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死时你陪白月光，重生后我带球跑你悔断肠》 第110章 出师 江屿带着温宁穿过办公区，敲了敲角落那间办公室门。 “进。” 里头传来个温和的声音。 江屿带着温宁推门进去，就见个头发微卷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工位上翻卷宗，圆框眼镜后的眼睛微眯，手指在文件上轻轻点着…… 显然是在对着卷宗发愁。 “张哥，忙着呢？” 江屿笑着打了声招呼，随后颇为熟稔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 “怎么，又有什么苦差事交给我？” 张启明抬头，看见温宁时眼睛亮了亮，赶紧起身：“是温小姐啊，赶紧坐。” 说着，他转而从桌角的罐子里摸出块薄荷糖，“上周一直感觉你有点不对，脸色也不好。” “今天上班的时候才想起来，特意在办公室备了点糖，你尝尝先。” “谢谢张哥。” 温宁笑着点点头，随后也熟络的接过糖纸剥开。 一时间薄荷的清凉在舌尖散开，张律师向来是这样，在所里出了名的好性子，谁有难处都乐意搭把手。 之前温宁自己私底下啃那跟砖头一样的条文时，张启明在边上也是没少帮忙，甚至人家拿着自己的笔记，私底下抽空揉碎了一点点给自己讲重点。 “不是苦差事，就是想给你安排个人，帮你分担一下。” 江屿在一旁开口，“那桩建材公司的案子，我觉得可以让温宁试试手，让她在边上给你当助理，跟着学学。” “温小姐吗……那还挺好的。” 张启明笑得眼角堆起细纹，“我跟你说，有客户私底下总是问我平常跑案子要不是自己，要么就是带个男助理，问咱们律所是不是都是一堆和尚还是吸引不来女性。” “现在好了，有了小温在旁边，要万一碰到什么女客户，我这边就省事儿多了。” 说着，张启明从文件堆里翻出个牛皮笔记本，“正巧，这案子我正想找个细心的帮我看看，现在手上堆得案情太多，我一时也没那么多精力。” “这案子原告跟咱们说的是被告拖欠三笔货款，总共一百二十万，证据看着挺全乎……” “但根据警方那边反馈，说是被告那边说建材有问题，还放话要反诉。” 简单说了说情况，张启明径直把笔记本推到温宁面前，上面用蓝黑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圆润工整：“你看这里，被告第一次提出质量异议的时间，比验收单晚了整整半个月……” “这在时间上有些不对，直觉上告诉我这里面有事儿。” “其实……我一开始也有些疑虑。” 被张启明这么一说，温宁自己也顺势把刚才在江屿跟前的分析说了一遍。 期间江屿则是一直静静地看着两人不曾说话，直到张启明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用钢笔尖在本子上画圈。 “最起码咱们俩思路在一个频道上，没被表面那层纸糊住眼睛。” “正好，下午我带你去原告公司走走，见见他们老板，顺便有机会问问能不能去确认一下那批建材情况。” 张启明看都说的差不多了也顺势合上笔记本，慢慢悠悠的安排，“要是来得及的话……晚点再去工地转一圈，找工人唠唠。” “这些人在一线，基本都对工程质量心里有底，从他们那边打听一下说不定能发现不少细节。” 温宁赶紧点头。 “好，我清楚了。” 正说着，温宁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张启明这时候正在与江屿聊一些律所上的事情，温宁才有空偷偷拿出来一看。 结果就是一眼，屏幕上秦洌的名字险些让她心脏漏跳一拍。 【温宁，我知道你在律所，我有话要跟你聊，方便吗？】 确定了是秦洌，温宁飞快按灭屏幕。 “你刚刚是不是手机响了？” 江屿眼尖，一眼看出温宁的情况有些不对，“怎么了？” 温宁把手机往兜里塞了塞，强装镇定。 “没、没事。” 张启明早已瞧出她脸色发白，放柔了声音问：“是不是……又是秦家那公子哥来找麻烦了？” 私底下张启明没少帮温宁，自然也对情况有所了解。 温宁咬着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江屿皱起眉。 “不是，这帮富二代是不是天天没什么正事儿，就知道欺负咱们这些老百姓啊？” “要不……下午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江屿一边开口看向张启明，“老张你性子温吞了些，未必能遭得住那个大少爷……” “我多少跟他还打过交道。” “不用。” 温宁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坚定，“我不能总躲着，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张律，下午的行程不变，我跟你去。” 张启明看着她，沉默片刻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温热：“行，有骨气。” “不过也别硬撑，真要是他敢胡来，咱们律所这么多人呢，轮不到他撒野。” 他转向江屿：“你让人在楼下多留意着点，有情况随时吱声。” 江屿应下来，又叮嘱温宁几句，这才离开。 