” 富贵不说话了。 他直直盯着面前这个“姐姐”。 见她毫无反应后，一股出离的怒火在心中腾起。 坏家伙！ 竟然假装是他的姐姐！ 不可饶恕！ 随着他的怒火一起越烧越旺的还有他心口处的金色花朵。 原本隐没在他的衣领里面，可富贵越想越气，胸膛急剧起伏。 那朵花也逐渐显出形状来。 “柳玄”这才看见富贵心口处的金光，神情一怔，而后大骇。 “你——” 她这次开口，声音赫然是王老太口中发出的那沙哑的男声。 “你太过分了！” 富贵大喊一声，下意识抬手狠狠一划。 耀眼锋利的金光瞬间斩断了“柳玄”的身体。 倒在地上的两截身体冒着滚滚黑烟，而后凝结成一簇，疯狂的朝院子外面逃窜。 可富贵心口的金光追着黑雾而去，在它逃出去之前，先将它搅了个稀碎。 然后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好厉害的小子。” 屋内，道长看着外面，由衷的叹了一句。 柳玄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 恰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了警笛声。 柳玄用灵力探了探，确认是龅牙龙带着吴警长他们赶来之后，才起身走了出去。 可刚迈出门槛，就看见富贵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她。 “姐姐——” 他不管不顾的扑了过来，狠狠撞在了她身上。 柳玄下意识伸手抱住他，然后看见，一股微弱的黑气，化作一柄锋利的刀，狠狠的刺入了富贵的脊背。 柳玄呆住了，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 富贵瞬间就没有了声息，要不是温热的鼻息还喷洒在她颈侧，他几乎就像是没有了生命体征一般。 “别慌，先把他放下来。” 道长也吓了一跳，但到底年长沉稳，帮着柳玄把富贵平放在地上。 富贵的手指还紧紧攥着柳玄的袖口。 他像是拼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将眼睛撑开一条缝。 “姐姐……你不记得了吗……” 柳玄眼睫一颤，手指哆嗦着，半晌，俯身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富贵的手倏然松开，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柳玄头脑中一片空白。 她死死盯着富贵的脸，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 第301章 把她的富贵救回来 “柳小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吴警长走进来的时候，柳玄正失魂落魄的蹲在地上看着富贵，不眨眼，也不做声。 他叫了柳玄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为难的看向了道长。 “这位……大师……柳小姐跟我说抓到了我们一直在追踪的一个凡人，他在哪里？她还说有他认罪伏法的证据……” “喏，人就在那里，只不过太闹腾，被我们打昏了，可能要一时半会儿才能醒来。你们要不先在这儿坐会儿，阿龙，去给人家倒几杯茶来。” 道长笑呵呵的安抚着不明所以的警署的人。 又看看地上的富贵。 那黑气已经是那个神秘人的背水一战之计了，也是他最后仅存的生命能量，全部都用来做出了这最后一击。 他潜伏在暗处，目标是柳玄，没想到这小傻子不要命，冲上来用自己的身体帮柳玄挡了。 道长叹了口气， 伸手掀开富贵的衣服。 就看见一大片黑斑从胸腹中心的位置向四周扩散，只堪堪在靠近心口的位置停了下来。 “万幸，万幸这小子有天道金光护体，死不了。” 道长松了口气。 “怎么可以只是死不了？” 柳玄喃喃自语，抬起头来看着道长。 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却有着从不曾在她眼里出现过的迷茫。 “我们得救他。” “当然要救他，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我觉得是应该把这个扫把星给处理了，再继续把他留在这里，谁知道还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道长没好气的踹了倒在地上的老赵一脚。 那边吴警长和几个警员正在听录音笔录下的内容，当听见老赵亲口叙说自己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的时候，己任脸上的表情都极端愤慨。 无他，就因为老赵的语气，那样的沉迷其中，完全没有一丝悔过，反而满满都是对美好过去的怀念和享受。 “没人性，这种家伙，怎么能活到现在的，真他娘的是祸害遗千年啊。” “不过也没用，到头来还不是被我们抓到了。” “你真好意思说，是你抓到的吗？明明是人家大师抓到的。” “不过那大师还真有两把刷子啊，看起来年纪轻轻娇滴滴的，还有这手段呢，该不会给他上刑具了吧？” “不能……害，你不懂，这就是玄学，有说法的。别管那么多了，把这个人带回去，那可是大功一件，咱们今年奖金又翻番了！” 那些警员聚在一起兴奋的叽叽喳喳。 柳玄充耳不闻，她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富贵体内，却感知到富贵全身的筋脉，除了心口处，都已经被黑气给堵死。 她的灵力就如同涓涓细流，翻不过太行山去。 道长在一边看着她，神情也有些不好受，伸手推了推她。 “来吧，我把这孩子弄到床上去，躺着舒服点，等这扫把星被带走了，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救他。” “老头……富贵兄弟咋了这是？” 龅牙龙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一个凡夫俗子，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他只看到富贵突然朝仙姑冲过去，两个人撞在一起摔在地上，然后仙姑……仙姑亲了富贵兄弟一口…… 然后富贵兄弟就不省人事了。 他本来还以为富贵是幸福的晕过去了。 可现在看着仙姑和老头的表情，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啊。 “中招了。” 道长言简意赅。 龅牙龙却更懵了。 中招？中什么招？ 哦，说起来…… “老头，外面怎么有个老太太倒在门口啊？我生怕是碰瓷的，都没敢上去扶她起来，就听她趴在那一直念叨着什么该死不该死的……” 柳玄听见这句话，面色一变，猛地冲了出去。 走到门外。 果然看见王老太趴在地上，满身的脏污，神情呆滞。 柳玄蹲下去，拽着她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你有办法是吗？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们要找老赵做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老赵抓的那个受害者，被她藏在哪里了？” 柳玄问得急切，见王老太只是眼神涣散的喃喃自语，眼神里多了几分烦躁。 吴警长跟了出来，看见她这样，有些不赞同道： “柳小姐，这老太太看起来精神有点问题，而且人家年纪大了，你别这么粗暴嘛。” “她是同党。” 柳玄冷声说道。 吴警长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他不敢相信的仔细看了看王老太的脸，啧了一声。 “现在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了？年轻人戾气重打架闹事也就算了，怎么连这些老头老太也不安分呢？” “对了吴警长，龙哥有没有跟你说，那个男人，又抓了一个受害者。” “……靠北，他没跟我说啊！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这可是大事！” 吴警长愣了两秒，随即气急败坏起来。 转身大声招呼着屋子里自己的手下。 “别在那聊天打屁啦！有活儿了，快来。” 说罢又转头看向柳玄：“已经动手了吗？尸体在哪？柳小姐，这可是大功一件，你放心，我会如实向上面汇报的，到时候，会让上面给你们店里颁一面锦旗，还有嘉奖，少不了你的。” “我不需要那些。” 柳玄声音淡淡：“但是抱歉，人在哪，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撬开他的嘴了。吴警长，请你尽快把人带回去审问吧，他的口供都在录音里面，至于那个新的受害者的性命，就掌握在你们手里了。” 她现在无心再管什么连环杀人案，什么灭门凶手。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她的富贵救回来。 “至于这个老太太，建议你们也一并抓走，这么多年来，她帮助老赵躲避警察的追踪，或许还有别的事情。” “这……柳小姐，你不帮我们一起吗？” 吴警长有点搞不明白了。 这柳小姐，先前对这件事情可是很积极的，怎么现在一下子态度就变了？ 该死的，他们警署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对这个案子一筹莫展啊。 他觉得要彻底结束这个案子，必须有柳玄的帮助才行。 第302章 为什么流泪 “抱歉。” 柳玄哪里能不明白吴警长的意思。 只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只能淡声说道。 吴警长脑袋都要抠破了，眯着眼笑得竟然有几分谄媚的对柳玄说道： “那要不然这样吧，柳小姐，我们把人带走，我们负责审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但如果这个人嘴巴实在撬不开，或者……或者有什么别的怪事发生的话，我们会以警署的名义向你们店下订单，出资寻求你们的帮助，你看这样如何？” 他就不信了。 这柳小姐看起来是一副恬淡模样，可她真要是那么心如止水，也不会在这里开家店挣钱了。 既然她想挣钱，那事情就好办了。 她要钱，他就给她送钱，她收钱替他办事，那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柳玄眉头皱起来。 没等她开口拒绝，道长先一口应下了。 “没问题，警长您放心，到时候就算阿玄这丫头没空，我也会去帮忙的。” 一边说，一边冲着柳玄眨了眨眼。 意思是有钱不赚王八蛋，送上门的生意，怎么能让它跑了呢？ “你？你是……” 吴警长上下打量了道长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怀疑。 道长于是挺起了胸膛，拍了拍胸口自我推销道： “警长，您别看我年纪大，咱们这一行，就是年纪越大越吃香，说起来，这丫头有好多处理不了的事情，都是我帮忙她才能圆满完成任务。而且，我还是富贵那小子的师傅，算起来，辈分比他们都大。请我去给你们帮忙，你不会吃亏的。” 道长信誓旦旦的，一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腰间。 那里挂着的葫芦越加躁动不安，仿佛有什么在里面叫嚣着要冲出来。 警长奇怪的看了一眼他的腰，又看看柳玄。 见柳玄依然是面色平静，看也不看这边一眼，态度也根本没有软化的迹象，吴警长也只好死了这条心，勉强答应了道长。 警署的人七手八脚的解开了老赵身上的绳子，给他戴上手铐的时候，他恰好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茫然的看着眼前窜动的人头，老赵晃了晃脑袋，眼神恢复了几许清明。 “你们……你们干什么？” 他沙哑着嗓音质问道。 “我们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警长一个大步跨过来，劈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老赵脸上。 这一下，老赵彻底清醒了。 他环顾四周，像是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阴戾。 “警察就能随便抓人吗？你们最好是有我犯罪的证据，要不然，等我被放了之后，你们现在抓我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告你们，告到你们丢了工作，告到你们倾家荡产！” “呵呵。” 吴警长冷笑一声：“你还学会用法律保护自己了？不过可惜了，香江的法律，不会保护你这种早就该下地狱的人渣！别跟他废话，把人带回去！” 警员们摁着老赵的脑袋将他扔进了警车里。 吴警长却没有立刻跟着上车出发，而是仍旧站在柳玄跟前，低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好半晌，才叹了口气，低声道： “不管怎么样，这次是真的要多谢你，柳小姐。我兄弟一家的仇，总算是能给他们报了。他们要是泉下有知，也能安心去投胎了吧。” “不用谢我，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天道的安排。像他那样恶贯满盈不知悔改的人，迟早都会有报应的。被法律判决发落，对他来说，或许反而是最幸福的结局。” 她这话一出口，吴警长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了起来。 “幸福？那种家伙凭什么能得到幸福？他就该下十八层地狱，该被油锅炸被火烧被雷劈，就该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凭什么他能……” “吴警长，慎言。” 柳玄抬眼，淡淡看着他。 “老赵有什么样的下场，是他的命数，但你不要因为他而造口业，不值得。” 吴警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看起来，似乎情绪平静下来了。 “你说得对，我不该这样，他们在地下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我这样。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要撬开那家伙的嘴也是一场硬仗。道长，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好说好说。” 道长乐呵呵的，送走了警署的人，听着警笛声呼啸着远去，他才关上门，转身把腰间葫芦解了下来。 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 “出息，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他都被抓到了，判刑还不是早晚得事？怎么就非要这个时候按捺不住想出来呢？” 他是在跟葫芦里面的那个女鬼对话。 说完后，他看了看柳玄，本来想跟她顺便说一说这女鬼的来历。 但看柳玄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来吧，阿龙搭把手，把富贵抬到里面去。” 道长和龅牙龙一起把富贵抬进屋里，放在了三清祖师像脚下。 柳玄站在门口，一眼看过去，三清祖师的眼神似乎透着哀伤的悲悯。 那悲悯看得柳玄眼眶一热，一滴泪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涌了出来。 柳玄一怔，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指尖潮湿的感觉有些陌生。 她看着自己的指尖。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柳玄从未流过泪。 她还记得上一世母亲去世前曾说过她是个怪物。 一出生就不会哭，也不笑，明明只是个皮肤皱巴巴的小婴儿，可是目光那样沉静的看着周遭的人，把医院的护士都吓了一跳。 说她那眼神，不像一个婴儿，反倒像是看破俗世的老者。 可是现在，她却流泪了。 为什么？ 是为什么流泪？ 因为富贵？ 因为富贵为了救她不顾自己的性命？ 柳玄心中困惑不已，但没等她想明白其中原因，越来越多的泪水从她双眼中滚落。 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道长听见声音回头一看，也是愣住了。 “你……你哭啥，富贵又没翘辫子，有我们俩在，还能让他被阎王爷带走不成？” 第303章 细长黑影 龅牙龙也是不敢说话。 他也从来没见过仙姑流泪的样子。 虽然说他和仙姑，满打满算其实也认识才不过几个月，仙姑以前在别的地方时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但是就这几个月的相处看下来，在他心里，仙姑是实实在在的女强人。 不是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帮派女大佬那种女强人。 而是性格上，不软弱，情绪稳定，遇见什么事情都能轻飘飘的从容面对。 龅牙龙觉得，这样子的仙姑，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那些打打杀杀的女大佬要厉害得多。 他觉得仙姑应该会永远都是那个样子。 所以现在看见柳玄流泪，他紧张得喉咙都缩紧了。 他想……他想上前去，抱抱仙姑，帮她把眼泪擦干。 可仙姑即便是在流泪，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样沉稳，淡漠。 清瘦的身体像一竿秀珠，清清淡淡却拒人千里的站在那里，任凭泪珠从美丽的脸庞上滚落，任凭双眼通红再怎么惹人怜爱，她周身透出来的气势还是那样沉静。 龅牙龙望着柳玄，心里心思百转千回，鼓励自己的话说了几十遍，可看着柳玄的双眼，却怎么也迈不动双脚。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废了。 一个男人要追求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伤心脆弱的时候，向她献上自己坚实的胸膛和温暖的怀抱。 不只是臂膀和胸膛，如果仙姑需要，他这条命都可以献给她！ 可是……可是该死的！ 他现在根本连朝仙姑走一步都做不到！ “哎哟瞧你这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欺负你了，可怜的。赶紧擦擦，快擦擦。” 龅牙龙对柳玄是满心的怜惜却没办法做出半点反应，道长就没什么顾忌了，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走过去在柳玄脸上胡乱抹了一通。 龅牙龙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轻点……” 话音刚落，道长拿开手帕。 就见柳玄脸上表情懵懵的，被泪水打湿的头发胡乱黏在脸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凌乱。 龅牙龙：“……” 对不起仙姑，都是他没用，他应该在道长动手之前先过去的。 道长帮柳玄擦了眼泪，就拉着她走到了富贵跟前。 一低头，看见富贵毫无生气的躺在自己面前，柳玄感觉自己的眼泪又有些不受控制了。 “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哭唧唧的，有这功夫，跟我一起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道长故意拉下脸，不悦的道。 柳玄自己心里也觉得奇怪。 她还没弄清楚自己流泪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也还不清心里那种酸酸胀胀，还有点钝痛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但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给她思考那些问题。 “龙哥，麻烦你去门口守着，从现在开始，不管什么人都不要让他们靠近。” “尤其是那些八卦的街坊邻居，别让他们扒着门缝偷看，逮到一个赶走一个，要追问，就说我们协助警方办案，要问就去问警察去。” 道长补充了一句。 龅牙龙担心的看了柳玄一眼，打起精神道：“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他做不到给仙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但这些琐碎的事情还是可以办到的。 有龅牙龙在外面守着，柳玄和道长分别盘坐在富贵身体两侧，同时开始结印念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道长手中的拂尘时不时在富贵头上挥舞两下，像是在驱赶什么，又像是在为谁引路。 柳玄释放出的幽蓝色的灵力温柔的将富贵包裹其中，缓慢而又坚定的无数次尝试着冲破他筋脉里的那层黑雾的屏障。 在黑雾的团团围绕之中，富贵心口处的金光依旧闪烁耀眼。 只是富贵的意识现在陷入了昏迷，没有他的自主驱动，柳玄也没有办法引导那束金光。 “富贵，醒来吧。” 柳玄口中念诵着咒文，垂眸看着富贵的脸庞，心里却在默默的呼唤着。 这样子太安静了，她不习惯。 她还是希望她的富贵，是那样健康活泼，开开心心的。 道长开始念诵寻魂的咒文。 柳玄紧随其后，手上变换手势，阵阵灵力如水波一般荡漾开去。 她此刻心里都是富贵，没有注意到，感知到她的灵力的道长，瞬间诧异的睁开了眼睛望着她。 这丫头……怕是再过不久，又要渡雷劫了…… 道长惊叹于柳玄境界的突破速度如此之快，恐怕再过几个月，他在她面前便再也不敢托大了。 或者说，到那个时候，放眼全香江的玄门中人，恐怕也没几个是这丫头的对手了。 独步天下？ 玄门自古就是人才辈出，没人敢这样猖狂的说出这种话。 但道长却莫名觉得，这个用来形容将来的柳玄，恐怕都是对她的一种折辱。 两人念诵咒文的声音不大，但威力却不小。 在无人注意的那些阴暗的角落，无数暗中窥伺人类阳气的恶鬼被灵力和咒文声扰得灰飞烟灭，也有无数迷失方向的孤魂野鬼循着声音的指引，渐渐清晰了脑海中归家的路。 可富贵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一直到天黑。 龅牙龙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 本来想开口说话，可是看着这二人都在专注的念诵，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也生怕自己说话不是时候，万一坏了事，害了富贵兄弟…… 只好拿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看黑蓝的天空，又看看屋内。 因为怕打扰到他们，所以他没有去开灯。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三清祖师面前的两盏电子蜡烛亮着红光。 本是诡异的颜色，可有道长和柳玄在，也变得有些温馨了。 龅牙龙百无聊赖，半晌，索性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坐在地上，盘着双腿，两只手搭在膝盖上，装模作样的无声的嘴唇一开一合。 说的却尽是附近餐馆里的好吃的菜名。 突然，一股风从外面吹过来。 龅牙龙打了个哆嗦，觉得有点冷，两手抱着胳膊搓了搓，睁开眼一看。 两道细细长长的黑影赫然就在他面前。 第304章 让他回来的办法 龅牙龙一时间大脑犹如宕机了一般，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呆呆的仰头，顺着往上看去。 只见这两个黑影仿佛是两个人，但身形过于高挑，少说都有两米，头上都戴着一顶尖头高帽，那帽子的尖端几乎要戳到天花板上去了。 稀奇的是这两个人分明就站在他眼前，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儿眯着眼睛，都看不清这两个人的脸长什么样子。 只知道随着这两个人慢慢靠近，他身上那种冷飕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跟被关在了冷冻室里似的。 “你们是谁啊？怎么进来的？” 人对于陌生的，奇怪的事物总是本能的会产生一种恐惧。 龅牙龙亦是如此。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默默的站起来往屋子里道长的方向挪了两步。 但随即想到，仙姑可是拜托他守着院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的。 刚才他是看天色晚了，那些八卦的邻居也都回家去烧饭接孩子去了，这才关了院门回到屋里，守在这门口的。 现在这两个人闯进来，那不就等于是他没做好仙姑交给他的任务？ 那不就是在仙姑面前狠狠打他的脸吗？ 一想到这个，龅牙龙顿时恼羞成怒了。 那点被隐藏了许久的古惑仔的嚣张气焰瞬间燃烧，瞪着眼睛对着两个人语气不善的问道。 他又转头看了看门口，更加疑惑了。 院门还是紧紧关着的，而且锁也没有被破坏，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还打扮成这样，还挺别出心裁，别的贼闯进人家里，要么就是头上套个丝袜，要么就是带个面具，这俩倒好，从上到下都打扮了。 那两张怎么也看不清的脸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长长的垂下来，随着他们的走动，在身前一晃一晃的。 怪瘆人的。 但是那又如何？ 当他龙哥是吃素的吗？他当年在佛爷手底下混的时候，说不准这两个小贼还在哪里拧螺丝呢。 龅牙龙见那两个人不回答，顺手把小板凳抄了起来。 “喂，聋了吗？听不见龙哥在问话啊？别动，再往前走一步，给你们脑袋开瓢哦！” 他好像找回了从前的自己，凶神恶煞的吼道。 柳玄原本沉浸在念诵咒文之中，龅牙龙的叫声将她思绪引了回来，一睁眼看见面前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龙哥，回来。” 她急忙出声制止要对那二人动手的龅牙龙。 可龅牙龙听见她的声音，反倒觉得胸膛里更加充满了男子气概，迫不及待的要在柳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风。 “仙姑，你和道长忙你们的，救富贵兄弟要紧，这两个小毛贼交给我就行。” 龅牙龙信誓旦旦的，感觉现在的自己在仙姑眼里的形象一定十分高大伟岸，想想还有几分窃喜。 可是下一秒。 其中一个人影突然闪现到他面前来。 那动作，快到龅牙龙根本没看见那人有任何动作，那张模糊的脸就已经怼到了他眼前。 龅牙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刚要破口大骂，突然觉得不对劲。 眼前这张脸，上一秒还像是被雾气笼罩一样，迷迷蒙蒙的，可下一秒，仿佛雾气被风吹散，显出原型来。 那是……那是怎样一张……鬼哭狼嚎人间炼狱的脸啊…… 龅牙龙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好像自己的灵魂被一只巨大的黑色骷髅手给狠狠抓住，扔进了无间地狱，在那里历经了十八重酷刑，浑身皮肉都一寸寸溶解，骨头也被烧成灰烬。 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哪怕张大嘴拼命的呼吸，空气也进不来半点。 面皮涨得像快要爆炸的红色气球，眼珠都快要从眼眶里迸裂出来。 “手下留人！” 柳玄见势不好，一手射出一道灵力袭向那弯腰站在龅牙龙面前的黑色人形。 灵力射中那人的瞬间，那人却幻化成一团烟雾消散开来。 而后那烟雾又在转瞬间出现在柳玄身后。 阴冷的感觉瞬间爬满背脊，柳玄身子猛地僵住，不敢动弹。 “汝为凡人，竟敢袭击鬼差，该下地狱！” 冰锥一般的声音狠狠凿在柳玄脑袋里，几乎要将她的神魂都击穿。 柳玄咬着牙，硬生生忍住了喉头的腥甜。 下一秒，从她胸口穿过一只黑雾缭绕的骷髅手，直直向富贵抓去。 柳玄一咬牙，灵力覆盖满手，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了那只骷髅手。 “他还没死，你们不能带他走。” 她的声音因为脑袋里的剧痛而微微颤抖，但没有一丝一毫退让的意味。 “找死！” 黑色人形震怒，骷髅手半途转向，弯折一百八十度后抓向柳玄的心口。 柳玄紧咬着牙关：“他是天道之子，身负天道气运，我是在帮你们。若你们抓走了他的魂魄，那岂不是违背了天道，那样的后果，你们又承担得起吗？” 她一字一句从牙关里挤出来。 缓慢靠近的白色人形动作一顿。 与抬起头的黑色人形对视了一眼。 而后闪现至富贵身边，白色的骷髅爪子探向他的心口。 柳玄眼睁睁看着它的手没入富贵的胸腔。 几秒钟后。 白色人形口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尖锐痛苦的哀嚎，它的腕骨与富贵的胸口相接的部分，突然开始滋滋的冒出滚滚黑烟。 “阿玄！” 道长一直岿然不动，这时候突然怒目圆睁，爆喝一声。 柳玄也顾不得自己的痛苦，猛地伸手抓住了富贵的手握在掌心，一边快速的念诵招魂的咒文，一边在心里一遍遍的呼唤富贵的名字。 来了，来了…… 她能感觉到富贵那被黑雾逼出身体的残缺的魂魄就在附近游荡，可无论如何他却不愿意回到这具身体里。 为什么？ 要怎么才能让他回来？ 要怎么才能…… 柳玄心急如焚，额头上冷汗一滴一滴滑落。 突然间。 她念咒的声音一顿。 有什么办法才能让富贵回来？ 这个办法，她……是知道的啊。 柳玄呆呆的看着富贵苍白平静的面容，心口紧了紧，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挪动双腿跪坐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 黑色人形早已从柳玄身后撤离，扶着断了一只手的自己的同伴，警惕的看着柳玄。 第305章 姐姐偷亲我 柳玄没有回答，她只是跪在地上，然后直起上身，目光紧紧盯在富贵脸上。 白色人形虚弱的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形态，他缓缓将自己的身躯与黑色人形融合，借此来缓解自己的压力，然后低声说道： “这件事不对，这个人确实有古怪，我们今天不该来这一遭……走吧。” 说罢，一黑一白两个人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瘫软在门口的龅牙龙，身体像死鱼打挺一样颤抖了一下，突然一骨碌坐了起来。 他眼神茫然的看看自己，又看看院门口。 奇怪……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坐在地上？ 嘶——喉咙好痛，全身哪里都痛，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 “仙姑，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龅牙龙见道长和柳玄停止了念咒，这才晕晕乎乎的站起来，出声问道。 然而下一秒，他就定在了原地，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柳玄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坚定的俯身，对着富贵的脸亲了下去。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亲到的是哪里。 原计划是亲脸颊。 但好像有些许偏差。 嘴唇触碰到的是软软嫩嫩，还有点q弹的部位，那种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要用牙齿轻轻咬一口…… 柳玄眼睫颤动，竟然觉得这样的亲密接触，好像感觉挺不错的样子。 她闭着眼，嘴唇在那上面轻轻磨蹭了两下。 就在这一瞬间。 耳畔仿佛有一阵风急急刮过。 就在下一瞬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仙姑！你在干什么！” “姐姐，你偷亲我啊。” 龅牙龙的怒吼声仿佛远在天边，而柳玄唯一听见的，是熟悉的声音带着羞涩笑意的轻声呢喃。 柳玄身体一僵。正要起身的时候，一双臂膀却轻轻的环抱住了她。 “姐姐，刚才好舒服，你再亲亲我好不好？你再亲亲我，我就不痛了。” 富贵撒娇的声音像小猫爪一样在柳玄心口上挠着。 这感觉有点太过奇妙，也实在陌生，柳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猛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冲了出去。 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龅牙龙人都傻了。 他站在门口，望着被柳玄打开的院门，哪怕那里早已经不见了柳玄的身影，他也依旧痴痴的看着。 屋里。 道长扶着富贵坐了起来。 他这会儿其实也有点尴尬。 虽然他也知道这两个人实际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毕竟从认识以来，这二人就是姐弟相称，而且他这双还没有昏花的老严，先前也并没有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有这种苗头啊。 今天他们俩做的约定是要柳玄亲富贵一口的时候，他虽然也觉得怪，但勉强说服自己姐弟之间关系亲密，也不算什么。 可是刚刚……刚刚他们俩亲上的，可是……那可是嘴唇啊！ 而且富贵这小子醒来后，说的那是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偷亲，什么舒服！ 这……这样暧昧的台词，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看出来不对劲了吧！ 道长眼神复杂的看着富贵，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 富贵伸手揉了揉脑袋。 “姐姐没事吗？” 他对道长问道。 道长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你们俩这是……唉，算了，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跟我这老头子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富贵这小傻子的爱情树都开花了，他跟俊生他娘什么时候八字才能有一撇啊？ 说起来，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还得跟老板娘通个气才行，让她先跟阿玄聊两句，省的两个孩子日后在家里尴尬。 这么一想，道长一骨碌爬起来就去打电话去了。 富贵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 他刚才虽然是昏迷的，但又好像把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头脑似乎比从前清晰许多，但有些地方还是被迷雾笼罩。 “富贵兄弟。” 龅牙龙磨磨蹭蹭的挪到富贵身边，哀哀的叫了一声。 富贵转头看他，眼神清明。 龅牙龙讷讷道：“我……我能不能打你一拳？” 富贵皱了皱眉：“为什么？” 他声音微冷，不像从前那样带着傻气的软糯，神态也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只是龅牙龙今天受了太多刺激，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富贵的变化，他自己一脸纠结的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不打你了，那就抱一下吧，咱们以后，还是好兄弟。” 说着，也不管富贵答不答应，二话不说用力抱住了富贵，还在他背后拍了两下。 “这事儿本来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懦弱，不敢表白，也不敢有所行动，错失仙姑的爱情，是我咎由自取。你啥也没做错，你只是……近水楼台而已。而且，你确实长得比我帅那么一点点，比我高那么一点点，也比我讨人喜欢那么一点点。” 龅牙龙越说，越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算了，不说了，这事儿，越说越想哭。 他又在富贵背上大力拍了两下，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富贵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沉。 柳玄离开小院后，一直闷头往前冲。 这个时候正是晚间最热闹的时候，路边的小摊和饭馆子里都坐满了人，路上还有不少下班的，接孩子放学的行人。 柳玄一个人在街上晃荡着，渐渐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漫无目的，看见路边有卖肉包子的摊位，忍不住停下来，下意识的转身。 可身后却是行色匆匆的陌生路人。 那个永远都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富贵，不在。 柳玄怔愣了半晌，忽然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 好奇怪。 好奇怪的感觉。 像是心里莫名其妙空了一块，有种不知来由的焦躁不安。 心上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摊主开口询问要不要买包子，才回过神来。 她犹豫了一下，买了几个肉包，然后便慢慢的往家里走去。 刚看见小区的门牌，远远的就看见红姐拢着披肩站在那儿张望。 看见柳玄的时候，红姐踮脚招了招手，朝她跑了过来。 第306章 阿月搬走 “红姐，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吗？” 柳玄也朝着红姐走了几步。 红姐跑到她跟前，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是道长打了电话回来，告诉我你一个人回家来了。怎么不带富贵一起？你看看你还买了富贵最爱吃的肉包子，一会儿他回来看见这些，肯定要高兴坏了。” 红姐打开袋子看了看，抬头对着柳玄笑道。 听见红姐提起富贵，柳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他……我忘记带他一起回来了。” 她思来想去，编了个没什么说服力的借口。 红姐看起来丝毫没有怀疑，只是亲亲热热地拉着柳玄的胳膊往小区里面走去。 “正好我炒了菜，但是忘记煮饭了，这些包子正好做晚餐的主食。待会儿我再打个电话，把道长和龙哥他们也都喊回家里来吃饭，早上买的饼还剩不少，热一热跟这些包子一起够咱们吃的了。” 柳玄看着红姐，嘴唇抿了又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道长没有跟你说别的什么吗？比如……我和富贵……” “啊，说了的，他说你们今天经历了一些非常危险的事情，都累坏了，一会儿吃完饭你们都给我早点休息，可不准熬夜。尤其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时候不睡觉，就坐在那床上打坐。打坐能有睡觉舒服？比睡觉更能恢复精神？今天你得听我的话，早点睡。” 柳玄心里的石头渐渐落了地，便认真应了一声。 道长没把那件事情告诉红姐也好，不然的话她可能都不知道在红姐面前要如何自处。 更要紧的是她现在头脑里和心里都是一团乱，待会儿富贵回来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富贵。 难道要若无其事的还像以前那样，姐姐弟弟亲亲热热的？ 那样粉饰太平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且她如果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富贵想必也会伤心。 唉……她是无论如何不想看到富贵伤心难过的。 柳玄觉得头好痛。 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秒，脑门上就挨了一记轻弹。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小心越叹气越容易变成老太婆了。” 柳玄没做声，心里却又叹了口气。 算了，事已至此，她又不能逆转时间，去改变过去发生了的事情。 只能接受现实，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家后，红姐放下肉包子就去打电话叫道长他们回来吃饭。 柳玄在门口颓废的站了一会儿，才呼出一口气，走到沙发旁坐下。 但一转头，却看见了立在卧室门口的两个行李箱。 那好像是……是阿月当时跟他们回家之后不久，阿辉送过来的，是阿月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 怎么拿出来了？ 