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认男友后，我和校霸he了》 第1章阴差阳错 学委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 林淼凑过去，看了眼贫困补助名单。 笑容直接僵在了原地。 原本是她的名字，现在居然变成了冷夏。 林淼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愤愤的跺了脚椅子，用冷夏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好好的贫困生补助，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揭不开锅的穷鬼横插一杠抢走了。” 话一说出来，气氛静默一瞬，好几个同学的目光都落在了冷夏身上。 而这位穷鬼当事人，正面带微笑，旁若无人的写作业。 情绪稳定的可怕。 等她把最后一题写完，然后才抬头，看向四周。 就看到好几个男的女的都在看着他，眼神并不友好。 都是平时和林淼玩的好的朋友，还有男舔狗。 冷夏不慌，眨眨眼，看着林淼，亮出她那招牌式的蠢萌笑脸：“怎么了？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这显得很不通人性了。 冷夏看着学委手里的名单，笑了：“林淼同学，你也这么关注补助名单啊，你很需要这笔钱吗？” 林淼一噎，恨恨道：“贫困生补助本来年年都有我的名额。” 她本来是准备把这笔补助款拿来买自家哥哥演唱会门票的，现在都被她给搅黄了！ “贫困生补助，什么是贫困生补助呢就是贫困家庭的补助。” 冷夏笑眯眯的，又看向学委，“学委啊，林淼家很穷吗？她妈妈不是医院院长吗？校门口那早餐店不是他爸开的啊？” 冷夏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如果都知道的消息，那就代表全班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这下林淼脸都绿了。 冷夏心中冷笑。 老陈总喜欢把贫困生名额内定给跟自己关系好的学生，或者是有钱的学生。 要不是因为高二课业紧张，她没工夫去打工，冷夏才不会跟这些人打交道，为了这份名额低三下四去求老陈。 学委没吭气儿，转身把屁股对着冷夏。 冷夏也懒得跟他们再费口舌。 林淼本来就吃了个哑巴亏，现在看她还这样傲，立马气的七窍生烟。 “不就是年级第一么，真以为自己了不起……” 她咬牙骂了一句。 学委推了推她：“行了林淼，你消消气，对付这种人，那就得简单粗暴。” 林淼把笔狠狠往桌上一摔，语气很差：“那你能怎样？” 学委尴尬极了：“我不能怎么样，但程庭野行啊。” 两人一合计，学委被林淼发配去找程庭野，而她自己，则朝着七班的方向走了。 程庭野，林淼不想亲自去找那个蠢货。 他不配。 冷夏往门口瞥了一眼，她知道她要去找的是谁。 无非是高二七班的江炽，整个高二吊车尾，听说家境很差，平时更是和老师对着干的家伙，但奈何长了一张桀骜俊脸。 于是这名副其实的坏学生，便众望所归的被全校女孩冠以校霸头衔。 这样一个坏学生，偏偏林淼好像对其情有独钟。 坐在第一排角落的冷夏笑容嘲讽，摘下眼镜，垂眸，仔仔细细的擦着镜片。 而以往被厚重眼镜遮盖的优越眉骨，冷冽眉眼，此刻却没了平时的傻气和懦弱，显得冷漠又疏离。 擦完之后，她再次将眼镜带上。 唇角依然带着乖巧的笑。 管他郎情妾意，管他一往情深，她只要钱，有钱能继续读书就行。 她是个贫穷的高中生，成绩在她眼里大过天。 * 临近初夏，太阳并不是很毒辣。 尤其是下午，天气很凉爽。 坐在校门口旁边的小山坡，抬头往外看，就能看到天边褶皱的晚霞，还有被风吹出了波纹的天空。 以及茫茫一片的绿野。 漂亮的风景裹挟着上下课铃声，成了冷夏灰败青春里唯一的颜色。 匆匆一过，历久弥新。 然而此刻，这份难得的美好却被破坏掉了。 “！” “啊！”冷夏被人拉着校服，从小山坡上狠狠拽了起来。 冷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股大力直直拖拽到了山坡下。 掌跟被草地划出了血。 紧接着一股大力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冷夏咬牙，脸憋的充血，一片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她忍着窒息感，伸手摸到地上的石头，借着惯性狠狠朝着那人甩了过去。 砰的一声，程庭野的脑袋狠狠挨了一下，往后踉跄好几步。 额头没一会就肿了，青紫青紫的。 冷夏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儿，抬眸，倔强极了：“你就是程庭野？” 程庭野恶狠狠的瞪着她：“林淼说的果然没错，妈的！贱东西！” 冷夏站起来，手里紧紧捏着石头：“你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你抢了林淼的贫困生补助，心里没数吗？！” 冷夏神情淡淡，冷静道：“我只是跟老师说明我的家境。” “而且林淼她不穷，爸爸开了家早餐店，就在学校斜对面，而且她妈妈是院长，学校人都知道，你这么喜欢林淼，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每讲一个字，程庭野就越来越凶狠，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个洞。 “嗤。”程庭野轻嗤，“说到底还是要钱，俗的要死。” “是又怎么样，”冷夏冷冷盯着他，“我就是要钱，你们不是觉得自己有钱吗，那就别跟我抢这点儿补助啊，程庭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高尚可厉害了？” 冷夏昂首，质问，一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模样。 程庭野磨了磨后槽牙。 他恨恨道：“牙尖嘴利，好学生又怎么样，不也是个品德败坏的东西！” 冷夏垂眸，忍不住冷笑。 这人真是招笑。 “行，”冷夏笑着点头，“我懂了，我是个道德败坏的穷鬼，那你的好林淼，家里有钱还来抢我这个穷鬼的补助，那她是什么？” 程庭野一噎：“……” 冷夏笑容愈深,轻声询问：“她是贱人吗?”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那不行，”冷夏神情冷冷，“我是个品德败坏的穷鬼，要么给我钱，要么，你就让你那心上人安分点，否则我就告诉老师。” “你不怕处罚，你的品学兼优好林淼也不怕处罚吗？” 冷夏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 “你怎么这么贱！” “是啊。”她笑了，“多简单，我就是要钱，看你给不给吧。” 她笑眯眯的，伸出手，光明正大的要钱。 程庭野深吸了口气，咬紧后槽牙，掏出手机，让身边的兄弟纯子去校外超市跑了一趟。 冷夏瞄了这位大少爷一眼，想笑。 都说程庭野喜欢林淼喜欢的要命，以前她还半信半疑。 现在她是真信了。 麻烦他们两以后锁死吧。 冷夏衷心祝愿。 很快，纯子喘着气儿从超市那边飞奔过来。 “野哥，行了！换了，两千块。” 程庭野一脸晦气的把袋子扔给她。 “这些够了吧？拿了钱就把名额还给她，再惹她不高兴，下次我要你好看！” 冷夏竭力压住上扬的唇角。 这可比贫困生补助，整整多一倍。 她状似不经意的讲：“那就谢谢啦，你放心，七班那江炽校霸你知道吧，他是我男朋友，所以呢，祝你和林淼什么锅配什么盖，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笑眯眯的，干脆利落的捡了钱，刚想跟程庭野打声招呼，谁想到一抬头，这人不见了。 只留下两个跑的乱七八糟的背影。 果然，他是真的很怕江炽啊。 冷夏噗呲一声笑出声。 “噗。” 随之而来的，还有旁边草丛里的一声轻笑。 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 冷夏敏锐转头：“谁，出来。” 第2章当没见过 “女朋友，生什么气啊？” 话音刚落，一个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寸头男人就从山坡后面走了上来，桃花眼微垂，挺鼻薄唇，笑容玩味。 冷夏愣住：“你……” 她看这人身上还穿着弘川二中的校服。 冷夏迅速反应过来：“你是江炽？” “嗯呐。”江炽笑的很不要脸，“小女朋友该不会还不认识我吧？” 冷夏木然：“……” 流年不利，撒谎被抓。 她这反应，把江炽给看笑了。 他单身19年，年纪轻轻的，还是一次被人做了老公。 江炽向来有仇当场报，这声轻薄，他得从别的地方讨回来。 他恶劣的笑，饶有兴致的看看冷夏，想看看这个当面乖乖好学生背后敲诈小恶人，这位……全校第一三好学生，到底该怎么解释。 谁知道眼前这人愣是一声不吭，一副稳当模样，煞有介事的数着手里的钱。 江炽眼见她从一沓元子里，抽了一张破损了的红钞给他。 “呐，”冷夏拉着他的手，把一百块钱塞进了他手里，郑重道，“一百块，你拿着，拿钱闭嘴，以后咱们就当没见过。” “大路朝天，两不相干。” “……”江炽看着被塞进手里的钱，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还真是……绝了。 冷夏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没底。 但还是试探着说和：“我也是没办法，借你的名头一用，这人情我也还了，我实在没什么值得你揪着我不放的价值。” 江炽看着这位衣着朴素，打扮老土的三好学生，笑了。 “行，”他点头，“收钱办事，规矩我懂。” 冷夏眼珠子稍微一转，点头：“行，那我走了。” 然后超不经意的撞上江炽。 “嘶……”江炽在心里痛呼。 死丫头，劲儿真大。 “对不起，我还是走这边吧。”冷夏声音低低的，道了个歉，转头跑了。 江炽看了看手里的一百块，又看了看冷夏离开的背影。 眼里有好奇，还有疑惑。 很快，冷夏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江炽莫名觉得自己像个被人用完就丢的鸭子。 他攥紧了手里的红钞，笑的意味深长。 高二一班…那个年级第一的冷夏。 他以前的确经常从排行榜上看到她的名字。 年级第一，很显眼，就是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学霸长什么样子。 他也不是很有兴趣知道，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现在，他记住了。 “冷夏，”江炽勾唇，“这人可真有意思。” * 冷夏把钱藏在了脚踝处，用袜子兜的严严实实，这才敢回家。 临走前，她还从江炽兜里顺走了一个打火机和一盒烟。 少年混子总是喜欢标新立异，其中炫打火机就是这群人里最流行做的事儿。 她收了这两件套，以防万一，她准备明天把这带去学校。 江炽的打火机，程庭野不会不认识。 她深呼了口气，沉重的推门。 吱呀一声，木质大门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声响。 冷夏谨慎的左右看了一眼。 没有熟悉的冲天酒味儿，也没噼里啪啦的响动和不堪入耳的咒骂。 谢天谢地，今天赵邦国不在家。 冷夏松了口气，锁上大门，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卧室门，反锁，把钱藏在了卧室柜子的夹层里。 一叠一叠的红钞，一份一千，加上这两层，一共十层。 一万块钱。 除去高三的学费，剩下的省吃俭用，足够撑到毕业了。 也许还能有些余钱。 她高兴的关上了柜子门，一下子瘫在床上，像是终于得以喘息般的，获得了短暂的轻松。 等高三一毕业，她就离开这里，去大学所在的城市的打工。 挣学费，换手机，然后读大学，再也不回来了。 赵邦国，以后喝出了病被人撞死，病死，没人会给他收尸。 等着烂大街吧。 最好是撞死，这样冷夏也许还能获得一笔赔偿。 冷夏小心翼翼的计算，阴暗恶毒的算计。 一想到毕业，她就觉得自己即将解脱了。 忍不住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乖巧漂亮的笑。 但不能笑太久，至少得赶紧趁着赵邦国没回来之前，她先洗个澡。 冷夏抄起长衣长裤，翻身从床上下来，带上房门钥匙和手机，锁好房门就进了浴室。 不防水的老年机，被她放在了最高处。 常年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让冷夏养成了雷厉风行的性格。 她干什么都很快。 吃饭快，走路快，洗澡快，包括做题，更快。 有时如果做慢了，就会被突然发神经的赵邦国撕掉。 她必须得快速写完，然后塞进书包，预防第二天被老师惩罚。 浴室里的水声稀里哗啦，洗去了冷夏一身的疲惫。 人在放松的时候，是会忽略掉一些东西的。 所以冷夏并没有注意到那声细微的“咔嚓”声。 洗完之后，冷夏照常套上长衣长裤，把扣子扣到脖颈处，拉着脏衣篓出了浴室。 刚要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卧室门被打开了。 冷夏倒抽一口凉气，砰的一声推开门，大喊：“赵邦国！” 第3章真是疯子 赵邦国被她吓了一跳。 黄牙酱肤，一身汗臭味儿的中年人，僵直的站在了原地。 偷东西被继女当场捉到，赵邦国脸上有些挂不住。 冷夏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没了眼镜和刘海遮挡的眉眼，显得冷冽骇人。 “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咱们两不相干，这房子是我妈留下来的，你住你的我住我的，我不花你的钱，你也别惦记我的东西。” 冷夏的声音不大，依旧平缓，依旧虚浮，甚至从头到尾的咬字音调都没变过，平平的，像是一辆行驶平缓的鬼列车。 但赵邦国就是从中听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呵，”他干笑了两声，“我那个，前几天赊了账，就来看看你这儿有没有，借我用用，回头发了工资还你。” 赊了账？冷夏不会信他的鬼话。 他一定是去赌了。 所幸没喝酒的赵邦国，比喝了酒的赵邦国要好搞定。 冷夏深吸了口气，侧身站到一边，“出去。” 她丝毫不给面子。 赵邦国叉着腰，烦躁的咬了咬后槽牙：“夏夏，好歹说我也是你爸，活在一个屋檐下，你给点钱救急怎么了？” “不告自取，是为偷，你住我妈的房子，闯进我的房间，拿我的东西，这就是偷。” 赵邦国没了耐心，大声道：“你是我女儿我是你老子，这房子你妈遗嘱里写的好好地，留给我，怎么你屁大点儿小人张口就是偷偷偷，晓不晓得什么叫长辈！” “我看你妈就是把你惯坏了！妈了个巴子的！” 赵邦国骂骂咧咧的，一个一个老子孙子，借着怒意壮胆，他扭头继续翻找。 “你别动我衣服！”冷夏使劲儿撞开他，头一次明显的发了火，“你是我什么人呐，要不是你骗我妈，我妈能把这房子留给你?房子怎么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赵邦国愣住，一下子恼羞成怒，抓住冷夏的胳膊就把他扔到了一边，“你起开！” “他妈的找你用点钱跟要你命一样，你以后老了还得养着你老子我呢！” 冷夏不甘示弱，扒着他的手臂就拉：“这是我房间你不能进来！” 她很慌张，这样下去赵邦国一定会发现她藏的钱。 剩下的整个高三，她就没有指望了。 现在，钱就是她的命，是她前途唯一的垫脚石。 “我杀了你！”冷夏只能拼命掰着他的手，声嘶力竭：“赵邦国你滚！滚！” “赵邦国！” 少女拼尽全力都没法拉动男人分毫。 她太弱小，旁人又太恶毒。 “滚你妈的！” 赵邦国一手就将她掀出二里地。 冷夏的脑袋重重磕在了木桌轿。 此刻她庆幸自己是个穷学生，捡来的木桌是旧的，不知道经手了多少卖家的书桌，拐角是破旧的圆润迟钝。 脑袋只是痛，但好在没出血。 冷夏摸着脑袋缓过来的时候，赵邦国正一脸欣喜的数着钞票。 粗粝丑陋的手指沾了点粘腻的口水，一张张捻着红钞。 丑死了。 冷夏忍不住犯恶心，支撑着站起来，猛地扑过去就要抢钱。 这么多钱，一万块，值得赵邦国跟她撕破脸。 “起开！” 男人一脚狠狠踹在了冷夏的小腹，“跟你那婊子妈一个德行，他妈的认钱不认人的东西！” 冷夏痛的倒抽一口凉气，小腹一阵痉挛，忍不住捂着肚子蜷缩在了地上。 “赵邦国!”她恨恨的扯着嗓子喊叫，“把钱还给我！那是我赚的啊啊啊啊！” 冷夏的泪水和着汗水一齐滴落到地上，她绝望的大哭，声音凄厉又沙哑。 “还你赚的，”赵邦国冷眼啐了一口，“这么多钱，谁知道在学校里卖了多少次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男人咒骂着摔门而去。 冷夏捂着肚子缓了一会，等肚子不是那么痛了，她支撑着又站了起来，抹了把眼泪，从厨房摸出一把剁骨刀，气势汹汹的出了门。 晚上七点，夏夜的风湿凉爽而悠闲的。 但冷夏却在经历一场生死搏斗。 她知道他经常赌博的地方在哪儿，在老油坊。 肚子幽幽发疼，冷夏忽略不计，抄刀往老油坊走。 面色沉的像是要去杀人，凶的可怕。 在她家筒子楼下右拐进主街，再多走一段路，拐进小巷子，有一家成人用品店。 她正好经过。 里面的少年抬头，正好往外看了一眼。 然后目光就追随着冷夏去了。 “冷夏，那个乱认男朋友的奇葩？” 江炽分明看到她手里抄着的大刀，还有那气势汹汹，浑身粘腻湿乱的样子。 跟下午小青坡上的冷夏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puls进阶凶恶版。 这是发生什么了？ 她也住老城区这块儿？ 江炽倒是从来没在自己家附近见过他，不过也不奇怪。 谁让自己继承了家成人用品店呢，简直是家长眼里堕落的标志。 好学生连提起来都觉得晦气，更别提在这附近转悠了。 江炽扔了抹布，摇头轻笑。 看着冷夏提刀的样子，江炽总觉得这糊涂胆大的家伙别是要闹出人命。 他下意识的就想跟上去看看。 软糯糯的声音却叫住了他。 “哥哥？”正在写作业的女孩抬起头，“你要去哪儿？” 江炽捏捏女孩的脸，语气郑重，“江婷，哥哥出去给你们买吃的，你在家呆着，看好小妹。” “知道了哥哥。”江婷乖巧点头，看着哥哥锁门走了之后，就又继续埋头写作业。 写得好，兴许哥哥还能奖励她一些小礼物。 * 江炽沿路跟着冷夏。 她走的又快又稳又急，江炽差点就跟丢了。 大概追了三条街，冷夏终于绕进了一家油坊。 这地方江炽熟，以前他妈没跑的时候，经常来这里打麻将。 那几个男的总是合起伙来坑她一个。 为这事儿，江炽以前没少和他妈吵架。 眼前，那抹淡蓝色的身影轻车熟路的绕了进去。 江炽紧跟其后。 冷夏并没有察觉身后多了条尾巴。 她此刻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钱。 不给她钱，她就和这老东西拼个鱼死网破！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冷夏她不怕。 “开门。” 冷夏拎着刀进了院子，敲了敲房门。 门内刚才还在噼里啪啦，现在立马没了动静。 冷夏不着急，就是慢慢敲门。 磨蹭好一会，屋里这才传来插销转动的声音。 吱呀…… 门后出现了那张丑恶的脸。 “赵邦国！” 冷夏抄起刀，狠狠往门上一劈。 门内几人顿时心里一提，吓得站了起来。 “诶哟诶哟诶哟！造了什么孽？”其中一人连忙转移到了后面，指了指赵邦国，“这是你家那个小的吧？” 赵邦国脸色很难看，他知道冷夏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他也知道这是件丑事儿。 所以他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就在这儿说！” 冷夏双手拿刀，指着他，浑身的战斗细胞都开始兴奋警惕起来。 连带着她的声音和身体都开始颤抖：“还钱，把我的钱还给我。” 赵邦国的目光乱瞟，索性破罐破摔，“哎天天钱钱钱，我都说了那钱拿去还债了还债了，我现在手里只有这些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六百块钱，扔在地上，两个兜掏的比脸还干净：“你看。” 冷夏不肯：“你还给谁了？让他还给我。” 赵邦国没法子了：“还给西边那个地下小赌坊的老板了！我有什么办法，不给我就要丢胳膊，你要去找，你自己去！” 老城区西街地下小赌坊，一个小型赌博场所，鱼龙混杂，完完全全的“小黑社会”。 不是冷夏一个三好学生能惹得起的。 冷夏差点绝望，于是所有的恨意都聚焦在了赵邦国身上。 “还钱！”她怒不可遏，照着赵邦国就砍，赵邦国躲闪不及，被他划伤了肩膀。 “疯了疯了！女儿杀老子！倒反天罡！我就知道你这个婊子养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邦国四处逃窜，冷夏把屋里的东西砍个稀碎。 “还钱！”她见什么砍什么，带着满腔的绝望和愤怒，“你怎么不去死呢赵邦国！” “冷夏！” 江炽一把攥住冷夏的手腕，将她拦腰挡住：“你冷静点！” “滚开！” 冷夏气疯了，反手就要去砍他。 第4章买断关系 江炽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咣当”砸在地上。 凌冽的声音穿透耳膜，冷夏猛然清醒。 眼前是一张冷峻的脸。 “江炽？”冷夏心口一起一伏。 “哼嗯。” 江炽皮笑肉不笑，对他哼了一声，转头揪着赵邦国衣领走了。 “不想死跟我走。” 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句。 冷夏站在原地，起伏的心口逐渐平静。 还没缓过神，直到江炽回头喊了一声。 “诶！那谁，你也跟上，去派出所！” 冷夏抬眸，看着江炽拎鸡仔一样揪着赵邦国，于是拎着刀也跟了上去。 …… 不得不说，江炽处理起这些纠纷，的确有一手。 三两下把大体过程就跟警察解释清楚了，结合冷夏的叙述，最后赵邦国被拘留，那黑赌坊也被围了，该追回的钱，都完完整整的回到了冷夏手里。 前半夜鸡飞狗跳，后半夜人声寂寥。 冷夏攥着手里的钱，心里骤然松了口气，踏实了。 坐在派出所门口，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冷夏这才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连口水都分泌不出了。 喉咙异常干涩。 “咳咳……”她轻咳了几声，试图缓解。 “喝。”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嗯？” 冷夏下意识抬头，结果正看到江炽微垂的眼眸。 眉眼深邃，眼尾上挑，唇角微勾，带了些调侃的味道。 “谢谢。” 冷夏毫不客气的接过水，用力拧开瓶盖，水直接溅了一手。 这瓶盖是被拧开过的。 冷夏抬眉，愣了。 江炽轻笑，坐在了她身边：“放心吧，我刚买的，拧松了。” 冷夏管不了那么多，仰头咕嘟咕嘟灌下去半瓶，火烧火燎的干渴终于缓解了不少。 江炽偏头，轻声道：“真不怕我给你下药啊？” 冷夏蹙眉，转头，江炽的脸近在咫尺，少年意气，眉眼飞扬。 还有些贱兮兮的。 “派出所门口，一嗓子的事儿，怕什么？” 冷夏的中低音有些沙哑。 “嗯~”江炽阴阳怪气，“你好有道理哦~” 一听这死动静，冷夏眉头蹙的像是吃了三个苍蝇。 “你干嘛？” 江炽一脸无辜，“我哪有干嘛？” 冷夏抬眸看着他：“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但是。” “你怎么会在那儿？” 她的眼神近乎审问，冰冷无情。 “你问我怎么在这儿啊？”，江炽愣片刻，笑了：“我当然是住这一片儿啊，你这话问的。” “你也住这儿？” “不然呢？” “哦。” 冷夏依旧淡淡的，垂眸，从自己追回的钱里，抠抠搜搜的抽了二百出来，递到江炽面前。 江炽愣了：“你又要干嘛？” 冷夏道：“钱你拿着，今晚谢谢你，就当我还你的人情。” 江炽倒吸了口凉气。 人情人情，这家伙怎么张口闭口就是人情。 她是有多怕欠别人人情。 见他不说话，冷夏二话不说，拉着他的手，把钱攮进了他手里，强制性还了人情。 “我先走了。” 冷夏抄着刀，转身出了派出所。 江炽看着手里的二百，加上的一百，一共三百。 “……”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被气笑了。 不是？这人什么意思？ 三百块钱，买断他两的关系，以后装作不认识么？ 江炽攥着钱，有些怀疑人生。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的人，自己帮了她两回，她还这么冷心冷情的，发起疯来比他还厉害。 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认识就不认识。 江炽愤愤的拿着三百块给两个妹妹带了两包零食，又给她两买了两身新裙子，换了两个新书包，铅笔铅笔盒，两人都买的一样的。 发卡和皮筋，都选了最近新出的样式，小女孩最喜欢的流苏款。 还剩下几十块钱，拿回去分给她两当零花。 江炽拎着大包小包回去的时候，发现大妹妹江婷还趴在店门口，隔着玻璃门，望眼欲穿。 隔着老远，看到江炽的身影，江婷眼神都亮了，垮着的小脸立马扬了起来。 “哥哥！”她拍了拍门。 江炽把东西放在屋檐下，掏出钥匙开门。 “你怎么还不睡觉，都几点了？” 江炽把东西拎进来，锁了大门。 看到江婷这一脸精神抖擞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糟心。 才六年级，就当了夜猫子，以后上了初高中，有她熬夜的时候。 现在熬夜，脑子发育不良，以后考不上好学校可怎么办？ 江炽真心实意的为她担忧，但没有说出来，也没有骂她。 只是蹙着眉头：“江晓睡了？” 江婷点点头。 “哥哥，”她一脸担忧，揉了揉熬到发红的眼，“你去哪儿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 一提到这个，江炽就糟心。 那张冰冷绝情的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嗤，”他翻了个白眼，拉拉个脸。 “哥？”江婷拉了拉他的衣角，“是不是又有人找咱家麻烦了？” 江炽拍拍她脑袋：“没人找咱家麻烦，哥就是出门被狗咬了一口，找她们家赔了点钱。” “你看，这都是哥拿赔的钱给你们买的。” “哥你被狗咬了？”江婷脸色立马变了，急吼吼的，“那你严不严重啊，你打针了吗？” “打了打了，没多大事儿，宠物狗，”江炽把手里的东西分给她，“这些，是你的，这些是妹妹的。” 江婷依然垮了个小脸，闷闷不乐。 江炽知道她心思重。 “呐，”他把一本小漫画书塞江婷手里，“你不是喜欢看这个吗？买给你了，以后不用找同学借了。” 江婷眼神一亮：“阿衰合集？！” “谢谢哥哥！” “行了，”江炽把她往房里推了推，“赶紧去睡吧，明天周日，你晚点儿起来。” 江婷看着手里的漫画书，心里还是有些沉重。 她回头道：“哥，你以后能不能绕路走，别碰到那只咬人的坏狗了。” “我不想你以后还被坏狗咬。” 江炽愣了一瞬，笑了，点头：“好，哥以后绕着坏狗走，你赶紧去睡。” 听到江炽点头，江婷这才安安心心的进了房间。 江炽唇角的笑容终于慢慢的垂了下来。 绕着坏狗走吗？ 他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冷夏的脸。 不戴眼镜的她，不太一样。 一点儿都不可爱，反而锋利，阴冷，诡丽。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凶的可怕的三好学生。 她是坏狗吗？ 江炽忍不住垂眸笑了。 这是只气急乱咬人的…可怜狗。 小可怜狗。 江炽习惯性的拿出画笔，在便宜的纸张上驰骋，很快描绘出了一张生动的少女与狗图。 凶恶的夜叉少女，与可怜的哈巴狗。 “噗呲。”他笑眯眯的。 在旁边恶趣味的添了几个字：夜叉少女变狗剩。 不错，他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他要送给这个夜叉少女，当做回礼。 第5章少女与狗 冷夏把钱又换了个更隐蔽的位置藏了起来，确保这次万无一失。 以后还得再提防着点儿赵邦国。 冷夏锁了房门，把自己清洗了一番，终于上床躺下。 一天的疲惫风波，终于偃旗息鼓。 世界安静下来，冷夏闭上眼，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江炽的笑脸。 她猛然一睁：“……” 见了鬼了。 冷夏深吸了口气，长眉压眼，恶狠狠的盯着天花板。 她怎么可以想江炽呢？ 这个不学无术臭名满校不思进取的，混——混。 冷夏坚信她和这些人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也许偶然并肩靠近，但永远不会有交集。 她是要往前走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她。 要么好好活，要么就去死。 弃她去的，乱她心的，仇视她的，都是孽障。 冷夏给了自己一巴掌。 别想了！睡觉！ 她翻个身，弓着背，抱着自己，很快睡着了。 * 周日总是过得非常的快。 冷夏啃了两个馒头，做了一天的题，趴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再次天亮，已经是周一。 时间仿佛是流动的水，溜的快极了。 冷夏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校服抓着书包馒头就走了。 路上边走边干噎，噎的冷夏直翻白眼，感觉心口鼓了个大包。 到了校门口，她才停下转开瓶盖，咕噜噜就着水把馒头哽了下去。 “呼……”大活人差点被馒头噎死。 冷夏前脚跨进校门，身后就响起一道声音。 “嘿哟，这不是咱冷大学霸嘛，怎么今天还跟我一起进学校了？” 冷夏摆好标准阴阳笑容，回头，一看，是江炽。 “……” 笑容立马消失，她拉拉个脸。 江炽却笑了，唇边漾出两个开朗浅窝。 肯定是打架打出的疤痕吧。 冷夏移开眼，开口：“你叫我干嘛？” “哦，”江炽从包里拿出一张被叠的好好的纸。 他真心实意的：“这个给你。” 冷夏眨眼：“这什么？” 江炽：“这是我给你的回礼，也是见面礼。” 冷夏蹙眉，拒绝：“不用了，我不喜欢别人给我送礼物。” 她转身就走。 江炽却一把拉住了她的书包袋子：“你回来！” “诶！” 冷夏往后一仰，差点儿就要摔倒，一只大手就拖住了她的书包，稳重。 江炽顺势把画往她校服兜里一塞，弯腰凑到她耳边，笑的贱兮兮：“进了教室再看哦。” 然后把冷夏往前轻轻一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江炽先跑了。 “诶!江炽！我不要！” 江炽转身倒着走，朝她挥手：“你就收了吧，我的一片诚心呢！” 少年眉开眼笑，神采飞扬，活力四射，就像七月的太阳。 冷夏是夏天的月亮。 此刻她捂着校服口袋里的纸张，一脸的糟心。 什么诚心不诚心…… 要不扔了？ 冷夏蹙眉。 直到预备铃打响，她才如梦方醒。 遭了！早读要迟到了！ 顾不得那么多，她抓紧时间往教学楼跑。 紧赶慢赶，总算到了教室，陈老头还没来。 教室里交错的读书声，紧张有序。 冷夏很有规划的，半节课语文，半节课英语。 一直到下课，拿试卷的时候，口袋里忽然掉出一张纸。 被揉的皱巴巴的。 冷夏一愣，这才想起来，是江炽送的。 鬼使神差的，她从地上捡了起来。 本想着扔掉，但忽然又记起了江炽嘴里的“诚意”什么什么的。 诚意吗？ 她还没决定好，手就已经把纸给打开了。 一张生动的素描跃然纸上，少女与狗？ 少女与狗？！ 落字：夜叉少女变狗剩。 “……” 冷夏木然。 好大的诚意。 冷夏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手欠。 她深吸了口气，把纸张重新叠好，扔进了垃圾桶。 去他的二百五诚意。 冷夏回到座位，眼神重新变得漠然冰冷，并没有被这小插曲影响，按部就班的上完两节课。 只是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一回头，却并没有看到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大课间十五分钟，教室里变得闹哄哄的。 冷夏低头写数学，眼前却出现一只白皙的手。 敲了敲她的桌子。 “冷夏，去厕所一趟，林淼叫你。” 冷夏抬头，看着同班女孩：“我还有事儿，不去。” 女孩急了，索性一把夺过她的笔：“哎呀你就去一下吧，你要是不去，林淼一会就得骂我了。” 冷夏抬眸，笑了：“这和我有关系吗？” 女孩狠狠把笔往她桌上一砸，愤愤走了。 六分钟过去，冷夏写完了数学几道大题，觉得有些头脑发懵，起身晃悠悠，准备去厕所洗把脸。 数学题，总是很费脑细胞，每次写完她都晕乎乎的。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扑打在脸上，清爽消暑。 她拿纸巾擦了擦脸，重新戴上眼镜，抬头，林淼的脸忽然出现在了镜子里。 冷夏回头：“你有事吗？” 林淼愤愤的：“听说你认识江炽，还造谣说自己是江炽的女朋友？” 冷夏眨眨眼，看着林淼那张愤怒的脸，和昨天程庭野找他麻烦的样子完美重合。 “哦，”她点点头，“是事实啊。” 林淼气极了，心口一起一伏，站到她面前，和冷夏较劲。 “你怎么敢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配得上江炽吗？！”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个男人啊？” “不然呢？！” 像是为了掩盖什么，林淼陡然提高了音量，“不然你以为我想和你说话？蠢的要死跟你说话都费劲！” “抱歉，”冷夏打断她的话，漠然道，“我还有事，没工夫陪你在这儿说这些没意义的，先走了。” “站住！” 林淼一把拉住冷夏，冷夏下意识回头，紧接着一道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声音无比清脆。 “你还敢走！你什么东西啊你！拽什么拽啊！” 冷夏缓缓绽开一个标准的笑。 她轻声开口：“这可是你先动手的哦。” “头顶可有监控哦。” 林淼下意识的找监控，然而还没等她找到，一阵天旋地转，头皮疼痛发麻。 第6章替我办事 “冷夏你干什么！” “你疯了吗？！” 冷夏拉了一把她的头发，将其狠狠抵在了门上。 林淼一声痛呼。 冷夏不为所动。 她直直的盯着林淼：“我对你本来没有敌意，林淼。” 林淼挣脱不开她的手，于是只能怒骂：“你这还叫没恶意，你放开我！” “这是你先找我麻烦的，”冷夏试图和她讲道理，“这份补助可能只是你买化妆品的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关系到我能不能上大学。” “关于江炽，我也只是为了摆脱程庭野的麻烦。”“只要你和那个程庭野，保证以后不找我麻烦，我也保证不会在江炽身边转悠。” “咱们还像以前一样，你当你的好学生，我当我的穷学生，两不相干，怎么样？” 林淼恨恨的：“你威胁我？” 冷夏摇头，松手：“这当然不是威胁，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们都是女孩子，我觉得你比班上那些蠢货男的要聪明，所以我才来和你说这些，我只想好好读完高中，我对你也没有恶意。” “我只需要咱们相安无事。” 林淼蹙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不就是成绩好点儿吗？”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 冷夏顿了一瞬，笑了：“是吗？” “那你就是不同意咯？” 林淼被她笑的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是又怎么样。” 冷夏有些沮丧，但还是点头：“那好吧。” 她转身就走了。 林淼一下子愣住：“诶！冷夏！” 她看着冷夏的背影，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冷夏充耳不闻，直接进了教室。 林淼：“……” 心里简直又气又闷。 她明明都说了不同意，这人竟然无视她？竟然就这么走了？ 冷夏怎么能这样呢？在她印象里，冷夏就是个成绩一流家境贫寒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冷漠girl！ 她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林淼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她紧紧攥着手掌，指甲嵌进了肉里。 这件事，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 冷夏觉得自己中午可能需要去找一趟江炽了。 “……” 她闭了闭眼，无奈，起身去垃圾桶里把刚才扔掉的“江炽大作”给捞了出来。 少女与狗图。 冷夏睨了眼那皱巴巴的画纸，一把将其塞入桌肚，打入冷宫。 上午几节课过得是很快的。 但冷夏这回还是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她。 可她一回头，却找不到证据。 冷夏索性无视了这样近乎窥伺的目光。 想看什么看吧，反正她一无所有，怕什么。 现在，她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是分数，是考大学。 然后才是对付这些人的骚扰。 冷夏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心头的烦躁。 * 中午冷夏是自己带饭去学校的。 两个馒头，一罐咸菜，自带的白开水，就是她全部的午餐。 吃完了就继续刷题，等到校外的蝉鸣逐渐不显，教室的吵闹声越来越大。 她再停笔，揣着那副少女与狗图，去了七班。 冷夏第一次去别的班找人，还是找一个男同学。 业务并不是很熟练。 咚咚咚。 她敲了敲七班后门，顿时吵闹的教室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冷夏身上。 几十个人里，冷夏一眼认出了江炽。 十分好认，个高，脸俊，最后一排，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任谁都能一眼注意到。 “江炽，你出来一下。” 冷夏转身去了走廊。 七班再次恢复了热闹，所有人对此见怪不怪。 有女孩来七班找江炽，几乎家常便饭，他们早就习惯。 江炽慢吞吞走到她身边，故意板着脸：“你找我干嘛？” 冷夏：“……” “哼。” 她一把将少女与狗图塞进了他手里。 “这个，还给你。” 江炽一愣，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 “你居然没扔啊？”他笑了，摊开纸张，仔细欣赏。 他刻意把画往冷夏那边歪了歪：“这不像你吗？” 冷夏一把抽过画纸，点头：“像。” 江炽一脸嘻嘻：“你也这么觉得，是吧？” 冷夏一本正经的：“嗯，所以，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和名誉权。” “……”江炽唇角立马压了下来，不嘻嘻。 现在轮到冷夏笑眯眯了：“所以，为了我不拿着这张去找你班主任告状，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江炽不肯：“凭什么呀，我不干。” 他有意恶心她。 冷夏直勾勾的盯着他，唇角上扬的弧度从始至终就没变过。 “你是真的不肯吗？” 江炽冷笑，拽的二五八万：“你说让我答应我就答应，那我也太没面子了。” “堂堂校霸，怎么能轻易就被你一个好学生发号施令呢？” 江炽眨眨眼：“你说是吧？” “行吧，”冷夏举起手中那幅画，“那就别怪我告诉你教导主任，你三番五次的纠缠我，打扰的我没办法好好学习，你猜他们会不会为了有望清北的年级第一，去严肃处理你这个……校霸呢？” 江炽：“……” 好歹毒阴险的女人。 江炽感慨。 他知道，这人想达成什么目的，是一定会不择手段的。 而且前不久，他就见识过冷夏发疯。 “行吧，”他松了口，“什么事儿，你说。” “以后要是林淼问起咱们什么关系，你就说咱们没关系。” 江炽一愣：“就这？” 冷夏点头：“就这。” 她卑鄙无耻的为自己谋划。 江炽倒是有些失落了。 “我不就是画了一幅画吗，你至于吗，咱两一起经历两件大事儿，勉强也能算朋友了吧？” 冷夏扫他一眼：“人情债我还了，所以不算。” 江炽话还没说完，冷夏一句话轻描淡写，扬长而去。 “……” 看着冷夏的背影，江炽脸上缺心眼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探究的神情。 她这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 前几天要接着自己的名声吓跑程庭野，今天又要跟他撇清关系。 该不会和那些喜欢自己的女孩有关吧？ 江炽得出了这个结论，心里有了猜测，慢慢踱进了教室。 不就是澄清他们的关系么。 这事儿，下午他保准办好。 保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江炽含笑垂眸，把刚写好的高分英语试卷揉成一团，偷偷扔进了垃圾桶。 第7章人尽皆知 晚自习放学，冷夏一如既往的飞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身后却传来一阵唏嘘声，隐约还能听见她的名字。 冷夏怀疑的转头，正好和后门的江炽对上目光。 “……” 冷夏蹙眉，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江炽双手举着一张单薄的A4纸，上面清晰的用红笔写着显眼的几个大字：冷宝，我们毫无关系，你别生气了嘤嘤嘤~~~ 后面还跟了几个骚气的波浪线。 “……”她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要按捺住脾气。 周围人看了看江炽，紧接着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尤其是林淼，看着她的眼神简直跟刀子似的。 要是眼神能杀人，冷夏怀疑自己早就被她杀了千百次了。 她懒得说什么，大步朝着江炽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A4纸，撕吧撕吧扔进了垃圾桶。 江炽笑眯眯的神情此刻变得沮丧。 他悻悻的：“这可是我费了好几张A4纸才写出来，最完美的一张了，你竟然还给撕了。” “跟我过来。” 冷夏一把将他拽到了走廊角落。 “谁让你搞这些的？” 江炽不解：“不是你说的，让我澄清我们的关系么？” 冷夏又吸了口气，闭眼，沉默了两秒，再睁开。 她尽量耐心：“那你知道你写的是什么吗，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江炽更不理解：“哪有，我这可是一举两得，一证明了咱们关系好，你不会被人欺负，二证明咱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清清白白。” 冷夏：“……” 她彻底没招了。 “算了，我先回家了。” 她翻着三白眼，薄唇没什么情绪的垂着，整个人看起来阴郁又沉静。 江炽死皮赖脸的挨着她走，叽叽呱呱了的赖着她走了一路。 一直到没什么人了，江炽这才和她拉开了距离。 冷夏却并不承他的情。 “还生气呢？”江炽轻声问。 “我们把话说开了吧。” 冷夏站定，转头，看着他。 面对这突然的动作，江炽自然而然的愣住，笑容都僵滞了一瞬。 他下意识的也认真起来：“怎么了？” 冷夏开门见山：“林淼你认识吧？” 江炽顿了顿，道：“认识，但不熟。” “认识就行，”冷夏讲话干脆利落，“你认识她，她喜欢你，现在，他误认为我们之间有关系，要找我麻烦。” 江炽道：“所以呢？” “所以就麻烦你，跟她解释清楚，但如果程庭野来问你，你就说咱们是男女朋友。” 江炽长眉一样，惊讶极了：“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他们两一对账，不就全露馅了嘛？” “一个猴儿有一个猴儿的拴法，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不会露馅儿。” 冷夏摩挲着前天从江炽口袋里顺过来的打火机，默默往家走。 街上行人稀少，月亮无光，只有街道旁的路灯，每隔着十米，散发出微弱苍白的光晕。 远远看着像颗星子，被嵌进了这样的黑夜里。 显得孤独又寂寥。 两人就在这样的寂寥里，并肩往前走。 冷夏完全把他当空气。 和没同伴没什么两样。 江炽并不这么觉得，他决定找点话题。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诶。” 冷夏头也不回：“干什么？” 江炽眼角含笑，好奇询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不讨厌。” “那你为什么总对我这态度？” “交朋友很累，还不如想想怎么提高成绩，而且咱们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没必要。” 江炽：“……” 果然，只认分不认人。 他无奈发笑：“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这样学下去，可就学傻了。” 冷夏终于抬眸，斜眼看他：“对我来说，考上大学未来有一份好的工作，这比什么都重要。” 江炽深吸了口气：“是，你说的没错，但是，人活着也不是只为了分数啊，还可以有很多乐趣啊。” 看着眼前发花的老旧路灯，冷夏有那么一瞬茫然。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炽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情绪。 “你周日在家都干些什么？” “刷题啊。” 冷夏回答的理所应当。 江炽挑眉：“你不打游戏？” “没手机。” “你不看剧？” “没工夫。” “你不出去走走？” “没心思。” “………………” 江炽深吸了口气，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那……昨天的那个，你爸，他经常这样吗？” “他不是我爸，”冷夏纠正，“是继父。” “哦，”江炽点头，“你继父，他经常这样吗？” “嗯。” “你妈不管？” 冷夏沉默了一瞬：“我妈死了。” “对不起。”江炽迅速道歉。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冷夏垂眸，“我对她没什么感情。” 江炽一哽，突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冷夏瞥了一眼身边这个青年，然后飞快收回目光。 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冷血的话，可能会把人推远。 但她本就不奢望什么。 “我家到了，先走了。” 冷夏说完，穿过马路，就拐进了对面那条小胡同里。 江炽看着她走近那条深巷子。 冷夏突然脚步一顿，回头。 江炽笑笑，大大咧咧的朝她招了招手。 冷夏一怔，眼里的冷郁差点被这温暖的笑意烧灼融化。 然而片刻，又恢复了冰冷。 她声音低沉：“等这件事结束，钱我会补给你，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她迅速右拐，低头进了筒子楼。 “我知道知道啦。”江炽笑着，郑重点头。 他并不觉得冷夏是真的讨厌自己。 相反，她觉得冷夏很厉害，很有趣。 他想接近她，想敲开她的世界看一看。 冷夏她应当是辽阔的草原，而不是如她所描述的，没有尽头的荒芜。 所以他迅速的跟到了楼下。 仰头，往上看。 年久失修的老楼，围栏修的都很低矮。 江炽一眼就能看到冷夏进了哪一层楼，哪一户。 三楼，408。 那扇朱红色，有点掉漆的木门。 他暗暗记下了冷夏的家门。 方便下次登堂入室，得寸进尺。 第8章咎由自取 昨晚的一场无心闹剧，最终还是影响到了冷夏。 从她进入教师开始，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种异样的目光。 死死的黏着她，仿佛恨不得把她身上盯个大洞出来。 冷夏下意识的一眼扫过去，正好看到林淼那张愤恨的脸。 “……”她忍不住深呼了口气。 可惜。 她摇摇头，坐回座位。 因为一个江炽，就和她针锋相对像是仇人。 这值得吗？ 冷夏不理解，冷夏也懒得去理解。 她只期望林淼不要再来招惹她。 毕竟冷夏真的，一点儿也不想惹麻烦。 她垂眸，放下书包，忽略掉身后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和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太阳毒辣的像是要吃人。 冷夏数学课做题做的头昏脑涨，下了课习惯性去厕所洗把脸，清醒清醒。 还没等她睁眼，一道大力就猛然耸向她！ 冷夏往男厕所的方向狠狠摔了过去！ 正好此时男厕所里出来个人。 冷夏一下子撞进了那人怀里。 滚烫结实的胸膛，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烫的人心头发颤。 紧接着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肩。 冷夏下意识的想回头。 “啧！别往后看！” 一声严厉的呵止。 那人推着冷夏，快步将其带出了男厕。 女厕旁边空无一人，看来人已经走了。 “又被人欺负了？”男人在一旁凉凉开口。 冷夏怀疑的回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欠揍的脸。 “江炽？”冷夏一怔，“刚我撞到的是你？” 江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不然呢？”他咧出一口白牙，桃花眼笑的阳光又狡黠，“英雄救美，我这样天神般的男人从天而降，怎么，不像吗？” 江炽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水。 冷夏一脸麻木的听着他叨叨叨，每个词她都听得懂，但组合到一起，就听不懂了。 “洗手了吗？”她问。 江炽糟心极了：“我就进去洗把脸，你要不要这么嫌弃？” 一脸委屈受气的模样。 刚才的那句严厉冷肃的呵止，怎么看都不像眼前这人说出来的话。 少女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江炽，”她疑心颇重的看向他，“刚才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江炽一愣，倒吸了口凉气：“苍天可鉴！” “你怎么能如此冤枉我？” “行了，”冷夏蹙眉，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冰冷，“我走了。” 冷夏擦着他面前过去。 江炽下意识的上身后仰。 一阵淡淡的幽香带过。 是冷夏身上的味道。 江炽偏头，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冷夏的背影，看着她进了一班。 男人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殆尽。 这个林淼，变本加厉了？ 江炽微不可查的蹙眉，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 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难得没有被老师占掉。 冷夏按部就班的先去去跑了个四圈。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一向很爱护自己的身体。 尤其是顶着这样的大太阳，冷夏锻炼之后是一点要回教室喝水的。 等她回到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大家默认的休闲时刻。 都在等着下课打铃，然后飞奔回家找妈，成为出校门第一人。 但冷夏对此毫无感觉。 因为她没有妈，她的午饭是一个馍，或者是两个馍。 冷夏转开已经不保温的保温杯，刚喝了一口，眉头就蹙了起来。 这玩意儿不对劲。 老城区水质不好，她从家里带来的水都有一股淡淡的水垢味儿，哪怕是沉淀过，但那股味儿总是去不掉。 而现在，杯子里的水，却带了点儿酸甜。 冷夏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眸光越来越冰冷。 不用说，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但她不信，林淼会有这么好心。 冷夏起身，走到林淼桌边，转开她桌上的矿泉水瓶，将里面的水倒了一大半，然后把自己杯子里的水灌了进去，倒到原先大半瓶水位线的位置。 再抽了张纸巾，把外面的水渍擦掉。 自己做的孽，不管是什么，自己喝吧。 她转身坐回了座位，眼神漠然。 冷夏掏出英语单词本，开始心无旁骛的背单词。 很快，教室里陆续来人。 林淼和她的小姐妹们，还有几个男生。 冷夏无意中回头看了眼，见林淼桌上的水已经剩下小半瓶了。 她移开眼，转头。 “冷夏！”林淼跋扈的喊了她一声。 “干什么？”冷夏头也不回。 林淼更恼火，气冲冲的走到她桌前，一把抢走她的单词本。 粗暴的薅下她的眼镜。 “看看看！”林淼恨恨地，“别看了！” 冷夏深吸了口气，抬眸，“你想说什么？” 林淼很不高兴：“你看到我，就不和我打声招呼吗？” “…………” 冷夏忍不住发笑。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招呼？”她不理解，“我们很熟吗？” 林淼不依不饶：“你和江炽关系那么好，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是吗？”冷夏抬眸，直勾勾的盯着她，“你是我什么人？你是他什么人？我的事，关你什么事？” 没了眼镜的遮挡，她下三白更加明显，鼻梁高挺峰直，薄唇轮廓明显，冷峻的气质更加突出。 林淼一时有些呆住，忘了反击。 冷夏默不作声，一把夺回她手上的眼镜，低头，把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 林淼咬紧了后槽牙，“油盐不进，你跟我服个软，也许咱们就能相安无事。” 冷夏蹙眉，耐心即将告罄：“首先，我和江炽就是普通同学关系，其次，我并不讨厌你，也不想和你针锋相对的害你，但如果你非要找我麻烦，那另说。” “最后，”冷夏条理清晰和她阐明，“你如果非要讨厌我，那我也没办法，你真的讨厌我，也不会因为我对你服软就不讨厌我，所以，别拿我当消遣。” “我没空陪你玩儿游戏。” 冷夏重重抢过她手里，属于自己的单词本。 “我习惯不公平，不代表，我会屈服不公平，你最好以后别找我麻烦，否则，我保证咱两都不会好好的。” 林淼分明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她气的抓起冷夏桌上的笔袋就扔：“你别后悔！” 眼前那纯白的衣角终于移开。 冷夏平静的捡起被他砸在地上的笔，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激起她的一点情绪。 依旧如此冷漠，平静，残忍的安静。 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残忍。 林淼简直气的想哭。 她最最讨厌的，就是冷夏这副模样。 冷夏，你可别后悔！ 林淼咕嘟嘟灌了几口水，心里的火气才算消下去。 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张平静傲气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了。 冷夏依然坐的端正，并不在乎自己身后的那些人是怎么想自己的。 然而下午上课，她却发现林淼没来。 听人说是进了医院。 冷夏不知道林淼要给自己吃什么东西。 但她既然进了医院，那就代表是林淼咎由自取。 所以她毫不关心。 直到晚自习，校长把她请进了办公室。 第9章为你作证 咚咚咚。 “进。” 冷夏刚一进门，沙发右侧是个穿着白裙的女人，左侧坐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旁边还站了个程庭野。 办公室中间坐着校长。 几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她身上。 这三司会审般的大场面。 冷夏心里冷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天条。 “冷夏，”校长一看到她就蹙眉，“来，进来。” 冷夏进去，顺手把办公室门打开。 “校长，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把门带上。”校长指了指她。 “光明正大的关什么门啊？”冷夏淡淡的，“校长，我是犯什么错了嘛？”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对林淼和程庭野的爸爸妈妈解释。” 冷夏扫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了？” 程庭野暴怒：“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林淼对泻药过敏，她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你有脸说这话吗你？！” “原来是泻药。” 程庭野一噎。 