办公室里静下来，张启明给温宁倒了杯温水，杯壁上还冒着热气：“秦家在这地界是有些势力，但咱们做律师的，讲究的是法理，不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他推了推眼镜，笑得温和：“你放心，有我在，保准没人能欺负你。” “之前你帮我整理的那些案卷，条理比我这老东西都清楚，是个做律师的好苗子……” “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影响心情。” 温宁捧着水杯，暖意顺着掌心漫到心里，眼里泛起些微湿意：“谢谢您，张律师。” “谢啥，都在一起工作了” 张启明翻开卷宗，“来，咱们再好好捋捋案子的细节，下午问话心里也踏实……”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道道光影。温宁听着张启明慢悠悠的讲解，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 这只是开始，往后的路还很长，会遇到各种困难。 但有这样温厚的前辈在身边，有江屿的照拂，她一定能一步步站稳脚跟，不再任人摆布。 第111章 各行都有各行的欺生 “行了，先不提那位大少，咱们继续说案情。” 张启明的笔尖在卷宗上划过，指着原告提供的质检报告，声音不疾不徐：“你看这页，抽样日期是送货后的第三天，但被告说这批货是分三批送的……” “根据警方的回报，最后一批签收时就发现有裂缝。” 温宁凑近细看，指尖点在报告末尾的签名处。 “签收人是被告的仓库主管，可这人上周突然离职了。” “嗯，我请过人去调查，这主管回老家了，电话打不通。” 张启明合上卷宗，喝了口水继续道，“下午见原告老板时，得问问他们送货时有没有留影像记录。” 正说着，办公区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温宁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下意识看向窗外。 “别慌，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张启明察觉到她的紧张，放柔了语气：“既然江屿安排了人盯着，基本就肯定不会有差池……” “哪怕实在没办法处理，到时候也肯定会先上来打招呼。” 安抚完了温宁，张启明忽然想起什么，转而从抽屉里拿出个录音笔。 “晚会儿去问话记得带上这个，有些细节记不全的，回头慢慢听。” “要……这么慎重吗？” 温宁接过录音笔攥在手里，一时间有些疑惑，“按理说……原告不是应该跟咱们律师站在一起吗？” “害，你刚入这行，有些事情还不清楚。” 张启明笑了笑，起身拿起公文包，“这行里面原告忽然撤诉，或者说是私下和解的事情简直比比皆是……” “咱们这行看似光鲜，说白了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先不说这个了，咱们现在先出发。” …… 两人刚走到电梯口，就见江屿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凝重：“楼下保安说，秦洌在大厅等着呢……” “我跟他交涉了半天，那位大少犟的很，说不见到温宁不走。” 温宁的脚步顿住，顿时感觉一阵他头疼。 这秦洌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呢？ “嘶……看来还是得出面处理一下。” 张启明舔了舔嘴唇，随后无奈耸了耸肩，“小温你别急，我去跟他交涉一下。” “张哥……” 温宁想拦他，却被江屿连忙摆手拦了下来。 “让张哥去，他来我这儿之前一直就有口皆碑，这种事他经历的多了。” 江屿低声道，“你先跟我从安全通道走，在楼下路口等着……” “张哥多少也是有妻有女的人，不跟咱们这些年轻人一样，心里有数。” 听他这么一说，温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张启明既然都决定亲自出马了，自己再拦着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更何况自己现在可是在工作状态，万一见了秦洌后影响了情绪，反倒得不偿失。 随后温宁跟着江屿穿过消防通道，楼梯间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温宁的心一直悬着，总觉得不踏实。 “别担心，张哥那人看着温和，其实心里有数得很。” 江屿看出她的不安，“秦洌再横，但碍着秦家的面子也绝对不敢当着那么多人在律所门口闹……” “实在不行，咱们还有监控呢。” 直到了楼下路口，江屿帮温宁拦了辆出租车。 “我在这儿等张哥，你们先去原告公司……” “等会儿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律所这边你不用担心。” 温宁点点头，坐进出租车。 车子启动时，她回头看了眼律所大楼，心里五味杂陈。 出租车行驶在车流中，温宁拿出手机，点开江屿发来的地址。 搜索了一下定位，温宁才发现这是家位于工业园区的建材公司。 “能把办公区放在园区里，看来应该是财力不菲……” 温宁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细节，随即把秦洌的事暂时抛到脑后。 有江屿和张律在那边拦着…… 想来是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儿。 到了建材公司，前台领着温宁去了老板办公室。 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 “老板，这是事务所那边来的人……” 男人抬头看见温宁时，脸上的热情瞬间淡了大半。 随即上下打量她几眼，语气带着颇有些明显的轻视。 “你是？” “王总您好，我是张启明律师的助理温宁，今天过来了解一下案子的情况。” 温宁这暂时忽略了对方眼中那明显不过的轻视，紧接着拿出笔记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 “助理……” 王总皱起眉，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那张律师呢，我可是在你们律所花了咨询费和委托费的……” “怎么就你一个小姑娘来了？” “张律师临时有点事，现在正在急着处理，一会儿就到了。” 温宁耐着性子解释，“所以先让我过来跟您了解一下这批货的具体情况，还有被告说的质量问题……” “小姑娘，我也不是故意挑你刺儿……你别忘心里去。” 王总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摆了摆手，眼神里满是不屑，“这案子涉及上百万的货款，可不是过家家。” “你这小姑娘看上去就柔柔弱弱的，怎么看也不像能独自处理的样子……” “依我看，还是等张律师来了再说吧。” 温宁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王总，我虽然年轻，但也跟着张律师处理过不少案子，对流程很熟悉。” “不如您先跟我说说情况，我这边先了解一下，到时候您和张律聊的时候也能节省时间。” “节省时间……我看是耽误时间还差不多。” 王总嗤笑一声，“我找的是张律师，可不是什么没经验的助理。” “你要是没事就先坐着，等张律师来了再说。” 温宁被噎得说不出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看起来柔弱是事实没错，可也不至于被这么看清。 没什么气场，但这并不代表自己没有能力。 就在温宁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王总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聊了几句，挂了之后站起身。 “行了，我还有事要去仓库一趟，你在这儿等着张律，到时候再去库房。” 第112章 并非如此 王总说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连个正眼都没给温宁。 砰！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直接带上，温宁一个人坐在宽大的会客沙发上…… 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不是…… 也没人跟我说做律师还要受这个委屈啊？ 温宁看着桌上那杯没动过的茶水，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看来不管哪一行都欺生！ 但温宁却根本没那个空闲担心这点小事。 与其在这儿干坐着等人，不如早点进入工作状态。 一想到这儿，温宁深吸一口气，立马起身走到王总办公桌前。 桌上堆着厚厚一摞文件，最上面是几本送货单台账。 “这个……似乎能看一眼？” 温宁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这办公室里似乎也没什么监控，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了台账。 既然人家不愿意配合，那自己就多努努力呗。 好歹得找点对案情有益的细节，最起码不能白白跑上这么一趟。 台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记录得倒是还算清楚。 温宁翻到涉及被告的那几页，来回不断翻看的同时…… 忽然停在其中一页。 “这……第三批货的签收日期，似乎是比合同上约定的晚了有五天啊……” 温宁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日子，忽然意识到不对。 随后灵机一动，她赶紧拿出手机准备把这些资料留存一下。 张律和自己之前可是跟自己提过…… 双方合同上明明写着分三批送货，每批间隔不得超过三天。 可这第三批货却迟了五天…… 这在法律上已经算是违反了合同内容！ “这事儿……是不是也算疏漏之一？” 温宁正暗自琢磨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你在干什么？” 