柳玄皱了皱眉，起身朝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虚掩着，柳玄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阿月靠着床边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搭在床沿，头枕着胳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的两条裤管空荡荡的落在地上，看得人心里一阵抽痛。 床上堆着衣服，都是阿月常穿的，还有她经常看的一些书。 地板上另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了她的洗漱日用品。 阿月这是……要离开了？ 柳玄暗自猜测，走到旁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毯子，轻轻盖在阿月身上。 她动作尽量放轻了，但阿月还是被惊醒了。 睁着迷蒙的双眼，看清楚来人是柳玄之后，她又放松下来，脑袋又枕回了胳膊上。 “阿玄姐姐。” 她叫了柳玄一声，声音像是哭过了一样，沙哑哽咽。 柳玄心里一软。 虽说先前，她和阿月之间有过不太愉快的交流经历。 但那一切都只是基于她没有根据的揣测而已。 阿月在她心里，始终还是那个温柔腼腆，乖巧安静的小妹妹。 而且她小小年纪，先是丧母，后又被亲生父亲打断双腿，又目睹父亲杀死自己最亲近的大哥…… 虽然跟着他们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阿月除了有些沉默之外，看起来似乎已经从阴霾中走出来了。 但柳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在接二连三经历那样恐怖的事情后，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摆脱心里的阴影。 “要走了吗？” 柳玄在床边坐下，低声问了一句。 阿月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是往她这边靠了靠，乖巧的把头放在柳玄的膝盖上，又闭上了眼睛，很是疲惫的样子。 “那……还回来吗？” 柳玄轻声问。 阿月睁开眼睛，笑了笑：“阿玄姐姐还希望我回来跟你们一起吗？” “当然，我们都很喜欢你，你对我们来说，早就是家人了。” “家人……真好，原来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家人……” 阿月喃喃自语，脸上的笑容满是开心和满足。 “如果阿玄姐姐希望我回来的话，那我就一定会回来的。你们是我的家人，这里是我的家，我总归是要回家的嘛。” “嗯。” 柳玄应了一声。 “啊，阿玄你在这里啊，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白天的时候，佛爷来了一趟，让阿月今天就搬回去，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吃完了饭，我送她走。佛爷说他派来的人会在小区门口等着。” “一起吧，先好好吃完饭。” 柳玄不希望离别的伤感情绪会影响了吃饭的温馨时光。 红姐看了她们一眼，又安静的出去了。 柳玄陪着阿月坐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声和道长等人的声音，这才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 只不过是隔着门听见了富贵说话的声音，怎么她的心脏会跳得这么快？ 柳玄皱着眉头，捂着心口，试图让心跳平缓下来。 “阿玄姐姐，你不舒服吗？” 阿月见柳玄捂着自己的心口，担忧问道。 柳玄摇摇头，正准备说话，卧室门再度被推开。 她抬头看去，然后愣住了。 富贵站在门口，脸上的膏药被洗干净了，露出原本俊朗的容貌。 身高腿长，宽肩细腰的往那一站，莫名的她就有点移不开眼了。 第307章 不是为了男人 “姐姐，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呀？” 富贵见柳玄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莫名的也有些害羞，伸手抠了抠脸，小声问道。 柳玄回过神来，撇开目光。 “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富贵听她这样疏离的语气，顿时委屈上了。 “这是我家呀，还要敲门吗？” “这是你家，但这不是你的卧室，以后要进来，记得敲门。” 柳玄声音淡淡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富贵紧抿着唇，没答应，却也没走，就那样杵在门口。 阿月转头看着富贵。 她从前心里对富贵是有着嫉妒的，嫉妒富贵和阿玄姐姐那样亲密无间，嫉妒富贵干净简单的孩童心性。 她甚至动过不好的念头。 可现在，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没机会了，她再看着富贵，心情平和了许多。 但是，她不会放弃的。 阿月低下头，一抹奇异的光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就算不能像富贵一样被阿玄姐姐放在心尖上疼爱，至少她也要排在第二位。 她不能容忍自己在柳玄心里，连其他人都比不过。 “富贵，我要走了。” 阿月闭了闭眼，抬头看着富贵，微笑着说道。 富贵这才把目光转向她。 阿月愣了一下。 她觉得，富贵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可是她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奇怪。 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好像眼前的富贵，跟从前有哪里不一样了似的。 更让阿月觉得奇怪的是，她跟富贵说了她要离开，可富贵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对。 如果是以前，知道她要离开，富贵一定会情绪激动的扑过来，抱着她说舍不得她。 富贵这是怎么了？ 阿月咬着嘴唇，轻声道： “富贵也希望我再回来的对不对？” 她眼神中有了几分期待。 可富贵却依旧沉默着没有回应。 阿月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她好像终于明白，富贵的眼神是哪里不一样了。 冷漠。 那是一种冷漠。 是自从认识以来，她从未在富贵的眼神里看见过的冷漠。 只是他隐藏的极好，在面对柳玄的时候，那种冷漠根本都看不出来。 只有在面对柳玄以外的其他人时，那种冷漠才会丝丝缕缕的释放出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富贵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是他们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还是……还是说，她在暗中所做的那些事情，被他们发现了？ 阿月手心猝然冒出一层冷汗。 可是……她又觉得不太像。 如果她做的事情被发现了，为什么阿玄姐姐却没有任何反应呢？ “阿月姐姐当然可以再回来啊。” 柳玄也察觉到了富贵异常的沉默，抬头看向他。 富贵满脸无害纯真的表情，笑嘻嘻道。 “对了姐姐，老板娘让我来喊你们出来吃饭，走吧。” “嗯。” 柳玄点点头，在阿月面前蹲下，背着她走出了卧室。 富贵跟在二人身后，看着趴在柳玄背上的阿月，眼神有些阴沉。 但下一秒，他脚步一顿，眼神又恢复了澄澈，表情也透着一丝迷惘。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红姐做的可口的饭菜，道长毫不客气的先坐下了，只是出于位数不多的一点残留的作为客人的自觉和礼貌，没有先动筷子，而是紧攥着筷子眼巴巴的望着姗姗来迟的柳玄等人。 目光看似不经意的从阿月身上扫了过去。 “可算是来了，快坐下快坐下，赶紧开饭，老头子我都快要饿死了。” “红姐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龅牙龙也一副馋的不行的样子，但他还算情商高，先恭维了红姐一番。 红姐如今在家里越来越休闲了，每天出门的时候仍旧打扮得美艳无双，但回到家，便卸了妆发，换上棉麻材质舒服的家居服，端的是一副洗手作羹汤的贤良淑德的做派。 只不过她不是为了男人这样的。 她从前也不屑这样的生活，认为以家庭为中心团团转的女人有些愚蠢。 但自从住进了这个家里，有了阿玄和富贵这两个弟弟妹妹，她才体会到了原来为自己的家人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一种愚昧的自我牺牲和付出。 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热爱生活。 “少贫嘴，只管吃你的，要是合你的口味，就常来吃，反正也不多你们两双碗筷的。” 因为爱着柳玄和富贵，连带着也对道长和龅牙龙亲近了起来。 但是她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 等阿月说了自己要走的事情，大家也都表示了遗憾。 但阿月分辨得出来，这一大桌子人，真正因为她要离开而觉得难过的，只有红姐和阿玄姐姐两个人。 道长和龙哥就不说了，本就是跟她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 真正让她心寒的，还是富贵。 在餐桌旁坐下后，富贵就一直粘着柳玄，不停的帮柳玄夹菜，即便柳玄对他的态度微妙的有些不冷不热，也依旧毫不气馁。 可是，富贵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过她。 阿月就坐在柳玄的另一边，默默吃菜的时候，听见旁边两个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热情似火的互动，心里本来已经压下去的嫉妒的苗头又开始疯狂滋长。 “阿玄姐姐，我想吃那个肉。” 实在憋得难受了，阿月拽了拽柳玄的袖口，低声道。 她话音刚落，富贵瞬间变得幽深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脸上。 阿月下意识的浑身绷紧了，没有涌起抬头与他对视。 直到柳玄帮她夹了肉，又自己吃饭去了，富贵才移开了视线。 阿月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才发觉不过短短几秒，自己手心里竟然都出了一层汗。 她不敢再尝试，安安静静的吃完之后，便双手放在膝盖上沉默的坐在位子上。 饭后，红姐把轮椅推了出来。 柳玄和龅牙龙拎着行李箱和小包，等红姐推着阿月出来了，一行人送阿月去小区门口。 阿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第308章 捅破窗户纸 看见柳玄等人从小区里走出来，阿辉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走了过来。 “阿玄小姐，佛爷让我来接阿月小姐回家去。” “借一步说话。” 柳玄点点头，把手里的包交给富贵拎着后，跟阿辉走到了角落里。 “佛爷为什么突然要接阿月回去？阿月在这里才住了不到一个月，是有什么急事吗？” 柳玄有些在意。 阿月留在他们身边，显然恢复的要比在医院里更好。 柳玄觉得，也应当会比在佛爷身边恢复得更好。 这种时候把阿月接回去，对阿月的身心恢复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而且这些天来，佛爷对阿月不闻不问，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询问阿月的身体近况，课件佛爷对这个女儿并没有那么关心。 那又是为什么，突然急着要接阿月走，甚至都等不到明天白天，一定要深夜将人接走呢？ 阿辉摇了摇头：“佛爷这次并没有跟我说因为什么事，我也只是听命办事。” 柳玄听他这样说，也只好作罢。 阿辉再怎么是佛爷的得力助手，也不可能对佛爷的心思一清二楚。 “那阿月回家之后，如果有什么情况，还要麻烦您及时告知我们了。” “那是一定的，佛爷知道阿玄小姐对阿月小姐这样姐妹情深，一定也很开心的。佛爷这次还让我给您带话，阿月小姐的家也是您的家，要是想妹妹了，随时回家来，哪怕小住两天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阿辉笑着道。 柳玄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应下。 龅牙龙和富贵把阿月的行李放到了后座，道长将阿月抱进了车里。 “阿玄姐姐，你会来看我吗？” 阿月扒着车窗，依依不舍的看着柳玄的脸。 柳玄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在家里要听佛爷的话，记得好好吃药，也别总是待在屋子里，偶尔也要坐轮椅出去转一转，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 “嗯。阿玄姐姐，我会想你的，还有富贵。” 阿月有些迟疑的看了富贵一眼。 富贵这会儿却又像是恢复了正常了，眨巴眨巴眼睛，眼眶湿润了一片。 “阿月姐姐……你要是不走就好了。” 他小声的嘟哝着，要哭不哭的样子像是舍不得阿月离开。 阿月本来应该感动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眨眼，就又想起来在屋子里的时候，富贵看着她那森冷的眼神。 她于是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声。 等车子驶过街角，不见了踪影，道长和龅牙龙招呼了一声，也回去店里去了。 “我们也回去吧。富贵你在前面先走，我跟你阿玄姐姐说两句话。” 红姐挽住柳玄的胳膊，轻轻推了富贵一把。 富贵还沉浸在阿月离开的悲伤中无法自拔，见自己被排挤了，委委屈屈的哼了一声，加快脚步一个人往前走。 “阿玄，你看看最近有没有时间，黄爷想请你吃顿饭，说上次的事情他很满意，想再跟你当面道谢。顺便，还有另外一件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黄爷那个人，警惕心很强的，重要的事情只会亲自跟别人讲，不会通过我传话。不过总归都是赚钱的买卖，我觉得吧，你去见他一面，问问是什么事，如果不棘手的话，接下来也不错。谁也不会嫌赚钱的活儿多，对吧？” 柳玄沉吟了片刻。 老赵那边的事情，现在已经有吴警长接手调查了，不需要她再花费多大的精力。就算吴警长需要人帮忙，道长也可以去搭把手，她这边的时间的确是空下来了。 虽然店里现在每天都有固定前来算卦的人，但大多是些家长里短的，那点微薄收入根本是杯水车薪。 “好，我会去的。” “那我明天就联系黄爷那边，定好时间我再告诉你。” 听见柳玄答应了，红姐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但她总觉得，阿玄如今一直在跟这些黑帮大佬做生意，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口碑反倒是在黑道上打响了。 到那时候，难不成她家妹子，也要成为黑帮赫赫有名的大佬不成？ 要真是那样，以后这店铺生意该怎么做，倒也是需要仔细规划一下才好。 红姐是真心把柳玄当做自己的亲妹妹，这会儿已经开始帮她考虑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情了。 等两人慢悠悠的走到楼道口时，富贵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姐姐，你们好慢。” 富贵低声说道。 他背着光站着，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中。 柳玄乍一看去，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身上有股陌生的气息。 可再定睛细看，富贵已经撅着嘴委屈巴巴的朝她走过来了。 “行了行了，不就占用你姐姐几分钟的时间吗？瞧这小子委屈的。还是你们感情好，一刻也分不开。” 红姐话里有话的揶揄着。 柳玄眉头一皱：“红姐……” “不用多说，你们两个我也认识很久了，上一次我也跟你谈过了。阿玄，姐姐我还是那句话，能抓住的时候就要珍惜，别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红姐拍了拍柳玄的肩膀，又假假的瞪了富贵一眼，然后率先往楼道里走去。 “姐姐，我听懂了，老板娘是在告诉你，要好好珍惜我！” 富贵这个时候突然反应变快了起来。 还没等柳玄有什么回应，他先高兴的叫了起来。 前面的红姐听见声音，忍不住笑了出来。 柳玄脸上一热，有些气恼的在富贵掌心掐了一把。 “就你话多。” 她低声斥道。 富贵笑嘻嘻的，绕着她尽说些没脸没皮的要姐姐珍惜自己的话，直到进了电梯，才算安静下来。 柳玄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红姐，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看来道长还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红姐说了。 柳玄也没抱太大希望道长会没有说她和富贵不小心亲吻的那件事。 这层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了，在红姐面前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尴尬。 红姐也没有缠着柳玄问东问西，她态度自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柳玄知道，有些事情还是改变了的。 第309章 开门见山 比如当富贵缠着她的时候，红姐从前会数落富贵，现在却只是抿嘴一笑默默走开。 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讯息，柳玄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大，也忍不住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第二日，她照旧带着富贵在店里给三维客人算卦。 到中午的时候，前后各来了一通电话。 一通是红姐打来的，已经订好了跟黄爷会面的时间，就在今天下午，在店铺附近的小茶馆。 另一通是警署打来的。 柳玄也没想到，这老赵昨天才被吴警长带走，今天他就来求助了。 “柳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样显得我们警署很无能，但是事情实在是邪门。你不知道，昨晚上我们整个警署有审讯犯人经验的同事，几乎是通宵轮流对那老赵进行讯问，可他嘴巴严实得很，硬是一个字也不往外吐，给他听录音，他只说那个人不是他，话也不是他说的。而且你知道吗？就在今天早上，那些审讯过他的同事们一个个的都病倒了！就连我……就连我也是……一早上窜得我人都要去了，这会儿是刚刚才好一点才抓紧来给你们打电话的，求求你们谁能来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吧。” 道长凑在听筒旁边，跟柳玄一起听着吴警长的话。 闻言眉头一挑：“那死老头子本事倒是不小，难不成他的帮手不止一个？” “那个没有肉身的邪物已经死了，要是还有帮手……难道是王老太？” 柳玄说完后，就觉得不大可能。 但是凡事都有万一。 “道长，我下午要去跟黄爷见面，要不然你抽空再去那巷子里看一眼，看看王老太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啊。” 道长答应得爽快。 心里暗自琢磨着正好顺路还可以去何母家里坐坐，看看家里还有什么需要男人处理的不，比如修个水管，换个灯泡啥的。 柳玄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先把王老太那边处理好，别只想着你自己那点事情。” 被她点破了心里的小九九，道长面色有些尴尬，恼怒的翻了个白眼：“你个小女娃，还教训起我来了，这还要你说？我是那么不着调的人么？” 说着，午饭也不在店里吃了，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精神十足的便出门了。 龅牙龙今日在码头帮忙，说是那边有个生意可以谈，一早就出去了。 只有她和富贵两个人，柳玄也懒得做饭，带着富贵下了馆子，填饱肚子后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赶往跟黄爷约的茶馆。 刚到茶馆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独具特色的灰袍人。 黄爷坐在灰袍人身边，亲自帮他倒茶。 “姐姐，你不喜欢那个人吗？” 富贵观察着柳玄的表情，突然问道。 柳玄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不记得我们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了吗？” 当初富贵和那个灰袍人还动了手。 富贵脸色一僵，眼神迟钝的放空了两秒，然后坦诚的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柳玄噎了一下，没好气的在他头上轻敲了一记，牵着他走进了茶馆。 “黄爷。” 走到黄爷身边，柳玄打了声招呼，又对着那灰袍人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 黄爷笑眯眯的招招手：“来了，坐，尝尝这泡茶怎么样？” 柳玄在对面坐下，给自己和富贵倒了一杯。 富贵一口喝完，脸一垮：“好苦。” 黄爷大笑道：“富贵兄弟，这茶水可不是这么喝的，你要慢慢的品。” “可是我好渴。” 富贵是不讲道理的，茶叶水不好喝，柳玄帮他单独要了一壶柠檬水。 “今天找你来，是想正式介绍你们两个人认识。你们俩呢，一个是我信任多年的大师，一个是我新认识的厉害的小友，我觉得既然都是同道中人，那你们互相交流交流，互通有无，对你们来说，也一定是有帮助的对不对？” 黄爷笑着看看柳玄，又看看灰袍人。 柳玄眉头微微皱起来。 据她了解的，黄爷身边的风水道士少有能跟他多年的，大多活不过一年就会因为各种事情暴毙。 这个灰袍人，竟然已经跟黄爷合作了许多年？ 她看着灰袍人的眼神不由得警惕审视起来。 灰袍人微微抬头，柳玄只能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视线，却又依旧看不见这人的真容。 “黄爷谬赞了，若论真正的道行，我不及这位小友十分之一。” “前辈不用这么自谦，我现在的本事如何，我自己也是知晓的。” 柳玄不动声色。 黄爷见两人在这互谦，笑道：“还没给你们介绍呢，柳小姐，这位是沙先生，你别看他穿着打扮奇怪，但高人嘛，都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沙翁，柳小姐您应该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黄爷，我们直接开门见山吧。红姐告诉我说这一次也是有活儿要交给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呢？还是看风水嘛？” 柳玄无意继续兜圈子，直截了当问道。 黄爷不计较。 或者说，他还挺喜欢柳玄这样，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直来直去，说话利落干脆。 “这件事情，不知道佛爷有没有跟你提过？” 黄爷开口，却是先问了柳玄这个问题。 佛爷？ 柳玄摇摇头：“近来佛爷没有联系过我，是什么事情？” 话一出口，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涉及到佛爷和黄爷两个大佬，该不会是帮派之间的纷争吧？ 那种事情，她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一个不小心怕是两头得罪，都讨不到好。 黄爷是老江湖，自然看得出来柳玄在担心什么，笑道： “不用紧张，这件事情，虽说也跟我们帮派之前有关系，但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不过想来柳小姐也不太清楚。是这样的，香江的老港督年纪大了，马上就要卸任了，下个月新港督上任，到时候必然要颁布许多新的政策，整个香江的所有势力恐怕都要经历一场大波动。所以我想请沙翁和柳小姐一起，帮我们忠仁堂算一算，未来三十年的气运如何。” 第310章 什么事情比家人重要 柳玄没有立刻揭下这个工作。 她沉默间，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黄爷说的这些话里，有两个令她不得不认真对待的重要信息。 一个是香江港督换人。 一个是港督换人这件事会对香江各大帮派势力产生不小的影响。 各帮派大佬在这件事情上必然都会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不然稍有不慎，可能更替迭代的就不只是港督这个位子了。 香江黑帮层出不穷，帮派大佬也并非轻易能坐稳的。 佛爷着急把阿月接回家去，可能也跟这件事情有关？ 但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如果这件事情对香江黑帮来说这么重要，那么佛爷应该能猜到，黄爷也会第一时间来找她帮忙测算帮派运气。 为什么佛爷作为与她关系比黄爷更近的存在，却没有第一个来找她，却任由黄爷抢占了先机？ 是佛爷的疏忽，还是…… 还是佛爷在故意考验她？ 想到这一层，柳玄脸色更加难看。 黄爷亲自出面请她帮忙，她如果拒绝，那就是拂了黄爷的面子。 但如果这是佛爷故意设下的陷阱，那么她若是直截了当答应了黄爷，那佛爷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柳玄心下微沉。 她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抱歉，一个帮派三十年的气运，实在是件太过庞大的工程，以我现在的修为，恐怕难以胜任。黄爷……” 柳玄沉吟着，打算婉言谢绝。 可黄爷却一摆手：“柳小姐不用谦虚，我沉迷玄学不是一年两年了，自打坐上忠仁堂头领这个位置，我就一头扎进了玄学风水的圈子里。浸淫了这么多年，虽然在修行上还是个门外汉，但好歹也算是锻炼出来了一双慧眼，什么人有多高的道行，有多强的能力，不说一眼能看出来吧，只要请这个人帮个小忙，我也能看出一二。 柳小姐也不是头一回帮我了，你有多大的能耐，我不听你谦虚，我只信我自己看出来的。要我说，放眼整个香江，唯一能与柳小姐你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沙翁了。但沙翁毕竟年长你许多，柳小姐可谓是真正的少年天才，玄学天骄啊。” 黄爷一通天花乱坠的吹捧，柳玄却表情都没变一下。 她淡淡看了那灰袍怪人一眼。 她能感觉到，对方也正在看着她。 “三十年的时间，的确太久了，而且算卦算的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局面，而是一种恒久变换的趋势。若以三十年为跨度去算，即便能算出来个结果，也不见得有多准确。”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说的话却是极其客观公道。 柳玄微微挑眉，然后点了点头。 黄爷笑着：“我也知道这事情有些为难，也因此才会把你们二人请到了一起。柳小姐，沙翁，你们二人是香江玄学界最厉害的两位人物，我相信你们二人联手的话，区区三十年，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这件事关系到我忠仁堂上上下下近一万号兄弟的未来，事成了，报酬必然配得上你们付出的努力。” 柳玄皱眉，本想说这不是报酬多少的事。 可那沙翁却抢先一步问道：“多少？” 柳玄闻言，诧异的看向他。 这人看不出来，竟然还是个在乎物质报酬的俗人？ 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四处寻找机会挣钱的俗人呢？ 见沙翁心动，黄爷眼底笑意更深：“三套房，地段任选，初次之外，还有十万现金。怎么样？” 柳玄眉心一跳。 地段任选的三套房？ 黄爷这次可是大出血了。 虽然现在香江的放假还没有高到那么离谱，但也绝不便宜，何况地段还没有限制。若是选在了今后寸土寸金的地段，那再过几年，转手卖出去，收益能翻好几倍。 柳玄忍不住在心底计算起来。 沙翁却是直接点了头。 “我没问题。” 干脆利落。 而后跟黄爷一起转头看着柳玄。 “柳小姐意下如何呢？还是说，你对这条件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已经得了沙翁的同意，黄爷再对着柳玄的时候，便有几分笑里藏刀威胁的意思了。 柳玄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水，轻轻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瞥见两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佛爷？” 柳玄惊讶的叫出声。 黄爷面上笑容立刻消失了，阴沉沉的看着自顾自走过来，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富贵身边的男人。 “好巧啊，我和阿辉在附近谈生意，要走的时候看见黄爷的车子，想着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黄爷竟然在跟我的干女儿喝茶呀？我不请自来，应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还有这位是……黄爷，介绍一下？” 佛爷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黄爷。 黄爷牙关都咬紧了，脸颊肌肉鼓动两下，隐忍下来没有发作。 “这位是玄学大师，沙先生，不过佛爷向来对风水玄学不感兴趣，应该也不会好奇我们在谈的事情……” “黄爷这话说的，我以前是不相信，但现在全香江的黑帮谁不知道我有一个算卦无比厉害的干女儿？你当着我干女儿的面，说我对玄学不感兴趣，怎么，挑拨离间呐？真不厚道。” 佛爷笑眯眯的，转头冲柳玄道：“阿玄，黄爷应该没有跟你说我的坏话吧？他这个人呐，就是这样，脸黑心也黑。哦对了，你今天有没有空啊，阿月晚上刚回家，还有点不习惯，今天精神不太好，我想请你和富贵去家里吃个饭，顺便陪陪阿月。你也知道的，她现在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俩了。” “佛爷，我和柳小姐的事情还没有谈完呢！” 对佛爷当面要把人喊走的行为，黄爷十分恼怒，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一旁的阿辉立刻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按在腰间。 佛爷抬手阻止了阿辉的动作。 然后对黄爷笑：“都一把年纪了，还脾气这么暴躁，医生没告诉你，要学会平心静气吗？再说了，阿玄是我的家人，哪有什么事情比家人的事情更重要呢？你说呢，阿玄？” 第311章 她的首要任务 混黑帮的人大多都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对待手底下的兄弟平日里自然是和和气气，拔刀相助。 可是临到关键时刻，插兄弟两刀的人也是不计其数。 但或许就是因为每天过着这种刀口舔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最信任的兄弟背叛甚至杀害的日子，香江这些黑帮，上至大佬下至最底层跑码头的小混混，对家人这种关系都有着近乎执念的追求。 又或者这是华国男人刻在骨子里的秉性，成家立业，不管立的是大业还是小业，总归只要有了一份能养家糊口的本事，就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 因此当佛爷当众说出柳玄是他的家人的时候，黄爷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柳玄如果是佛爷的家人，那就意味着她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有冲突，只要有争抢，她就一定会以佛爷的事情为先，其他人，即便是他黄爷，也得往后稍一稍。 该死的老东西！ 他分明不信这些玄学的事情，干什么一定要把这样厉害的仙姑收入自己囊中？哪怕自己不用，也绝对要断了别人的路？ 黄爷觉得佛爷胸腔里那颗心脏八成是用最脏污的臭水沟里最恶臭的烂泥捏成的。 “可是佛爷，你我都清楚彼此的性格，你是那种不信命不信天不信神佛，发生什么事情都相信人定胜天的大英雄，你把仙姑留在你身边也没用啊，还不如高抬贵手，让仙姑帮帮我这个封建迷信的老哥哥，也耽误不了仙姑多长时间，不过是算一卦说几句话的功夫……” 黄爷心中对佛爷的意见已经大得没边了，但当着柳玄的面，还是要咬紧牙关硬是挤出一丝微笑来。 可恨的是佛爷却无动于衷，甚至扯出一抹冷笑来。 “我干什么要帮你？你也说了，大家心知肚明，现在是香江黑帮生死未卜的重要时刻，我作为信义帮的头目，我当然是要以自己的帮派存亡为首要大事，阿玄作为我的干女儿，作为我信任亲近的家人，她的首要任务当然也是帮我保住信义帮。至于黄爷你？你手下能人异士那么多，也不差我干女儿一个吧？你瞧瞧，这旁边坐着的不就是一个厉害人物吗？要我说，老哥哥，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那边挖墙脚吧？你也别惦记我的人，要不然，别怪我仁至义尽了。” 他说话斩钉截铁，没有给黄爷留半分情面。 说完，便扭头看着柳玄：“阿玄，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跟黄爷说吗？没有的话，要不然就顺便跟我走吧，早点回家，阿月看见你们一定很高兴。” 柳玄有点无奈。 佛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要是还想留下跟黄爷谈生意，那未免太拂佛爷的面子了。 “抱歉黄爷，你说的那件事情，我想这位沙先生一个人也能完成，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对黄爷微微颔首，柳玄带着富贵，跟佛爷上了车。 等柳玄等人离开了，黄爷坐在位子上，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 穿灰袍的沙翁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声道： “我一个人要测算帮派三十年的兴衰，工程太过庞大了。而且黄爷，为您工作了这么多年，您是了解我的身体情况的。我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经是个……如果再让我独自承担那样大的业果，恐怕不仅给不了您想要的，就连我这条命都保不住。” 说完，他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站了起来。 “不过我还是很愿意帮黄爷做事的，希望您能尽快找到可以替代柳小姐的人，我会尽全力跟他合作。” 然后便走了出去。 黄爷脸色阴沉沉的盯着灰袍人的背影，突然猛地伸手，将他喝空的茶杯狠狠捏碎。 果然新港督上任，帮派前途未卜，一个两个的就都开始不把他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了是吗？ 他就不信了，把整个香江翻个底朝天，找不到两个比这二人更厉害的玄学大师！ 柳玄坐在佛爷的车上。 佛爷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浑身透着一股低气压。 就连神经大条的富贵，也察觉到了佛爷情绪的不对劲，一时间不敢随便开口说话了。 车厢内异常的安静。 柳玄并不在意。 她大概能猜出来佛爷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内心忐忑，惶恐不安，长长记性，不要再随便跟其他帮派大佬有接触。 虽说先前她接黄爷那边的工作，佛爷也并没有过多干预或是阻止，但看起来他也并不是一点都不介意。 或许在佛爷心里自有一条底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或许不小心踩到了那条神秘的底线。 但那也只是佛爷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她如今是个生意人，有员工要养活，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在她心里，排在首位的压根不是什么佛爷，也不是什么信义帮。 而是她自己要做的事情。 “佛爷干爹，我们现在是去你家找阿月姐姐吗？” 或许是实在受不了车里沉闷窒息的氛围，富贵忍不住扒着座椅，转头看着后座的佛爷问道。 佛爷静静看着富贵，几秒后，刚要开口回答，车子突然一个急刹。 车上三人身子都狠狠往前一冲，富贵最惨，脑袋磕在挡风玻璃上，疼得惨叫出声。 柳玄也忍不住伸手揉着撞在前座椅背上的额头，皱着眉头看向车外。 “怎么了？” 佛爷扶着椅背缓着，不高兴的问道。 阿辉开车一向很稳，这还是头一回这样。 阿辉过了几秒才沉声回答：“佛爷，前面路被人堵住了。” “堵住了？怎么，是有人闹事？” “不是……是被警察拉了警戒线，看起来是有什么案子发生了。” 佛爷看着前方，没说话，突然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 “阿辉，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我们的地盘？什么人敢在我们地盘上闹出要警察拉警戒线的案子？” 他声音低沉，暗含不悦。 第312章 佛爷求卦 香江九龙黑道帮派林立，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彼此之间早已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和制衡。 各帮派的地盘划分都是有明确界限的，那些古惑仔在自己的地盘上再怎么嚣张跋扈，一旦到了别的帮派的地盘，都得夹着尾巴做人，除非是在自家大佬那里领了任务前去寻衅滋事的，要不然都会尽量避免与别的帮派的人发生冲突。 毕竟那是在别人地盘上，要是自己无缘无故的闹事，就算被打死了，尸体被扔到自家帮派聚集地门口，大佬也只会派人用麻袋装了扔进海里去，根本不会多管闲事的帮出头。 所以，在信义帮的地盘上，竟然出了需要警察出动的事情，而佛爷一点都不知道。 他此刻表情不太好看，叮嘱柳玄和富贵在车上等着，跟阿辉下车往人群聚集之处去了。 柳玄静静盯着佛爷的背影，而后微微皱眉。 她并没有刻意去看佛爷的面相，但是仅仅只是随意一瞥，也能看出来佛爷脸上隐隐的黑气。 不过，并没有血光之灾，所以她也没有跟着前去。 富贵一个人在前排坐不住，委屈巴巴的扭着身体看着柳玄：“姐姐，我来后面跟你坐一起好不好？” “一会儿佛爷就回来了。” 柳玄直接拒绝了。 她现在就连与富贵对视，心里都会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主要是富贵心性单纯，从来都是心里有什么话，下一秒就直接说出来了。 对一个人的感情也全然不加掩饰。 尤其在与柳玄把事情说开了之后。 他现在看着柳玄的眼神，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那根本不是单纯的弟弟看姐姐的眼神。 尽管富贵心里并没有更加过分露骨的感情。 但那种清澈的热烈的眼神已经让柳玄有些无法招架了。 被柳玄拒绝的富贵露出小狗一样湿润可怜的眼神。 但柳玄直接扭过头去视若无睹。 富贵完全看不出来柳玄对他的刻意闪躲，兀自没话找话的跟柳玄跨频道的聊着天。 直到佛爷和阿辉回来。 “佛爷，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见佛爷上车后脸色难看的要命，柳玄也有些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佛爷闭上眼深呼吸两下，才沉着声音道： “是帮派纷争，不过，不是该把警察吸引过来的事情。” 接着便有些疲惫似的闭上了眼睛。 柳玄见佛爷不说，便看向阿辉。 阿辉没有立刻启动车子，显然也是要跟柳玄说这件事情的。 “是有个小帮派，在我们的地盘上闹事，抢了给我们交保护费的小摊贩，我们的兄弟去帮人出气要把钱抢回来，被那些人围殴了。关键这种帮派之间的寻衅滋事是很常见的，通常警察也就是意思意思就算了，而且这次是那些人在我们地头上挑事，警署的人就算要管，也该站在我们这边才对。可是这回不知道那些人给警察塞了多少钱，分明是我们的人被捅了一刀，可警察却还偏帮那些人。” “好坏哦，警察不应该是好人吗？为什么要帮拿刀子捅别人的人？” 富贵气愤极了。 