校长面色凝重：“既然知道错了，还不给人家赔礼道歉。” “身为学生品行不端，做错了事情，以为赔礼道歉就好了吗？” “钱校长，你最好将她开除，否则今年贵校资助，我就有心无力了。” 沙发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开了口。 钱校长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程总，不过是学生之间的打闹，也不用开除这么严重。” 冷夏的目光下移到男人身上，冷冷道：“是啊，而且我什么时候做错事了？” 男人不可置信的抬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钱校长，你看看她这个态度，你们学校就是这样教书育人的？” 钱校长抹了把汗，刚发出第一个音节，女人的声音就将其盖过。 “行了，先听听她怎么说。” 冷夏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女人简简单单扎了个马尾，容貌清秀，温文尔雅。 “您就是林淼妈妈吧？” “嗯，”女人点头，淡淡的，“对于给我女儿下药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的确，把我杯子里的水，倒进了林淼的矿泉水瓶里。” “爸，校长，你看，她承认了都！” 林母一记眼刀扫了过去：“你闭嘴。” 她又看向冷夏：“你继续。” “我杯子里的水，是林淼倒的，药，是林淼下的，如果这次进医院的不是林淼，那可能倒霉的就是我。”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有问题吗？” 林母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你就没有想过，下药的可能不是林淼。” “他吗？”冷夏转头看向程庭野。 两秒后，她转过头：“不可能，他没这个脑子。” 程庭野：“……” “你说什么呢你！事情明明是你做的，还在这儿狡辩！” “你闭嘴。” 冷夏蹙眉，冷冷的盯着他，眉眼间神色不耐。 程庭野一愣，竟然就真的闭嘴。 片刻后，他如梦方醒。 “诶！”程庭野指着她，“爸，你可得信我啊！就算林淼不是，但我可真的是被她给下药害了，我下午肚子疼了一个下午，窜稀了好几次呢!” 林淼翻了个白眼，不想跟蠢货交流，所以把目光投向了林母。 “林阿姨，我之所以认定是林淼，那都是有证据的，您可以去三楼厕所调监控，去高二一班调监控，林淼之前为难我的事儿，都有证据。” “还有程庭野找我麻烦的事儿，程叔叔，您的儿子喜欢林淼，所以他才借题发挥，如果您不信，不如带他去医院检查下？” “做个肠镜啊胃镜啊什么的。” 程庭野听的头皮发麻，默默地躲到了沙发后。 “钱校长，”程父看向校长，“先不说她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这件事儿因这两个女孩子而起，尤其是这位冷夏同学，才导致程庭野这样荒唐，你们学校最好给我个解释。” “解释个屁啊！” 门口一道嗤笑传来。 冷夏转头一看，江炽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吊儿郎当敲了敲校长办公室的门，“校长，我能进来吗？” 校长一见到这学生就心塞：“江炽你又进来干什么？出去出去！” 江炽笑眯眯的：“哎呀都进来过好几次也不差这一次，而且我这次来，可是来作证的！” 冷夏一顿，心里莫名冒出个念头。 但这年头还没起来，就被她压下了，理智占据上风。 她合理怀疑，江炽是要为了林淼说话。 毕竟他才和自己认识几天。 而且……冷夏垂眸。 她知道，自己一直对他的态度都很不好。 江炽怎么可能为她说话。 冷夏早就习惯这么多年，孤家寡人，孤军奋战的模样。 她也不需要同伴，这些没用的情谊只会耽误她进步的速度。 冷夏执拗偏执的想，整个人气势更加孤绝。 然后一双有力的，温暖干燥的胳膊，一下子勾住了她的脖子。 “冷夏！”江炽没心没肺，“嘿嘿！我来给我好姐妹作证！” 冷夏脑子空白一瞬，脚下一个趔趄，朝着江炽的方向就摔了过去。 被他狠狠地勾住脖子，跟捞小鸡似的掐住，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冷夏167的身高，在188的江炽面前，还是不够看。 “干嘛你？”冷夏小声抗拒，“你掐着我了！放手！” “我不！”江炽挑眉，“姐妹蒙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程庭野眨了眨眼：“姐妹？” “你两是姐妹？” 他仿佛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 不是情侣吗？ 这年头流行把姐妹当情侣？ 程庭野怀疑人生。 “校长！” 他举手：“我举报！举报程庭野欺负小弱病残！” 一瞬间，几双眼睛都聚焦到了江炽身上。 校长正愁不占理，一听这话，乐了：“说说说说！” “程庭野为了林淼，去找我姐妹麻烦，当时我也在小青坡，我当时亲眼所见，他还把冷夏脖子掐伤了，所以我就见义勇为，逼着他赔了2000块钱。” “小卖部那老板都能证明，上个礼拜五，程庭野他兄弟纯子，是不是去换过钱，现在，校长跟我去问一下就知道了，然后再查查监控，肯定能真相大白。” 冷夏呼吸一滞，仰头看他，有些不可置信。 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炽感受到她的目光，垂眸，挑眉，十分烧包的朝她抛了个媚眼。 “……”冷夏瞬间麻木的移开了眼。 第10章给狗送饭 林淼和程庭野被罚写千字检讨。 冷夏被罚停课一个礼拜。 江炽的支援并没有多大效果。 他有些愧疚。 昏暗的灯光洒落在照少女单薄修长的背影，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像个风雨飘摇中倔强求生的芦苇。 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会被她锋利的叶子割伤。 但江炽此刻想，他想被冷夏狠狠伤害一下，哪怕骂一骂他也好。 江炽攥紧了拳头，磨了磨后槽牙，为她打抱不平。 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就这样沉默着，他心里忍不住就烦乱。 他能看得出来，冷夏把所有的前途和未来都押在了高考身上。 而现在，她被停课一个礼拜，错过的知识点肯定只多不少。 冷夏越沉默，他越觉得事儿大。 江炽不远不近的跟着她，隔着一小段距离。 冷夏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他，但并不觉得危险。 她直觉是江炽。 本来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死皮赖脸的缠着自己叽叽歪歪。 没想到这回竟然安安静静，始终隔着那段距离，沉默不语。 一直到她家巷子门口。 江炽在巷子口站定了脚步，看着她进去，没有说话。 只是往常那张总是上扬的唇角，此刻却严肃担忧的抿着，整个人显得异常冷峻低沉。 他想往前，但硬生生忍住了脚步。 眼前那人忽然站定。 江炽眼前一亮，盯着她的背影。 冷夏回头，挑眉：“跟我一路又什么都不说，你干什么？” 江炽往前走了几步：“我就是觉得，你可能…现在不太想搭理我。” 冷夏笑了：“那我觉得我可能一直都不太想搭理你。” 江炽唇角扬了扬，眼里没了光。 他笑的勉强：“也是，总之关于林淼的事儿，我也有责任，对不起。” 眼前这个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高大男生，第一次显得束手束脚，像是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儿。 冷夏心里莫名烦躁。 她不喜欢看到江炽这样。 “行了！”她提高了音量，蹙眉看他，“这件事儿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别脑补那么多。” 江炽心一横：“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儿对你不公平，凭什么林淼和程庭野什么惩罚都没有，就你被罚停课。” “在他们看来停课可能很轻松，但对你，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冷夏垂眸，掩盖掉眼里的波纹，“本来就没有公平事，而且，就算停课，那些知识点我也能学得会，不用你替我操心。” 她抬眼，眸光冷冷：“所以，你赶紧滚回家，别再想这个想那个，我先走了。” 冷夏说完，转身就走。 江炽鼓起勇气：“诶！” 冷夏不耐的回头：“又怎么了？” 江炽扬起唇角：“那你没有怪我，是吗？” 冷夏顿了顿，冰冷吐字：“没有。” 然后转身进了楼里。 脾气很差，一如既往差的让江炽安心。 江炽高兴的往前蹦了蹦，属于19岁男生的意气再次迸发出来。 他深深的往胡同里看了一眼。 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 冷夏刚进家门，一身的疲惫还没卸下，就闻到一阵浓重的酒味儿。 还不等她反应，一个浅绿色酒瓶就朝她砸了过来。 砰！ 冷夏飞快躲闪，酒瓶砸到了门上，碎裂的玻璃渣子擦着她的脖子和脸就划了过去。 留下两道明显的口子，鲜红的血慢慢往外渗，顺着苍白的脸颊和脖颈流下。 大门锁坏了，此刻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在酒瓶的作用力下，缓缓弹开。 冷夏深吸了口气，收了眼镜，往前走几步，正好看到破旧沙发上躺着的赵邦国。 老东西，被放出来了。 “你怎么不死外边儿呢？” 赵邦国喝的醉醺醺的，刚见到她，就指着冷夏的鼻子咒她。 她冷冷的盯着赵邦国，选择了无视，正要进房，赵邦国竟然出奇的叫她。 “冷夏，你站住。” “我有点事儿和你说。” “我对你无话可说。” 冷夏不管不顾的进了房，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眼里的冷漠自然而然的转化成了疲惫。 无力。 挺直了一个白天的腰杆儿，终于在此时稍稍弯了下来。 冷夏始终淡淡的蹙着眉，深吸了口气，坐到了床上，准备发会呆。 然而屁股还没把床单焐热，房间门口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响。 冷夏吓的一惊，猛然抬头，戒备的看向门口。 老旧的木房门震动了一下。 灰尘簌簌抖落。 冷夏几乎能听见木门碎屑掉落的声音。 “冷夏，开门！爸有话和你说，咱们父女两好好谈谈。” 赵邦国醉醺醺的声音穿了过来。 冷夏咬紧了牙关，烦躁的吼了一句：“我没什么可和你谈的，别来烦我！” 砰！ 跺门的声音更重了。 冷夏心口一起一伏，恨意和愤怒交织，将她整颗心死死的缠住。 赵邦国，他为什么，不，去，死！ 冷夏的目光冷的骇人，死死的攥着床单，恨不得将其撕碎。 跺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鼓点一样，一下一下的落在冷夏的太阳穴，敲的她脑门胀疼。 破旧的老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冷夏沉默着打开了房间的窗户。 然后爬进了床底，和斧头躺在一起。 门外的砰砰声仍在继续。 冷夏盯着悬在眼前正在结网的小蜘蛛，面无表情。 此时的江炽刚给两个妹妹做好饭。 他还特地多炒了点菜，又多煮了点饭，然后拿小饭盒装好，装在包里，出了门。 江婷看着又要出门的哥哥，愣住：“哥，你又去哪儿？” 江炽愣了愣，笑笑，晃了晃手里的饭盒：“去喂小狗，你两好好在家待着，吃完饭写作业去。” 喂骗人小狗。 江婷连忙放下饭碗，跑到门口拉住他的胳膊：“是上次那个咬你的狗吗？” 江炽噎住，拍了拍她的头，摆出大哥的样子来，“别问那么多，回去吃饭，我一会回来。” “哦。”江婷乖乖的放开手，回去了。 江炽把大门给锁好，然后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往冷夏家的方向。 路上行人稀少，路灯寥寥。 先前也没见她吃晚饭，现在又被停课，虽然嘴上说不要紧，但心里恐怕会难过。 他还是去看看她吧。 江炽脚下的自行车越蹬越快。 第11章门踹破了 冷夏很想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但她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好公民的命，才能挣得好公民的未来呢？ 房门砰的一声，不堪重负，倒了。 赵邦国踏着大门，骂骂咧咧的进去了。 也将冷夏最后的理智给彻底攻破。 “人呢？！”赵邦国恶狠狠的踢开椅子，“去哪了！” “小小年纪学你妈勾搭男人！胳膊肘往外拐，还把老子弄进监狱！” “妈的！分不清大小王了！” 冷夏直挺挺躺在床底，手握着斧子柄，听着房里丁玲咣啷砸东西的动静。 砰！桌子倒了。 咣当！杯子砸了。 撕拉！书本撕了，书包从窗外扔了出去。 衣柜里的衣服，也被赵邦国扔到地上。 仅剩的几件好衣服，每一件冷夏都洗的干干净净的放在柜子里，穿的很爱惜。 此刻都被他踩得不成样子。 赵邦国踩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她床上，嘴里叽里咕噜的骂些家乡话。 冷夏听不懂，但一听就觉得恶毒恶心。 她冷着脸，握着斧子柄的手蠢蠢欲动。 她无数次幻想过，要怎么杀了这个老男人。 赵邦国，他值得用最惨的手法被杀害！ 每次一想到他死掉的场景，都能让冷夏感到莫大的兴奋和放松。 就在今天，想杀他的心达到了顶峰。 到底还要她怎么样去忍呢？ 光明和希望引诱着她，桎梏着她。 一遍遍欺骗她，会好的。 但现在呢？赵邦国又被放了出来。 学校老师又偏心了。 她的房门坏了，书包没了，衣服也被踩坏了。 她没有地方可以喘息休息了。 冷夏忽然觉得好绝望。 人生好绝望好绝望好绝望啊…… 她累了。 死亡和堕落，是诱人的温床。 所以冷夏握着斧子，从床底爬了出来。 她动作很轻，赵邦国喝了酒，反应和警觉性都很迟钝。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 冷夏扬起一个漂亮的笑，漆黑的眸子冷的吓人。 她爬上床，高高的举起了斧头。 “冷夏！” 楼下熟悉的声音传来。 冷夏握着斧头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下。 听到声音的赵邦国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到冷夏那漆黑阴冷的脸色，他立刻酒醒了大半。 剩下的一半是被头顶的斧头吓清醒的。 赵邦国求生欲极强的往前一窜。 砰！ 冷夏一斧头砍在床沿上，咚的一声，床塌了。 “来人！来人呐！杀人了！” 看着眼前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女儿，赵邦国忽然觉得十分恐惧陌生。 尤其是那坍塌的床梁。 要是没躲开，估计被劈成两半的就是赵邦国自己了。 咕嘟，他狠狠咽了吓口水。 双腿止不住的发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此刻在十几岁的女孩面前，完全没了反抗的心思。 常年劣质酒精的麻痹摄入，赵邦国整个人都显得不太正常，身体机能每况愈下。 冷夏步步紧逼，怒火裹挟着恨意，差点要将她烧穿。 “冷夏，夏夏，咱两在一个屋檐下呆了这么多年，你好歹看在你妈的面子上——” “你没资格提我妈。”冷夏拖着斧头，居高临下，冷冷睨他，“赵邦国，这么多年，我忍你忍的够辛苦了。” “我妈是卖的，是靠男人活的，没错，但那都是她的以前！这房子是我妈掏钱买的，连结婚证那九块钱都是我妈出的。” “和你结了婚，她哪样不顺着你，甚至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比不上你。” “你现在住着她的房子，用着她的赔偿金，你不高兴了就骂她是婊子，现在又拿她当挡箭牌。” “冷秋妍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过去的几年，我每一天都想杀了你，到今天，这日子我也不想过了，我只要你死。” “你！你想干什么！”赵邦国这才想起，要从地上爬起来，逃！ 冷夏拽着他的衣裳，一把将人薅过来。 赵邦国喝了酒，步子不稳，狠狠被她拽到在地上！ “你毁了我的东西，所以今天你死定了。” 冷夏垂眸，语气低沉平静，照着他的胸膛，高高举起斧子。 “冷夏等等！” 一句等等，让冷夏有效迟疑。 就是这几秒钟，江炽一把握住她的手，狠狠踹了赵邦国一脚，“还不快滚！” 赵邦国一愣，反应过来，立马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家门。 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远。 冷夏蹙眉，垂眸，别开脸，试图藏起脸上的丑陋不堪的暴戾。 “你来干什么？”她尽量平静。 江炽飞快扫了眼周围的狼藉，垂眸，语气极其平常：“给你送饭。” 然后轻轻抽走了冷夏手里的斧头，从包里掏出盒饭，握着她的胳膊，把饭盒放到了她掌心。 语气如此平常。 冷夏甚至没有从她的话语动作里察觉出一丝一毫厌恶疏远的情绪。 手里的铁饭盒还热乎着，甚至还有点烫，温度自掌心蔓延开来，烫的人心里忽然平静了些。 冷夏垂眸，看着手里的盒饭，目光从暴戾慢慢变成了不解。 他为什么还会给自己送盒饭？ 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很怪异吗？ 那他现在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会这么觉得了吧？ 交朋友，不交朋友，交朋友…… 去死吧交朋友。 冷夏闭了闭眼，蹙眉，强行压下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再一睁眼，又恢复成了一片冷漠。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没有人会留在一个极端的疯子的身边。 都是陌生人，谁也不欠谁的。 她起身，把饭盒交还给了江炽。 冷冰冰的，眼里余怒未消：“拿着你的饭盒，滚。” 江炽：“……” 冷夏转身，不再去看他，而是坐到了断裂的床上，拿被褥垫着，所以屁股不太难受。 可以坐到等他离开，然后她再狼狈的，慢慢收拾这些残骸。 现在，她只渴望江炽能赶紧离开。 过了好久，她没有抬头。 但四周没有一点响动。 他应该走了吧？ 冷夏在心里猜测，有些迟疑，想抬头看看，但又很不情愿。 忽然，身旁传来一阵微风。 江炽直接和她并排坐到了一起。 冷夏的余光瞥到身边那人，她有些惊愕。 但紧接着，她就察觉有人在看她。 慌张愤怒之下，她同样抬头，看了过去。 然后对上一张含着笑意的眼。 不是嘲笑，只是温温柔柔的，普通安静的笑。 江炽整张脸似乎都变得生动鲜艳起来。 冷夏还没散发出来的愤怒和恶意，嘎嘣一下，半路全军覆没。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愕和不解。 像个被捕兽夹误伤，然后不理解人类善意解救行为的野生猛兽。 “你……”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赶鸭子上架，第一个音节发出之后，她的声音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沉默蔓延。 “饭冷了，跟我回我家吧，我热一下，你再吃。” 江炽笑眯眯的，拉着她的胳膊，带她走出了杂乱破败的房间。 “不用了。”冷夏回神，立马用力把手往回拽，扒着门框。 她不想出门。 江炽回头，胡搅蛮缠：“不行，你得跟我走。” 冷夏蹙眉：“为什么？” “因为我家妹妹喜欢后空翻，我治不了她两这毛病，所以只能来请您了。” “我就跟我走吧！” 冷夏被他拉着出门，下楼，出了胡同，上大街。 脑子里一团浆糊。 “帮我把书包，和饭拿着。” 江炽不由分说把书包带子垮在了她脑袋上，然后把饭盒装了进去。 大大的帆布包在胸前挂着，冷夏有些发懵。 她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样开口。 于是只好沉默。 “我推车，您老人家就跟着我走，成吗？” “嗯。”冷夏的回答言简意赅，透着股严肃凝重的味道。 她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追。 事情好像超出了她的判断和控制范围了。 怎么办？ 冷夏难得的有些茫然。 第12章狼狈冰棍 “当当！这是我家！” 江炽隆重介绍自己的住所。 冷夏抬头，看着眼前破旧挂牌上的几个大字，愣在了原地。 成人用品店。 字迹有些发黄。 玻璃门里面，还有一道卷闸门，再往里，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烟，酒，打火机，什么都卖。 看来传言是谣言，假的。 他看起来家境挺好的，反正不差。 冷夏垂眸，眼中的平静蒙上了一层阴翳，显得失落无神。 她下意识离他远了些。 “这家店是我妈留给我的，其他的都是我自己扩展的业务，怎么样？” 他拐了拐冷夏的胳膊，一脸得意：“我很厉害吧？” 冷夏点头：“嗯。” “进来。” 冷夏被他一把拽进了门。 江婷和江晓两人一听到动静，连忙掀开帘子，从里屋往外跑。 “哥！” “哥！” 两声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接连响起。 齐摆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站到了江炽面前。 冷夏一怔：“你有两个妹妹啊？” “是啊，都说了我妹妹会后空翻。” 江炽点头，揉揉江晓的脑袋：“来，江晓，翻一个，给姐姐看看。” 江晓年纪小，人来疯，江炽让她表演拿手绝活，她立马兴冲冲的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 再次直起身，一副求夸奖的得意表情。 和江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棒！厉害！”江炽朝她伸了伸大拇指。 然后逆天的抽了根棒棒糖递给她。 江晓一把夺过，笑嘻嘻的跑回里屋了。 “记得写作业！”江炽大声提醒。 冷夏眨眼，嘴角抽了抽。 “你确定是要我来你家管教你妹的？” 冷夏觉得有些荒唐。 看起来不像是让她来管教的，倒像是恶毒继哥逼着小妹街头卖艺，来向自己展示训练成果。 “害，”江炽摆摆手，语气抑扬顿挫，欠揍极了，“小孩嘛，就得慢慢教，古话说得好啊，这玉不琢，不成器。” “但这古话又说了，欲速则不达。” 冷夏挑眉：“看不出来，你对古话挺有研究。” 江炽满意点头：“过奖。” 冷夏沉默。 “所以你就在这儿多住几天，好好管教一下我两个妹妹。” 冷夏垂眸，脱口而出：“她们可比你乖多了。” 说完又是一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在人家的地盘。 于是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江炽，噎住。 江炽正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 冷夏闹了个大红脸。 刻薄惯了，忘了自己现在人在屋檐下，一时没收住。 “哥。”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江炽发现江婷还在柜台旁边蹲着，左看看冷夏，右看看江炽，看的津津有味。 江炽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摆出一个大哥该有的威严：“你还不去写作业，蹲着儿干嘛？” 江婷童言无忌：“你不是说去喂狗了吗？怎么带回来一个姐姐？” 冷夏：“………………” 喂狗。 冷夏立马想到那副少女与狗图，脸上的血色立马褪了个一干二净，内心古井无波。 江炽默默挪过去，一把捂住了江婷的嘴，把她塞进了房间，叽叽咕咕的开始忽悠两小孩。 冷夏移开眼，坐在了门槛上，抬眸，麻木的看着头顶那一方窄窄的天空，盯着明月发呆。 她并不关心他们三兄妹在讲些什么。 蛐蛐自己也好，可怜自己也罢，这都和她无关。 冷夏在思考明天应该怎么办。 既然她还是好公民，那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江炽说让她多住一段时间，她并没有当真。 人家开口了是他的情谊，但没有人会永远靠情谊活一辈子。 明天中午得先花点儿钱，复印被他撕掉的作业和试卷。 晚上回去先洗衣服，拿客厅的柜子先当个临时床好了。 桌子还能用，再找个旧杯子出来洗洗，带去学校用。 就这些，也还好，不算麻烦。 冷夏条例清晰的罗列好自己要做的事，然后才来给自己洗脑，安慰自己。 她很怕麻烦，但是洗完脑，就还好了。 不麻烦了。 一天就能搞定的事儿，起码不用两天。 “冷夏。” 一道刺骨的冰凉贴上了她的脸。 “！！” 她下意识的一躲，回头，眼里的敌意下意识显露。 江炽朝她弯了弯唇角。 “请你吃冰棍。” 他不由分说把冰棍塞进了她手里。 冷夏垂眸，感受着手中的冰凉。 几毛钱一支的老冰棍，最低等的。 秉承着不乱花一分钱的生存理念，她没吃过。 有点馋，但没什么事不能忍的。 冷夏移开了眼。 江炽和她一起，坐在了门槛上。 “吃吧，再不吃就化了，到时候还得扔了，不浪费啊？” 冷夏偏头，看他一眼。 那张漂亮的脸，依旧是带着温和的笑，唇角总是微微上扬，眼神温润清亮，的确好看。 这张脸，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呢？ 冷夏暗戳戳的想。 但江炽始终都没有对她展露任何恶意。 这下倒轮到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在她寻思要怎么道歉的时候，手里的冰凉一空。 只剩下一点清爽的水渍。 “拿来。” “好。” 冷夏捻了捻潮湿的手指，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吃。” 唇边抵上了一抹冰凉。 “快吃快吃快吃，”江炽催促，“不然等会粘嘴唇哦。” 冷夏稀里糊涂的接过冰棍，却发现冰棍真的粘嘴唇上了。 她轻轻往外拉，薄唇仍死死的粘在冰棍上。 无声的拉扯。 她不好意思求助。 坐在一边的江炽感受着身边的沉默，好奇的偏头，朝她看过去。 “……” 往日冰冷阴郁，舌战群狗的少女，此刻正被一根冰棍急的脸颊通红，苍白的脸色因为这样的着急，多了份活人的生气活力。 “噗。”江炽觉得可爱极了。 冷夏一怔，抬眸看过去，就见江炽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笑。 “……” 江炽的眼里映照着她的脸，还有那根死皮赖脸的冰棍。 紧紧的黏在她的嘴上，将她连便宜冰棍都没吃过的秘密，昭告天下。 冰棍一口都没咬，但少女的自尊仿佛在此刻碎掉了。 冷夏觉得现在的自己狼狈极了。 委屈和难堪涌上心头。 冷夏红了眼。 江炽适可而止，赶紧接过她手里的冰棍，神色如常。 “来，我来。” 冷夏松手，垂眸。 他能感受到江炽的力度，很轻。 就和他的声音一样轻柔：“舌头伸出来，添一下被黏着的地方。” 第13章止小儿啼 冷夏愣了一瞬，照做。 “对，一会他就松了。” 冷夏飞快的瞄了他一眼。 江炽话语轻柔，目光也并没有任何轻慢的意思。 一切如鱼得水般融洽。 冷夏心里的狼狈顿时消减了不少。 “好了。” 上唇的拉扯感顿时消失。 “好了，冰棍都快化了，现在赶紧吃。” “嗯。” 冷夏咬了一口冰棍顶端，凉凉的，脆脆的，还带了点儿甜味。 刚才被雪糕粘嘴的尴尬，顿时被这股凉气给压了下去。 “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一趟。” 江炽拍了拍她的肩膀。 冷夏抬头：“你去哪儿？” 江炽眼睛一眯，唇角一弯，开始犯贱：“你怎么也跟我妹妹一样，我就出个门买点儿东西，追这么紧。” “怎么，喜欢我啊？” 冷夏：“……” 莫名其妙，早知道不问了。 “没什么，你去吧。” 冷夏态度仍然冰冷，但语气却很温和。 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 她专心吃自己的冰棍，再也不管闲事。 一会功夫，再抬头，江炽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小巷转角。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手里的冰棍只剩下一根签子，四周静悄悄的。 冷夏难得有这样的静谧休闲时刻。 无聊的发呆独处，是她在喧嚣人间获得片刻喘息的最好方式。 安逸的时间过得总是非常快。 街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冷夏循声看过去。 大约是江炽回来了。 果不其然，江炽背上斜背了一个包，手里又拎了两个小包。 明明看起来东西不少，他却显得游刃有余。 甚至像是背着包在散步，不紧不慢，悠闲得很。 冷夏不太理解。 她一向不能理解江炽这类人的脑回路。 如此乐观，她很难做到。 既然做不到，也不用试图去融入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群体。 反正都只是短暂相处，没有必要深交。 冷夏很有自知之明的，清晰的把自己从任何人的生活里摘的一干二净。 她垂眸，掩盖掉眼里这些冰冷的，近乎过河拆桥般的冷漠理智。 “呐。” 一大包塑料袋伸到了她跟前。 冷夏看了眼塑料袋，又抬头，望着江炽。 “干什么？”她疑惑，“给我干什么？”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啊。” 江炽站在她面前，举着胳膊拎着塑料袋，大有她不接受，他就不动的架势。 冷夏这回接的倒是挺快。 打开一看，都是些毛巾拖鞋还有洗漱用品，包括一些卫生巾，日用夜用的都备齐了。 “……”冷夏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了。 “谢谢。”憋了半天，她只憋出这两个字。 “不用谢。” 江炽拎包进门，冷夏紧随其后。 “这些书和作业，是从你家带过来的，你看看有什么用得上。” “还有这些衣服，”江炽又把另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推到他面前，“这些是要洗的。” 然后又把红色塑料袋推到她面前，“这些是新的。” “……” 冷夏僵硬片刻，伸手轻轻拨开塑料袋，往里看了一眼。 确实是自己的旧衣服，还有他买的，黑白青三色新衣服。 “这些一起，一共多少钱？” “不要钱，”江炽开始胡说八道，“我偷的。” 冷夏一噎，眼底染上无奈：“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江炽一本正经：“一万块。” 冷夏：“……” 她赶紧将东西推了回去：“你留着自己用吧。”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哎呦逗你玩儿的，”江炽笑嘻嘻的把东西退回去，“钱不用你还，你只需要在家帮我管妹妹就行了。” 冷夏不解：“要怎么管？” “就是……”江炽绞尽脑汁，“就是接送她们上下学，然后在他们调皮的时候，管教一下她们，就可以了。” “……好，你不在的时间，我会把他们照顾好的。” 冷夏答应了下来。 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她不擅长和小孩打交道。 “过来。” 江炽拎着东西，掀开布帘，进了里屋。 冷夏迟疑了一瞬，但也还是进去了。 江婷和江晓两人并排写作业，听到门口的动静，都一起抬头看向她。 冷夏很敏锐的察觉到两小孩的心理情绪。 江婷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戒备和疏离，而江晓这小屁孩，则是一脸的绝望害怕，眼角还挂着泪痕。 压抑的下唇可怜兮兮的颤抖着，却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冷夏怔住。 她现在已经凶恶到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了么？ 那倒也没有吧…… 她心里直犯嘀咕。 一直到江炽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里是浴室加洗手间。” “嗯？”冷夏走到他身边，往里看了眼。 浴室不大，但干净整洁，甚至连墙角的缝隙都是干净的。 看的出来，主人好像有点儿洁癖。 冷夏不由自主的就想抬头看江炽，却正好对上江炽的目光。 少年微微垂眸，笑眯眯的，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冷夏飞快移开眼，淡淡的：“我知道了谢谢。” 她摸了摸鼻子。 江炽点头，把她的洗漱用品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依次放好，和他的摆在一起，江婷和江晓的洗漱用品摆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了。 “跟我过来。” 两三步的距离，江炽打开了间房门。 露出房间里的陈设。 同样的干干净净，小而逼仄，却一尘不染，墙壁上还贴了最近很火的一个画家的画报周边，画笔，画稿，整整齐齐的放置在书桌上。 书桌上还静静躺着一幅没画完的画，像是主人因为一些急事匆忙离开。 很明显，这是江炽的房间。 “以后你就住这儿。” “哥哥那是你的房间，你让这个姐姐住，那你住哪儿？” 不等冷夏拒绝，江婷抢先开口。 “江婷，”江炽严肃警告，“你好好写作业。” 江婷不高兴的扭过头。 “不用了，”冷夏回绝，“我睡客厅沙发就好。” “啧，”江炽猛地把她往里推了一把，“进去!” 冷夏被推的往里一蹿，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你干嘛？” 江炽眯眯眼：“做好人好事啊。” 啪嗒，猛地关上房门。 整个空间只剩下江炽和冷夏两个人。 江炽把她的新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架上，归置好。 冷夏对这种悉心照料很不习惯。 哪怕这种悉心只是他人的一种习惯和随手。 会吗？ 应该是他的习惯吧。 “你其实不用这样。” 冷夏率先开口。 “什么不用这样？” “不用对我这样好。” “对你这样好？”江炽缓缓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他神情费解。 冷夏松了口气，肩膀垂了下来，负担顿时消减不少。 但她心里却又像是压了块大石头，闷闷的，情绪一点点漏进去，经年累月，积少成多，然后却再也出不来。 人是如此复杂卑劣。 冷夏竭力克制自己。 “没事，”冷夏的声音冰冷而低沉，“我是说，你可以不用管我，就当我不存在就行，我会帮你照顾好你妹妹。” “好。”江炽笑着答。 他仍然把她的衣服挂完了。 “放心吧，”江炽叉着腰，少年意气鲜明，“我都已经跟我妹妹们打好招呼了，她们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冷夏一噎，眨眨眼，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才那姐妹对她的态度。 她不由得好奇：“你怎么跟他们打招呼的？” 江炽放低了声音，轻轻凑到她耳边：“我说，这个姐姐是警察，专门打不听话的小学生抓紧牢里，现在就咱们家这两个小学生家没来过了，让他们乖乖听话。” 冷夏倒抽一口凉气。 第14章寄人篱下 “总之你好好在我家呆着，什么也不用想，好好学习，然后呢，帮我带妹妹，最好把他们两个培养成如你一般成绩优秀的人。” “对了，”江炽笑眯眯的，顿住，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只要成绩优秀就行，至于这个性格，最好是和你不一样。” 冷夏刚缓和的脸色一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江炽得了她的白眼，顿时浑身舒爽，舒舒服服的开门出去了。 “走了，老夏。” 啪嗒，房门关上。 一切重归寂静。 冷夏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 屁股都没地方放，自己的衣服先前在打斗的时候弄脏了。 她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垂着肩头，重重泄了口气。 周围都是江炽的东西，江炽的衣服，江炽的床，江炽的笔，江炽画的画。 就在一天前，毫无交集的两人，一天后，却同住在了一个屋檐下。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对自己也很好。 脸上的伤口偶尔隐隐作痛。 冷夏自己待了会，等到彻底理清思绪，才把新衣服带上，出门去浴室洗澡。 江婷和江晓正在凳子上写作业，而江炽则在一边画画。 甚至连她出来了都没注意到。 他的注意力很集中，目光轻轻柔柔的聚集在眼前的画板上，唇角安安静静的上扬，和白天聒噪张扬的模样截然不同。 是有些艺术家的气质的。 便宜的水彩，到了他手里，组合，刷刷几笔，就变成了最佳拍档，美的非比寻常。 冷夏虽然没去什么画展，也没有了解过画画，但她能凭自己一向的学习能力看出来，江炽他很有天赋。 冷夏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被他的画吸引。 漆黑的天空繁星数点，月下一片圆湖，平静幽深，被枯枝老鸦包围环绕，而这样平静死寂的湖里，冒出了一双眼睛，和一个小鲸鱼的头。 那是一双属于少女的眼睛。 静静地，冷漠的看着小鲸鱼。 玫瑰荆棘自圆润月亮上垂下，悬在一人一鱼中间，美的像是权杖，又像是古老图腾。 画面荒诞而美丽。 死寂的湖里是孕育不出鲸鱼的，久居湖中不上岸的少女，是会死的。 月亮也不可能会垂下美丽的玫瑰荆棘。 荒诞融合荒诞，就成了寻常。 美的诡谲又讽刺。 冷夏聚精会神，步步靠近，差点沉溺进他的画里。 “你不去洗澡吗？” 江炽冷不丁开口。 冷夏吓了一跳，脚步一顿，有些不自在：“哦。” “洗的。” 江炽回头，抬眸，看向她：“被我迷倒了？” “………………” 冷夏两眼一闭，瞬间从虚幻里抽离出来。 果然，什么艺术家气质，一开口，还是那个味儿。 “没有，”她悻悻地，“我还以为，你只会画少女与狗图呢。” “现在你可见识到了，”江炽一脸的自豪，“我不光会画少女与狗图，我还会画少女与鱼图。” “嘿嘿~” 江炽笑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冷夏赶紧转身去了浴室。 她生怕自己又控制不住的说出一些刻薄的话。 这毕竟是在别人家，一定要克制住。 冷夏不断地提醒自己。 浴室门关上，打开淋浴，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给换掉。 水温适中，不冷不热。 冷夏飞快的洗完澡，尽量不占用太多洗澡时间。 出门的时候，江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两个小女孩在一边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时不时往她这边看一眼。 鉴于江炽给自己立的人设，这两小孩大概是在蛐蛐她。 不过冷夏无所谓，两小屁孩，好哄得很。 她擦了擦头发，就进了房门，反锁，然后坐在了书桌前。 映入眼帘的不是素描，而是几张创可贴。 以及一行字条，简简单单四个字：注意伤口。 字迹很漂亮。 冷夏忽然觉得可惜。 字写的这么好看，又有艺术天赋，要是成绩好就好了。 也许能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只可惜，学艺术，要很多钱，尤其是画画，虽然江炽家境不差，但要负担起这一切，恐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反观自己，虽然什么天赋都没有，家境奇差，但起码她能努力学习。 果然，大多数普通人身上，都是阴阳平衡的。 但除了先天使然，剩下的就要靠自己去挣了。 如果她是江炽，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为自己的梦想铺路。 但事实是，她是个只会学习的普通人。 所以，洗洗睡吧。 冷夏收起了创可贴，躺上了床。 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前途未卜，还有空去设身处地为人家想计划。 真是疯了。 冷夏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本来也只是一场交易而已，他让她借住，她帮他管教妹妹。 而且，欠他的钱，是一定要还的。 冷夏深吸了口气，强制病除了所有的思绪，闭上眼，沉重的疲惫，拽着她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幽深…… * 第二天一早五点半，天已经蒙蒙亮。 楼下出来车辆和小贩叫卖的声音。 煎饼饺子的香味儿飘出老远，顺着窗户缝隙，钻进冷夏的鼻腔。 诱的肚子咕咕直叫。 应该是江炽对门的那家早餐店开门了吧。 冷夏的意识逐渐清醒。 她沉沉的掀起眼皮，忽然有种昨晚灵魂出现，现在灵魂归位的错觉。 睡眠好的像是死过去了。 她眨眨眼，猛然起身。 正巧江炽此时敲响了房门。 “起来没？” “嗯。” 冷夏懵懵的，去开门。 一袋冒着香味儿的早餐被塞进了她手里。 “吃。” “嗯？” 冷夏定睛一看，手里两个煎饼五个饺子。 热气腾腾的冒着香味儿。 “…谢谢。” “七点钟送我妹去上学，恒庆小学，离这儿不远，公交直达，不用转车，早餐不用你操心，到地方了她们会自己买早餐，你不用管，回来了你自己学习干什么都行。” “…好。” “那我走了。” “嗯。” 江炽干脆利落的走人关门了。 两小孩在房间酣睡。 冷夏轻手轻脚的去了浴室洗漱。 清水冲了好几遍脸，整个人这才有种落到实地的感觉。 踏实了。 冷夏回房间把早餐吃完，又顺带记了个账，背了两小时单词，再去叫江婷江晓起床。 早晚一个来回，晚上回家的时候，江炽正好看到冷夏和自家两妹妹相处融洽的场景。 让她两干什么就干什么，才刚十点，就开始乖乖写作业。 以往死活都要拖到十一点多。 江炽懵了。 “老夏，”江炽勾住了冷夏的脖子，一脸的怀疑人生，“这怎么个事儿，你给她两下降头了？” 冷夏垂眸，目光放在她勾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眼神警告。 第15章脱粉回踩 江炽刚回家，身上还带了点酷暑的热意。 整个人像个火球。 冷夏怕热，离他远了点。 “说来话长。”她转身回屋。 江炽就像开启了自动跟随一样，跟在她身后。 冷夏猛地一转身，两人差点撞上。 “……”她自觉让步，抬眸，不解，“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江炽一脸的理所应当：“不是说来话长么，我在等你说啊。” “那你先写作业。” “写作业？”江炽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跟写作业有什么关系？” “你写完，我就告诉你。” “行啊。” 江炽出奇的听话，竟然收起了画稿，将试卷摊在了书桌上。 冷夏惊愕，但心中欣慰。 如果他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就再好不过了。 她希望他有个光明的未来。 “你上次月考，语数外三科各多少？文综总成绩多少？” 冷夏拉了张凳子，拿出一张地理试卷，坐在他身边，状似拷问。 江炽回想的十分艰难。 他拧眉思索了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语文110数学30英语50？文综……忘了，但我文综不错的，真的。” 江炽态度诚恳，冷夏沉默了一瞬。 “行，那你想好好学习吗？” “还行吧，”江炽有些心不在焉，“好好学习倒也没什么。” 冷夏察觉他有些不对劲。 但还不等她刨根问底，江炽就笑眯眯的凑到她身边，“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成绩？” “你想让我成绩变好吗？” 冷夏噎住，抬眸，对上那张阳光开朗的笑脸。 坦坦荡荡，眉眼清澈。 “看你自己吧，”冷夏移开眼，依旧铁面无私，“这是你自己的前途，你想一辈子都呆在在这个小地方，那你就不学习。” “你的画画天赋那么好，如果你能去更广阔的地方，获得更多的机会，那你就好好读书啊。” “你不明白，”江炽摇头，“其实哪里都一样，而且有天赋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外面也很累，也许还不如我现在这样自在。” 冷夏声音淡淡：“随便你咯。” 她垂眸，继续机械式刷题。 江炽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她这样随便的回答刺痛了一瞬。 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你……”他佯装开玩笑地道，“你这么快就放弃啦？” “不是我放弃，”冷夏依旧态度平缓，“而是你，你自己不想努力，我又不能逼你。” 见她态度没什么变化，江炽心里这才放轻松了不少。 她没有讨厌自己，也没有像好学生对差学生那样，看不起自己。 他一直知道的，好学生是看不起自己的，哪怕是冷夏身后紧跟的一二三四名，平时见到他，也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晦气模样。 学校就是个小社会，而他早已经提前在社会上经历过。 江炽只觉得寻常，也不在乎。 但他突然很想获得冷夏的认同。 就是很想，也很突然。 “也是。” “是啊，”冷夏开始回应，“这个得靠你自发性，我劝没办法的。” “嗯，”江炽笑眯眯的，装作不经意的问，"那你之前那么抗拒和我交朋友，是不是觉得我成绩差，讨厌我？" “不是，”冷夏一口否认，“交朋友很麻烦，风险大，而且要消耗很多精力，而且……”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出口，“而且我觉得，我们以后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就算成为了朋友，估计也会因为时间和距离，相互彻底忘记。” 两人目光相撞。 冷夏耐心道：“所以我不想把有限的精力花费在这样没有效益的事情上。” 解释完毕，她继续写作业。 “你说得对。” 江炽心里有些难过，但依旧面色不变。 这人真的是个非常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得失算的太明白，也太清醒，清醒到绝情的地步。 就在这一晚，江炽第一次认识到，他和冷夏，根本不是一类人。 他们是两种人，甚至是站在对立面的两种人。 江炽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很不甘心，也很不舒服。 看着眼前这张皱巴巴的数学试卷，江炽忽然有了个强烈的念头。 他要把这些东西全都做对。 * 转眼间，一个礼拜过去。 时间过的飞快。 冷夏又能去学校了。 江炽依旧精神饱满，冷夏依旧半死不活。 两人一路有说没笑的跨进了校门。 却忽略了头顶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们。 林淼的眼神几乎一刻也离不开江炽和冷夏。 准确来说，我没离开过江炽。 她忽然一下子发现，除了这张脸，江炽实在是没什么优点。 但冷夏为什么还会和他有说有笑呢？ 她难道不是对任何人都疾言厉色，对坏学生更是不屑一顾的人吗？ 所以她情愿和江炽在一块待着，都不愿意跟自己说两句好话，软话。 这一结论让林淼有些无法接受。 她怎么可能不如江炽呢？ 妒恨的火，在林淼心中燃烧。 林淼实在是想不通。 她扭头就回了教室。 冷夏进来的时候，林淼一眼都没看她。 喧闹声和读书声夹杂在一起，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情绪给瞬间淹没。 以至于冷夏并没有察觉。 林淼寻思了一节课，最后忍无可忍的决定要和冷夏谈开。 冷夏背了一节课的书，下了早读刚准备去洗脸，就被厕所里伸出来的那双手，死命的拉住，往后一带。 “进来。” 林淼捂住冷夏的嘴，见冷夏不喊不叫，甚至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和着急，她又立马松开了她。 “你难道就不好奇？” 冷夏理了理被她拽歪的衣领，动作泰然，仿佛已经习惯，“我为什么要好奇，而且你自己会说的。” “……”林淼气的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冷夏挑眉，神情冰冷，“不说我先走了。” 林淼很清晰的感觉到，冷夏这次的态度比上次要冷许多。 “等等，”林淼拦住他。 冷夏看着她，静静地等。 “上次的事儿，我不是成心的，我没想到程庭野那蠢货会把事情闹那么大。” 话好像烫嘴一样，林淼语速极快。 “一码归一码，”冷夏理智到残忍，“我也报复了回去，所以咱们两不相欠，以后别再来找我。” 林淼一惊，怒了：“冷夏！” “干嘛？” 林淼心口一起一伏，别扭到：“你到底和江炽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那你和他一起上学？！” 冷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和她没法说。 “滚。”她冷冷开口道。 冷夏垂眸，低头，看着这个个头比她略低一些的女孩。 要论打架，林淼不会是她的对手。 冷夏拳头攥紧，浑身的战斗细胞都开始沸腾。 她的原则里没有不打女孩这条，但凡妨碍她的，都可以打。 上至八十老人，下至几岁孩童，除非他不是人。 两人僵持着。 最后林淼终于败下阵：“算了。” 她让道，神情恹恹：“你走吧。” “谢谢。” 冷夏道谢，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一片冰冷。 那抹深蓝色身影扬长而去。 林淼忽然有些后悔不甘心。 这次也没能问个清清楚楚。 下次，如果有下次，她一定不会再放过她。 林淼愤愤的捏着拳头。 而此刻的冷夏并不知道有一场校园危机正在悄悄酝酿。 直到晚自习放学，她被人塞了张纸条。 【五楼，杂物间见，我有事找你。】 落款是林淼。 第16章毒唯合作 刚下课，冷夏收拾书包去了五楼。 杂物间，她挺好奇的，为什么谈事要去杂物间谈。 可能是想揍她？ 冷夏隐隐兴奋。 如果真是揍她，那就太好了。 那么自己也有机会打人了。 她正愁没有人能让她泄愤呢。 到时候防卫过当把人给打伤，合情，又合理。 冷夏加快了脚步。 杂物间近在咫尺，大门虚虚的掩着。 轻轻一推，铁锈斑斑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潮湿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一片灰暗，没有开灯。 冷夏下意识的去摸墙壁，试图找到开关。 但并没有摸到。 近在咫尺处似乎有一道呼吸声。 冷夏立刻凝神，望向黑暗。 空洞洞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 刚才的呼吸声也消失不见，似乎一切都是幻觉。 “进来啊。” 杂物间里传来林淼的声音。 冷夏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毫不怀疑的就进去了。 “进来不开灯？找我有什么事儿？” 冷夏摸到了旁边的一处窗户。 就在此时，大门忽然猛地被关上，轰的一声发出巨响。 冷夏猛然转头，眼底越发幽深，晦暗。 门外传来他人嬉笑锁门的声音。 轻轻的一声咔哒，此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冷夏心口。 好不容易藏起的阴暗和疯狂，再次簌簌抖落。 就像下了一场雪，将冷夏埋进了刺骨的冰冷和怨恨里。 很好，林淼。 她几乎忍不住笑出声。 冷夏转身，继续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让窗外的月光洒落进来。 杂物间浓重的灰尘味儿仍不消减。 冷夏攥紧拳头，靠在窗口，目光紧紧的盯着黑暗。 她确信那里有人，一定有人。 但不是林淼。 “出来吗？” 她对着黑暗发出了邀请。 “嘿嘿。” 一声愚蠢又猥琐的轻笑传来。 借着月光，冷夏明显的看到了一个男孩，准确来说，是疯子，蓬头垢面，目光像是一头饿狼，闪着凶光。 是学校旁边的那个疯子，十七八岁，早年丧父，母亲是个精神病，经常无缘无故攻击路人。 于是他理所应当的成了疯子。 冷夏曾经撞见过他。 高一那会看到他堵别的学生，还是一个文弱乖巧，在班上不怎么说话的女孩，于是冷夏拿石头把他砸跑了。 之后一连好几天，这人半夜里总是跟着冷夏回去。 一直跟到她家楼下，见冷夏不出来，他又在附近徘徊。 那段时间冷夏放学第一时间，就是把书包里的石头掏出来，握在手里，随时准备给他一下子。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居然又碰见了。 “还没死，”冷夏直勾勾的盯着他，“真能活。” “嘿嘿。” 疯子只知道嘿嘿笑着朝她走过来，冷夏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 疯子步步逼近。 冷夏捏着刀，心里扑通扑通，浑身都在轻微颤抖，肾上腺素飙升的兴奋，让月光下的冷夏看起来像个纯白的恶魔。 “呃呃，呃呃呃呃呃！姐……呃呃~” 疯子看清了她的脸，兴奋的手舞足蹈，像是要表达什么。 冷夏笑眯眯的，朝他招了招手。 疯子上前冷夏往左一迈。身形隐匿进了黑暗，如同鬼魅，消失在布满灰尘的书架之间。 “呃？”疯子眨眨眼，“呃呃？” 砰！ 疯子一顿，笑容僵在了原地，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背后露出一双冰冷的脸。 她没有杀他，但为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这疯子必须得晕过去。 冷夏站在了窗口往外探，校园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杂物间又在五楼，五楼没有教室，全都是机房，要么就是储存档案的地方。 所以平常根本不会有什么人上来。 现在只有天亮，然后在窗口求救。 邦！ 盛怒之下，冷夏狠狠踹了一脚大门，铁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嗡鸣，瘪下去了一块。 同时冷夏的一条腿也在微微发麻。 她只是个穷学生，何必呢？ 冷夏想不通。 但冷夏决定找林淼算账。 这次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妈妈不是院长么，那就好好享受下医院院长的顶级服务吧。 * 江炽真不明白，冷夏到底去哪儿了。 他联系了自己在一班的几个兄弟，挨个问话。 有人说刚一下课，冷夏就已经走了。 但现在江炽家根本没见到她人，他甚至都去了冷夏家里查看。 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江炽垂眸，看见书桌上落了一层薄灰。 很显然，这屋子是几天前收拾的。 冷夏最近也没有回来过。 江炽急了，于是找哥们从班级群里联系林淼，那人又将林淼的微信推给了他。 林淼看到江炽好友申请的第一眼，心里的妒火就烧了起来。 以前她看在江炽长得实在好看，所以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现在，她怎么看江炽怎么不高兴。 除了这张脸，还有那样和冷夏差不多的冷硬脾气，他到底有什么好？ 还是说，冷夏也是那种看脸的肤浅人。 她那么穷，生活在那样的底层地狱，身份那样的下贱卑微，难道不应该思想上更加厉害更加高洁吗？ 所以她怎么会和程庭野那个贱人一样？ 林淼越想越烦，厌恶的看向那个小猫头像，点击了添加。 江炽立马发来一段话：“你对冷夏做了什么？她现在在哪儿？” 林淼一噎，随即怒火涌上心头。 她飞快打字： 【对你妈对你爹对你祖宗十八代，靠，她不是在你家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现在来问我，你问我啊，你问你自己呗！】 江炽：？ 江炽：【冷夏不见了，真不是你干的？】 林淼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 她立马弹了个视频过去。 江炽那边爆发出一阵洪亮的骂声。 “江炽！冷夏可是在你家住的！她现在人去哪儿了你他妈的不知道？” 江炽沉默片刻：“我当时去一班等他，但是你们班人都说她已经走了。” “我也是现在才发现家里没人。” “等着我！” 林淼挂了电话。 江炽坐不住，于是把门锁了，只身去了学校。 几分钟后，林淼发来消息。 【我听我姐妹说，她看到冷夏上楼了。】 【楼上是高三教室，她去楼上干嘛？】 江炽飞快打字：【不知道，先找再说。】 林淼秒回：【我马上出门，你在哪儿？】 江炽发了条语音：“校门口，我先进去找了。” 林淼连发好几个消息让他等等，江炽没回。 林淼气死。 又要让这个狗东西捷足先登了。 第17章分道扬镳 江炽将三楼四楼五楼都找了一遍。 终于在五楼听到了回声。 尽头杂物间的门被拍的咚咚作响，里面分明有人。 眼见这锁打不开，江炽索性一脚踹上铁门。 成年男性的力量，对抗一把并不算坚固的陈年老锁，绰绰有余。 大门终于砰的一声开了，重重撞在墙壁，迅速回弹。 冷夏伸手把住门框，打开，把门里的那疯子给拖了出来，横放在了走廊。 