王总皱着眉，眼神里满是警惕，“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温宁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把台账放回原位，转身就见王总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 “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温宁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坦然，“我发现第三批货的签收日期有点问题，想记下来等张律师来了问问。” “这里面的东西又不是跟案子有关，你乱翻什么？” 王总的脸色变了变，快步走到桌前把台账合上：“至于延误这块……那是因为被告那边仓库没腾出来，特意让我们这批货不用那么着急。” “被告方要求的？” 温宁微微皱眉，转而追问道：“有存证吗？” “这……” 听她这么一说，王总瞬间支支吾吾起来，“时间有点太久，而且也是电话通知我这边没录音。” “现在想找存证怕是不好找了。” 温宁没再追问，心里却更起疑了。 如果真是被告要求晚送，那按理说也该有留存才对…… 怎么可能就这么揭过去了？ “那个……王总要是没事的话，我想去仓库看看。” 温宁也意识到对方似乎有些隐瞒，哪怕想要再问下去恐怕也没什么突破。 与其继续僵持，倒不如换个话题。 “既然您说这批货没问题，那我去拍几张照片当做留存，我们这边也会好做一点……” 温宁犹豫了一下，只能搬出一副有些市侩的模样，“我也是打工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对不对？” “这……” 王总显然有些不乐意。 可刚才自己已经亲口说了要去仓库，这会儿拒绝反倒显得有些过于刻意…… 早知道就不开这个口了！ 犹豫了半晌，王总还是无奈摆了摆手，“既然你非要去，那我就安排个人跟着吧……” 说着，王总索性重新打开门冲外面喊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小伙子跑了进来。 “王总？” 王总看着来人，有些欲言又止的开口，“带这位……温助理去仓库看看那批有问题的货。” “到时候让人家拍几张照片存证，弄好了就回来。” “好嘞。” 小李应了声，转而看向温宁，“那……温小姐，你跟我过来吧。” 两人随即出了办公室。 走在路上，温宁一面打量着园区，装作无意的开口道：“李工，你们这第三批货送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岔子？” 小李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这事儿……我不清楚啊。” 话虽这么说，但温宁还是从他那有些不太确定的话音之中听出了不对。 倘若真的不清楚，按理也不该是这个态度才对。 “也是……我也是就是打听打听，你也别在意。” 温宁当即心里有了底气，连忙笑着问道，“我刚才看台账，发现这批货晚了五天，王总说是被告让晚送的……” “我就想确定一下，这事儿是真的吗？” 小李的脚步顿了顿，压低声音说：“温助理，这事儿你可别跟王总说……” “其实是咱们厂里那批货出了点问题，返工耽误了时间，王总怕被告不高兴，才说是对方让晚送的。”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 “那质量问题呢？” 她这边赶紧追问，“被告说的残次……是真的吗？” “残次……也说不上吧。” 小李叹了口气：“不过那批货返工的时候赶得急，咱们有什么说什么……” “的确是第一批第二批做得仔细。” 说到这儿，小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找补。 “不过这事儿报上去的时候，王总那边说没事，让我们先送过去……” “要是真有问题厂里会负责处理，结果没想到一回头……对方直接拒付货款了。” 温宁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打开录音笔。 “李工，你说的这些都有真凭实据吗？” “别别别……温小姐你可别这样。” 小李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就是跟你随口说说，这多少也算事关我们厂的情况，万一传出去那我这工作可保不住了。” “放心，我就是了解一下情况，肯定不会随便往外说。” 温宁放柔了语气，“但这些情况对案子很重要，也关乎于你们厂的利益。” “要是你能把知道的确镜框告诉我，大家不是更方便合作嘛。” 第113章 语言魅力 “这……那我这边就把我知道的情况都跟您说一下……” 小李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答应了下来。 “不过温小姐，咱们这事儿你就当了解就成，千万别跟外人说是我说的。” 虽说小李话风松了不少，但还是赶忙提醒起来，“不然我这工作，恐怕……” “这个您放心，我就是了解情况的而已，至于来路该怎么说我这边肯定还能做主。” 