阿辉摇摇头，叹了口气：“从前我们在警署上下打点，政府那边也送了不少好处，安生了很多年，但估摸着就是因为港督换人这件事情，新港督的态度不明，所以那些人就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那应该不是针对信义帮，恐怕这阵子，全香江的黑帮日子都不好过。” 柳玄沉吟道。 阿辉点头后，缓缓启动车子继续朝佛爷家里驶去。 佛爷沉默了半天没说话，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阿玄，黄爷今天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啊？跟干爹说说。” “黄爷也是为了港督换人的事情，想让我帮忙测算他的帮派未来三十年的气运。不过我拒绝了，三十年的气运不是随随便便能算出来的，不仅需要算卦的人有极强的本领，有深厚的修为，更要紧的是会极大的有损算卦之人自身的运势。我还年轻，没有那个实力和资历接下这种大工程。” 柳玄如实相告。 佛爷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一只手在自己的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直到远远能看见巷子口了，才又开口道： “不用三十年那么久，算一个帮派的气运，在对你伤害不太大的情况下，你最多可以算到多少年？” 柳玄闻言，转头看向佛爷。 佛爷也正看着她，眼神似笑非笑，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却又带着一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 柳玄沉默了。 车辆缓缓在巷子口停下，佛爷却没有开门，也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柳玄，等着她的回答。 柳玄知道佛爷当然没有那么好心，所谓的对她伤害大不大，难道佛爷真的在乎么？ 不是的，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装模作样而已。 或者说，只是为了在柳玄面前表现出自己和黄爷对她态度的差别。 所谓的“家人”，自然多多少少还是要表现出一点关心的嘛。 柳玄知道自己再怎么沉默也是躲不过去的了。 思忖了一会儿，笃定道：“十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若要更久，恐怕怎么也得是黄爷身边那位沙翁那样的长者，才能够有足够的修为去测算了。不过……佛爷，您是想……” “如今时局变换不定，我要想带领信义帮继续发展壮大，自然也是要与时俱进，不惜动用一切手段的。以前我或许不信玄学，但现在我的任何决定都关系到信义帮上下那么多兄弟的未来甚至生死存亡，我可不能再一意孤行了。” 佛爷神色凝重，再看向柳玄的时候，眼神里甚至有了几分恳求。 “阿玄，从你初到香江，一直到现在，干爹也给过你不少帮助吧，阿月又跟你感情那么好，把你当亲姐姐，你帮干爹的忙，就等于是在帮阿月的忙，对不对？” 佛爷生怕柳玄会拒绝自己，于是搬出了阿月，试图打感情牌，面上还要挤出温和的表情来。 第313章 恢复记忆的征兆 柳玄没有立刻答应。 “佛爷，能否容我考虑一下？您知道的，如果是算您一个人的运势，那我二话不说肯定答应的，只是算一整个帮派的运势，实在不是什么小事。” 柳玄认真道。 佛爷见她这样坚持，也不强求她立刻就答应，只笑呵呵道：“当然，这是大事，你当然要好好考虑，就算答应了，我想也不可能立刻就开始算，对吧？我知道的，那老黄头有时候就会叫人去外地采买许多风水用品，给他手下那些人用，阿玄，如果你要用到什么东西，你别客气，尽管跟干爹说，就算是要拿天上的星星来做星盘算卦，干爹我也一定想办法给你把星星摘下来。” 佛爷态度看似温和，实则已经不给柳玄断然拒绝的机会了。 柳玄神情淡了下来，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等阿辉帮佛爷打开车门后，自己也下了车。 富贵在车上憋了一路，一下来就立刻黏糊糊的靠在她身上，活像是好几年没见面似的。 “姐姐，我们好久没说话了，刚才在车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你都只跟佛爷干爹说话，你都不理我的。” 富贵抓着柳玄的手，撒娇的晃了晃。 佛爷看他一眼：“富贵跟阿玄的感情还是这么好，对了阿玄，富贵这个……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啊，要不要我帮你找好点的医生，说不定有办法呢？” “我们去医院看过了，医生也确实说有好转的希望，但是我不想通过手术的方式。总归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坏处，除了小孩子心性外，富贵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想等他自己慢慢恢复吧。” 柳玄抽了抽自己的手，可富贵拽得紧，她一下子抽不出来，只好无奈的随他去了。 “如果能自己恢复那当然是最好的，医疗方面，如果有需要，你就开口。阿月也是要定期去医院检查身体的，刚好也能跟富贵做个伴，一起去医院。” “佛爷，刚好明天就是您给阿月小姐约的检查的日子，您看……” 阿辉笑着提醒道。 佛爷轻轻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赶巧了这不是，阿玄，要不然明天，让富贵跟阿月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让医生给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情况，看需不需要开点什么药，或是有什么辅助活动能够加快恢复的？” “我不去医院！” 柳玄还没说话，富贵先抗议起来了。 他气鼓鼓的瞪着佛爷道：“佛爷干爹是坏人！我又没有生病，为什么要我去医院！我不去！” “让你陪你阿月姐姐，你也不愿意去？” 佛爷故意逗他：“看来在富贵心里，只有阿玄是你的姐姐，阿月跟你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一步呢。” 他只是在开玩笑。 可富贵却突然沉默了。 他脸上天真的神态一瞬间消失，嘴角垮了下去，盯着佛爷，眼神里仿佛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她凭什么能算我的姐姐？” 低沉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柳玄和佛爷都愣住了。 柳玄转头看着富贵，而后表情一凝。 “富贵？” 她试探的叫了一声，捏了捏富贵的手掌。 富贵那双冷冰冰的眼在看向她的时候，飘忽了一瞬，然后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来。 “姐姐，怎么了？” 这样子的他看起俩，又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了。 但柳玄知道，刚才富贵的表情，神态，眼神还有声音，并不是她的幻觉。 那一瞬间，富贵就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话，声音里透出来的威压，比佛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也是一种久居上位的人才会有的气势。 柳玄垂下眼睑，心情有点复杂。 她用力挣开了富贵的手，将手背在身后。 富贵立刻瞪大了眼，无措的看着她：“姐姐怎么了？你生气了？我做错什么了？” “你刚才……” 柳玄深吸口气，想要质问，但看着富贵泪汪汪的双眼，却又觉得他此刻的委屈和不谙世事又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抿了抿唇，正要继续开口，佛爷却抬手在她肩膀按了按。 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富贵：“是干爹不好，干爹光想着让你去陪阿月了，却忘记了我们富贵很讨厌去医院。既然富贵不愿意，那就算了，明天我会让阿辉送阿月去的。” “阿月姐姐又要去医院？” 富贵奇怪的问道。 柳玄脸色一凝。 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不记得刚才佛爷跟他说过什么话了。 “我可以陪阿月姐姐去医院的呀，我是不喜欢医院，但是阿月姐姐一个人去的话，也太可怜了。” 富贵撅着嘴想了想，看了看柳玄道：“姐姐，明天我陪阿月姐姐去医院的话，就不能陪你了，你会不会不高兴，你会不会向我啊？” 他有些害羞的想往柳玄身上靠，柳玄下意识想躲开，但想到他刚才的异常，便忍住了，任由他靠着自己后暗自窃喜的笑得脸上泛起一片红。 “没关系，你可以去陪阿月。富贵，我和佛爷有话说，你先进去看看阿月姐姐在做什么。” “哦，好。” 富贵乖乖应了，跟着阿辉往院子里走去。 柳玄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沉。 “刚才是怎么回事？” 佛爷站在柳玄身边，低声问道。 他脸色也不好看。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那一瞬间，他竟然对富贵这小子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产生了一点恐惧。 意识到这一点后，佛爷心里大为震撼。 在信义帮大佬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即使身临险境，他也很少会有害怕恐惧这种情绪了。 可是刚刚，那个富贵，那个傻子，却让他久违的感觉到了恐惧。 他到底是谁？他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或者，有什么样的背景？ 佛爷第一次真正开始好奇富贵的过去。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 柳玄一脸凝重。 两人齐齐沉默着。 还是佛爷先开口了：“或许这是富贵开始恢复记忆的征兆……明天让他一起去检查一下吧？” 第314章 帮我问问他的来路 柳玄没有立刻答应佛爷。 富贵已经走进院子里去了，柳玄回想着刚才他的样子，一瞬间也觉得有些心悸。 太突然了。 她想过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富贵会恢复记忆，成为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找回属于他的过往。 可是她没想过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我想先观察一段时间。” 柳玄想了想，对佛爷说道。 “如果这种情况再出现的话，我会带富贵去医院的。” 柳玄自己心里有计划，佛爷也不便多说什么，二人跟着进了院子里，就看见阿月坐在鱼池旁边，富贵蹲在她身旁，两个人一起看着池子里面的鱼。 “阿月，看看谁来了？” 佛爷面上笑容温和慈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阿月的头发。 柳玄却注意到，在佛爷的手掌接触到阿月头顶的时候，阿月的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那是害怕的表现。 阿月心里，对佛爷还是抗拒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身体上的伤口假以时日或许可以痊愈，但心灵上的创伤却不失一朝一夕可以愈合的。 如今阿月回到了这个家，要每天面对自己害怕的人，她心里的那片阴影怕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彻底消散了。 “阿玄姐姐，你们来看我了。” 佛爷转动着轮椅，看见柳玄的时候，阿月眼里才流露出一点生机。 她嘴角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虚弱，眼底的黑眼圈也很重，一看便是昨晚根本没有怎么休息。 应该还是对环境的畏惧和排斥导致她夜不能寐吧。 柳玄看着短短一天就憔悴了不少的阿月，尽管心里对她有着重重的疑虑，但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嗯，我说过我们会来看你的，怎么样，在家里还好吧？是不是认床了？看你眼袋都出来了。” 柳玄走过去，接手了佛爷帮阿月推轮椅的工作。 等佛爷走开之后，阿月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她仰头看着柳玄，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阿月，佛爷是你的父亲，你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他的。有些事情，如果躲不过去，那就勇敢一点，去面对，去战胜自己的恐惧。” 柳玄一手按在阿月肩膀上，轻声说道。 阿月眼眶一片湿润，她抬手抹了一下眼角，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她其实知道的，这一次是佛爷亲自下令把她带回来，就算阿玄姐姐有心再帮她逃离，也不可能是现在。 她要耐心一点，她要勇敢一点。 总不能永远指望阿玄姐姐来救她。 总有一天她必须要独自面对一切的。 阿月紧紧抿着唇，转头看了看富贵。 富贵还盯着池子里的鱼看得乐此不疲，她伸手碰了碰富贵的胳膊。 “富贵……” “昂？怎么了呀？” 富贵唰的一下扭头看着她，笑嘻嘻的问道。 阿月定定看着他，好半晌确定了现在面前的富贵是她熟悉的那个小傻子，才放松下来，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谢谢你，你刚才说明天愿意陪我去医院。谢谢。我……我真的害怕一个人去医院……” 她害怕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害怕医院惨白惨白的灯光，害怕那些戴着蓝色口罩看不见脸的医生护士，更害怕…… 更害怕医生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和冰冷的器械去触碰她的断腿。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她好不容易捡回去的一点点自尊再次扯碎了扔在地上，供别人指指点点。 如果富贵愿意陪她去的话，或许会好一点。 柳玄把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念微动，却没做声。 等佛爷在屋里招呼吃饭了，富贵乐呵呵的先跑了进去，她才俯身在阿月耳边低声问道： “你也发现富贵有问题了对吗？” 阿月身子一绷，惊讶的看着她。 “阿玄姐姐？” 她有些无措的绞着手指。 柳玄轻声道：“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也看见过富贵……像是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刚刚在外面，我和佛爷见到了，我想，如果你早就看到过的话，那说明，富贵真的在慢慢的恢复记忆了。” “你们也看到了？” 阿月有点激动。 她用力攥住了柳玄的衣袖，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可是阿玄姐姐，富贵如果恢复记忆，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但是我，我真的……有点害怕……那天看到他那个样子……” 阿月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 柳玄安抚的在她肩头按了按。 “没关系，应该不会太快完全恢复，他现在的状态，像是两个人格在毫无征兆的切换。如果下一次，你看见了那个不一样的富贵，你帮我问一问，他是什么来路。” “我吗？” 阿月有些胆怯。 柳玄沉默了两秒：“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 “不，我不害怕。阿玄姐姐，如果我再见到那个富贵，我会帮你问的。” 阿月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又在下意识的逃避。 她坚定的保证道。 “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呀？快进来吃饭了，今天有好好吃的大螃蟹！” 富贵见这两个人许久不进来，耐不住的跑出来叫唤道。 柳玄这才推着阿月进屋。 佛爷家里的饭菜都是专门的厨子准备的，各种菜系的菜都有，且色香味俱全，光是闻着空气里的香味，都令人食指大动。 几个人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吃完了饭，柳玄和富贵陪着阿月在客厅里看电视玩闹，佛爷叫了阿辉进了书房，关上门议事。 “让你给阿月找的老师，找到了吗？” 佛爷坐在书桌前，两手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严肃的看着阿辉。 “找到了，但是对方也说了，因为阿月小姐只能坐在轮椅上，所以教学进度可能不会那么快。” “慢一点没关系，只要能开枪能打得准就行。最近九龙不太平，就算给她身边安排再多保镖，也难免有疏漏，还得她自己有防身的手段才行。” 佛爷声音低沉。 阿辉看了看佛爷，犹豫了一下，说道： “可是佛爷，您的一番苦心，阿月小姐……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不仅如此，她可能，还在恨着您呢。” 第315章 要她减少往来 阿辉是佛爷最忠心的下属，跟着佛爷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从他还是个在街边跟别的小叫花子抢半个馒头的时候就被佛爷看上捡回家里去，派人对他悉心教导，将他提拔成自己的心腹。 这一路走来，他自诩是除了佛爷的家人之外，最了解佛爷的人了。 他知道阿月小姐一定记恨佛爷，因为佛爷打断了她的腿，又当着她的面枪杀了阿月小姐最敬重的大哥阿城。 可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佛爷才是有苦衷的那一个，他才是被人背叛的那一个。 可偏偏身为父亲的男人都是这样，心里有再多的苦楚都不愿意跟自己最亲的人吐露半点，宁可被误会，也要独自一人把酸楚闷在肚子里。 可是……佛爷身边，现在只有阿月小姐一个亲人了。 如今新港督即将上任，九龙黑帮局势动荡不安，各路人马蠢蠢欲动，那些新成立的小帮派各个都想浑水摸鱼，干一票大的。 今天那些人在信义帮的地盘闹事，就是一次明晃晃的挑衅。 何况佛爷如今年纪也大了，精力体力都大不如前。 他自己当然也知道，所以从来不信风水玄学的佛爷，这几天竟然也开始问他对玄学有什么看法，还亲自请阿玄小姐帮信义帮测算运势。 除此之外，身为人父，他更是开始未雨绸缪，为阿月小姐的安全做准备。 可这一切，阿月小姐都不知道。 她的双眼被心里的仇恨蒙蔽了，根本不想寻求真相，也不想靠近佛爷，不想去了解自己的父亲。 佛爷的一番苦心，终究是要喂了狗的。 阿辉不忍心。 可佛爷听见他这话，却只是淡淡一笑：“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难不成我还真只玩她今后来继承我的事业？让一个女人当信义帮的大佬？” 佛爷嗤笑一声：“不可能的，如果信义帮的大佬是个坐轮椅的女娃娃，那么将来新势力崛起的时候，第一个要打的，就是我们了。我不能那样做，那样对兄弟们不公平。” 阿辉不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 从前那位阿城少爷，实在是个出色的人物，从小天资聪颖，模样又好，加上佛爷付出了大把大把的时间精力心血和钞票在培养他，又送他出国留学。 原本他是板上钉钉的信义帮未来的接班人。 只可惜……怎么偏偏出了那档子事情。 “除了枪法，还有别的，总之你问问那个老师，像阿月这种身体残缺的女孩子，如果遇到危险，有什么实用的法子，都让她好好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佛爷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把袖珍手qiang。 这原先是他为自己的妻子准备的。 那个面若银盘有福气的女人。 想起她来，佛爷胸口还是有一股散不去的怨愤之气。 他为了他们母子三人，冷落了阿月和她母亲那么多年，把所有的心血都用来培养跟她的孩子。 可到头来却是在给别人养孩子…… 要不是阿玄出现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头顶已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了。 “我会跟那个人讲的。还有明天阿月小姐的身体检查……” 阿辉絮絮叨叨的汇报着明日的行程。 客厅里。 富贵晚饭吃的太多，肚子撑得圆滚滚的，玩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困得不想动弹了，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开始缠着柳玄闹着要回去睡觉了。 阿月转头看了看书房的方向，咬着嘴唇，低声哀求道：“阿玄姐姐，你们要不然，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要不然明天富贵还要再赶过来，也挺累的。” “我不要睡在陌生的地方。” 富贵娇气的皱起了鼻子：“阿月姐姐，你放心，我答应了明天要陪你去医院，明天就一定会早早过来的，绝对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我……我没有说你说话不算数……” 阿月有些紧张。 她的手指用力攥住了衣服下摆，捏的皱巴巴的。 她只是，不想再一个人住在这个家里。 只要想到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卧室里睡着佛爷，她一闭上眼，眼前就反复来回的浮现阿城哥哥被他击毙的场面。 那是一场无论如何无法摆脱的噩梦，扰得她夜不能寐，即便快要睡着了，也总是被那画面惊醒，冷汗连连。 “阿月，不要任性。” 佛爷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阿月这句话。 沉下脸斥责了一句。 阿月顿时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柳玄叹了口气：“放心吧，明天富贵一定会来的。” “那……阿玄姐姐你呢？” 阿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她一眼。 柳玄却道：“我明天店里有事，不能陪你们了，抱歉。” 阿月眼中的希冀淡去，落寞的垂下头。 佛爷看着阿月，眼中满是不赞同。 虽然是个女孩，又身体残缺，性格软弱一点是正常的，可是他的女儿总不能一直这样软弱，一直这样依赖别人。 实在不像话。 送走了柳玄和富贵，佛爷回到屋里的时候，看见阿月正自己操纵着轮椅往卧室去。 “阿月，爹地油花跟你说。” 佛爷叫住了阿月，自己先在沙发上坐下了。 阿月动作一顿，两秒后，声音有些慌张：“爹地……有什么事情，能不能明天再说？我……我好困了……” “这才几点？过来坐下。” 佛爷声音严厉。 阿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加速狂跳，眼前的场景都有些旋转起来，手心里浸出一层冷汗。 可佛爷这样的态度，她不敢再违抗，咬着牙转身，转动轮椅到沙发旁边，却低着头不敢看佛爷的眼镜。 “为什么低着头？为什么性格这样软弱，你知不知道你是谁的女儿？” 阿月身子一颤，强忍着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颤巍巍抬头看着佛爷。 “爹地，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她在心里祈祷着佛爷能赶紧说完，赶紧放她离开。 可佛爷接下来一句话却犹如平地惊雷，炸得她满脸错愕。 “我要你慢慢减少跟柳玄姐弟二人的往来。” 第316章 守身如玉 阿月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佛爷。 半晌才嗫嚅着问道：“为什么呀？爹地，阿玄姐姐是你的干女儿，你从前不是说过，要我跟他们好好相处吗？为什么现在却说……” “从前是从前，今时不同往日。” 佛爷并不想跟阿月多解释什么，他只要阿月乖乖听话就可以了。 反正对这个女儿，他没有报什么希望，只希望她能安全健康的过完这一生，这样他也算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算是给她地下的母亲有一个交代。 毕竟这么多年，他实在亏欠她母亲太多太多了。 话说完了，佛爷也有点累了，便挥挥手让阿月回卧室去。 可阿月却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也不动弹，直到佛爷奇怪的看着她，她才仿佛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小声道： “爹地，我不愿意。” “你说什么？” 佛爷皱起眉头，不是没听清，而是一时间不敢相信这个女儿敢忤逆自己的话。 他一皱眉头，阿月就害怕的瑟缩了一下。 但她随即用更大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爹地，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跟阿玄姐姐和富贵疏远，他们是我的家人。” “家人？” 佛爷冷笑一声：“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女儿，我才是你的家人，他们两个，要不是我认他们做干儿子干女儿，现在说不定还在哪个路边要饭呢，你还真以为柳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带着个傻子一个人在香江立足啊？” “阿玄姐姐就是很厉害。” 阿月固执道。 佛爷看了眼时间，实在不想跟她多费口舌。 “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要你照我说的话去做。你现在坐着轮椅，听话一点，我还能派人每天推你到处去走走，你要是不听话，给我找麻烦，那我只好把你关起来了。” “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女儿！” 阿月听见佛爷这话，情绪一瞬间崩溃了。 “你要是真的爱我，像当初爱阿城和阿昭那样把我当成你的孩子去疼爱，你现在根本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我难道是什么小猫小狗吗？只要不顺你的心意，你就要把我关起来？我在你眼里，难道连一个人都不是吗？我连最基本的自有，最基本的跟什么人来往的权利都没有嘛？” 阿月声嘶力竭的对着佛爷吼了一通，而后拼命摇着轮椅往门口冲了过去。 可阿辉早就守在了那边，堵住了阿月的去路。 阿月癫狂的操纵着轮椅，可阿辉两只手轻轻松松就将她一把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阿月小姐，佛爷是为你好。” 他低声道。 可阿月不听，挣扎无果，便低头狠狠一口咬在了阿辉肩膀上。 阿辉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面无表情的走进去，在佛爷的指示下将阿月带进了卧室。 阿月的卧室是被改造过的。 那张床一侧安装了铁围挡，阿辉用布条将阿月的一只手绑在栏杆上，这样阿月就没办法从床上翻下去了。 这是断了她所有逃跑的心思。 “明天富贵来了之后，阿辉会带你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完了就回来，富贵应该是要回去陪阿玄的，他们姐弟情深，你不要总是去打扰人家。还有，从明天开始，会有老师来家里教你枪法和各种其他本事，你给我好好学，为了给你找这个老师，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佛爷看着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阿月，表情阴沉。 “阿月，爹地还是比较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我当然不反对你有个性，但是太有个性的女孩子，可不招人喜欢。” 说罢，转身离开。 阿辉帮阿月盖好被子，将窗帘拉开一点，让月光透进来，而后跟在佛爷身后走了出去。 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 阿月的心彻底死了。 第二日。 富贵因为记着要陪阿月去医院，早早就起来了。 柳玄送走了他，跟红姐在小区门口道别，往店里赶去。 道长仿佛知道她今天会早到似的，刚敲两下门，就打开了。 “你得赔我钱。” 一看见柳玄，道长一张脸拉成了驴脸，老大不高兴的开口就要钱。 柳玄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龅牙龙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笑嘻嘻道：“仙姑你不知道，昨晚上道长回来的时候，那可是太有意思了，道袍七零八落的，露着肚皮，上半身全是红印子，跟猫挠的似的……” “要你在这说？” 道长老脸一红，满脸尴尬。 柳玄皱眉：“我是让你去调查王老太，你去干什么去了？” “那可不就是那老太太干的！我跟你说，那老太太不对劲，她一看见我，那眼神直勾勾的，硬拉着我上她家去，还说什么我是她老伴找回家来了……给我吓得够呛，我虽然记着找老婆，但我也有物色的对象了，再说了，我可接受不了姐弟恋。” 道长义正词严。 柳玄面无表情：“说重点。” “重点啊，重点就是我深入虎穴，进了那王老太的家，然后发现……那王老太家里，摆着一个巨大的骨灰盒！” “听他吹，骨灰盒能有多大？” 龅牙龙刷着牙，嘴里满是白沫，也要跟道长斗嘴两句。 道长横他一眼，继续跟柳玄说道： “你别不信啊，你说说，正常人家，死者的骨灰要么就下葬了，要么安置在专门的地方，哪有放家里的？而且寻常骨灰盒多大我是知道的，她家里那个，少说能装下三个人的骨灰。” 道长用双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柳玄设想了一下那画面。 嗯……确实是很巨大的骨灰盒。 “还有别的吗？除了叫你老伴，她有没有做别的不寻常的事情？” “有啊。” 道长两只胳膊抱住自己：“她想把我拽去床上，霸王硬上弓。好在我意志坚定，守身如玉，没让她得逞。” 柳玄以为会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却听见了这个。 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道长……你如果意志不坚定，没守得住的话，那也未免太重口味了点……” 第317章 为了凶手来的 “那不是有点重口，那是太重口了，你们敢听，我都不敢做啊。” 道长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在王老太家里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他还是觉得浑身上下尤其重点部位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惦记他身子似的。 “不过更诡异的是，那王老太说她是老年痴呆也就罢了，可是再怎么痴呆，总归得认得出什么玩意是人，什么玩意不是人吧？她见我不从，竟然转身就对着那巨大的骨灰盒又抱又亲的，还说什么老板在这里啥啥啥的，怪渗人的。” 柳玄听他说完了，才问道：“那你就没察觉出她家里有没有阴气？或是不寻常的地方？” 道长眼睛一瞪：“当然有，阴气可重了，我这不是先告诉你们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去帮你们调查吗？” 对道长而言，比起自己差点失身这种惊悚的事情，王老太家里的阴气那都是次要的了。 但显然柳玄并不这么觉得：“阴气，是来源于那个骨灰盒？” 她隐隐有个猜测，那个骨灰盒若是真有道长说的那么巨大，说不定里面还真的装着好几个不同男人的骨灰呢。 至于王老太的老伴，也不知在不在那些人之中。 “是也不是。” 道长神秘的摇了摇头：“骨灰本来就是死人的东西，有阴气也是正常的，何况那么大一个骨灰盒。但我进去那屋子之后，发现阴气最重的地方，不是骨灰盒，反而是那老太太的床。但床底下我也趁她不注意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我确定，那里就是整间屋子阴气聚集之处。” “不过之前附在她身上的那团东西已经被我们打散了，照理说，她身边的阴气应该也已经慢慢消散才对。如果还是很浓厚，那只能说明，她身边的怪东西，不止那一个。” “对了，丫头，今天富贵怎么没来？我还想着今天再教他别的本事呢。” 道长往柳玄身后看了一眼，摸了摸脑袋。 “他今日要陪阿月去医院检查身体，不会来了。对了，道长，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你。” 柳玄把昨日在佛爷家里发生的事情跟道长简单说了，并请求道长也帮忙留意富贵在他身边时不寻常的状态。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小心。” 道长一听是这件事情，大喇喇一摆手。 “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小子面相贵不可言，而且命中有奇遇，历经波折之后，是化龙飞天的命格。而且你看那小子平时的言谈举止，虽说因为失忆而有点傻傻笨笨的，但细微之处还是能看得出从前的教养的痕迹。他呀，保不齐就是哪个大人物家里的少爷，被仇家暗算，才会遭逢大难，沦落到这步田地。但换句话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机缘？不然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你了。” 柳玄笑了笑：“道长说错了，遇见富贵，是我的机缘才对。” 她那时候修为散尽，只有最基础的能力，自保都尚且不够，要不是有富贵这个天道之子在一旁护着，她遭受几次天道反噬，怕是小命都难保，哪里能走到今天？ “都差不多，反正啊就是你们二人，互相成就，缺一不可。既然富贵今天不在，那要不要，下午咱们去一趟警署？你忘了，上回那个吴警长不是来说了吗，那个老赵，嘴巴硬的很，半个字都撬不出来。” “哎！对了仙姑，有件事儿我都忘记跟你说了，过段时间，咱们店里可能要有个大单子。” 龅牙龙把嘴里牙膏吐干净了，一边拿毛巾胡乱抹着脸，一边凑过来眉飞色舞道。 “有多大？你得参考参考这丫头出去一次挣回来的钱再说，少于三千，那都不算大单子，都是小钱。” 道长打趣道。 龅牙龙得意的挺起胸膛：“放心吧，我当然是比较过才敢来仙姑面前说是大生意的喽！但是那位大老板最近不在香江，人在国外，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到时候仙姑你得空出半天跟我去见见人，看看合同，要是合适的话，这生意咱们接了，少说能挣这个数。” 龅牙龙伸出一只手。 道长斜眼瞅他：“五千？你也就这点出息。” “五万！” 龅牙龙一巴掌拍在道长腰上，美滋滋的看着道长瞬间瞪大的眼睛。 “可以啊，龙哥，很厉害。” 柳玄夸他道。 龅牙龙被柳玄夸了，脸上的得意神情消失了，露出几分害羞，挠了挠头：“不过仙姑，这件事儿可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寸头，还有码头那帮兄弟都出了不少力，多亏了他们东奔西走的帮我们宣传，才有这个生意的，我想问问，到时候要是拿到钱了，能不能也给我那些兄弟们分点呀？不用多，就每个人给个几十块钱意思意思也就够了。” 几十块肯定是不够的，到时候他得自掏腰包，再给他们贴点。 “龙哥你放心，我有数的。” 柳玄如今在努力挣钱，但也没有一头掉进钱眼里去。有些钱，该花的还得花，才能带来更多的回报。 在店里简单解决了午饭，柳玄收拾收拾便跟着道长一起往警署去。 但今天警署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仅门口装扮一新，摆着两排鲜花，外面甚至还有好几个警员在巡逻。 出租车开不到门口去，二人便在附近的路口下了车。 正往警署走去，就看见从里面走出来乌泱泱一大群人，以吴警长为首，簇拥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柳玄随意看了一眼，只见那两人，一个人过中年，一个还年轻，眉目间有几分相似，大概是父子。 都是大富大贵的面相。 而且能让警署这样兴师动众的送出门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柳玄和道长等那两个人上了车离开了，才走上前去。 “吴警长。” 吴警长听见声音回头看，顿时大喜过望。 “柳小姐，你是为了那个凶手的事情来的吧？快快快，快跟我进来！” 第318章 我什么都不会说 吴警长看见柳玄和道长，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两只眼睛都冒绿光。 “你们不知道，那个老赵，实在是块难啃的骨头啊，跟个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而且柳小姐是知道的，我跟他有仇……每次审讯都得让别人去，要是让我进去看见他，我实在压不住我心里头的火，说不上两句话，我就恨不得冲上去用皮带狠狠勒住他的脖子，送他下去给我兄弟全家陪葬！” 吴警长跟在柳玄身边，压低声音恨声道。 虽说花了这么几十年，才终于把这个该死的凶手摁在了自己手里，但是吴警长却完全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轻松和解脱的感觉。 因为他现在根本还称不上是抓到了凶手。 那个男人一天不认罪，他就一天不能真正把他当做罪犯处置。 他甚至在法律层面上，不能对他动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心理素质强得可怕的男人每天在监狱里过着滋润的生活。 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觉，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对于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来说，监狱有时候反而是一个绝佳的去处。 吴警长也暗戳戳指使里面最凶神恶煞的罪犯头子去霸凌老赵，可邪乎的是，不管他找再多的人，过了一晚，老赵依旧毫发无损，反而是那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了。 吴警长觉得，这老赵身上可能还是有邪门的东西在，所以那天才会向柳玄等人求助。 本来他以为就算只有道长能来，也可以了，谁知道柳玄竟然亲自前来了。 这可真是喜出望外。 “现在还没有给他定罪，他还不是罪犯，吴警长你还是忍着点的好，不然他要是反咬一口，你可受不了。” 柳玄皱眉劝道。 吴警长叹口气：“我就是在忍，忍得头都要炸了，现在好了，柳小姐你来了，我就看见了希望。你那天能让他说出自己这些年的罪行，肯定也有办法帮我定他的罪！” “有没有问过他新抓的受害者在什么地方？” “害，别提了，问了也白问，这家伙一个字都不说，我们的同事用尽了各种审讯手法，甚至都找来了催眠的心理专家，结果这人油盐不进。真是……真是天生的犯罪坯子……” 心理专家？催眠？ 柳玄对这方面没有过多的了解，不过老赵能在杀人之后完美隐身这么多年，可想而知心理状态早已经不能被界定为“正常人”了。 对待正常罪犯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吴警长领着二人到了老赵被关押的地方。 在察觉到老赵身上的邪门之处后，吴警长就把他单独隔离关在了单人牢房，减少他和其他罪犯的接触。 柳玄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朝里面看去。 就见老赵抱着膝盖坐在硬邦邦的床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脏污得发黑发黄的墙壁。 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麻木，空洞，仿佛对外面发生的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柳玄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一缕灵力悄然钻了进去。 可牢房里并没有阴气存在的痕迹，而老赵也对柳玄释放出来的灵力没有任何反应。 那吴警长所说的，每个与老赵接触过的罪犯都会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又是怎么回事？ “吴警长，让我进去吧。” “要不要我找个警员陪着你？你别看这老东西现在瞅着挺老实的，一动不动，但他毕竟是个杀了那么多人的穷凶极恶的罪犯，柳小姐，你的人身安全比较重要。” 吴警长有些担心。 虽说老赵在警署这些天并没有打架斗殴的记录，但吴警长心里对他有偏见，总在时刻提防着他暴起伤人。 “没事，不用担心，我跟她一起进去。” 道长把拂尘从袖子里抽出来，在手上掂量两下，似乎是打算老赵如果有不好好说话的迹象，他就会用这柄拂尘狠狠教他做人。 吴警长有些怀疑的看着道长，但见柳玄没有意见，也就同意了，只是叮嘱门口的警员一定要注意里面的动静，一旦有异常，第一时间冲进去保护二人的安全。 柳玄和道长进去后，将门关上。 老赵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像是根本没听见开关门的声音，也没有看见这狭小逼仄的牢房里多了两个人。 “赵先生，可以跟我们谈谈吗？” 柳玄左看右看，这里面没有可以坐的地方，也没有椅子，只有老赵身下的一张床，和床边的洗手池和马桶。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老赵对于柳玄的问话也是毫无反应，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 柳玄走到老赵跟前，皱了皱眉，伸手在他眼前慢慢的左右晃了两下。 老赵眼珠子这才动了动，眼神缓慢凝滞的移动到柳玄脸上，然后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不用白费功夫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的声音像是很久没有喝水了一样，嘶哑难听。 “上一次你用了妖法，让我编出那些故事，但是我不承认，那些警察能拿我怎么样？难道我现在大喊大叫我杀了一百个人，我就真的杀了一百个人吗？没用的，那些话只是故事，是瞎话，你们要想抓人，你们得有证据。” 老赵咧着嘴，几天没刷的牙喷出一团臭气。 道长皱着脸捂住鼻子：“好臭。” 老赵无神的双眼盯着道长看了一会儿，又慢慢移开了。 “你前阵子抓的女孩，你把她们关在哪里？” 柳玄丝毫没有被影响，一只手背在身后快速掐诀，一边淡声问道。 老赵笑了笑：“什么女孩，我抓什么女孩了？女娃娃，你说话要有证据，你这样，是在污蔑我，我有权利告你的。” “哟，你还挺懂法。” 道长阴阳怪气一声，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拍了拍柳玄的胳膊。 一股灵力流入柳玄掌心，与她的灵力汇合。 柳玄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在道长背后，两手开始起卦。 老赵眼珠子直直盯着道长，突然又闭嘴不说话了。 第319章 反噬 任凭道长再如何耍宝或是威胁恐吓，老赵依旧一言不发。 这可给道长鼻子气歪了。 他和柳玄也算是心有灵犀，本来是打算配合一波，他来激老赵，让他尽可能多说一点话。 毕竟说谎这件事情，从来都是说多错多，任凭他老赵心思再深沉缜密，总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他露出的马脚越多，柳玄算卦推测那些受害者的方位就越准确。 可谁知道出师不利，他刚一上阵，这老东西就开始跟他作对了。 这不是在柳玄面前打他的脸么？ 道长心里暗道晦气，也动了怒，正打算给这老赵上点手段，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一回头，柳玄给他递了个眼神，道长心照不宣的跟着她往门口走去。 “你们就这么走了？” 他们问话的时候，老赵一个字都不说，这会儿他们要走了，老赵却慢悠悠的像是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 柳玄脚步不停，伸手敲了敲门。 “你们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么走了，真的甘心吗？” 老赵语气略有些急促慌张。 柳玄转身看着他，浅浅一笑：“你慌了。” 老赵面色一僵，但随即维持住了那副漠不关心的麻木的表情，冷笑道：“我慌什么。” “你慌，因为你觉得我什么都没做，但在你看来，我不可能什么收货都没有，白跑一趟就这么回去了。所以你心里有所怀疑，毕竟我是懂妖法的人，是不是我已经从你刚才说的那寥寥几句话里找到了你的漏洞，发现了什么呢？越是这样怀疑，你就越恐慌，所以你想要知道，我是一无所获败兴而归，还是有所发现，赶着去救人呢？” 柳玄漫不经心的把老赵的心理活动说了出来。 老赵脸上那像面具一样的空洞表情终于一寸寸的龟裂，对着柳玄咬牙切齿道：“我没做过的事情，再怎么也不会被你们抓到莫须有的把柄。你别想诈我。” 柳玄耸了耸肩：“既然你都说是莫须有的了，那还要什么把柄呢。” 牢房门打开，二人走出去。 临关门前，柳玄转身对着老赵淡淡一笑。 老赵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所以，你是不是有线索了？” 两人一边往外走，道长一边问道。 他表情还有点惭愧：“气死我了，今天我是一点忙都没帮上。” “怎么会，要不是有您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也没机会当着他的面算卦。” 柳玄安抚了道长两句。 吴警长就等在外面，看见二人走出来，着急的走了过来。 “柳小姐，如何，他招了吗？” “没有。” 柳玄回答。 吴警长表情失望，但柳玄紧跟着又说道：“虽然他没有供认自己的罪行，但我大概知道了他没来得及杀害的那些受害者在哪里。” “什么！那……那我马上带人跟你们一起过去救人！” 吴警长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他急匆匆的跑去召集自己手下的警员，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叮嘱每个人都配了枪。 “真的算出来了？” 道长靠近柳玄问道。 见柳玄点头，他这才又神气起来了。 “那就好，咱们两个人一起出马，总不能半点收获都没有，不然真是说不过去啊。” 道长摇头晃脑的，满意得跟是他算出来的似的。 “卦象显示，在西南。” 走出警署大门后，柳玄指着西南方向道。 道长脸色一垮：“怎么又是那个方向，不是，等会儿，你别跟我说，还是那个巷子吧？” 该不会，还正巧又是那老太婆家？ “可是王老太家里我都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别说人了，连只狗都没有。” 只有王老太和那个骨灰盒。 “还不确定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是那个方位，大概率还是那个巷子没错。” 至于是不是王老太家，那就不知道了。 等吴警长叫齐了人手，一行人坐着警车朝西南方向驶去。 柳玄按着刚才在牢房里的卦象继续测算，只是算着算着，突然一声惊叫响了起来。 她抬头一看。 是一个年轻的警员满脸惊慌的指着她：“你……你没事吧？你流鼻血了，好多！” 柳玄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鼻腔里涌动的热流。 再一低头，今日穿的衣服是深色的，血滴在上面并不明显，但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一连串的鼻血滴落在衣服上。 柳玄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那警员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来。 “谢谢。” 柳玄接过，拿出一张仰头捂住鼻子。 道长看着她，眉头微微皱着，低声道：“反噬？要不你口述卦象，我来算吧。” 道长先前流落街头的时候，帮人算卦，为了避免反噬，说话总是说三分藏七分，从不说透，也总是捡着不要紧的说。 但柳玄不一样。 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现在，她要算的，都是容不得半点疏忽的重要的事情。 这也就导致了她的反噬来势汹汹。 柳玄摇了摇头。 同一卦象，不同的人算，结果也会不一样，会有偏差，她好不容易快要算到精准的位置了，不能在这个时候中途换人。 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她一手捏着纸巾捂着鼻子，另一只手仍放在膝盖上不停地算着。 道长也没办法劝她。 吴警长看得心惊。 原来，算卦也不是只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 这还是个危险的工作啊。 “柳小姐你放心，只要抓住那个老赵，我一定帮你们向上面争取表彰和奖励。今天新港督已经来咱们警署视察了，我已经把这件事汇报上去了，他很重视……” “新港督？” 柳玄打断了吴警长的话。 她想了想：“是你们中午送出来的那两个男人？” “啊？你看到了？对，是港督和他的长子，听说那位大少爷也很有本事，港督任职后，他的长子就是他的秘书，帮他处理很多事情。” “他要是真的重视这个案子，那咱们给你们办成了，你预计能有多少奖金？” 道长最是实际的，上来就直接问钱。 第320章 好多年前的事情 吴警长不反感道长这样看重金钱的行为。 事实上，如果柳小姐也跟这位道长一样喜欢钱的话，那警署里有好多陈年疑案，他愿意花点钱，让柳小姐帮忙，全部都给解决了才好。 要知道解决一桩几十年的悬案，给他，给警署带来的好处，可远远不是一堆纸钞能比拟的。 “道长，您要我估计，那我没办法估计，但我只能告诉你，不会少的，包你满意。” 吴警长微微用力，拍了拍道长的肩膀。 道长当然也知道像吴警长这样的公职人员，做不了什么决定，不管是要不要嘉奖，还是给多少奖金，吴警长说了都不算数，一切都还要看政府高层怎么决定。 所以他也就不费口舌在这跟吴警长周旋了。 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一会儿到了地方，怕是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但他心里也犯嘀咕。 明明他去那王老太家里的时候，已经里里外外都仔细的检查过一番了，怎么愣是没发现她家里还藏了人？ 虽然柳玄还没有确定具体的地点是哪里，但道长已经先入为主的认定了就在王老太家里。 毕竟那一户是那整个巷子里最为古怪，阴气最重的地方了。 柳玄还在闭着眼睛算卦，手里捂着鼻子的纸巾很快染红了一大片，看得几个年轻的警员胆战心惊的，生怕这小姑娘一不小心先死在了他们的警车上。 “你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失血过多也是会出事的……” 那个递给柳玄纸巾的警员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 柳玄默不作声，似乎是没听见他的声音。 道长摆摆手：“放心吧，她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 虽然道长这么说，但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啊？ 好不容易捱到了警车停下，柳玄才猛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失血过多的虚弱疲惫，反而亮得惊人。 “有结果了？” 道长看着她这精神抖擞的样子，心里也踏实了。 柳玄点点头，率先推开车门下去了。 “吴警长，你们先在车上等着，我和道长先进去探探虚实。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的。” 柳玄转身对吴警长说道。 “好，你们一定要小心。” 探案抓犯人，解救人质，原本是警署的职责。 可现在却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头子一马当先在前头冲锋陷阵。 说实话，吴警长心里是过意不去的。 但是没办法，这件案子，还真就得这两个人出马才能办妥了。 要是让他们的人冲进去，恐怕只会坏事。 柳玄和道长走进巷子里。 道长目光炯炯，直奔王老太的住处。 可是没走两步，却被柳玄一把拽住了。 “你往哪里去？” 道长气势汹汹道：“当然是去抓那个老妖婆了！怎么了，难道你算出来，不是在那里吗？” 柳玄不置可否，伸手指了指旁边：“但是我们得先来这里。” 道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沉默了。 柳玄指的，是何俊生家的房子。 这会儿院门虚掩着，显然家里有人，凑近了凝神细听，还能听见里面洗洗刷刷干家务的声音。 道长脸色微变：“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来这家好几回了，要是有问题，我早就看出来了，还能等到现在？” 而且，这可是……可是他未来老婆的家，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问题？ 道长不是不信任柳玄。 他只是有点不大能接受。 柳玄摇摇头：“有问题的不是何家人，是这个屋子。” 道长梗着脖子：“这屋子怎么了？这屋子可好了，我早就看过了，风水没问题，所以俊生那小子才那么优秀。长得又帅，工作能力又强，将来肯定能光宗耀祖的。” “他光宗耀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骄傲？” 柳玄奇怪的看着他：“道长，我觉得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说罢，也不管道长是什么表情，抬手敲了敲门。 “来啦，是谁啊！” 里面传来何母的声音。 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是柳玄和道长，何母脸上表情又是惊喜，又还带着点点羞涩。 “哎呀，柳小姐，道长，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这……哎呀，正好我今天还没去买菜呢，你们进来坐呀，我去多买点菜，今天在家里吃饭吧？” 何母两手在腰间围裙上擦了擦，有点高兴得不知所措了。 看着她这样子，道长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 柳玄笑着道：“伯母，今天就不吃饭了，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哎哟，客气什么，什么帮忙，你们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过……我能帮上什么忙啊？要不我打电话，叫俊生回来？” 何母担心自己又没文化又没本事的，还能帮忙？可别耽误了人家的事情。 柳玄摇摇头：“您帮忙就可以了，我只是想问问，巷子尾的那位王老太，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放在您这里保管？” 何母愣住了。 道长也是神情一愣，诧异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都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了，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有这一茬了。你怎么知道这事？” 何母觉得奇怪。 这事儿还是俊生他爹在的时候发生的老黄历了。 “那个东西，能不能让我们看看？” 柳玄直接问道。 何母面露难色：“这……柳小姐，你要说别的忙我都二话不说就帮你了，可是……可是那个东西，它不是我们自己家的，而且我记得当时俊生他爹应下这个忙的时候，答应过不告诉任何人的……” 道长思来想去，也总算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牵连，也不由得着急起来，顾不上避嫌，一伸手抓住了何母的手：“你别管什么以前答应的事情了，总之我告诉你，那个王老太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今天来是帮警察查案子的。” “什么？不能吧？王老太她一个孤寡老太太，能犯下什么事啊？” 何母一脸的怀疑。 第321章 香燃尽 “你出来自己看看。” 见何母怀疑，道长拉着她走出门，看见巷子口停着的警车的时候，何母才终于相信了。 她惶恐不安的拉着道长的胳膊：“这……这可怎么办……我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当年是俊生他爹看王老太全家人都死了就剩她一个，觉得可怜，才答应帮她的，那东西我们从来都没打开看过，至于她有没有犯什么罪我们更是一点都不知情啊……警察，警察不会要把我抓走吧？不行啊，我要是坐牢了，俊生的前途就毁了！” 何母脸上的表情满是焦急和恐惧，她怕的不是自己坐牢，怕的是自己坐了牢，会对自己儿子的前途有影响。 道长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就算王老太真的犯了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你要是能帮上我们的忙，说不准还要给你记功，对俊生来说不是好事吗？所以，那东西在哪？” 何母一个激灵，突然醒悟了过来。 对啊。 这可是她立功的好机会啊。 到时候要是上头派人来问，她肯定不说是她提供的帮助，她要说是俊生办的，到时候这奖励落在俊生头上，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想到这里，何母是半点犹豫也没有了。 “你们跟我来。” 说着，转身带着两人往屋里去。 穿过客厅，阳台，何母带着二人走到了屋子背面的小院子里。 这只是很小的一处院落，三面用篱笆围起来跟外面的街道隔开。 有两片菜地，一片种着葱蒜等等，一片还没长出来。 “当年王老太家里人接二连三的死了，她就有点神经质了，神神叨叨的每天都说有一天什么人也会来取走她的性命的，突然有一天她就找上我们家来，求我们帮她保管一个东西，说这东西跟她的性命有关，放在她自己身边会被那个人找到的，她就没命了，所以一定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家寄存。俊生他爹虽然不是警察，但一直很憧憬警察，这也是俊生现在当警察的原因之一。他爹是个老好人，古道热肠，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何母绕着左边那块菜地缓缓走了一圈，似乎是在用脚步丈量着什么。 一边走，一边声音轻缓的回忆着过去的事情。 “我当时是有疑虑的，当年这条巷子住的可不止现在这么几户人家，当年这里也是很热闹的，我们家跟王老太家，一个在巷口，一个在巷尾，你说她要找人帮忙，为什么不找邻居，要找我们家？” 何母突然在一处停了下来。 “当时王老太就说，她知道俊生他爹是好人，她就信得过他，别的人她都不敢相信。可是后来我私下里打听了很久，原来她不是只找了我们，她把巷子里所有人家都问遍了，大家都嫌她家死了那么多人，晦气，都不愿意帮忙，只有俊生他爹那个老好人，一口就答应了她。” “就在这里。” 她指了指脚下的菜地。 “我记得俊生他爹当时就是把那个东西埋在了这里。” 道长问道：“你就没好奇过，什么东西要埋在地下？按理说，找个什么罐子藏在床底下，或是衣柜深处不就行了吗？” 这种要埋在地底下的东西，一般来讲，都会给人不好的感觉。 “我说过了，俊生他爹是个老好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不管怎样都一定会做到。” 何母叹了口气。 道长也不说话了，四下看了一眼，抄起旁边一个小铁锹：“我可以挖吧？” “你挖。” 何母站开一点，给道长腾出动作的空间。 柳玄默不作声的用灵力将整个小院包裹起来，防止有什么东西逃跑，或是有意外发生。 道长也留了个心眼，他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铁锹，高高扬起，用力砸了下去。 这菜地的土本也没有多深，道长又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一铁锹下去，立刻就听见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道长心头一震，与柳玄对视一眼。 “小心。” 柳玄低声道。 就在金属碰撞声传出的瞬间，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被灵力包裹住的小小空间内，开始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阴气。 道长显然也察觉到了。 一股阴寒之气从铁锹的尖端蔓延而上。 他干脆的扔掉了铁锹，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富贵先前画的符篆。 随便抖搂出一张用得上的，用自己的灵力催动后，将符篆用力扔在了刚才砸出的坑上。 “噼啪”一声爆响，何母吓了一跳，往道长身后躲了躲。 “那是啥啊？” 她害怕的问道。 道长摇摇头，神情凝重：“不知道，但埋在地里这么些年的东西，估计是成精了。” “啊？那……那不就是妖怪吗？” 何母快哭出来的样子。 “道长……道长你能把这东西解决掉吗？我们家里怎么会有妖怪啊？我客厅里可供着神像呢……” 神像…… 柳玄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 “伯母你说过，您丈夫是个好人，俊生也是从小就很优秀，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是吗？” 她突然问道。 何母点点头，但不明白为什么柳玄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赶紧处理掉这土里的妖怪吗？ “道长，继续挖。我去客厅看看，挖出来之后，你带着那东西来客厅找我。” 柳玄把铁锹捡起来递给道长，自己转身朝客厅走去。 道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多话，接过铁锹二话不说继续开挖。 柳玄走到客厅的佛龛跟前。 仔细凝视了佛龛中供奉的神像片刻，然后拿起三炷香，点燃之后，看着那平缓明亮的火苗，诚心的拜了三拜，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只是刚一插上，原本的青烟突然变成了黑色，燃烧的速度也陡然加快。 没一会儿功夫，三炷香便燃尽了。 柳玄面色沉沉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俊生他娘，你在家吗？” 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赫然正是王老太的声音。 第322章 我有个条件 这么巧？ 他们刚刚动手挖她寄存在这里的东西，王老太本人就找上门来了？ 这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她和那个东西之间，有心灵感应一般。 柳玄淡淡看了一眼门口，便不再理会。 刚才他们进来之后，何母便把大门锁上了，一时半会那王老太也闯不进来。 柳玄又点了三根香，拿在手里的时候，火苗缓缓的正常燃烧。 可一插进香炉，燃烧的速度便加快了。 柳玄皱眉观察着这尊神像。 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尊观音像，香江很多人家里都供奉这样的神像。 观音慈眉善目，手持净瓶，周身透着一股柔和却又庄严无比的神性。 柳玄在观音像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等那香燃尽之后，轻轻端起了香炉。 就在这一瞬间，外面的敲门声突然变大了，几乎像是在用力砸门一般。 “咣咣咣——” “俊生他娘，你在家吧？快开门啊，我有急事找你！” 王老太的声音多了几分急促。 柳玄不理，只翻转着香炉查看着。 待看到香炉底部的时候，她眼神凝住了。 恰好此时道长也走了出来。 他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黑盒子，黑盒子外面裹了一层黄色的符篆。 “这可真是大货。” 道长脸色难看得很。 “这外面的符篆是我刚封上的，它原本也有一层符纸，不过我看了，尽是些歪门邪道，作用不是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而是帮着里面的东西吸收主人家的气运的。” 何母跟在道长身后，有些失魂落魄的。 “吸收气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俊生他爹那年突然死了……不是意外，是被这东西吸走了气运，是被这东西害了？道长，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她声音哽咽着问到。 道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站在他们玄门中人的角度来看，这玩意埋在家里，当然会对家里人有不好的影响。 可是他不知道，如果这样说了，是能让何母释怀呢，还是让她更加痛苦追悔懊恼？ 就在此时，王老太还在外面不依不饶的砸着门，一边砸一边不停地叫喊着让何母给她开门，有事情要找她。 “那个老贱货，有事情找我？老娘也正好有事情要找她呢！” 何母猛地抬手一擦眼角，眼神凶狠下来，撸起袖子就要往外面冲。 柳玄一把拉住她：“别冲动，外面的不一定是王老太。” “不是她还能有谁？她那个声音，我不会听错的！” 何母现在心里满是悔恨。 她悔，悔的是当初自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没有拦着丈夫，不让他当那个老好人帮忙呢？ 她恨，恨的是王老太那个丧良心的老癫婆，知道俊生他爹是好人，怎么狠得下心去害他那样一个唯一愿意帮她的好人？ “你冷静一点，为了俊生，你现在也不能这样意气用事。” 道长搬出来何俊生，何母这才找回了一点理智。 “你看这里。” 柳玄把香炉抬起来，让道长看香炉底部。 那里贴着一张黑色胶带。 “这又是什么？” 何母看见那胶带，错愕之余，只觉得有点心力交瘁了。 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几乎有种家里天翻地覆了的错觉。 而且佛龛上的东西，一旦摆放齐整，除了每日擦一擦桌案上的灰尘，隔几个月清理一下香灰，基本是不会有人动的。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没有发现香炉底下粘着这么一张胶带？ 柳玄将胶带撕下来。 一张红纸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 外面王老太的叫声越来越狂躁。 警车里。 吴警长也看见了那个在门口哐哐砸门的老太太，看起来似乎神经有些不太正常。 他紧张的一头冷汗。 柳小姐说，如果需要他们出动警力，会让他们知道的，可是并没有详细说明会发出什么样的信号。 他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就有点危险了。 那老太太是什么人？疯子？精神病人？还是柳小姐他们进去的那户人家的仇人？ 看她砸门的架势，怎么看也不像进去之后会友好交流的。 可是……柳小姐的信号还没有出现。 难道他们还要继续按兵不动吗？ “警长，门开了。” 司机位的警员突然有些激动的喊了一声。 吴警长凝神看去，门果然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柳玄。 她好像还朝这边看了一眼。 那是要他们出动的信号吗？ 可柳玄只看了一眼，等那老太太冲进去之后，就又关上了门。 “警长，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等着吗？” 不只是吴警长等得着急，其他警员也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们同样觉得那老太太是个危险人物，好几个年轻人都已经把手压在枪柄上了，就等吴警长一声令下，就能立刻冲上去抓人。 吴警长有点烦躁了，伸手胡乱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压着性子道： “再等等，要相信柳小姐他们。” 屋内。 王老太冲进去便直奔佛龛，看见被道长捏在手里的红纸和怀里的黑盒子之后，眼珠子都发直了。 “给我！” 她这是演都不演了，伸手就要去抢。 道长后退了一步。 何母却不管不顾猛地冲上前，一把将王老太推在了地上，红着眼睛恨声骂道： “好你个狗咬吕洞宾的死老太婆，我老公当年好心帮你，你却在我家里放这种东西，你害我老公啊！你怎么能恩将仇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清楚啊！” 何母现在认定王老太就是她老公当年意外身亡的罪魁祸首，把王老太推倒在地还不解恨，还要用脚去踹。 道长一把拉住她：“可以了，她这老胳膊老腿，踹死了反而你要坐牢，不值当。” “她死了好！死了干净！我给我老公报仇！” 何母疯狂的哭喊着。 可王老太摔在地上，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道长手里的东西。 柳玄伸手拿过那张红纸。 王老太的目光便死死盯住了她。 “想要这个？可以啊，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323章 巨大骨灰盒 “什么条件？” 王老太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柳玄手中的红纸。 柳玄两根手指夹着红纸，在王老太眼前晃了晃，轻声道：“告诉我那几个女孩被关在哪里。” 王老太听见她的问题，浑浊的眼珠里精光闪烁，但却是嘴硬道：“什么女孩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把东西还给我！” 说着，跳起来就要抢。 动作敏捷得几乎不像这个年纪的老人。 柳玄眼神一暗，反手甩了个诀过去，王老太便觉得身上像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住了，再怎么也蹦跶不起来了。 而柳玄慢悠悠的当着她的面，慢慢打开了那张红纸。 一字一字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是什么人的生辰八字？” 道长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将某个人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压在佛像前的香炉底下，这是祈福，是为红纸上生辰八字的主人祈福，香江有些地方的老人家会用这种办法，若家里有身体孱弱的子孙辈，便用这种方法，祈求诸天神佛保佑，让这孩子长命百岁。 所以这种办法，通常来说，是为了延长某个人的寿命。 可是，王老太的家人都已经死绝了，她要用这种办法给谁续命呢？难不成是她自己？ 可道长掐指一算，这生辰八字的主人应当是个男子才对，而且无论他算来算去，怎么算，这八字都透着一股诡异。 其主人应当是阳寿已尽，但又与地府无缘，卦象看起来，不生不死，处在阴阳两界的交界处已经很久了。 难道是…… 道长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他看向柳玄。 却见柳玄对他点了点头：“我们想的是一样的，这恐怕，是王老太的丈夫的生辰八字。” 何母脸色煞白：“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她……她老公不是老早就已经死了吗？把一个死人的生辰八字放在我家香炉下面，这是要干什么啊？难道……难道说那个老头子的鬼魂在我家？” 何母想到了这一点，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柳玄冷眼看着王老太：“那倒不至于，不过她在用这个办法，让你家神像福泽庇护着那只鬼。你也说过，你老公是个好人，想必平时做了不少善事，积攒了不少功德，加上诚心供奉观音，所以即便在他去世后，观音依旧保护着你们，你和何俊生都是命中有富贵之相。而王老太，就是利用了你们家的福泽，掩盖了这只鬼的阴气。那只鬼不在你们家里，但却是靠着你们家的福气苟延残喘的存在着。” “那又怎么样！” 王老太突然大吼一声，怒瞪着柳玄。 “他们家福气这么大，借我老伴一点怎么了？他们家也没有受什么影响啊，她儿子，该上大学不还是上了吗，该当警察，不也当上了吗？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只借一点点福气，能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老公死了！说不定就是你害的，你怎么这么理直气壮啊！真是个疯婆子！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该不会……该不会是你那个早死的老头子的骨灰吧？啊？” 何母也彻底崩溃了。 她发疯似的去抢道长怀里的盒子，要打开看看里面的是什么。 “你不准碰！” 王老太尖叫出声，暴怒的跟何母厮打在一起。 柳玄问道长道：“如果这个小盒子里是她老伴的骨灰，那她家里那个巨大的骨灰盒，里面装的又是什么呢？” 道长这会儿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肯定不可能是她老伴的骨灰了，那只能是……别人的骨灰。” 而且不止一个。 如果把老伴的骨灰放在何家，是为了借福气。 那又为什么要把别人的骨灰放在自己家里呢？ 而且根据道长说的，王老太还会对着那巨大的骨灰盒叫“老伴”。 是单纯的神经错乱？还是别有玄机？ “人就在王老太家里。” 柳玄斩钉截铁道，看了一眼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女人，给道长使了个眼色，一人拿着红纸，一人抱着盒子，快速往外面走去。 这会儿正是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 道长刚走到院子里，日光落在他身上，屋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 柳玄回头一看：“道长，别让那盒子被阳光晒到。快走。” 王老太察觉到两人要去哪里，撇下何母一瘸一拐的追了出来。 柳玄和道长加快脚步推开门，朝着巷子尾的王老太家里冲去。 “警长，他们跑出来了！” “目标好像是最里面那间屋子！” 吴警长绷着脸，也按捺不住了：“全体下车，先别冲上去，埋伏待命！” 话音刚落，车上警员齐刷刷动作整齐划一的打开车门冲了出去，然后在巷口蹲着身子躲了起来。 王老太刚才估计是着急来找她的老板，家里门没有上锁。 柳玄和道长冲进去，反手将门反锁住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 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虽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独居老太太，但这屋里也实在是太脏乱了。 屋子里堆的垃圾几乎要顶到天花板，要在里面走路都难，窗户透进来的光也被垃圾给遮住了，屋子里一片昏暗。 更不用提空气里弥漫的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发酵的味道。 柳玄差点忍不住要吐出来。 “封住嗅觉就好了。” 道长第二次来，显然已经很熟练了，手指在身上两处穴位一点，神情瞬间变得自然了。 “那个骨灰盒在哪？” 柳玄听着门外王老太的叫声，问道。 “在里面。” 道长把盒子收进袖子里，在前面小心翼翼的避着垃圾堆带路。 推开卧室的门，里面是更加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本不就很不正常。 普通人家的屋子，即便再怎么采光不好，大白天也不会黑成这样，何况这间房间里还是有窗户的，光线可以透进来。 道长摸索着开了灯，柳玄眯眼，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摆在床边的骨灰盒。 真的是巨大一个骨灰盒！ 第324章 你全家就剩你一个 听道长口述的时候，柳玄心里还有所怀疑。 骨灰盒再大，能大到哪去呢？ 可是当她亲眼看见了，才知道那种震撼。 但是有一个问题。 “你说这是骨灰盒？” 柳玄木着脸转头看着道长问道。 道长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没错，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柳玄深吸一口气，指着那跟床一样长，有床一半宽的木箱子：“这种东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口棺材吧？这根骨灰盒有半毛钱关系吗？” 是的，没错。 在柳玄看来，摆在床边的那个东西，不叫骨灰盒，而是妥妥的一具棺材。 道长却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棺材，是用来存放尸体的，我用灵力探查过，这里面没有尸体，有的只是不同人的骨灰。”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柳玄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跟道长无谓的计较。 王老太还在外头疯狂的砸着门，当务之急，是在这房子里找到被困的受害者，然后通知吴警长他们赶紧来救人和抓人。 柳玄有种预感。 如果能抓到王老太，或许老赵那边也有突破的可能性。 “道长，你来布阵，我要打开这个东西。” 柳玄四下里看了看。 王老太毕竟只有一个人住，这屋子实在不大，格局也很简单，只是到处都堆满了垃圾，很多角落要把垃圾清扫开才能知道底下到底埋了些什么东西。 柳玄决定先从最不寻常的地方开始下手。 道长没有二话，当即手持拂尘，一手掐诀开始念诵起了经咒。 随着他手势的变换和声音的越来越平稳，灵力一层一层覆盖在了那巨大的骨灰盒之上，顺着边缘的缝隙，一点点向里面渗透。 柳玄绕着骨灰盒走了三圈，手上灵力也在不停地聚集。 当她脚步停下的那一刻，她屏住呼吸，抬手用力将骨灰盒的盖子撬起一角。 一团一眼看去就十分不详的黑气迎面扑来。 好在柳玄早有准备，侧身避让开之后，道长瞬间出手，凶悍的灵力眨眼间便将那黑气笼罩困住。 “是怨气。” 柳玄将盖子盖上，看着那团黑气，笃定道。 看来这骨灰盒里装的骨灰的主人，都不是正常死亡。 被人杀害后，骨灰还要跟不同的人混在一起，被藏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陌生地方，被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当做自己的老板整日纠缠着…… 换做是谁都会心有怨气。 而那怨气被困住的瞬间，门外王老太的砸门声戛然而止。 柳玄朝门口看了一眼。 道长缓缓退到她身侧，转手将那怨气装进了自己随身的葫芦里。 算上这股怨气，他那宝贝葫芦里如今已经有了至少五只怨鬼，里面想必是相当热闹。 但这股怨气毕竟是初来乍到，原本在灵力的罩子里横冲直撞，可一进了那葫芦，便被两个不是善茬的原住民给压制住了。 因此现在的葫芦里倒是风平浪静。 但外面却并不平静。 王老太没了声响，可柳玄和道长察觉到周遭的空气隐隐在波动，有喀拉喀拉的声音在闷闷作响。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拉着道长往卧室门口冲去。 就在二人跑出去没两步的时候，那巨大的骨灰盒的盖子突然砰的一声炸了开来，撞击在天花板上后又四分五裂的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消停了一会儿的王老太又开始猛烈的撞着外面的门。 这一次撞得比先前更加大力。 柳玄都怀疑那瘦骨嶙峋的小身板会不会撞两下就散架了。 更为惊悚的是，骨灰盒里缓缓坐起来的一团黑灰凝聚成的人形。 由于是三个不同的人，骨灰的颜色也有细微的差别，拼凑在一起，彼此之间似乎并不十分团结，一边缓缓的从骨灰盒里走出来，一边不停地左右手互相博弈。 柳玄警惕着这个人形，道长则凝神观察着门口。 但就在人形踏出骨灰盒的瞬间，柳玄却好像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声音。 “咚咚——咚咚——” 类似敲门声，却更加低沉，像是从脚底传来的。 脚底？ 柳玄目光落在那骨灰盒上，然后慢慢下移。 突然眼前一亮。 “我知道那些女孩被关在哪里了。” 柳玄低喝一声，而后眼神一厉，快速出手，掌心灵力如游龙一般向前窜出去，转瞬间便将那人形层层缠绕，一声轻吟，不消吹灰之力，那人形瞬间消散，骨灰在落地之前，被柳玄用灵力轻柔托住。 “虽然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你们不是恶人，你们也是受害者，总不能让你们因为别人的过错，白白冤死，连家都不能回。” “你说知道被关在哪里了？那是不是能叫那些警察进来了？这老太太不对劲。” 道长语气凝重。 按理说王老太只是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太婆，就算再怎么用力，也不可能把门板撞得摇摇欲坠吧？