江炽倒吸了口凉气：“怎么里面还有个人？”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冷夏淡淡的，冷静的像是局外人。 江炽总觉得气氛有些怪。 经过江炽身边的时候，冷夏丢下了一句极轻的道谢。 “谢谢。” “什么？” 冷夏回头：“谢谢。” “哦，”江炽心不在焉，还是有些担忧，“你怎么了？真的没事儿嘛？” “躺在地上的人是她，不是我，我能有什么事。” 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冷夏背着书包下楼。 刚出校门没多远，林淼打着出租车就到了。 冷夏并没有看到。 她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注任何事情。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然后收拾收拾，上床睡觉。 太累了。 “冷夏，你怎么了？” “谁把你关起来的？” “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我累了，”冷夏声音冰冷低沉，“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我的衣服我昨天已经拿走了，至于拖鞋和洗漱用品，我明天下了晚自习去拿，钱在你书桌上，记得收起来，再见。” 冷夏转身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过去。 江炽彻底蒙了，连忙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你，你不住我家了？” “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吗？帮我看顾我妹妹。” “而且，咱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朋友之间，受了委屈是什么不能说的呢？” 冷夏猛然顿住，转身，看着他。 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 她近乎冷漠的看着他：“你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才行嘛？” “首先，我很忙，不是你们家保姆，我没有功夫一直盯着你的妹妹，其次，你自己是干什么的，你学习还能有我忙吗？” “我拜托你自己想一想每天你都在干什么好吗？” 江炽眼圈红了一瞬。 冷夏很不情愿看到他这样，但还是把准备好的话说出了口。 “我知道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但事情因你和林淼而起。” “从今以后你们两个谁我都不想沾惹，以后别再来找我。” 冷夏头也不回的走了，干脆利落。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江炽还没反应过来。 连替自己和林淼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肩膀终于是垂了下来。 书包里做了一天的数学练习册还没给给他看。 前几天才下定的好好学习的决心，忽然在这一刻有点崩塌了。 这段还没开始的关系，他小心翼翼维持的一切，终究还是崩塌了吗？ 江炽有点挫败。 好像从出生，老天就宣告了他的失败，不断地给予他阴影。 不管他再怎么向阳而生。 都将化为泡影。 江炽转身走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陪伴他的，只有这样黑漆漆的，令人厌憎的影子了。 他又变得如此孤独。 * 好蠢。 冷夏想。 她就不应该去交朋友。 本来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现在发展成了三个人的关系三个人的事情。 任何事情只要跟他人扯上了关系，就不美好了。 本来是发愤图强的学业，跟人扯上关系就成了送礼事件。 本来是各凭本事的工作，跟人扯上关系就成了走后门。 本来只是一个人不受待见，现在成了三个人莫名其妙子虚乌有的爱恨纠葛。 冷夏处理不了这件感情纠葛，冷夏解决到自己世界里的人。 她心如死灰的回到了自己破败不堪的家。 真好，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了。 不会难过和纠葛，也不会有开心和快乐。 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 死亡般寂静。 冷夏关上了大门，上锁，拿柜子抵住。 …… 第二天一早，冷夏刚进教室，就觉得自己的身上多了几道目光。 冷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无视了这一切，然后照常坐到了座位上。 反正肯定不是好事，既然不是好事，她最好不要知道。 冷夏顺手掏出书本，刚准备塞进桌肚，却发现塞不进去了。 桌肚似乎被人塞了东西。 冷夏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蹲下，往桌肚里一看，顿时怔住。 里面各种各样的零食，各种都是她没有见过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江炽放。 就在她一点点把桌肚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的时候，冷夏看到了零食底下压着的卡片。 她把卡片抽出来，查看。 字迹有些粗犷潦草，东倒西歪，不像是江炽的笔迹。 卡片这样写的： 昨天不是我关的你，还是我四处找人打听你，然后才告诉了江炽，我没有约过你，也不是我关的你，你搞清楚，这些是道歉礼，不喜欢可以扔了。 落款，还是林淼。 冷夏：“……” 字迹潦草，不堪入目，和昨天的狗爬字体相比，丑的更是令人窒息。 可以看出来，是两个人的手笔。 冷夏回头，林淼赶紧移开目光。 就在她心里嘀咕冷夏会不会收下她的好意的时候，课桌忽然传来邦的一声响。 林淼回头一看，发现是一本小册子。 数学练习册。 册子里还夹着一张小纸条。 林淼拿出来一看，是冷夏的字迹。 【我很穷，没什么能还你的，多打印的练习册，你拿去做吧。】 林淼头一回见有人回礼送练习册的。 但这个人是冷夏，冷夏做什么都不一意外。 她本来就是那样特殊的人啊…… 林淼还是很高兴。 她传了张小纸条。 冷夏第一次收到别人传过来的小纸条。 还是林淼传来的。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冷夏一怔，又要和人做朋友吗？ 她把纸团揉一揉，塞进了垃圾袋。 算了，就当她没看见吧。 第18章劣质人格 打完放学，江炽把程庭野给打了一顿。 刚好冷夏想去找程庭野对峙，结果扑了个空。 林淼拉了下她的胳膊，“算了，要不今晚咱们回去吧，我明天去警告他，他保证不敢再欺负你。” “好。” 学生们陆续都走的差不多了，林淼和冷夏才往校门口走。 两人沉默并行，林淼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冷夏身上。 “冷夏，你平常怎么回去啊？” “坐公交吗，还是坐出租？” “走回去。” “哦。” 话音刚落，林淼自然而然的挽住了她的胳膊。 冷夏下意识的想抽走，但又忍住了。 不就挽个胳膊，也没什么。 林淼心中窃喜。 冷夏的胳膊粗细适中，冰冰凉凉的，而且全是肌肉，拉着好舒服。 林淼忍不住唇角上扬。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她看到了江炽。 唇角还挂着淤血的，可怜巴巴的江炽。 “……”林淼的笑容缓缓消失。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江炽竟然这样的有心机。 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江炽和冷夏相似？ “冷夏。”江炽拦住她。 “你到底怎么了？” 冷夏平静的看着他，“你打架了？” “嗯。” “你有什么生死攸关的事儿，要去打架？” 江炽噎住：“……” 确实不是生死攸关，但是迫在眉睫。 他必须得把程庭野给打服了。 这也是他一贯的行事方式。 见他说不出来，冷夏刚刚缓和的心情，一点点的又沉了下去。 “随便你了。” 又是随便。 江炽现在一听到冷夏的“随便”两个字，心里剧咯噔一下。 “为什么？”他一把拉住冷夏的胳膊，不解，“为什么又随便我了？” “那是你的未来，”冷夏冷冷开口，“不是我的。” “我要回家了。” 冷夏抽出手，转身走了。 林淼现在突然又觉得，江炽有点可怜了。 好可怜，像条狗。 林淼转过脸，高高兴兴的贴着冷夏，“夏夏。” “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呀？” “我不喜欢男孩子。” “怎么会啊？” “那你喜欢女孩子嘛？” “不喜欢……” “啊？” 两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江炽头一次如此厌憎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容貌，天赋。 也是第一次如此羡慕女孩的身份。 林淼接近冷夏，是如此的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而自己，则千辛万苦。 还是算了吧，江炽再一次不可遏制的，悲观的想。 其实男孩女孩都一样，对于冷夏来说，都是外人。 她是不会允许自己进入她的内心的，同样，林淼也不行。 任何一个男人，女人，都不行。 其实也很没必要。 自己的生活又不只剩下冷夏。 在遇到她之前，江炽每天都有很多事做，赚钱，养家，照顾妹妹，混日子。 至于冷夏，要不然还是放弃坚持吧。 江炽失魂落魄的挂住书包，刻意按照原来的路线回家，以免和冷夏遇上。 从今以后，也许就真的两不相干了。 江炽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两声乖巧的“哥哥。” “哥哥，冷夏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她都两天没回家了。” 江婷向外张望了一眼,可以说是望眼欲穿。 “她不会回来了。” 江炽冷不丁开口。 两姐妹异口同声：“为什么？” “因为冷夏姐姐要成为很厉害的人啊。”江炽拍了拍两小孩的后脑勺，“所以冷夏姐姐很忙，除非你们也和她一样，学习成绩好，未来成为很厉害的人。” “以后，就会再见到你们的冷夏姐姐的。” 江炽仍是笑着，声音低沉温柔，微垂的眼里带着落寞。 只可惜，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那我也要努力学习，以后成为和冷夏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江婷二话不说，进房写作业。 “那我也要！”江晓屁颠颠的跟着姐姐去了，“江婷你等等我！不许比我先写！” “我先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字儿都认不全的小学生。” “你才是小学生，你全家小学生……” 两小孩嘀嘀咕咕拌嘴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炽坐在门口，无意识的从门口往巷子口望。 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单纯的发呆。 她会来吗？ 江炽等到了半夜，最后，冷夏也没有来取回她的洗漱用品。 四周静的落寞。 江炽揉了揉屈到发麻的膝盖，扶着玻璃门起身。 关门。 * 冷夏把今天给自己布置的学习任务完成之后，死活都睡不着。 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干完。 于是，她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个小时。 终于想明白自己一直觉得没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是去江炽家拿洗漱用品。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冷夏就忽然产生了一种饶恕自己的感觉。 所以要去吗？ 要去拿吗？ 她很纠结，也很矛盾。 似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样条顺直溜的人。 冷秋妍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那个女人自从发现自己怀孕，是曾经想过打胎的。 但也许是冷夏命太硬，又或许是冷秋妍太恨她了。 于是，冷秋妍自私自利的把她生到了这个世界。 每每想到这里，冷夏都有种奇妙的惊险感。 看吧，差一丁点，她就不用过这样地狱般的十几年了。 冷秋妍在不高兴的时候会打她，骂她，歇斯底里怒吼着让她去滚，去死。 这个时候，冷夏就会跑到厕所角落里躲起来，假装自己从来都不存在。 其实妈妈心情好的时候，是会抱着她，哄她睡觉的。 妈妈的怀抱是那样的柔软，那样的甜蜜温和。 等这一次过去就好啦，冷夏想。 冷夏十年如一日的期盼妈妈的怀抱，期盼着日子能好起来。 然后期盼到了赵邦国。 那一刻，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于是她不在期望，她把自己变成了屋檐的瓦，坚硬的钢筋水泥。 把自己当成一个死物，一个机器。 而现在，她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冷夏自觉自己和母亲是有些相似的。 这些曾经令她作呕的劣质基因，现在如数继承到了她的身上。 她像当年冷秋妍折磨自己一样，也折磨着江炽。 其实她不想这样的。 冷夏闭了闭眼。 算了，去一趟吧。 今天晚自习临走前她所说的话，实在是太重了。 也许她应该去一趟，然后道个歉。 跟他说，对不起，但以后不要再见。 第19章关系静止 冷夏起身，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深夜，她扎了个很高很高的马尾，没带眼镜。 冷夏还是觉得不戴眼镜的自己，更好看，她更喜欢一些。 收拾完，冷夏拽着陈旧布包就出了门。 一路小跑到了江炽家门口。 果然，她担心的事就像过去的很多次一样，成为了现实。 江炽家大门已经关了，玻璃门关了，卷闸门也关了。 她来迟了。 算了。 冷夏气喘吁吁的站在他家门口，汗珠一滴滴的往下滑落。 她站了好一会，努力让自己的心里平静下来。 直到剧烈起伏的心口，缓缓趋于平静。 冷夏攥紧了帆布包，在门口徘徊。 先前她说了很重的话，江炽一向敏感细腻，应该会伤心的吧？ 但现在要是敲门，会不会打扰到他休息。 冷夏站定脚步，想来想去。 她真的想不明白了。 于是，冷夏简单粗暴下了判决书，断定这是一场孽缘。 她责怪自己没有一直保持理智。 感情就是一把伤人的刀，而这把刀，握在自己手里，就可以自保，而我在别人手里，就只有受伤。 冷夏不能让自己被任何感情冲昏头脑。 刚才的那点儿头脑发热的冲动，慢慢的都被冷夏给压了下去。 她立刻转身，出了巷子。 回去的路上，冷夏走的很慢，很悠闲。 反正已经很晚了，那就再晚一点好了。 这样不着急的慢慢走，冷夏忽然发现，夜风其实也挺凉。 只要不是难么着急到达目的地，其实活着是不难受的。 只可惜，冷夏受不了现在的生活。 她巴不得明天就远走高飞，摆脱冷秋妍，摆脱赵邦国，摆脱那样破旧的散发着霉味儿的，甚至都不属于她的老房子。 所以她必须得更努力，更快的往前跑，并且确保万无一失。 她没有赌第二次的权利。 冷夏再次坚定下来。 没有人能够阻止她，扰乱她的心。 于是，冷夏加快了脚步。 去他的慢慢走，她现在得回家睡觉了。 否则明天肯定没有精神听课。 一夜的时间，在少女艰辛曲折的心路历程里缓缓流过。 然后在冷夏的眼底馈赠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冷夏碰一手冷水往脸上拍了拍，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然后洗漱，吃饭，带馒头，咸菜，整理完毕，打开房门就跑。 丁玲咣啷，脚下的东西倒了一地。 冷夏愣住，发现全是自己的洗漱用品。 江炽房门口的？ 冷夏的心狠狠被扎了一下。 她顿了几秒，面无表情的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然后放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挺好的，省的自己多跑一趟。 * 江炽其实看到了冷夏。 那道身影，高挑清冷，一向很显眼。 江炽倚在窗前，一下子就看到了。 这人见门关了，顿时化身成了个木墩子，呆愣愣的立在门口。 既不敲门，也不喊人，就那么呆呆的站着。 大概过了几分钟，冷夏又在原地徘徊了一阵。 走来，走去。 江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有时候觉得冷夏嘴硬心软，有时候又觉得冷夏油盐不进，冰冷无情。 她，真的会在乎他的感受吗？ 江炽的睫毛扇动了下，目光落在门口冷夏的身上。 就在他准备喊一嗓子的时候，冷夏头也不回的走了。 “？？” 江炽赶紧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追了上去，跟了她一路。 最后，才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冷夏门口。 江炽躲在角落，有些忐忑不安。 他预想的是冷夏会一脚把这些东西踢飞。 但没想到她把这些东西都搬回了家。 好温和。 江炽惊奇的眨眨眼。 冷夏很快注意到了路上的江炽。 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即使途中好几次都有过这个念头，但冷夏还是把这一想法压了下来。 相比于再被人扰乱内心，她更倾向于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 原谅她的自私和胆小，冷夏心想。 她一如既往早早的进了教室，按部就班的学习。 忽略掉身后的江炽，仿佛他从没来过。 对于给自己洗脑，冷夏很有一套。 没一会，她就投身到如火如荼的学习事业当中，忘情了，发狠了，无法自拔了。 直到林淼一屁股坐到她身边。 “诶，夏夏。” 冷夏抬头，愣了下：“怎么是你，陈然呢？” 林淼凑到她身边，理所当然道，“我两换座位了。” “哦。” 冷夏继续低头写题。 林淼眨眨眼，等了好久。 “…………” 等不见冷夏的下文。 “夏夏，”她戳了戳冷夏，“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换座位吗？” “那为什么？” “因为比起喜欢江炽，你更喜欢我啊！” 冷夏手一顿：“……” 怎么又是江炽。 “其实都差不多。” 冷夏轻描淡写的辩解。 林淼心满意足：“差不多也有差不多的区别嘛，你看，反正现在我们能做同桌，他不行。” 冷夏并没有再接她的话。 往昔的小对头，一夕之间成了友好同桌，这足够在一个班级里引起轰动了。 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班上不少人嘴里提起冷夏，后面必定跟着林淼的名字，然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在一起探讨。 从人文关怀探讨到了玄学层面，深度分析她们的关系。 冷夏置若罔闻，林淼却乐见其成。 她们本想一起去找程庭野的麻烦，但程庭野悄无声息的转学了。 江炽受了处分，停课一周。 冷夏不傻，她想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但她并不想在牵扯上任何人，没有关系，以后就能相互安好。 她发生了什么，都和江炽无关，江炽发生了什么，也和她无关。 她只需想两件事，赚钱，刷题。 冷夏把学习当成了一项需要自己去负责的事业，一项有生以来接的第一单大工程。 去细细打磨，去查缺补漏。 确保交卷的时候，能万无一失。 人的一生都在做题交卷，但这第一次，冷夏决定要做到最好。 分越高越好，这样，他才能被那些居高临下的人看到。 然后爬上去，踩死他们，制定新规。 而愤恨，不甘，怒火，就是她前进的动力，而绝不是爱。 有些时候，爱是诱人放下一切，柔软堕落的恶之花，比如冷秋妍。 冷夏发誓不会成为冷秋妍这样的女人。 她是败笔，是根尖刺，是冷夏人生中不能提起的遗憾和失败。 这尖刺贯穿冷夏的童年，少年，未来也许会一直存在。 都在提醒她，折磨她。 于是凭着这样的提醒，高二第一学期，冷夏再次成为了全年级第一。 霸榜断层第一，从未有过差池。 冷夏望向成绩排行榜，扬眉吐气。 这是她骄傲的资本，任性的理由，未来，也许会换成别的什么东西，金钱，或者能力，业绩，价值利益。 总之，不会是江炽。 “江炽找你！” 走廊里又传来一刺耳的声音。 冷夏下意识蹙眉。 这人在她的生活里已经静默许久。 冷夏想到他时，已经可以做到心无愧疚，波澜不惊。 但猛一听到江炽的名字，冷夏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 她抱着书和期末试卷，正准备下楼。 “冷夏。” 身后传来一声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冷夏转头，看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江炽稳重了不少：“我能和你谈谈吗？” 第20章满意答卷 “说吧。” “走。” “去哪儿？” “小青坡啊 。”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在这里不能说，非得去小青坡说。” “因为这件事儿真的就很重要。” 江炽语重心长，冷夏一脸见鬼的表情。 她想不通，江炽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让他学习，也不学习。 除了学习能有什么大事儿。 冷夏不解，但冷夏还是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小青坡。 “冷夏，”江炽郑重道，“我觉得我们之间，也许发生了一些误会。” 冷夏：“…………” 她抬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字一句：“这么久过去了，什么误会都不重要了，咱们现在没有比学习更重要的事儿了。” “我知道在你心里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解释清楚。” 江炽说的十分认真：“关于上次你被关杂物间的事儿，不是林淼干的，你应该也知道了，还有上次我打架的事儿。” “那不是我闲的没事儿去打架，我只是想给程庭野一个教训，让他不要再找你的麻——” “所以呢？”冷夏打断了他的话，“你究竟还要这样意气用事多久？” “你为了一个人，就可以不顾一切的去帮她，以后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怎么办？” “我……”江炽噎了一瞬，“我没想那么多。” “你不是没想那么多，你是想的太少。” “义气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但人的一生里，总要有个能拼尽全力去保护的人，否则还有什么意思。” 冷夏深吸了口气，无力的垂下肩膀：“这也许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没有人值得我放下一切。” 冷夏深吸了口气：“包括你，包括我妈，包括所有人，都不值得。” 江炽不言不语，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了高二期末数学，语文，英语，地理，政治，历史，六卷。 将其郑重交到了冷夏手上。 “我没有不把你的话当回事，也不需要你放下一切。” 我会努力赶上你。 最后一句话，江炽藏在了心里。 冷夏怔愣一瞬，低头，看着手里轻飘飘的卷子。 数学70，语文120，英语80，其他三门加起来整200。 中等水平，冷夏看总榜的时候，难怪没再最底下找到他的名字。 她还以为了江炽缺考了，原来是进步了。 冷夏有些心虚，手里轻飘飘的几张试卷，此刻却觉得无比沉重。 两月的时间，说长，但不足以一个混蛋迅速成长，说短，又足以淡化很多情感。 可江炽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把自己的成绩从最底下，提高到现在这个样子。 冷夏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考的不错。”她抬眼，郑重的把卷子收好，递给他。 江炽眼睛一亮：“你原谅我了？” “你本来就没有错，不需要我来原谅，这只是对你自己负责。” 江炽明显感觉冷夏的态度缓和了。 她的语速都变慢了不少：“考的很好，你要是照这样下去，你以后一定能考个好大学的。” “那我们今天能一起回家啦？” 得了冷夏的夸奖，江炽立马化身摇头摆尾大傻狗。 冷夏抬脚就走：“随便。” 江炽笑了，如听仙乐耳暂明。 “来了！” 他乐颠颠的就跟了上去。 冷夏唇角下意识的上扬。 “冷夏！” “嗯？” “那我以后，可以跟林淼一样，叫你夏夏吗？” “随便你咯。” “那，夏夏。” “哦。” “夏夏？” “干什嘛？” “夏夏~” 江炽围着她打转，拿夏夏两字儿当歌唱，冷夏感觉自己并不烦躁，反而有些心安和踏实。 挺好玩。 “夏夏，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问。” “我上次放你家门口的洗漱用品，你是不是扔了 ？” “没有啊。” “真的？” “我本来以为你会当场扔掉呢，但看你又搬了回去，我还以为你要搬回去再扔掉呢。” “哦，”冷夏决定逗逗他，“你就这么认定我会扔掉啊？我原来在你眼里是这样坏的人么？” “不是不是！”江炽连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夏绷着脸：“哦，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江炽费劲心思的表达：“其实我想说的就是，你没把他扔掉，我很开心。” “其实我差点儿就扔掉了。” 冷夏忍不住轻轻笑了。 江炽脸上的笑容僵硬住，问：“为什么是差点扔掉了？” “因为我当时还以为你是要把你家里关于我的东西清理出去啊。” “啊？”江炽大为震惊，“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拜托，”冷夏一脸的理所当然，“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的好吧？” “所以，你看，咱两之间这是闹了多大的误会。” “嗯，”冷夏点头，“确实误会大了。” 她还以为江炽真的决定一混到底，没想到他是在发愤图强。 于是本着以母亲为诫的心态，冷夏决定不那么刻薄。 如果自己的存在，能够作为他的动力的话。 反正程庭野走了，林淼也变乖了，以后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冷夏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和他交个朋友。 也许这是上天垂怜，是特意的安排。 “夏夏，暑假，你有什么打算？” “赚钱。” “啊？”江炽蹙眉，“就两个礼拜，你能找什么活儿干？” “找找看呗，不然怎么办？” “要不你来我家看店吧，我偶尔会出去进货，你就帮我看个店，到时候卖出去的东西，提成给你一半，怎么样？” “不怎么样。”冷夏一口回绝。 江炽不依不饶：“为什么呀？”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冷夏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跟你有任何利益上的牵扯。” 任何感情，一旦沾染上了钱和利益，就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穷人。 冷夏可以为一万块去砍赵邦国和他同归于尽，她是个恶劣的人，只认钱，不认人。 冷夏不想到时候发生一些不可控的矛盾。 江炽是个好人，但她不是。 “冷夏，夏夏！” “别叫了，叫魂呢你。” “哎哟你给谁打工不是打，你去我家呆着顺便帮我看店，还能辅导我写题，多好啊。” “好个屁。” 江炽一噎，看到她这副坚定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了。 于是江炽灵机一动，换个策略。 “那要不这样，你帮我邻居家小孩补习，这总行吧?” 补习？课时费应该不低吧？ 冷夏站定，回头：“多少钱，几年级？初中小学？” 江炽心里一喜，yes！答应了！ 第21章哥哥老婆 江炽对面是家开早餐店的夫妇。 夫妇家有个傻儿子，大名王大宝，小名王小胖。 总是，都很有福相。 就是脑袋轴得很，12岁，五年级，东西不进脑子，加减乘除，只会乘，不会除。 夫妻两学历都不高，一个小学肄业，一个初中肄业，这么多年生活磋磨，这点儿纯净的知识早就从脑袋里滚了出去。 于是两人急的团团转，太贵的家教请不起，补习班上了也没用，只好病急乱投医，呆着不会写作业的儿子，四处上门求人指导。 江炽就是其中最频繁的一个，夫妻两对此极为感激，于是每天早上江炽买早餐，都要跟两人进行一场拉锯战。 两夫妇为表感激，愣是不要钱，江炽硬要给钱，于是每次，都以江炽把钱塞给刚出门的王小胖告终。 见面第一眼，王小胖就热络的喊江炽哥哥，江炽点头笑笑，“小胖，你爸妈呢？” “我妈去进货了，我妈在做饭。” “行，做作业吧。” “张姨，”江炽掀开帘子，往厨房里一钻，“忙呢？” 房间噼里啪啦的炒菜声，掩盖了两人的谈话声。 冷夏只好默默坐在客厅，和王小胖大眼瞪小眼。 这小孩似乎很好奇她。 冷夏能感觉到，这小孩一直在看她，手中的笔，一动不动。 两个小眼像两个黑漆漆的小豆子，闪着清澈的光，眼里带着好奇。 冷夏抬眸，看向他。 “……” “……” 一大一小，谁也不说话。 冷夏看他的时候，王小胖分明瑟缩了一下，有些害怕。 冷夏：“……” 她动都不敢动了，生怕这小屁孩一不小心哭了，到时候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就麻烦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一个黑黝黝的妇女从厨房里出来，身后跟着江炽。 江炽介绍：“夏夏，这是张姨，张姨，这是冷夏，就是我和你说的，年级第一。” “张姨好。”冷夏礼貌乖巧的打了声招呼。 大人总是对成绩好有礼貌的小孩格外的宽容喜欢。 张姨也不例外，极其热情的招待冷夏。 冷夏受宠若惊，好几次看向江炽。 她强烈怀疑这人在张姨跟前是不是虚假夸大了。 否则这位母亲看向她的眼神，怎么像是在看天上的文曲星君。 态度热烈的不像话。 生来十八年，冷夏头一次被人如此优待。 很快，三人就把家教这事儿给敲定了下来，价格比市面上家教的标准价格要低，但是对于冷夏，这是一笔再丰厚不过的报酬了。 一切皆大欢喜，至少在王小胖冷不丁喊出那句“谢谢哥哥老婆”之前，一切都是和谐而圆满的。 此刻冷夏看江炽的眼神跟看鬼无异。 江炽魂都吓飞了，一把捂住小胖的嘴巴，汗流浃背。 “小夏老师，对不起啊，小孩子乱说话，我跟你道歉。” 张姨正要鞠躬，冷夏吓得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不用不用不用!” “不要紧的，阿姨，您不用这样，您叫我小夏，或者冷夏就好了。” “哦…”张姨长嘘了口气，笑的宽慰，“好嘞，小夏。” 江炽小心翼翼的松手，给了小胖一记眼刀。 可惜小胖看不懂：“哥哥，这是你老婆吗？” 江炽生无可恋：“不是。” “嘘，小胖，”江炽蹲下来，认真道，“不是所有的女孩在男孩身边都是人家老婆的，我是冷夏姐姐的朋友，知道吗？” “哦，好的。” 江炽小心翼翼的教他，一直到出了王小胖家门，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刚才的事儿，对不起啊。” 江炽还是怕他很介意。 “没事。”冷夏笑了笑。 江炽第一次见她这样笑，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冷夏。” “嗯？怎么了？” 冷夏转头，朝他看过去。 江炽一下子感觉血液齐齐往头上涌，脸颊有些发烫。 “你怎么了？”冷夏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脸，“你很热嘛？” “哦……”江炽有一瞬慌乱，慌忙移开眼，“没，没有。” “你回家吧。” “啊？”江炽懵了，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没有，”冷夏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送我回家，你已经帮我搞定了工作，别中暑了。” “哦，没事儿。” “听我的，”冷夏蹙眉，“你赶紧回家，我都说了不用不用了。” “那好吧，我回家啦，你别生气嘛。” “没生气，明天见。”冷夏扭头走了。 明天见，明天见。 江炽头顶热的冒气儿，心里却甜丝丝的。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冷夏的感情好像并不单纯。 并不是那样单纯的，朋友关系。 而是…… 那句突如其来的“哥哥老婆”在江炽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此旖旎，卑劣，如此不配。 江炽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他都不敢想象，假如以后被冷夏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她会有多么的生气。 她肯定会绝情的当场离开她，江炽毫不怀疑。 所以，关于这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江炽决定好好的把她藏起来。 * 冷夏顶着大太阳回到家，到家得时候，后背已经湿透了。 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卧室，冷夏飞快的冲了个澡。 卧室的门被江炽修好了，冷夏又可以自由的躲在自己的房间。 老掉牙的风扇吱呀吱呀有节奏的转着，慈爱又坚强的照顾着冷夏这个小辈。 冷夏深吸了口气，躺在床上，惬意极了。 这风扇比她妈还尽职尽责。 冷夏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背面也让风扇照顾一下。 闭着眼，炎热的夏天，昏昏欲睡。 冷夏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江炽的笑脸。 就和六七月的太阳一样，热烈，张扬，灿烂。 烧灼。 冷夏闭着眼，半梦半醒之间，直视着那样的烧灼滚烫。 冰冷的四肢久违的生出了暖意。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思维肆意发散，布满了整个房间，如此自由。 直到一声男人的咳嗽声传来。 紧接着，门外传出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冷夏猛然睁眼。 第22章心率交错 冷夏刚一出门，就对上了赵邦国的眼睛。 “你还没死吗？” 冷夏开口。 赵邦国抹了抹脸，难得正常：“夏夏，上回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 “我这次回来，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不商量，如果你非要和我商量，那就去警察局商量吧。” 说完冷夏就关上了房门。 “夏夏，”赵邦国轻轻敲门，“我最近有个门道，想创业，你看能不能借五千块钱给我，只要一赚钱给我，我马上就把钱给你，我翻倍给你，行吗？” “滚。”冷夏冷冷吐字。 门外静默的片刻，紧接着，赵邦国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就好像他真的诚心悔过了一样。 冷夏只觉得可笑。 这种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也只有冷秋妍才会信吧？ 赵邦国，还是最好被一个像程庭野那样的有钱人撞死比较好。 冷夏毫无同情之心。 “冷夏！” 楼下忽然出来一声喊叫。 冷夏训循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发现是林淼。 这家伙来找她做什么。 以防万一，冷夏迅速出门，下楼，拉着她出了巷子胡同。 “诶！”林淼被她拽的手腕生疼，“夏夏你干嘛呀？” “谁让你来这儿找我的？” “我找人打听的啊，今天都放假了，你也没在学校等我，所以我来找你啊，我们晚上不出去玩儿吗？” “我不出去，”冷夏疾言厉色，“你最好也尽快回家。” “你怎么了？” 林淼心凉了半截。 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从和好到现在，冷夏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 凶的骇人。 “冷夏，我哪里惹到你了？” “你没有哪里惹到我，”冷夏放缓了语气，尽力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想出去玩，你也赶紧回家吧，行吗？” “好吧，”林淼悻悻的，但她还是答应了，“那我先走了。” “嗯。” 冷夏亲眼看着她走远了，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她这才转身回去。 抬头，楼上走廊并没有出现赵邦国的身影。 她长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上楼。 赵邦国刚在客厅吃花生米。 冷夏无视他，直接进房了。 有种人，越把他当回事儿，他越来劲。 赵邦国就是这样，每次都让冷夏恶心。 她锁了门，将木椅抵在了房门口，然后早早的睡下了。 * 江炽被撩的心绪不宁，于是丢了作业，开始画画。 可手里的画笔不听话，画出的每一张，都是冷夏的模样。 开心时候的冷夏，生气时候的冷夏，认真写作业时的冷夏，打人时的冷夏。 一排排的冷夏，绕的江炽快要爆炸。 手机叮咚一声响。 林淼来了消息。 江炽点开查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林淼就是几条消息轰炸。 最后一条是语音，江炽点开查看。 林淼飞扬跋扈道：“诶，你倒是说话呀，你也没去过冷夏家？” 江炽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去过冷夏家好几次了。” 林淼发来一行省略号。 【那她不让我进她家门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江炽深吸了口气，打字：【可能她什么顾虑吧，要不你这样，你要是想找她，来我店里就行，到时候帮你通知。】 【行吧。】 林淼不情不愿。 江炽神清气爽。 原来冷夏对他，还是有点儿特殊的？ 本着这个心思，第二天见到冷夏时，江炽都大胆不少。 “夏夏，去我家，吃午饭?” 江炽敲了敲王小胖家大门。 冷夏回头，和王小胖一同看过去。 她还没开口，王小胖就提前表了态。 小男孩弱弱举手：“我想吃江炽哥哥做的饭，可以吗？” 江炽扬起笑脸：“可以啊，小胖。” “那哥哥老婆呢？” 冷夏：“……” “啧，”江炽轻声教训，“不许喊人家哥哥老婆！” 王小胖仍是那副懵懵懂懂的神情：“啊？和爸爸妈妈不一样吗？” 江炽极其耐心的和他解释：“她叫冷夏，是哥哥最好最好的朋友，以后要叫他冷夏老师，知道吗？” “记住了。” 王小胖点头，但冷夏真不指望他记住。 因为这孩子不是一般的难教，和寻常小孩有些不一样，在数字和语言方面显得非常的笨拙，但却对文字十分敏感。 不是不聪明，而是有些方面太聪明，所以在某些方面，会显得异常笨拙。 冷夏觉得自己需要用他能理解的方式去教他。 来日方长。 “冷夏？” “嗯？” “他爸妈今天都不在家，拜托我看着他，要不然，中午都去我家吃？” “菜我都买好了。” “好，”冷夏不再拒绝，“我都可以，你们定就好。” 反正也只是补一上午的课。 “跟我走。” 江炽牵着王小胖，就往他家走。 冷夏紧随其后。 “上午跟姐姐学的怎么样，听得懂吗？” 这回王小胖倒是记住了：“听懂了四题。” “你居然能听懂四题啊？”江炽很意外，“真的假的？” 王小胖诚恳点头：“嗯嗯！” 江炽求证似的看向冷夏。 冷夏看了眼王小胖亮晶晶的眼，明显一副渴望被崇拜的人认同度的模样。 她笑了：“是啊，听懂了四题呢，王小胖可厉害了，是吧？” 王小胖咧嘴嘿嘿笑了，蹦蹦跳跳的走到了冷夏身边，拉住了她的胳膊：“冷夏姐姐好。” “行行行，”江炽醋意上头，“知道你冷夏姐姐好，你冷夏姐姐还没有这样维护过我呢，倒是被你捷足先登了。” “嘿嘿。”王小胖听不懂什么是捷足先登，但他觉得江炽哥哥应该是在夸他。 三人到了江炽家，王小胖被发配去和江婷江晓玩儿了，而冷夏，则被江炽拽进了厨房。 “诶，”他凑到冷夏身边，一脸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让这小笨蛋听懂了四题？” “也没什么，就是注意和她的沟通方式和讲解思路，多用比喻的方法讲，”冷夏随手拿起旁边的食材开始清洗，垂眸，“而且，我发现小胖他很聪明，但就是聪明不在常人的思路上。” “啊？”江炽眨眨眼，醋意又涌了上来，“你这样慧眼识珠，那你怎么看不出来，其实我也很聪明，只是聪明不在常人的思路上呢？” 冷夏抬头，一脸莫名：“我什么时候说你笨了？” “……”江炽愣了一瞬，强词夺理，“我不管，你对一个刚认识的小屁孩，都比对我好。” 冷夏噗呲一声笑了：“如果你也像他那么大，而且那么乖巧的话，我保证也对你一样好。” “啊，冷夏姐姐~” 江炽冷不丁凑到她身边，轻声喊了一句。 冷夏浑身一激动，手臂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一米八几的个头，对着她娇羞的喊姐。 “冷夏姐姐，冷夏姐姐？” 冷夏一咬牙，拳头立马硬了：“你干嘛？” "讨你欢心啊。"江炽说的光明正大。 冷夏的呼吸停滞一瞬。 第23章心机狗子 她强行忽略了这句话，并没有作答。 江炽的话就这样啪嗒一下，毫无预兆的掉在了地上。 气氛陷入静默。 江炽怔愣片刻，默不作声的换了个话题，“林淼昨天晚上去找你了？” “是啊。” “听说你没有让她进你家门？” “又被你知道了？”冷夏开玩笑，“你是二十四小时监视我吗?你自己的作业写的怎么样了，数学英语成绩提高了吗？” “冷夏，”江炽委屈巴巴，“你怎么老对我横眉冷对的，是林淼昨天发信息和我说的，说你没让她进家门。” “她估计到现在还在寻思这事儿呢。” “哦。” 江炽一脸兴奋：“所以你不打算给个解释？为什么不让她进你家门啊，我都去过你家诶。” “那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江炽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冷夏开口：“先接电话。” “哦。” 江炽无奈，按下了接通键，语气不是好：“喂，谁啊?” 话筒里传来林淼的声音：“喂江炽，你能去找一下冷夏吗？我打冷夏电话没人接。” 江炽按下外放：“冷夏在旁边呢，有什么事儿，说。” 冷夏接过电话：“我在，你说。” “喂夏夏，有个男的说是他爸，来找我借钱，他叫什么…赵什么国，我就来问问，是你爸我就借不是我就不借。” “不借，”冷夏砰的一下把刀砍进了菜板，语气冷冷，“我从小就死了爸妈，再有人冒充我爸骚扰你，你就报警。” “啊……”林淼的语气里带着同情，“你怎么都没有和我说过？” “没必要，你现在在哪儿？” 林淼：“我在我妈家。” “总之别放他进门，如果有人再冒充我爸骚扰你，你就直接报警。” “好的，夏夏。” “那我先挂了。” “我晚上能去找你吗？” “……不行，”冷夏无情拒绝，“这里乱七八糟的， 你干嘛要来，你可以去别的地方，没事儿我先挂了。” 不等林淼开口，冷夏就挂了电话。 江炽在一旁听得惊心动魄。 “你这样拒绝她，是怕她被你爸纠缠吧？” “那个人渣，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冷夏的情绪明显沉了下来，再次变得死气。 江炽凉飕飕开口：“你是不是更喜欢林淼？” “没什么更喜欢更不喜欢的，”冷夏没反应过来，“反正都是朋友。”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江炽旁敲侧击，“你没发现，林淼对你，跟我对你不太一样吗？” 冷夏蹙眉，想了会，点头：“是有些不一样。” “真的？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江炽咧嘴笑了，肩膀挨着他的肩膀，微微弯腰，眼睛发亮。 他兴冲冲的等着她说出自己的不同。 然后就听冷夏道：“林淼对我更亲密些，林淼虽然傻，但是很单纯，林淼……林淼对我毫无想法，只是觉得我好玩，所以愿意阶段性和我亲密无间。” 江炽一噎：“你觉得她对你毫无想法？” “不然呢？” 江炽冷哼一声，小发雷霆：“行行行，她纯净，那我呢？” “你？”冷夏抬头，仔细看他的脸。 观摩许久。 “你长得不错。” 江炽：“……” 一头雾水，牛头不对马嘴。 “冷夏，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说话啊？” “有啊，”冷夏很真诚的，“我一直都有认真说话。” 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模样，冷夏笑眯眯的移开眼，低头，切菜。 其实她能感受到江炽对她很好，但是她没有办法回应这样的好。 她只想逃走。 所以，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欺欺人好了。 冷夏这样想，于是准备知行合一的这样去做。 紧接着手里的菜刀就被夺走了。 “我来吧，你去歇着。” “为什么？”冷夏站在她身边，“我可以帮你啊。” 客人坐着等饭吃，多不好啊。 冷夏会觉得屁股长刺，想逃的。 江炽阴阳怪气：“我可不敢使唤大学霸做事，到时候切菜受了伤，林淼那么心疼你，不得把我皮扒了。” “你说是吧？” “……”冷夏生平第一次被怼的哑口无言。 “阴阳怪气，”她心虚的回怼，“你吃错药了？” 江炽垂眸，酸溜溜的：“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 冷夏蹙眉，莫名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些异样的味道。 于是她没有接话，有些心神不宁。 江炽自顾自的：“你没发现，林淼她喜欢你吗？” “什么？！！” 一道惊雷劈天而下，冷夏被劈的外酥里嫩，脑袋宕机。 “你别跟我开这些不着调的玩笑了。” 她十分抗拒。 “我没跟你开玩笑啊，”江炽随口接道，“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问她不就行了。” “虽然呢，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是呢，我觉得，你还小，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冷夏有些怀疑人生，“假的吧？” 江炽点头：“你说梦话呢吧，我骗你天打雷劈。” “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瞎。” “你要是不信，”江炽一把将自己的手机塞她手里，“你自己去问问他。” 冷夏倒抽一口凉气，同手同脚的出了厨房。 怎么会这样？ 冷夏打开江炽手机，点开微信，鬼使神差的输入了一行字。 【你喜欢我吗？】 对面秒回：【呸！】 【谁喜欢你了，自作多情，你浑身上下除了个子哪点比得上冷夏（擦汗）】 冷夏屏住呼吸，眨眨眼，输入：【那你喜欢冷夏？】 林淼：【没错啊，所以你少在她面前晃荡，你一个有女朋友的，还跟女孩在一起玩儿，你可真不要脸。】 噼里啪啦，冷夏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遭受了重击。 她喜欢我？ 他有女朋友？ 两条惊天大秘密，冷夏一时难以消化，于是放下手机，呆呆的回了家。 家里没人，赵邦国大概又去了外面晃荡。 冷夏关门，进屋，抹了把脸，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有些怀疑人生。 离谱，自己是做了什么让林淼误会的事情吗？ 竟然让她有了喜欢自己的错觉。 更离谱的是，江炽居然有了女朋友。 冷夏心口一起一伏，脑袋空空。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反正有点不是滋味。 既然有了女朋友，那天天跟在自己后面，像什么话？ 冷夏蹙眉，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尽力去想想，成为别人男朋友之后的江炽是什么样的。 结果越想越烦。 江炽，她磨了磨后槽牙。 滚吧。 冷夏一把抓起桌上的老年机，，掉了江炽的电话号码。 第24章自作自受 江炽只是想让冷夏多注意自己一点。 自从他和冷夏和好开始，林淼是越发的不要脸了。 总使些狐媚子心机手段吸引冷夏的注意。 偏偏冷夏还真就跟着她走，气的江炽有苦无处诉。 这下有机会坑她一把，江炽兴奋的很。 果然，要不怎么说，那么多人都喜欢当小人呢，敢情当小人这么爽。 江炽美滋滋的做完饭，出门一看，手机在桌上，冷夏人不见了。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拿起手机，打开，引入眼帘的就是林淼的聊天框。 那一行行遭雷劈的字眼一字不落的落进了江炽的眼里。 瞬间天打五雷轰。 这都说了些什么？ 江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他立马弹了个语音过去。 “林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江忍不住抱怨，“我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哦？”林淼气定神闲，“没有吗？那我之前看到有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生总是去找你，也不见你拒绝，是怎么回事？” 江炽一噎，整个人的心情都不好了。 “没什么事，”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就是一个认识的陌生人，我和她没什么关系。” “哦，那行吧，没什么关系就没什么关系。” 林淼轻飘飘的：“没什么事儿那我先挂了。” “等等！” 江炽把聊天截图发给他。 “咱两完了你知不知道，刚这些话，都是冷夏问的，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你喜欢她，还误会我有了女朋友，所以咱两想个办法。” 林淼沉默片刻，心里经历一番惊涛骇浪之后。 之后，她开口：“什么办法？” “相互澄清。” “现在立刻马上，我把你揣口袋里带去冷夏家，我两当面相互澄清。” “行吧，”林淼不情不愿，“那你快点儿。” 江炽掀开帘子，往里招呼了一声：“江婷江晓王小胖！” “到！” 三人手举高高。 江炽指着他们，“你们三先吃饭，饭菜都在厨房，我先出去一趟，不用等我。” “收到！”江婷江晓异口同声。 王小胖左看看右看看，仿佛依旧蒙圈。 “找老婆。”他喃喃。 江炽放下帘子走了。 王小胖刚要跟着他去，江婷一把拽住他胳膊，显现出一个六年级长者的威风来，“王大瓜你干嘛去！跟我在家，吃饭。” “找姐姐。”王小胖执拗道。 江婷蹙眉：“找冷夏姐姐有你什么事儿？我哥去找她就行了。” “姐姐生气了，”王小胖一脸认真，“会吵架的。” 江婷眸光一闪：“你是说，冷夏姐姐会和哥哥吵架？” “嗯嗯！”王小胖点头。 “江晓！” “到！” 江婷一脸严肃：“现在，轮到我们保卫哥哥的爱情了！” “嗯！”江晓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她懵懵懂懂的知道姐姐好像要去做一件大事。 一种无与伦比的责任感，和荣耀感，从小小的心里升起。 “走！” “走！” “等等我！” 王小胖屁颠颠的跟上去。 江炽丝毫没意识屁股后面跟了三条小尾巴。 江婷灵巧的指挥着身后那两人行动，江晓紧紧揪着姐姐的衣服，王小胖紧紧的揪着江晓的衣服。 “跟上！” “走！” 三人就像贪吃蛇一样慢慢蠕动。 一直尾随江炽，蠕动到冷夏家楼下。 见江炽上楼，他们也赶紧偷摸的跟了上去。 江炽在门口站定，清了清嗓子敲门：“喂？” 噗呲。 楼梯道传来两声轻笑。 “哥好傻哦，他还喂，他以为是打电话啊，还喂，嘻嘻。” 江晓大肆嘲笑，江婷食指放在唇边，“嘘，别吵。” 两人立刻噤声，探头朝江炽看过去。 这男人拍了下脑袋，深吸了口气，“冷夏？你在家吗？” “你能把门开开吗？我有话对你说。” 静默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了？”冷夏抬眸，面容冷淡。 江炽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林淼。 两张郑重脸：“我们有话对你说。” 冷夏一愣：“有什么话？” 她刚才还在思索应该要怎么样对面林淼和江炽，应该怎样拒绝再和他们联系。 没想到现在江炽端着林淼，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冷夏，之前都是我瞎说的，人家林淼是个女孩子在，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 “是啊！”林淼一惊一乍，“咱就是说，江炽，一个多么守男德的学渣啊！” “他全身上下除了脸，哪有一点比得上你，要学习有颜值，要人品有颜值要脑子有颜值，根本没有女孩会看上他！” “如果有，那就是瞎了眼。” 江炽强颜欢笑：“她说的，都是真的。” 冷夏深吸了口气，无奈摇头：“其实你们不用这样。” “其实我们真没有作假。” 江炽后悔莫及：“刚才吧，的确是我小人之心了，我就是看你和林淼走的太近了，明明说好了是铁三角，你两老当我不存在！” 林淼生气：“所以你就挑拨离间？” 江炽抿唇，眨眨眼，显得无辜：“对不起。” “好心机的男人！”林淼转头，愤怒告状，“夏夏你听我说，就这种男人，咱们可留不得！” “赶紧的，把他踹了！” 江炽倒吸一口凉气，啪的挂了电话。 “嘿嘿，”他笑出两个小虎牙，“别听他的，我真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多关注我一点而已，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啊。” “是啊！” “是啊姐姐！” “哥哥姐姐！” 三声稚嫩的童声前后响起，叽叽喳喳的在冷夏身边围了一圈。 江婷抱着冷夏的腰，江晓抱着冷夏的大腿，王小胖则一屁股蹲坐在冷夏的脚上，搂着她的小腿不撒手。 三个小孩分工十分明确，且看起来像是蓄谋已久。 策划人很明显，是江婷。 冷夏很早就发现这小孩慕强，早熟，什么都懂，还擅长装傻，且头脑十分清晰，在学校就是个孩子王，领导力极强，比他哥可强太多。 “冷夏姐，”江婷搂着她的腰，仿佛冷夏是她亲姐，“你就原谅我哥这次吧，我哥他可喜欢你了，除了我和江晓，我可从来都没见过他对别的女孩这么好过。” “对呀对呀冷夏姐姐。”江晓在一旁附和帮腔，“你别生我哥哥气了。” “姐姐……”王小胖抬头，讲话慢悠悠的，“姐姐我饿了。” 江炽满意的看着那三小孩，眼里都是欣慰。 冷夏一记冷眼扫了过去。 “啊哈哈哈，”江炽挠头，摆摆手，笑的天真无邪：“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走啦。” 冷夏没办法， 只得被这三个小家伙裹挟着往江炽家里走。 行吧，算她倒霉。 冷夏决定，懒的再和他们划清关系。 这两个祸害三个小东西，也不会对她的学习大业造成什么影响。 那就这样吧。 第25章炙热颜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冷夏的生活慢慢开始有了色彩。 大片大片的青绿和炽热骄阳，不由分说的闯进她的世界里，席卷她枯燥的青春。 冷夏新奇的察觉到，日子其实不是用来熬的，而是用来感受。 江炽越来越频繁的出入冷夏的家门，他的成绩也越来越好，冷夏也开始主动去找江炽串门，还有江婷江晓王小胖三个小孩吵吵闹闹。 江炽帮冷夏教训赵邦国，冷夏教江炽写作业，林淼时不时夹在两人中间大闹一场，控诉冷夏冷落了自己。 然后转头就去欺负江炽去了。 每次大战，都以江炽求饶告终。 生活鸡飞狗跳，也热热闹闹。 冷夏慢慢的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慢慢的融入了进去。 转眼高三上学期又要过去。 冷夏串门串的越发自然，轻车熟路。 每次找江炽，几乎他都在画画。 依旧是那样便宜的颜料，便宜的画纸，却能画出令人着迷安静的画。 他作画的时候，和平时判若两人。 沉默，冷峻，幽深，就像初见时，冷夏见到的，他笔下那片深寂的湖。 安静投入的让人不忍打扰。 