眼瞅着人家松口，温宁赶忙笑了笑安抚道：“到时候我就说是我自己查资料调查出来的，肯定不会把您牵扯进来。” 温宁这么一说，小李这边也是苦笑着耸了耸肩。 “那……我就说了。” 随即，小李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宁。 “嘶……” 听了眼前的人口述的情况，温宁瞬间有些头大。 原来那批本该交付的货因为原材料出了问题，生产时就发现有瑕疵，按理说是不该拿出来用于销售用途…… 但王总这边为了赶工期，硬是让工人把有瑕疵的部分裁掉。 至于剩下的，则是让人重新加工后交付了工期…… 这一来二去才造成了那几天的延误。 温宁一边听一边记，心里渐渐有了谱。 看来这案子的问题，倒果然正如江屿事前跟自己打的预防针，还真不能什么事都看当事人的说辞…… 这次要是不实地走访的话，万一要是揣着这些漏洞上庭，怕是当庭就得败诉！ “话虽这么说，那您还是顺便带我去看看那批残次的货吧。” 心里既然有了数，温宁索性也顺势提议，“我虽然是从李工你这边了解的情况啊，但明面上多少也得装装样子，说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对不对？” “是是是，是这个道理！” 原先小李还对温宁的话有些忌讳，毕竟这多少算是泄露的公司机密…… 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温宁无异于在小李这儿增加了许多可信度。 两人随后就到了仓库，行至一处角落，小李随即指着角落里那堆用防水布盖着的板材。 “温小姐你看，就是这些了。” 温宁走上前扫了一眼，立马拍照取证…… 而小李也赶忙把防水布给揭开来。 “李工，咱们这儿有原件吗，我们这边说不定也得拿一件两件去机构做一下检测报告。” 看到了这堆叠在一起的钢材，温宁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随即有了应对之法。 自己虽然不懂这里面的路数，但拿个正规品过来一对比…… 多少也得能看得出东西来。 “这个……这批是厂里的老陈车出来的，应该有记录，如果没差错的话应该是记载了车间的台账上。” 温宁刚想让小李带自己去车间看看，手机忽然响了。 张启明三个字瞬间映入眼帘。 “小温，你在哪儿呢？我到你们公司楼下了。” 温宁赶忙接起了电话，“张律，我在他们仓库呢。” 说着，温宁也是对着小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李工您先忙着，我去接个电话。” 说着，她赶忙走到了一旁。 “张哥，事情有些不对……” 确定了四下无人，温宁赶紧低声对着电话里交代，“我发现了一些情况，可能对案子有帮助。” “好，我这就过去。” 张启明顿了顿，“秦洌那边我已经打发走了，你别担心。” 挂了电话，温宁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没过十分钟，仓库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张启明拎着公文包快步走进来，额角还带着薄汗。 但在看到温宁的第一眼，张启明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样，没出什么岔子吧？” “问题倒是不大，就是发现点有意思的情况。” 温宁赶忙迎了上去，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您看这两批货的对比，第三批明显做工粗糙，边缘还有修补的痕迹。” 说着她又赶紧拿出录音笔扬了扬。 “刚才我跟厂里的师傅打听过，说是这批货原材料有问题，返工的时候赶工期，王总让把瑕疵部分返工，但是只是修补了之后就交付了。” “我去……这滑头也敢耍啊？” 张启明得知情况后脸色也是一阵变换，眉头拧成个疙瘩：“这王总，居然瞒着我们这茬。” “还有送货日期的事，台账上第三批晚了五天，他说是被告让延期的，却拿不出证据。” 温宁此刻脸色也是有些无奈，“目前初步的猜测是……他们自己延误了工期，结果担心违反合同内容这才扯了谎。” “完蛋……” 张启明听到这话更是头大如斗，连连摇头，“那这么一来，被告说的质量问题就有了依据……” “到时候反诉的概率反倒会更大，这官司就算硬了后续也是大麻烦。” 温宁也是这个态度，两人正说说着细节的时候，厂房外忽然开来了一辆车。 不多时，王总慢悠悠晃了进来，看到张启明时脸上堆起笑。 “哎呦，张律师好久不见……” “您可算是来了，平常带着这小姑娘怕是耽误不少事吧？” “王总说笑了，她能够被我带身边，这份专业能力我想根本不用人说些什么。” 张启明脸上虽说笑呵呵的，但语气却明显平淡了不少，“不过根据我们刚才在库房探查的情况，讲道理这案子确实有些棘手。” “这……这怎么会棘手呢。” 一听这话，王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看向温宁。 “我知道了……张律师你可千万别听这个小助理瞎说啊，这批货就是点小瑕疵，不影响交付的。” “是不是小瑕疵，首先得看合同怎么商定，其次还得等检测机构的报告怎么说。” 