那得是两百斤的汉子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可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 道长话音刚落，那门板便砰的一声被撞裂了。 王老太站在门口，气喘吁吁，胸膛上下急剧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可柳玄眼眸一眯。 在王老太身后，赫然是一个高大男人的虚影。 虚影抬起手，王老太也缓缓抬起手，指着屋内二人：“你们为什么要闯进我家里？为什么要杀死我老伴？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们该死！你们该偿命！” 王老太的声音阴沉可怖，而且声线之中仿佛夹杂着一个滋滋啦啦的男人的声音。 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 道长忍不住呛道：“什么老伴，什么孤儿寡母，醒醒吧，他们早都死了，你全家就剩你一个！” 王老太，不，是那个虚影被激怒了，狂吼一声，王老太竟然趴了下来，四肢着地像动物一样飞速的朝二人窜了过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道长也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跳上桌子躲开了王老太的攻击。 柳玄也退往一边，转头朝道长大喝一声：“符篆！” 第325章 找到受害者 道长立刻反应过来。 跟柳玄合力用两个人的灵力困住了那怪老太的行动后，从包里翻出了富贵画的符篆，也顾不得哪些是哪些了，跳下去一股脑塞进柳玄手里。 “我来牵制她，你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 那怪东西似乎道行还不浅，道长和柳玄两个人的灵力也只不过让她的行动停滞了两秒，随即便怒吼一声，挣脱开来，更加愤怒的朝两人冲了过来。 道长手里的拂尘挥舞的虎虎生风，犹如一柄利剑一般跟它缠斗在一起。 但打着打着，道长就发现不对劲了。 不论形势如何反转再反转，这怪东西的行动似乎是有迹可循的。 它一定发要确保自己能够挡在卧室门口。 难道，它是要防着他们两个人再进卧室找什么东西？ 道长发现了这个规律，便不再一味的跟它打斗，而是不停地做出假动作，作势要朝卧室冲过去。 怪东西果然慌张起来。 一慌张，就露出了破绽。 “道长让开！” 柳玄叫了一声，道长顺势猛地趴在地上，将这怪东西暴露在柳玄跟前。 而柳玄用灵力催动手中的符篆，不知道是不是她与富贵之间真的有什么羁绊存在，道长使用这符篆的时候，这只是平平无奇威力比寻常符篆大一些的玩意。 可在柳玄手中，当黄纸接触到柳玄的灵力的瞬间，朱砂绘制的符篆纹样瞬间爆发出一道耀眼灼目的天道金光。 仅仅只是被那金光照到了身上，那怪东西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怪东西……不，王老太痛苦的趴伏在地上，嘴里嗷嗷惨叫，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缓缓升腾起一阵阵烟雾。 柳玄挥手将符篆打出，牢牢贴在王老太身上。 那道虚影似乎被一只金色的大手给钳制着，痛苦万分的嚎叫着被迫一寸一寸从王老太身上剥离。 而王老太似乎能看见那虚影的存在。 她翻转过身体，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徒劳无功的似乎还想抓住那道虚影。 “别……别离开我……老伴……” 道长无语的嘴角抽了抽，侧头对柳玄低声道：“这老太婆真的是疯了，对着什么东西都喊老伴。” “说不定那真的是她的老伴呢。” 柳玄淡声道。 道长一噎，但是说实话，确实有这个可能。 “那，那些骨灰怎么办？我们要超度了？可是就算能查出来他们是谁，家在哪里，这一堆灰，也区分不开了呀。” “不找了。” 柳玄看了一眼半空中被灵力包裹的骨灰。 “一起超度，送他们往生吧。” 柳玄做了决定，道长便也照她说的去做了。 而柳玄一抬手，一簇灵力化作一团烟花在天空炸开。 守在外面已经心急如焚的吴警长一看见这烟花，瞬间眼前一亮，大喊一声：“跟我冲！” 那些早就迫不及待的警员们振奋的大叫起来，争先恐后的朝巷子尾的那间房子冲了过去。 一进门，就先被堆成山的垃圾给震撼到了。 “天……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 吴警长一边小心翼翼的避让着地上的垃圾，等转到卧室门口，看见趴在地上的王老太，警惕的将手枪对准了她。 “不许动！” 他刚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个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个子小，看着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是砸门的架势那是一点不输一米八的壮汉。 是个危险分子！ 柳玄抬手示意吴警长不用紧张：“她现在只是个普通老太太了，吴警长，你们进来看看吧。” 虽然柳玄这样说，但吴警长还是派了两个警员严防死守着王老太。自己领着剩下的人跟柳玄往卧室走去。 一进去，他们便惊呆了。 “卧室里面……摆这么大一口棺材？这老太太不会平时就睡在棺材里吧？” 吴警长简直要惊掉了下巴。 “八成是喽。” 道长故意吓唬他们道。 “而且啊这棺材里还有东西，有不同人的骨灰，那老太太晚上就跟那些骨灰睡在一起，好幸福哦。” 道长用阴森森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那些警员们纷纷不寒而栗。 “别胡说了。” 柳玄制止了道长的胡说八道，跟吴警长商量着让四个力气大的警员分别抬着棺材的四角，将这东西往旁边挪开了一点。 这下，她刚才听见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就是从这口棺材下方传来的。 “咚咚——咚咚——” 是下面有什么在敲击的声音。 “下面有人？难道……是受害者？” 吴警长脸色一变。 柳玄点点头。 “没错。” 她蹲下身，也在地板上敲了两下。 底下的声音停顿了两秒，随即更加激动的响了起来。 “赶紧，愣着干什么，准备救人啊！” 吴警长大吼一声，猛地扑上去，跪在地上开始在地板上到处摸着，找着能撬起来的地方。 终于，他摸索到了地板边缘一处不平整的地方。 另一个警员上前去，跟吴警长两个人合力使劲将那块地板掀了起来。 “警长！底下有人！” 站在旁边的警员看见下面的情形，立刻大叫了起来。 警长掏出手电筒对着下面一照。 那底下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有两个女生被困在里面，手脚都被绑住，嘴巴里也塞着东西。 刚才那敲击的声音，是其中一个女生拼尽全力用头狠狠撞在地板上才发出来的求救声。 看见骤然出现的光亮，她们有些畏惧的用力闭上眼。 待看清来人身上都穿着警服的时候，两个女生愣了几秒，然后声嘶力竭的哭嚎起来。 吴警长手下的警员们小心翼翼的将两个女生从地下空间里抬了上来。 随行的女医生简单帮她们检查了一下身体。 两个人身上均有多处划伤，不致命，但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已经有些感染的迹象。 除此之外，营养不良，解饥饿，缺水，还有心灵上的创伤…… “可是就算找到了这两个女生，难道凭这个就能给老赵定罪了？” 柳玄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其中一个女生的胸口。 第326章 不能那样做 老赵抓这些女生并不是图财。 虽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但那地下空间里面，这两个女生随身携带的物品都还是齐全的。 他想要的，恐怕只是虐杀这些受害者以获得扭曲的快感？ 柳玄并不清楚老赵到底是怎样的心态，但就目前的情形来说，老赵不图财这一点，显然为他们提供了便利。 她的目光落在女生胸口，女生的衣领上，别着一个黑色小猫形状的胸针。 但她注意到，在地下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天，两个女生的脸上，身上，都已经是灰扑扑脏兮兮的了。 可唯有这个女生衣领上的黑色胸针，依旧闪亮如新，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像是经常被人擦拭一样。 “这个是什么？” 在警员要把这女生抬走之前，柳玄低声问道。 女生虚弱的睁开眼，看见柳玄之后，迟疑了一瞬：“你是什么人？” 柳玄还没回答，边上的警员便抢着说道：“小姐你别害怕，这位是跟我们一起的，就是因为有她帮忙，我们才能找到你们被藏在地底下，她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哪。” 有了警员这番话，女生看向柳玄的眼神，放下了警惕。 她抬手费力的将那胸针从衣领上拽了下来，哆嗦着放到柳玄手心里。 “那个人不知道……我是记者……这是最新型的微型摄像机……里面有从我被抓到今天的所有录像视频……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他……一定要让罪犯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 警员都愣住了。 “这……警长……” 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意外之喜给冲昏了头脑，一个个表情呆滞的看向了吴警长。 吴警长也没好到哪里去，嘴唇颤抖着，看看这个女生，又看看柳玄，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柳小姐……这……这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我没听错吧？难道……” 难道折磨了他几十年的那桩灭门悬案，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难啃的硬骨头，就因为这个小小的还没有拇指大的摄像机，就要有一个最终的答案了吗？ 吴警长激动的浑身都哆嗦起来。 柳玄依然保持着冷静：“目前看来是这样没错，但是警长，我们不能因此就麻痹大意。你别忘了，不管是老赵还是这个王老太，他们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背后都有玄门中人在暗中助纣为虐。现在只是抓到了这两个人而已，幕后黑手还没有落网，谁也不知道他会不户出手救这两个人。在所有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们还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不能让敌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对对对，柳小姐说得对。” 吴警长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连说三个对，但还是努力维持住了理智。 “到这一步，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我们警署要的不只是抓住一个凶手而已，而是要把作奸犯科的团伙连根拔出。现在，你们几个把这两个女生送去医院，记住，一定要严密守护，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病房里去，一定要保证两个女生的生命安全。剩下的，跟着我和这二位高人，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吴警长做好了安排，看着救护车驶离，深吸口气，抬手用力按了按心口处。 心口臌胀的像是心脏要跳出来了。 几十年的夙愿就要在今天得偿所愿，老友一家的冤情终于能够沉冤昭雪。 他追查了几十年的那个人渣，终于也要由他亲手送进监狱。 不。 他不想仅仅是这样。 他想要的，是亲手为老友一家报仇，不需要什么法律，不需要什么公平正义。 只要找到证据，能证明老赵就是那个人渣，他现在就想冲回警署里去，一枪爆了那个混蛋的脑袋！ 吴警长被心底的情绪激得胸口急剧起伏不定。 突然。 柳玄走过来，一手轻轻搭在吴警长肩头。 一缕幽蓝色的灵力带着一丝山泉般的沁凉，渗透进他浑身的骨血。 吴警长一个机灵，神智恢复了清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激进和危险。 他是警察，是香江人民的守护者，更是法律的守护者。 如果他抓到了罪犯，却不交给法律去审判，而是自己动手将人杀害。 那他成了什么了？ 尽管有替天行道的外衣做遮掩，可他的行为从本质上来说，跟那些枉顾人命的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 吴警长心头一跳，后怕的转头看着柳玄。 “柳小姐，我刚才……” “每个人都会有想岔的时候。” 柳玄表情淡淡的，在他肩头拍了拍。 “吴警长，你的老友是个战士，他一定也有自己的坚持，他如果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她看着吴警长，更是看着吴警长身边沉默的几个阴魂。 吴警长不知道，他日夜思念的老友，其实也从未离开过他。 但等一切事情水落石出，尘埃落定之后，她还是要将这些阴魂超度了，送他们去往生。 “你说的对，他们都是好人，不会希望我做那种事。谢谢你柳小姐，要不是你，我就魔怔了。” 吴警长对柳玄感激一笑。 留下的警员在吴警长的安排之下，对王老太的屋子和隔壁那间空屋进行了彻彻底底的勘察。 而柳玄则在王老太身上找到了一丝残留的阴气。 这阴气不知为何，给她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柳玄看着被自己的灵力包裹，在手掌里横冲直撞却无法逃脱的阴气，眉头皱得死紧。 但一时之间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警察那边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再想，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道长走过来碰了碰柳玄的胳膊。 柳玄这才眨眨眼，回过神来。 转头一看。 天色已经快黑了。 吴警长那边留了几个警员守在这里，柳玄和道长也留下了自己的灵力防止有异常发生。 可是等他们回到店里，龅牙龙却从屋里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第327章 富贵出事 “仙姑，你们可算回来了。” 龅牙龙一脸着急慌忙的神色。 道长吓了一跳：“怎么，店里出什么事了？” 龅牙龙摆摆手：“比店里出事要严重得多，是富贵出事了，在医院里，我们打个车赶紧过去吧。” 柳玄原本还没觉得有多要紧，直到听见是富贵出了事，神情才凝重起来。 当下也顾不得细问，坐上车之后才让龅牙龙把事情说清楚。 只是龅牙龙也并不清楚事情原委，只知道红姐突然打电话来，说如果柳玄回家的话，让他直接把人带来医院。 似乎是陪阿月在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除了什么状况。 “师傅，麻烦开快点，我们有紧急情况。” 道长伸手敲了敲司机的座椅，催促道。 司机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加快了车速。 等到了医院门口，一下车就看见红姐一身旗袍站在那，正焦急的四处张望着。 “红姐。” 柳玄一下车，几乎是朝着红姐跑了过去。 红姐也不说话，一把抓住柳玄的手，带着她急匆匆朝医院里头跑去。 “来不及多说了，反正情况有点复杂，你去了就知道了。不过阿玄你千万别着急，富贵福大命大，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红姐着急，说出来的话明明是为了安慰柳玄，可却分明像是一记闷棍狠狠敲在她心上。 富贵到底出什么事了？ 跟着红姐跑到六楼的病房，外面的长椅上，不仅阿月在，佛爷和阿辉，还有一众看起来是佛爷手下的人也都在。 这场面，可以说是很大了。 柳玄表情更加凝重。 富贵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连佛爷都惊动了，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佛爷，您这是……” “不急，阿玄，你先进去看看富贵。医生刚刚才走，跟我们说了，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可能会昏迷两天。你先去陪陪富贵，别的，等你出来了再说。” 佛爷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 柳玄心中更加怀疑。 她转头看了眼阿月，却见阿月低着头，身体在狠狠地颤抖，像是恐惧极了的样子。 她没做声，点点头便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然后关上了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电子仪器细微的声音。 柳玄站在病床边，低头看着富贵。 他锁骨处和手上贴着电极片，连接着旁边的仪器。 脸色苍白虚弱，胸口连呼吸的起伏都几乎看不见。 “富贵？” 柳玄轻声唤了一句。 可富贵没有丝毫回应。 柳玄深吸一口气。 今天早上的时候，富贵还是那样健康的，活泼的，会黏着她撒娇说不想跟她分开的。 怎么才过去一天，就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了？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掐诀观测富贵的面相，却发现命宫之上阴云笼罩，天道金光也被那阴云压制住，像困于浅滩的金色游龙，不得自由。 不该如此。 有天道之气附身，这世间应该少有邪物能让富贵重伤至此，更不可能这样影响到他的命格。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的富贵变成这样？ 柳玄感觉胸腔里有一团火焰在灼灼燃烧，她紧紧闭上眼，深呼吸好几口，却仍是没办法压下心口的怒气。 但她知道愤怒无济于事。 她在病床变蹲下来，两手将富贵冰凉的手掌合在掌心轻轻握住。 那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递蔓延到全身，让她被愤怒烧灼得滚烫的理智缓缓冷却下来。 “别怕，姐姐在。” 柳玄低低说了一句，低头，额头在富贵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 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听见开门声，外面众人都惊讶的看着她。 “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 佛爷意有所指。 但看着柳玄平静无波的眼神，他顿了顿，随即笑了笑。 是了，是他们都把阿玄的格局想得太小了。 他们以为她会在病房里抱着富贵痛哭流涕，会不愿意再离开富贵身边。 可是在柳玄看来，恐怕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哭，那是寻常女人，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阿玄是天生的强者。 “佛爷是知道点什么，对吗？您知道富贵为什么变成这样？阿月，你知道吗？” 柳玄问着佛爷，可眼神却是第一时间落在了阿月身上。 她早就怀疑阿月有异样，可出于种种原因，她一直没有处理这个问题。 没想到今天，祸根报应在富贵身上。 她看向阿月的眼神，异常的冷。 阿月察觉到了，所以颤抖得更加厉害。 她两只手臂死死抱住自己，抬头看着柳玄，像是被她眼神中的冷意给吓到了，眼泪瞬间决堤。 她惊恐的语无伦次。 “不是我……阿玄姐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爹地，你帮我说话啊，阿玄姐姐会误会我的，我不能……我不能失去阿玄姐姐……我已经失去富贵了……我不要……” 阿月情绪崩溃的意料之中。 柳玄眼神越发冷冽，上前一步，但碍于佛爷在场，她没有径直对阿月动手，只是俯身靠近她，声音冷冷道： “你对富贵做了什么？” 靠近的瞬间，她看见阿月膝盖上的毯子里面，突兀的鼓起来一个小包。 是那个娃娃？ 柳玄眼神一狠，伸手毫不留情的一把掀开了那个毯子。 所谓的“娃娃”骨碌碌掉在地上。 阿月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她惊慌失措的伸手去抢柳玄手里的毯子，要把自己空荡荡的双腿遮盖起来。 “不……别看……不许看我的腿！爹地，他们那是什么眼神，你帮我……帮我挖了他们的眼睛！” 阿月的尖叫声在医院走廊里回荡。 柳玄不理睬她，只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个娃娃。 手指刚触碰到那个娃娃的瞬间，一股极阴之气猛地咬住了她的手指。 “嘶——” 柳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下意识将那娃娃甩了出去，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 那分明只是一个娃娃，却好像有真的尖牙利齿一般，将她的手指尖咬出了一个浅浅的血痕。 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在伤口附近，不停地往皮肉里钻去。 第328章 我骗你的 柳玄尝试用自己的灵力驱逐那些阴气。 可诡异的是，那些阴气似乎丝毫不惧怕她的灵力。 即便被灵力包裹，也能游刃有余的挣脱开来，继续朝她的伤口深处钻去。 随之时间快速流逝，柳玄仿佛感觉自己的血肉之中钻进了成千上万只小虫子，正在啃噬自己的血肉。 她眉头紧皱。 “怎么了？” 道长和龅牙龙这时候才赶过来。 道长看见柳玄凝重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了。 又一低头，看见柳玄手上阴气缠绕的伤口，下意识的用自己的灵力去帮她。 这一帮，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这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怎么这么奇怪？” 道长满脸狐疑。 柳玄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个娃娃。 道长看了一眼。 立刻深吸一口气：“鬼娃？这不是……这不是东南亚那边才有的东西……” 鬼娃？东南亚？ 柳玄恍然大悟。 原来与他们不是同宗，怪不得不害怕他们的灵力。 如此说来，那么先前道长总说她心口处有阴气，屡次消除却又屡次悄无声息的出现，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了。 想到这里，柳玄眼眸里遍布寒意，冷冷看向阿月。 “为什么要害我们？” 她搞不懂，她是真心把阿月当成妹妹在照顾，富贵也对这个阿月姐姐十分敬爱，就连红姐，因为她们的缘故，也接纳了阿月，将她带在身边悉心照料。 他们难道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对不起阿月吗？ 柳玄自认为是没有的。 那么为什么，阿月要用这种东南亚的邪术来害他们？ 阿月低着头，两手死死揪着自己空荡荡的裤腿。 她能感觉到柳玄失望的眼神。 不只有柳玄，还有道长，龙哥，红姐，甚至佛爷和阿辉…… 所有的人，都在用失望，不解，谴责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是个罪人一样。 可是……可是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要把阿玄姐姐和富贵的心，永远留在自己身上！ 而且，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看着她？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的腿为什么会断，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心思阴沉？难道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的！ 她从前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她不关注这些巫蛊之术，她一心想的只是跟爹地好好生活，每天做饭，做家务，带阿玄姐姐和富贵去逛街，买好看的衣服…… 她想要的从来只是这样简单的生活啊！ 可是，是谁把她逼成现在这样的？ 是佛爷，是她的亲生父亲，是他打断了她的腿，是他斩断了她对亲人的爱。 是阿玄姐姐，是阿玄姐姐偏爱富贵，在心里把富贵看得比她重要。 是富贵，是他总是黏着柳玄，抢走了阿玄姐姐的眼光和疼爱。 是他们！明明是他们把她逼到这一步的，凭什么他们现在却摆出一副生气质问的姿态，高高在上的审判她！ 阿月心底的怨气和怒气愈演愈烈。 她垂下眼，眼眸变得幽深乌黑。 而地上那个乌漆嘛黑的东南亚巫蛊娃娃，突然发出吱吱嘎嘎怪异瘆人的声响。 “什么东西！” 龅牙龙惊恐的瞪着地上那个突然开始左右突进的娃娃，大叫一声，躲在了道长身后。 阿辉也护着佛爷起身离远了，防止被那怪东西伤到。 “红姐，到我这里来。” 柳玄直觉不好，朝红姐伸出手。 红姐站得稍远，闻言便小心的朝柳玄跑过来。 可她刚迈出一步，那黑黢黢的娃娃突然尖锐的叫了一声，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直直朝着红姐弹了过去。 “红姐！” 柳玄心跳漏了一拍，但却有人与她同时大叫一声。 “娇红！” 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冲到了红姐身边，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那巫蛊娃娃弹到男人身上，发疯一般一通狂乱啃咬，众人都惊呆了，一时间没人做出反应。 直到红姐最先反应过来，“啊”的尖叫一声。 柳玄这才回神，那娃娃啃咬骨头发出的嘎嘎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她和道长冲上前去，拼命将那娃娃从男人身上拽了下来。 只是代价也很惨重，两人的手掌都被那娃娃啃咬得血肉模糊。 “什么鬼东西，明明连嘴巴都没有，哪来这么锋利的牙齿？简直跟野狗一样。” 道长一边嘶嘶倒吸着凉气，一边用脚狠狠踩住那还在不停挣扎的娃娃。 柳玄握紧了双手，忍着那钝刀割肉一样的疼痛，走到红姐和那男人身边。 “陆先生？” 那个挡在红姐身前的男人，赫然正是许久未见的陆恒之。 他此刻身上的风衣外套都已经被那娃娃撕烂了，背上一条一条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粘连着衣服的碎片，一片狼藉。 红姐抱着他的肩膀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了。 她伸手用力抓住柳玄的胳膊。 “救救他……阿玄，姐姐求你了，你救救他……” 红姐脸上的妆哭得花成了一团，却根本顾不上去擦了，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这个男人。 真的是冤家！ 不是已经跟别的女人结婚了，还差点有了小孩吗！ 不是说对不起她，再也不会在她面前出现吗！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啊！ 还冲上来，明知道危险还冲上来，想干什么，苦肉计吗？想骗她心疼他吗？ “陆恒之，你不许死，你死了我就去找你老婆麻烦，你知道的，我这么多年都跟着黑帮屁股后头混，你要是死了，你跟我所有的恩怨我都要算在那个女人头上！你不是爱她吗？你不许死，你听见没有！” 柳玄和道长两人用灵力帮陆恒之处理伤口，红姐则抱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嚎着。 不远处一堆医生护士，大概是看出这里情况不对，一个也不敢上前来。 陆恒之疼得浑身抽搐，却还勉强对着红姐扯出一抹微笑来。 “娇红……我骗你的……” “什么？” 红姐一愣。 陆恒之气若游丝：“我哪里有爱上过别人啊……娇红，我从来，爱的都是你……” 第329章 干女儿借我一用 红姐的哭声戛然而止。 柳玄和道长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齐齐看向红姐。 只见她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露出感动的表情，反而连眼泪都止住了，满脸的木然，甚至有一丝冷漠。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柳玄二人的目光，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声音还带着哭腔，但已经不再有眼泪落下来了。 “阿玄，你们先帮忙救救他吧。” “我们只能尽力，但东南亚邪术，没那么容易处理，保不齐还得另找高人。” 道长这回不敢打包票了。 面对自己未知不擅长的领域，他也不敢说一定就能救活陆恒之。 毕竟他和柳玄自己手上的伤口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呢。 二人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朝陆恒之背上的伤口输送，可情况没有半分好转。 陆恒之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陷入了昏迷。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走廊尽头的电梯突然“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 最先走出来的是黄爷，而那个灰袍怪人紧跟在黄爷身后。 “哎哟，我听医院的人说，这一层发生了怪事，还想着是什么事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佛爷，这可真是有缘啊。哦！柳小姐也在，怎么……柳小姐，您这是受伤了？” 黄爷走近了，先阴阳怪气的跟佛爷打了个招呼，随即便看向柳玄。 在看见柳玄手心里一片血肉模糊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语气里显露出半真半假的几分心疼。 “怎么回事，佛爷怎么这样不懂得心疼人呢，柳小姐再厉害，也是个女士，女士就是要被人好好呵护的嘛，怎么能让柳小姐受这样重的伤？” “我也受伤了啊。” 道长是有热闹就要凑的人，把自己的手往黄爷面前一伸。 黄爷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转身问自己身后的灰袍怪人。 “沙翁，你有办法帮帮他们吗？” “东南亚巫蛊术，没有外力可解，只有烧了那个媒介，再杀了背后控制巫蛊的人。” 沙翁说话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低沉。 阿月浑身一抖，惊恐的看着柳玄： “阿玄姐姐，你要杀了我吗！” 佛爷也抬起头朝柳玄看了过来。 再怎么说，阿月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血脉了。 他可以打断她的腿，可以磨灭她的心志，但是别人要杀了她？ 佛爷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阿辉，以及佛爷带来的其他的小弟，一只手都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柳玄没说话。 好在沙翁随即摇了摇头。 “她没什么用，只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真正要杀的，是给她巫蛊娃娃的人。” “阿月小姐，那个人在哪里？你要是知道的话赶紧说出来，不然……” “不然如何？” 龅牙龙话没说完，就被佛爷冷着脸打断了。 他冷笑着看着龅牙龙。 “阿龙，当初是阿玄为你说话，我才放你离开帮派好好做人的，说起来你也得感激我吧，怎么现在，你穿得人模人样了，就敢对我的女儿指手画脚了？你这样忘恩负义，阿玄，你看看，这种人，当初你就不应该伸手拉他一把。等他再小有成就的时候，恐怕就连你也不放在眼里了。” 龅牙龙就算是有一肚子火气，也不敢在佛爷面前发作。 他只是紧张的去看柳玄，生怕佛爷这番话会让柳玄对他有不好的看法。 柳玄瞥他一眼。 而后看着佛爷道：“我和龙哥也认识这么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佛爷来说，我也能自己看得清楚。阿月，你好好想想，那个给你娃娃的人，长什么样，你知道他在哪里吗？还有富贵，是不是也是被你的娃娃攻击了，才会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阿月哭着摇头：“不是的，富贵不是的，富贵突然喊着头痛，然后就倒下去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阿玄小姐，这是真的，我们都可以作证，当时阿月小姐躺在检查室里，富贵兄弟在外面坐着，突然抱着脑袋喊头疼，然后就晕过去了……” “如果富贵不是被东南亚邪术所伤的话，或许我们还有办法救他。” 道长拍了拍柳玄的肩膀。 然后疼得老脸皱巴起来。 他忘记自己手心里是被那娃娃咬的满是伤痕了。 “当务之急，先把富贵救回来，至于那个男人……” “我会去交钱给他开一间病房，让医生先尽力治疗，你们先不用管他，专心救治富贵就好。” 红姐开口道。 她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了，已然恢复成了那个成熟冷静的老板娘。 柳玄看了她一眼。 在她眼里没有看见痛苦的神色后，便点点头，跟道长进了病房。 “让沙翁祝你们一臂之力吧，多个人多分力量，富贵兄弟也能早点好起来。” 黄爷笑着道。 柳玄没有拒绝。 灰袍人于是跟着一起进了病房。 红姐跟龅牙龙叮嘱了一句，让他守着陆恒之，自己去收费处交钱去。 黄爷拄着拐杖，在佛爷身边坐下。 不顾佛爷嫌弃的眼神，笑呵呵道： “佛爷，你说，咱们两家斗了这么多年了，也没争出个高下来，现在好了，来了个新港督，香江的规则整个洗牌，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是还继续盲目的互相争斗，你说说，会不会到了最后，让别人坐收渔利啊？” “新港督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能耐？香江黑帮也不是一朝一夕才发展起来的，这么多年的历史，各种盘根错节，他要是敢一上任就大刀阔斧的搞改革，只怕最后死的是他自己。黄爷你要是害怕的话，不如现在金盆洗手，也还来得及，你瞧瞧阿龙，现在不是混得风生水起么？” 佛爷含枪带棒的看了龅牙龙一眼。 龅牙龙只当没听见，专注的看着躺在自己脚边的陆恒之。 黄爷并不在意佛爷的敷衍和讽刺。 “老哥哥，这时代啊真的是变了，但是我不会金盆洗手的，打拼这么多年，忠仁堂是我全部的心血和身家性命，我只请你一件事，把你那干女儿，借我一用，你愿不愿意？” 第330章 愿意付出代价 “黄爷这说的是什么话？” 佛爷脸色冷下来，闭上眼，一副不打算跟黄爷多说话的姿态。 “什么叫借你用？东西可以借你用，钱可以借你用，可是阿玄是我的干女儿，这怎么好借你用？黄爷要是羡慕我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干女儿，不如自己也去街上认一个。只是阿玄乃是万里挑一的人物，黄爷怕是不一定能运气这么好，碰的见这样的奇女子。” 佛爷说完这番话，便不再开口了。 任凭黄爷再怎么好声好气的请求，他也无动于衷，只是闭目养神。 黄爷再说得多了，阿辉便朝着这边走了两步，笑着道：“黄爷，佛爷今日已经很累了，您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等事情结束了，有什么话您再说不迟啊。” 黄爷斜眼瞅他，冷笑一声。 “什么时候我跟佛爷说话，轮得着一条看门狗在这里瞎叫唤了？虽说佛爷一向对自己的兄弟有情有义，把你们当个人看，但你们自己是不是该有点自知之明啊。” 这话纯纯是在借着羞辱阿辉的由头激怒佛爷。 可阿辉脸上滴水不漏的笑容没有一点变化，佛爷也没什么反应。 黄爷自讨没趣，也觉得没意思，拄着拐杖起身，走到另一张凳子上坐着了。 病房内。 柳玄和道长尝试用他们的灵力唤醒富贵体内的天道之力。 原本这件事是一个秘密，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富贵体内的力量。 可现在已经是紧要关头了。 道长一边念咒，一边睁开眼打量着这个灰袍怪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怪家伙身上的气息比他要厉害得多。 就是不知道跟阿玄那丫头比是怎么样。 他心里的天平自然是往柳玄那边倾斜的，他了解柳玄，若是这丫头再好好修炼一阵，实力再恢复些许，一定能压住这个怪人。 但是……现在的阿玄，那还真不好说。 “道长，专心一点。” 柳玄发现道长的灵力有些飘忽，出声提醒一句。 道长这才闭上眼，全神贯注在唤醒富贵这件事上。 沙翁拢着袍子站在一边，看着二人的动作，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富贵。 再看清楚他体内蕴含的力量之后，灰袍之下的眼神微微一亮。 “天道之子，无上命格……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人……” 他小声的喃喃自语，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头看向柳玄。 “原来如此，此二人合力……原来如此……” 他嘴里念念有词，越说眼神越加狂热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柳玄和道长忍不住都眉头皱起来。 勉力支撑了十分钟，富贵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而两人已经近乎力竭了。 沙翁才往前走了一步。 道长警惕的瞪着他。 “你要干什么？你不会以为你有办法吧？” 沙翁转头看他一眼。 那双眼睛隐没在兜帽之下，看不见，但道长仍然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微微带着轻视的令人不爽的眼神。 “你当然不行。” 沙翁一开口，道长“嘿”了一声，直起腰来就要开骂。 但柳玄一把拉住了他。 她淡淡看着沙翁，一时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才平静的开口道： “敢问前辈，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弟弟？” “我是有办法，但是需要你配合。而且等他醒来之后，我还会向你索取报酬，你愿不愿意？” 沙翁直截了当说道。 道长握紧了柳玄的胳膊：“小心有诈。” 柳玄却冲他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有办法救富贵的话，那也没什么。” 这人是与黄爷一伙的，他所谓的报酬，要么是为黄爷谋取条件，要么是为他自己谋取条件。 但说来说去，这些人左不过是看上她的能力。 在她能力范围之内，付出任何东西只要能救回富贵，那都是值得的。 柳玄对沙翁点头：“我愿意。” “那好，你过来。” 沙翁深处一截干枯如树枝的手，柳玄迟疑了一下，将手递了过去。 那只手的皮肤触感也很奇怪，不像人的皮肤，反而粗粝得像砂纸，沙翁用力攥住柳玄的手，下一瞬间，一股奇异的吸力流遍柳玄周身，她体内所有的灵力开始暴动不安，叫嚣着要随着那股吸力涌出。 “这是——” 柳玄脸色微变。 但沙翁口里开始念诵咒文。 那是她从未听过的语言，声音又低又轻，沙沙沙，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草地上爬行的声音。 而随着沙翁念诵的越来越快，柳玄身体开始颤抖，灵力快速流失的感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给抽干了。 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体内的空虚和干涸，反而是一种竭尽全力之后反而发现自己更多潜能的舒爽。 柳玄闭上眼。 沉浸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 那股吸力像是要榨干她体内任何潜藏在角落里的哪怕一丝一缕的灵力，可那些灵力却总是源源不断，每当柳玄以为自己已经要力竭的时候，又会有新的微弱的灵力从不可思议的角落里窜出来。 再被吸走。 再发现。 如此循环往复。 那种酸麻疼痛和超然惊喜，不亚于一次洗筋伐髓。 