于是冷夏静悄悄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她会随即抽取一门科目，然后开始刷题。 等她刷完一张试卷，江炽也画完了。 然后理所应当的被冷夏塞了一张崭新的试卷。 是冷夏刚刚做过的题目。 “写。” “啊？”江炽苦着脸，看着这张地理卷，“又写？” 冷夏又给自己抽了张数学卷，“不然呢？” “不是，咱就是说，再这么刷下去，咱都要成刷题机器了。” 冷夏转头，抬眼，疑惑的看着他。 江炽被她看的一愣。 两人恰好对视上，诡异的气氛流淌。 江炽眨眨眼：“怎么了？” 冷夏一脸莫名：“变成刷题机器，不好吗？” 江炽有气无力的垂下了肩膀：“可我是人，不是机器。” “哦，”冷夏迅速抓住漏洞，“那我是机器咯？” “当然不是！”江炽垂死病中惊坐起，极力辩解，“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冷夏翻脸无情：“那你就写。” “……” “我这辈子走的最长的路，是你的套路。” 江炽嘴上抱怨，然后认命的拿起了卷子和笔。 冷夏忍不住唇角上扬，回眸，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江炽悄悄回望，正好看到冷夏偷笑。 一向冷冰冰的，淡然的脸，笑起来生动又热烈。 像是炎热夏天里清爽的风，扑面而来。 江炽也情不自禁嘴角上扬，心里升起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他转头，心满意足的做题。 很多个细节，很多个瞬间，江炽再一次确定，自己喜欢冷夏。 他想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 但再次之前，他得先赶上她。 江炽想尽办法的提高自己的学习成绩。 他越来越努力的融入冷夏的世界。 需要背诵和理解的知识很简单，但关于数学和英语，还有地理，江炽就显得有些束手无措。 他只好刷题。 他猜想，冷夏每天都要刷那么多题目，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只需要依葫芦画瓢。 然而效果甚微。 做错的题目依旧学不会，听不懂。 简直寸步难行。 数学成绩卡在及格线，上不去下不来，以90分为分界线，反复横跳。 前面的还没学会，后面的知识又铺天盖地的袭来。 积少成多，积郁成疾。 期末考，数学和英语再次惨败。 江炽第一次感觉到了焦虑。 这种情绪很磨人。 他很害怕，很害怕自己融不进去冷夏的世界。 江炽的情绪很差，他越来越疯狂的写作和画画。 每天心里总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整个人都被恐惧和担忧环绕。 难怪，难怪之前冷夏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天天被这些东西折磨，能高兴才怪。 江炽拿着数学试卷，脱力般的躺在沙发，宛如一条死鱼。 冷夏在一边和林淼讨论错题，给她指出失误点。 江婷蹲在她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冷夏，眼神崇拜，江晓则蹲在姐姐身边，啥也不知道，反正乐滋滋的。 反观江炽，略显孤寡。 卡擦，试卷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拿了。 “咳咳，”他轻咳了几声，试图吸引注意，“那个什么，有没有人来关心一下我啊？” “我差点就心死啦！” “你是心死又不是人死，着什么急啊？”林淼脱口而出。 “哼哼，绝情。” 江炽习惯性维持着他那不着调的样子，刚准备起身出门走走。 冷夏迅速开口：“江炽。” “嗯？”江炽回头，愣了一瞬，随即笑的像个狐狸，“我就是出门走走，一会就回来，不用这么舍不得我。” “回来，坐下。” 江炽犹豫了一瞬，眼看着冷夏把他的试卷从地上捡了起来，还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她看的很认真。 “问题不大，你是之前缺的知识点太多了，衔接不上，过来，我给你补。” 江炽有些失落，慢慢走到他身边，整个人都显得不太自信了。 “我这真的能行吗？我……” “能。”冷夏打断了他的质疑，“别把山想的太高，你把困难想的越严重，你就越跨不过他。” 林淼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夏来教你，你还有什么好叽叽歪歪的，好好向我们这些学霸学习吧，少年。” “哥哥，”江婷一脸担忧，“你真的要加油了，否则就要被冷夏姐姐落下了。” 那一点担忧里，还掺杂着一丝嫌弃。 “知道了知道了，”江炽拖声拖调，“你哥我有这么差吗？” 江晓：“差不多吧。” 江炽一噎，摆摆手：“算了。” 冷夏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进房间，我先给把这张试卷讲讲。” “林淼，你走的时候打声招呼。” “啊，好。” “进去。” 冷夏依旧粗暴。 啪嗒，房门关上。 简短的寒假明明刚刚开始，江炽就迅速陷入了一场水深火热。 补课补的天昏地暗。 直到新年前夕。 第26章不懂浪漫 冷夏发现江炽越来越不开心了。 他总是对着卷子皱眉，发呆。 他总是心事重重，像是在担心，在害怕。 但冷夏不懂，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阳光乐观的人，感到担忧和害怕呢？ 直到偶然一次，她看到了江炽的随笔日记。 日记里是这样写的： 2018年12月7日，冷，阴。 终于发现，做一个好学生是很难的。 难怪冷夏总是板着脸。 我也想板着脸。 但一看到冷夏，我就开心了。 但我现在看不到冷夏。 所以我很焦虑，我很难过。 2018年12月15日，冷，晴。 冷夏最近很少来找我了。 她总是在和林淼讨论题目。 好吧，我承认，就算冷夏特意过来和我讨论那些数学题，我也听不懂。 但是！冷夏怎么可以抛弃我呢？ T_T，算了。 还是冷夏的学习比较重要。 2018年12月30日，冷，多云。 以前只想过把江婷和江晓供出来就完了，自己混个高中文凭，以后如果能活着，那说出去也不至于太难听，好找事儿做。 但冷夏说，我是我，我应该有光明的未来。 但像我这样的人，真的配有光明未来吗？ 就算我想，但成绩又不允许。 果然，人一旦开始计划起未来，就会痛苦，就会难过。 不去计划任何事情，不去指望自己的未来会有多么光鲜亮丽。 甚至不指望自己往后会继续活着，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要是冷夏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个乐观开朗阳光的人，她还会继续……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我们以后，也会走散的吧？ 像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 相忘于人海，再也不见？ 2018年1月1日…… 1月4日…… 很多个日子，很多个字句。 一反常态的悲观。 冷夏合上日记，深吸了口气。 感觉心里酸酸的。 她把日记归还到了原位，江炽每次作画时的样子，猝不及防的占据了她的脑海。 沉静，内敛，含蓄，悲观。 就和这本日记给她的感觉一样。 像是随时准备好坠落的星星。 不知道该说他洒脱，还是该说他消极。 冷夏决定要帮他。 就从这次的期末考开始。 江炽的数学，一如既往，考的很不理想。 冷夏被林淼缠着讲题，但她的注意力却时不时的就落在江炽身上。 这人很颓废，却偏偏装出一副好人模样，装模作样的和林淼试探着拌嘴。 冷夏心里清楚，但也没有戳穿。 只是像往常一样叫他，强迫性把他留在了家里，逼着他听自己讲课。 不管他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冷夏自觉没有自己教不会的人。 如果有，那就是她的方法不对。 这个世上除了傻子痴呆，基本没有笨人。 只是聪明不在寻常地。 像江炽和王小胖这样，机灵的十分刁钻。 冷夏一向独断专横，这次也不例外。 年关将近，终于在新年之前，她把江炽缺失的那部分知识点都给补了上去。 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冷夏还顺带把高一的知识查缺补漏了一番。 总之收获不菲。 今天的测验试卷，江炽数学考了126。 冷夏看着自己教出来的满意答卷，心满意足。 “不错，你的数学能考到这个分数，算是出师了。” “那还不是得谢谢咱们得冷夏师父嘛。” 江炽Duang大一个人，坐在小小的书桌前，仰头朝着冷夏咧嘴傻笑。 显得有些滑稽的乖巧。 “好了，”冷夏笑着，轻松的拍了个巴掌，眼神亮晶晶的，“这些错题，你抽空自己先钻研琢磨一下，有什么不会的，再来问我。” “好。” “那……我走啦。” “这么快就走啦？” “怎么了？你还有事儿吗？” “我……” 江炽欲言又止，伶俐唇齿此刻显得有些笨拙。 原本总算是翘起的两撮头发，现在无力的耷拉在额前。 显得安静忧郁。 “诶！”冷夏忍不住伸手轻轻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 滑滑的，很好玩。 “你有什么话就说啊，藏着掖着干什么？” “虽然现在夜已经深了，但是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江炽郑重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冷夏一愣。 就这？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大事儿呢。 原来只是陪他去一个地方。 值得这样忧郁半天吗？ 冷夏并不否认自己刻薄，但对朋友，她自认为还是挺宽容的。 “那你要是拒绝，也没事儿，”江炽强装笑颜，自以为天衣无缝，“那我就送你回家。” “去啊，”冷夏点头，笑眯眯的，“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 江炽大喜过望：“你真的去吗？” “江炽，”冷夏轻声道，“其实你对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江炽笑容一顿，显得有些尴尬：“没…也还好吧，没有小心翼翼，一直大大咧咧。” “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不是吗？” 江炽愣住，狭长的狐狸眼差点瞪圆了：“那你会离开我吗？” 冷夏垂眸，唇角上扬，“嗯……你先带我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好。”见她不说，江炽也没有再逼迫。 “那跟我走?” 江炽把手伸了出去，冷夏握住他的手。 两人推门而出。 冬风呼啸，略过城市里交错的建筑，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呼吸交错，两人像是老式小火车，不断地呼出白气。 脚下是吭哧吭哧的踩雪声。 江炽拉着她，在冬风里狂奔。 “江炽，还有多久到啊？” “快啦，就在西边儿烂尾楼上的那个废弃大棚里。 “你没事儿人烂尾楼里干什么？很危险的。” 冷夏嘴上说着危险，速度却一点儿不慢，紧紧跟在江炽身后。 两人狂奔十几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 气喘吁吁的停在了烂尾楼门口。 这种地方，放在以往，冷夏是绝对不会来的。 “然后咱们上去？” “对，上去，”江炽轻声安慰，“你别害怕，这边我都提前踩点儿过好几次，不会有危险的。” “你没事儿到这儿来踩点，疯了吧你。” “嘻嘻，”江炽嬉皮笑脸的给她比了个心，“爱你哟。” “牛头不对马嘴，莫名其妙。”冷夏习惯性翻了个白眼，抬脚进楼。 “等我一起啊，你知道在哪儿嘛你就跑。” “走上去就是咯。”冷夏回答的轻飘飘。 江炽一拍脑袋，瞬间智商上线，如梦方醒。 是啊，他一个忧郁小王子，她一个举刀砍大爹的叛逆学霸。 根本没有可比性好吗？ 江炽挫败的摇摇头，赶紧抬脚跟了上去。 顶楼大棚，以前是人家种蔬菜的地方，只是现在废弃了，于是这样的保温大棚，也一起废弃了。 虽然历经风吹雨打，但仍然完完整整。 冷夏看着眼前的大鹏，挑眉，思考。 大冬天的，大半夜的，把她拉出来跑着一趟，不会是为了种菜吧？ 身后的江炽也吭哧吭哧的上来了。 “这什么也没有啊，”冷夏蹙眉，百思不得其解，“你带我来干嘛？” “拜托，大学霸，你有点想象力好吗？你看这里，是不是登高望远，灯火通明，万家灯火，灯火人间？” 冷夏：“……” “你语文挺好。” “谢谢，”江炽郑重点头，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但今天重要的不是这个。” “哦，”冷夏木着脸，cue情绪流程，开始捧场，“那是哪个哟？” “跟我过来。” “哦。” 冷夏双手插兜。 不知道什么是浪漫。 第27章心照不宣 “夏夏！” 大鹏门帘被人掀开，露出林淼的脸。 “林淼？”冷夏无奈，“你怎么也陪他胡闹。” “这哪儿是胡闹了！” 林淼抓着冷夏的胳膊就往棚子里拉，“过来！” “诶！”江炽赶紧窜进去，“这明明是我布置的，怎么又让你给占了便宜。” “你得了吧你，踩晕直男，这儿还不是我设计的，”林淼炸开，“凭你这低下的审美，你布置的明白吗你？” “哼，”江炽酸溜溜的，小声嘀咕，“今天夏夏生日，我不跟你吵。” 冷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在吵架。 因为她的目光都被眼前这些光影迷离吸引了。 散发着微弱光晕的星星灯，漂亮的星辰投影，写着冷夏名字的小气球，毛绒地毯，还有一块大大的蛋糕。 这些，都是她小学在学校图书馆借书看的时候，从那些小说里看到过。 每一样，都不是现在的她舍得买的，买得起的。 “生日快乐！冷夏。”林淼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抱抱。 “给你在这儿布置场地过生日，是江炽的想法。” “而审美策划呢，当然就是我啦！” 林淼像个活泼的百灵鸟，围着冷夏叽叽喳喳。 江炽在一旁默默观察她的反应。 冷夏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有种玄幻感。 “谢谢。”她的语气有些木讷，“但其实你们不用这么麻烦。”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会不会太冷淡了？ 话到用时方恨少。 然而还不等她尝试重新表达一次，两人就把他推到了蛋糕前。 “生活要多点仪式感嘛，这样才会开心呐，来，寿星许愿，吹蜡烛。” 冷夏问：“许什么愿？” 江炽：“那要看你想实现什么愿望。” 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 冷夏并不认为，在生日许下愿望 ，就能够实现。 否则以往每次她生日的时候，为什么冷秋妍都不会记得呢？ 她甚至都不需要她为自己过生日，冷夏只想要那个女人记得。 她只需要冷秋妍记得。 但冷秋妍从来没有记得过，直到她被赵邦国气的离家出走，当晚车祸死去。 于是冷夏再也没有了指望。 她再也不过生日，也不再去希望谁能记住她的生日。 咔哒一声响。 身边响起舒缓的音乐声，向水一样慢慢流淌。 冷夏眼眸一颤，思绪被流淌的音乐声拽回现实。 看着一脸期待的两人，冷夏双手合十，闭上眼。 然后什么愿望也没有许。 闭上眼，空空荡荡。 睁开眼，烟火人间。 呼。 冷夏吹灭蜡烛。 “吃蛋糕。” “我来。”林淼推了江炽一把，“你陪夏夏出去放烟花。” 江炽看着林淼，木讷的站在原地，没动作。 林淼瞪了他一眼。 冷夏以为她两又有什么秘密惊喜，于是视而不见，努力配合。 “走吧，”冷夏开口，“出去放烟花。” 她领头出去，江炽进紧随其后。 “冷夏，”江炽喊她。 声音低沉，如此珍重。 冷夏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得了的话要和自己讲，于是神态都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怎么了？”她仰头，看着江炽。 “烟花，”江炽把烟花递给他，“给你。” 冷夏：“……” “谢谢。” “我给你点吧。” “谢谢。”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拘谨而微妙。 冷夏很明显感觉到了。 她相信江炽也一定能感觉到。 眼前的烟花在手里燃烧，发出绚烂的火花。 刺啦刺啦。 冷夏垂眸，下意识的晃动手里的烟花，在空中画出一个爱心的弧度。 转瞬即逝。 江炽看到了。 “夏夏，”江炽望着烟花划过的空荡，试探开口，“你说，我们能年年都在一起过生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冷夏脱口而出。 江炽抿唇，笑了：“真的？” “真的啊，”冷夏抬头，望向他，“你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江炽一顿，脸红：“我也没有吧，我哪儿多愁善感了。” “不过也是，”冷夏伸出胳膊，踮脚，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们艺术家，几乎都挺多愁善感的哈~” 她给这薄脸皮找了个台阶：“不要否认，你这么好的才华，不要浪费，天赋是很难得的，我们这些普通人呐，什么也没有呢。” 江炽摇头：“全国有14亿人口，有天赋的人，又何止我一个，所以天赋这种东西，很不值钱。” “艺术是用钱堆上去的，像我这样的人，为生活奔波几年，那点想法，肯定早就被消耗尽了，我没有多余的钱支撑这一切，”江炽抬眸，眼瞳漆黑，“我心里清楚。” 冷夏陷入沉默。 和她想的一样。 “嗯……”她深度思考，“那你想赚大钱吗？” “想啊！” 提起这个，江炽活跃了些，“赚大钱谁不想。” “是啊，”冷夏点头，“那你得考好大学。” 江炽笑容一顿，面色为难，“其实我还是有点儿怀疑。” “我怕我考不上。” “肯定考的上！”冷夏目光坚定，“只要你想。” “那……”江炽转身，认认真真面对着他，“那我想和你考一个大学，以后，到了大学，我们也还在一起。” “你懂我意思吗？” 冷夏眼睫微颤，像是蝶翼，颤的江炽心里扑通狂跳。 忐忑不安。 “好。” 冷夏朝他伸出手，“一言为定。” 江炽抬起胳膊，掌心印上了她的手心。 冷夏的手心很冷，江炽的手心很热。 一触即离。 余温尚存，江炽后知后觉，缓缓放下胳膊。 “那约好了，我们的秘密。” “什么秘密？”林淼跟鬼一样撞开江炽，挤进他们中间，“说秘密不带我，哼，不仗义。” “……”冷夏莫名有种心虚感，“也没什么，就是考同一个大学。” “那啥，我先进去了，你两玩儿吧。” 冷夏一把将烟花塞林淼手里，同手同脚的跑进了大棚。 林淼惊愕的盯着她的背影，一脸见鬼。 “不至于把，不就考同一个大学吗？”林淼不可一世，“大不了本小姐超常发挥一次咯！” “是是是，整个天下就你林淼最能了。” “yueyueyue~”林淼阴阳怪气，小声咒骂，“江炽你没出息。” “你闭嘴，”江炽警告，“你可别在冷夏面前胡说，我两已经约定好考一个大学了。” “我让你表白，不懂吗？”林淼恨铁不成钢，“中看不中用，要不是夏夏不喜欢我，我才不会便宜了你这个花瓶！” 江炽一脸糟心：“你懂什么呀，反正考同一个大学就对了。” “切，”林淼转身，潇洒走了，“随你。” 第28章少男烟花 江炽不知道冷夏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他刻意拖延时间。 拖一拖，再等等，他也许就能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 林淼妈妈派来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候。 临走前，她果断的，不容拒绝的往冷夏手里塞了个礼物盒。 “送你的礼物！” 还不等冷夏做出反应，林淼迅速跑下了楼。 “诶！”冷夏下意识就要追上去。 “夏夏。” 江炽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追了，她妈对她管的严，来接她她就必须回去，她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就收了吧。” 冷夏垂眸，看着手里精致的礼物盒，点头：“好。” “那……”江炽嘴角挂着一抹阴谋得逞的笑，“那你等我一下。” 冷夏抬头，就看到江炽乐颠颠的跑进大棚，手里拿着一摞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大小和书本差不多。 上面还用一条丝绸带，打了个蝴蝶结。 冷夏心中一颤。 不会也是要送给自己的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被牛皮纸包着的礼物，就被送到了面前。 “这个，给你。” 冷夏想拒绝，但是看着江炽期待的脸，愣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毕竟林淼的礼物都收了，不收他的，显得区别对待。 到时候江炽又该多想。 “谢谢。”冷夏伸手接过。 触摸的手感，里面像是书？ 冷夏垂眸，指腹轻轻在牛皮纸上摩挲，暗自猜测应该是练习册之类的。 “打开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啊？”冷夏抬头，有些迟疑，“不太好吧？” 虽然她没有收到过礼物，但是她曾经听人说过，也许是听邻居说的，也许是路过蛋糕店的母女说过，也许是听同学说过。 收到的礼物，必须要等送礼的朋友回家了，然后才能拆开。 这是礼貌和尊重。 一开始，冷夏不懂，后来，冷夏才懂。 假如对方送的不合心意，或者是稍微廉价，可以避免双方的窘迫尴尬。 “你拆开看看嘛，看看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换别的送。” “不管送的是什么，你们的礼物，我肯定都会很喜欢。” 冷夏笑着，眼睛亮晶晶的。 江炽却微垂着眼眸，一脸挫败失望：“你着一口官话讲的真好听，让你拆你现在又不拆，咱们的关系连当面拆个礼物的特权都没有么？” “哎呀，”冷夏怕他不高兴，“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炽垂眸，移开眼，装可怜，“那你就拆。” “行行行，我拆，我拆，好吧？” 冷夏无奈，只好把礼物放下，然后单独拆起了江炽的礼物。 蝴蝶结轻轻一扯，就开了。 唯独那个牛皮纸，里三层，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 “怎么包这么长啊，比我们班数学老师吹得牛逼还长……” 冷夏一脸惊讶，嘴里嘀嘀咕咕。 “嗯。”江炽站在一侧，认认真真的望向她侧脸。 现在的冷夏，看起来更真实。 “嗯？”冷夏看着层层叠叠牛皮纸里裹着的这三本书，有些惊愕，“小说？” “对，就是小说。” 江炽点头，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这三本小说，《未竟之夏》，《追风筝的人》，《摆渡人》。 “希望你会喜欢。” 冷夏眨眨眼，所有的话忽然都哽在了喉咙里。 一股窘迫的酸涩，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温暖，一起涌上心头。 每一本书得要三十多，每本书，都能抵得上冷夏一天的饭钱。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看小说啊，”冷夏微微低头，垂眸，仍是笑着，眼眶却有些发红。 “就是……”江炽轻咳了几声，有些别扭，“有时候不小心看到你进书店，就偷偷跟了你一阵，碰巧就发现你爱看小说。” 冷夏忍住心里的酸涩，没开口。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江炽见她不说话，有些慌了，“对不起了，我是之前跟着你的，就是你不理我的那段时间。” “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偷偷跟着你了，我光明正大的跟着你，行吗?” 江炽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询问，生怕她对自己以前的行为生气。 冷夏偷偷哄了下自己，扬起唇角，努力回想高兴的事儿。 试图遏制住眼泪。 她深吸了口气，假装如无其事的抬头，笑的轻松，“我没有生气，你不用这样。” 江炽脸上的担忧忽然定格住。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 冷夏摇头：“没怎么。” 声音很轻，略显沙哑。 江炽有意逗她发笑，于是拐了拐她胳膊：“那你抬头看看我。” 冷夏勉强抬头，装作抱怨：“什么呀？” 江炽给他表演了个斗鸡眼。 “…噗。”冷夏被他这傻样逗的没忍住笑出声。 借着笑声，眼泪一下子没忍住，低头之际，顺着眼眶掉了出来。 江炽分明看到，她掉眼泪了。 原本攥成拳头的手，现在捏的更紧。 江炽努力按捺下心里的慌张，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站着。 “你……”冷夏抬头，眼睛湿漉漉的，泛着红，有些破罐破摔，“你看到了，你怎么什么也不问？” 江炽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我其实都快吓死了，你信吗？” “切，”冷夏抹了把眼泪，鼓着脸颊，深呼了口气，“你堂堂校霸，打架斗殴，胆大包天，你竟然会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江炽急了：“谁又跟你嚼舌根子了，而且你哪儿手无缚鸡之力了，你那一张冷脸和厚眼镜，往那一站就是四个字，不近人情，学校活招牌，我们七班人想和你交朋友都不敢。” 冷夏笑眯眯的，抬头：“所以你也是像他们一样想我的呀？” “我……”江炽笑出两个小虎牙，“那我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不是？” “是挺不一样的。” 江炽一愣。 本来只是一句自娱自乐的话，他也没指望冷夏能认真回应。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可没说什么？”冷夏仰头，眼睛亮亮的，“我说什么了吗？” “你别想糊弄过去，”江炽不乐意，小声嘟囔，“我都听到了。” “你是认真的？” 冷夏侧头，望着他，“我们不是都约定好考一个大学了？” 江炽心花怒放。 宛如烟花，boom，炸开。 第29章浮世孤木 冷夏的日子过的是很快的。 门后的日历又被撕掉了好几页。 距离高考，就剩下一年了。 她离那些花团锦簇的世界，又进了一步。 冷夏梦想成为厉害的大人。 每天踩着高跟鞋，忙碌充实的往返于公司和家之间。 赚钱，工作，成为人人羡慕的女强人。 那时候，她应该能买好多好多的炸鸡和汉堡了。 今夜除夕，冷夏怀里的汉堡炸鸡，还有一瓶可乐，都热乎着。 一路欢声笑语，大人的笑声，小孩儿的闹声，提着小灯笼，穿着新衣，欢天喜地。 冷夏匆匆瞟了他们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脚下松软的厚雪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冷夏一步步小心谨慎，生怕滑倒。 这是她特意给自己买的年夜美食。 不容有失。 转身进胡同，迎面跑来几个小孩，蹦蹦跳跳，冷夏匆忙躲避，差点摔倒。 “诶？”楼下陈阿姨跟她打了声招呼，“夏夏？刚回来啊？” 陈丁香，是个裁缝，年轻的时候老公去了境外工作，从此杳无音信，她一个人抚养三个小孩，四十出头的年纪，白发就爬了满头。 每天等着老公回来。 是个苦命的女人。 “嗯，”冷夏心里柔软，报以笑脸，“新年快乐，陈阿姨。” 陈阿姨一怔，这小孩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 以往见面，她总是低着头，冷着脸，一副阴郁模样，匆匆走过。 陈阿姨想到她身世，觉得可怜，于是目光变得同情。 女人低声提醒了句：“你爸回来了，刚喝了酒，搞不好又是欠了钱，你最好去同学家躲一躲。” “省的他又在你跟前发疯。” “呃……谢谢阿姨，”冷夏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许多，“没关系，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好孩子，你自己多多注意。” 这个苦命的女人对她表示同情，然而只能到此为止。 “来，拿着，”女人把手里刚想给亲戚送去的年糕裹着纸袋，分了她几块，“热乎的，刚出锅不久。” “不用了阿姨。”冷夏连连推拒。 她不知道要怎样还这突入其来的人情，于是只好拒绝。 陈阿姨不容拒绝的塞进她怀里：“拿着！大过年的！” 冷夏的衣领蹭了年糕粑的油渍，带着点糖香味儿。 “…谢谢阿姨。”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没事儿！”陈阿姨拉着小女儿的手，“走了！” 身后是陈阿姨哄女儿的声音，温馨甜蜜。 冷夏在过道里站了会，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她的呼吸声。 陈阿姨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冷夏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涩，加快了脚步，上楼。 炸鸡冷了就不好吃了。 刚上楼，还没推开门，就听到赵邦国骂骂咧咧的声音。 无非是抱怨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迂回反复的骂，最后再绕到冷秋妍身上，痛骂她走得早，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 她忍不住蹙眉，粗暴的拧开门，脸色下意识的就沉了下来，目光在屋里梭巡一圈，最后落到了沙发上。 “还没死。”她咬牙低声嘀咕，抱着炸鸡准备进房间。 “你站着！”赵邦国命令，“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冷夏站定，偏头，语气不善：“你又想干什么？” 赵邦国手里拎着酒瓶，煞有介事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一身酒味儿扑面而来，冷夏不动声色的屏住呼吸，抬眸看他。 “夏夏，”赵邦国现在竟然意外显得正常，“你……借我点钱，我要创业。” “我没钱了，大学我都不准备考了，”冷夏面不改色的撒谎，“我的钱没了，现在满意了？” 赵邦国挠挠头，一脸烦躁无奈，“我这次真的没骗你。” “那我也没骗你啊！”冷夏忍无可忍，梗着脖子瞪着眼，“你就知道找我要钱，你为我做过些什么？！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你才甘心！” 一瞬间，赵邦国像是醒酒了一样，陷入了沉默。 冷夏的心口因为愤怒而剧烈的起伏，浑身微微发抖。 “行了，”赵邦国拍拍她的肩，“不借就不借。” 说话仍然带着股酒气。 “厨房有饭，外面带回来给你的年夜饭，自己热热。” “不用。” 冷夏倔强的绕开他，一心只想进房。 “夏夏，”赵邦国拉着她的胳膊，“爸再跟你好好说两句话。” 冷夏挣扎，“放手！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 “冷夏！”赵邦国死死攥着她不撒手。 冷夏又慌又怒，拼命推他，怀里的东西被他打掉了一地。 炸鸡和汉堡都粘了灰，不能吃了。 冷夏看着一地的零碎，怔愣一瞬。 一股巨大的恼火和愤怒自她心头升起。 难以遏制的怨恨。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终于爆发。 “你非要把我逼疯你就舒服了你就好过了是吗？！” 冷夏声嘶力竭，抄起锅碗瓢盆就砸。 “谁要吃！” “谁要吃你剩的这些鬼东西！” “你是不是有病啊赵邦国！” “你怎么不去死呢！” 锅碗瓢盆丁玲咣啷摔的稀碎，桌子椅子被踹移了位。 赵邦国有些不知所措，仿佛酒醒了一半。 以往这些摔锅打碗的事儿都是他干的。 现在看着继女在屋子里发疯，模样癫狂。 脏兮兮的老男人突然红了眼眶。 声音带着哭腔：“你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无用的赵邦国，无能的赵邦国。 冷夏最厌恶他这副无能的样子。、 赵邦国抹了把泪：“这么多年都是我对不起你，我心里清楚，我不是个什么好人！” “我想你妈，那个婊子非要晚上跑出去!被车撞死了，现在好了？家也不是个家了。” “我日子也难过，你是不知道。” 冷夏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仇恨，越看他这副做派，就越恶心。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这里没有外人，你演给谁看。” “我对不起你……”赵邦国哭的像个孩子，从棉衣口袋里掏出个红色塑料袋，啜泣的展开，颤抖着手，放在桌上，“这些钱你收着。” 冷夏一愣，飞快的把桌上钱拿走了，仔细一数，有五千块。 “我要去边境。” 冷夏没吭声。 赵邦国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眼里布满了血丝，一张含泪的老脸难看极了。 他竟然还带着点对生活的希冀，笑了：“我这次要是能发财，咱两都不用过苦日子了。” 冷夏的眸光逐渐冰冷，心里却在纠结，要不要跟他开口。 要不要告诉他边境不能去？ 那边是吃人的地方。 冷夏瞄了一眼他的背影，眼里仍带着仇恨。 “我走了。” 赵邦国抹了把脸，打开门，走了。 冷夏从头到尾再没有说一句话。 砰！ 大门被他关上。 整个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外面的爆竹声像是另一个世界。 冷夏垂眸，看着手里的五千块钱，还有地上的一片狼藉，赵邦国扔下的酒瓶。 乱七八糟的家。 她忽然心里一酸。 好难过。 赵邦国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家，以后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没有任何亲人了。 难道她不应该高兴吗？ 冷夏越劝自己高兴，越想哭。 她像是个陷入沼泽的大雁，即便头顶吹过清风，她却依然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冷夏被困在了这间屋子。 好的，坏的，开心的，痛苦的，如附骨之疽，生死不弃的坏绕着她。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滴落。 打湿了手里的人民币。 冷夏赶紧拿塑料袋包好，抹了把眼泪。 不能哭，人民币会湿。 第30章互诉过往 她今天……估计也很孤单吧？ 看着漫天的烟花，江炽的心又被牵远。 要是能和她一起看就好了。 “哥。” “！” 江婷突然出现在江炽身后，吓得他浑身一机灵。 “你……”江炽拍了拍胸口，一脸心有余悸，“你这孩子走路怎么没声音呢你？” “不去找冷夏姐姐吗？”江婷答非所问。 然而一句话正中江炽心口。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他心虚气不足的看着天上的烟花，心里也在犹豫。 江婷攮了他一把：“你去把冷夏姐姐找过来。” 江炽蹙眉，一脸的为难：“大过年的，让人上家，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江婷不理解，“你讨厌她吗？” “当然不讨厌！” “那你怕什么？” “…你…”江炽此时有点后悔跟她讨论这些，“算了，跟你一个小学生说这些干什么。” 江婷不管不顾的抓着他的衣服摇晃：“那我也不管！” “你去把冷夏姐姐找过来！” “哎哟……”江炽为难，“大过年把人往家里领，人家会多想的！” “那你去问问总可以吧？” 江炽沉默，转头，看着自家小妹：“那……我去问问？” “嗯，”江婷坚定点头，“问问。” 于是在小妹的支持下，江炽迈出了第一步。 但在江婷的眼里，她仅仅只是眨了下眼，哥哥就不见了。 风过无声，哥过无痕。 江婷一脸不明所以。 “哥跑得好快。” * 冷夏坐在废墟里数钱。 反复的数，来回的数。 现在只有数钱能让她觉得心里好受点了。 “一，二，三……” 刚要重新开始数，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带着犹豫。 “进来吧，”声嘶力竭的吼叫之后，冷夏的声音有些沙哑，“门没锁。” 一声让人牙酸的门响之后，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冷夏抬眸，一眼扫过去，愣住。 居然是江炽。 她呼吸一滞，神态有些不自然。 “你……你怎么来了？” 她现在还坐在地上，一副颓废姿态。 冷夏现在不是很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江炽顿住，目光在屋里巡视了一圈，然后落到了冷夏身边的废墟上。 “你爸又发脾气了？” “……”冷夏局的有点难堪。 她的脸色失落下来，“这不是我爸砸的，这是我砸的。” “豁~！”江炽一声惊叹，笑眯眯的跟她排排蹲，“你还有这力气呢？” “大新年的你就cos破坏王啊？” “我没有。”冷夏低着头，矢口否认。 微妙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少女脸上的难堪逐渐褪去。 江炽拐了拐她胳膊，“诶？又在数钱啊？？” “嗯。” “大新年不吃东西？” 冷夏昂这头，一副高傲姿态：“我从来不过新年，吃什么东西，跟平常一样吃就好了。” 江炽趁热打铁：“那你跟我回去。” 冷夏眨眨眼，有些懵：“跟……跟你回去干嘛？”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你又不说。” “那你不也不跟我说，你发生了什么？” “咱们两扯平。” “你这是胡扯。” “那我就胡扯。” 江炽又开始胡搅蛮缠。 在耍赖皮这方面，冷夏承认，自己的确没有他功力深厚。 “行吧行吧，”冷夏认栽，“赵邦国走了，给我留了五千块钱。” “走了？去哪儿了？” 气氛静默一瞬，冷夏想开口，但喉咙像是被人扼住，难以启齿。 “他去边境了。” “边境啊？”江炽心中了然，“那个地方，听说不是很危险吗？” “嗯。” 江炽拍了拍她脑袋，“行了，你也别伤心了，就当是人各有命。” 冷夏被拍的直点头。 好不容易平静些下去的心理，又泛起酸涩。 良久，她终于有勇气再开口。 “可我没有阻止他。” 冷夏抬眸，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猝不及防的，江炽对上那双微红的双眼。 脆弱的，柔软的，依赖的，卸下了所有防备的。 “你说，他要死为什么又要给我留这些钱啊？” “他以死了，我怎么办啊？” 冷夏的声音颤抖而哽咽，像是个觉醒机器人，一卡一卡的，说着心软的话。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江炽的脸，试图从这个人身上找出责怪的证据。 “好了，没事儿的，”江炽依旧平静的，认真的，“他是一个成年的大人了，他比我们吃了很多年的饭，走过许多的路，这也是他自己的决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真的不是我的错了？” “谁说是你的错了，”江炽立即否认，“那我当初，还把我妈气跑了呢。” “是哦” 哭的一抽一抽的冷夏，顿时不抽抽了。 唯独那双眼泪婆娑的大眼闪烁着惊愕的光：“你把你妈妈气走了？” “是啊，”江炽笑的毫无负担，“当时我爸开大货车，把人撞死了，我妈跟别人好上了，我当时年纪小，江晓又有遗传性心脏病，我总觉得她有了新家庭以后，就会抛弃我们，然后……” 江炽的笑容开始有些勉强。 冷夏的目光温柔的描摹了一遍他的眉眼。 她轻声道：“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江炽抬眸，眼神有一刻慌乱，转头，瞬间撞进那温柔的眼里。 他一下子明白了冷夏什么意思。 冷夏轻笑一声，抹了把眼泪，垂眸，“你说我为什么每次倒霉，都能碰到你啊？” “那肯定是因为，我是你的福星咯。” 江炽迅速接话。 冷夏微微歪头，眼神放空，她想了想。 “嗯，好像是这样。” “那就跟我走呗，”江炽蹦跶蹦跶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我们可以约定了一起考大学的人。” “好。” 冷夏把手递了出去，被他拉起来。 两人合计合计，藏好钱之后，冷夏就跟着江炽回了家。 江婷拿着小马扎，坐在门口趁着胳膊等，等的昏昏欲睡。 “江婷！” 江婷猛一睁眼，转头，“姐姐？！” 她当场起身跑过去，一个飞扑，扑了冷夏满怀。 “姐姐，我还以为我哥哥没本事，请不来你呢。” “啧，”江炽不满，“你这小孩怎么回事，什么叫你哥我没本事？” 江婷瞄了他一眼：“那你刚才不还是担心冷夏姐姐不想来我们家嘛？” 江炽一噎：“……” 脸色迅速变红。 第31章悲伤狂欢 “哪……哪儿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情急之下，他只好装作严哥训妹，“被冷夏姐姐听了，还以为我们家这么没家教呢！” “好啦，”冷夏转头看着江炽，“你能不能不和你妹妹斗嘴。” “就是就是！”江婷拽着冷夏的衣角，皱了皱鼻子。 “你…你们两，行，都排挤我是吧，明天我不做饭了。” 江炽一气之下气了一小下。 江婷眨眨眼，目光求助的看着冷夏：“姐姐，我哥不给我们做饭了，你今晚跟我住吧好不好，明天别回家了，教我做饭好不好？” 一旁的江炽忍不住笑出声。 两女孩一齐望向他。 冷夏疑惑：“你笑什么？” 江婷恨铁不成钢：“你别笑了，就知道笑笑笑，啥也不干。” 江炽笑的更开心了，然后一脚蹿回了家。 江婷继续缠着冷夏，不肯松手。 冷夏被拽的没办法，只好答应：“好了好了，跟你睡跟你睡，好了吧？” 江婷立刻喜笑颜开，拉着冷夏就进门了。 这小孩怎么越来越粘人了。 和第一次见面大不相同。 那时候还一副冷漠戒备的样子。 现在小孩的喜恶变得可真快。 冷夏这样感叹着，心里却暖融融的。 “姐姐！”江晓看见她，也热情打招呼。 江炽进进出出厨房，端菜盛饭。 冷夏很自觉的就进去，接过了江炽手上的菜盘。 “我来吧，你去乘饭。” “……”江炽端着菜盘不松手。 冷夏拖了两下，发现拖不动。 她抬头，蹙眉：“你干嘛？” 江炽慢慢松手：“没干嘛， 你去吧。” 他转身去盛饭。 冷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 厨房里，江炽正在多想。 他本想趁着刚才的机会，问一问，冷夏到底懂没懂自己上次说的，一起考大学时什么意思。 可还是没问出口。 “哥！我饿了！”江晓大声喊叫。 “诶！”江炽赶紧应声，“来了来了！” 两个大小孩，两个小小孩 ，坐在一起，七嘴八舌，举杯庆新年。 杯里装的是果汁。 江婷和江晓两人贪嘴，爱喝果汁，饭没吃多少，倒是先喝了个水饱。 冷夏吃饭向来迅速，没一会，面前的饭碗就空了。 看着一桌子没怎么被动过的剩菜，江炽强迫症犯了，也不想吃了，索性又把一桌菜又端进了厨房。 在一出来，江晓姿势奇特的摊在椅子上，而江婷的座位，人不见了。 江炽再转头一看，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跑到了冷夏的怀里。 “你？”江炽指了指她，“你得寸进尺啊。” 江婷不管，瘦弱的胳膊环绕着冷夏的脖颈，把她抱的更紧。 江炽不懂胞妹的良苦用心，只是一味的展示自己长兄如父的严厉家教。 “哎……”江婷深吸了口气，抬头，一脸懵懂的看着冷夏，“姐。” “嗯？”冷夏对于小孩子，要包容的多，“怎么了？” “你觉得我哥傻不傻?像不像个大傻狗？” 冷夏眯眼，蹙眉，“你怎么会这么说你哥哥啊？” “我没有，”江婷轻轻捂住他的嘴，往江炽房间看了一眼，“你别告诉我哥，我就是想问问你。” “你哥……”冷夏垂眸，唇角微不可查的上演，带着些愉悦。 在抬眸，神色恢复如常，“你哥挺好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你不觉得，我哥不学无术吗？” 冷夏摇头：“他很聪明的，也很有才华，要是真认真起来，估计也能拍全校第二呢。” 江婷眼神亮了亮：“那既然你觉得我哥哥好，那你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冷夏犹豫了一瞬，回答的模棱两可，“你哥是个很好的人，喜欢他的人很多啊。” “好吧，”江婷失望，眼珠子慢悠悠的转了转，“那全校第一是谁？” “全校第一当然是我。” 冷夏轻描淡写，神情却带着所向披靡的自信。 “哇……”江婷满眼羡慕，“冷夏姐姐你真厉害。” “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你以后能不能经常来教我写作业啊？我哥哥不让我到处跑，不然我也好想去你家住。” 冷夏把她的小把戏看在眼里，却不想拆穿，“可姐姐家不方便，以后我经常来你家，给你辅导作业，好不好？” “好！” 江婷眼里燃起希望。 冷夏有些恍惚，仿佛从就江婷的眼里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也是这样，狡猾，慕强。 可她那时没有可以保护她的亲人。 所以……所以才从小就变得凶狠，暴戾，冷漠自私的吧？ 如果能有个像江炽一样的哥哥，她也许也会长成像江婷这样的女孩。 会像别人撒娇，机灵，聪颖，讨人喜欢，而不是被人嫌恶。 “走啊！”江炽的声音忽然传来，“去楼顶放烟花。” “嗯？”一直躺尸宕机的江晓咻的一下，从椅子上溜了下来，“来了！” 江晓总是对玩乐格外敏感，对学习选择性耳聋。 “夏夏？江婷，走啊！” “下去吧。”冷夏拍了拍他。 几人一起上了顶楼。 “还挺高啊。” “是啊，地儿偏，建筑高。” “来，”江炽给两小的分分烟花，“一人三根，拿去玩儿！” 然后又给了冷夏一个大雷公。 冷夏看着手里沉重的烟花，有些懵：“给我放？” “是啊，祝你今年，旗开得胜，一飞冲天。” “谢谢。”冷夏轻声道。 她把烟花放到天台边，天台中央传来江婷和江晓夸张的笑声。 两个小孩挥舞着手里的烟花棒玩闹起来。 江炽把打火机递给她，“你来点。” “啊？”冷夏看着那根小小的引线，有点发怵，“可我没点过烟花。” “啊？”江炽失望，“原来无所不能的学霸冷夏，居然怕点烟花啊？” 冷夏一脸不可置信，声音都大了不少：“谁说我不行了！” 江炽怀疑的看向她：“真的吗？” “那肯定会点啊，”冷夏有点心虚，“就是有点不习惯而已。” “那你就去习惯习惯。” 冷夏靠近烟花，微微弯腰，把打火机靠近引线。 手心有点发汗。 她在心里演示了一遍，待会点燃引线她就跑。 嗯，就是这样。 第32章消失的他 冷夏摁下打火机，烧了一会之后扭头就往江炽的方向跑。 一回头，鸦雀无声。 冷夏愣了：“怎么回事儿？怎么不飞啊？” 江炽一脸的忍俊不禁：“来，你来看看，我告诉你，为什么不飞。”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冷夏条件反射的后退：“我不去。” “你过来看看，”江炽耐心哄着她，“就看一眼嘛。” 冷夏急的结结巴巴：“我小时候被别人烟花崩过，长大了家里也不放这个，这玩意儿，它…到时候你过去了他他他会炸啊大哥。” “你怎么没有安全常识啊……”冷夏又委屈又急眼。 “我保证不会炸。” “真的？” “保证。” “行。” 冷夏立马跟着他往烟花的方向走过去，探头探脑的看。 才发现引线根本没点燃。 “飞？能飞吗？”江炽挑眉，摇头笑了“还说你不怕。” 冷夏脸颊通红，“那，那不是一回事儿，第一次，生疏，不熟练。” 江炽：“那你再点一次？” “啧，”冷夏一本正经的为自己解释，“那不行的，高考都要靠一个大学了，肯定我两一起点，到时候我两都能考上。” “行。” 江炽握着她的手，慢慢靠近，“那我点了啊，一会我喊跑你就跑。” “好。” 江炽的手掌覆盖在冷夏的手上，咔哒，点燃。 火光映在两人的眼瞳，红光闪烁。 “跑！” 江炽抓着冷夏的手就往回跑。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巨响。 空中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星星烟花，映照在两人的瞳空，身边是妹妹的欢声笑语。 “自己放烟花是这种感觉啊。” “是不是比你看烟花更高兴？” “嗯。” 江炽朝着天空吼了一句：“夏夏19岁快乐！” 冷夏一把拉住他，“好了！别喊，扰民！” “哦，”江炽冻的鼻头通红，头发被风吹的翘了起来。 “江炽，20岁快乐。” 冷夏几乎没有思考，踮脚，抬手，就把他翘起的呆毛往下压了压。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希望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嗯？”江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的什么？” 冷夏眼底含笑：“我说，希望你能努力，我们考上一个大学，然后，还像现在这样，一直这样，不好吗？” 江炽眨眨眼，反应一瞬。 “你是说…我们考一个大学，然后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是这个意思吗？” “是。”冷夏点头，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等我们打暑假工赚够了钱，我们把妹妹们也带过去，给他们转户籍，接受更好的教育，我努力赚奖学金，努力赚钱，我们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好吗？” 江炽的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 “……好。” “那说定了，”冷夏转头，看着天空，心里甜滋滋的，“那到时候，我们还像现在这样。” 还像现在这样，你做炙热滚烫的太阳，我做清爽的风。 我们永远都是那个夏天。 …… 过了大年初一，冷夏就回了家。 江炽虽然舍不得，但也不好意思挽留。 毕竟才确认关系，还不能被人知道。 因为她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江炽江婷江晓还有林淼他们准备新年礼物。 但他们每个人都有给自己准备新年礼物。 冷夏也才反应过来，新年还可以拥有礼物这种东西。 手里的珠子还在一粒粒的串，林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冷夏！”那边的林淼又开始吼。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冷夏一愣，无奈：“我手机都不怎么拿起来，实在是没有给人打电话的习惯。” “哦……那好吧，”林淼的声音弱了下去，变得有些委屈，“那你连新年快乐都不和我说，我等你一晚上电话了……” “好啦，对不起，我这不是想着，等见面的时候我再和你说嘛，刚好，我还有新年礼物要给你，就是不贵重。” 冷夏唇角带着笑：“反正你不要嫌弃。” 林淼终于乐了：“你送的我都喜欢。” “那你带着江炽还有江婷江晓他们来我家玩儿呗，这家天我妈不在家， 她去走亲戚了。” “我不去你家。” 冷夏一口回绝。 林淼沮丧：“为什么呀？你都能去江炽家，为什么不能来我家啊。” 冷夏犹豫了一下：“我想以后再去你家。” “那好吧， ”林淼拉长音调拖鞋，“那我们开学见哦！” “好，拜拜。” “拜拜夏夏。” 冷夏挂了电话，串了半天的小手串，又细心的用礼物盒装好，穿着棉服，戴着帽子，踩雪去了江炽家。 发现门居然是关着的。 冷夏尝试敲了敲门，没人开。 胡同里静悄悄的，王小胖跟着爸爸妈妈回乡过年去了，左邻右舍，现在多半不在家。 这一片都是小摊和租户，本地人不多。 冷夏有些心慌，一筹莫展。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冷夏找附近的人问了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她决定不再耽误时间，回家，找手机，打电话给江炽问问，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大年初二三个人一起跑没影了。 嘴里白气呼呼的往外冒，路上的鞭炮，还没有人来清扫，街道广播喜庆洋洋的放着难忘今宵。 冷夏心里却烦的要死，看什么都烦，于是速度更快，进楼的时候还滑了一跤。 她爬起来，拍了拍膝盖，鞋底踩的雪都凝成了小冰溜，直打滑，在水泥地上根本站不住。 她索性脱了鞋，穿着袜子飞奔回家，着急忙慌的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纤细的手指被冻的通红麻木，连按键都显得艰难。 由于慌乱，冷夏的手微微发抖，摁错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拨出了他的电话号码。 那边传来嘟嘟的盲音。 冷夏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脑子里几乎立刻闪过了无数的答案。 也许是江炽的妈妈过上了好好生活，她回来了，带着她的孩子们走了。 也许除夕晚上的一切，只是江炽跟自己开的一场玩笑？ 甚至，江炽自己是有女朋友的？ 冷夏心乱如麻，静静地等待那头接通。 然而几秒之后，手机里只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女声。 【你好，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空号，空号，空号？ 他注销了，丢弃了这个电话号码。 冷夏的胳膊重重的垂了下来，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眼里的慌乱，担忧，笑容，柔软。 在此刻，全部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冰冷。 江炽，空号。 冷夏攥着电话的手微微发紫。 第33章你在哪儿 家里静悄悄的，黑漆漆的。 冷夏没开灯 屋子里静的仿佛没有活物。 冷夏坐在角落，抬头看着窗外的烟花，面无表情。 嘣的一声，烟花自空中坠落。 绚烂的花火倒映在冷夏的眼眸，像是映在清透玻璃弹珠，漂亮而又精致的死物。 冷夏麻木的移开眼，垂眸，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在呼吸。 “……” 她慢慢的深吸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又过了一会，她支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活动了下微微发麻的腿，又往棉袄里多塞了几件衣裳，拉上拉链，带上帽子，换了双更厚实的鞋，抓着手机就出了门。 她要去找江炽。 冷夏心里恨的要命。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带着妹妹们消失。 冷夏不甘心，她非得要好好的问一问他。 她去了附近的街道派出所，找到警察。 “你好，我来报案，我朋友失踪了。” 值班警察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模样淡定面色惨白的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那你说吧。” 冷夏点头，仿佛找到了救星，坐在他面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讲了一遍。 值班民警听得昏昏欲睡。 冷夏目光热切：“警察叔叔，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要找到我这个盆友，他电话都成空号，我打不通。” “姑娘，你先听我说，”警察打了个好几个哈欠，抹了把生理性泪水，“你这失踪不足48小时都是没法立案的，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他有妈妈，对吧？” “那也真的就说不定他妈妈把他接走了，你不要担心。” “警察叔叔，你也说了是不一定，那要是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不会的，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 冷夏怒了：“是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我以为报警有用！谁想到你们这么不管事儿！”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警察走出门，把她往外赶，“行了行了，你也赶紧走吧，你才几岁呀你见的有我们多了，别说你们感情有多好，人家夫妻几十年杀妻的都有呢！” “赶紧回家睡觉！” 砰！ 派出所大门被关上。 “诶！你开开门呢！我报警啊！” 冷夏手都拍红了，并没有人理她。 直到隔壁居民楼不知道哪扇窗户里传来一声吼。 “大半夜的扰民知不知道！” 冷夏的目光往那楼里看了一眼，悬着的手终于放了下来。 她别开眼，转身，往江炽家的方向跑了。 周围所有的人家，楼上楼下，本地的，外地的，冷夏挨家挨户的敲门，通通问了个遍。 得到的答案大都类似。 不知道， 没见人回来过。 