而与此同时，道长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沙翁体内流出的灵力竟然是黑色的，与柳玄的幽蓝色灵力混合在一起，在半空形成一个古怪的图案。 那图案像一个法阵，缓缓自半空往下落，眼看着即将压到富贵身上。 就在此时。 那团压制着富贵体内天道金光的黑雾突然躁动起来。 一缕一缕开始在富贵体内疯狂游走，像是感知到危险即将来临的虫子，慌不择路的要找地方藏身。 “唔……” 富贵突然皱起眉头，嘴里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柳玄猛地睁开眼，看向富贵。 “还没好，专心。” 沙翁低沉的声音传进柳玄耳朵里。 她深吸口气，再次闭上眼，配合着那股吸力一起，用尽全力逼迫着自己体内无限催生出新的灵力。 道长也忍不住手心捏了一把汗。 那些黑气在富贵身体里游走，那种痛苦，不难想象。 第331章 答应他的要求 对于寻常普通人的身体来说，仅仅只是阴气入体，就已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了。 更何况是被这样多的阴气在身体里乱窜？ 富贵这小子，虽然身负天道金光，但他的身体并没有经受过修行的锤炼，仍然是一个普通人。 道长只是看着，都替他觉得疼。 “道长，别让那些阴气跑了。” 柳玄突然出声。 道长晃了晃脑袋，把杂念从头脑里驱逐出去，屏气凝神，在病房里张开灵力结界。 随着沙翁布下的法阵与富贵的身体越来越靠近，几乎要渗入富贵的身体里去，那些阴气逃窜得更加仓皇。 但它们仍然死死包围着那片天道金光，不让它有任何一点几乎露出来。 但这阴气若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那么一旦阴气被吞噬，那人也免不了被反噬。 因此当法阵逐渐与富贵融为一体时，那些阴气还是开始向富贵体外逃窜了。 或者说，是那个人终究还是害怕了，开始操纵着他的阴气逃跑。 但就在此时，沙翁突然放开了柳玄的手，那股吸力骤然消失，柳玄心中紧绷的一根弦也随之松了开来。 她虚脱的跌倒在地。 而沙翁并没有松懈，他手上开始飞速的变换掐诀，手指几乎要掠出残影。 他似乎换了一种咒文，念诵的声音奇特而吸引人，道长和柳玄忍不住都放空了眼神，仔细谛听着他的声音。 而那些原本还在扭曲挣扎着逃脱的阴气，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仿佛也沉溺其中似的不再动弹了，犹如有生命一般，缓缓抬起头来，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缓缓转动。 法阵以极其缓慢却不停歇的速度沉入富贵体内。 在二者彻底合二为一的瞬间，柳玄的心神突然一阵激荡。 彻底清醒了过来。 富贵的心口处，金光大盛。 犹如一朝脱困的金龙，裹挟着磅礴的怒气，直冲入云霄。 刹那间，不论是他体内的阴气，还是沙翁布下的法阵，全部都被震了个粉碎。 沙翁倒退一步，捂着心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你没事吧？” 柳玄吓了一跳。 这沙翁看起来修炼的也是邪门外道，只是并没有用来做坏事，倒也不算异端。 但在天道之力面前，一律被打成异端处理。 刚刚这一下，不知道他要受多重的内伤。 沙翁摆摆手，拒绝了柳玄过来搀扶他的举动。 “先去看看床上那位吧，他体内的力量已经恢复了，还有。” 沙翁说着，缓缓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 黑色的灵力包裹着一缕在其中疯狂乱窜的阴气。 柳玄心底浮上一抹惊喜：“这是！” “有了这个，想必你们应该能追踪到那个幕后黑手的位置了。不过机会也只有一瞬，我用我的灵力隔绝了他与这缕阴气之间的联系，但是你们要追踪他，就必须将阴气放出来。” 而阴气一旦被放出来，那个人感知到它的存在，一定会猜出他们的用意，会在第一时间远程操纵阴气自焚，阻断他们追踪的路径。 因此尽管有这阴气在手，却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抓到背后搞鬼的那个人。 “交给我们吧。” 柳玄小心翼翼的将阴气收入掌心。 那个胆敢伤害富贵的人，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那小子是不是醒了？” 道长伸手戳了戳柳玄的肩膀。 柳玄眨眨眼，转身看去。 就见富贵睁着眼睛，表情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她心里一跳，快步走过去，抓着他的手。 “富贵？” 听见声音，富贵睫毛颤了颤，缓缓扭头看着柳玄。 只是那眼神，透着无边的疏离和冷漠，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关的陌生人一样。 不对……这不是富贵…… 柳玄脸色一凝。 这个人是…… “姐姐？” 不等柳玄反应，富贵眼睛一眨，瞬间又变回了她所熟悉的那个小傻子。 “咦？我怎么躺在这里？这里是医院吗？我不是陪阿月姐姐来的吗？怎么我自己躺在这里？阿月姐姐呢？” 富贵欢欢喜喜的看着她，但随即露出了一脸的疑惑。 又是这样。 柳玄抿紧了嘴唇。 那个恢复了些许记忆的“富贵”只出现短短几秒钟，她熟悉的富贵回来之后，却是失去了中间所有的记忆。 “发生了一点事情，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玄轻轻在富贵手腕处穴位按揉着。 那些天道金光发泄完了自己的怒气之后，现在又乖顺的盘踞在富贵身体里，柔和的金色在他筋脉之中缓缓流动。 富贵摇摇头，但随即发现了那个灰袍怪人，立刻警惕的抱紧了柳玄的胳膊。 “姐姐，那个家伙怎么在这里？” 富贵看这个灰袍人还是不顺眼。 柳玄顿了顿，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要有礼貌，是他救了你。” “我不信，他不是好人，怎么可能救我。” 富贵瘪着嘴，不愿意相信柳玄说的话。 他扭头去看道长。 见道长也缓缓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那……那谢谢你。” 说完，脸埋在柳玄怀里，不肯在看沙翁一眼。 沙翁也不介意，捂着心口，对柳玄说道： “既然他醒了，那就该谈谈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富贵一下子又抬起头来，虎视眈眈瞪着他。 柳玄安抚的拍拍他的脑袋，推开他朝门外走去。 “道长，你陪着富贵，沙先生，我们出去谈。” “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富贵不满的撅着嘴，被道长毫不客气的在额头上敲了一下。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瞎打听。” 道长不是柳玄，才不会温柔的对待他。 富贵没办法，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柳玄走了出去。 “柳小姐，我的要求很简单。” 一出病房，沙翁便沙哑着声音开口了。 佛爷和黄爷二人齐齐砖头看向他们。 而沙翁转头看了黄爷一眼，又转回去看着柳玄，不说话了。 柳玄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让我答应黄爷先前的要求。” 她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这话一出口，佛爷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第332章 逼她做选择 “黄爷，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佛爷沉着脸看向黄爷。 用这一招曲线救国？明明刚才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不可能让阿玄帮他算卦。 现在他竟然故意卖阿玄一个人情，逼阿玄不得不答应他？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人竟然有那么厉害？阿玄和那个道长两个人都拿富贵没办法，他却能把富贵救活？ 佛爷眼眸微眯。冷笑一声。 “阿玄，你可想清楚了，黄爷这个人，想来心狠手辣，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刚刚对富贵束手无策，偏偏黄爷的人来了，就能立刻把富贵救回来，你自己想一想，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呢？” 黄爷闻言，也笑了笑：“佛爷这话，是在暗示，是我先故意弄伤了柳小姐的弟弟，再派人来帮忙？佛爷，咱们都是帮派的头目，您说说，您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么？” 两个黑帮头目的眼神在半空交锋，火花四射，一时之间，硝烟的味道在走廊里弥漫。 柳玄表情平静：“佛爷，抱歉，这件事情的确是这位沙先生对我有恩，我必须要答应他的请求。” 佛爷脸色冷的像寒冰一样，但也没再说什么。 “那阿月呢？你们刚才不是在说什么东南亚巫蛊？你们要怎么处理阿月？阿玄你是这样恩怨分明的人，那对阿月你是不是要大义灭亲了？” 佛爷半是嘲讽的道。 阿月听了这话，浑身一抖，惊恐的抬头看着柳玄。 “阿玄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们……真的……那个人，那个人把这个给我的时候跟我说，只要每天晚上把你的头发和我的鲜血同时祭给这个娃娃，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我真的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你们……” 阿月泪水糊了满脸，无比可怜。 柳玄没有说话。 佛爷转头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阿月：“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这样没骨气？什么叫不想失去他们？你如果自己足够强大，想要什么没有？想要谁留在你身边，就打断他的腿，把他囚禁起来，不也一样能达到目的，为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背地里做些不入流的歪门邪道的手段？阿月，我有时候忍不住怀疑，你身上真的流着我的血液吗？” 佛爷对阿月是失望的。 阿月瑟缩着身子，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想要消失在众人眼前似的。 但柳玄却开口道：“我不会责怪阿月，但是，阿月，你必须要告诉我们，那个给你娃娃的人，长什么样，你在哪里遇见他。否则的话，我和富贵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 深夜的时候，柳玄处理完阿月的事情，在病房陪了一会儿富贵，等他睡着了，便悄悄溜了出来，到了隔壁的病房里。 红姐守在这里，而病床上，躺着的正是陆恒之。 “富贵没事了吧？” 红姐看见柳玄，担忧的问道。 柳玄点点头，看了眼床上陷入昏迷的陆恒之。 沙翁临走前帮她和道长，还有陆恒之简单处理了伤口，但因为根源还是东南亚邪术，就连他也无法根治。 她和道长还好，毕竟有灵力护体，除了伤口有些疼痛，别的便没什么了。 但陆恒之不一样。 他是凡人之躯，且没有任何修行痕迹，身上又被那巫蛊娃娃啃啮得血肉模糊，这会儿就连在昏迷之中，嘴里也不住的呻吟着。 但红姐看着他，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心疼的神色。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有老婆的人，还冲出来帮别的女人挡这一下，把自己搞成这样。他难道就没想过，他老婆知道这件事，会有多难过多痛苦？阿玄，我现在倒是有点同情陈佳佳了，嫁给这么个优柔寡断的男人，想来这些年，她过得也并不快乐。” 红姐扯着嘴角轻轻笑了笑。 柳玄欲言又止。 她知道红姐心里其实是感动的，在陆恒之冲出来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了红姐眼中瞬间亮起的光。 当陆恒之倒下时，红姐的眼泪也不是假的。 但是红姐心里很清楚，她和陆恒之，已经没有可能了。 她现在表现得这样冷漠，说出来的话这样绝情，只不过是在把他推远而已。 她希望陆恒之能回归自己的家庭，不要继续在她和家庭之间摇摆不定，那样只会让所有人都不幸福。 而她希望陆恒之能幸福。 所以宁愿自己做一个坏女人，否定他为她做的一切。 “所有事情都是人的选择，陆先生也只是跟随自己的心而已。至于陈小姐……” 柳玄没把话说完。 陈佳佳并不是有福之人的面相。 陆恒之这个人虽然优柔寡断摇摆不定，但从面相上来看，是极好的命格，跟着他的人，无论是家人还是下属，都会有不错的影响。 但陈佳佳自己的命格，接不住这份好运。 她，注定不得善终。 “阿玄，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富贵那小子醒了，看不见你又要闹起来。” 红姐起身把柳玄往病房外面推。 临关门前，又拉住柳玄的手，低声说了一句： “珍惜眼前人。” 然后便关上了门。 柳玄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第二日。 富贵已经完全恢复，没有大碍了。 做完最后的检查后，医生也确认没有问题，便安排出院了。 红姐还要留下来照顾陆恒之，柳玄等人便现行离开。 刚走出医院大门，却见两辆车等在门口。 一辆是佛爷的车，阿辉站在车门外，远远的冲他们微笑招手。 另一辆车……毫无悬念，便是黄爷的车了。 这是在逼柳玄做一个选择。 佛爷，亦或是黄爷。 只是不知道如果她真的做出了选择，那另一个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也许佛爷，会就此与她决裂？ 柳玄垂眸沉思片刻。 但阿辉却走上前来，站在柳玄面前笑着道： “佛爷说了，让阿玄小姐不用这么紧张。” 第333章 今天要辛苦你了 大概是看出柳玄此刻的紧张和纠结，阿辉脸上的笑容格外的温和。 “阿玄小姐，其实佛爷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昨日是因为黄爷当面挑衅，所以一时间佛爷不愿意输了镇长，拉不下脸来而已，但其实您也知道，您是佛爷的干女儿，他对您就像对阿月小姐一样疼爱，他心里其实也不想让您为难的。” 柳玄闻言，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佛爷对阿月有多疼爱？ 他们都是看在眼里，一清二楚的。 而佛爷对她，无非也就是当成一个趁手好用的工具罢了。 “那就多谢佛爷了。” 柳玄不动声色的说完，也没有动弹，等着阿辉的后话。 果然，阿辉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不过佛爷也想清楚了，既然阿玄小姐有卜卦算命的本事，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也帮帮自家人，佛爷的意思，是请阿玄小姐先帮咱们信义帮卜一卦，再去帮黄爷，您看，这样如何？” 此时，黄爷也从车里走了出来，挂着阴沉但努力显得和善的笑容对柳玄说道： “柳小姐，您放心，我和佛爷已经谈妥了，我们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动肝火的。你放心先去忙佛爷的事情，我这里呢随时等你的电话，到时候派人去接你。” 柳玄眼神平静。 两位大佬已经达成了共识，她似乎也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朝黄爷点点头，柳玄带着富贵坐上了佛爷的车。 半小时后，车子在熟悉的夜总会门口停下。 柳玄看着夜总会装修一新的外墙和闪烁的招牌，一时间有点恍惚。 当初就是在这里，她帮佛爷算了一卦，从此改变了佛爷的命运，也改变了阿月的命运。 更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她自己和富贵的命运。 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又要为佛爷算卦。 柳玄心中一时感慨，车子停下后，没有第一时间下车。 佛爷站在外面，看着柳玄恍惚的表情，笑道：“阿玄是不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嗯。” 柳玄点头。 佛爷便也转头看着夜总会的招牌，叹了口气。 “我时常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把你找来，没有让你帮我算那一卦，是不是如今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现在应该还是有一个看似圆满的家庭，有一个旺夫的妻子，有两个优秀的儿子，还有一个被遗忘在小巷子里，但偶尔想起来也会去照顾照顾她的女儿。 那样的生活，在当时看来实在是再寻常不过了。 可现在想想，竟然已经恍如隔世。 后悔吗？ 不。 他不后悔。 他明白，那些圆满和幸福都是虚假的，真相是那个该死的女人从一开始就背叛了自己，那两个优秀的儿子也根本不是他的种。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人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是已经注定好了的，佛爷你该发现的事情，早晚会发现，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若是你自己发现夫人的背叛，你做出的反应与当时也不会有所不同，。” 柳玄淡声说道。 至于她和富贵？ 即便没有当初那一遭，没有佛爷的帮衬，她也一样能按照自己的脚步走到今日的成就。 不过是要多花些时间罢了。 佛爷沉默了片刻。 “罢了，往事不提，今日请阿玄前来，是为了我信义帮的将来。走吧。” 佛爷率先走了进去。 柳玄也不再纠结，拉着富贵跟了上去。 夜总会内部也已经重新装潢过，格局倒是没怎么变，但内里的家具陈设摆件都全部换了新的。 领着柳玄等人到了二楼书房，阿辉便不再跟进去了，而是垂手站在门外守着。 “你需要什么东西吗？” 佛爷坐在皮椅上，点了根烟问道。 柳玄摇摇头：“我和富贵两个人足够了，只是需要佛爷你的一滴指尖血。” 佛爷点头，转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刀，在食指指腹划了一道口子，用杯子接了血，递给柳玄。 其实一滴就够了。 但柳玄没吭声，多多益善嘛，佛爷自己愿意放血，她自然没有异议。 “测算一个帮派的未来，这是个大工程，耗时耗力，可能需要一天的时间。希望佛爷能派人守好门口，不要让人进来，如果被打扰的话，卜卦结果可能会受干扰而不准确。” 柳玄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些用得上的工具，抬头对佛爷说道。 佛爷顿了顿：“那我也不在这里打扰你，你安心做事，今天一天，这间书房都是属于你们的。” 说罢，自己也走了出去。 “找个靠得住的兄弟来看好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更不准进去。” 叮嘱阿辉去找人后，佛爷自己往楼下走去。 阿辉是他的心腹，更是贴身保镖，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的，自然不会让他留在这里。 等佛爷离开后，富贵才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姐姐，我怎么觉得佛爷干爹……有点不一样了……刚才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他说不清楚佛爷身上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那种感觉，让他下意识的全称都没敢开口。 “不必在意，我们只管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行了。” 柳玄把工具摆放好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被那邪术弄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但佛爷要她今天就给出一个结果，那这事就没有拖延的余地。 “今天恐怕要辛苦你了。” 柳玄抬手揉了揉富贵的脑袋。 富贵乖乖的低下头，面上满是雀跃的笑意：“姐姐要我帮忙咩？我什么都可以的！我很厉害的哦！” 能帮上姐姐的忙，对他来说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他虽然傻，但也知道，男人嘛，肩膀就是要让喜欢的女人依靠的。 如果有一天他能一个人做好所有事情，姐姐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在一旁看着，那样的话，他就会觉得十分幸福了！ “把手给我。” 柳玄朝富贵伸出手去，掌心显出一团幽蓝灵力。 第334章 姐姐晕倒了 富贵向来对柳玄的话是毫无理由的相信。 他乖乖伸出手去。 柳玄掌心的灵力化成一柄刀的模样，在他掌心割开细细一道口子。 不疼。 还有些痒痒的。 富贵好奇的看着柳玄细白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写写画画，然后一缕一缕金色的光从他掌心虚无的伤口里逸散出来，慢慢的充斥了整个房间。 柳玄走到窗边，关上窗，拉上窗帘。 然后带着富贵在地毯上盘腿坐下，两人掌心相对，柳玄闭上眼，口中默念咒文。 富贵心有灵犀的也闭上眼睛。 或许他真的有修行的天赋，柳玄口中念诵的咒文，他闭着眼睛听了两遍，就记住了，也小声的跟着念诵起来。 幽蓝的灵力包裹缠绕着金色的天道之力，柳玄带着富贵，两人齐齐收回一只手，在胸前犹如照镜子一般，画出一个又一个繁复的图案。 蓝色和金色的灵力如丝线一般，缠绕在那些神秘的线条上。 富贵感觉自己好像被柳玄拥抱着，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遨游。 没有土地也没有天空，没有河流没有树木，就连柳玄，也是虚无缥缈的。 她仿佛就在他身边，可一眨眼又去到了他无法触及的遥远的地方，穿着他从没见她穿过的衣服，站在云层之巅，那样遥远的，冷淡的注视着他。 耳边是她不停歇的念诵咒文的声音。 富贵莫名有一瞬间的心悸，他下意识睁开眼，看见柳玄就在他面前，一只手与他掌心相对。 他这才松了口气，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又悄悄的弯曲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 好像这样就能摆脱那种随时会失去她的莫名的恐惧一般。 柳玄身子微微一颤。 她睁开眼看了富贵一眼。 富贵却傻兮兮的冲她灿烂一笑，带着一点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讨好。 柳玄有点无奈，只能低声说了一句：“专心点。” 富贵“哦”了一声，傻笑着听话的闭上了眼。 这一次他的心好像落到了实处。 两人闭着眼，念诵的声音逐渐奇异的融合。 而随着他们声音的融合，两种灵力也逐渐交融在一处。 光芒大盛，那些繁复晦涩的图案一层一层叠加，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旋转，犹如宏大的法阵，预示着不可知的未来的命运。 柳玄一手在身前掐诀。 富贵的意识跟随着柳玄的指引，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天道金光裹挟着蓝色的灵力，随着二人手指的变换，在法阵之上飞速的往复穿梭。 过了很久很久。 直到两股灵力终于在法阵某处停止下来，柳玄才缓缓睁眼，抬头望向虚空。 在看到灵力停下的位置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变。 “姐姐，结束了吗？” 富贵察觉到了柳玄情绪的变化，也睁开眼。 他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柳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又这样强行催动灵力卜算那样庞大的集体的未来，此刻她手掌心已经是火辣辣的疼痛，身体也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手脚虚软到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她于是两手撑在地上，闭上眼缓了缓，才哑着声音开口道： “结束了，你去把窗户打开吧。” 他们现在需要一点新鲜空气。 随着富贵起身，半空中的法阵慢慢消散无踪。 富贵推开窗，惊奇的叫了一声。 “姐姐，天黑了哇！” 好神奇，他感觉只是跟姐姐一起坐着睡了个午觉，竟然整整睡了一天吗？怪不得他现在又累又饿又渴。 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柳玄舔了舔嘴唇。 “姐姐，我们可不可以让佛爷干爹请我们吃饭呀？他家的厨子做的饭真的好好味。” 想到那个味道，这会儿肚里空空的富贵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柳玄没有立刻回答。 佛爷的态度，恐怕是取决于这次卜卦的结果。 但是……结果并不如人意。 柳玄勉强撑着站起来，却是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姐姐！” 富贵惊叫一声，冲过来抱住了她。 外面守着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也敲了敲门。 “柳小姐？您没事吧？” “救命啊！姐姐要晕倒了！” 富贵惊慌的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外面的人也有点慌，但是佛爷特意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 但富贵等不及了，将柳玄直接打横抱起，冲到门边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然后急匆匆朝外面跑去。 守门的小弟吓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紧跟着跑了下去。 佛爷和阿辉正在大厅里谈事情，突然听见脚步声，抬头就看见富贵抱着柳玄冲了下来，满脸惊慌失措。 “怎么了？阿玄这是……” “佛爷干爹，快送姐姐去医院，姐姐晕倒了！” 富贵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佛爷也不耽搁，让阿辉赶紧开车送二人去医院，自己仍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 阿月推着轮椅从小门进来，神情间也有些着急。 “阿玄姐姐怎么了？佛爷……爹地你让阿玄姐姐帮你做什么事情了？” 阿月眼巴巴的望着门外几人上车离开，自己也想跟着去，但到底害怕佛爷，没有说出口。 佛爷看也没看她，只冷声道： “这不干你的事，今天的课上完了？为什么出来了？” 阿月心里一紧，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佛爷这才转头看她。 “阿月，你要记住，柳玄和富贵，说的好听，是我的干女儿干儿子，是你的兄弟姐妹，但是实际上，只是我手下的人而已，你不该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兄弟姐妹，你要做的，是把他们当成工具，让他们为你效力。至于那些阴损手段，不要再用了，等他们把所有事情处理完，你就跟着我学着处理帮里的事情。” “爹地？” 阿月愣住了。 佛爷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真的要把自己的事业交给她一个废人吗？ 她有些紧张害怕，但也不可否认的有些惊喜。 至少这说明，在佛爷心里，已经在考虑把她当做继承人了吧？ 第335章 拖延时间 有了这样的认知，阿月心里的阴霾几乎一扫而空。 她有点狂喜起来。 她这段时间一直以为，佛爷已经抛弃她了，不仅没有把她当成继承人，更是没有把她当成女儿。 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的疼爱，所以才会那样患得患失，不顾一切的也想要用力抓紧柳玄和富贵这两个她以为的“家人”。 可现在，原来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佛爷没有抛弃她。 或许他没有疼爱大哥和阿昭那样疼爱她，也没有想过要像培养大哥那样，在她身上付出那么多的心血。 但至少，在佛爷心里，她仍然是一个选项。 她没有被彻底抛弃，也没有被遗忘。 意识到这一点，阿月看向佛爷的眼神里，又有了微微的亮光。 “乖乖去把今天的课上完，表现好的话，我会带你去看阿玄的。” 佛爷说完后，阿月便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意，转身操纵着轮椅又往小门里去了。 佛爷看着她的背影，嘲弄的勾了勾唇角。 他才不会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这样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心志不坚还断了两条腿的女人。 但把她训练好了，对于以后得继承者来说，也是有用处的。 医院里。 柳玄只是短暂的昏迷了一会儿，便醒过来了。 医生给开了葡萄糖挂着，富贵蹲在病床旁边，紧紧握着她没有扎针的那只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几乎要哭出来。 于是柳玄一睁眼，就看见富贵红通通的眼眶，和睫毛上挂着的硕大的泪珠。 “谁又欺负你了？” 她虚弱的开口问道。 富贵乍一听见柳玄的声音，顿时忍不住了，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砖上，然后便是一连串的泪珠，像开闸泄洪一样。 柳玄本来就虚弱，看见他哭成个泪人，更觉得头痛。 “姐姐你没事吧？你怎么突然晕倒了，是不是太饿了？我……我去给你买吃的……” 富贵哭到一半，突然察觉自己应该做一个能让姐姐依靠的男人，而不是一个遇到事情只会流泪的哭包。 一边哭到打嗝，一边用力的抹着眼泪，努力装出坚强的样子。 柳玄看得好笑，伸手拽住他：“我没事，也不饿，你坐下来，让我看看你。” 她刚才一睁眼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富贵的面相，似乎比从前更加奇特了。 原本只是大富大贵，可自从跟在她身后，与玄学扯上关系，如今看来，不仅是富贵，甚至有些称得上是玄妙了。 富贵听见柳玄说不饿，便把自己的脸凑到柳玄跟前让她仔细看。 柳玄伸手轻轻抚摸过富贵脸上各处，从饱满的额头，一路往下。 直到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嘴唇的时候。 似乎有一股电流从指尖一直窜到心里。 柳玄愣了一下，动作也停滞住了。 “咕咚”一声。 是富贵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可闻。 柳玄能看见富贵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来的自己脸，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绯红。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距离太近，富贵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吗？ 柳玄后知后觉的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是有点热。 她正要像以前那样，把富贵的脑袋推远一点。 可富贵却猛地凑了上来，只差一点，两人的嘴唇就要碰到一起。 柳玄吓了一跳，猛地抬手抵住他的脸，咽了咽口水低声斥道：“干什么。” 富贵眨眨眼，一开口，热气吐在柳玄手心。 “姐姐，我想亲亲你。” 他说得无比直白坦诚，眼眸也还是那样干净澄澈，直勾勾的盯着柳玄，认真的征求着她的同意。 柳玄感觉自己脸上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她冷下脸：“胡闹，这里是医院。” “那回家之后我可以亲亲你吗？” 富贵不依不饶，在柳玄开口拒绝之前，他先瘪起了嘴巴，眼泛泪花。 “姐姐，刚才我好害怕。” 他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柳玄就没办法说出狠心的话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那种浑身脱力的感觉并不是没有过，但累到昏厥还是头一回。 果然还是工程量太过庞大了，超过了她现在这副身体的极限。 “回去再说吧，我……我还有点头晕，想休息，你乖一点好不好？” 说不出狠心拒绝的话，柳玄便拖延时间。 好在富贵听见她不舒服，也就不闹腾了，乖乖把自己的脸放在她手心，就那么看着她。 柳玄被他这黏糊糊的眼神给搅得心烦意乱，即便闭上眼睛，那眼神也在眼前挥之不去。 直到护士推门进来检查输液情况，富贵退到一边，这才解救了柳玄。 “可以了，我帮你拔针，你再躺会儿，如果没有异常情况的话，可以去缴费然后离开了。” 护士说完就离开了。 柳玄也在病床上待不住，正要起身的时候，红姐进来了。 “我刚才看见门口那个人像是佛爷的手下，一问才知道你又进医院了。这是怎么了？” 红姐昨晚守在陆恒之病床前，也是没有休息好，素面朝天的脸上，眼下挂着两个青黑的眼袋，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柳玄怕她担心，便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是帮佛爷算卦，饿的时间有点久，可能低血糖吧。” “那赶紧先去医院食堂吃两口，富贵呢？富贵没饿着吧？” 富贵摇摇头。 红姐这才稍微放心一点，拉着柳玄又仔细上下观察了一番，最后心疼的看着她手上的纱布。 “这伤是不是还没好？你们得抓紧时间，要不然那个人要是逃跑了，抓不住了，你这手不会永远好不了了吧？” 她忧心忡忡的问道。 柳玄没吭声。 那就是肯定了。 红姐深深叹了口气，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凑到柳玄耳边低声道： “黄爷的人也在医院外面晃悠，你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就在医院多住两天，等休息好了再联系黄爷。自己的身体要紧。” 红姐语气里满是对柳玄的担忧。 这让柳玄心里一暖。 第336章 你们要离开我吗 红姐在九龙开旅馆，这么多年背后的靠山正是那些黑帮大佬。 她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个宗旨，那就是不能得罪那些人。 可现在，为了她，红姐却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这就证明，如今在红姐心里，她和富贵，比那些黑帮大佬更加重要。 换句话说，他们是真正的家人。 “放心吧红姐，我自己的身体我最了解，我有分寸，不会强迫自己的。” 柳玄声音沉稳。 她先前早就猜到了如果强行卜算一个帮派的未来运势，会给自己带来严重的反噬。 但是没想到反噬这么厉害。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那样两眼一黑晕倒在地的经历。 哪怕已经在病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到现在，她体内的那种亏空也还没有半点缓解。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逼迫自己连续卜卦，恐怕下一次的反噬，就不是现在这具身体能承受得住的了。 “姐姐现在需要休息，我不许任何人逼姐姐做事。” 富贵也拉下脸来，硬邦邦的说道。 “那你就先去食堂，打三份饭来，正好我也还没吃饭，跟你们一块儿吃。” 红姐打发了富贵去打饭，转身帮柳玄把被子掖好。 然后便不说话了。 病房里一片安静，柳玄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红姐的表情。 只见她愣愣的看着地板砖出神，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之中却透出一股淡淡的忧愁。 这忧愁从何而来，柳玄心里一清二楚。 人世间的女子大多都是这样，嘴硬心软。 嘴上说着不愿再跟那人有半点牵扯，但当人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心里的那点悸动是根本由不得自己控制的。 何况那是红姐爱了那么多年，又等了那么多年的人。 为了救她而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她就算嘴上说得再厉害，心里也不可能真的毫无波澜。 柳玄也觉得奇怪。 按说那陆恒之和陈佳佳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就算陆恒之再不爱陈佳佳，这么多年朝夕相处，总会生出一点感情的。 而红姐也对陆恒之数次失望。 可她简单观了红姐的面相，却发现红鸾星依旧闪烁。 她和陆恒之之间，竟然是情丝未断，甚至隐隐有修成正果的苗头。 这是为何？ 如果他们二人最终会在一起，那陈佳佳又会如何？ 柳玄微微皱眉。 但她正要仔细去看，胸口蓦的一股锐痛。 她脸色一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红姐被她这动静惊得回了神，紧张的扶着她的背，轻拍着她胸口帮她顺气。 “怎么了？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我去交钱咱们在这多呆一晚上，好好休息，不折腾了。” 不过就是一晚上的病房前，对红姐来说那是小意思。 柳玄本来想拒绝，但看着红姐担忧的眼神，再想想还在外面守株待兔的黄爷等人，想了想便答应了。 等富贵端着餐盘进来后，红姐便出去交了钱，回来三个人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只是饭吃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门。 红姐扬声问道：“谁呀？” 门外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一道怯怯的声音。 “阿玄姐姐，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是阿月的声音。 病房内三个人齐齐沉默了。 红姐看了看柳玄，又看了看富贵。 昨日发生的事情，她虽然觉得一头雾水，但也能理得清楚。 那会咬人的古怪的娃娃就是阿月手里的，不仅咬伤了陆恒之，也伤了阿玄和道长。 而且，那娃娃一开始是冲着她去的，要不是陆恒之碰巧冲出来，恐怕现在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就是她了。 红姐对阿月也是有气的。 见柳玄二人都没说话，她索性也不搭理阿月，三人沉默的继续吃饭。 可门内没人回应，阿月却自己推开门进来了。 一进门，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落。 “阿玄姐姐，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那个娃娃我已经锁在家里没有再带着了，真的，我……我想跟你们在一起……” 她逼着自己努力提前完成了老师给她的任务，才求得佛爷答应让阿辉带她来医院。 她想要尽快的跟柳玄和富贵解除误会。 她想清楚了，虽然佛爷已经表现出了没有放弃她的意思，但对她自己而言，在柳玄和富贵身边得到的温暖和安全感，远比在佛爷身上感受到的，要多得多。 她不愿意离开阿玄姐姐和富贵。 她想要回到过去，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时光。 “没礼貌，敲了门，别人还没让你进来，你怎么自己就进来了？你有问过我们想不想看见你吗？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阿玄的手到现在还没好，陆恒之那厮也躺在医院里醒不过来，你一句对不起，能让他们都好起来吗？” 红姐这会儿看着阿月，再没了往常温柔大姐姐的姿态。 那双眼异常冷酷，说出来的话也是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阿月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尽。 