于是冷夏又回到了江炽的家门口，靠着大门坐在了台阶上。 既然问不到，那她就等好了。 也许真的是她搞错了。 江炽兄妹真的是被他妈妈接走了。 “姐姐？” 一个纤细稚嫩的女声传来。 听到姐姐两个字，冷夏心头一颤。 她迅速抬眸，是个大概六七岁的小姑娘。 不是江婷，也不是江晓。 “嗯？”冷夏浑身无力，衰衰的应了一声。 “姐姐你怎么不回家啊？” “我在等人。” “等谁啊？” “等……一个朋友。” “那你等不到怎么办？” “……”冷夏突然顿住。 是啊，等不到怎么办呢？ 要是江炽从此就不回来了呢？ 一股巨大的窒息感袭来。 冷夏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逼进了一个狭窄的死胡同，四面墙壁都在不断地朝她压来，排山倒海。 脑袋嗡的一声。 等不到怎么办。 “小芬，上来，睡觉了。” 女人温柔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诶！”女孩声音尖细，应了一声之后，就哒哒哒跑上楼去了。 冷夏被这母女两的对话拉回现实。 她闭着眼，脑袋脱力的靠在卷闸门上，试图放空思绪，缓解紧张的精神。 脖颈间弥漫上一点凉意。 一点，两点，三点…… 冷夏睁眼，一朵雪花趁机映入她的眼眸，迅速融化，消失不见。 下雪了。 漫天大雪滚滚往下落。 冷夏仰着脸，看着不断翻滚飘落的雪花，顿时觉得天地似乎都要颠覆了。 果然，人，是不能抬头看的。 见过天空的辽阔，就再也无法忍受脚下的狭窄了。 再抬头，看到的就只有绝望。 “江…炽。”冷夏鼻头一酸，喉咙哽咽。 她垂眸，眼角泪滴悄然滑落。 今夜等不到，她就再也不会经过这条路。 * 一丝微弱的光亮顺着裂缝渗透进来。 冷夏的意识里漏进一丝白光。 她缓缓睁眼，才发现雪已经停了，天也亮了。 主街已经有小贩在叫卖。电动车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冷夏蹙眉，回忆了下， 大概是凌晨。 那么，江炽肯定是没有来过了。 否则她不会睡着。 冷夏打开手机看了眼，6点03。 抱着最后的希望，她颤抖着手，打通了那个电话。 依旧显示空号。 “……”挺好的。 就这样吧。 回家吧。 冷夏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拍落身上的雪。 大地忽然旋转一瞬。 冷夏迅速扶住大门，卷闸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她在原地站了会，在睁眼，眩晕已经好了。 冷夏双手插兜，左看右看，犹豫了一瞬，最终往胡同另一边走了过去。 兜里的三个手串被她的体温捂得热乎滚烫。 但她现在要把这三个手串卖了，然后拿卖手串的钱去买一顿早餐。 饰品小卖部应该会要。 “老板。”冷夏敲了敲门，拎着手串，“手串收吗？” 年轻女人往她手里扫了一眼，找找手：“你过来，我看看。” 冷夏把那三手串拍桌上，垂眸，“您看看，三串一起，卖多少钱。” 老板仔细看看她串的手串，又瞄了一眼冷夏，试探着开口，“三块？” “成交。”冷夏点头，“给钱吧。” 老板一愣，她只是故意压价，本来做好等她开口提价的准备，没想到，这女孩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第34章我们同在 这下她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了。 “诶？小姑娘，你这串很漂亮，男女都可以带，其实一个卖五块都值的，这样吧，我也不能让自己亏，三个一起，六块，怎么样？” “我都行。” 冷夏面无表情，老板说什么她应什么。 她只想赶紧走。 这没有价值的东西，为什么要在乎能卖多少钱？ “诺，”老板把找给她，“小姑娘拿好哦。” 冷夏穿着钱扭头就走。 “诶！等等！”女人叫住她。 冷夏回头，眼神淡漠：“你还有事？” “你这手艺不错，”女人扬了扬下巴，“我想和你谈生意，你这手串买的钱，分你三成，到时候卖得好，咱长期合作，怎么样？” “不了，”冷夏想也不想的拒绝，“再见。” 不等女人开口，冷夏朝着不远处一个早餐店去了。 老板摇摇头：“啧啧，现在的小姑娘……性格真冷。” 不远处人群聚集，吵吵嚷嚷，似乎是有人打架，大爷大妈都在劝架，七嘴八舌闹哄哄的。 冷夏只往人群里瞄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揣着手里的六块钱，仔细盘算要吃什么。 先买两个萝卜饼，再买一瓶奶，再买两个小煎包，刚好六块，用的精光。 三个手串，换她一顿饱，值了。 “老板，”冷夏的目光盯着食物，“两个萝卜饼，两个小煎包，一瓶奶，六块？” “诶！六块！” 冷夏把钱放到了她手里。 老板的目光时不时还望旁边瞟，眼里世人忍不住的好奇。 冷夏也顺着他的目光往过看。 一群人围着地上那人你一拳我一脚，打的火热。 路上劝架的大爷大妈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呱呱的说着各地的方言。 言语不通，表情相似，反正叽叽喳喳。 还有拉架的中年人，面红耳赤，拉他我打，拉我他打。 跟打地鼠似的，场景滑稽至极，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冷夏忍不住想笑，唇角牵起一个弧度，反应过来之后，又嫌恶的皱眉。 “老板，能快点嘛？”她收回目光，淡淡的问。 “好嘞，马上。” 她站着等饭，身边的骂声杂七八杂的传进她耳中。 "江炽你他妈就该死！让你留级！你凭什么留级！" “你现在有什么脸借钱？！” 冷夏抬眸，目光冷冽。 是她听错了？ “小姑娘，拿好。” “谢谢。” 她把饭揣进口袋，目光怀疑的往过看去，领头的似乎是个模样乖巧，长相温柔素雅的女孩。 是她骂的？ 冷夏蹙眉，垂眸，往地上看去。 那双鞋……好像江炽也有一双！ 冷夏倒吸一口凉气，抬脚就冲了上去。 "让开！" 冷夏大力推开那几个混混，掰着地上那人的肩膀一看，瞬间睁大了眼。 一群小混混愣住，还没弄清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的江炽被打的鼻青脸肿，冷夏差点没认出来。 他支撑着坐了起来，往后瑟缩了一下，抽回手，垂眸，微肿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耻于被心上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 “你……你怎么来了？”江炽一副和他不熟的样子。 冷夏愣住，眼珠一动，脸色又冷了下来：“你躲我？” 江炽偏过头：“这不关你的事。” “江炽！”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她是谁？” 冷夏抬眸，直勾勾的盯着她，心里邪火乱窜。 正愁没有发泄对象。 “我是她女朋友，你是领头的？” “你不是！”江炽矢口否认。 “你闭嘴！”冷夏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 “你知道江炽是什么人吗？你就敢跟他在一起？” “那你说。” 女孩的目光移到江炽身上，颇有些幸灾乐祸，“江炽，他爸撞死了我爸，她那个婊子妈跑了，他妹遗传了他妈的脏病，现在还在医院，还没治好，他现在来朝我借钱，我心里气不过，打他一顿再借，不可以吗！” “李念你不要太过分！我说了，我妹是心脏病，是心脏病！你嘴巴放干净点！” 江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神情倔强：“你要打就打，打了就借，没必要这样羞辱我！” 李念气笑了，朝着冷夏扬了扬下巴，“喂！你也听到了，他自己愿意挨打，我有什么办法，那就打啊！愣着干嘛！” 那中年人死死的抱住其中一个，苦口婆心：“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到时候报警都不好！你们都还是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的？” “你们来啊。”冷夏恨恨的道。 她把江炽拉到身后，手里的水果刀直直的指着面前青年的鼻子，“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们，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们，那我们大家一起死吧，我早就不想活了，临死前拉个垫背的，我不亏。” 冷夏目光凶恶，迅速把周围的人扫了一遍，“你们想好了，是听他的，准备随即死几个，还是现在收手，各回各家。” “冷夏！”江炽握着她的手，“放下。” “你滚！”冷夏浑身戾气，怒火难消，“我就是不想活了，你管得着吗？！” “那个啥……李姐，算了吧，要不，你都在外地念大学了，回头影响不好。” “李念，是吧？”冷夏死死的盯着她，“你有本事别拉上他们啊，你要是想打架，自己来啊，大不了江炽也死，你杀了江炽，我杀了你，我也自杀，行吗？” 李念咬紧了牙关，“神经病！” “走了。” 一群人赶紧收工，一溜烟跑了。 冷夏的心情还没缓过来。 江炽尝试想去扯她的衣袖，却被冷夏一把蜡烛胳膊，“跟我走!” 冷夏走路极快，江炽只能连跑带跛的被她拉着走。 “疼疼疼！你慢点，我腿疼！” 冷夏默不作声，眼底偏执难消。 “夏夏，我腿疼。” 冷夏倏然停住，站定，恶狠狠的看着他，开骂：“你刚挨打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那个李念怎么打你你都不还手！” “怎么轮到我了，你就忍不了了？” 江炽垂眸，情绪低落：“对不起。” 看他道歉，冷夏越发来火：“你有事儿去求她！求你仇人你都不来找我是吗？！然后把自己搞到这幅样子你是要干什么？！” “对不起，”江炽被她骂的哽咽，“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大颗眼泪滚落。 冷夏怔住，心里慌了一瞬。 她从来没见过江炽哭。 冷夏有些后悔。 她应该克制住脾气的。 “对不起。”她道。 冷夏踮脚，轻轻抱住了他。 江炽压抑着哭声，身体微微颤抖。 第35章你没办法 短暂的一分钟。 江炽松开了她，抹了把眼泪。 “李念她说的我不信，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你自己跟我说。” 江炽深吸了口气，平息了情绪：“江晓病了，心脏问题，昨晚做的手术。” “江婷现在第三人名医院陪床，我出来找人借钱。” 冷夏心头沉重：“江晓手术要多少钱？” “11w，肺分流，我得把钱补齐，补不起的话，就得给我妹降呼吸机，换普通药。” “能借的都借了，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我才去求她。” “你现在手里凑了多少钱？” “八万。” 冷夏沉默了一瞬，目光将他上下扫了一眼：“先回去吧，把自己收拾收拾，你总不能这样去见江婷，她心思重。” “走。”冷夏拉住了他的手。 江炽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跟着她麻木的走。 于是成人用品店，再次开门。 趁着江炽洗澡的功夫，冷夏回家，把厨房里的钱都取了出来。 打开黑色塑料袋，数了数。 加上赵邦国给的那五千，一共两万三。 还差七千。 冷夏先数了三千出来，放在手心，垂眸，皱眉，有些纠结。 她犹豫了一瞬，咬咬牙，索性把这三千也放了进去，抄起黑塑料袋夹在棉袄里，夺门而出。 大门框次框次的响，最后吱呀一声被弹开，张着个门缝，看着主人跌跌撞撞的跑远。 冷夏吭哧吭哧的踩在雪上，怀里揣着钱，步子又稳又快。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到时候跟老师说一说，高三下学期，总能通融通融的。 江晓没了，江炽会难过死的。 想到江炽，她忍不住又加快了脚步，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江炽洗完澡又跑了。 刚拐进胡同，冷夏就朝着里头的那家成人用品店看。 还好，门还是开着的。 冷夏在台阶上蹭了蹭鞋底，进门。 嘴里呼出长长的白气。 “江炽？” “我在房间。” 冷夏打开房门，还没进去，就看到他房间一片混乱。 像是被抢劫过，杯子乱糟糟的，各种书籍都被扔到地上，电子设备也都被扔到了床上，到处都是一瘫凌乱。 “你在干什么？” 江炽头也不抬，不断地在房间翻找，“我准备把这些书和画都给卖了，还有这些游戏机，电视，能卖的就卖，应该能凑点。” “你高三不读了？” 江炽沉默，只是不停地把书往蛇皮袋里扔。 “你跟我出来。”冷夏一把拉住他的手。 江炽不动。 冷夏回头，恨铁不成钢：“你不是说好了要考大学吗？” 江炽挣开她的手：“我考大学也不靠这些书，到时候我借别人的就行了，我肯定能考上。” 冷夏怒了：“你这书和画还有电子设备能卖几个钱？这些画都是你的心血，高三了这些书和资料是没多大用，但起码想到什么还能复习，你都卖了到时候看个屁啊！” “考大学现在救得了江晓吗？！”江炽也有些火气，“你总是再讲考大学考大学，我考上大学，江晓死了，我考大学有什么用！” “去他妈的大学！” “江晓从那么小，五岁我就开始带她，我一把手把她带大，你现在让我为了我自己考大学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随之而来砰的一声响！ 江炽恶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床沿上。 冷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一激灵。 她深吸了口气，呼吸有些颤抖。 心口一起一伏。 屋子里静的人发慌。 “我知道了。”她道。 江炽抬眼，迅速看了她一眼，眼里懊悔闪过。 有些烦躁。 “对不起。”他说。 “我不是故意吼你，只是我真的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得抓紧一切办法试一试。” “我知道，"冷夏神情淡淡，“你卖吧。” 她转身走了。 江炽定定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明明想挽留，脚却像是生了根。 算了。 他继续弯腰，收拾着自己的物件儿，能卖去垃圾站的用蛇皮袋装，能卖给二手贩子回收的，用蛇皮袋装。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说这些，也没打算把冷夏卷进他的这些破事儿里。 她走了也好。 至少可以安安心心考大学。 江炽觉得愧疚，可时间不允许。 他的尽快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去卖掉。 …… 冷夏知道将江炽现在不信她。 也知道他现在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也不想再看到江炽这幅样子。 这是不应该的，一切应该尽快回到正轨。 冷夏决定自己去凑齐这七千块。 虽然是白天，可天空依然阴沉沉的，乌云低的像是随时要压下来。 冷夏赶紧跑去了胡同另一头，找到那家饰品店。 “老板！”她中期十足的一声吼。 老板往外看了眼，发现是冷夏。 女人长眉一扬：“小妹妹，你这样气势汹汹的忘我门口一站，别人都不敢来买我的东西了。” “老板，”冷夏进门，表情严肃，“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女人一愣，笑吟吟的把她上下扫了一眼，“你还是个学生吧，和我谈交易，你浑身上下能有什么值钱的交易？” 冷夏看着那双妖艳又充满算计的眼睛，开口道：“你这地方偏僻，小街道，而且都是老人和小孩，没什么客流量，对吧？” 女人不以为然：“关你什么事儿。” 冷夏目光直勾勾的，依旧往人肺管子上戳：“是不是还有好多人，都说你勾引男人？” 这下女人彻底怒了，抬手就从柜台底下摸出鸡毛掸子指着冷夏。 她目光不善：“我告诉你啊，你少在这儿给我传播谣言，是要被警察抓起来的，我看在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 “我没有传播谣言，”冷夏蹙眉，“谁让你长得漂亮，男人喜欢你，但不会卖你这些东西，女人们讨厌你，更不会让自己家小孩买你东西，是吗？” 女人不说话，冷夏感觉她这回是真要生气了。 “我只是想说，你把这些东西给我，我帮你买，一个月，我帮你买七千块，怎么样？” 女人笑了，“想找工作，给我当小工啊？” “我没有开玩笑，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等我开学，我就帮你卖七千块。” 女人目光淡淡的扫开，熟练的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雾气顺着风，呛了冷夏一脸。 “咳——” 冷夏被烟味儿呛的直咳嗽，却闭着嘴，拼命压抑。 女人像是被她这青涩的样子取悦到，脸上多了点笑：“我周瑶活了23年，什么样的骗子没见过，你一小屁孩，空口白牙，我凭什么信你。” “我知道，”冷夏赶紧趁热打铁，“所以我不光是来跟你合作的，我我还想来找你借钱。” 周瑶乐了：“搞了半天，原来你是要找我借钱啊？” 冷夏蹙眉：“都说了，是合作，我就在弘川二中读书，高三一班，冷夏，家住李子巷一栋305，你可以去查，咱们打借条，开了学一个月内我卖不到七千块，你拿着借条去派出所报警抓我。” “行，”周瑶摁灭了烟，“成交。” 第36章都会好的 冷夏愣住，下意识的抻着脖子：“你答应的这么爽快？” 周瑶挑眉，偏头，脸颊旁的卷发随风飘摇：“不然呢？” “但你点把身份证押在我这儿，我才能借给你钱。” “行，”冷夏一口答应，“但我现在没带，你先把钱借给我，然后跟我去我家拿，你也认认我家门，行吗？” “行，”周瑶抽出纸笔，干脆利落的拍桌上，“你先写借条，我去拿钱。” “好。” 等周瑶再出来，冷夏已经写好了。 周瑶往桌上瞄了一眼，“哟，还挺快。” 冷夏没说话，一直在等她拿钱。 周瑶又瞄她一眼。 她都能感觉到，这女孩眼睛就跟那雷达似的，恨不得把她全身上下扫哥遍，看看钱在哪。 于是在冷夏眼巴巴的注视下，周瑶把钱拍在了桌上，扬了扬下巴，“七千块，数数。” “不用了，”冷夏掏出怀里的塑料袋，把七千块一并装了进去，“我相信你。” 周瑶看着她这操作，有些意外。 说她谨慎吧，这钱她连数都不数，说她不谨慎吧，一上来就和自己兜圈子绕弯子，打心理战。 “走，我带你去我家拿身份证。” 周瑶跟着她走了，两人并排，气氛静默，都无话可说。 最后在离江炽家门口远一些的地方，冷夏停了下来。 “你在我这等，我进去给他送钱，一会就出来，你放心，我不会跑。” “嗯。” 见周瑶同意，冷夏这才进去。 此时江炽的房里已经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 听到门外有响动，江炽下意识抬头，就将冷夏撩开帘子进来了。 两人瞬间对视，同时愣住。 “你……”江炽蹙眉。 看到冷夏，他就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一座小山压着，无比窒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窒息。 明知道她生来就是高山，是不属于她的。 可江炽仍妄想承受住这座高山。 妄想跟在她身边。 “对不起。”他垂眸，不再看她。 冷夏气势汹汹的走到他面前，掏出口袋里的塑料袋，拉着江炽的胳膊，把前塞进他手里。 “拿着，三万块，加上你的八万，刚好够。” 江炽看着手里皱巴巴的，薄如蝉翼的塑料袋，感受着掌心沉甸甸的重量，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你存的钱？”他的声音微不可查的颤抖。 冷夏点头：“是啊。” “……” 江炽突然感觉心里升起一种恐慌。 一种仿佛收了钱，就和冷夏再也没有交集。 他一把将钱塞回了她口袋，“你的钱你自己留着，我自己出去借。” 冷夏横在他面前，拦住，又把钱塞给他，压着脾气，“钱你拿着，江晓的命比钱和人情重要。” “这钱是你的的前途，我不能收。” “收了，”冷夏摁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像我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吗？” 冷夏垂眸：“收了吧，我给自己留了钱。江晓的命比钱重要，钱可以再赚，命丢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她还那样小。” 听她这样说，江炽终于安心了些：“你真的还有钱？” “嗯，”冷夏抬头，面不改色，“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小学，初中，高中，就是为了等高考，我不是你，我可不会自毁前途。” “谢谢。” “谢不用，”冷夏拖过他手里的蛇皮袋，“但这些书，你不能卖，高考，说好了考同一个大学。” 江炽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立马垂眸：“…好。” “快去医院吧，我先回去了。” 不等他回应，冷夏就先出了门。 回头一看，周瑶不见了。 “诶，这儿呢。” 在一转头，发现周瑶跑到了另一边。 “走吧。” 冷夏脚步飞快，生怕江炽追上来。 周瑶紧跟其后，拍了拍她肩膀：“诶？” “怎么了？” “你跟江家那小孩什么关系？” 冷夏抬头看她一眼，淡淡低头，“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为他两肋插刀啊？” “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 周瑶一副看透所有的笑容，纵容了女孩的隐瞒。 冷夏带着她上楼。 她这才发现门居然没锁上，心头咯噔一下。 进屋，又猛然松懈下来。 家里现在什么值钱的都没有，抽屉比她脸还干净，小偷来了都得放两百再走。 怕什么小偷啊。 周瑶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目光惊奇。 冷夏回头，就见她四处打量。 “你进来啊。” 周瑶应声进去。 本以为走进去看会好一些，没想到，走进去看，更破。 “……”女人的神情忽然纠结。 这突如其来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嘀嘀咕咕，给自己洗脑不能心软，然后跟着冷夏进房间。 周瑶站门口愣住。 简直是家徒四壁啊。 但好歹还有四壁，周瑶想。 而且房子虽然破旧，但胜在打扫干净，家具少，显得更加整洁。 周瑶连连点头，这应该就是市区人喜欢的，极简风吧？ “给你，”冷夏终于从衣柜里掏出了身份证，递给她，“我身份证，你保管好了。” “放心，跟我的放一起，这可是重要证据。” 冷夏点头：“那就麻烦你，自己回去。” “行，”周瑶把身份证揣进口袋，“走了，开学记得去我那儿领货。” “嗯。”冷夏闷闷点头，“你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周瑶没说话，但关门声冷夏听到了。 四周再次回归平静。 真可惜，今年过年，也不太平。 冷夏深吸了口气，无意识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房间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坐在床上，冷夏久违的感受到孤单。 刻入骨髓的孤单，就好像天地之大，真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仰着头，深呼了口气，平息情绪。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搭理江炽，还有林淼，江婷江晓，王小胖他们了。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三声响。 “夏夏。” 冷夏一愣，来不及思考江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抬手迅速抹掉了眼泪，调整好情绪，确保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 照了照镜子，看不出来刚才哭过。 “来了！” 冷夏开门。 第37章丑陋辫子 “江炽，”冷夏垂眸，“你怎么还不去医院？” “这钱是你帮我凑齐的，江婷也喜欢你，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用了，”她蹙眉，反感，“我不喜欢去医院。” 江炽哑然。 “那……”他绞尽脑汁想理由，“那你去帮我照顾一下江晓，行吗？我现在这样，江婷看了恐怕会担心。” 冷夏往他脸上看了一眼，青青紫紫，皮肤冷白，即便洗过，也衬得那伤痕触目惊心。 反正的确挺难看的。 “那你等我换个衣服。” 冷夏关上大门，进了卧室，换了件保暖衣，有点小，好几年前买的了。 她粗暴的把衣服往下扯了扯，好更贴合自己的身体。 然后换上那件林淼送的大衣。 “好了，”冷夏看他一眼，“走吧。” 江炽跟在他身后，冷夏走在前面，注意力却在后面。 她能感觉到江炽明显犹豫。 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冷夏猛然回头，抬眸，直愣愣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见她这样咄咄逼人，江炽愣了一瞬，进而心中生出欢喜。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现在不太想搭理我？” 冷夏：“……” 算了。 “先去医院吧。”她道。 冷夏用仅剩的四块钱，两人去坐了公交。 下车之后，双双对视。 冷夏有些后悔。 早知道，她就找周瑶多借点了。 “走吧，”冷夏声音虚虚的，“我的钱都得留着，我可没有多余的钱买吃的了，你要是饿了，你自己解决。” 身后的江炽没有回应。 冷夏这话说的自己心虚，江炽没回答，她又察觉是不是自己的话太重了。 于是偷偷往回看了一眼。 人不见了。 冷夏眨眼，顿住，看着身后的空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夏夏。” 冷夏猛的转头，眼前是江炽那张笑眯眯的脸。 “诺，刚买的，吃吧。” 软软的东西被塞到了冷夏手里，滚烫热乎。 烧麦的香气缕缕钻入她的鼻腔。 冷夏的肚子差点打鼓。 “你哪儿来的钱买烧麦啊？” “拿游戏机换的，”江炽得意洋洋，“走的时候揣的，以防不时之需。” 冷夏一噎：“一个游戏机，你就换四个烧麦啊？” “情急之下嘛，那小孩只有四个烧麦。” “你找小孩换的？”冷夏蹙眉，“几岁小孩？” “怎么可能？”江炽斩钉截铁，“十几岁小孩，初中生。” 冷夏：“……” 冷夏把烧麦揣进了口袋，“别说了，去交钱吧。” “那你先吃了啊，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冷夏充耳不闻，“几楼，你去哪儿交钱。” “5楼，第一个病房，交钱在六楼。” “那我先去找江婷，你去交钱。” “要不你等我吧？” 电梯里，冷夏抬头瞄他一眼：“你这样子不太适合见江婷不是你自己说的？” “哦。” 江炽悻悻的应了，差点忘了圆谎。 五楼到了，冷夏抬脚出电梯，径直走进第一个病房。 江婷一看到有人进来， 立马眼巴巴的看过去。 见到是冷夏，江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明显要哭，却还拼命憋着，小小的肩膀不停的颤抖。 她声音很小：“姐……” 江婷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猫，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的新衣都变成了旧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污渍。 冷夏捏捏她的脸，看了眼江晓，还没醒来。 “饿了吧？” 江婷憋着嘴，摇摇头。 冷夏掏出口袋里的烧麦，塞她手里：“吃吧。” “我不饿。” 江婷倔强的摸了把泪，双手把烧麦推到她身边，“我不饿，姐姐，你吃吧。” 冷夏拉了个凳子坐到江婷身边，捋了捋她额前乱糟糟碎发。 “我不饿，我已经吃过了，这个是你哥特意买给你的。” “那我哥呢？” “你哥去交钱了。” “她凑到钱了？” “凑到了，你不用担心。” “那我们家以后是不是要背好多债。” 冷夏垂眸，轻描淡写：“没关系，姐姐小时候也经常被债，你看，现在不也还清了，姐姐也活的好好的。” 她把烧麦袋子打开，送到她嘴边，“吃吧，再不吃就冷了。” 江婷看她一眼，见冷夏神色并没有异样，她才放心的咬了一口。 “自己拿着。”冷夏轻声道。 江婷拿着烧麦，大口大口的咬，明显饿坏了。 冷夏一下一下的捋着她的辫子，思绪渺远。 “头发乱成这样，我给你重新扎头好不好？” “我自己会扎头的，”江婷红了脸，十分要强，“就是这两天，忘了。” “没关系，你忘了我给你扎。” 江婷听完，有些犹豫，但还是侧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她。 心里隐隐有些渴望和期待。 妈妈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给她扎过头发了。 冷夏撸下她的发圈儿，把头发散开，用手指轻柔的捋顺。 江婷头发很柔顺稚嫩，属于小孩子特有的顺滑柔软。 “你哥又给你扎过头发吗？” “没有，我哥不会扎头发。” “你头发都是你自己扎的？” “都是我自己扎的，”江婷的话里带着自豪，“江晓的头发也是我扎的。” “那你真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自己扎头发，又一次梳头发梳生气了，我就拿剪刀把头发剪了。” 江婷惊愕，“你妈妈不帮你扎吗？” 冷夏扎辫子的动作慢了一瞬，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我妈不会给我扎头发。” 江婷微微垂眸，沉默的闭了嘴。 她能感觉到冷夏好像有些难过。 “姐姐。” “嗯？” “我现在十一岁，等我再长高点，等我十五岁，我给你扎头发。” 冷夏笑了：“好。” 她把江婷的话放在了心上，但没有当真。 扎个鞭子，冷夏用了十几分钟。 江婷的头都快僵硬了。 “姐姐，还没好吗？” 她问了好几次。 “快了。” 冷夏每次都是这样回答。 她扎的满头大汗。 好多年没有再扎这类小辫子，手生到可怕的地步。 “好了好了，套个发圈就好了。” 巨大的扎辫子工程，艰难收尾。 江婷头皮有些疼，可心里仍然隐隐含着期待。 期待厉害的冷夏姐姐，会把她的头发扎的怎样漂亮。 “好了。”冷夏信心十足，“走，带你去镜子里看看。” 一大一小，站在厕所镜子前，江婷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姐姐……”她幽怨，“你扎鞭子的手艺怎么这样啊？” 冷夏眨眨眼 ，拧着眉， 似乎在思考。 半晌，她煞有介事的：“不好看吗？” 江婷看着这歪七扭八的辫子，有些沮丧。 “以后还是我给你扎头发吧。” 没想到，无所不能的冷夏姐姐，居然不会扎头发。 江婷终于找到了冷夏的漏洞。 于是她暗下决心，要成为扎辫子大师。 冷夏依然沉浸在自我艺术里，仍不死心：“真的不好看吗？” 第38章想融入你 “确实不怎么好看。” 江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婷看着镜子里的身影，倒吸一口凉气：“哥你被人打了？” “没有，”江炽撒谎不打草稿，“晚上看不清，走路摔的。” 冷夏看着她：“钱交了？” “交了。” “医生怎么说。” “机器和药，不用换了，一直到痊愈出院。” 冷夏终于放心下来，江婷这几天压着的心终于轻松了些。 “医生说要多久出院？” 江炽摇头：“他们说不确定，说江晓醒了，恢复的不错，就可以出院。” “出院之后有什么注意的吗？” “恢复期保持情绪稳定，禁止大吵大闹。” 江婷立马低下头。 “对不起，哥。” 冷夏意外：“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江婷的情绪又低落下来：“要不是我拉着江晓玩儿，她也不会有事儿。” 江炽眼里染上心疼：“不关你的事儿，江晓先天有这个病，就算现在不发病，以后也会发，早发现早治疗。” 冷夏的目光落到身边这个矮矮的小人身上。 江婷低着脑袋，冷夏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好了，”冷夏轻轻掐着小孩的后脖颈，试图安慰，“你应该庆幸，还好你妹妹不是在外面倒下，否则可能救治都来不及。” 江婷听得心惊肉跳。 冷夏：…… 总觉得江婷的情绪还是不太对呢。 “哎……”她叹了口气。 安慰人这种事，她还是做不来。 越安慰人家越崩溃。 冷夏发觉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安静陪床。 所幸江晓恢复能力不错，两天就出了院。 两个刚成年人带着两个未成年人，回到了一贫如洗的家。 四人排排坐门口，一阵风吹叶落。 雅雀无声。 江婷：“哥，家里没菜了。” 江晓：“我饿了。” 江炽：“饿了先喝点水。” 冷夏：“……” “我家冰箱里还有点陈年旧菜，还有大米，你跟我一起去拿，凑合凑合先吃一顿，其他的再说。” “好，”江炽干脆的站起身，回头，“江婷江晓，回屋坐着，江婷你看着她，让她安安静静的呆着。” “嗯。”江婷一脸严肃，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从现在开始，江晓在她手里，决不能出任何事。 否则她万死难辞其咎！ 江婷目光坚定的看着江晓，江晓被姐姐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慌。 “姐?”江晓都快吓哭了，“你怎么了？” “江晓。” “啊？”孩子声音颤抖。 江婷偏了偏头，“回屋，安安静静坐着。” “哦。” 一向调皮的江晓意外的听话，转身就回了家。 她总觉得要是再不回家，江婷会变得很可怕。 * 冷夏从家里带回来的米面和菜，暂时解决了几人的吃喝问题。 现在，日常收入又成了难题。 这小商店一天挣个几十块，吃喝拉撒都费劲。 就别提给自己和她们交学费了。 江炽半夜愁的睡不着，又起来了。 冷夏也没睡，恰好听到隔壁房开门的声音。 带着一声令人心颤的声响。 门再次关上，外屋传来开锁的声音。 冷夏看了眼手脚并用趴在自己身上熟睡的江婷，轻手轻脚的把她摘了下去，开门，出去。 掀开帘子，看到江炽正在门外抽烟。 “你什么学的抽烟？” 江炽抬眸，眼里多了份沉重：“以前就会，只是不抽。” 他笑笑，“你不喜欢，我就不抽。” “给我一根。” 冷夏随手拿了本政治书，垫在了屁股底下。 两人并排坐在了门槛。 江炽看她的眼神带着疑惑：“你怎么会抽烟。” 冷夏笑笑：“不会，我可以学啊。” 江炽把烟放到了另一侧，沉默片刻：“你不适合干这些事。” “有什么不适合，我不光想抽烟，我还偷过东西呢。” 江炽的目光显得茫然：“你偷东西干嘛？” “偷钱吗？” “不是，”冷夏盯着他的脸，眼底带着兴奋的玩味，“你想想，你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呢？” 江炽真就认真思考起来。 冷夏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他脸上的淤青肿胀消退了不少，又显现出原本优越的眉骨和下颌。 模样没变，只是比以前多了份沉重，甚至沧桑。 冷夏莫名从他眼底品出了几分看破红尘的感觉。 她迅速移开眼,安慰自己。 大概是长得好看的人，忧郁起来都这样吧。 “还没想到吗？” 江炽摇头：“没有。” “咱们刚认识那会，你是不是丢过一个打火机，一盒烟？” 江炽顿住，眼珠轻轻转动，“好像……好像是有这回事儿。” “当时我也不怎么抽烟，身边的人抽，我就每天也都带着，顺带给自己招揽点生意，就没注意，还以为自己卖掉了。” 江炽笑着笑着，忽然愣了，“不对啊。” 他转头，“我那打火机和烟是你偷走的？” 冷夏偏了偏头，笑的蔫儿坏：“是我偷的。” “天哪……” 这简直颠覆了江炽的认知。 只知道她进可当学霸退可砍大爹，没想到她竟然上可抽香烟，下可偷东西。 江炽由衷感叹：“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他眼里明显带着崇拜和羡慕。 冷夏摇头：“这又不难。” “那你又不会抽烟，偷我东西干嘛？” “你还记得程庭野吗？” “我记得，”江炽点头，一脸不屑，“他不就是那个经常给你找事儿的那个，林淼走狗？” “我偷你东西，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借你的威风，谁知道他后来搞暗算，那些也没用上。” 江炽点头，若有所思：“我那时候在你眼里，肯定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把？” “是的，”冷夏不仅实话实说，还又补了一刀，“而且，我觉得咱们两个不可能会有交集，那时候我也不想和人产生任何情感联系。” “那你现在……”江炽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你现在也这样觉得吗？” “现在，我想抽烟。”冷夏笑的乖巧。 江炽很难把现在的她，和那个凶恶的冷夏联系到一起。 他更着迷了。 “烟我不能给你。” 很着迷，很江炽坚决不肯给她烟。 冷夏沮丧，“为什么？” “因为抽烟不好，戒烟很难，这些坏习惯，你不要去学。” “哼，”冷夏像个孩子，“那好吧。” “不睡觉，自己抽烟，又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她不高兴的嘀嘀咕咕。 江炽松了口：“我在想，要怎么赚钱。” “学费总要交的。” 冷夏也沉默了。 江炽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但却并没有戳穿。 “怎么了？”江炽刻意问了一嘴，“你怎么也不高兴了？” 冷夏眸光寥落：“你不高兴，我肯定也不高兴。” “没关系，其实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江炽的声音很轻，但冷夏觉得这句话有千斤重。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他问。 “秘密，先去睡觉。” 江炽把她拉起来，推进了房里。 “先睡吧，明天你该干什么干什么，该复习就去复习,不要为我分心。” 啪嗒，还不等她问，江炽就替他把门带上了。 冷夏只能先睡觉。 刚躺上床，江婷就像个自动小雷达，一下子粘了上来。 她很讨厌依赖人，也很讨厌被依赖的感觉。 冷夏叹了口气，回抱住江婷。 但谁让她现在，和江炽互相依赖了呢。 小孩热热的，小小的，像个小动物一样，依赖着冷夏。 小小的温热，就像小小的火光。 冷夏伴着这样的火光，不知不觉睡着。 第39章猜忌怀疑 第二天一早，冷夏刚起来，就发现桌上做了满满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而江炽却不见了。 桌上留了张字条。 【饭菜趁热吃，不用等我，我手机卖掉了，电话打不通，中午就回来。——江炽】 看到字条，冷夏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 原来手机是卖掉了。 经此一遭，冷夏忽然明白一件事情。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她所想的那样灾难。 也许，只是一次巧合，一次阴差阳错。 下次不能再这样想了，她告诫自己。 冷夏笑笑，收起字条，把江婷和江晓叫了起来。 吃饭刷完，做题，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冷夏跟江婷打了声招呼，转头就出了门。 她还是得找周瑶，借个一千五，开学用。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冷夏实在是没办法了。 咚咚咚。 冷夏笑的乖巧：“周瑶姐。” 周瑶挑眉， 眼神狐疑：“干什么？” 冷夏同手同脚走到柜台前，抬头看着周瑶，顿时感觉自己矮了好几寸。 周瑶放下手里的刻刀，双臂交叠。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了，“小朋友，这还没到期限，来找我干嘛呀？” 冷夏硬着头皮，艰难吐字：“姐姐再我想找你借钱，一千五，行吗？借条我可以重写。” “不行。”几乎没有思考，周瑶就拒绝了他。 冷夏脸上的红缓缓退去,松了口气。 周瑶拒绝了她，可她反而轻松些。 “那……姐姐你知道哪儿缺小工吗？” 周瑶摆摆手，“不知道。” “哦……”冷夏有些沮丧，“谢谢。” 她转身离开，周瑶看着她的背影，嘴比脑子快：“诶！” “嗯？”冷夏回头。 她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嘴，“江家那小子的事儿我听说了，你操心什么呀，你帮了他，所以你缺的学费，自然要他补回来。” “年纪那么小，就开始当圣母，不想活了？” 冷夏垂眸：“知道了，谢谢姐姐。” 她心事重重的走了，刚进家门，就看到胡同那头拐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炽！”冷夏看着他，问，“你干什么去了？” 江炽笑着：“我找到工作了。” 冷夏仰头，看了他几秒。 她忽然发觉江炽有些不对劲。 “找到工作，你居然能这么平静？”她问，“什么工作，工资多少？” “工作保密，但就是体力活。” 冷夏眼睛一亮：“赚的钱多？” “还可以，挺多的。” 冷夏眼睛更亮了：“那带我一个，我也想去。” 江炽蹙眉，坚定道：“我能去，你不能去。” “为什么呀？” “都说了是体力活，你不适合。” 冷夏不肯：“你不让我试试，你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你就是不合适，”江炽无比回避这个话题，“快开学了，你不要分心，好好复习，你不是想搞首都大学吗？” 气氛静默一瞬。 提起这个 ，冷夏心里就很不舒服。 “我能考上，但你现在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你又不让我帮你。” 她垂着脑袋，有些气闷。 江炽很早就下定了决心。 “你放心，”他说，“我一定会考上的。” “你等着。” 冷夏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厚笔记。 “这是我做题的时候写到的不会的题，上面要用到的知识点都有些，每个知识点我都拆分清楚了，你应该能看懂。” 江炽伸手接过，轻轻翻开。 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厚厚的笔记本，每一页，密密麻麻全是字。 他眼睫微颤，捧着笔记的手有些无措，心里仿佛是被某片羽毛轻轻扫了下。 连带着神魂都跟着那片羽毛飘走了。 “要是你实在来不及，你就看这本笔记，数学知识，基本三年的都有涵盖，看不懂的，你再来问我。” 江炽点头，努力牵起嘴角，“好，谢谢。” “不用谢，只要你能考得上大学。” 客厅陷入诡异的沉默。 冷夏有些别扭的开口，“那…我先回家了。” 江炽轻轻抬眸：“那你每天记得来我家吃饭。” 冷夏怔住，想起自己的确是身无分文了，连个馒头都买不起的那种。 “我知道了。” 她转身就走。 江炽悄悄跟了上去，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一片茫然的白里。 他沉默的捧着笔记，再雪地里站了一会，然后转身回房，关门。 手心的笔记带了点凉意。 江炽心跳扑通扑通。 他坐到了书桌上，翻开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仔细的看。 几乎每一题要用的知识点，不论大小，她都做了注解。 通俗易通，江炽很明显就看出来，这是她自己想的讲解方式。 一池暖融春水缓缓地，慢慢的，在江炽心里平铺开来。 越涨越高，几乎就要溢出来，涨到江炽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后。 他们的青年，壮年，中年，老年。 最好，他都在她的身侧，永远的追随。 炽热滚烫。 江炽忍不住眼眶湿润。 有些乐极生悲。 她对他越好，江炽越害怕失去。 他迅速抹了把泪，暗下决心，一定要和他考上同样的大学。 而且找工作这件事，一定不能被她知道。 江炽的目光恢复了平淡，把笔记压在了枕头下，开始做题。 * 一个礼拜的时间，很快过去。 江婷江晓去了学校，冷夏也成功开学。 钱是江炽交的，冷夏的生活费，江炽也不由分说一力承担。 她旁敲侧击的问过好几次，江炽愣是滴水不漏。 也从不主动跟冷夏提过他工作的事。 就好像这个话题是他们两之间的禁忌话题一样。 冷夏这几天越来越怀疑，江炽是不是背着她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年头总是在冷夏的脑袋里盘桓萦绕，挥之不去。 导致她都没睡好。 中午刚放学，她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一直到江炽把她摇醒。 “起来，吃饭了。” 冷夏睡眼朦胧的转头，看到那身熟悉的蓝色校服。 江炽把饭盒打开，递到她面前。 “今天食堂饭菜这么好？” “不是，”江炽点头，“我去外面买的。” “哦，多少钱？” “不贵，吃吧。” 冷夏见他不说，就也没再问。 江炽心无旁骛的吃饭。 冷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江炽吃饭，好像越来越快乐。 就像要去赶着做什么事儿一样。 “你很着急吗？” “嗯？”江炽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眨眨眼，小幅度摇头，“不着急。” “那你吃慢点。” “好。” 江炽吃饭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 冷夏尝试着又问：“你，这几天学习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懂的？” “没有。” “哦……”冷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你要是有不懂得，一定要来问我。” “你放心，我不会的，我肯定会来问你。” 冷夏没说话， 江炽吃饭的速度不知不觉的又快了起来。 他吃完就走了。 冷夏特意留了个心眼，在他离开之后，又过了十几分钟，迅速跑了七班。 她要看看，江炽到底在不在念书。 第40章瞒天过海 “你好同学。” 冷夏伸手拦住他。 同学有点不太好：“嫂……” 他赶紧捂住嘴。 冷夏疑惑：“你说什么？” “扫…扫地，”同学笑出苦瓜脸，“冷夏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想找你问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 “你们班江炽，每天都来学校吗？” “来啊，”同学脱口而出，“虽然我和他不太熟，但他每天都来学校，而且变得特别好学生。” 冷夏垂眸，沉思片刻，“江炽的座位在哪儿？” 男生给他指了指，“就那儿，最后一排，垃圾桶边上。” “哦。”冷夏点头。 看到桌上还有写了一半的题，高高摞起的书本，抽屉里还有几张没画完的画。 什么玩意儿，又在偷懒。 冷夏偷偷吐槽。 不过也的确是江炽的作风。 她终于心安，转身就走了。 男生深吸了口气，掏出手机就给江炽发信息。 【高啊！江哥，还好你早有准备，否则咱们就穿帮了！】 江：【？她来找我了？】 【嗯呐！给我吓够呛。】 江：【行，那就麻烦你和班上同学了。】 【放心吧，必须得！】 手机那头的江炽收了手机，心事重重。 “江炽？”一个成熟妩媚的声音从换衣间外传了过来。 江炽立马掀开帘子，从里面出去，“红姐，怎么了？” 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笑了，“这几天你很不错。” “谢谢红姐，”江炽点头，神情淡淡，“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女人指尖香烟簌簌抖落，“可以，就当做给你的奖励。” “我以后晚上能不能走早一点儿，最近我家里有点事儿，但我可以走下半夜那几场。” “行啊，”红姐答应的很爽快，“早点下班可以，但我这儿的假可不是白放的。” 她走上前， 伸手刚想抚上江炽的脸， 他很有分寸的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他讲话客气疏离：“当然，我知道，公事公办嘛，我不能开这个先例。”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按规矩办就好，谢谢红姐。” 红姐看着他刻意疏离的态度，笑了下， 也不再为难，踩着恨天高，摇曳生姿的走了，潇洒的留下一句话。 “那就按规矩办，不管你夜场来不来，底薪都扣一千。” 江炽拍了拍心口， 底薪扣一千， 虽然损失了钱，但好歹没失身。 他可不想一朝失算成失足少男。 老话说得好，一失足成千古恨。 江炽心有余悸的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又把衣服往后扯了扯，无济于事，结实的胸肌仍若隐若现。 “哎……”江炽苦恼，“这设计的都是什么衣服。” “江炽！” 门外传来一声吼，“磨叽什么呢？快上来啊！到你了！” “诶！”江炽抱着装备就跑，“来了！” * 下午的江炽，依然准时。 他放学总是要比别人快。 冷夏去七班找他，他人就已经不见了。 等冷夏再回到班级，发现他正在教室里等他。 “你真是买饭第一名，人家都还在排队，你就上楼了。”冷夏吐槽。 江炽笑嘻嘻的：“那当然，毕竟我身强体壮，个儿高腿长，那不是一般人。” “你得了吧，成绩最近怎么样？” “好得很！”江炽拍着胸脯，“不信这个月月考你看，我保证考到年级前五十。” “什么？”冷夏震惊。 江炽一脸臭屁。 “这进步也太慢了吧？”冷夏恨铁不成钢，“我以为你好歹也要交进前二十呢？” 江炽：“……” 他抬头望天花板，仿佛在思考人生。 “你这要求让我很命苦。” “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心里没点数吗？” 江炽信誓旦旦，“我知道，我现在虽然是五十名以内，但你相信我，三个月之内，我一定冲到前十名。” “行吧，”冷夏戳着碗里的饭，情绪不高，“你真的要努力学习，这一学期你都别画画了。” 江炽察觉了她的严肃。 冷夏心里难受，嘴上却不饶人：“反正我是不会为了你，降低我的大学标准的，我就是要考进首都。” “我知道。”江炽依然笑着，只是心里难以控制的有些沉闷。 “所以，”冷夏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有什么不会的，你一定要来问我，否则考不上…” 她把原话咽了下去，改口：“考不上咱两见面还得坐长途火车。” “我肯定会问你的，你放心，我没问你，就是没遇到什么难题。” “嗯……”冷夏稍稍放心。 “吃吧，来，多吃点肉，补充营养。” 江炽把碗里的肉夹给她。 冷夏看了看碗里的肉，又看了看他。 江炽愣住，后知后觉开口：“哦！我筷子还没吃，干净的，你放心。” “你的肉你自己吃。” 冷夏又给夹了回去。 “你吃。” 江炽把筷子按回她碗里，站到了她面前，靠着窗户，大口往嘴里扒饭，吃的很香。 抬头，看到他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吃饭的样子，猛然间想哭。 明明样子好看，可看到他吃饭，冷夏总觉得他好辛苦。 心疼的情绪难以自控的泛上来。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吃饭。 喉咙里的哽咽和酸涩，也一并被她咽了下去。 ……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着，晚上上完晚自习回家，冷夏还没出教室，就看到后门江炽的身影。 “夏夏！”他阳光明媚的朝他她挥了挥手。 冷夏一怔，赶紧低头收拾东西，小跑到他身边，仰头望他，“你怎么有空等我？你不是放了学就要去工作吗？” “哦，”江炽挠挠头，“工作时间调到下半夜了，所以，咱们每天放学都可以一起回家。” “下半夜？” 冷夏担忧，“你身体吃得消吗？” “吃的消啊，怎么吃不消，我现在这么年轻，不拼一把，那什么时候拼？七老八十拼？” 看到他这一如既往犯贱嘴贫的样子，冷夏心里轻松不少。 她狠狠往他胳膊上揪了一把！ “嗷！”江炽立马跳起来，摸着手臂龇牙咧嘴，“你属螃蟹的？” “赶紧回家，复习数学，然后睡觉。” “嗷。” “那你跟我一起复习。” “不要，我要回家复习。” “一起嘛~假如我有不会的呢~~” “那……一起吧。” “夏夏你真好。” “好你个头！” “哇塞，原来你喜欢我的头！” “滚！” 两人打打闹闹的跑远。 第41章学习讨债 江炽和冷夏刚到家，就发现江婷正在门口坐着。 “哥，姐。”江婷有些失魂落魄。 “你怎么坐这儿了?”冷夏迅速往屋里看了眼，“江晓呢？” “睡觉了。” 江炽：“那你怎么不去睡觉？” 江婷抬头看他，犹豫了会，憋出几个字：“睡不着。” “……”冷夏总觉得这小孩怪怪的，有点不对劲。 还不等他多问，江炽就拍着江婷的脑袋，把她拎去睡觉了。 她走进江炽的卧室，放下书包，心里犯嘀咕。 直到江炽走进来。 “你觉不觉得江婷像是有心事儿？” 江炽眨眨眼，顿住，摇头：“没觉得。” “这小孩就这样，估计是在那儿等累了。” 冷夏蹙眉，决定不跟他说了。 待会她得自己去问问。 “先做题吧。”她道。 “好。” 江炽喜欢和他在一起做题学习，有种前所未有的静谧和安宁。 仿佛生活的一切苦痛都不存在，前方等待他们的，都是美好的明天。 不做不知道，江炽做完题才发现，自己果然存在很多的知识漏洞。 冷夏自己的卷子基本空白，两个小时都在给他讲题。 一直到讲完最后的大题。 冷夏咕嘟咕嘟灌下半瓶水，疲惫感终于减轻不少。 难怪老师火气都那么大，冷夏心想。 这教人比自己学习要难多了，脑细胞简直死了一片。 可怜的脑细胞，可怜的江炽。 冷夏摇摇头，感慨，“你每天做题都做到哪里去了？给你讲的这些，你真的要时常复习， 要不然过段时间，你肯定又忘了。” 江炽心虚的碰了碰鼻子：“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忘记了。” “好了，”冷夏疲惫的拽着书包，“我先回家休息了，你也早点睡觉，十二点了，你好歹睡两个小时再去工作。” “好。” 江炽本还想送她回家，结果冷夏被他推了回去，“你赶紧去睡吧，我自己回家，没那么娇气，你别总把我当江婷江晓照顾行吗？” “好，”江炽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那你注意安全。” “好。” 冷夏应了声，头脑麻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洗漱。 洗到一半，她忽然总觉得心慌不安。 直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 心慌的难受，有个念头一直催促她洗快点洗快点。 冷夏飞速洗完，套上衣服就出门回了房间。 咚咚咚…… 一直在打鼓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 冷夏刚走，江炽的手机立马嗡嗡两声。 红姐来了电话。 他赶紧接通：“喂？红姐。” “过来一趟，今晚不用你上场，跟着你杨哥，去学学怎么催债。” “啊……”江炽为难，“当时不是说好了，我只比赛，其他的事儿不干的吗？” 红姐传来一声轻笑，“江炽，进了我小森街的门，可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一切得按我的规矩来。” “可我们当时不是说好的？红姐你怎么能反悔呢？”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 江炽沉默的和她对峙。 就听红姐笑了：“江炽，你之前我那赌场突然被警察查封，这事儿是谁揭发的，你不用我多说了吧？” 江炽攥紧了拳头，下意识咬紧了后槽牙，“你想怎么样？” 红姐依旧云淡风轻，“简单，我又不是要为难你，我只是想给你多找点儿事做，催债的钱比你的上赛场搏命轻松多了。” “那要是我不做呢？” “不做滚蛋。” 红姐干脆利落，高高在上。 江炽只是个随手就能被他碾死的蚂蚁。 “你信不信我去告发你？” “嗯，”红姐的话语带着鼓励，“好啊，去吧，去告发，然后你那小女朋友，还有你来两个妹妹，直接饿死就好了。” 江炽没说话，眼底一片沉郁。 他按捺着怒气，心口剧烈起伏。 红姐笑的肆意张扬，他孤注一掷的威胁，在她看来，就是轻飘飘的玩笑。 “年纪不大，气性不小，”红姐依旧很有耐心，“我不是要为难你，好好干，别辜负我的培养，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不等江炽开口，手机嘟的一声，红姐挂了电话。 她笃定他没有后路了。 江炽肩膀紧绷，在原地站了片刻，狠狠心，换下校服，关门，骑上车走了。 半夜路上没人，也没什么车，江炽自行车蹬的飞快，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怎么才来？” 负责收债的楚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还是个毛头小子。” 江炽没说话。 几人里传来一声嗤笑：“什么猫猫狗狗能进来了。” “行了！”楚歌蹙眉，制止了那道声音，转头看向他，“既然是老大亲自开口，那你待会就跟着我们，不会，就在一旁学，一旁看。” “嗯。” “抄家伙，走吧。” 江炽怀里揣了把美工刀，走在楚歌身边。 楚歌时不时就要偏头看他，然后更不满的对瞪他一眼。 江炽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过了会，楚歌实在是忍不了，“你！” 江炽偏头，挑眉：“嗯？” “后边儿去。” “为什么？” “你个儿太高了，挡着后边儿人视线。” 江炽垂眸看着他，点头，“行吧。” 然后默不作声的去了后方，不急不慢的在后头缀着。 几人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平常的小混混。 唯独后面那个，气质出尘格格不入。 身边的小黄毛好奇，伸出胳膊拐了拐他，“诶？你多大？” “20。” “比我还小？” 小黄毛惊叹，“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念书吗？你怎么也跟我们混一块了？” “缺钱。”江炽面无表情，三白眼缓缓显露。 和平时的阳光随和截然不同，倒是和冷夏有些相像，凶神恶煞。 “哦……”小黄毛又把他上下扫了眼，眉头一皱，严格指出了就业方向，“你这细皮嫩肉的，不适合干这些，你适合去卖，大卖特卖，许多富婆喜欢你这款的。” 江炽的脸色越发阴沉了：“行了，问你个事儿。” “嗯？” “你们干这个，平时都怎么办的？打人？杀人？还是砸东西？” “啧，”黄毛一脸不应该，“不能这么算，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只是来催债的，肯定先恐吓，在打砸，对吧，俗话说得好，先礼后兵，欠钱的也都是些不法老赖，干的事儿见不得光，他们也不敢报警。” “哦……”江炽心中了然，“那会有杀人的情况吗？” “这不能！”黄毛摆手，“哪儿能干这！” “好，谢谢。” 黄毛乐了：“不谢不谢，你还谢谢，人真好。” 江炽：“……” 不用打人，不用杀人，只需要恐吓，这不是专业对口了么…… 按理说，江炽会轻松不少。 但他现在却觉得有点大事不妙。 一群人直接停在李子巷，冷夏家楼下。 江炽神色越发凝重。 他问：“这里有人欠钱了？” “不光欠了，还倾家荡产了。” “走！” 第42章讨债冷夏 冷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跳的很快。 总觉得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后背隐隐急出了一层汗渍。 无奈，她只能下床，打算去顶楼待会，吹吹风， 平静下。 刚打开房门，就听到楼梯道一阵闹哄哄的脚步声。 冷夏微微蹙眉，戒备的看着外面，下意识用心去听。 果不其然，那群人朝着三楼走廊的方向来了。 “这家？” “不是，前面那家。” “这个？” “啊对。” 最终，一群人停在了冷夏家门口。 她迅速跑进卧室，从角落拎出斧子，扒在卧室门边，死死的看着门口。 浑身细胞都进入了战斗状态。 “踹！” 砰！ 大门彻底塌了。 冷夏抬眸，一半的身体都藏进卧室，连带着手里的斧头。 “你们是什么人？” 她扫了一眼，大概十来个男人，打头的孔武有力，不是她能硬拼的。 那就只好拼命了。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不怕我报警吗？” “小姑娘，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要报警，可以，但这房子房产证，现在在我手上。” 冷夏蹙眉，心里一跳：“我家房产证，怎么会在你手里，这房子是我妈真金白银买的！” 说道最后，冷夏怔住，瞳孔骤缩。 是啊，妈妈买的，她早就把房子给了赵邦国。 冷夏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身体冰冷麻木到了极点。 “是不是一个叫赵邦国的男人把房本给你的？” “不知道，”男人摇头，讲话还算和气，“每天来借钱抵押的人那么多，我们哪儿记得清，但这个抵押房子的人，虽然名字记不清，但是样子还记得。” “瘦瘦的，不高 ，头发乱糟糟，黑漆漆的，跟我提过一嘴，说他打算去境外。” 冷夏脸上的血色终于褪去，目光沉了下来。 “我就知道是他。”她喃喃。 “小姑娘，那你既然知道了，也是你家里人抵押的，那就尽快搬出去，我们也不想跟你动手打砸什么的，明白吧？” “明白。” 冷夏没了办法，咚的一声，她扔下了手里的斧头。 “你们等一等，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行，去吧。” 领头的难得耐心，坐在沙发上等。 冷夏关上卧室门，把架子上的衣服都揉作一团塞进了包里。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毫无预兆。 她没想到赵邦国居然能把房本留给那些放贷的。 临走前给她五千块钱，冷夏还真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对自己有所愧疚。 没想到，这人走了还给自己惹些麻烦！ 冷夏倔强的抹了把泪， 愤愤的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祈祷，祈祷赵邦国一定要死在境外才好。 再也不要回来。 她把卧室里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至于客厅，都是不属于她的区域，不属于她的东西。 冷夏没什么可留恋的。 “好了，”她背上背着包，手里拎着行李袋，站在了门口。 小小的身躯，驮着大大的东西，看起来悲惨又滑稽。 楚歌看了她一眼，扬了扬下巴，“行了，收拾好了那就走吧，该去哪儿去哪儿，这个地儿，你以后不能回了，明白了吧？” “我知道。” 冷夏拎着大包小包，掌心还不忘攥着那把斧头，大包小包的走了出去，气势汹汹的。 “麻烦让让。” 几个混小子下意识的自觉让道，屏住了呼吸，目送着冷夏离开，下楼。 江炽静悄悄的从楼道里下来，进屋，招呼了楚歌一声，“谢谢哥，你的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不用你记，人家本来就是个小姑娘，我们还能拿她怎么样？说清楚了就得了，真动手，回头传出个欺负小孩的名声，回头我还怎么混？” 江炽点头：“您说的是。” “是哈，一个小姑娘，的确怪可怜的，哎哟楚哥，要不咱还是凑点钱留点东西给他吧？通融通融？” 江炽看着黄毛，眼珠子一转，也等着楚歌开口。 “不行！”楚歌大手一挥，干脆拒绝，“我们是来收债的，不是来搞慈善的，还救人？救的过来吗你！你要是想救，出了这个门往左走十几公里有个和尚庙，你去出你的家，没人拦着你。” 黄毛拍拍嘴，立刻躲到了江炽身后。 江炽知道这个法子行不通，索性放弃了。 “行，楚歌，我先去看看他，到时候如果红姐问起，你如实上报就好，责任我来担。” 说完，不等楚歌反驳，他转身就跑了。 楚歌：“……” “没出息的小子，白瞎那么大个儿了！” 楚歌恨铁不成钢。 …… 冷夏带着一身的行李，忽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去江炽家住下，她开不了口。 江炽本来就已经负担了她的生活费还有学费。 她没脸再让他负担起自己的住宿，用水，用电。 想到这里，冷夏忽然没了力气，走也走不动了。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人家门槛上，先歇会再说。 四月草长莺飞，小城的空气仍带着些刺骨的凉意。 经历过刚才的事情，冷夏浑身的燥热被冷风一吹，立马出了层薄汗。 冰凉凉的。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抱紧了双臂。 “夏夏。” 冷夏一激灵，迅速回头看。 发现江炽正在站在她身后。 “你……”她对自己现在这副狼狈模样，感到不好意思。 冷夏微微蹙眉：“你不是去工作了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 “赵邦国买了房子，你没地方了住了，不是吗？” “嗯。”冷夏声音闷闷的，情绪不高。 “跟我回去吧，不早了，”江炽有些沉重，“先回去睡觉，明天还得去学校念书。” “对不起，”冷夏无能为力，懊恼极了，“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瞎说什么，你又不是麻烦。” 江炽言语轻柔，伸手接过行李袋，卸下她背上的书包。 “走。” 冷夏抬脚跟在他身边，抬头，眼前人肩膀宽阔，笑容依然轻快。 像是永远活力四射的太阳，不会倒下的青山。 第43章许愿未来 江炽刚打开家门，发现屋里的灯还亮着。 江婷还没睡。 “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几点了不知道？”江炽看她还坐在沙发，忍不住心里起火。 尤其这江婷向来乖巧，虽然有点鬼机灵，但却从来不让他操心。 江婷双腿并拢，坐在沙发，显得有些拘谨。 冷夏打眼一看，就觉得这小孩越来越不对劲。 “江婷？”冷夏捏捏她的脸，“你怎么了？怎么还不睡。” 她摇头，强忍情绪：“我没事儿，姐。” 冷夏：“……”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冷夏一眼就能看出来。 问她又迟迟不说话。 “江炽？” “啊？”一旁的江炽也是焦头烂额，拿着手机跟人发消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两人再说些什么。 “怎么了？”他下意识的掩住手机。 “我说我先带江婷进房间了。” “好，你先去。” 江炽看着两人进了房间，赶紧掏出手机，打通红姐电话，一溜烟出了门。 …… 冷夏把江婷带到了江炽的房间，关上房门。 “好了，现在没人了，江婷，”冷夏蹲下，平视着她，“你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吗？” 江婷低着头，不说话，像是心里在纠结。 冷夏捏了捏她的肩膀，“说嘛，没关系的，你跟我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你解决呢？你不能跟你哥说，那你可以跟我说，对吗？” 江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了口气。 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姐姐，我可能要死了。” 冷夏疑惑：“要死了？” 江婷眼泪啪嗒就滚了下来。 “不哭不哭了，”冷夏伸手抱住她，“你怎么知道你要死了？到底怎么了，谁跟你说的？” 江婷悲伤的嚎啕大哭，一抽一抽的：“我流血了！” 冷夏愣住，随即恍然，把她从自己怀里摘出来，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上厕所的地方流血了？” 江婷哭的泪眼婆娑：“你怎么知道？” 冷夏无奈的抿唇，差点笑了。 “放心吧，你不会死。”冷夏拿纸巾抹干她脸上的泪水，“你这是正常的，姐姐也会流血。” 江婷立马停止了哭泣，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啊，不光是姐姐，巷子头卖皮筋儿的周瑶姨姨，还有好多姐姐姨姨都会流血。” 江婷眼里立刻染上悲悯：“那我们也太可怜了。” 冷夏：“……” 她又拉着小孩，给她讲了半个小时的月经知识。 讲完之后，冷夏咕嘟咕嘟喝了一瓶水。 这小孩求知欲可真够旺盛的，知道自己不会死了，立马又活蹦乱跳，充满了新奇。 跟之前蔫答答的样子判若两人。 “好了，那你先去厕所等我，我教你怎么用大女孩专属用品。” 冷夏拉着江婷，两人刚出门，就发现客厅空无一人。 “我哥呢?” “你哥工作去了。” “哦。”江婷接受能力极强，问都没再问，转身去了厕所。 冷夏拿了片夜用卫生巾，进了厕所，教她怎么用。 江婷看眼就会了。 “哇，赶紧怪怪的。”她笑眯眯的吐槽。 “那是好感觉还是坏感觉？” 江婷想了下：“不知道，但是我班上女同学肯定都没有，我没看到过他们用这个。” “没关系，”冷夏拉了拉她的小辫子，“个人身体素质不同，大家都会慢慢长大的。” “哦……”江婷听得半懂不懂，但大概理解了整体意思。 “行了，你该去睡觉了，明天记得努力学习。” “好的姐姐。” 江婷进门，留了个小缝，“姐姐？” 她笑眯眯的，眼里透着天生的狡黠，“晚安。” 冷夏眼睛亮亮的，也学着她的样子，“晚安。” 啪嗒，门关上。 一切重回安静。 冷夏的心这才慢悠悠的转回到了自己身上。 先前那股憋闷烦躁，神奇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平静。 躺在江炽的卧室，鸠占鹊巢的冷夏，很快就睡着。 * 时间过的总是很快。 两个月一晃而过。 江炽一如既往，白天夜晚混着干，总是在冷夏放学前半小时，换好校服，买好饭，然后假装刚刚放学的样子，和她一起吃饭，放学。 冷夏没再起一点疑心，再次投身到题海中去。 每次做题，都不忘做个错题本，把所有的知识点写好，在交给江炽，逼迫他学习。 所幸江炽也不负众望，最后一次联考，考了年级前十，七班第一，整个班级就差放鞭炮庆祝，连七班班主任，那个总是愁眉苦脸的老头，这回也是一反常态的开了笑脸。 年级第一依然是冷夏，毫无悬念，冷夏本人也毫无波澜。 是年级第一，稀松平常，不是年级第一，那才叫见鬼。 她对自己的实力总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是她对抗命运，对抗出身，是她走向未来唯一的资本。 日子迅速又漫长。 冷夏每天都在熬，丝毫不敢懈怠的刷题，做试卷。 任何事都不能再影响到她。 期间，李念来找了她几次，冷言冷语的讽刺，败坏江炽的名声。 冷夏一开始没理她。 后来情形愈演愈烈， 冷夏忍无可忍，把她套麻袋打了一顿，拎着刀追了她一路。 从此再也没见到过这疯女孩。 冷夏得以再次安静学习。 临近高考，她搞了块黑板放在客厅，显眼的位置，每天都在倒计时。 黑板上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 从两位数变成了个位数。 家里的学习氛围越发浓郁。 冷夏和江炽两人相约掏出卷子的同时， 那两个小的也很自觉的拿起作业做题，一向顽皮的江晓也收了心，像是受到了某种号召，学的平心静气。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距离高考，还有七天。 江炽特意在家组织了一场吃喝大会。 桌上做了一桌的美食。 香味飘的王小胖家都闻的见。 小胖子鬼鬼祟祟的蹲在了他家门口，往里张望。 冷夏一秒注意到他。 王小胖笑的腼腆。 “你怎么来了？”冷夏朝他招招手。 “我闻到菜香了，嘿嘿。” “来的正好，留下吃饭。” “真的吗？”王小胖嘴上询问，身体却诚实的爬上了椅子。 江晓吐槽：“小胖子，你真是属狗的！鼻子真灵！” “嘿嘿。”王小胖不生气，只是傻笑。 冷夏跟王姨打了声招呼，王姨不好意思的塞给她三轴玉米，就这样，王小胖顺利留下吃饭。 “来！各位，咱们举杯同庆，希望未来都能考个不错的成绩！” 江晓先干为敬：“祝哥金榜题名。” 江婷举杯：“祝哥哥姐姐都能考上一个学校！” 冷夏举起酒杯：“那就祝江婷，小升初顺利。” “干杯！” 五杯小果汁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望。 第44章奔赴未来 距离高考还有六个小时。 红姐破天荒的愿意给江炽放一天假。 隔壁江婷江晓冷夏三人也已经睡着。 江炽偷偷摸摸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总睡不踏实。 索性把抽屉里的拿出来数。 他早早的都算好了，只需要还了这最后一笔两万块，他欠的11万，算是彻底还清了。 还剩下小四万，拿出两万出来给冷夏和他交大学学费，给江婷江晓办转学入学，应该绰绰有余，还剩下两万，留着租房，生活。 到时候，就可以在大城市开启新的生活了。 江炽数完钱，心里踏实，很快就睡着。 …… 凌晨六点，冷夏把他给拉了起来。 “江炽！起来啦，起早点多复习一会，快点！” 江炽睡的昏天黑地的难醒。 冷夏见状，就让江婷江晓两人闹他。 两小孩在他耳边叽叽呱呱故意大声说话。 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很吵。 江炽忍不住捂住耳朵哀嚎：“你们两到底是谁一头的啊……” “哥，”江婷语重心长，“今天你高考，快起来吧，姐姐说多复习一刻，就多一分的把握。” 江炽无奈睁眼，起身，下床。 冷夏早已穿戴完毕，浑身上下整整齐齐，宽大的校服像个大竹筒一样挂在冷夏身上，下摆一晃一晃，一圈都是空荡荡的。 江炽忍不住想笑，“你穿的好正式啊。” “废话，”冷夏把校服扔给他，“咱们穿好校服，求文昌仙君保佑，校服校服，代表学生，仙君好认。” 江炽摇头感叹：“你学习这么好也迷信啊 ？” 冷夏仰头，看天，煞有介事：“哪里是迷信，我是没办法了。” “这校服丑死了，你还把领口扣子扣起来。” 冷夏没搭理他，回头，见江炽已经洗漱穿戴好。 深蓝色校服，扣子扣到最上面，卡住脖子，再往上，就是突出的喉结。 冷夏不着痕迹的移开眼：“走吧。” “等会！”江炽一个箭步冲出去，在王姨摊前站定。 “王姨，四个包子四个饺子。” “小江夏夏，今天起这么早？” 冷夏微微一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江炽说话跟机关枪似的：“是啊，今儿不是高考吗，我和夏夏两人去学校提前复习。” 王姨惊讶：“今天高考？哎哟那你们可得好好考。” 说着她又去蒸笼里拿了四个煎包，细心的装进袋子里。 “来夏夏，你的，牛奶也拿着，早上多吃点，考试有力气。” “江炽，你的。”王姨把袋子往他跟前一放。 江炽傻眼。 冷夏尴尬道：“王姨，我们四个包子四个饺子就行了。” ”拿着，不用你们付钱，赶紧去学校！” 江炽和冷夏面面相觑。 “这不太好，”江炽不肯，数了一下这一共多少钱， “一共十一块，我钱给你放这儿了。” 王姨骂骂咧咧：“你这孩子回回都这样，我看着你长大的，吃几顿早餐王姨还能计较你的钱？收了！” 王姨这回坚决不收，拿着钱风风火火的闯进江炽家，把钱放在了店门口柜台上。 “行了，走吧，”王姨朝他们摆摆手，一脸的着急上火，“你两别杵这儿了，赶紧去学校，吃完考试，考试上点心，高考，人生分水岭，那不是闹着玩儿的。” 见她这样江炽，江炽也不好在推拒。 “谢谢王姨。” “谢谢王姨。”冷夏跟在后面应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并排走了。 冷夏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早餐， 心里像是层裹了糖蜜的面包，又软又甜。 “王姨太客气了，对我们也太好了。” “她就是人很好，小时候我妈不管我们，都是王姨收留我们在他家过夜。” “哎……”冷夏垂头，感慨，“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王姨对她儿子就能那么好。” “害，”江炽狠狠咬了口包子，“其实大部分父母都是疼孩子的，只不过咱们比较倒霉，成了那一小部分。” 冷夏点头：“嗯，你说得对，咱们运气不好，但我是学霸，你是艺术家，咱两都是天赋异禀。” 江炽一愣，目光温柔的落到她身上。 冷夏一副骄傲模样，充满了少年热血。 江炽目光亮晶晶的，静静的听着她的豪言壮语。 他喜欢她这样的慷慨激昂，就好像什么也打不倒她。 冷夏，充满了力量和斗志的冷夏。 江炽觉得自己的未来又被她添了把柴。 更旺了。 恰好两人被分到了相邻的学校，只不过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 但这也足以令两人兴奋。 “缘分，妙不可言。”江炽忍不住感叹一句。 他撑着胳膊，看着隔壁学校，顿时神清气爽。 “冷夏啊冷夏，赐予我伟大的考试力量吧！” 两人斗志满满的坐上了考场。 ……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铃打响，冷夏心里下意识咯噔一下，巨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对于这张语文试卷，很有信心。 这次不止是正常发挥，是超常发挥。 一张试卷做的如鱼得水，信手拈来，写到作文的时候，冷夏划拉一声翻卷。 抬头看，其他人还在奋笔疾书写前面的。 这次的作文，恰好被冷夏押中，论题和她想的相差无几。 至此，高考首战告捷。 她迅速收卷，交好，抄起书包，脚步匆忙的往楼下跑。 少年神采飞扬，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江炽的身影。 冷夏迅速跑过去。 “嘿！”她拍了拍他的肩，“这儿呢！” 江炽拉了一把她的胳膊，“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特别好。”冷夏第一次喜形于色，她仰头，“你呢？你怎么样？” “我感觉也很好，超常发挥。” “咱两一样诶！”冷夏更高兴了。 江炽点头：“下午还有数学，不能掉以轻心。” “那是，所以你要加油。” 江炽深吸了口气：“好！加油！” 顶着巨大的压力，也迎着巨大的希望。 两人刚出校门，就被挤挤攘攘的人群堵了道。 全都是来校门口等候的家长。 “我的天，好多人。”冷夏揪着江炽的袖子，巴不得赶紧逃离这人山人海。 刚挤出去，就看到树荫下站了个女人，很明艳。 是周瑶。 她朝冷夏扬了扬下巴，表示看到他们了。 冷夏眼前一亮，惊奇的跑过去：“周瑶姐，你怎么在这儿？” 周瑶把两小花环扔他两头上，又往两人怀里一人塞了一叠厚厚的红包。 “看你们孤苦伶仃的，来接你们放学，给自己积点阴德。” 冷夏扶正头上的花环，有些腼腆，“谢谢你。” “甭谢，考的怎么样？” 冷夏：“感觉很行。” 江炽：“目前还不错，谢姐姐关心。” “嗯，”周瑶神情淡淡的点头，捞着冷夏的肩膀，“姐跟你说啊，高考是通天梯没错，但要是考差了，也不要要死要活，听到没，除了高考，想过上好日子的法子多了去。” “只要你有脑子，到哪里都能吃得开，明白没？” 冷夏觉得她这话有些丧气，”姐，你能不咒我吗？” 周瑶垂眸，睨了她一眼，”行，你就当我放屁。” 第45章干票大的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冷夏搂着她的腰，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年长，又总是嘴硬心软默默关照自己的女人，语气里不由自主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她知道怎样哄她高兴。 江炽越看越不对劲，这周瑶总是让她想起来林淼。 好不容易走了个林淼，现在又来了个周瑶。 江炽气闷，恨不得现在开启大学生活。 冷夏对他的情绪浑然不觉，依然笑嘻嘻的，“姐姐，等我考中了，赚钱了，我给你买好多你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哼，”周瑶轻哼一声，“上完大学四年，你还得考研考博，再到工作，少说也得二十五六了，六七年过去，哪里还能记得我。” “哎呀你说什么呢，”冷夏不乐意听这话，“我就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嘛？” 周瑶没什么表情，”差不多吧，小屁孩嘛，都一个样。” 冷夏总觉得不太对，“姐，你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啊？” “没有。” 周瑶一口否定，转头看向她两，最后目光落在了江炽身上。 “你小子，以后对夏夏做出的承诺，就要兑现，要对她好，知不知道？” 江炽一愣，“啊？肯定的，我知道。” 冷夏没说话，笑眯眯的偷偷看了江炽一眼，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行了，”周瑶轻而易举就把话题岔开了，“回你家吃饭吧，刚好我也饿了，让江炽弄两菜。” 江炽一听，嘴角抽了抽：“周瑶姐，你不会就是为了来蹭饭的吧？” “蹭饭咋了？”周瑶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不让蹭？” “让让让。”冷夏感受着口袋里沉甸甸的红包，笑的眼睛都弯了，“姐姐你别听他的，他不知好歹。” 周瑶受用的点点头。 冷夏转头瞪向江炽，“你可不能这么不知好歹，周瑶姐姐平时对咱们多好。” “是吧？周瑶姐？”冷夏扭头朝周瑶眨眨眼，一副软萌的模样。 周瑶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炽看着她这骤变的态度，一脸的委屈巴巴：“天哪，夏夏，你让我感到陌生。” “那你可以尝试着多了解她一下。” 周瑶冷不丁开口。 江炽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周瑶的目光很认真，甚至还带了点警告的意思。 江炽一头雾水的移开眼，缀在两人身后，回家，吃饭。 …… 一天的时间，江炽度日如年，一直到下午下课打响，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还没出校门，冷夏就拉着他对答案。 两人从选择题对到填空题，从填空题对到最后大题。 除了一个选择，一个填空结果不同之外，所得结果相差无几。 “你真的和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居然真的把成绩给搞上来了。” “还没结果呢，”江炽忧患，“明天还有英语，地理，历史，政治。” “说的也是，”冷夏也稳了稳心态，“成绩还得又一阵出来，明天还要考一天。” 江炽显得有些疲惫，冷夏给他打了一路的鸡血。 直到吃完晚饭，江炽的精神恢复了，冷夏又有些累了。 晚上九点多她就睡了。 江炽一寻思，睡不着， 心里又惦记着抽屉里的钱，总觉得不够多，总怕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到时候又像之前一样，奔走无门。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最后决定去红姐那走一趟。 反正要举家搬迁了，再赚他一票，反正打架他擅长，这些天就没输过，淌来的钱，不赚白不赚。 他起身迅速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到了酒吧，江炽轻车熟路的绕到了到了地下，登记排名，换好服装之后，他又打算去找负责人打声招呼。 咚咚咚。 门里没声。 江炽又敲了三声。 “进。”冷冽的女声从门内传来。 江炽心里一惊。 红姐？今天她也在？ “进。”红姐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 江炽拧住把手，开门进去。 “红姐，斌哥不在？” 段凛红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抬眸：“你找他有事儿？” “嗯，既然斌哥不在，那我就跟您说了，我想调剂下场次，自由赛，下半夜回去休息，麻烦您帮我安排下。” “行啊，没问题。” 段凛红一口答应，但这回江炽并没有先高兴，而是静静等着她的但是。 段凛红见他还跟个柱子似的杵这儿，忍不住笑了：“还不走，你在等什么？” “哦，”江炽垂眸，眼珠子一转，笑了，“没什么，谢谢红姐。” “不客气，你这样年轻，你有你的大好前途，我怎么会忍心耽误你。” 江炽点头笑笑，转身出去了。 既然段凛红说扣钱的事儿，那他也没有再主动提。 他本来就打算把这几天干完，成绩一出来，他就举家跑路，赚钱，嫌少不嫌多。 江炽在候场室热身，听着场内的广播不断喊叫播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可能是即将要离家远行，去到一个陌生城市安家，所以有些不习惯。 江炽条理清晰的安慰自己。 “江炽？状态不错，不是听说你这几天高考吗？” 江炽回头，看到是赵斌，戒心放了下来，“是啊赵哥。” “考的怎么样？” 江炽笑笑，点头：“就那样，找个大学，以后找工作简历不难看。” “是这个道理，现在干什么都要文凭。”赵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随手递了瓶水给他，“现在，国家大学生越来越多，大专三本都不值钱，二本一本名校毕业的有点用，当学生也难。” “是的 ，”江炽接过矿泉水，边聊边拧开喝了口，“对了赵哥，我记得你家也有个小孩儿吧，上高一？” 赵斌笑笑：“初中，初二。” “哦。” “行了，好好干，我走了。” 赵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办公室。 休息室开了空调，江炽依然感觉口干舌燥，忍不住拧开盖子咕嘟嘟又猛灌了一整瓶水，抹了把汗，把水瓶扔进了垃圾桶。 “22号！江炽！” 听到叫场，江炽赶紧小跑着上去了。 人群一阵欢呼。 在擂台上打拼了几个月，凭着从无败绩的口碑， 江炽打到了擂台第一。 看到他，押他，意味着赚翻。 久而久之，江炽的脸，几乎就成了擂台观众的兴奋剂。 “接下来出场的是擂场12期小将！江炽！对战历届擂场拳王塞京！” 江炽看着眼前这个高大黝黑的对手，在心里默默制定战略。 看样子是硬茬，硬拼恐怕不敌。 江炽缓缓移动脚步，目光死死的盯着塞京。 塞京目光挑衅，对他比了个蔑视动作，江炽置之不理。 似乎是这样的态度惹恼了塞京，江炽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敌意愈发浓厚。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塞京猛然发难。 第46章前程似锦 江炽下意识伸手格挡。 只听见一声闷响，江炽稳稳后退了两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眩晕。 江炽心里一提，放手，抬眸，试图看清对手的样子。 看不清？江炽有些急了。 他拼命眨眼，可却眼前却始终像是被蒙了一层薄雾，拨不开，化不掉。 这样下去不仅赢不了比赛，很可能还会影响白天的考试。 江炽迅速摇晃着脑袋，眨眼，试图用意志力战胜身体的不适。 但在塞京接二连三的攻击之后，江炽的意识终于土崩瓦解。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仅仅剩下耳边极致的嗡鸣声。 像是心脏骤停时，机器发出的警报，十分刺耳。 咚的一声，江炽栽倒在地上。 场外来了两个人，把江炽给拖了出去。 擂台上塞京在欢呼，观众台却是一片唉声叹气，幸灾乐祸。 …… 冷夏醒来的时候，江炽就已经不见了。 没有留下字条，电话也还在家。 “王姨？您看到江炽了吗？” 王姨百忙之中抽空望对面看了一眼，“哦，夏夏啊，我没看到江炽，他不是天天和你一起吗？” 冷夏心里不安，声音低沉了不少：“是啊，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他。” 王姨柔声宽慰：“你别担心，江炽这孩子做事儿稳当，指定是先去学校复习了。” 冷夏没说话，她倒是希望是这样。 就在她心神不宁准备去他工作的花店找他的时候，门口忽然来了个胖子，模样憨厚，年纪不大，大概十几岁。 他停下了江炽家门口，探头探脑的。 “你找谁？”冷夏从柜台处站起来，看着门口的胖子。 “哦，姐姐，你是冷夏姐姐是吧？” 冷夏点头：“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江哥让我来的，他说他先去学校复习考试了，这几天下了课就得去店里干活，让你不用等他。” “他为什么不回来？” 小胖子一脸为难，“冷夏姐，这个江哥也没跟我多说，就是说他最近店里有点事儿，让你别等他，中午他也得考完就去店里，忙完这几天再回来，具体我是真不知道。” “行吧。” 冷夏见状，也不再为难他。 “算了，”她明显有些失落，“我知道了，你走吧。” 话还没落地， 小胖子扭头就溜了。 冷夏依旧神情淡淡， 进屋跟江婷打了声招呼，背着书包赶紧跑了。 七点半，还有半个小时考试就要开始了。 冷夏顶着骄阳一路狂奔，一直到学校门口，她才终于刹住脚步，平复呼吸，四平八稳的走进校园。 进教室时，大半的学生都已经就坐。 冷夏没有看单词，而是坐在座位上，调整了一下心情，让自己尽量平静。 靠前十几分钟，复习基本没什么实际用处，主要起到一个心里层面的作用。 但现在，冷夏心里始终牵挂着江炽，愣是静不下来。 于是他玩了十几分钟的直尺和橡皮。 直到上课铃响起，冷夏如梦方醒的抬头，三魂七魄终于归位。 眼神聚焦到老师手里的卷子上。 看着她撕开封条，把那一叠白白的柔韧的卷子拿出来，摊平到桌上。 冷夏深吸了口气，心终于定了下来。 卷子到手，熟悉的墨香味在鼻尖蔓延开。 她重新找回了掌控感 ，低眉垂眸，逐一阅读听力题，很快就陷入了题海。 …… 江炽做了个前所未有的美梦。 他梦到自己成了画坛最年轻的知名艺术家。 冷夏最终也长成了她梦寐以求的样子。 一个独立，清醒，拥有雷霆手段的女强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强人，接受了他的求婚。 江炽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完整，甚至完美的家庭。 好梦不愿醒。 一切清晰而真实。 墙角画了一半的画，艳阳高照的天空，桌上剩了一半的水，还有……窝在沙发上，戴着眼镜敲电脑的冷夏。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冷夏倏然抬眼，朝他看过去，眼里带着笑意：”你看着我做什么。” 江炽没说话。 冷夏疑惑：“傻了？” 见对方还没有动静，冷夏索性扔下电脑，走到他身边，伸手环绕住他的脖子。 “你是对我有意见吗？”冷夏昂着头，语气挑衅又调皮。 “你长大原来长这样。” 江炽喃喃。 冷夏耳朵尖，一下子听见了。 “那不好看吗？” 江炽点头：“好看，很好看。” 冷夏笑了，斗志昂扬的拉着他，“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冷夏的声音越来越渺远，直至消失。 江炽的意识陷入一片漆黑。 他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可遗漏了什么呢？ 江炽拼命睁眼，想找冷夏问一问。 “！” 一瞬间，灯光拼命刺进他的眼里。 白花花的天花板。 没有温馨的装修，没有画板，没有沙发。 也没有冷夏。 江炽有些空洞茫然。 “你醒了？” 一个女人笑吟吟的从门口走进来，手里还拎着盒饭。 江炽蹙眉，脑袋逐渐清晰。 “红姐？”他心里莫名烦躁，“我怎么在这儿？” 段凛红笑笑，没说话。 江炽想起来自己昨晚被塞京打晕过去了，他今天白天，还有两场考试。 江炽四处摸手机，“现在几点了？我手机呢？” “别找了，”红姐轻声安慰，打开手里的饭盒，“现在都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考试早就过了。” 江炽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住。 身体有些发冷。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现在是六月八号，下午，五点？” 红姐点头，轻飘飘的，“是啊。” 江炽心一横，咬牙，“你为什么不叫我？！” 段凛红笑出了声，语气包容，甚至带了点宠溺，“好了，先吃饭，你昨晚才做过小手术，少发脾气，对身体不好。” “来，”段凛红把饭喂到了他嘴边，像个照顾弟弟的姐姐一样，“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鸽子汤，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段凛红捏着白瓷勺，步步逼近。 江炽心里的火气一点点的往上窜，恶劣的情绪几乎就要堆积到顶点。 他拼命攥拳。 直到那滚烫的，带着鲜味儿的汤抵上了他的唇。 江炽忍无可忍。 “滚！” 他一把掀开段凛红的手，呼吸颤抖紊乱，粗暴的拔了手上的枕头，光着脚跑出了病房。 段凛红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却并不生气，只是眼里带了点无奈。 “年轻人，就是任性。” 高跟鞋尖轻轻踢开了地上的白瓷盒。 手机嗡的了一声，来了电话。 段凛红停顿住，像是在仔细听话。 片刻，她开口：“不用拦着，放他走，他会回来的。” 说完，段凛红挂了电话，找人收拾了下病房，转身走了。 第47章一骗到底 江炽身无分文，只能忍着头晕，一路走了回去。 幸好路程不算远。 一个多小时，江炽脚步无比沉重，他感觉自己像是走完了一辈子。 他好不容易被冷夏拽住的未来，没有被李念毁掉，没有被自己毁掉，没有被消极的心态毁掉，而是被段凛红毁掉了。 冷夏应该考得很好吧。 江炽不敢想象她要是知道弃考，她会怎么样。 最终他还是失约了。 冷夏前程似锦，决不能一辈子留在这小城，庸碌一生。 江炽狠狠心，做了聚决定。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巷口。 江炽加快了脚步，不牵扯到伤口的情况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他装作平常的样子回家。 掀开帘子，发现冷夏不在家，只有两个小妹坐在客厅写暑假作业。 两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失魂落魄。 “江婷江晓？” “嗯？”江婷迅速抬头，眼前一亮，“哥哥？” “你冷夏姐姐呢？” “冷夏姐姐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去了。” “哦。” 江炽松了口气。 还好，花店老板是红姐的人，他曾经也和老板打过招呼。 那老板应该会替他遮掩。 江炽靠在门口，心事重重的等她回来。 山尖上那最后一丝金黄也落了下去。 天空阴沉沉的，不多久，天光就彻底消失。 杂乱的灯光默契的亮起，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热闹的人间烟火，江炽此刻觉得这些声音吵闹极了，粗粝悠长的叫卖声简直是要给他送葬。 心烦意乱，脚像是在门口生了根，一动不动。 直到巷口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不徐不疾，轻巧，稳重。 江炽眼珠一转，像是木偶成精，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抢先几步去巷子口接她。 冷夏抬头，正好看到江炽。 依旧是熟悉的样子，熟悉的笑容。 但冷夏就是觉得他笑的有些勉强。 看着他眼睛底下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冷夏质问的话到嘴边，顺其自然的化成了三个字：“累不累？” “还好，不是很累。”江炽摇头。 冷夏朝他笑了下，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轻声道：“先回家吧。” 江炽沉默的被她拉着走。 他隐隐感觉不对劲，但按理来说，她不可能会发现端倪。 “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没有啊，”冷夏抬头，眸光在他脸上仔细的扫过，“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江炽摇摇头，“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冷夏眼睛睁的大大的，亮晶晶的，看着他。 江炽咬紧了牙关，心跳咚咚咚的打鼓。 他知道冷夏是怎样的人。 当初是自己执意追的她，死皮赖脸的和她待在一起。 现在分手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冷夏会恨他一辈子。 “我们分手吧！”江炽脱口而出，没有再给自己思考权衡的机会。 冷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江炽垂眸，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冷夏追问。 “因为我考不上大学了，更没法和你上一个大学。” “就因为这么点儿事儿，你就要分手？” 江炽沉默。 冷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大不了我寒暑假回来，也是一样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 江炽看着她的眼睛，冷夏也较劲似的仰头盯了回去。 “你会后悔的。” “你说我后悔我就后悔？” “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未来你的日子过的很好，我的日子过的很差，咱两会越走越远。” “以后那么远，现在谁能说得清楚。” “你这是在逃避。” “你是铁了心想跟我分手？” “是。” “那你说说你真正的理由。” “我已经说过了，你去新的地方，就会认识新的人，比我好的人一抓一大把，我不想担惊受怕。” 冷夏陷入长久的沉默。 “当初是你拽着我不放的。” “对不起，我——” “所以我不答应分手！”冷夏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你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开就分开？” 她眼里带了怒意，“我告诉你，没有这样的事儿！” “所以呢？”江炽目光沉重，“你愿意放弃大学吗？如果你留着这儿，这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 冷夏愣住，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挫败感。 “我不能放弃上大学。” 江炽心里的石头重重落地，欣慰之余，多少有点失落。 “所以你就走。” 冷夏狠狠推了他一把，“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弃上大学的，我想做的事我就必须要做到，你也一样，我是不会答应分手的，你自己要担惊受怕，那你自己担惊受怕去吧！胆小鬼！” 冷夏转身回屋。 “江婷江晓，过来洗澡。” 里屋，两个小孩叽叽喳喳，跟冷夏笑闹，俨然像是亲姐妹。 江炽心乱如麻。 他既希望冷夏前程似锦，有朝一日，一飞冲天，又想要冷夏真的能坚定不移的选择他，待在他身边。 可段凛红就像鬼一样紧紧的缠着他。 她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到时候要是影响到冷夏该怎么办？ 况且可两个生活不同，圈子不同，差距悬殊的人，走在一起，只会越来越辛苦。 江炽早早的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拼命挣钱， 拼命读书。 本以为人定胜天，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古人的话总是一套一套的，理论相生又相悖。 江炽大脑一片混乱。 如果把段凛红给举报了呢？ 那么他和冷夏在一起的阻力，应该会小的多吧？ 鬼迷心窍般的，江炽揣着手机，走到巷口拦了辆绿出租就走了。 …… 冷夏给姐两找好衣服，调完水温之后，再出来一看，江炽人不见了。 把手机也带走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冷夏坐在门口，嗡嗡的蝉鸣声越来越弱。 她的心情也慢慢跌落到谷底。 她开始怀疑，江炽是不是真的讨厌她了？ 究竟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呢？非要走到分开的地步。 冷夏不懂。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有了两个妹妹。 有了未来的家。 她不可能任由江炽自甘堕落下去。 爱情和未来，她什么都要，她绝不放弃。 第48章东窗事发 江炽想想还是从派出所门口拐了个弯又回去了，打了个电话，将段凛红的酒吧给匿名举报了。 看到几辆警车哇呜哇呜的接连出动之后，他才安心的转身回了家。 还没进门， 就看到冷夏在门槛上坐着。 “你怎么还不去睡？”江炽生硬问话。 冷夏抬头，看着他，“你不回来，我会等你，省的你又跑了。” 江炽眨眼，垂眸，没说话。 气氛不断僵持。 冷夏知道他现在不想跟自己说话。 “走吧。”她转身回了屋。 江炽看着她关门，进房，身影彻底消失。 始终紧绷着的一口气，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他烦躁的点了根烟，打开手机，关注工作群里的消息。 果不其然，不久前， 就已经有了动静。 一群人手忙脚乱，群里七嘴八舌的骂着。 除了惊慌，更多的是对出卖之人的憎恨。 他们相互猜忌，满屏都是无头苍蝇般的咒骂和发泄。 江炽看笑了。 这些人真有意思。 看到他们不高兴，江炽心里就舒服极了。 他刷着屏幕，笑的自暴自弃。 夜风逐渐转冷，手机也只剩下一格电。 江炽起身，脚上伤口隐隐作痛。 他和自己较着劲儿，也没管，越痛，他走越快。 锁了大门，回里屋进房，房门一关，江炽躺倒在床上。 一切都结束了，安静了，完蛋了。 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等待着黑夜彻底降临。 …… 第二天起来，江炽故意没做冷夏的那份早饭。 江婷看着桌上的三碗蛋炒饭，有些迟疑。 “哥，”她吊着牙刷，疑惑，“怎么只有三碗饭，你不吃吗？” “吃啊 ，”江炽拉开椅子坐下，捧起碗筷，“怎么不吃，吃。” 江婷眨眨眼，心里总觉得不妙，家里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冷夏姐，”江婷朝屋里喊了一声，“我不想吃饭，待会你吃吧。” 冷夏没应声，过了会，从屋里出来。 江晓默不作声的吃饭，跟她一个模样，吃的正香。 江婷则垂着肩膀，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她，眼巴巴的。 “我不饿，”冷夏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先吃，我出去一趟。” 不等江婷回应，冷夏抬脚走了。 江婷想喊住她，但开不了口，于是只能恨恨的盯着江炽。 江炽视若无睹，敲了敲碗筷，面无表情，“坐下，吃饭。” 叛逆的江婷扭头就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江晓看了看生气的姐姐，又看了看不太对劲的哥哥，想不明白，于是只好低头接续吃。 …… 冷夏出门没走几步，迎面就来了一群壮汉，眼神不善，看起来不像好人。 她挨着墙角走，很识时务的避让。 领头的女人却伸手将她拦住。 “小妹妹，知道江炽家在哪儿吗？” 冷夏心里一惊，看着这个浓妆艳抹高挑妖艳的女人，摇头，“不知道，姐姐。” 她心里犯嘀咕，瞄了一眼女人，总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女人和善的笑了笑，不在难为她，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穿过泥泞的过道，踩上了江炽家门槛。 冷夏心里一紧，赶紧跟了上去。 “起开！”她推开身边的壮汉，挤到众人面前，戒备的瞪着女人，“你们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段凛红笑了，“小姑娘，匪气挺重啊？” 冷夏阴沉沉的盯着她，下意识想拼命的那一瞬间， 冷夏想到了她未来的录取通知书。 带着心里的沉重，她把拼命的念头压了下来，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往女人身后扫了一眼：“你带这么多人闯进我家，分明就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抓你们！” “哦？”段凛红疑惑，点头，“这是你家？” 闻讯而来的江炽掀开帘子，看到段凛红的那一刻，他愣了下，随即换上完美笑脸，“红姐，你怎么来了？” 段凛红笑的温柔优雅，“来你家做客，不欢迎吗？” 冷夏的目光怀疑的转向江炽，“你受伤了？” “他一直都是我的人，在替我做事，高考前一晚受了伤，还是我照顾的他，这件事，江炽没有和你说过吗？”段凛红将他的房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扫试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到冷夏身上，目光赞许又可惜，“江炽， 这应该是你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吧？” “名牌大学生啊？”段凛红感叹，“听说你成绩很好啊？怎么会想不开，跟他在一起？” 冷夏咬牙，强势的横在里江炽面前，”关你什么事儿？！” “是不关我的事儿，”段凛红的笑几近宠溺，“可惜，他最近犯了点小错，我要把他带回去，好好惩罚惩罚。” 冷夏不甘示弱：“你想非法拘禁？” 段凛红眉头微蹙：“小小年纪，一套套说辞，我很不喜欢你这样牙尖嘴利的人。” “没让你喜欢，滚出我家！” 冷夏眼里的憎恨怒火就像沸腾的岩浆，几乎就要满溢出来。 拼命的念头不可遏制的涌了上来。 “这么凶？”段凛红微微偏头，戏谑的看向江炽，指了指冷夏，“江炽，她比你强，是个好苗子，适合做我的接班人。” 江炽心头一紧，伸手把冷夏拽到旁边，目光冰冷，“这是我和红姐之间的事，你掺和什么。” 冷夏感受着胳膊上那攥的自己发疼的力道，一下子有些懵了。 泪水刷一下充盈了眼眶。 “江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冷夏伸手扯了他一把，目光又狠又倔：“你和她有关系？她能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你不要为了赶我走，编出这种借口！” “江炽高考前天晚上，就是和我在一块，对吗？” 江炽咬牙：“对。” 段凛红满意的点头，看着冷夏：“你也听到了？” “你闭嘴我没问你！”冷夏狠狠推了段凛红一把，心口一起一伏，一呼一吸清晰可闻。 她简直气的发疯。 几个大汉迅速围了上来。 段凛红不耐的摆摆手，“算了。” 最不好办的就是这种疯子，这种人没有弱点，并且最擅长的事就是两败俱伤拖人下水。 跟水鬼一样难缠。 对付这样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从内部击溃她。 让她自然而然的丧失斗志。 她瞄了眼江炽，“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解决。” 第49章我心匪石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冷夏哽咽道。 江炽默然。 冷夏厌恶他沉默的样子。 她压着脾气，耐心道：“我不想听她说，我要听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一起解决的， 你非要在我勉强逞什么英雄？！” “夏夏，她说的都对，”江炽声音平静，眼中无光，“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我与其一辈子守着这个小店，守着这个家窝囊一辈子，我还不如跟着红姐。” 冷夏微微抽了口凉气，肺管子冰冷冷的。 她沉默，只觉得刚才还在发昏的脑袋，现在瞬间清醒。 眼里的热泪褪去，微微发抖的身躯也趋于平静，滚烫炽热的心脏，慢慢的彻底平息，恢复了以往那样不紧不慢的心跳。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冷夏的声音冷的可怕。 “人都是会变的，经历了这么多，谁都会变。” 冷夏垂眸，只觉得眼皮沉重，大脑疲惫至极。 “我知道了。”她道。 江炽攥着手，拼命忍住不去拉她。 “我马上就走。” 冷夏转身，回了里屋，话语轻飘飘落在江炽的耳朵里。 至此，一切结束。 江炽飞快抹了把泪。 …… 冷夏打开房门，看到江婷正在哭，江晓一筹莫展的蹲在她身边，像个人形摆件。 “江婷？”冷夏揉了揉她的头，蹲下来询问，“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江婷抄起袖子搓了把泪，脸都哭花了。 “姐姐你是不是要走？” “嗷，”冷夏笑笑，“是啊，姐姐要去上大学了。” “那你以后是不是不回来了？” 冷夏愣了，”怎么可能，这里是我家，而且还有你，我怎么会不回来。“ 江婷瘪着嘴，伤心极了，“你骗人，我刚刚都听到了。” 冷夏骗人不打草稿：“那是我和你哥演给外人看的。” “真的？” “真的，不信你回头问你哥。” “算了，”江婷蹙眉，“我不想问他，他发神经。” “行了，洗把脸，做作业去。” “嗯。” 江婷去了，江晓就像个跟屁虫，也跟着江婷去了。 冷夏嘴角扬起的弧度，终于是默不作声的垂了下来。 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四周环视，东西蛮多，来的时候只装了三个背包，现在，三个背包都装不下了。 冷夏迅速的收拾东西，仅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带走了，剩下的，他都放在了江婷的衣柜里。 小女孩子 ，长得快，过段时间，衣服就不够穿了，刚好能换上。 趁着江婷和江晓在浴室洗脸，冷夏轻悄悄的背着包走了。 手里拎两个，背上背一个，大包小包鼓鼓囊囊。 掀开帘子，江炽还站在门口。 冷夏没有再去看他，毫无留恋的踏出了家门，转身，走了。 段凛红看着女孩竹竿似的背影，忍不住感叹。 这些野草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就像当初她那个野妹妹一样。 不论生活怎么摧残她们，这一身的贱骨头，总是能再站起来，卑微可怜的吸取点营养，就能继续生长。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真让人讨厌。 段凛红冷漠的移开眼，刚想进江炽家门，就被江炽攥着胳膊拉了出来。 “外面说。” 段凛红挑眉轻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江炽垂眸，神情淡漠：“我两个妹妹还在家，祸不及家人，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冷夏和我妹妹她们没有惹你。” 段凛红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你担的起吗你！” 脸上火辣辣的麻木，像是有群小蚂蚁在脸上爬。 江炽正回去，看着她，依旧面无表情：“你说的我也应了，冷夏也走了，我的未来也毁了，你要是还不解气，那你杀了我好了。” 段凛红看着眼前这个桀骜的年轻男人，不气反笑。 “好了，”她柔声哄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不要再跟我闹脾气，跟我回去，手术费不用你还，以后还可以在我那儿工作，工资翻倍，足够供你两个妹妹生活，平时我也会多多照顾他们，毕竟是你的妹妹。” “至于你的背叛，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再有下次，我不能保证你两个妹妹能平安长大，不死，也会脱层皮，人生嘛，没那么顺遂。” 明晃晃的威胁。 江炽下意识咬紧后槽牙，忍着屈辱，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乖，跟我回去。” 段凛红转身就走，丝毫不在意他会不会逃跑。 江炽不远不近的缀在她身后。 “我是会吃了你吗？”段凛红回头，“跟上来，到我身边。” 江炽只能跟上去，站在她身边稍后一点的位置。 路上行人和店家的目光轻而易举的就落到了段凛红和江炽身上，有些心思活络的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江炽都认识，都是街坊四邻，以烟火为食，以八卦为乐。 以后指不定会传出怎样不堪的谣言来。 江炽耳根子红透，觉得屈辱极了。 段凛红轻飘飘的扫他一眼， 被他这副模样逗笑。 小男人就是有意思，纯情，帅气， 桀骜不驯。 足够给她的生活带来一段时间的乐子了。 …… 冷夏背着大包小包，站到了岔路口，不知道何去何从。 她本来就没有亲戚，也只有林淼这一个朋友。 但她是不可能去林淼家借住的。 她都要出国了，相见不如不见，多见一面，到时候就多一分伤感。 冷夏绕着街道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周瑶家门口。 女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门口的小可怜。 周瑶偏头，疑惑的看着她。 冷夏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姐姐。” “进来啊，还要我出去请你？” “哦。” 冷夏像个背着沉重乌龟壳的小王八，拎着两包袱进了她家。 “闹矛盾了？” “我分手了，”冷夏语气沉重，“我无家可归了，你能收留我吗？还是老规矩行吗？我给你卖货。” 周瑶扬了扬下巴，“行，东西放哪儿吧。” “嗯。” 得了她的准许，冷夏总算是放下心。 刚卸下背上的沉重，肩膀和胳膊都有些酸痛。 她刚试图转身活动下，一杯气泡水就被推到了她面前。 “喝。”周瑶言简意赅，语气霸道。 第50章算他倒霉 “谢谢姐。” “嗯。” 刚顶着大太阳游街示众的冷夏早就干渴难耐，眼前这杯气泡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她当场仰头一口闷了。 