她嗫嚅着，不敢看红姐，却哀求的望向柳玄。 可柳玄只是淡淡撇过脸去，并不与她对视。 富贵倒是看着她。 只是眼神里也充满了警惕，像是提防着她还要害人似的。 阿月一颗心慢慢凉了下来。 她哭得更厉害了：“可是阿玄姐姐，我真的把你们当成我的家人，你们难道感觉不到吗？我如果要害你们，干嘛用那么复杂的手段？我……我给你们下毒，趁你们睡着了，给你们一人一刀，不是更快吗？我根本……我根本没有要害你们，我只是害怕……” “你害怕什么？害怕阿玄他们会离开你，会不要你？所以你就用这种阴损手段，想把他们永远困在你身边？你是没有害人的心思，可是你太自私了，你的这种自私，会让跟你在一起的人受到伤害。” 红姐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 阿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玄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阿月，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注定的。聚和散，也都是命中注定。” “所以……阿玄姐姐，你们要离开我了吗？” 第337章 没有义务对她好 阿月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柳玄，脸上泪珠滚落，表情却有几分麻木。 柳玄此刻身体虚弱，不能观她面相。 但仅仅只是观察她的表情的细微变化，也知道她现在恐怕又是钻进了死胡同里。 阿月本就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女孩。 如果她后来没遭遇那么多事情，她的敏感细腻其实是她的优点长处。 那会让她更好的体谅他人的心情，会让她得到许多人的喜爱，说不定也能更得她的父亲，佛爷的疼爱。 但是可惜，她经历了太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承受不了的事情。 那些喜人的敏感细腻，逐渐扭曲异化，成了极端的多疑和脆弱。 她觉得自己很缺爱，所以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可是一旦得不到满足，就开始怀疑所有人对她的感情。 怀疑自己要被全世界抛弃。 这种极端的性格转变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先前跟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只是隐藏的很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可现在，才是她的真正面目。 “没有人要离开你，阿月，只是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没人能一直陪你走下去。” 柳玄有些疲惫了。 她觉得这些话，就算说再多遍，现在的阿月也是听不进去的。 果然，她一抬头，看见的是阿月冰冷的眼神，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而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一般。 “我们本来可以一直在一起的，阿玄姐姐。” 阿月缓缓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压抑。 柳玄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们本来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你，我，富贵，像真正的家人一样，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很快乐的一直生活在一起。可是……是你们非要打破这种幸福，是你们选择抛弃我，你们逼我那样不择手段的去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 阿月说出来的话简直匪夷所思。 红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闭嘴！我跟阿玄姐姐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家里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为什么要插嘴？你为什么一定要搅和进来？那是我们的家，你却那样理所当然的住进来……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背后挑拨离间，阿玄姐姐才会不喜欢我了？” 阿月眼神阴沉得令人心惊。 红姐简直要无语，她忍不了的站起身，不由分说推着轮椅往门外走去。 将阿月推了出去，然后用力关上了门，反锁。 病房里恢复了清净。 “我本来觉得她是个可怜又乖巧的女孩子，又腼腆害羞，很招人心疼，现在看来，怎么像个疯子一样？” 红姐百思不得其解的坐下来。 “你说，她跟我们住一起的时候，我们对她不好吗？我去旅馆工作，去哪都带着她，那轮椅也是我搬上搬下的，她想去厕所或是哪里，都是我背着她去，怎么她还记恨上我了？” 红姐说着，有点哽咽起来。 她从前没这么感性，在九龙一个人开店，要是太感性，那是做不长久的，甚至于活不长久。 可是自从遇见了柳玄和富贵，她刻意封存在心底的那些柔软的部分再次苏醒，活跃起来。 连带着对于朝夕相处了一阵子的阿月，她也自然而然的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付出了真心在对待。 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在香江这个地方，有时候对别人付出真心，是一件会让自己伤心的危险的事情。 柳玄安抚的拍了拍红姐的手背：“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阿月她……只是太敏感，太没有安全感了而已。” “可是我们并没有义务要对她好，阿玄，你听我的，你也别自责。她要怎么想怎么做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干涉不了，我们只管走我们自己的路。” 红姐没有忧愁太久。 她很快整理好心情。 像阿月这样的人，她以前也见得不少，说白了就是自私，别人对她千般好，只要有一点不如她愿，立刻就被她当成坏人。 这种人，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她背后捅刀子。 就像阿玄这样。 红姐看着柳玄的手掌，还是一阵心疼。 柳玄看着她心疼的红了眼眶的模样，好笑的反过来安慰她许久。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富贵已经安静了太久了。 这不对劲。 她猛地转头去看富贵。 恰好对上那一双沉如深海一般的眼眸。 那样深邃，沉稳，淡漠。 那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富贵眼里的神色。 “你是……” 柳玄皱眉迟疑问道。 富贵没说话，只是眼神突然狠狠一颤，瞬间又恢复如初。 “姐姐？” 他一歪头，疑惑的喊了一声。 “怎么这样看着我？好奇怪。” 他三两口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饭菜都吃干净了，擦了擦嘴，笑嘻嘻的开始往柳玄身上蹭。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柳玄的错觉。 但柳玄却没办法当做是自己看错了。 富贵最近像这样切换状态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她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甚至有点迷茫。 如果富贵恢复了记忆，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那是不是他们俩之间的感情，也就要变成过往云烟了呢？ 她和富贵，大概从此也就要相忘于江湖了吧。 “姐姐。姐姐看我。” 她思绪飘飞着，突然脸颊被人轻轻捧住， 回过神来，就见富贵趴在她身上，扯了个鬼脸出来逗她开心。 柳玄没笑，红姐却笑了。 一边笑，一边把富贵从柳玄身上扯下来。 “没规矩，男孩子怎么能这样趴在女孩子身上，不像样。你们俩要是小夫妻，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你姐姐还没想好呢，你就给我安分一点。” 红姐意有所指。 柳玄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瞬间感觉自己脸上又热了起来。 收拾完餐盘，红姐看看时间，便回陆恒之那边去了。 富贵在陪护病床上睡着。 一夜过去。 第二日出院前，柳玄先去陆恒之的病房看了一眼。 谁知刚走到门口，便险些被里面扔出来的花瓶砸到。 第338章 未来掌握在您手里 紧跟着就听到里面传来各种令人不忍卒听的污言秽语的谩骂。 柳玄眼神一凝，放开富贵先冲了进去。 果然，在病房里，陈佳佳像只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护在陆恒之病床前，两只眼睛里喷薄着怒意，死死瞪着站在门口的红姐。 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果篮和鲜花人的一地狼藉。 “红姐，没事吧？” 柳玄把红姐拉到自己身边，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红姐摇摇头，勾起一抹牵强的笑意：“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既然陆先生的妻子来了，他有人照顾，我们也就不跟着掺和别人家的家事了。走吧。” 说完，紧紧拉着柳玄的手就要离开。 陈佳佳却不依不饶，红姐要走，她窜上来死死攥住了红姐的手腕，冷笑着道：“怎么，当小三被抓个现行，说这么两句话就想跑路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大家伙都来看看啊，这位就是九龙旅馆的老板娘，仗着自己背后有金主撑腰，四处勾搭别人老公，知三当三，真不要脸！” 陈佳佳闹起来的时候，外面早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这会儿听见她扯着嗓子叫嚷，那些人顿时更起劲了，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看向红姐的眼神也越来越多的包含着恶意。 红姐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柳玄担忧的看着她，可红姐只是深吸两口气，然后对着陈佳佳妖娆一笑。 “陈小姐，你既然知道我背后有靠山，你还敢这样当众羞辱我？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你在哪儿啊？这里是香江，不是内地，在这里，黑老大想要做掉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她眼神变冷，看向陈佳佳的时候，像在看一条离了水还垂死挣扎的鱼。 陈佳佳一哽，正想开口反驳，红姐却不给她机会，继续冷笑一声道： “何况我和陆恒之多年感情，我又等他十年。你有十年的时间跟他朝夕相伴，却还是没能从他心里彻底抹去我的影子。再这样的情况下，你说我知三当三？呵，我若真是知三当三，陆恒之只怕早就把你抛到脑后了，还能有你在这儿蹦跶？” “你！不要脸！狐狸精！” 陈佳佳显然气坏了，可红姐猛地一用力甩开她的手，拉着柳玄，冷着脸逼视吓退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带着富贵径直离开。 “红姐，你不管那个叔叔了吗？” 富贵也是小心谨慎的看着红姐的脸色，见她这会儿不开心，就知道是刚才那个陈小姐和陆先生又惹到她了。 于是为了表明自己同仇敌忾的立场，陆恒之在富贵嘴里，摇身一变成了叔叔辈的人物。 红姐睨他一眼，表情微微缓和些许。 “不管，人家正牌老婆亲自来照顾了，我们要是还要留下，那就成了多管闲事了。” “可是陆先生身上的伤是因我们而起，这件事，我们少不了还要继续跟进他的情况。” “那不是问题。” 红姐摆摆手。 她想得清楚，陆恒之是因为她才受伤的，她当然有责任。 无论是要支付医疗费用，赔偿损失费，还是要负全责救治好陆恒之的伤，她都愿意。 只是除此之外，她和陆恒之，还有那个疯婆子之间，就不要有其他的往来了。 三人出了医院，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转角处的黑色的小汽车。 是黄爷的车。 柳玄有些惊讶，和红姐对视了一眼。 他们今天离开的算是早了，天边太阳还没升起，路上的早点铺也才刚刚开门。 黄爷的人，难不成真是在医院外面守了一夜？ 红姐和柳玄的表情都有些凝重起来。 而车里的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 下车后，径直走到他们跟前，对着柳玄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小姐，黄爷吩咐了，既然你已经帮佛爷卜了一卦，那么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回去，我们忠仁堂的未来运势如何，就掌握在您手里了。” 黄爷的手下面带笑容，态度恭敬，可说出来的话却斩钉截铁，由不得柳玄犹豫或是拒绝。 柳玄面色不变：“红姐，你先回旅馆吧，那边的生意离不开你，我跟富贵结束了就会回去的。” “可是阿玄你……” 红姐拉着柳玄的胳膊，忧心忡忡。 “放心吧，黄爷那边不是靠我一个人，应该没问题的。” 柳玄安抚了红姐几句。 富贵也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保护好姐姐，红姐这才迟疑的放开了手。 柳玄二人坐上黄爷的车离开。 可车子越开越偏僻，这条路两边的风景，隐隐有点眼熟。 “我们要去哪里呀？” 富贵扒着前座的座椅问道。 可开车的人根本不理他。 富贵碰了一鼻子灰，没意思的扁了扁嘴。 柳玄心下有猜测，闭上眼安心假寐。 等车子停稳，她一睁眼，果然，司机带他们来的是黄爷手下那家娱乐公司的大楼前。 而穿灰袍的沙翁，就站在门口。 短短几天，这栋楼跟他们当时来的时候已经装潢一新了，黄爷按照她当时提出的建议，把整栋楼能摆放风水用品的地方全都堆满了，一些墙体和硬装也做了相应的改变。 加上沙翁的指点，如今这栋楼从外面看起来，几乎称得上是风水宝地了。 柳玄粗粗看了一眼。 只这一栋楼的吸金能力，黄爷剩下的小半辈子，已经是不愁吃穿了。 “柳小姐，黄爷等你很久了，走吧。” 沙翁上前来，并不寒暄，单刀直入率先转身走去。 柳玄拉紧了富贵的手。 富贵贴近她小声道：“姐姐别怕，我在呢。” 他走在柳玄前面，像个小保镖似的。 跟在沙翁身后，上到二楼，这里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风水最好的那间房改造成了黄爷的办公室。 柳玄等人进去的时候，黄爷正弯腰给屋内的发财树浇水。 听见动静，转身看见柳玄，脸上露出熟悉的阴恻恻的微笑。 “柳小姐，听说你在医院住了一晚，怎么样，现在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他拿上拐杖朝柳玄走过来，说着关心的话，但眼神里并没有几分关切。 第339章 人没了 柳玄知道，黄爷根本不在乎她是为什么住院。 或者说，黄爷知道原因，但并不在乎。 今天就算柳玄为了给他的忠仁堂卜算未来运势，力竭死在这里，黄爷心里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毕竟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柳玄根本都排不上号。 她唯一特殊一点的，就是她是佛爷的干女儿。 但那又如何？ 无非是多给佛爷一点赔偿罢了。 于是柳玄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只是一天没吃饭，有些低血糖而已。” “是吗？那正好，现在正是吃早饭的时候，你也来过这里，就轻松一点，就当在自己家里，别吧自己当客人，不要拘束，饿了的话，就带着富贵兄弟先去食堂吃饭，吃饱了我们再继续谈我们的事情。” 柳玄点了点头，带着富贵往食堂去。 那个开车带他们来的小弟看着二人的背影，走到黄爷身边低声道：“黄爷，我看她身体好得很，根本就没病，估计就是故意在躲着我们。” “没关系，沙翁也说了，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她再厉害，到底不过是一个年轻女娃娃，害怕是正常的。也别对人家太苛刻，毕竟是要为我们卖命的人，要允许人家有害怕的权利。” 黄爷慢悠悠转身又去浇水。 那小弟思索了一会儿，得了黄爷的命令，转身出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柳玄和富贵吃完饭，刚放下筷子，没等休息一会儿，就有人来领他们去与沙翁汇合了。 沙翁在天台上已经布置好了一会儿卜卦的场地和要用的东西。 柳玄粗粗看了一眼，各种法器，符篆，一应俱全。 且都是质量上乘。 还有一些就连在前世的修仙世界也十分罕见的宝物，沙翁竟然也举重若轻的掏了出来。 柳玄看他的眼神忍不住变了变。 这人的实力，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深不可测。 “黄爷已经等得快要不耐烦了。” 沙翁准备好一切后，抬头看向柳玄。 这样的角度，柳玄看见了他一闪而过的真容。 顿时心里一惊。 她记得这人说过，他还不到三十岁。 可那张脸上的皮肤松松垮垮，宛如七八十岁的老者。 那双眼睛也是浑浊不堪，但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精明的亮光，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柳玄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沙翁几乎立刻就又低下了头，站起来，走到法阵的另一角。 “开始吧。” 沙翁说罢，自己站在那儿，先开始闭上眼。 柳玄叹了口气，拉着富贵跟自己一起盘膝而坐。 沙翁画的这个法阵，她也是知晓的。 与她给佛爷算卦不是一个路子，比她的方法更加强力，也更加极端。 这一卦若是能算成功，别说三十年了，再往后推三十年，那也是绰绰有余。 柳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算这种卦带来的反噬，但她确定面前这个灰袍怪人，想来是承受不住的。 不到三十的年级却已经是一副即将油尽灯枯的外表，显然他这些年跟在黄爷身边，帮他做了不少消耗自己寿命的事情。 今天这一场算卦，不论成或不成，恐怕都是他在黄爷手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柳玄突然想到那个赫赫有名的传闻： 黄爷手下的神棍都活不过三个月。 她不禁有点好奇，黄爷到底让那些人都为他做了什么事？ 但现在不是揣测这些的时候。 柳玄自身灵力亏损，不得不借用富贵的天道之力。 而金色的灵力一出现，沙翁便猛地睁开了眼，惊异的看着那游龙一般的金光，满眼惊叹。 “果真是万里挑一的命格，原来身上竟然有这样神气的力量。” 他看着那金光，露出痴迷的神色。 半晌缓缓看向柳玄：“只是他的力量还没有被彻底开发，若要发挥他全部的实力，恐怕还需要你费一番心力。” “沙先生，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吧。” 柳玄不想与不相干的人探讨太多富贵的事情，冷冷说完这句话后，猛地发力催动了法阵。 三股不同的灵力从法阵上徐徐升起，在半空开始缓缓旋转。 仪式已经开始，容不得半点差池。 沙翁不再纠结富贵的事情，开始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任务。 时间流逝。 日升月落。 黄爷提前吩咐过，天台上不许任何人上去打扰。 因此，两日后，黄爷觉得时间已经太久了，心里产生了一点不安的情绪，才叫人跟着自己一起朝天台上去。 天台的门并没有上锁。 黄爷先敲了敲，高声道：“沙翁，事成了吗？” 半晌，里面无人应答。 黄爷心中不安的感觉再次扩大。 他后退一步，对身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 小弟于是冲上去就要推门。 但在他伸手前一秒，门被拉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富贵。 只是他此刻看起来很不好，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种阳光开朗的模样，而是面色沉郁，冰冷的目光扫视众人一圈，缓缓开口：“救……救人……” 话落，整个人直直栽倒在地。 “黄爷，晕过去了。” 小弟上前查探了一下富贵的鼻息，转身对黄爷说道。 黄爷阴沉着脸，跨过富贵的身体，走到天台正中。 沙翁画下的法阵还在，四周散落着燃烧殆尽的符篆。 风一吹，那些黑灰在黄爷脚边打转。 法阵两侧，倒着两个人，自然是柳玄和沙翁。 黄爷淡淡看了柳玄一眼，越过她，走到沙翁身边。 他用拐杖戳了戳沙翁的身体，见他没有反应，才示意小弟过来。 小弟伸手放在他鼻下。 过了几秒，表情复杂的抬头看向黄爷：“黄爷……人没了。” “废物。” 黄爷脸色更难看，骂了一声，转头看着那法阵，心里一阵恼火。 “去看看那个丫头，还活着吗？” 要是两个人都死了，谁来告诉他这是算出来还是没算出来？ 不过好在柳玄也只是晕过去了，黄爷派人把她和富贵送往医院。 “那沙先生怎么办？” 沙翁是跟在黄爷身边时间最长的先生，这些小弟们对他多少有几分敬重之意。 第340章 工具而已 黄爷看着地上已然失去生命气息的自己的老伙计，也是陷入了一阵沉默。 虽然他一开始看到这幅场景，是大为光火，甚至怒骂沙翁是废物。 但这个人到底是跟随在自己身边时间最久，为他做的事情最多，也为此付出最多的人。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沙翁的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幅怪样子，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人，学道归来，豪气万丈，被自己忽悠着进了帮派，觉得能用自己的一身本领帮他带领帮派走向兴盛。 只是他那时候毕竟年轻，想不到人世间的人心险恶，比他修行时遇见的妖魔鬼怪还要可怕。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和忠仁堂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的亲人也都被黄爷牢牢控制住了。 而他也已经为了黄爷的生意触犯了天道，遭到了反噬，如果没有大量金钱的支持，他自己一个人根本难以活下去。 一步错，步步错，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黄爷，一条道走到黑。 他是厉害的，黄爷觉得，沙翁比柳玄要厉害的多。 黄爷的许多计划，沙翁在施行之后，容颜肉眼可见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天天老去，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柳玄比沙翁厉害的地方在于，她还年轻。 沙翁走后，黄爷至少还可以再利用柳玄好几年。 对黄爷来说，这就是一件工具的更新迭代而已。 他盯着沙翁看了两分钟。 就在连手下小弟也以为黄爷对沙翁多少有点感情的时候，他却淡淡开口道： “丢进海里吧，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据说修行之人，浑身都是宝。 他不知道这些宝贝要怎么用，但也不允许有别的人发现沙翁的尸体，从中捞到好处。 听见黄爷的命令，小弟们都愣了一下。 但随即反应过来，低下头应了一声，匆匆忙忙抬着沙翁的尸体朝天台下走去。 医院里。 柳玄和富贵躺在一件病房里，中间隔着一层帘子。 富贵的伤势比柳玄轻得多，点滴挂了一半，他便睁开了眼睛。 旁边正在摆弄机器的小护士见他醒了，也有些惊讶。 “你醒啦？先别动，你身体亏得厉害，等输完液再起来。” 说完这句话，护士看富贵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小伙子看着人高马大的，身上也有些肌肉，看起来结实得很，怎么一检查下来，身体亏得那么厉害？ 还有旁边那个女的，比他更严重。 两个人还是一起被送过来的。 这种情况，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小护士脸蛋红红的，瞅着富贵，咳嗽一声道： “小伙子，做任何事情，还是要懂得节制，要适量，不然会对身体不好的。” 她说的挺直白的，这人应该能听得懂吧？ 小护士暗自琢磨着。 可富贵一句话也没说，护士不让动，他便直挺挺的躺着。 眼神里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他为什么会在医院？ 为什么身体感觉非常虚弱，连动弹一下手指都仿佛累得快要昏过去？ 为什么他会住在这种简陋的双人病房？ 在帘子那边的，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吗？ 他缓缓转过头去，看着帘子上隐约映出来的床上那人的轮廓。 突然。 他表情变得狰狞。 头脑里那种被剧烈撕扯的感觉又来了。 好像有一双手，不管不顾疯狂的要将他的头脑撕成两半，有什么东西要从裂缝之中爬出来…… “唔——” 富贵痛苦的低吟一声。 小护士吓了一跳，按着他的肩膀，稳住手背上的胶带。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喂，你忍忍，我去叫医生！” 说完，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富贵两手抱着脑袋痛苦的在床上翻滚了几圈。 然后突然动作一顿，安静了一会儿。 再放开手时，满眼澄澈的好奇打量着这个病房。 再一转身，拉开了帘子。 看见躺在对面床上的柳玄时，他眼里瞬间亮了起来。 “姐姐！” 他高兴的跳下床，手背上的针头一下子甩了出去。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医生和护士看见了。 医生板着脸呵斥了一声： “干什么！不想活了？给我躺回去！” 富贵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低头看看手背渗出来的血珠，又看看凶神恶煞的医生，嘴一扁就要哭出来。 “哭什么哭，要是你姐姐醒着，看见你这样也是会骂你的，你觉得你做的对了？” 富贵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 医生骂的更加理直气壮了。 “直到自己做的不对还有脸委屈？赶紧躺下，不然等你姐姐醒了，我告诉她你有多不听话，看她不生气。” “我错了，你别告诉姐姐。” 富贵一个激灵，麻溜的爬回了床上，乖乖把手伸出去让医生重新扎针。 护士也觉得新奇：“陈医生，您跟他认识啊？” 陈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常客了，而且听说是佛爷的亲戚，想不认识都难啊。” 不过这姐弟俩看起来并不像是混黑帮的人，两个人都是气质干干净净的，所以陈医生对他们印象不错。 而且他也知道，这小伙子看起来挺大个，其实是个小傻子，只有他姐姐能震住他。 “医生，我姐姐怎么还没醒来呀？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富贵眼巴巴的看着医生调好点滴速度就要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医生看了眼隔壁床的柳玄，叹了口气。 “等着吧，你姐姐情况比你严重，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啊？” 富贵一听就急了，医生眼疾手快按住他。 “乱动什么，人就在你隔壁，还能跑了不成？你要是担心，就一直扭头看着，只有一点，在点滴输完之前，你给我安分一点不准下床乱跑，不然等你姐姐醒了，我一准告状让她教训你。” 医生板着脸训斥一通，又偷偷扒着门缝看了一会儿，确认富贵听话了之后，才带着护士离开。 富贵真就躺在床上，一直扭着头看着柳玄，直到脖子都快僵硬了，也一动不动。 第341章 解脱 等护士过来查看了点滴，拔了针头，他才一骨碌坐了起来，走到柳玄床边，蹲下去握住她的手。 眼泪一连串的落在地上。 滴滴答答的声音，小护士忍不住走过去看了看，顿时哭笑不得。 “这么大个人了，你哭什么呀？你姐姐没事，只是身体太亏了，需要休息，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家人，要不要通知他们过来交钱？” 知道了富贵和柳玄是姐弟关系，而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之后，小护士现在再看富贵，心里多了几分愧疚心虚和心疼。 她想起来刚刚送这两人过来的几个人都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黑帮的古惑仔，连陈医生都没敢开口让他们去交钱。 这会儿富贵醒来了，正好问问他们家里还有没有能过来交钱的人。 富贵想了想，报了店里的电话。 没过多久，道长和龅牙龙就赶过来了。 “怎么了这是？才过一天，怎么又进医院了？” 道长今日看起来比平时要憔悴苍老了几分。 富贵一眼看到他手心上还包着纱布，就像柳玄手上那样，就知道道长的伤口也还没好。 他鼻头一酸，又哭了出来：“道长，你的手是不是还好痛啊？” 道长本来看他动不动又哭，还想骂他两句，谁知道这小子一开口竟然是在关心他。 顿时心里又酸又软的，骂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伸手在富贵头顶胡乱揉了一把，一把年纪的大男人也说不出什么柔情的话，只凶巴巴吼了一句“别哭了，老子又没死”，然后木着脸去看柳玄的情况去了。 富贵抽抽搭搭的，龅牙龙揽住他肩膀：“别看道长那么凶，其实你关心他，他心里高兴的很。” “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要这傻子关心？” 道长听见龅牙龙的话，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回头吼了一声。 龅牙龙才不怕他，笑嘻嘻道：“你不要富贵关心，那你要谁关心？何警官他妈妈关心你，你高不高兴？” 一句话让道长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富贵也渐渐不哭了，好奇的看着道长。 “道长师傅和何警官的妈妈怎么了？” 龅牙龙正要开口，道长一个箭步冲过来捂住了他的嘴：“没什么事，小孩子别瞎打听。走，跟我去交钱。” 说着，拽着龅牙龙就往外走。 富贵撇撇嘴。 三个人在柳玄的病床前守了整整一天。 晚些的时候，道长给红姐去了电话，红姐拉了旅馆的门就赶了过来。 一看见柳玄躺在床上生气全无的模样，捂住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道长看着心里难受。 “也是这丫头命大，我中午的时候出去溜达了一圈，打听到了点消息，听说阿玄是跟黄爷手下那个厉害的神棍一起为黄爷算卦的，有人看见黄爷的手下一大早偷摸运了一个包裹往码头那边去了。我猜，八成是那个神棍倒霉，丢了性命，黄爷要把他的尸体丢去喂鱼了。阿玄好歹保住了这条小命，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早说过黄爷那个人心黑手很，不是善茬，宁可跟着佛爷，也不要跟黄爷有牵扯……” 红姐一边哭一边说。 龅牙龙递过去一张纸巾。 “也不能这么说，红姐，咱们都是道上混过的人，那些大佬想要你帮他们做事，有的是办法叫你屈服，哪是你想不答应就能不答应的。” 红姐便不说话了，接过纸巾默默的擦着脸上的泪水。 柳玄一晚上没有醒来，四个人便陪着熬了个通宵。 直到早上护士来查房，一句“醒了”，让浑浑噩噩的众人都一瞬间打了强心针一般蹦了起来。 “姐姐！” 富贵冲在最前面，嗖的一下窜到了柳玄床前，果然看见柳玄睁开了眼睛。 只是表情还有些迷茫，像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似的。 他眼泪又要落下来了。 “干什么都挤过来，散开点，病人需要新鲜空气，你们这样围过来，会影响病人呼吸的。” 护士铁面无情的把几个人推开。 窗外的日光洒在柳玄脸上，衬得她脸色格外的苍白，毫无血色。 她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才嘴唇动了动。 护士分辨了一下，倒了杯水扶着她坐起来。 柳玄小口小口的喝着，缓慢的喝完了整整一杯水，才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意识。 她眼神扫过面前的四个人。 看见红姐捂着脸呜呜的哭泣，忍不住笑了一下：“红姐，你哭什么？” 红姐一听这话更绷不住了，冲上来拳头举起来，又轻轻落在柳玄身边的被子上。 “你说我哭什么，以后咱们不跟黄爷来往了，这就是你跟他之间的最后一桩生意了，以后就算他开出天价来，咱们也不跟他合作了。阿玄，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柳玄看着道长等人，歉疚道。 “什么抱歉不抱歉的，都是自家人，说这个干嘛，你没事就好，可给我们吓坏了。” 道长眼眶也有点湿润，但他还是绷住了，挥挥手道。 “等把卜算的结果告诉黄爷，我们跟他也算是两清了。只是可惜了沙翁……” 道长看着她：“你知道了？” 那个怪人死了的事情。 柳玄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沙翁也是寿命无多了。替黄爷算这一卦，是提前结束了他的生命。” 但柳玄隐约记得，在自己昏过去的前一刻，从她和沙翁交汇的灵力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了一种解脱般的愉悦。 那或许就是沙翁最后一刻的想法吧。 为黄爷卖命这些年，他也是被困住了的。 生命的终结于他而言，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解脱后的自由。 柳玄能理解那种感受。 她没有什么能做的，只有祝福他转世轮回之后，能做个普通人，普通的，幸福的，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至于黄爷的卜算的结果？ 柳玄回想起在卦象中看到的场景。 眼神逐渐冰冷。 第342章 路越走越宽 柳玄醒了，就代表没事了。 医生拉着她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确认没问题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一行人刚走出医院大门，就被一群古惑仔拦下了。 “柳小姐，你的工作还没结束，请跟我们走吧。” 来人一张口，就知道他是黄爷手下的人。 龅牙龙被激起了怒气，梗着脖子挡在柳玄跟前，阴沉沉的瞪着那人。 “仙姑身体还没恢复好，什么事情，等她休息好了再说，还是说，黄爷想硬生生逼死佛爷的干女儿？” 搬出了佛爷来，这些古惑仔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敢擅自做主了。 但是那为首的人显然也是黄爷手下的得力干将，他没被龅牙龙唬住，反而冷笑一声。 “休息嘛，到哪里休息都是一样的，黄爷知道柳小姐为了我们忠仁堂的事情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所以特地在公司里摆下了宴席，要好好犒劳柳小姐，不过你们要跟着去，也没问题。柳小姐，您觉得呢？” 那人越过龅牙龙，径直对柳玄问道。 柳玄语气淡淡的：“那就去吧，正好，早点跟黄爷说清楚，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们也早点解脱。” 是的，解脱。 柳玄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仿佛又感觉到了沙翁的灵力之中充斥的那股轻松和愉悦。 红姐也不管自己旅馆里的事情了，跟着柳玄等人上了车。 一个人坐前排，四个人挤挤挨挨的坐在后排。 等到了地方，道长忍不住蹲在路边吐了出来。 “你们就不能开稳一点？” 道长吐完了，回头骂道。 可黄爷的手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全程虎视眈眈的盯着柳玄，生怕她会半路跑了似的。 柳玄根本不想跑。 她只想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了，然后像红姐说的那样，跟黄爷再无瓜葛。 进到餐厅的时候，本该是训练生们吃饭的时间，可餐厅里却空无一人，只有黄爷一个人坐在中间的大桌子上。 看见柳玄等人进来，他住着拐棍站起来，笑道： “柳小姐，真是辛苦你了，怎么样，休息了一晚，这会儿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道长一听这话就来气：“老东西，有没有人性，这丫头都虚弱成这样了，你该不会还要她继续给你干活吧？你是真想把人逼死不成？” “喂！放尊重点！” 见道长对黄爷不敬，那些小弟们纷纷上前要对道长动手。 黄爷抬手挥了挥，那些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他笑眯眯的看着道长：“老哥哥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吗。我当然不是那种没人性的人了，我只是问一问，你看看，我已经让厨师把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了，别的什么都不说，咱们先吃好喝好才是正事儿对不对？” 黄爷拍拍手，便有一对厨师将菜一一摆上了桌。 饶是道长再怎么看黄爷不顺眼，可这些菜个个都是色香味俱全，他忍不住食指大动。 “管他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快吃快吃。” 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管要不要等黄爷先动筷子，自己先夹起一块肉，大快朵颐起来。 富贵瞅了黄爷一眼，见他也没说什么，便拿起了柳玄面前的碗，帮她先夹了满满一碗她爱吃的菜，然后才自己也吃了起来。 黄爷一直没有动筷子，脸上的笑容像面具一样焊在皮肤上，可一双眼睛却像毒蛇一样，死死的盯着柳玄不放。 若是心志不坚的一般人，被黄爷这样的眼神盯着，恐怕早已坐立难安食不下咽了。 但柳玄却视若无睹，冷静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时不时还跟红姐低声说几句话，丝毫没有被黄爷的眼神影响。 反倒是黄爷，见柳玄完全无视了自己的目光，心中添了几分躁郁。 这一顿饭吃下来，柳玄等人都吃的十分满足，唯有黄爷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见这些人吃也吃得差不多了，黄爷招手，便有厨师又端上来甜点。 “诸位，吃饱喝足，我们是否可以开始讲正事了？” 黄爷已经没了耐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前这些不识抬举的人。 道长刚要瞪眼睛，柳玄按住了他。 她能看出来，黄爷这是打算先礼后兵。 要是再拖延时间，恐怕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而且吃完了饭，休息了昨天一晚，她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何况阵法已经失效，卜卦结果也已经成定局，她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把结果告知黄爷而已。 “借一步说话。” 柳玄对着黄爷微微颔首。 黄爷显然也不希望这些人都知道自己的帮派的未来运势，便带着柳玄朝楼上走去。 富贵自然也是要跟着柳玄一起去的。 红姐看着二人的背影，忧心忡忡的。 道长安慰她道：“放心吧，事情到了这一步，阿玄也做不了什么了，那黄老头想必心里也是明白的，毕竟都已经送了一条人命了，要是再把阿玄搭进去，他以后找谁去？” “你的意思是，黄爷以后还会找阿玄？那怎么行，说好了这件事之后，跟黄爷老死不相往来的！” 红姐着急起来。 道长这会儿却反而不担心了。 “阿玄不是一般人，她以后只会越来越厉害，名气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找她的人可不止什么佛爷黄爷，你能管得过来？