喝完周瑶又给她倒了一杯。 “谢谢。” “嗯。” 碍于礼貌，冷夏又端着杯子咕嘟嘟一口干了。 周瑶垂眸，刚想伸手再倒，冷夏大惊失色。 “诶！”她一把握住了周瑶的手，“够了，姐姐，真的不用了，我都喝饱了。” “哦，”周瑶怀疑，“你真不要了？” 冷夏诚恳解释：“真不要了，我又不是水牛。” “行吧，那要喝什么吃什么自己倒，吃的喝的都在冰箱，晚上咱们出去下馆子。” “好。” 冷夏看这周瑶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心里犯嘀咕。 “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看周瑶这样子，她怀疑她早就知道江炽要跟自己分手。 “哼，”周瑶扯着嘴角冷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天下男人皆如是。” 冷夏噎了噎，感觉她似乎对男人这种生物，感官很不友好。 “姐姐，这也不分男人女人，有好男人，坏男人，也有好女人，坏女人。” 周瑶听她这话，忍不住笑出声，特意抬头：“那你说说，你见过哪些好女人？” 冷夏垂着肩膀，数的有气无力：“王姨，我楼下的陈姨，还有我初中班主任，还有林淼她妈。” “那你再说说，你见过哪些好男人？” 冷夏面色严肃，仔细思索。 “唔……”她犯了难，脑袋里最后一个想到的男人，是江炽。 以前的江炽，比任何人都要好。 现在的江炽…… 一想到这个，冷夏心里更沉重了。 “看吧，好女人随手一指就是，好男人，你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到。” 周瑶伸出手指，点了点她脑袋，“你长点心吧！” “诶哟！”冷夏 摸着被她戳疼的脑袋，神情幽怨，“那我可能很倒霉，没遇到好男人。” 周瑶恨铁不成钢：“你这样去大城市要吃大亏的。” “没有，”冷夏不甘示弱的为自己辩解，“我脑子还是很清楚的，我有分寸。” 周瑶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像是要把人看穿。 “你有分寸，你有分寸，就不会看上江炽，现在就不会被人家甩了。” 冷夏：“………………” 刚被两瓶气泡水压下去的难过，现在冒着泡泡又泛了上来。 周瑶清楚自己又扎了她的心。 女孩垂着脑袋，薄薄的肩膀像是纸扎的，风一吹就能倒，此刻却故作坚强的撑着，竭力板着小脸，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了，”周瑶最终心软，“跟我说说，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他……”冷夏小心措辞，“就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移情别恋了吧。” 周瑶挑眉：“什么叫可能？这种事还有可能不可能？移情别恋就是移情别恋。” “也可能是为了钱。” 周瑶觉得这事情越来越大了。 她蹙眉，放下了手机：“你走从头到尾的说，到底怎么回事？” 冷夏垂眸，支支吾吾：“反正就是，江炽骗了我，他骗我她在花店兼职，但是她在跟那个红姐做事，一学期都在骗我。” “现在，他也许是变了，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红姐的人，也有可能是喜欢上了她的钱，” “他高考也没去考，所以他要跟我分手，跟着红姐混。” “还找了好多好多的借口。” 冷夏说这些话的时候，魂不守舍的。 周瑶听的心里烦躁不已，忍不住又点了根烟。 “你说的那个红姐，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的，但应该和之前被查封的赌场有关的，当时赵邦国抢了我的钱去还债，我们带着警察去赌场抓人的时候，我看到过她。” “赌场？”周瑶眼珠子一转，“头头是不是一个胖子男人？” “嗯，”冷夏抬头，眼睛湿漉漉的，“你怎么知道？” 周瑶定定的看着眼前，陷入了沉默。 “姐姐？” “嗯。” “你怎么了？” 周瑶摁灭了烟头，笑容嘲讽，“没什么，你那个红姐，还是个老熟人。” “你认识她？”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什么？”冷夏眼睛瞪得溜圆，“你两是姐妹？” 周瑶撇她一眼，“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听到我和她有关系，气不过，要和我割席？” “没有，”冷夏着急辩解，“哎呀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怎么会和她那样的人是姐妹。” “倒霉呗。” 冷夏赞同的点点头，偷偷盯着周瑶看。 难怪她总觉得红姐那么眼熟，这么一看，这两姐妹是有点像。 “可惜了，这事儿，我帮不了你，我不想再跟这人沾上关系。” 周瑶惋惜的摇头：“要怪就只能怪江炽命不好，偏偏被她看上了。” “没事，”冷夏干巴巴道，“我知道，这种事情，别人也帮不来。” 话是这样说，但她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 可要她再去找江炽，那也是不可能的。 冷夏恨恨的想，心口因为愤怒和伤心一起一伏。 周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诶？”她撩了撩冷夏额前的碎发，“跟我走，帮你把这些东西都安置好。” “哦，”冷夏手忙脚乱的拽着三大包，就跟他进了里屋，上楼。 “这些楼层都是其他租户的，顶楼才是咱家。” “哦。” “姐姐，你也是在这儿租的房吗？” “不是，这就是我家。” “哦，那这房子多少钱一平啊？” “怎么，想买？” 冷夏讪讪一笑。 周瑶收回目光，“这楼是我的，只租，不卖。” “……”冷夏一噎，闭了嘴。 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居然就能躺着收租，难怪天天东西卖不出去都不着急。 冷夏感叹，真是财大气粗。 她仔细数了数，一共十层。 周瑶停在唯一一扇门前，打开，一股属于女孩子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香香的，四周干干净净的，墙壁上是藤蔓，墙角是植物，漂亮的鱼缸，里面自成一个小世界，沙发上放了把吉他。 到处都是绿色和梦幻，充满了艺术的气息。 冷夏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井底之蛙。 她站在客厅中央，单薄瘦削的身体上挂了三个大书包，呆愣愣的看着四周，也不知道小小的脑瓜子在想些什么。 周瑶站在房门口 ，看了她半天。 小东西，小小年纪，就有了佛门天赋，跟入定了似的。 “咚咚。”她屈指敲了敲房门。 冷夏像个受了惊的小动物，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姐姐？” “过来。” 冷夏走到她身边。 周瑶扬了扬下巴，“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 第51章情关难过 冷夏往里探了眼，房间似乎是被改装过，居然还有以免巨大的落地窗，如果是早上，就能看到对面的远山和夕阳。 甚至还有独立卫浴。 “谢谢姐姐，”冷夏规规矩矩道谢，“你放心，我过段时间就要走了，我也很爱干净，不会把你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 “走什么走，多不吉利，”周瑶往她脑袋上招呼了一巴掌，“说的好像你一去不复返一样，寒暑假不还得回来住吗？” “反正我一个人住也是空着，这房间，给你了。” “真的啊？” “我还能骗你？” “那不能！肯定不能！” 冷夏刚要进去，忽然站定在了门口。 周瑶一看她又定住，一脸的莫名 ：“你怎么不进去？怎么，负重训练？” “不是，”冷夏郑重回头，“姐，那既然我要长期住，你这房子一个月多少钱？” “不要钱。” “什么？” “放假跟我一块卖东西，钱你三我七，就算还了。” “谢谢姐。” 虽然获得了一间房，还捡了便宜，但冷夏却仍然高兴不起来。 她谨防，把书包放在桌子上，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深吸了口气。 坐在床上，对面就是远山和太阳。 热的人头脑发晕。 幸好刚才周瑶帮她开了空调，否则这样的房子，估计得热死。 江炽家应该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江婷和江晓唯一珍重的就是那台电风扇了。 冷夏的思路莫名其妙的又转回了江炽身上。 他现在应该跟红姐过的很逍遥吧？ 冷夏的目光变的偏执而冰冷。 她还是忍不了 江炽和段凛红在一起。 段凛红把他弄脏了。 冷夏恨恨的想。 这个女人，真是让人讨厌。 跟赵邦国一样讨厌，总是要坏她的好事！ 她怎么不去死。 “……”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恶意，冷夏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清除掉这些极端的念头。 望着眼前的远山，听着楼下电动车的滴滴声，冷夏不断地告诫自己。 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出成绩了，到时候，她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上大学，挣大钱。 凭她的能力，未来一定会过得好。 不能因为一个段凛红，断送掉自己的前程。 至于江炽…… 冷夏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目光阴郁。 来日方长。 她又不是真的永远不回来了。 …… 高考之前的时间，过得很快。 高考之后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天都过得无比漫长。 短短一个礼拜，冷夏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月。 每天给周瑶当小工，支着小摊到处跑，七天下来，卖了整整六千块。 跟当初一个月的销量差不多。 冷夏也有了一千八的私房钱。 她不再是那个身无分文，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的冷夏。 周瑶给她房间置办了好多电器家具。 梳妆台，小沙发，各种各样新奇的装饰品，都是冷夏没见过的。 这时候，她就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看着周瑶忙活，偶尔给她打打下手。 更重要的是，高考成绩出来了。 671，超常发挥。 全省第一。 鬼迷心窍的，冷夏选择了传媒大学。 并不是和江炽约定的学校。 但冷夏当机立断，就这样选了，点击了提交。 一切尘埃落地。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暑假。 冷夏哪儿也没有去，没有拿着自己挣的钱去旅游放松，期待自己的新生活。 她每天都跟着周瑶四面八方的跑。 一个城市，被贫富划分成了两块，区南，区北，有人纸醉金迷，有人拼命活着。 两块地域，像是不同的世界，没看过高楼的人们安分的俯首，拼命的活着，顶楼之上，楼下车水马龙如同蝼蚁，不论怎样的悲欢，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微不足道，看不清，看不到，目光一触即离。 冷夏就是其中最活跃的小黑点。 她老老实实的跟着周瑶卖货，每天依旧推着她的小破车跟在周瑶身后，大街小巷的乱窜。 有时区北以东，有时在区北以西，但从来没有越过区域一步。 最多只是在中间区域，在学校附近徘徊。 每次冷夏往区南一闯，周瑶就把她给拎了回来。 “回家了，又想往哪儿溜。” 冷夏烦闷，嘀咕道，“还有这么多没卖掉，你让我去区北那边卖卖怎么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价值匹配价格，这点树脂小首饰，人家看不上。” “什么呀……”冷夏不服，“咱们这些小首饰可都是我亲自设计，你亲自做出来的，不比电视里那些好首饰差，大不了我一个首饰涨价卖20块！太贵的没道理，稍微贵的，总有道理。” 周瑶面无表情的拎住她的耳朵，“少在那儿异想天开，走了，回家吃饭。” “诶呀！”冷夏痛呼，“好了好了姐我不开了不开了，你放手，疼死了。” 周瑶哼哼一声，收了折叠车绑在后座，长腿支着摩托车，微微倾着车子，等她坐上来。 “坐好没？” “好了，咱走吧。” 摩托车发出有力的轰鸣，整条街都听的见。 周瑶油门拧到底，车子越冲越快。 晚风凉爽，扑打在冷夏的脸上，舒服极了。 头发在空中张牙舞爪，随风蹦迪。 冷夏挺享受这样疯狂的感觉。 “姐！开快点！” “限速啊姐姐！”周瑶无奈的喊了一声。 “哦！”冷夏点头，记载了心里，限速。 开车上主街道限速。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两人到了家。 天已经黑了。 冷夏坐在凳子上，跑了一整天，浑身的力气在此时彻底消耗殆尽。 她生无可恋的坐着发呆，冷白的皮肤晒的微微有些发红。 周瑶认真看了她一会，伸手摇了摇她，“上楼洗澡，清醒下，我点外卖，待会洗完下来吃饭。” “好。” 冷夏边说边缓慢点头，双眼空洞，垂着手，像个小僵尸一样走了。 饭香顺着窗户缝隙溜了进来，甚至盖住了沐浴露的香味。 冷夏饿到想啃瓶子。 浴室热的吓人，刚洗完澡，穿上一副，浑身就再次湿透。 冷夏拉开浴室门，卧室的冷气撞她满怀。 她深吸了口冷气，顶级过肺，捞起毛巾挂在脖子上就下了楼。 打开一门，发现周瑶站在门口，看着远处，像是刚在和谁说过话。 “姐姐？” 周瑶迅速看过去，“怎么了？” 冷夏走到她身边，下意识张望，“你在跟谁说话？” “没谁，”周瑶神情淡淡，五指覆盖住她的脸，“去吃你的饭。” 她把人推了回去。 第52章重新开始 一整个暑假，冷夏终究没能知道，那天下午来的人到底是谁。 直到临行前一晚。 周瑶给她买好了去往春景市的车票。 冷夏的行李早早的就打包好了，二十多年所有的家当，都在这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 此刻，冷夏愣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窗外的星辰亮极了，窗帘拉开，星光温和的洒满她的床。 冷夏看着这片她顶了十九年的天空，扪心叩问。 明天要离开了，开心吗？ 除了激动，兴奋，冷夏总觉得心里堵，像是被大石头压着。 也没有那么开心。 十几年的努力，只为了这一刻，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冷夏茫然。 她害怕自己以后就算得到了自己苦苦追逐的一切，也会像现在这样，没法开心。 那么这一切就太可悲，人活着，不开心，难道是为了感受痛苦么？ 冷夏无力的闭上眼，脑子里试图幻想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 幻想到一半，房门咚咚两声，震了两下。 冷夏睁眼看向门边。 周瑶开口：“睡了吗？” “还没呢。” 她起身给周瑶开门。 “姐？”冷夏把着门框，看起来很是稳重妥帖，“怎么了？” “找你聊聊天。” “哦。”冷夏侧身让开，一阵香气从身旁绕过。 她关上房门，光着脚，盘腿坐上了床，显得寡言少语。 “明天就要去念大学了，紧张吗？” “有点，”冷夏实话实说，“外面的世界也不全是好的。” 周瑶：“你以前不是总想离开这里吗？” “那不一样。” “未知的，不一定就会很好，说不定，也会很辛苦。” 这些天，她跟着周瑶走街串巷，把区北大多数地方都走了个遍，都是她没有去过的。 好区域，坏区域。 单单这些地方，冷夏就能感觉到，这些曾经在他眼里，区北的“发展区”并没有自己想想的那样美好和光鲜。 和枣子巷也没什么区别。 就是红绿灯多了些，楼房高了些。 人，并没有让人舒服多少。 她低着头，沉默的思索。 周瑶微微偏头，仔细探究她的神情，“你是不是因为江炽？” 冷夏 心头一颤，仿佛被人戳中了心底最大的痛点。 “没有，”她干巴巴的否定，撇嘴，垂眸，“他都和段凛红在一起了，我和他没可能了。” 周瑶灵魂拷问：“真的？你真的能一辈子再也不见他，也不怨他？” 冷夏沉默了会，终于泄了气，两个肩膀耷拉着，像个霜打的茄子。 “我不知道，可能我就这么倒霉吧。” “那这么说，我也很倒霉了。” 冷夏抬头：“嗯？” “哦，”周瑶眯眼，靠着床头，想了想，“我好像没和你说过。” 冷夏幽怨：“我的事你都知道，你的事儿，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其实我念书的时候也是个跟你一样的好学生，高中年级第一。” “啊？”冷夏瞪眼，有些不可置信。 周瑶笑笑：“怎么，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信啊？” “不是。” 冷夏差点信念崩塌：“那你不应该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工作吗？” 她猜测：“你也没有高考？” “考了，还考的很好。”周瑶眯眼看着窗外，似乎在回想，“我从小就是个中二少女，喜欢惩恶扬善， 最大的理想就是把我姐，把我爸他们都抓起来。”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报了国防大学。” “然后呢？” 周瑶：“然后我没有去念大学。” 冷夏不可置信：“为什么？你没钱吗？” 周瑶：“那时候我有个男朋友，也是交往了三年的，他家挺有钱的，咱们市长为了市区的未来考虑，撤销了贵族学校，这就导致，鱼龙混杂，孽缘很多。” “我和他交往了三年，约定好了一起考大学，结果他劈腿了，他还把我的成绩，替给了他喜欢的人。” 冷夏呼吸一滞，瞳孔骤缩。 心里一阵后怕。 周瑶却没什么反应，平静的像是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 她看着冷夏，笑眯眯的：“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很吓人吗？” 冷夏为她打包不平，“难道你就这么样算了？” “当然不会，”周瑶继续道，“我当时就拎着刀去他家找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所有人。” “我还去报过警，结果你猜怎么着？” 冷夏的目光一一描过她的轮廓，不敢再猜。 “他家有钱有势，她老爹把这件事遮掩了下来。” “没有人管我，不管我怎么闹，大家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妈知道我受了欺负，求我爸帮我撑腰，我爸不肯， 不敢跟他们硬碰硬，然后我妈就气死了。” “啊？”冷夏不解。 周瑶点头：“就是气死了，我妈身体不好，急火攻心，当晚就死了。” “从那以后，我就彻底和段家断绝了关系，也改了姓。” 冷夏听的头脑发懵，感觉自己的三观都遭受到了冲击。 她本来以为自己就已经很倒霉了。 冷夏的目光难过的落到了周瑶身上。 没想到，周瑶比她还可怜。 “现在你拥有自己的楼，自己的店，一路走来很辛苦吧？” 周瑶想了想，道：“其实也还好。” “可是当时，我也觉得，我的天塌了，我的未来毁了，我的人生就这样了，我不可能再走出这里，也不可能实现我的理想和抱负。” 冷夏沉重的呼了口气：“嗯。” 一字落地，千斤重。 冷夏很能理解她当时的感受。 “那你现在呢？”她垂眸，“你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现在我觉得我过的挺好的，我有钱，我有房，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现在，我也没那么想出去了，那些理想和抱负，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26了。”周瑶朝她比了个手势。 不知道为什么，冷夏心里更加难过了。 为周瑶，也为自己。 “咱两的确都挺倒霉的。”她声音闷闷。 “你干嘛？这么丧气，合着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一点没听进去？” 冷夏抬眸，“我要听进去什么？” 周瑶起身，拍了拍她脑袋，“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非黑即白，你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人都是会变的。” “在外面过的难，受了什么委屈，记得告诉我，别什么事儿闷在心里，一个人寻思。” 冷夏鼻子一酸，伸手搂住她。 脸颊贴着她的腰，喉咙哽咽：“姐，你真好，谢谢你啊。” 周瑶拍了拍他，沉叹了口气。 “你鼻涕泡弄我身上了。” 冷夏：“……？！” 第53章 野蛮生长 次日一早，周瑶开车送她去了最近的高铁站。 “身份证都在身上？” “嗯。”冷夏朝她拍了拍口袋。 “行，东西装好，别弄丢了。” “我知道。” “还有这个，”周瑶从包里拿出一部新手机，塞她手里，“这个，给你的。” “微信帮你注册好了，余额里有钱，自己看。” 冷夏赶紧把手缩了回去，仿佛手机烫手。 “这我不能要！” 周瑶生无可恋，“收了，这么多人看着，你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我拉拉扯扯？” 冷夏摆摆手，一脸为难，“关键是你这手机我是真不能收，这个暑假我在你这儿赚了一万多了，够用了，回头我自己勤工俭学加上奖学金，够了。” “这不是我买的。” 周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手机塞她手里，“拿着，这是江炽给你的，这就是他欠你的，我告诉你，你不拿着这玩意儿我也不会留，我回去就给他卖了！” “江炽？” 冷夏愣住，看着手里的小方块，心里五味杂陈。 “你见过他？” “啧，”周瑶不耐，“这你就别管了，这就是他欠你的，你拿着。” “我不想——” “由弘川开往春景的列车，G2306开始检票。” 高铁站播报的声音恰好盖过了冷夏的话语。 “诶诶诶！”周瑶打断了她的话，直把她往前推，“检票了，检票了！” “走走走！” “手机里加了我联系方式，锁屏密码是你生日，到地方了赶紧联系我，上了大学也好好好学习不能懈怠，要干就干到最好，听见没？” “知道了姐。” 冷夏就这样被身后人赶着， 被周瑶嘱咐着，稀里糊涂的进了车站，回头，周瑶对着他招手。 拉着行李箱踩上自动扶梯，回头的那一刹那，她似乎看见了江炽的脸。 只是一瞬，冷夏紧紧只是眨了下眼，人就不见了。 冷夏心里忍不住升起怒火，她咬咬牙，狠心转头，不再往后看。 人群匆忙，冷夏第一次坐高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挤的人群架上了车，冷夏举着纸张，一路问人，顶着整个车厢人的目光，疲惫的坐上了属于自己的座位。 她这才有空的打开手机研究。 手机叮咚叮咚响。 周瑶连续给她了好几条消息。 简短，频繁。 周瑶：【座位找到了么？】 周瑶：【在车上注意点。】 周瑶：【不要坐过站了。】 周瑶：【到地方了先找个学校附近的酒店住下。】 周瑶：【落地告诉我，安顿好了告诉我。】 冷夏：【知道了，姐姐。】 回复完，退出，点进余额。 里面有三万块钱。 她顿了顿，迅速退出，查看微信联系人，没有江炽的联系方式。 电话也没有。 她摁下数字键，拨打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又空号了。 冷夏心里发堵。 三万巨额。 冷夏心里越发沉重。 跟分手费似的。 强烈的冲动让冷夏的呼吸都开始紊乱，心口一起一伏。 她真想冲出车厢，冲到江炽家里，问问他什么意思。 三万块钱，一部手机，就想把她打发了？ 冷夏不甘心。 这不可能。 她还会回来的。 …… “她差点就看到你了。” 周瑶面色冰冷，“没什么想说的？” “我就是想来送送她。”江炽声音低沉。 短短两个多月，他消瘦了很多，眼眶显得更加深邃，面色苍白，透着一股病态的阴郁。 “你知道她想见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见一次，说清楚。” “我没脸见她，”江炽平静道，“她最好很快就能忘了我。” “行了！”周瑶听得头皮发麻心烦意乱，她狠狠推了他一把，“赶紧回家，别在这儿给我演偶像剧！” 江炽垂着头，跟在周瑶身后，如同走肉一般回了家。 刚进门，就见江婷呆呆的趴在桌子上，撑着脸，看着门外。 也不知道在想啥什么。 江炽提起笑脸，“江晓在屋里？” “嗯。”江婷机械的点头，眼睛隔好久眨一下。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江婷缓缓摇头：“想冷夏姐姐。” “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江炽愣片刻，压下眼里翻涌的情绪，故作轻松道，“你冷夏姐姐去读大学了，很忙，要是有时间，也许会来看你的。” “可是我很想她。” 江婷十分留恋她，“哥，你能不能给冷夏姐姐打个电话？” “……”江炽张了张嘴，瞬间哑了声。 “哥？” “不能。”江炽拒绝。 “哥？”江婷不肯，“咱家就你有手机，你就打一下嘛，我问问她啥时候回来。” “都说了，她 很忙，”江炽的语气冷淡了些，“以后没事，你也不许去打扰他，不能打电话，她换手机了，你联系不到她。” 江婷扭头掀起帘子就进了屋。 “……”江炽看着晃荡的帘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冷夏的新电话号码，他记得住。 但这通电话，也许再也不会拨通了。 那年夏天，再清凉的风，也终究只是擦肩而过。 …… 日子照旧的过。 弘川中学又迎来了新生。 江晓和王小胖成了同班同学，两人一样的没心没肺，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不往心里搁，成绩不负众望，依旧一塌糊涂。 江炽不得已，只能把江晓摁在椅子上，亲自监督她做功课。 可只要他稍微一转头，江晓就跑不见了。 这个时候，江炽就得拎着棍子大街小巷的找，找到把人拎回去管教。 稍微省心的就是江婷。 江婷升了初一，成绩意外的好，次次名列前茅，个子也开始疯狂抽条。 冷夏留下的衣服，很快就排上了用场。 江炽有时候越看，得江婷越长越像冷夏。 不是长相，是性格，她越来越沉默，害怕跟人交往，越来越安静，胆小。 越长心也越冷。 江炽跟她谈了两次，江婷表面上答应，背地里又是一套。 根本没办法管教。 江炽知道她闷声主意大，有分寸，长成的眉毛刻成的相，索性随她去了。 周瑶依旧每天跑货，每天闲得慌，又去接了些事情做，钱生钱越赚越多。 唯一不好的就是每次回来，家门口就会随即刷新江炽。 有时候在马路牙子上，有时候在店门口，有时候在半道上堵她。 开口第一句话像是设置好的：“冷夏最近怎么样了？” 周瑶让他滚蛋。 江炽就像个复读机，烦人的要命。 周瑶不堪其扰，只能把手机聊天记录扔给他。 “看看看，看不死你。” 第54章淤泥星星 冷夏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刚入大学总是新鲜的，她什么都想去试试，去了解。 半个学期下来，无论什么都能得心应手。 成绩依旧优秀，奖学金也不负众望到手。 唯独人际关系，也依旧不怎么好。 寝室关系，冷夏永远是游离在边界之外的那一个。 同学关系也是半生不熟，仅限于学习交流，日常零社交。 他们觉得冷夏脑子有毛病，冷夏觉得他们有大病。 无论男女，统统有病。 不值得交流。 冷夏越来越孤僻，也越来越忙， 上学忙学校，放学忙兼职，又跟学校申请了走读，自己在外面租了间房。 充实忙碌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年，日常除了和周瑶打视频发信息之外，冷夏几乎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江炽这么多天，依旧没有联系她。 大概是早就铁了心和她一刀两断。 一气之下，冷夏决定过年不回家。 跟周瑶发了个消息，说了声。 引来周瑶的一顿阴阳怪气。 冷夏飞快的发语音，说两句好话， 又给她哄开心了。 没过几个小时。 她又发来一条消息。 周瑶：【近来都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冷夏一怔，疑惑。 这人啥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 又是搁哪儿复制粘贴下来的？ 刚摇好奶茶的冷夏百忙之中伸手按住语音键。 “没人欺负我，你放心吧，我再这儿好着呢。” 周瑶：【在外面不要动不动就和人拼命，现在是法治社会，要用法律解决，明白吗？】 冷夏：“哎呀……你可真啰嗦，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地痞流氓。” 周瑶：【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冷夏：“……” 好吧，还是熟悉的样子，熟悉的旋律。 冷夏回了个表情包。 “冷夏！下班儿了，收工回去了，我要关门了！” “好嘞老板！” 冷夏抓着包抛出了门，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车辆运行中，请抓好扶手。】 上车一看，车上没几个人了。 冷夏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打开车窗，冬风呼呼的往里灌。 冷夏喝了一大口，嘴巴里凉飕飕的，周身的疲惫被这样的冷风一扫而空。 超负荷运转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一想到明天自己调休，冷夏的心情顿时就好了。 期末结束的时候她报名参加了一个剪辑比赛，明天一天的时候 ，刚好够她剪辑素材。 城市灯火通明，比老家繁华，热闹，深夜十二点了，路上还有不少人。 许多店面仍然开着，路上车辆鸣笛声此起彼伏。 冷夏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呆了半年，没有惶恐，没有心安。 除却心里那点淡淡的牵挂，反而觉得宁静，安详。 这座新城市，每个人都很忙，谁跟谁都不认识。 不知道过去，都直奔着未来。 冷夏的带上针织帽，头靠在玻璃窗，插着耳机，心安理得的享受休息。 公交车上休息，发呆，幻想，是忙碌的生活中，最幸福的事儿。 …… 周瑶一把夺过手机。 “你小子得寸进尺啊？” 看着聊天框里江炽擅作主张发的那几条信息，周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对不起，周瑶姐，我实在是担心她，就用你的名义发了两句，你别告诉她，行吗？” “可以，”周瑶伸出手，搓了搓。 “一条50，两条100，给钱吧。” “那我能再发500块的吗？” 周瑶眼睛一瞪。 江炽立马怂了：“好，一百，我先给你转账。” 滴的一声，交易成功。 天色不早，江炽赶紧回了家。 今年的冬天稍显冷清。 明明只是走了一个冷夏，其他什么都没有变，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江婷不再过问冷夏，江晓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关心，江炽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再段凛红手下办事儿。 整个人不知不觉之间，慢慢的也变了。 王小胖不再经常来江炽家玩儿，听说是王姨教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江晓去他家找他。 钱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富裕，日子却过得越来越寡淡。 一家人在桌上， 除了江晓叽叽呱呱，几乎说不到几句话。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 时间过的飞快。 大街小巷的绕上几圈，江婷和江晓两人都出落成了大姑娘。 江炽也彻底成长。 虽然还在桃花巷住着，但江炽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番，江婷江晓两人都有了各自的房间。 店里的烟酒用品也早就不卖了。 只是头顶成.人用品店的牌子，依然挂在头顶，风吹日晒，几年过去， 字迹又变淡了一些，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上面写的什么。 自从离乡开始，冷夏一直在外打拼，真就六年都没再回家。 不过周瑶和江炽经常关注娱乐新闻，也经常能从电视里看到她的名字。 现在冷夏，成了大明星。 江炽总能从娱乐资讯里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品牌合作，电视剧，电影，三开花。 连许久不见的老同学，都厚着脸皮来找江炽要冷夏的签名。 说他家孩子喜欢。 江炽心情很差，回复三个字：断联了。 说完就拉黑删除。 脾气是越变越差，甚至有点喜怒无常。 一张冷脸，时常冻的人心里发寒。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元旦前夕。 江晓在卧室打游戏，江婷还在学校上晚自习。 江炽进门轻巧无声。 客厅的灯关着，唯独江炽的房间，门缝里漏出亮光。 他微微蹙眉， 这个江晓，又进她卧室。 每次江晓进他卧室，出来的时候，房间就会变成一片狼藉。 他转头去敲江晓的门。 江晓打开房门，充满了摇滚元素的狂野卧室。 江晓怯生生的站在其中，背着手，把游戏机背到身后。 “我没有提醒过你吗？少进我卧室翻东西。” “我没有……” “……”江炽的脸色很差，显出家长的威严来。 江晓瑟缩了下：“哥，你怎么不信我呢？我上次去翻你卧室，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的唱片藏起来了。” “这次我是真没找，而且你不是早回来了吗？你非得现在来骂我，我看你就是不想我打游戏。” 江炽疑心不消：”游戏可以打，但再有下次乱翻我房间，停两个月零花钱，你姐姐也不会给你。” “哦！” 江晓和他僵持着，置气。 最终江炽败下阵来，无奈转身走了，替她关上房门。 江晓抬手就做出要打人的手势，扔了游戏机，气哼哼的跟江婷发消息。 江晓：【姐，他又发疯了，非说我进了他卧室，要警告我，还要停我零花钱！！】 江晓：【他越来越不正常了，烦死了，总是冤枉我翻他房间，他房间那些老掉牙的东西，给我我都不要！】 江婷发了一串感叹号。 江婷：【你少惹哥生气，他也不会老怀疑你，他最近店里出了点事儿，很忙，也不容易，你别气他了。】 江晓：【（微笑）我没有 ，你也向着他。】 江婷：【（擦汗）你房间别人进都不能进，你还说哥。】 江晓：【（微笑）不跟你讲话了。】 江婷发了个叹气表情包。 第55章近乡情怯 冷夏在外头打拼了六年。 两个月之前，她正式宣布退圈。 从毕业，到进社会打拼，再到出道，退圈。 她是幸运的，没有在职场沉浮太久。 当初凭着独一份的凌厉容颜杀进了演艺圈，事业全面开花，学霸到了职场，依然是学霸。 但冷夏却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意义。 当初只是为了挣钱。 以为钱赚够了，她就能快乐，能安心了 。 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总是觉得空心，越来越觉得空虚。 像是一直有个悬而未决的事情压在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直到冬至那天，她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里面讲述了冷夏走后的那几年，江炽的生活。 她搁置了三天，终于忍不住，拆开来看。 信里的内容，几乎颠覆了她所有的自以为是。 至此，冷夏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退圈。 这么多年，唯一和她保持着日常密切联系的人，只有周瑶。 这次退圈，她依然询问了周瑶的意见。 毫不意外的，周瑶还是劝她回家看看。 奇怪的是，这次，冷夏不反感了，甚至觉得豁然开朗。 回家。 那就回家看看吧。 过去的人和事，一齐涌入冷夏的脑海。 她久违的过去。 冷夏当天就定了机票，全部的身家，都装进了身边那杆行李箱。 下午起飞，晚上落地。 弘川区北大变样，越来越城市化，六年的时间突飞猛进。 许多老旧街道都拆迁了。 她差点认不得路，回家还得开导航。 周瑶也搬了家，她特意提前发了位置，还把自己给她布置的升级版豪华房间拍给她看。 离乡六年，再深的厌恶和仇恨，都被游子在外漂泊的辛酸抚平。 年少时厌恶家乡的冷夏，此刻竟有些近乡情怯。 这些早已不是她当初熟悉的店面，却偏偏能看出过去的影子。 她看着导航，往外张望。 “师傅，这里原来是不是新华大道？” 年轻的小伙稚气未消，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笑的憨厚腼腆：“是啊姐，你看着不像本地人，你咋知道？姐你哪儿的？年关来走亲戚？” 冷夏扯了扯口罩，摇头笑了。 漂亮的狐狸眼早已褪去稚气，显得沉稳柔和。 “还有多久到？” “二十分钟。” 小伙年纪轻轻，但却很懂察言观色，知道有些客人可能不太喜欢和人交谈，于是闭了嘴，只是准确答话。 暮色沉沉，冬风直往车里灌，吹的冷夏迷了眼，泪水一下子就蓄满了眼眶。 手机屏幕亮了下， 冷夏低头一看，是周瑶发来的消息。 问她多久到。 冷夏回了条消息，坐在车上想了会事情，很快就到了地方。 大老远的，周瑶就站在路口迎接。 纵使经常在手机里，屏幕里见到她，周瑶还是没能一眼就认出冷夏。 近视眼眯着眼睛看了一圈，终于锁定在了一个位置。 斑马线上那人，应该是她？ 黑色大衣，高跟鞋，行李箱，墨镜口罩大波浪。 周瑶对着冷夏出门前发给她的自拍照对了会，一拍大腿，没跑了！ 就是她！ “夏夏？！” 冷夏摘了墨镜放进包里，调皮的朝她眨眨眼，“我都要走到你面前了，你才认出我啊？” “哎哟，你好帅啊。”周瑶拍了她一巴掌，感叹道，“你现在比电视上还好看。” “真的假的？是吗？好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变得阴阳怪气。” 周瑶抿唇，无语，不说话了。 冷夏笑呵呵的：“好啦开玩笑，回家。” “哼。” 冷夏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疑惑问：“姐，你应该没交男朋友吧？” “没有。” “哦。” “你怎么知道？”周瑶拍了拍她搂上来的手，“你视奸我？” “没有，你现在这样年轻漂亮，气质更胜从前，哪里是交男朋友能保养出来的，一看就是单身享福去了。” “被你看出来了。” “那当然，”冷夏举止优雅从容，很是健谈，“好歹也是混过社会的人了。” “你大学四年，工作两年，加起来还没十年。” “哎，”冷夏感慨，半开玩笑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还是很怀念从前的自己，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现在我舍不得好日子了。” “知道，你呆的那圈子事儿肯定不少，两年过得肯定比咱们得十年都精彩。” “懊糟事儿哪儿都有，”冷夏把行李箱往她手里一塞，“行了，姐，你帮我行李带上去，我先出去转转。” “你上哪儿去？”周瑶扯着嗓子，看着她的背影，“还回来吃饭不？” “回来！” 冷夏随便拦了辆出租，上车，报了个地名。 “师傅，桃花巷拆没？” 司机操着一口本地方言：“桃花巷还没有，你要去桃花巷？” “行，那咱走吧，开快点。” “行嘞，安全带系好。” 打开车窗，冷夏深吸了口气，说心里不忐忑，那是假的。 这么多年过去，如果她 没记错，他26了。 也许他现在早就搬了家，甚至和段凛红结婚生子了。 但冷夏就是想去看看。 下了车，街道行人不多，还是像六年前那样，晚上只能看到一些老人和小孩，学生在上课，年轻人在打工。 周瑶原先的店面还开着，只不过早就换了好几家卖主。 现在是个开饭馆的。 冷夏走近那条熟悉的小巷。 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曾经很多次经过这条小巷。 从前这条石板路，一到下雨就泥泞不堪。 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个善人，修了路，铺了水泥。 这几天虽然连绵小雨，这条路依旧光亮平滑。 高跟鞋笃笃的踩在地上，一点泥都没沾，干干净净的走到了那家店门口。 玻璃门没锁，依然开着，里面的柜台早就空了，什么也不卖了。 谢冷眠抬头， 头顶的红色招牌也是摇摇欲坠。 这么多年，没拆，也没修。 冷夏不请自来，进门。 进里屋的木门换成了防盗门，密码锁。 她站定在门口，尝试着按下了自己的生日。 咔哒，门开了。 冷夏心头一颤。 密码用的真是她的名字？ 她抬头，眼前焕然一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所有的家具都被换掉了，甚至连墙皮都新刷了一遍。 但不得不说，装修挺有格调，东西也名贵。 是江炽的品味无疑，他，的确没有搬走。 冷夏扫视了一圈，屋里没有女主人的痕迹。 只是屋里又加了个房间，从门上看，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房间是谁的。 粉红色房门上贴着新生歌手海报的，应该是江晓的。 乳白色房门门口挂着“请勿打扰”的，应该是江婷那小家伙的。 至于另一间，什么也没有，应该是江炽的。 冷夏轻笑，脱了高跟鞋拎在手上，进了他的卧室。 江炽的卧室，和当初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布局，甚至连家具都没有多添。 反而越来越空旷。 非要说多了些什么，那就是多了个书架。 一整面的书柜，全都是书。 古今中外，小说杂文，什么都有。 简直是个小型图书馆。 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平平整整，书桌一反常态的干净整洁。 寡淡，无聊。 这是冷夏的第一印象。 以前的他，被子从来不会叠，书桌也是 乱的，画稿随处可见。 冷夏有些怀念。 她走到书桌前，伸手，指腹轻轻划过那些书籍。 抽出一本，随手翻看。 书里不少地方都被坐了批注。 看得出主人沉稳而好学。 冷夏又将东西放回了原位。 门口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冰冷，低沉，威严，似乎是在教训人。 是江炽，冷夏抬眸，眼神一动，听了会墙角。 最后听笑了。 第56章脱胎换骨 咔哒，房门开了。 冷夏没有回头。 身后那人静默了几秒。 “你怎么在这儿？” 冷夏转身，看着他，偏头，笑了，“不欢迎我吗？” “ 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冷夏乖巧的坐在了他床上。 江炽关上房门，一颗心悬了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冷夏抬眸，盯着他，眼底温和：“你这么关心我怎么进来的干嘛？” 江炽：“……” “你这是非法闯入，我告你私闯民宅也不为过。” 冷夏深吸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她步步逼近，目光在他脸上梭巡。 六年过去，那个阳光，开朗，不着调的江炽似乎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面，沉稳，威严，妥帖，冰冷，不苟言笑。 男人的五官越发俊朗，气质却很恐怖。 不再像个艺术家，反而像个杀人越货的。 啧，冷夏在心里摇头，这人怎么越长越像她小时候呢？ “你变了。” 江炽沉默：“谁都会变，你不也变了。” “门口的密码是谁设置的？” 冷夏发问的猝不及防。 江炽神情淡漠，“应该是江婷吧，这些年，她总是念着你不来看她，后来上了高中，就不提了。” 对于江婷，冷夏的确有些愧疚。 “她还好么？” “很好，托你的福，脾气越长越像你，我是管不了了。” 说话间，江炽刻意绕开她的逼迫，坐到了书桌前。 冷夏找了把椅子，像以前一样，往桌子边上一放，坐在他身边。 江炽打开电脑，没搭理她，只是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头。 “谁让你管教她了，江婷心里有数，她做什么，肯定有她的道理。” “知道了，你走吧。” 冷夏：“……” 赶人的话说出口，江炽就不在搭理她，目光一直聚焦在电脑屏幕上。 他现在近视了，还配了副眼镜。 看起来更加斯文败类。 “江炽？” “……”没人回答。 冷夏朝他的位置挪了挪。 “江炽？” 他不为所动。 冷夏又往他的方向挪了下。 “江炽江炽？” 冷夏话语里带着笑意，头发遮住了他的屏幕。 江炽幽幽的闻到一阵发香。 慌乱之间， 眼神不小心撞进她的目光。 江炽长腿一支，噌的一下，椅子往后缓缓滑去。 “麻烦你自重。” 冷夏 噎住，“你让我自重，当初你追我那会，你怎么不自重。”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 冷夏轻易的又怒了：“那我现在年纪也小，我就不懂事！” 冷夏推着他的椅子将其逼到拐角，弯腰，双手死死的把着扶手，较劲似的盯着他。 江炽有些急眼，手忙假乱，刚想把胳膊撑在扶手上，一不小心又碰到她的手，着急忙慌的又退了回来。 “你……”他眼前的镜片反着光，映出冷夏强势的脸。 江炽的脖子彻底红到了耳根，他闭了闭眼，仿佛受到了多大的屈辱般，“你非要这样报复我吗？” “……”这下冷夏彻底不高兴了，“你觉得我这样是在报复你？” “难道不是吗？”江炽疲惫的睁眼，“当初是我提的分手，你不恨我？” 冷夏没做声。 两人近距离的呼吸此起彼伏。 她终于起身，深吸了口气，“没错，我恨你，所以我回来了，不想见我，有本事你就逃吧，但我都会找到你的，咱两没完。” “走了。” 冷夏淡漠的移开眼，拎着高跟走到了门边。 身后依然没动静。 冷夏回头，提醒道：“脾气好点儿，年纪轻轻的肝火旺盛，对身体不好。” 江炽：“……”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冷夏踩着高跟鞋走了。 江炽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屏住了呼吸，于是他大口呼吸。 守了这么多年的身，今天并没有被她拿走。 他站起身，将椅子推回书桌前，打开窗户，从上往下看。 冷夏慢慢的走远。 现在她，果然变得更优秀，更漂亮，更有钱了。 只是现在的他，终究是配不上她了。 再也无法挽回了。 江炽落寞的关上了窗户。 …… “告诉你个秘密，段凛红死了。” “然后呢？” 周瑶和冷夏两人边吃火锅边掰扯。 “她为什么死了？” “还能为啥？江炽把她给出卖了呗！”。 “那小子简直是条毒蛇，能忍，城府太深了，我一开始也以为他对段凛红是真诚心诚意的，段凛红被他哄的五迷三道，什么事儿都跟他说，后来就翻车了，段凛红被抓走，手里牵涉了几桩大案，被枪毙了。” “江炽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让段凛红答应转移财产，现在，段凛红家所有的财产都归他继承，名下所有的公司还有一些娱乐场所，都成那小子的了，公司大换血，好多人都被他清理了，手段比段凛红还狠。” “哦……” 周瑶感慨，“现在回想起来，估计江炽早就盘算好了谋划这事儿， 一点点的把段凛红架空了，再推出去，当挡箭牌，再把她的产业洗的干干净净的为己所用，啧啧啧。” “这样的男人，幸好你当初和他分手了，我当初也是瞎了眼，还以为他是个纯良的，男人不爱，那是真狠呐……” 也许是因为仅剩的那点儿亲缘关系，周瑶对这个姐姐，既恨她，又怜悯她。 嚣张半生栽在了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冷夏试探问：“姐，那我走之后，他和段凛红在一起了？结婚了？” 周瑶喝的晕乎乎，也没多想，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没有，就是保持一个地下情人的关系吧……应该是这样，反正段凛红走哪儿都带着他。” “那他们……” 冷夏纠结了一瞬，没问出口。 倒是周瑶，恨不得把这些年听到的八卦全部分享出来。 “诶！”她拍了拍她，“其实还有个秘密中的秘密。” 周瑶神秘兮兮的，笑的意味深长：“你知道吗，江炽，他不行！“ 冷夏呼吸一滞，抿唇，克制住自己不要笑出来。 周瑶乐不可支。 “你说段凛红好不好笑，费劲吧啦的找个小帅哥，居然还不行！哈哈哈哈！” “好了姐，你喝点水，别喝酒了。” 冷夏一把将她手里的酒拖了下来。 “来，喝这个，醒酒的！” 周瑶将手里的热茶一饮而尽，整个人清醒了些。 “还好你没和他在一起，否则你就守活寡了。” “还行吧。” 不行就不行。 第57章阳错阴差 “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 周瑶像是清醒了，开始条理清晰的探听起她心里的想法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瑶鼻尖通红，叹了口气，“那你想知道，我对那人什么看法吗？” 冷夏顿了顿，猜测：“你恨他。” “不。”周瑶摇头，“我对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就像比陌生人还陌生人，不爱，但也不恨了。” 冷夏有些无法理解：“他辜负你的情谊，偷了你的成绩，毁了你的未来，你真的不恨他？” “真的不恨了。” “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周瑶拍着自己的心口，“爱恨总是相生，不爱了，也不恨了，如果你还怨他，恨他，那你就有一定要和他做个了结。” “免得余生悔恨。” “我知道，”冷夏蹙眉，“我这次回来，一方面是累了，想回家了，想回来一看看你，另一方面，就是解决我和他的事儿。” “很棒，”周瑶笑出两个小酒窝，“我支持你，不管结果怎样，这里都是你的家，我有饭吃，你就有饭吃。” 冷夏现在回到家，心里反而装的满满的，很满足，听到周瑶的话， 心里的小杯子就像是被她狠狠撞了下，水泼了出来。 她忍不住笑出声。 看到她笑，周瑶茫然的眨了眨眼，随后有些懊恼，失落落的，脸颊也红扑扑的，“哦……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大明星，你有很多很多的钱， 很多很多的人脉。” “你不需要我了。” 周瑶有些心酸，但又很欣慰。 “谁说我不需要你了，”冷夏把她拉起来，“我可需要你了，你不知道，虽然表面上看着我朋友很多，但这么多年联系的，只有你一个。” 周瑶垂下肩膀，吐了口气，“真的？” “当然，我们是家人。” “嗯，”周瑶郑重点头，眼神迷离，“我也有家人了。” “当然，”冷夏把她扶到床上，哄着她睡下，“家人快睡吧。” 气氛静谧，看着周瑶一秒入睡的样子，冷夏才终于知道，自己心里缺的那块是什么。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她没那个本事挣脱出来。 二十多年 ，她太孤单。 曾将的她，想要钱财傍身，想要功成名就。 想要站在事业巅峰，她觉得这样，自己才会真正的开心，满足，才会真正从泥潭里彻底挣脱出来。 可现在，阅尽千帆，她站在巅峰看过。 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感觉不太好。 周瑶的家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她看不清。 直至今天，她还是想要家人。 冷秋妍，赵邦国，这些人曾经给她造成过伤害。 冷夏早就不恨了，余下的只有怀念和无奈。 人总是习惯性的给回忆铺上滤镜。 她自嘲的笑笑，关灯，轻轻带上房门。 晚安。 客厅依旧宁静，白色纱帘随风飘扬。 冷夏靠在沙发， 琢磨着明天什么时候去找江炽才好。 忽然桌上手机亮了一下。 冷夏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是周瑶的手机。 有人给她发了条消息。 …… 江婷总觉得这几天江炽有点不对劲。 这几天她心里也压着事儿，在担心和忧虑这双重buff加持下，江婷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 江婷打开门，进去，轻轻关上，“哥？” 这才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 “嗯？江婷？” “嗯。” “怎么了？和江晓又闹矛盾了？” “没有。” “零花钱不够花了？” “不是。” “嗯，”江炽面对江婷，脾气总是格外的好，“那是怎么了？想什么呢你？”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窝，看向自家妹妹，准备给她解决问题。 江婷想着该如何措辞。 支支吾吾半天，试探着问道，“哥啊，你最近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没有啊。”江炽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就没有遇到过什么人？” 江炽沉默了一瞬，摇头：“没有。” “哦……” 江婷鬼精，见他这片刻的沉默，就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儿。 “好嘞哥，那我先走啦。” “站住。”江炽叫住了她，目光平移了过去，声音凉凉，“你最近倒是比我还不对劲。” “说说吧， 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 江婷扬起一副笑脸，转身：“哪有啊，哥，我最近忙学习呢，明年就高考了，是吧？” 江炽怀疑的盯着她，“是吗？” “当然。”江婷抿唇，不敢看他。 “那咱家大门密码，是谁泄露的？” “什么？！”江婷震惊，“大门密码泄露了？” 江炽无奈，深吸了口气，静静的看着她演。 “谁泄露的，咱家丢东西没有啊？” “你等着，我马上就把大门密码换掉。” 她转身欲溜走。 江炽额角一跳一跳的，头疼：“你给我回来！” 江婷回头，难过：“哥，你能不把在外面训人那套带回来训我吗？” “哼，”江炽笑了，“我还真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嘿，”江婷假笑，“你都知道啦？” “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江婷：“我啥也没说，我就是说我很想她，然后把我家大门密码告诉了她，其他的啥也没有。” “怎么联络的？”江炽伸手，“给我看。” 江婷：“邮件，但是我已经删了。” 江炽：“……” “行了，出去吧。” 江炽金口玉言，大赦天下。 江婷笑嘻嘻：“好嘞。” 出门右转一下子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拿出手机就给周瑶发消息。 江婷：【sos，周姨救我！我哥已经知道我给冷夏姐发消息的事儿了。】 …… 没想到，竟然是江婷泄的密。 他现在还不知道江婷到底跟她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光是想一想，江炽就觉得脸上发烧。 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冷夏了。 他闭了闭眼，眉眼间充斥着疲惫。 大不了躲着吧，和当年一样。 撑不了多久，她就会走的。 江炽叹了口气。 心里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沉重。 以前他不懂，书里那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为什么还是会分开。 为什么非要别别扭扭的不在一起。 现在他终于是知道了。 情非得已，言不由衷，天差地别。 阳错阴差。 第58章旧事重提 冷夏拿起周瑶的手机，刚要给她送进房，就看到锁屏界面一行小字信息。 江：【sos，周姨救我！我哥已经知道我给冷夏姐发消息的事儿了。】 冷夏愣了瞬间，点开了周瑶的手机，点进了这个聊天框。 发现对方居然是江婷。 她将名片推荐给了自己，点击了添加。 等了几分钟，对方终于通过了申请。 那边谨慎的发来一个：hello？ 冷夏回了个表情包。 冷夏：【江婷，你还记得我？】 江婷发了个委屈巴巴的小猫表情包。 江婷：【当然记得】 冷夏提起了那封邮件的事儿，江婷一气呵成全部坦白。 冷夏知道了更多当年的事儿。 比如江炽为什么要和段凛红走，江炽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以及江炽是对她怎样怎样的思念。 冷夏觉得今天江婷和她说的这些，足够令江炽羞愤而死了。 于是两人约好了明天晚上在家见面。 光明正大的，江婷硬要留她在家吃饭，冷夏怕江婷误解，于是答应下来。 …… 江炽看着自己家门前的监控，心里扑通扑通，遏制不住的狂跳。 她怎么又来了……搞不好是江婷捣的鬼。 今晚怕是不能回家了。 她迅速发了条信息给江晓，告诉他晚上睡公司。 发完消息，忐忑的心理才终于安静，亢奋的心脏终于平息。 他脱力的靠在沙发上，双眼微阖，深思游荡。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跟鬼敲门似的。 过了会，江炽开口：“进。” 门把手下旋，下属站在门口，看着办公室的一片漆黑，仿佛已经习惯。 他随便找了个方向，报告道：“江总，酒吧那边出事儿了，又有人过来闹事儿，非说他是您老丈人，要您……” 秘书战战兢兢，不敢说了。 江炽睁眼，目光浸润着黑暗：“说下去。” “要您把公司股份分给他，还说，要您的彩礼钱。” 江炽沉默很久没说话。 片刻，他平静道：“你先去忙，我去看看。” “好嘞。” 秘书呲溜一下走了，他可不想掺和老板的家事。 江炽打了个电话，让人把闹事儿的请走，开上车就走了。 刚到酒吧门口，分店店主就在门口等着。 头顶招摇酒吧四个字闪闪发亮。 “江总，”店主笑笑，“很抱歉，我的失职，人已经被带去仓库，您看怎么处理。” 江炽的目光四周扫视了一眼：“还能怎么处理，现在是法治社会，警察越来越管事儿，不能乱来。” 啪嗒，他点了根烟，火光映照在他的眸子，漆黑的眼瞳映着火光，带着病态的阴郁和张狂。 “带我去看看。” “您这边请。” 江炽掸了两下烟头，抬脚进去。 七弯八绕过了几个走廊，坐电梯直接往下，到了地下室仓库。 也就是之前的拳击场。 段凛红死后，江炽把所有的设施都给拆了，做成了冷窖仓库。 叮咚一声，地方到了。 还没走出电梯，江炽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唔！” “呜呜！” 赵邦国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等着江炽，似乎是有话要说。 江炽扬了扬下巴，“让他说。” 保镖扯了他嘴里的布。 “江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桃花巷那个婊子的儿子！我呸！想娶我女儿，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那么容易！” 江炽随手挑了把扳手，蹲下，拍了拍他的脸。 “您老还没死呢？” 赵邦国早已口干舌燥，见他这样说，还是没忍住，用他仅剩的唾沫又呸了一口：“我呸！好说歹说我也是你老丈人，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我女儿现在可是大明星！” “哦？”江炽难得有耐心和他掰扯，“您也知道冷夏现在成了明星，那您怎么不去找她？“ 赵邦国理直气壮：“老子车费都没有，怎么找？” “哦，”江炽一笑，眼尾上挑，“我还以为您是知道自己对不起冷夏，自知理亏，所以跑我这儿打秋风来了呢。” 赵邦国一梗 ：“年纪小小，讲话难听，难怪你妈跟人跑，养你这么个东西，还不如生下来就拿去喂狗！” 江炽忍不住笑出声， 扔了扳手，“行了，把他放了吧。” 店主忧心：“江总，您三思啊，他来闹事儿可不是一回两回了，长此以往，店里的生意都不好做。” “听到没有？你老板都说放人，你一个给人家打工的，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自家人的事儿？” 江炽蹙眉，瞥他一眼，迅速收回目光：“没事，人我带走，店里的活动花样太老套了，正好趁这段时间，推出点新花样。” “好的老板。” 江炽垂眸，睨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保镖拎着人，将其带出了后门。 江炽命人把他塞进了后座。 赵邦国一上车，心里立马有了底，唠唠叨叨要这要那，简直没完没了。 江炽一声不吭，打开后座车窗，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速陡升。 赵邦国后背重重往座椅上一砸，冷风啪啪的打在脸上，极快的车速让他心里发慌。 “慢点儿！慢点儿！慢点不成么！” 江炽的速度这才逐渐慢了下来。 他目光森冷：“想活命，就别说话。” 赵邦国估摸着这人大概是个疯子，脑子不好，于是也不敢再多嘴，寻思捞他一票之后走人。 什么股份不股份的，他也不要了。 江炽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他去了区北最远的五星酒店，和区南交界，他开了个房间，付了一天的房费，找了两个人看着他，避免让他靠周瑶居住的地界。 到时候再和冷夏碰上。 明天十二点之后，酒店赶人，那一片说是区北，其实是归区南管辖，他们可不能任由这些乞丐无赖坏了市容市貌。 赵邦国不想被赶出城外，就得去蹲区南大牢，最低五年。 够他在里面磋磨至死了。 江炽又开车回了公司， 刚到办公室门口，就见秘书在等候。 “江总，您回来了？” “嗯，钥匙给你，”江炽扔给他车钥匙，“车在门口，帮我把他卖了。” “好的。 ” 他刚要进办公室，林华夜赶紧道：“江总，你走的这段时间，有人来找您，说是您女朋友。” 江炽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垂眸，微微蹙眉，转身走了。 林华夜笑道：“哦，江总，您前阵子不是说，着急技术部开会么？” “要不要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 “去吧，开完会，他们也好下班。” “好的。” 秘书立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江炽刚想上楼去会议室，办公室的门啪嗒一声开了。 “江炽，你在躲我？” “没有，”江炽根本没去看她，转头回答的十分干脆，“我还有事，先走了。” 冷夏垂眸，心思一动：“好啊，那我去你家等你。” “行。” 江炽敷衍的应了一声，匆忙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江炽从脖子红到了头顶，烫的差点冒烟儿。 冷夏则关了灯，偷偷躲在了他办公室。 第59章名声在外 一场回忆开了一个小时，和江炽平常速战速决的开会信条截然不同。 员工一声不吭， 但眼看着这都晚上八点，超出一个小时了，平时和江炽沟通较多的老员工硬着头皮说了声：“老板，你看着……说也说得差不多了，要不……” 江炽抬头，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嗯……那你们就都先回去吧。” 他合上电脑，打算回办公室。 这都 过去了一个小时，他估摸着，冷夏应该早走了。 “下班咯！” 江炽站在门口，正准备进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猴儿叫，吓了江炽一跳，刚伸出去的手迅速缩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和他们微笑挥手。 员工们搓了搓鸡皮疙瘩，都硬着头皮回应。 “老板走了！” “江总走了！” “嗯，再见。”江炽站在楼上，目送他们出了公司大门。 “诶！江老魔是不是中邪了？” “我看着有点儿。” “是啊！他这笑的我瘆得慌。” 几人凑一块，小声蛐蛐。 江炽自然是不知道他们再蛐蛐什么。 周围安静下来，他再次心事重重的看向门边。 进自家办公室跟做贼似的，他忐忑不安的把门开了条缝，里面安安静静，一片漆黑。 幸好，人走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进办公室，关门，轻车熟路找到沙发，靠下，准备凑合一晚。 刚脱了西装外套躺下，就感觉后脑勺下面凉凉的，软软的，香香的。 摸着像是丝绸的触感。 什么玩意儿？ 江炽一头雾水。 头顶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连带着江炽的脑袋都颤动了下。 他倒吸了口凉气，嗖的一下坐起来，凭着肌肉记忆打开了旁边的落地灯。 屋里瞬间大亮。 江炽戒备的目光落到了沙发一旁。 冷夏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你！你！你你怎么还没走？” 江炽差点没绷住，情急之下脖子上青筋暴起，结结巴巴，芳心大乱。 刚刚躺的地方，分明就是冷夏的大腿。 冷夏亲眼看着他的脖子和脸慢慢的从白到红，最后成了个开水壶。 额头冒汗，脑袋冒烟。 一副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 冷夏多少有点恼火。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啊？” 江炽深吸了口气，坐到离她最远的办公桌上，绯红的脸色终于慢慢褪了下去。 “没错，”他试图给自己找补，“这屋里暖气开的太足了，你还是先把大衣穿上，出去吧。” “哼，”冷夏笑了，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你跟段凛红待在一起那么久，怎么现在枕一下女人的腿，就会脸红啊？” 江炽：“？” 他泄了气，终于看向她，眼里带着幽怨。 “你到底想干什么？” 冷夏举了举手里的药包，“听人说你不行，念在过去情分，我托人给你带了点中药，很有用的。” 江炽脸又红了。 怎么回事，眼前电脑上的字儿好像看不懂了呢。 他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好像各自逃窜，不知道仓皇逃跑到了哪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你声名在外，长得好看还有钱，但废物，放哪儿不是新闻？我这也是听不过去，所以来帮帮你。” 片刻，江炽微笑，看向她，点头：“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可惜了，我用不着。” 冷夏不甘示弱：“就是因为你用不着，所以你才要喝这个药。” 江炽也忍不住跟她赌上气：“那恐怕要浪费你的心意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江婷和江晓供出来，看她们过上安稳日子，所以没有娶老婆的想法。” “哦？”冷夏笑的更加和善，“终身不娶啊？” “不行吗？” 冷夏平息了下心情，起身，走到他身边，抬腿坐上了她的桌子。 一股香气若有若无的萦绕在江炽身旁。 江炽神色阴郁，垂眸，移开眼。 “生气了？” “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那药我可放这儿了，花我大价钱买的，你可要仔仔细细的一滴不漏的喝了。” 江炽依然垂眸，没什么反应，坐在软皮椅上，像个缺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算了，”冷夏也有些怨气，“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走，你放心好了，我也不会再去你家，省得你为了躲我，连家都不回，把江婷江晓扔家里不管。” 她转身就想走，手腕突然覆上了抹滚烫，紧接着被人拉着手腕往后一扯！ 冷夏心里下意识一惊，准备好了要摔倒的准备，结果稳稳当当的摔进了江炽怀里。 滚烫，宽阔……坚硬。 “？？？！” 他行？ 简直咯人的要命。 情急之下， 冷夏也有些慌了，抬眸，正好看到那双淡漠冰冷的眼，正垂眸看着她。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冷夏仰头看他，气愤：“你耍我很开心？” 江炽唇角微勾，一双桃花眼笑的玩味，“所以不行吗？” “行行行，”冷夏咬牙切齿，“你可真行。” 江炽皮笑肉不笑：“但现在肯定，也晚了。” 冷夏心里一紧：“你想干嘛？” 江炽握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轻轻摩挲着她的掌跟，声音低沉轻柔，故意吓她，“你说呢？不得让你验验身？” 冷夏：“……” 她倏然笑了：“好啊。” 江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冷夏伸手就掏他衣服，“赶紧的啊，验完你就是老娘的人了！” 这下江炽真慌了，“你你你你先起开！” “你闭嘴！” “起开。” 江炽掌心拖着她的腰一下子就把她推了出去，脸色很不好看。 心里扑通扑通又在狂跳。 “你出去！从哪来你回哪儿去。” 江炽打开门，送客。 冷夏手里拎着大衣，走到门边，看着他：“你的事儿，我都知道，连大门密码设的都是我的生日，你敢说你对我没感情？” 咚咚，心脏又重重跳了两下。 江炽懊恼，连拖带拽的把她给请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了大门，迅速上锁。 锁完江炽揉了揉心脏，蹙眉。 她这来一趟，近距离接触，江炽心脏跳的都快蹦出胸腔。 这要是多来几次，要不了一个月，就得闹出心脏病。 江炽看着桌上的药包，心中泛着淡淡的惆怅。 说不上是甜蜜还是苦涩。 可真希望她别再来了。 第60章灾星上门 冷夏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赶出来。 那张通红的脸，还有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冷夏看到的那一瞬，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不仅如此，她还解开了一个六年的未解之谜。 谁说江炽不行了，这江炽可太行了。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江炽，一直在装。 冷夏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笑完又觉得有些心酸。 他这些年，卧薪尝胆，可真是够辛苦的。 估计也没少遭罪。 楼外冷风呼呼的吹，冷夏裹紧了衣服，盯着手机出神。 依然没有打到车。 今天周末，这个地方差不多是区北最繁华的地段，一到休假期间，大街小巷人头乱窜，一直到后半夜，连车都不一定能打的上。 冷夏感觉自己还是失策了，早知道就应该先买辆车，不至于现在连出门都成了往问题。 等了半小时，没等来车子，冷夏索性不等了，在网上先看了辆车。 就在她看的投入的时候，身边照来两束强光，很有就节奏的闪了几下。 冷夏微微眯眼，伸手挡住，抬头，心里已经在骂骂咧咧。 “你好，冷夏。” 眼前的灯光终于熄灭。 冷夏的眼睛终于解放，抬头看向来人，发现有点熟悉。 “怎么，不记得我了？” 男人西装革履，神采飞扬，长得…人模人样。 冷夏的眉眼横压下来，没什么表情，“程庭野？” “老同学，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 冷夏：“……” 她没搭理他。 程庭野有意和她攀谈，“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听说你退圈不干了，准备回老家发展？” “经商？还是干什么？不过我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份财力，就算后半生什么也不干，也必定生活优渥，惹人羡慕。” “嗯。”冷夏故意冷场。 程庭野优雅颔首：“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的不近人情。” “谢谢，你也和以前一样，”冷夏缓缓露出下三白，“还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程庭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笑了：“在你眼里，我真就这么不堪啊？” “你觉得呢？” …… 楼下，冷夏正再阴阳怪气的应付程庭野，然而这一幕正好被楼上的江炽看到。 大楼外的监控正好看到程庭野的那张笑脸，然而冷夏背对着监控，此刻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靠猜。 江炽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儿，一股子火气从心口烧了起来，抓心挠肝，难受得慌。 程庭野那张滴水不漏的笑脸，简直就像一块被人盘的发白发亮的墙皮，尤其的让人难受。 跟猪刚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忍了三分钟，江炽忍无可忍，穿好西装，捞起车钥匙大步走了。 …… “人和人就是不同的，这样的天气，江炽把你一个人扔在楼下，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程庭野一边感慨，一边掸落冷夏肩头的雪。 冷夏还没来得及闪躲，一只手蛮横的挡开了程庭野的手腕。 “到我公司来干嘛？请我吃饭？” 程庭野点头，依旧是那副格式化微笑：“很乐意，刚好我要和你谈谈，关于未来区北区南合并，你们公司加入商会的事儿。” “和我无关，”江炽态度强硬，垂眸挑眉，“鸡肋玩意儿，你们爱上哪儿玩上哪儿玩，我没那个闲钱往那什么破商会里投。” 冷夏微微偏头，看着江炽，觉得好玩。 他这样很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还是很凶的那种。 “冷夏，走了。” 愣神之际，冷夏感觉手腕瞬间覆上一抹滚烫，紧紧的贴着她的肌肤，拉着她往前走。 江炽走的很快，程庭野的声音，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落在冷夏耳朵里的，只有眼前人的呼吸声。 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像是心里憋着气。 冷夏用力拉了下江炽的手。 “你吃错药了？” “那是因为你给错药了。”江炽话里带刺。 冷夏：“……” 谁知道你功能健在。 吐槽的花，冷夏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你也不用这样，我不是那样封建的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结。” 冷夏很自恋的对着江炽说出了这句话，隐晦又露骨。 果不其然，江炽回头，神情沉重：“你不用这样试探我。” “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你。” 冷夏：“……” 她一听到这些拒绝的话，瞬间就来气。 “滚吧你！” 她当场挣脱了江炽的手，踩着高跟嘟嘟嘟的就走了。 这时身边缓缓靠过来一辆车，喇叭声“嘟”了一下。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程庭野的脸，“冷夏，要不要上车，我送你回去啊。” 冷夏原本看他很不顺眼，但此刻，也许是想和江炽赌气，她违心的答应了下来。 “行啊，只要你不嫌麻烦。” “怎么会？乐意效劳。” 程庭野下车，殷勤的给她来开车门，嘴里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把冷夏哄了进去。 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了江炽一眼，目光挑衅。 江炽气笑了：“程庭野，我真怀疑你暗恋我。” 程庭野死猪不怕开水烫：“啊……你要是这样想，也可以，反正类似，都是想搞定你。” 他笑眯眯的上了车，缓缓开走了。 江炽的笑容慢慢的彻底消失。 这滚犊子玩意儿。 他心里气闷。 * 冷夏靠在软椅上，目光直视前方，思绪却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怎么了？被江炽气着了？” 冷夏嘴角弯起弧度，眼神却冷冰冰的，“有你什么事儿？” “都是老同学，同窗之谊，没必要这样冷冰冰的对我吧？” “有必要，滚，不要和我说话。”冷夏依旧强硬的，冰冷冷的，丝毫不给他面子。 “好吧。”程庭野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已经习惯在她这里碰壁，从高二那时候起，在那之后，就从没有人敢对他横眉冷对，使阴谋诡计。 这么多年过去，再次听到这样熟悉的恶言，程庭野心中神奇的升起一股亲切感来。 所以他并不生气，反而更加有兴致和她聊下去。 “你看起来很讨厌我。” “你会喜欢一个把你关在杂物间，和疯子共处一室的人吗？” “啊？”程庭野难得茫然，“有这回事儿？” 冷夏嗤笑，“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儿。” “很抱歉，当年年纪小，不懂事儿，但我一直很看好你，毕竟你是年级第一。” “哦。” 冷夏依旧冷淡，目光再窗外梭巡，最终选定了一个十字路口。 “就这儿，把我放下吧，不用送了，我打车回去。” “不要紧的，我今晚不忙，如果你愿意，我想请你吃个饭。” 冷夏脸上写满了晦气：“不用了谢谢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跳车了。” “！”程庭野猛然靠边停车，望着她，神情如常微笑，“我一点都不怀疑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然后顺带整我一把，对么？” “小人之心，再见。” 冷夏下了车，关上车门，迅速打车。 程庭野在车里跟他挥了挥手。 冷夏装作没看见，专心致志的等车。 程庭野接了个电话。 冷夏心不在焉的想着江炽。 直到程庭野再次放下车窗，喊了她一声，“诶，冷夏，你爸是叫赵邦国吗？” 第61章 你可真贱 冷夏愣了一瞬，下意识的想否认，但否认的念头刚冒出来，她又怔住。 赵邦国？他还活着？ 冷夏心里重重跳了几下，目光闪避，说不清什么情绪。 程庭野贴心的发现了她的异常。 “你怎么了？不想见，其实你可以不见，我会妥善安置好他。” “不用，”冷夏平息好自己的情绪，“他在哪儿？” “就在我家商场附近转悠，工作人员说他妨碍客人，所以就打电话给我了。” “带我去看看吧，损失的费用你算清楚，我赔给你。” 程庭野摇摇头，“不用，碰巧而已，刚好顺路。” 冷夏半开玩笑的：“时间就是金钱，你可不要以后用这个借口来为难我。” “怎么会，大家都是老同学，真的没必要这样，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以前年少不懂事，做了很多混账事。” 冷夏没在说话，心里一直盘算着赵邦国的事儿。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程庭野带着她，到了地方。 冷夏试探着从车窗里往外看一一眼。 并没有看到赵邦国。 会不会是有人拿着赵邦国的名义，来诈骗的？ 冷夏很快的否定了这个想法。 程庭野跟工作人员交流了一番，态度很好，笑脸盈盈，冷夏听不到他都说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程庭野替她开门。 “下车，我带你去见他。” “好。” 冷夏跟着程庭野去了附近的酒店，找到了赵邦国所在的房间。 “就是这儿。” “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程庭野诚恳道，“你爸爸是江炽找到的，也是江炽安置的，这件事情，如果非要说感谢，你该去感谢他。” 冷夏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 程庭野的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脸颊，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神情。 瞬间心满意足。 咚咚咚，程庭野敲了三下门，态度极好，“您好，叔叔，您女儿来了。” 敲了三下，门终于缓缓的开了条缝隙。 冷夏推门而入，目光恍惚一瞬，然后落到了眼前这人面前。 蓬头垢面，模样苍老，活脱脱老乞丐。 冷夏目光探究，一时甚至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 “夏夏？” 赵邦国目光闪躲，脚步局促，侧身让开两步，显得有些拘谨：“进来坐会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熟悉的感觉，冷夏的目光迅速从他身上划过，不再去看他的脸。 “找我个干什么？” 虽然能猜出来赵邦国是来找她要钱的，但冷夏就是想问问，看看他这次能回答出什么花儿来。 会不会，还会让她像很多年前一样生气？ 赵邦国抹了把脸，笑的哭哈哈的：“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外面，不好混，我差点点就回不来了，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惦记着你妈，现在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冷夏神情淡漠，心不在焉的点头：“嗯，然后呢？” 赵邦国错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还有就是，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找你借点钱。” 冷夏：“……………………” 她噗呲一声，笑了。 “借钱啊。”冷夏重复了一遍。 看冷夏笑了，赵邦国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于是她也跟着笑了。 他一笑，冷夏的笑容逐渐消失。 程庭野不明所以的看着这奇怪的父女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钱，我是不会给你的，”冷夏一字一顿道，“六年前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忘了？” 赵邦国愣了下，有些茫然：“我做了什么？” 冷夏看着他：“你把房子抵押个给了段凛红，害得我后来无家可归，不是你干的事儿？” 赵邦国噎住，眼珠子一转，自知理亏，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亏我还以为，你给我那五千块钱，是你良心发现。” “从那时候起，咱两早就没关系了，我妈瞎了眼，我可不会瞎眼，现在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还要点脸，还有点良心，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别来烦我。” 冷夏说完心头顺畅，扭头就走，丝毫不再理会赵邦国。 程庭野看了一眼赵邦国，也扭头跟着冷夏去了，不再理会这个老年人的挽留。 赵邦国记得猛跑几步，拽住了程庭野的胳膊，着急忙慌的解释：“小伙子，我和夏夏之间有些误会，你知不知道夏夏的地址在哪儿，这样，你告诉我个地址，回头我自己去找她。” “不好意思，”程庭野拒绝， “不能，麻烦你松手。” 他伸手扯开了赵邦国，点头迅速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还没出门，冷夏就打好了车，等到了门口，车也就到了。 程庭野轻声喊住她：“你还好吗 ？” “好得很，谢谢，关于他的事，我不想再知道。” 程庭野被她强硬的，不知好歹的话语噎的哑口无言。 “对不起。”无奈之下，他只好道歉，“是我的疏忽，但这最好不要影响到咱们之间的情分。” 冷夏坐上车，回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升上车窗就走了。 这个赵邦国，还真是能活。 想到他，冷夏的目光就冷冰冰的，没什么人味儿。 回忆是美好的，但现实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赵邦国还是活在她回忆里比较好。 冷夏果断把他踢出了自己现在的生活。 * 自从冷夏走之后，接连一个礼拜，江炽坐立不安，干什么心里都像是扎了根刺一样难受。 看谁都别扭，短短七天，整个人已经有了走火入魔的倾向。 半夜更是辗转难眠，揪着手机，点开这个软件退出之后又点进另一个软件退出，漫无目的，心不在焉。 他在没有收到冷夏的任何消息，更没有好友申请通知。 每每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冷夏和程庭野有说有笑的样子。 尤其的扎眼，那种感觉就像被抛弃，被选择性抛下。 令江炽恐慌又难受。 每个夜晚，都会这样，格外难捱。 早起之后，他又会唾弃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大。 面对冷夏，他总是会高估自己，其实他什么也做不到，甚至没法看到他和别的男人说话。 一看到，江炽就觉得自己即将发疯，控制不住的就想冲上去，把他们分开，然后再把谢冷眠带走，锁进自己的办公室，不由分说蛮不讲理的把她锁起来，不管她愿不愿意，肯不肯，会不会后悔。 江炽在脑海里演练了半天，直到江婷敲门。 “哥，我去学校了。” “好，”他声音低沉，没什么力气，“去吧。” 江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江炽泄了口气，沮丧极了。 看吧，再怎样想象，现实里，他还是做不到，也不可能去做。 冷夏，是优秀而自由的。 他永远不能违反她的意志去高攀她。 永远，不能。 江炽起身，离开窗帘，凌晨五点半的微光照在他脸上，略显疲惫。 他扭头走了，将所有的恐慌和思念，全部压进了箱底，妄图藏的严严实实。 然后开启新的一天，继续赚钱。 第62章醍醐灌顶 冷夏安静了一个星期，没再和江炽有任何的联系。 倒是江婷，在确定冷夏并不反感之后，几乎每天都在找她。 小姑娘还像以前一样，比以前更有主见，每天巴拉巴拉的跟她吐槽一些学校里的事儿，还有叛逆期蛮不讲理的妹妹，六年如一日精神失常的大哥。 原本寡淡的日子，被她描述的辛酸又好笑。 冷夏总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但又怕扫了小姑娘的兴致，只能悉心的抓住她的问题，认真耐心地和她聊着。 但江婷这小家伙从小就不好糊弄。 紧接着就是小猫请求表情包。 江婷：【姐姐，要不你再来你看看我哥哥吧。】 冷夏叹了口气，陷入沉默，手指在键盘上梭巡了一圈，最后打下一行字。 冷夏：【你哥可能根本不想理我。】 江婷这下没有秒回，冷夏看着聊天框顶部一直在江婷和正在输入中横跳。 冷夏看的于心不忍，不想让她为难，于是发了条信息，表示自己有空会过去的。 江婷迅速发了个眼泪汪汪点头的小猫动图。 手机叮咚一声，在冷夏手里嗡嗡叫了两下。 点开，发现是程庭野发来的消息。 不知道是网络原因还是什么，短短几秒内，聊天框弹出了十几条消息。 总体讲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屁话废话。 冷夏看到这一串串的字，瞬间觉得脑仁疼，于是一下子就划拉到了最底部。 程庭野：【今晚有个宴会，我想要请你参加，来替我撑撑场面，行么？】 冷夏差点笑出声。 撑场面，真够给她面子的。 就在冷夏准备拒绝的时候，程庭野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程庭野：【你这次就算帮我个忙，答应我，到时候两区合并，许多地方，我可以给江炽行个方便，你就当买我这个人情。】 冷夏犹豫了一瞬，最终点了头。 程庭野找他要了个地址，半小时之内，会来接她。 应付完程庭野，冷夏又开始思索起江炽的事情来。 这人还特意找来赵邦国，干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冷夏不信，江炽还是个心地善良的烂好人，对着赵邦国这样的人救苦救难。 莫非是为了恶心自己…… 想到这个选项，冷夏就浑身都不舒服，打了个哆嗦，走了。 …… 江炽再次遇到冷夏，是在一场宴会上。 程庭野做东，为自己的品牌做宣传，还特意请来了冷夏，作为他们的品牌形象大使。 江炽在一边看着，心里几乎嫉妒的扭曲。 冷夏举着酒杯笑着走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儿。 任何其他声音，江炽都自动屏蔽掉了。 他心里在猜测，在嫉妒。 冷夏和这个男人又说了什么，她为什么和她们笑的这么开心？ “……” 真是越想越气闷。 江炽抿了口酒，苦意在嘴里蔓延开来，他忍不住微微蹙眉，重新挑了杯酒，走到冷夏身边，替她挡掉了有一个纨绔男人的搭讪。 “有没有兴趣和我喝一杯？”江炽垂眸，挡在她面前。 冷夏看着他这张严肃的脸，有意调侃，“你这不像是来找我喝酒的，你这像是要来暗杀我的。” “嗯。”江炽应的心不在焉。 冷夏：“……” “行了，”她心里酸溜溜的，“你不想和我说话就算了，不用这样勉强自己，这样你难受，我也难受。” 江炽还来不及解释，冷夏就绕开他往前走了几步，程庭野自然而然的揽过她的腰，“今晚多谢你。” “没关系，答应我的事记得坐到。” 程庭野可惜：“你难道就不考虑考虑我吗？” 语气十分暧昧。 江炽终于忍无可忍，上前手动把他们分开。 “你们两个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好到这一步吧？” “你怎么知道呢？” 江炽咬紧了后槽牙，无话可说。 冷夏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堵堵的。 但毕竟是他自己不愿意敞开心扉，冷夏也别无他法。 一气之下，江炽竟真的就回去了，冷夏见他走了也没了兴致，走完流程之后，也早早的回了家。 周瑶在外民跑了一天，回家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漆黑的，打开灯，就见到冷夏躺在沙发上，披头散发的，美的阴森森的，像女鬼。 她拍了拍胸口，“你干嘛坐这儿不开灯啊，吓死我了。” 冷夏木然：“还不是因为江炽，一天天见到我就板着脸，真是欠他的，风水轮流转， 高中时候我这样对他，那么多年过去了，换他这样对我了。” “你两这是孽缘。” “谢谢。” “不谢，既然没法破镜重圆，那就断了吧，你的人生又不仅仅只围着他一个人转，他要是一辈子不搭理你，你就把一辈子搭进去？” 冷夏一筹莫展：“话也不是这么说。” “那不就对了，”周瑶努力开解，“你自己心里其实也清楚，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并是喜欢就能在一起的，就算他还喜欢你，但他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也是白搭。” “嗯，你说的对，”冷夏点头，但不回头，“但我就是不甘心，我什么都有了，我有了钱，也有光明的未来，美好的生活，我就是不甘心有江炽这个遗憾，也不想错过。” 周瑶：“……” 头一次见这样执拗的。 “行吧，”她也不劝了，“你要是非要在再回这个事儿，你就莽一把，别管他对你什么态度，你直接卷铺盖二十四小时住他家去，他在哪儿你在哪儿，烈郎怕女缠，反正他还喜欢你，你怕什么，这个情况，只要你肯迎难而上肯定赢。” 冷夏发懵的脑子被她的话刺激了一下，醍醐灌顶，顿时不蒙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对哦，我直接上不就行了。” 反正江炽对她的行为一直默许的。 第63章撬乌龟壳 冷夏当晚就卷铺盖走人了，行动力极强。 站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江婷正好回家。 “姐？”她看着冷夏手里的铺盖，大喜过望，“你来跟我们一起住了？” “嘘，开门。” 江婷点头，心照不宣，伸手按密码锁。 冷夏惊奇的瞪大了眼：“换密码了？” “嗯，我哥让我换的。” “哦。”她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犯嘀咕。 这不还是他们当初相约考大学那天的日子么，她还清楚的记得，江炽非得让她点烟花，头一次，她还没点响。 冷夏心里一暖，笑眯眯的进去了。 浴室稀里哗啦的，明显有人在洗澡。 江晓卧室大门紧闭，里面不断传出游戏的声音吗，噼里啪啦的，打的如火如荼。 唯独江炽的房间，门稍稍掩着，屋子里一片漆黑。 江婷打开自己的房门，看向冷夏，往里指了指，示意让她进房。 冷夏摆手拒绝，轻轻推开江炽的房门，把自己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大包小包的，护肤品，还有平时爱翻看的心理学资料，都一起扔进了江炽的房间。 啪嗒，房门轻轻关上，江婷在卧室门口停了片刻，看着江炽卧室关紧的房门，像是明白了什么，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同手同脚的进了卧室。 关上门的瞬间，江晓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卧槽”，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花式问候，正巧被刚刚出来的江炽撞了个正着，流畅的话语一连串的溜进了他耳朵里。 听着刺耳极了。 江炽敲了敲她房门，语气淡淡的，“明天周二，自己心里有点数。” 声音听起来就不是很高兴。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江晓如梦方醒，惊慌失措迅速捂住手机，拿枕头一把闷上，生怕手机的声音再漏出来。 直到门外响起一阵简短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开关门的声音。 “呼……”江晓深吸了口气，继续小声玩游戏。 * 江炽知道江晓经常背着他偷偷玩游戏，但他也不想管太紧。 他只需要确保这家伙知道怕他，不是无法无天就行了。 否则在学校老师管不住她，在家也没人管得住她，那人才叫废了。 听到江晓安静下来，江炽也没心思再去多管他，转头进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的灯依旧没开，但门却被带上了。 刚才洗澡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江婷回家的声音，于是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江婷帮他把门带上了。 毕竟她总是要比江晓省心，平时也更会体谅人。 江炽卸下所有的防备，关门，转身，脱了身上的浴袍，掀开被窝，往里一躺。 “！” 一抹细腻的冰凉刺激的他浑身一激灵，还没彻底躺下，就立刻果断的翻下床，打开灯。 眼前是那张心心念念的脸，那双熟悉的狐狸眼，正含情脉脉的对着他笑。 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 江炽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你怎么会在我这儿。” 冷夏拉着他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脖颈。 “不行吗？”她理直气壮的反问，“以前我都是住你家的，还是你带我来你家的，让我把这当成你家，现在我不能住了？” 江炽：“……” “你们男人说话都是像放屁一样么？” 看到冷夏发火的样子，江炽又有些不敢说了。 “也……”他移开眼，本能的放轻了声音，“这倒也不是。” “过来，”冷夏掀开被窝，目光冰冷，拍了拍身边的床铺，“不是就过来睡觉。”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江炽往过看了一眼，屁股刚想挪上去，就又顺滑的移了下来，理智堪堪制止。 “不行，这不像话。”他沉郁道。 冷夏：“……” 见她不说话，江炽也不好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于是转身去了书桌前坐着。 还是当年的位置，当年的姿势。 冷夏从床上看过去，觉得他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无非是个头又高了点，肩膀宽了点，腰更细了点，样子更冷峻了点，一举一动中，仍然能窥见过去的影子。 但他又的的确确的变了。 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羞涩激动的像个乱窜的哈士奇，然后腼腆的说不行不合适。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了当的丢下她一个人尴尬。 冷夏深吸了口气，有些头疼。 好吧，她承认，追人真的很辛苦。 真是报应啊…… 要是当年她对江炽态度好点就好了，要是她能把一切弄清楚就好了。 生活还是这样，总以戏弄人为乐。 冷夏坐着看了他一会，江炽始终没有回头。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鼠标滚动的声音。 江炽也不知道在看鞋什么，手指按在鼠标上，缓缓滑动，聚精会神。 实际上，江炽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他只是随便打开了一个微信未读聊天框，随便点进了对方发过来的文档。 甚至没有注意到标题【关于母猪的产后护理—养殖文化】。 然后就这样很随便的浏览了起来。 字都认识，但脑子里过一遍就去了，江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 他只是疑惑身后怎么没有动静，但又觉得，冷夏似乎是在看他。 应该，大概，可能？ 江炽肩背紧绷，尽量保持自己完美的一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文档都快翻到底了，身后终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炽的余光瞥见了那抹白色的身影，正往门边走过去。 他紧急发问：“你干什么去?” 冷夏转头：“我吗？给你让位置咯，我一个闲人，睡哪儿无所谓，你明天还有工作，早点睡把。” “其实你不用这样辛苦。” “我没什么需要你补偿的。” “你更没必要，因为愧疚，所以就委屈自己。” 冷夏：“……” “我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她发出了灵魂拷问。 江炽垂下的眼睛亮了亮，但下一秒，就因为再度袭来的怀疑感而湮灭进了失落的情绪里。 他仍是不信，也不敢信。 “所以你去哪儿？”他执拗的问。 “我去睡沙发。”冷夏转身就要走。 江炽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其拽了回来。 冷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拉回了房间，然后像安置娃娃一样，把她按到了床上。 “你睡这儿，这暖，我去睡客厅。” 江炽毫不犹豫的抱着被子就走了，还贴心的帮她带上了房门。 这着急的架势，丝滑的动作，冷夏怀疑他这是生怕自己追了上去。 第64章风水轮流 冷夏看着被关上的房门，久久的没吭声。 这人还真是行动力极强，说走就走了。 一下子给她气笑了。 两人这么一闹，冷夏也睡不着了，屋里灯光昏暗，只剩下书桌前电脑屏幕那点微弱的亮光。 冷夏一下子起了偷窥的心思。 她下床，轻手轻脚的坐到了书桌前，做贼似的，偷看他的电脑屏幕。 猎奇的内容让人瞠目结舌。 他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吗？ 合着他刚才认认真真看了半天的东西，竟然就是这？ 冷夏翻来覆去的倒腾来倒腾去翻看了好一会，也没看明白，这母猪产后护理跟他平时的业务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他准备开启事业新航线？ 江炽冷着张脸，不苟言笑，站在养殖场里一脸冰冷的喂猪的场景顿时出现在冷夏的脑海里。 “噗。”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人真是有意思，辗转折腾无果，归来还是做了养猪人。 难怪说不结婚，原来是已经有了打算了啊，准备做千万动物的衣食父母。 冷夏退出文档，映入眼帘的是江炽的电脑微信。 聊天框人数寥寥无几，大部分还是置顶。 冷夏依次看过去，江婷，江晓，没有了。 刚才的产后护理，也是江晓发给他的恶搞文件。 “……”真是两奇葩，老抽带小抽。 冷夏有点失落，但刚失落完没多久，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和他根本就没有微信。 哪里来的置顶。 没有，那就创造。 冷夏将自己的微信给添加了进去后，本想臭不要脸的设置置顶，但是想想又算了。 等他自己想置顶了再说吧。 冷夏悄悄退出微信，然后在她的电脑里逛了逛，发现什么也没有。 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偷窥他人隐私偷窥了半天，冷夏一无所获，最终决定放弃。 想想这人的生活也是六年如一日的无聊枯燥。 冷夏心里最后一点怀疑的种子也被彻底打消了。 * 客厅黑漆漆的，只剩下中央沙发上一抹冷白的光，照在江炽脸上。 眼里映出两道小小的灯光，亮晶晶的，脸色由白慢慢转红，最后又变得铁青。 他生无可恋的闭上眼，有种这辈子到头了的感觉。 真是大意了。 早知道刚才就把微信给退掉了。 出了客厅，江炽才知道自己刚才看的是什么。 是江晓给他发的恶搞文件。 关于母猪的产后护理。 刚才出去的时候，江炽清晰的记得，电脑页面依旧停留在这一页。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而此刻，现在，江炽的通讯录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得联系方式。 冷夏。 原本是置顶的，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落到了聊天框最底部。 很明显，不管是置顶还是不置顶，都是冷夏设置的。 认识她这么多年，江炽难得感受到了她的退缩和踌躇。 这人做事很少有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大多数时刻，都是大刀阔斧，背水一战的架势。 这样细微的变化，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都说爱情是失智的温床，能让冷夏这样的人失去理智，能让她这样果断，决绝的人，变得犹豫不决，那她应该是爱的吧？ 还爱的吗？ 江炽在心里又问了自己一遍，试图向自己求证，确认。 然而确认无果。 江炽依然能找出一百个证明“不爱”的理由。 比如在他走的时候，冷夏并没有说话，她也许并不是真心地。 也许自己走的时候，她还松了口气，也说不定。 又比如她总是和程庭野待在一起，哪怕他不愿意。 可冷夏依旧还是这么做了。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乐意。 江炽越想越不安，越想越难受，最后决定视若无睹。 他把冷夏的微信给拉黑删除了。 冷夏依旧在等他的回信。 但聊天框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1字。 她本想着，试探的扔个小石头进去，也许能收获点浪花。 结果没想到，石沉大海了。 江炽刚出去，难不成就睡着了？ 冷夏完全不相信，她缩在被窝，依旧盯着手机。 一开始，目光里仍含着期待，最后，变成了难过，仇恨，失落。 然后两眼珠子一翻，摁灭手机，直接睡觉了。 不回就不回，大不了明天再跟他闹，冷夏心想。 反正她都已经没脸没皮的赖在这儿了。 她担心个der啊。 冷夏被子一蒙，昏睡过去。 睡眠质量好的吓人。 * 相比之下，江炽的睡眠就很不美好了。 大早上起来，就挂了两黑眼圈，四点才睡着，六点早早的爬了起来，随便收拾了点东西，转头偷偷摸摸的就去了公司。 他打算出去躲一阵子，惹不起，他躲得起。 于是清晨六点多，路上灯光零零散散，天上星星也稀稀拉拉，路边停靠的车子鬼祟的探了个头出来，逃也似的扬长而去了。 等到冷夏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江婷去念书了，江晓也早早地去了学校，微信上，江婷给她发了信息。 江婷：【姐，我去学校了，你别走，你就在我家待着哦，晚上回来我找你玩（龇牙害羞笑）】 看到这条信息，冷夏忍不住嘴角上扬。 果然，江婷还是像以前一样，知道亲疏远近。 也还是一样的和她亲近。 冷夏忽然有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欣慰感。 除了江炽。 冷夏无聊的窝进沙发，盖上毯子，沙发里冰凉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显然，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这回冷夏睡不着了。 她起身，准备收拾一番，去找江炽。 刚进浴室，就发现洗漱台上，属于江炽的那一块，空了。 冷夏微微蹙眉，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这人还真是躲她跟躲阎王爷似的，连浴室里的刮胡刀和洗漱用品都被带走了。 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 冷夏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江炽每次见到她，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是瞎眼无视，就是转身逃离。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她真的搞不懂。 盛怒之下，冷夏穿着江炽的衬衫和大衣就外出招摇去了。 招摇了一路，把江炽家附近整条的街道都溜达了个遍，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打了声招呼，报了一遍自己的家门之后，她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出租车，直奔江炽公司，插着兜，阴沉着脸，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 保安和工作人员都备注这奇怪女人吓了一跳，又漂亮又凶悍的，气势骇人，看起来像是赖找茬的。 看到的人心里直犯嘀咕，怀疑是不是自家老板在外面惹了什么情债，现在被人家找上门来了，于是都眼观鼻鼻观心低头走路坐下干活，假装自己看不到。 冷夏不想再管这么多，轻车熟路的摸到江炽的办公室，伸手搭住门把，狠狠一拧，猛然推开！ “江炽！出来！” “……”办公室鸦雀无声。 冷夏扫视了一圈，办公室没人。 她有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个遍，连柜子和桌底都找了，但就是没找到江炽人影。 她有些气急败坏，狠狠踢了沙发一脚，出去抓人问去了。 然而此时的江炽，全然不知道公司乱成了一锅粥，自己的名声，彻底的，坏了。 第65章世事寻常 江炽今天穿的休闲服，帽子口罩墨镜遮的严严实实，在冷夏上来找他的时候，江炽就灵活低调的和她擦肩而过，然后顺利抵达地下车库。 造孽啊，造孽，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唠唠叨叨，手上动作那是一刻没闲着，开车进门，方向盘抡的飞快，抡着抡着就走了。 公司已经彻底沦陷成了冷夏的地盘。 所有人都围绕着她这个“未来老板娘”给聊开了。 “诶？姐，那你这就真的让他跑了？” “不能，”冷夏笑眯眯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跑他是跑不掉的，这辈子他也别想跑掉，所以就麻烦各位，多多帮我留意他。” 几个大姑娘小伙子，听着冷夏跟他们添油加醋的一通胡扯，感动的稀里哗啦的，都很有责任感的将自己变成了he结局的推动者，负责人。 专门为苦情女主的爱情保驾护航。 冷夏心满意足的走了，手里攥着一群人的联系方式。 再次见到江炽，已经是三天以后，还是多亏了公司的线人。 冷夏再一次逮到了江炽。 和程庭野一起，几人乐不思蜀，包间除了音乐就是香水味儿，热闹非常。 一看就不是正经地儿。 冷夏微微蹙眉，从肉味儿浓重的人群里挤了出去，走到具体的包厢门口，敲门。 没多久，门开了。 程庭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紧接着又变得从容，眼神迷离又松弛：“你怎么来了？找我的？” “滚开。” 冷夏一把推开门，攮开程庭野，目光在屋里梭巡一圈，但没看到他人影。 江炽的外套还耷拉在沙发上，一半摇摇晃晃的垂着，显然他刚才还在这儿。 怎么会这么快人就没了？ 冷夏怒火中烧。 要不是心虚，他怎么会跑的这样快，肯定是知道了有人跟自己通风报信。 强烈的愤怒让她的心口微微起伏，冷夏开始拆房间，势必要把江炽给找出来。 程庭野一看这架势，忍不住心里惊叹。 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低头轻笑，靠在一边，静静地等着冷夏去找。 冷夏并没有察觉到程庭野的异样，她满心满眼都被愤怒和占据，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他。 “江炽！”冷夏声音响亮悍利，“你有胆子来这样的地方，没胆子出来见我是吧？” 她猛地掀开眼前的纱帘，江炽正坐在里面，衣服穿的老实巴交，一丝不苟，戴着眼镜，正坐在小凳子，双脚并拢，双手拉在一起，有种未经世事的纯洁委屈感。 冷夏愣住，暴怒的情绪此刻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灭了。 江炽的目光就像是最后一抹炙热的夕阳，依依不舍的盯着他日日注视的大地。 试图试探出最后的结果。 “你……”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冷夏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江炽抢了先。 她依然抿着唇，沉着脸，只是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我听说你来这儿找乐子，我作为江婷江晓的姐姐，而你，作为她们唯一的监护人，我自然要过来拉你一把，省的你一失足出成千古恨。” “哦，”江炽垂眸，有些失落，“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呢？”冷夏见到他这样，依然心里有气，讲话也有些冲人。 程庭野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两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啊？” “有什么说什么不好吗？”程庭野不吐不快，“江炽，咱两斗了这些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样怂？你为了他，把自己的名声搞臭，这些年孤家寡人守你那莫名奇妙的贞洁，你也真是够了！” “还有你，冷夏，你想跟人谈恋爱，这句话说出来是会死吗？谈个恋爱跟对付仇人一样，就你两这样，地球大爆炸你两页修不得共枕眠！” 江炽沉默不语。 冷夏率先发起攻击：“他说的，是真的吗？” 江炽抬头，眼里带着渴望：“如果我说是呢？” 冷夏心头一颤，指尖下意识的掐进了肉里。 男人眼圈红红的，看起来像是熬了几个大夜，浅灰色的眼瞳一错不错的望向她，碧青的眼白旁攀上了几根纤细血丝，像个易碎的纹花玻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无助乞求的味道。 冷夏心如擂鼓，似乎呼吸都有些颤抖。 她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尽力显得平静珍重：“我和你一样的，如果我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你信吗？” 江炽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惊愕：“为了我？” 冷夏的目光定定的盯着眼前光滑的地板，琥珀色的瞳孔显得有些涣散渺远。 “六年前不问缘由的那一走，我很后悔，对不起。” 听到这句动人的道歉，程庭野心里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敌人高兴。 对嘛，人活在世上，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呢，有井水不犯河水，就有化干戈为玉帛，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有退一步海阔天空。 归根到底，生老病死爱别离恨不得，都是世事寻常。 分开寻常，团圆，也寻常，一切淡淡的就好。 程庭野决定收起自己嫉妒的龌龊小心思，招呼人走了，关上门，把空间留给这对苦命的小情侣。 “呼……”他轻轻吐了口气，抚了抚心口，安慰自己，“好了好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的付出帮助，也是有条件的。 这回江炽进商会这事儿，绝对板上钉钉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再次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啪嗒一声，大门关上，一切依旧寻常。 故事的开头平淡无奇，故事的结尾，寻常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