只不过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他们摆布阿玄了，而是阿玄挑选他们之中的客户。” 道长不担心。 因为他看得出来，经此一事，阿玄的修为估计又精进了不少。 而且那怪人死前也做了件好事。 他把自己的灵力大半留给了柳玄。 这也能在修行之路上，助柳玄一臂之力。 更何况身边还有富贵那个天道之子在护着她。 阿玄以后得路，只会越走越宽。 到了楼上的房间，黄爷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沉沉看着柳玄。 “柳小姐请说吧，昨日的卦象，到底结果如何？” 他并没有请柳玄二人坐下。 显然耐心已经告罄。 柳玄紧紧握着富贵的手，深吸一口气。 第343章 避免冲突 她回忆起昨天在卦象里看到的场景。 尸山血海，鬼哭狼嚎。 枪声遍地，四散奔逃。 而黄爷独坐在空旷的屋子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窗户外面残阳如血，映照得他脸上也是一片血红。 然后周遭归于寂静。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安静得可怕。 而黄爷缓缓拉开抽屉，掏出一把枪，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柳玄闭上眼，声音缓缓道： “黄爷，帮派式微，气运衰落，家破人亡，死无全尸。” 她一字一字的慢慢说出来。 而屋子里的气氛也一点一点变得凝重压抑。 随着她最后一字说出口，黄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双浑浊的眼睛，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恨不能在柳玄身上射出千疮百孔来。 富贵下意识的挡在柳玄面前，帮她挡着黄爷瘆人的视线。 而黄爷身边站着的手下，也在一瞬间拔出了腰上别着的枪，对准了柳玄的脑袋，只等黄爷一声令下，就能立刻崩了这个口出狂言的神婆。 可黄爷迟迟没有开口。 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柳玄抬手在富贵肩膀上压了压，示意他不用紧张。 然后对黄爷说道：“这的确是我在卦象中看到的场景，但是黄爷，还有一句话，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卦象显示，只是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的事件结果，但如今您知道了这件事，现在该做的是排查会导致这一后果发生的原因，去找到，去解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是因为你们算出了这个结果，所以沙翁才没了性命？” 黄爷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问道。 柳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她的心里，并不是这样的。 沙翁虽然身体衰老，本身时日无多，但以他的能力，如果想搏一搏，也是能撑过来的。 但他放弃了。 他为什么会放弃？是因为不想继续活着受黄爷的摆布，不想再听命于他做那些逆天违命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害死沙翁的，不是卜卦这件事，也不是卜卦的结果带来的震撼。 而是黄爷。 是黄爷害死了沙翁。 但柳玄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她只是沉默不语。 黄爷见她不说话，挤出一丝笑：“看来沙翁到底是年纪大了，成不了大事，还是柳小姐年轻有为，扛得住事。柳小姐既然帮我算出了这一卦，那是不是也有办法……” “黄爷，我没办法。” 在黄爷把话说完之前，柳玄先一步打断了他。 她声音平静，表情也是淡淡的，但看向黄爷的眼神，却罕见的带了一丝冷冽。 “这样的卦象，能算出来，已经是违背天道了，您的手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我虽然还活着，但体内灵力也所剩无几，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恢复如初。这样的代价，您还不明白吗？” 柳玄直直看着黄爷的眼睛。 那眼神分明清澈，可无形之中却让黄爷感觉到了重重压力。 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黄毛丫头。 而是一个年级阅历与他相仿……不，甚至比他还要年长的人。 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种想法，黄爷第一时间觉得有些荒谬。 自己在香江黑帮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见得有多害怕。 可现在竟然有些畏惧这个小丫头。 黄爷嗤笑一声，掩饰住自己心里的惶恐。 而柳玄继续说道：“仅仅只是帮您算出这个卦象，已经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现在您还想让我帮您化解？” 柳玄轻笑一声。 “黄爷，您不会真以为天底下什么事情都能够靠花钱来摆平吧？您想化解这个卦象，方法我已经告诉您了，就看您自己怎么做。但如果您想坐享其成，让我替您去做这件事，那我要的报酬，恐怕您下辈子也给不起。” “你怎么敢这样跟黄爷说话！” 一旁的小弟忍不住了。 枪上了膛，咔哒一声。 黄爷面无表情看着柳玄：“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帮我这个忙了是吗？哪怕我出再高的价格？” “黄爷，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我的命和我这一身修为。我总不至于为了您一个人，断送了我自己的前程吧。” 柳玄淡声说道。 “该交代的事情，我已经都跟您说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佛爷那边还在等我回去跟他汇报事情，告辞了。” 说罢，冷冷看了那小弟一眼，拉着富贵就走。 小弟抬起手，却被黄爷一脚踹在了膝盖上。 “糊涂东西，没听见柳小姐说了吗，还要去找佛爷办事。你现在杀了她，回头佛爷问起来，我们怎么交代？” 他倒不是怕了佛爷。 只是柳玄的话确实让他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如果他忠仁堂将来注定式微，那么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避免跟别的帮派发生冲突的好。 柳玄去了楼下，招呼着道长等人离开。 那些小弟倒也没有阻拦，只是一个个的看着他们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他们先把红姐送回了旅馆，道长和龅牙龙怎么说也要和柳玄一起去找佛爷。 “那些黑帮大佬都是一个德行，我们跟你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咱们人多力量大。” 道长现在对那些大佬们没什么好印象。 龅牙龙更是没有异议。 柳玄知道他们都是好意，也不推辞。 等到了佛爷的夜总会，却被告知佛爷正在里面跟大人物谈事情。 柳玄等人只好在外面等着。 过了没多久，书房门打开。 佛爷微微弯着腰领着里面的人走出来。 柳玄看见那人的时候，眉头微挑。 这人，正是那天在警署外面见过的那位新上任的港督。 港督的目光朝这边扫了一眼，也没多在意，便与佛爷一边说话，一边走了出去。 柳玄正盯着那人的背影，却听龅牙龙惊呼一声：“富贵兄弟，你咋了？” 柳玄立刻转身。 富贵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肚子，满头的冷汗。 第344章 让你受委屈了 “龙哥……姐姐，我、我肚子好疼哦……” 他满头满脸的冷汗，脸颊却因为疼痛而一会儿苍白无血色，一会儿又憋得通红。 嘴唇都泛着白。 “是不是刚才在黄爷那里有什么东西吃坏肚子了？” “可是我们怎么都没事？” 龅牙龙有点摸不着头脑，被道长踹了一脚。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各有各的不能吃的东西，不过啊问题不大，一般来说，上个厕所拉个两三回也就没事了。” 道长摇头晃脑老神在在的说道。 恰好佛爷送完那新港督折返回来，富贵像是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喊了一句： “佛爷干爹，我要用一下你的厕所啦！” 然后火急火燎的捂着肚子就往夜总会里冲了进去。 佛爷听着好笑，这么大个人了，连屎尿都憋不住，在外面就这样咋咋呼呼的叫喊起来。 待他走近了，看清楚柳玄也不好看的脸色，眉头微皱。 “这是怎么了，富贵急急忙忙的要去厕所，阿玄你又看起来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样子，怎么……黄爷那老东西欺负你们了？不让你们睡觉？还是给你们下毒了？” 佛爷话里有话。 甚至还有几分嘲讽和责备的意味。 柳玄知道，佛爷这是不满她还没告诉她卜卦的结果，就去给黄爷做事去了。 “那天从医院出来，本来是打算回来佛爷这里的，但是黄爷的人就在门口堵了一晚上，我也实在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走了。不过黄爷那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立刻赶了过来，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佛爷。” 柳玄咳嗽两声，虚弱的声音缓缓说道。 佛爷看她脸色煞白，一副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孱弱模样，又当着道长和龅牙龙的面，也不好对她太过苛责，便缓和了表情。 “进来说吧。” 众人进了夜总会，佛爷让人在客厅用茶水和饼干招待道长和龙哥，自己带着柳玄进了书房。 “来吧，同我说说，那天你和富贵在这里，算出来的信义帮的运势，到底如何？” 佛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淡漠。 他其实心里多少有点数了。 刚才新任港督同他在这里谈了半天，名为共同商议九龙黑道的新发展，实则就是来敲打他们这些老头子的。 他眼神中闪过一抹阴戾。 他们跟老港督打了几十年交道，金钱，财宝，各种山珍海味，世间少见的宝贝，那是不要钱似的往港督府里送，好不容易才把政府上下各条道路都打通了。 谁知这新港督一上任，先前几十年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那姓顾的话里话外，把他收买的政府要员几乎都点了一遍，明夸暗贬，用意就是要告诉他，他们在暗中做的这些小动作，他一清二楚。 这算是一种下马威了。 佛爷知道，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至少近几年内，在这位新港督的管理下，香江黑帮的日子不会有以前那么好过了。 但他还是好奇，柳玄算出来的他们的未来，又是如何？ 是熬过几年寒冬，能迎来新的春天？ 还是就此走上了无法挽回的下坡路？ 柳玄没有立刻回答，她回忆了一下那日在这书房里，看见的卦象中的场景。 沉吟半晌，低声说道：“穷途末路，向死而生。另辟蹊径，柳暗花明。” 佛爷闻言，放在桌子上的手猛地攥紧了。 “当真如此？” 他一开口，声音都变了调，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闭了闭眼，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柳玄点头：“佛爷其实自己心里应该也早已经有了计较，如今的香江早已不是以前喊打喊杀就能傲视群雄的时代了，现在的社会，拼的不是谁敢杀人，而是金钱。佛爷要想让信义帮长久的存在下去，不妨往这方面考虑考虑。” “你是说，发展别的业务？像黄爷那样？” 佛爷心念一动。 他其实一直在暗中关注黄爷的那些私底下的产业。 什么娱乐公司，服装公司。 早些年他们是不屑于干这种正经买卖的。 拜托，他们可是黑帮啊，黑帮是要干什么的？是要动刀动枪，要以命搏命，以血换血的，是要轰轰烈烈争夺地盘成为香江霸主的，就算要做生意，那做的也应该是那种充满了危险与刺激，一单就能养活一大帮子人的那种大生意。 怎么可能做这种正经生意，还要扣扣搜搜的跟各种合作方谈条件，好声好气的求合作？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随着香江的发展日新月异，佛爷也逐渐发现，那些老一套的办法在现在的香江有些不适用了。 尤其新港督一上任，那些来钱快的生意所要承担的风险，更是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那样的话，收益和风险就不成正比了。 得不偿失。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佛爷现在也不得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黄爷那个老东西，比他快了一步。 他的那两个公司如今都已经开始稳步运行了，而他却才刚刚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没错，像黄爷那样，早日转型。” 柳玄肯定的说道。 佛爷不说话了。 柳玄等了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富贵咋咋呼呼的声音，便对佛爷说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佛爷，还有别的事情吗？” 她这是想要出去，想要离开的意思。 佛爷抬眼看她，阴沉沉的眼神里，突然升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阿玄啊，干爹知道，前两天让你受委屈了，尤其阿月那丫头，害的你受伤。不过你放心，在干爹心里，还是很心疼你的，你手上的伤口是不是还没好啊？你需要什么药材，要是医院里没有，你尽管跟干爹讲，干爹有认识的在山里收药的人，什么奇珍药材都能帮你找到的。只希望一点，你可千万别因为前几天的事情，跟干爹生分了。” 柳玄看着佛爷脸上看似发自真心的和善的笑容，却是浑身一凛。 不动声色道：“佛爷说的哪里的话，我不会介意那些琐事的。” 第345章 你甘心吗 “不在意就好。” 佛爷脸上笑容扩大，看着柳玄，眼神越发慈祥。 看得柳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干爹知道阿玄是有大本事，要成大事的人，心胸自然也不会像一般女子那么狭隘。这样，阿玄，你现在这样虚弱，说到底也是有为干爹算卦的原因在的，干爹想要好好补偿你，你想想看，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尽管提，只要干爹办得到的，就绝对不会犹豫。” 佛爷这话倒是发自真心的。 他对手下用得上的兄弟向来慷慨大方，不管是要钱，还是要房子，他眉头都不会皱的就答应了。 说到底，要手下这些人愿意为他卖命，他才能赚到更多的房子和钞票。 柳玄本想说自己没什么想要的，但是话出口前，她迟疑了一下。 她想到了红姐先前跟她说过的一件事情。 思忖了一分钟，柳玄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我住的地方附近，盘一家店面。” “哦？盘店面？阿玄我记得你在别处已经开了一家风水店了，怎么，生意这么好，这么快就要开分店了？那再给你两年，岂不是整个香江都要遍布你的连锁店了？不过你一个人是不是忙不过来？要不要我给你拨点人手，帮你打理生意？我手底下那些人，算命可能差一点，但是要说到做生意的手段，那都是很有经验的。” 佛爷看似只是随口一个建议，但柳玄却神经紧绷起来。 如果佛爷的人插手她的生意，目的或许不是为了在她的小破碗里分一杯羹。 而是为了帮佛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佛爷说笑了，我的店每日只有三四位客户，生意惨淡，这次想要一家店铺，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朋友。” 柳玄不咸不淡说道。 “朋友？哪位朋友？阿玄不妨说一说，也许我也认识呢？” 佛爷似乎听不出来柳玄的弦外之音，仍旧笑眯眯的追问。 柳玄却不肯跟他打太极了，只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僵持了几秒，佛爷笑了一声。 “好好好，干爹知道的，孩子嘛，长大了就会叛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阿月也是这样的，现在阿月心里在想什么，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一点都看不懂了。” 佛爷没有再强迫柳玄。 而是从桌子底下的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包。 “这里头是十万块。” 他站起来，把包交到柳玄手里。 沉甸甸的。 十万块。 任谁听到这个金额，都会震惊的。 可柳玄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她低头淡淡扫了一眼手上的包，对佛爷点了点头：“多谢佛爷。” “有什么谢的，这是你应得的，阿玄你放心，干爹我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而且我知道，这十万块远远不够弥补你为了我们付出的牺牲，所以还是那句话，今后只要有干爹在的地方，你都可以当成是自己家。” 佛爷手搭在柳玄肩头，微微用力按了按。 柳玄没应答，恰好富贵敲门，她顺势退开一步，颔首示意后，拉开了门。 “姐姐！你在这里啊！” 富贵去了一趟厕所，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见柳玄从书房走出来，手上还拎着个包，他自觉的把包接到自己手上，却被那沉甸甸的重量给惊到了。 狐疑的低头看看包又看看柳玄。 “姐姐，这包里是什么呀？好重。” “回去跟你说。” 柳玄推着富贵往外面走，回头跟佛爷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刚走到门口，阿月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从外面进来。 也不知道她刚刚是做什么去了，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上满是汗水，额前刘海都被汗水打湿了，黏答答的贴在额头上。 看见柳玄，她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阿玄姐姐，你……你这是，要走了吗？” 她原本想问柳玄是不是来看她的，可是看着柳玄的表情和富贵往外走的架势，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生硬的转了话题，声音也滴落下去。 柳玄嗯了一声，没多看她两眼，越过她就要离开。 可阿月却蓦的伸出手，紧紧拽住了柳玄的袖口。 “阿玄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柳玄，眼底泛上一层水光。 “没有。” 柳玄摇了摇头。 阿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惊喜的笑起来，小心翼翼又像撒娇似的晃着柳玄的袖子。 “那……那阿玄姐姐能不能不走，留下来陪陪我？我们都好几天没见面了……” 她声音里透着乞求。 可柳玄却冷着脸继续说道：“我没有在生气，是因为没有时间生气。” 阿月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柳玄抽回自己的袖子，冲阿月点了点头，牵着富贵，径直走了出去。 道长和龅牙龙跟在柳玄身后，看了一眼阿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紧跟着离开了。 阿月感觉自己脸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等柳玄等人走远了，看不见影了，她才让身后的人推着她进了夜总会的门。 刚一进去，就看见佛爷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爹地。” 阿月乖乖的叫了一声，转头低声让身后的人推自己进去小房间。 可佛爷却叫住了她。 “感觉怎么样？” 他淡声问道。 阿月愣了一下，然后回答：“还可以，老师说我进步很快，虽然不能自由行动，但是……” “我不是问这个。” 佛爷吐出一口眼圈，烟雾迷蒙中，他目光深沉的看着阿月。 “我是问你，刚刚在门口，听见柳玄的回答，你感觉怎么样？” 阿月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倏的一下攥紧了，她低下头，没吭声。 佛爷知道她不想回答，但也没打算放过她，自顾自说道： “你把她当姐姐，你因为自己伤害了她而自责愧疚，可是你看，人家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根本没空在意跟你相关的事情。阿月，阿玄的生活很充实，而你在她的生活里，连一席之地都没有。你甘心吗？” 第346章 成为爹地这样的人 佛爷的问题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阿月心上。 甘心吗？ 她在心里不断地质问自己。 从柳玄最开始出现，佛爷收她做干女儿，她就真心实意的把柳玄和富贵当做家人了。 她眼里的阿玄姐姐，温柔，勇敢，厉害，似乎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 阿玄姐姐，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女性。 她喜欢她，甚至崇拜她，所以在自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想要逃离佛爷身边，想要寻找一个能为自己遮风避雨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逃亡阿玄姐姐身边。 阿玄姐姐会保护她的。 最开始柳玄的确是那样做的，无论是她，还是富贵，或是那个老板娘。 他们都在照顾着她。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觉得不满足了。 她觉得阿玄姐姐的爱，不够专一。 她在爱着自己的同时，还跟富贵那么亲密。 不，应该说，阿玄姐姐爱富贵，胜过爱她。 那本来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的。 可是……没有可是。 阿月知道自己不应该嫉妒，自己只是一个没了双腿，也没有去处的残废，阿玄姐姐愿意收留她，已经是她善良了。 可是她忍不住。 嫉妒的念头像一颗有魔力的种子，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再怎么抑制，也会无风自长。 恶毒的，阴暗的想法一日日在她心里编织成一张大网，让她无法动弹，每天都被嫉妒的情绪裹挟着，最终做出了那件不可挽回的事情。 可是直到现在。 虽然嘴上说着后悔，或者自责愧疚。 但其实阿月心里并不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 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本来就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她只是为了赢得阿玄姐姐的爱，做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的努力，她只是运气不好，选择了阿玄姐姐厌恶的一种方式。 对，她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如果她的运气能好一点，这件事情就不会败露，阿玄姐姐会一天比一天哽喜欢她。 她哪里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只是缺少一点运气而已。 所以，她怎么会甘心？ 她不甘心！ 阿月低着头没说话，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和眼神。 但到底是妇女连心，佛爷完全清楚阿月现在在想什么。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虽然没什么大的才能，但在想法上，跟自己是一样的。 一样的心狠手辣，不知悔改。 佛爷深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阿月你要知道，人生在世，只活短短几万天。有些东西，如果你真的想要，你就得取证去抢，用尽一切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你只是听凭命运安排，随波逐流，那你永远没办法得到满足。” 阿月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着佛爷。 “可是……阿玄姐姐已经讨厌我了，我怎么才能……” “你在意她讨厌你吗？” 佛爷往前倾身，紧紧盯着阿月的眼睛。 “你要想清楚一个问题，你是要她抑制陪在你身边，还是要她不讨厌你？” “我……” 阿月怔了怔，要开口前，佛爷又说道： “阿月，你要问问自己的心。你欺骗别人很容易，可是要欺骗自己的心，那是不可能的。” 透过烟雾，佛爷的那双眼睛，仿佛已经洞悉了阿月心中的所思所想。 阿月莫名的觉得一阵心慌。 她只是想阿玄姐姐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还是希望阿玄姐姐不要讨厌她？ 她眼神狠狠挣扎着。 佛爷看着她摇摆不定的样子，也没有逼着她立刻就做出选择。 “先带小姐回去休息吧，帮她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晚上，阿月陪爹地去参加一个晚宴。” “参加晚宴？我吗？可是我……” 阿月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神情里有一丝难堪。 佛爷淡淡看着她：“那些人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还会捧着你夸赞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阿月抿了抿唇：“因为……因为爹地你。” “没错，因为我，因为你的父亲是我，所以那些人会把你当成公主一样对待。但是阿月，爹地老了，不可能永远这样保护着你，你得成长起来，你要成为爹地这样的存在，让那些人发自内心的害怕你，恐惧你，进而尊重你。这样他们就会忽视你的身体缺陷，而只知道他们不能轻慢你。到了那个时候，你想要谁陪在你身边，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能明白吗？” 佛爷沉声说道。 阿月懵懂的点了点头，攥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掌心的肉里。 道理她懂。 可是要怎么做？就凭她？这个坐在轮椅上，去哪里都要人推的残废？ 阿月心中逐渐焦灼起来。 佛爷却已经没了耐心再继续点拨她，让人把她送回去后，自己继续抽着烟。 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柳玄说的话。 而另一边。 柳玄等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店里。 昨日道长他们去医院之前已经在门口贴了纸张说明了情况，所以今天没有客人来。 一行人进屋后，就锁上了院门。 道长把腰间的葫芦解下来放在桌上，看了眼柳玄。 “你手怎么样了？” 柳玄抬起自己的手，解开上面的纱布。 掌心咬痕纵横交错，皮肉外翻，已经被医生处理过，但仍然没有半点愈合好转的迹象。 而且其上仍然有阴气缠绕。 不过倒是不疼了。 道长也解开了自己手上的纱布。 他的情况比柳玄好点，但也没好太多。 半斤八两。 “事不宜迟。” “择日不如撞日？” 柳玄和道长同时开口，话音落，看着对方，都笑了笑。 龅牙龙很有眼力见的抄起旁边的扫帚走到门口。 “我给你们守着门，谁也别想进来。” 柳玄笑了：“龙哥，这次不用这么紧张，只是寻人而已。” 她知道是上一回老赵在这里的事情给龅牙龙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但其实并不是每一次都那样险象环生的。 她提前捏好寻人诀，融进自己的灵力和富贵的天道之力当中。 在璀璨金光环绕下，与道长一同盘腿坐下。 第347章 还要继续开吗 “娃娃呢？” 柳玄低声问道。 道长嘿嘿一笑，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布包，层层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那个古怪的巫蛊娃娃。 “按照那个怪人的说法，在烧掉这个娃娃的同时，追寻那缕阴气，但是动作一定要快，因为背后那个人一旦察觉，瞬间机会切断自己和阴气之间的联系。” “但是只要我们能在一瞬间锁定那人的位置，就不会有问题了。” 因为巫蛊娃娃与那人之间有着深刻的联系，娃娃被火烧，他本身也会受到反噬。 这两件事，要同时进行。 “富贵，你来。” 柳玄把娃娃交给富贵。 “金光闪烁的时候，立刻点燃它，不要犹豫。” 她叮嘱了一番。 富贵严肃着脸，认真点头。 待柳玄和道长开始念咒，包裹着阴气的幽蓝色灵力开始缓缓消散，在阴气彻底被释放出来的一瞬间，被赋予了寻人诀的天道金光骤然亮起。 富贵猛地按下火机，点燃了巫蛊娃娃身上的布料。 那一瞬间，一道诡异刺耳的尖叫声从娃娃肚子里传出来，震得富贵耳朵一阵发麻。 而那道金光倏然窜了出去，眨眼间不见了踪迹。 三秒之后。 柳玄猝然睁眼：“找到了。” 话音刚落，那股阴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巫蛊娃娃身上的火焰也凭空熄灭，那尖叫声也戛然而止。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却又因为太过安静，而显得那样诡异。 “这就……结束了？” 守在门口的龅牙龙有点没反应过来。 主要是上一回的阵仗实在太大了，这一次怎么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他实在有点不敢相信。 而下一秒，一缕金光从不知何处嗖的一声飞了回来，悬停在柳玄面前，缓缓与她周身的蓝色灵力融为了一体。 柳玄闭着眼睛，等看清楚天道金光带回来的背后之人的信息，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复杂起来。 见她半晌没说话，道长忍不住拿拂尘戳了戳她的胳膊：“怎么样？” 柳玄缓缓睁开眼，半晌，叹了口气。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的报应。 “那个人原来，跟我也是老相识了。”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屋里几个人都搞懵了。 柳玄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对道长道：“这些天我们先抓紧把伤治好吧，那个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也知道他在何处。不能贸然前去，你我现在身上都有伤，而且我灵力亏空，现在去找那人，不亚于羊入虎口。” 这倒是有道理。 道长赞成这一点。 也不知道那姓黄的到底让柳玄给他干了什么，明明在佛爷那里工作完，也只是进医院睡了一觉，起来就精神满满的了。 可是从黄爷那里出来的柳玄，却是脸色苍白，整个人虚弱无比，看样子要花好几天才能复原了。 “那……那仙姑，我那有个客人，我跟他说说，把我们见面的事情往后面推几天？等你们身体好了再说吧。” 龅牙龙挠了挠头。 柳玄想了想。 龙哥先前就说过帮他们找了一个大生意，如果只是看风水的话，其实倒不成问题。她休息一晚上，打坐调息一番，恢复的灵力做些基础工作还是可以的。 “你跟对方原定的见面时间是什么时候？” 柳玄低声问道。 “后天下午。” 龅牙龙如实回答。 “那就后天下午吧，我休息两天，没问题的。” 柳玄不想让对方等太久。 虽说刚从佛爷那里拿到十万块，她如今也是手里有钱的人了，但那钱还有别的用处。 工作是不能落下的。 龅牙龙狐疑的看看她：“仙姑，其实不着急的，等你养好伤也是一样……” 柳玄摇摇头。 见她坚持，龅牙龙也就不说话了，把院门打开通通风，拉着道长出去买今天的晚饭去了。 “姐姐，你的手还疼不疼呀？” 富贵蹲在柳玄身边，捧着她的手掌，看着她掌心纵横交错的伤口，心疼的吹了吹。 有些痒。 柳玄蜷了蜷手指，把手缩了回来。 “没事，不疼。那个包里是我们给佛爷算卦的报酬，找地方放好吧。” 刚才门锁着，富贵就把那包大喇喇放在了院子中间。 现在一听说是报酬，是钱，富贵眼睛一瞪，赶紧拎起那包进了道长他们住的屋里，在床底下放好。 吃完了饭，柳玄二人就告辞了，拎着包回了家。 红姐今日回来的也早，柳玄刚一进门，就被两个人用柚子叶在身上上上下下轻轻抽打着。 “去去晦气，红姐说了，你这几天进了两回医院，还受了伤，赶紧把身上不好的东西给弄走，别带进家里来。” 一个是红姐，一个是笑眯眯的王姐。 富贵也没能躲过去。 但他们这是好意，二人笑嘻嘻的接受了。 关门前，柳玄看见对面的门打开了。 但她并不在意。 富贵把包放进房间里，得知二人已经在店里吃过饭的红姐也不失望，把菜用保鲜盒装好放进冰箱，转而拿了蛋糕出来。 “这是干什么？红姐你今天过生日吗？” 柳玄有些诧异，但她记得，红姐的生日前两个月在旅馆里才过的呀。 红姐笑了笑：“不是我过生日，是庆祝阿玄你跟黄爷划清关系。” 王姐拿着小盘子：“我都听红姐说了，原来小姑娘你还是个厉害的风水大师，不过听大姐一句劝，黑帮的人虽然有钱，但他们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以后啊，还是跟正经人做生意，虽然可能来钱没那么快，但是安全，家里人也放心。” 柳玄愣住了。 看着眼前的蛋糕，她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暖意。 四人分食了蛋糕，王姐回家去了。 红姐跟柳玄说了一会儿话，也要先去洗漱了。 柳玄却拉住她，认真问道： “红姐，我今后大概不会再帮佛爷他们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你呢？你的旅馆，还要继续开下去吗？” 她其实知道的。 红姐的旅馆，开在九龙西区的贫民窟，在那里的人，根本没几个有那个钱会去住旅馆。 第348章 廖天明 而九龙城区真正适合开旅馆的地方，也绝对不是西区，而是东区。 东区虽然黑帮林立，但也有不少阔绰的大户人家定居在那里，隔三差五宴请宾客，那些人来来往往都是会住旅馆的，只有开在那里，旅馆的生意才能长久和红火。 可红姐偏偏在东区开了这么些年，既是常年门可罗雀也无所谓。 为什么？ 因为她那旅馆的主要收入来源，就不是那些真正住宿的人。 红姐的背后靠山是各个黑帮大佬，她的旅馆，实际上是那些人暗中与重要客人见面的隐秘场所。 那些大佬们需要这样一个安全的隐秘的地方，而红姐就为他们提供这样的地方，也算是一种合作共赢。 但这两次占卜，也让柳玄更加明了，随着新港督的上任，香江的黑帮势力再无出头之日，只会渐渐地越来越被打压，想要重回往昔的巅峰岁月，是不可能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红姐的旅馆继续开在贫民窟里，只会越来越难以维系生存。 更何况，一旦那些大佬退出历史舞台，红姐就相当于断了收入来源。 而且，红姐自己似乎，也有与黑帮切割开的打算。 柳玄便顺势问道。 红姐愣了一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柳玄，忽而一笑。 “不开旅馆，我还能去哪呢？我在那里可是待了十年，九龙人人都知道我这个老板娘的存在。要是哪一天我不开店了，说不定他们还会想我呢。” 这话不假。 精明漂亮的老板娘，又在一个地方开了十年的老店，就算坊间再怎么传闻她与黑帮勾结，但做生意的人，向来是见风使舵的，加上红姐平时去他们那买东西，出手也大方，任谁都会对她印象深刻的。 “那，换个地方开店呢？比如，就在这里，在家附近？红姐你不是说过，你也想开一家服装店，卖你喜欢的漂亮衣服，让每个进来的女孩子，都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柳玄直视着她继续问到。 红姐脸上笑意渐渐淡了。 “阿玄，开一家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盘店面，找合作商，找渠道进货，装潢……没有哪一样是不要钱的，当然，只有钱也不够，在香江这地方，你要开店，还得有人脉，得有人罩着你。在九龙，谁都知道我的我背后有靠山，都知道那家旅馆实际是黑帮的资产，没人敢找我麻烦，但是换个地方，我得重新开始，最要紧的，就是得重新找一个靠山。” 红姐声音冷静。 柳玄也很理智。 “红姐，我做你的靠山。” 她这话一说出来，红姐先是一怔，然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柳玄有点纳闷：“怎么了？” 红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摇头，一边拉住了柳玄的手。 “我知道阿玄你是为姐姐好，想让姐姐早点摆脱黑帮势力，但是阿玄，你有这份自信是好的，只是……” 红姐叹了口气。 柳玄见她这样，知道在她心里，恐怕现在还不是彻底摆脱黑帮的最好时机，于是也不强求。 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认真道： “红姐，反正你记住，我们是一家人，我也是很厉害的，以后我会越来越厉害，我们也有钱。只要你累了，不管什么时候，你尽管回家来，什么事情我都能帮你摆平的。” 红姐于是笑起来，眉眼都舒展开了。 “阿玄当然厉害，这一点我是毫不怀疑的。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在那边混了，就回来跟你一起，在家附近开个服装店，过安稳日子。” 得了红姐的答应，柳玄这才放心去睡觉。 很快到了和龅牙龙的客户约定好的见面的时间。 自从巫蛊娃娃被烧毁，那人切断与阴气的联系后，柳玄手心的伤口终于开始慢慢愈合了。 加上她每日打坐调息从不懈怠，手心的伤痕很快就结了痂，那些阴气也消散不见了。 坐车前往约定地点的时候，难得见龅牙龙穿着西装外套，一副精英模样。 道长忍不住打趣了他一路。 唯有柳玄面色有些凝重。 到了地方，柳玄一下车，没想到就先看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熟人。 “廖先生？” 柳玄愣了一下。 廖天明已经热情的迎了上来，握着柳玄的手上下摇晃了两下后松开。 “柳小姐，好久不见，怎么看您气色不太好，是没休息好吗？” 廖天明见柳玄嘴唇有些发白，有些担心的问道。 柳玄摇摇头：“没什么大事。” “仙姑，您跟廖先生认识啊？” 龅牙龙咳嗽了一声，问道。 廖天明一笑：“说来也巧，当时给我家驱邪，救了我妻子一命的那位大师，正是柳小姐，没想到和龙先生你们是一家店的呀，还是店里的老板，柳小姐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那当然，那现在事情可就好办了，廖先生既然认识我们老板，应该知道她有多厉害了。你说说，这也是缘分，老天爷注定我们和贵公司有缘，才会安排我们来帮你们看风水啊。” “那是那是，本来我还有些担心的，但是既然你们是和柳小姐一起的，那这件事肯定是十拿九稳了。柳小姐，跟我来吧，我们经理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廖天明带着柳玄等人往道路另一边走去。 这是一个还没建好的小区楼盘。 施工队开始动工后，据说从地下挖出了一些东西，经理不信这些觉得无所谓，让施工队继续，但工头是个有经验的，知道这地方一定有古怪，说什么也不肯继续了。 经理没办法，只能答应会找个风水先生来看一看，并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廖天明。 这事儿被寸头知道了，拉着龅牙龙去跟廖天明谈了很久，终于定下了这份生意。 因此见到经历之后，合同签的也很顺利。 毕竟经理的诉求很简单：给你钱，装模作样看一下风水，告诉那些工人没问题，保证工程能顺利继续，就两清了。 柳玄不置可否：“具体合同金额，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拜托，演戏而已，你不会真以为那里闹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