张启明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顺手从公文暴力拿出卷宗里的合同副本，“您看这条，乙方需保证货物符合行业标准……” “如有货品有质量问题，甲方有权拒付尾款。” 公事公办的话一说完，张律随即表情也和善了不少。 “王总，这打官司可不是小事，那是我们律所和你们厂共患难的。” 张启明忽然笑了笑，“而且咱们之间的合同也写明了，要是当事人因隐瞒事实招致败诉的话，这个责任我们律所可是不担这个责的……” “您可得三思才行。” 王总的脸色白了几分。 第114章 后顾之忧 “可……　可他们都签收了啊。” “签收不代表认可质量，尤其是这种需要安装后才能发现的隐患。” 张启明合上合同，“王总，咱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隐瞒的。” “您要是早点说实话，咱们还能想想办法……” “我提醒您啊，要是一旦开庭前被人家抓到把柄，到时候在庭上列出，到时候麻烦可就就大了。” 说完，张启明也不记着等待王总的答复，反倒是率先冲着温宁挤了挤眼睛。 温宁自然看得懂张启明那眼神中的赞许…… 不过这套话术倒是着实让自己开了眼界。 “原来律师还能这么做啊……” 温宁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这个……您让我回忆回忆，该怎么跟您说呢。” 王总搓着手满脸局促，一时间额头上渗出冷汗：“我……我这不是也怕你们觉得这案子没胜算，才不敢都说了嘛。” “王总，我们这些做律师的，得知道全部实情才能制定方案。” 张启明听到人家承认了隐瞒，语气才缓和了些，“我们律所既然决定接了您这案子，那肯定会给您拿出一套在法律上最能够弥补您亏损的庭审方案来……” “您花了钱，我们办事儿，这里面砸的不光是真金白银，还有我们律所的名声。” 说到这儿，张启明也是无奈叹了口气，“咱们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结果偏偏变成了这个样子……” “寒心呐！” 说着，张启明也是颇为明显的叹了口气，俨然一副被折腾了个不轻的架势。 而这一幕，看的王总瞬间急了眼。 “哎哎哎……张律，您别急，我说……我把我们手头的东西全跟您说明白不行了吗。” “现在说也不晚，那批货的返工记录可以给我们留个副本吗？” 见王总服了软，张启明索性也不打算再咄咄逼人，“我们还得拿着材料去检测机构，这事儿还多着呢。” “有有有！” 王总哪里听不出张启明的意思，赶忙点头，“我这就让人去拿。” 等王总匆匆跑出去交代，温宁直到人家走远这才低声问道：“张哥，那现在怎么办？” “先确定一下返工记录，要是问题不大，这案子最多也只能尽量争取和解。” 没了外人，张启明索性也只能有什么说什么，“真闹到法庭上，咱们这边不占理，败诉的风险……差不多九成九！” 嘶…… 温宁听到这话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原以为是被告偷奸耍滑，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原告这边企图瞒天过海…… 要不是今天追查出来，那怕是整个律所都得跟着完蛋！ “害，你也别往心里去，这行其实就是这样。” 张启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有些当事人为了赢官司，那是什么都敢瞒着……” “不过这种事也是少数，毕竟还是有不少是真的想为自己咨询法理上的帮助，才会找到我们。” “可不管人家是什么样，咱们自己可是担着律所的荣誉在外面跑，什么事都得有自己的判断，绝对不能被当事人的话牵着鼻子走。” 温宁深吸一口气。 “我懂了。” 不多时，王总让人抱来一摞文件。 “来，这摞交给你，咱俩速战速决。” 张启明把略微薄的那部分交到温宁手上，两人迅速分头翻看。 返工记录则很简略，只写了　“修补处理”。 至于返工的原因，那是只字未提。 “看来王总早就知道这批货有问题，故意模糊处理了记录。” 迅速扫完了手上的记录，温宁心里也已经有了数，直接了当的说出了结论。 张启明听后扁了扁嘴，但脸上的表情也是肯定的模样。 “王总，我的个人建议呢，这案子最好还是和解。” 随后，张启明只能无奈给了解决方案。 “和解……那我的货款怎么办？” 一听要和被告和解，王总瞬间急了，“那可是一百多万呢！” “贷款这块能拿回多少是多少，但总比一分拿不到到时候还得赔偿强。” 提到正事儿，张启明也搬出了专业态度，耐心的颇为解释，“如果您答应和解呢，我们这边会和被告那边谈一谈，争取让他们支付一部分货款。” “到时候庭下调节之后，你们这边也承担点对方的损失，虽然未必能合作，但起码能拿到交付的尾款。” 说到这儿，张启明也忽然话锋一转，“当然呢，如果您真的想再争一争的话，我们得回律所再讨论一下情况……” “毕竟猝不及防拿到这么多不利证据，我们律所这边也得掂量掂量要不要继续接这个案子。” “这……” 王总看着张启明的样子，犹豫半晌后这才不忿的叹了口气。 “那……还是听张律师的吧。” …… 从仓库出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张启明带着温宁在园区门口的小饭馆坐下，点了两碗面。 “今天这事儿，你做得不错。” 张启明往她碗里加了个荷包蛋，“能发现这么多细节，比有些干了几年的助理都强。” 温宁脸颊发烫：“还是您指导得好。” “别谦虚，是你自己上心了。” 张启明笑了笑，“做律师，就得有这股较真的劲儿，不然很容易被当事人忽悠。” 温宁扒着面条，心里踏实了不少。 虽然这案子一波三折，但她学到了不少东西，这种实实在在的进步，让她觉得很安心。 吃完饭，张启明去联系被告方协商和解，让温宁先回律所整理资料。 坐出租车回律所的路上，温宁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不管秦洌怎么纠缠，不管过去有多糟。 只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总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回到律所，江屿凑过来问：“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就是案子有点复杂，张律在处理和解的事。” 温宁笑着说，“我还学到不少东西呢。” “那就好。” 江屿松了口气，“对了，秦洌上午在大厅闹了半天，被老张几句话怼回去了，估计近期不会再来了。” 第115章 难得 温宁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我现在也懒得管他，随便他折腾吧。” 温宁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 秦洌那个人，从来不会轻易认输。 现在看着是能这么退让，保不齐又在后面憋什么坏。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江屿自然看出了温宁眼底仍有顾虑，但却没有点破，“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心思放在案子上，等拿到律师资格证你就能正儿八经的靠这个赚钱。” 温宁点点头，心里却明镜似的。 秦洌的偏执，她比谁都清楚。 不过想起今天在建材公司的经历，一股莫名的底气悄然升起。 从最初被王总轻视时的局促，到后来发现返工记录时的冷静，再到亲眼见识张启明如何用话术逼出实情……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一步步顶住压力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说起来……今天张哥那套话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说完了秦洌，温宁回忆起今天的事情也忍不住感慨，“明明是咱们占理，张哥却能先把姿态放低，等对方露了破绽再慢慢收紧。” “如此一来既给了台阶，又让咱们拿了主动，这说话的本事真的不服不行。” “这才哪到哪，老张在这行混了七八年年，这点本事那可是基础。” 江屿无所谓的耸耸肩，“你慢慢学，经手的案子多了，到时候肯定能赶得上。” 他看了眼时间：“你今天跑了大半天，下午就在所里整理资料吧。” “等过儿太阳下去了，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还有这种好事？ “好嘞！” 温宁刚应了声，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 等两人循声望去，才看到张启明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怒气。 “这叫什么事儿！” 张启明愤而把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摔，“王明那家伙，简直是得寸进尺！” “什么情况？” 江屿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有些纳闷，连忙上前，“怎么，和解谈崩了？” “崩倒是没崩，问题这孙子临时变卦啊！” 张启明一边骂，直接端起手边的冷水猛灌了几口，“我今儿下午刚去了被告那边，结果话还没说两句……” “结果王明这孙子一个电话打过来，你猜他说什么？” 看着张启明那跟见了鬼的表情，温宁和江屿不自觉对视一眼。 随即齐齐摇了摇头。 “他跟我说自己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打算不和解，并让咱们律所再努努力……” 张启明说完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咱们努力个锤子！” “他这是把咱们当什么的了？专业洗煤球的？” “怎么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让咱们……拿着现在这么大破绽的证据去尽力胜诉？” 温宁听得目瞪口呆：“这家伙是疯了？” “他难道真不知道咱们已经是在帮他争取最大利益了吗？” “鬼知道他脑子里装的什么！” 听到温宁已经反应过来，张启明也算是有了倾诉口，“估计是觉得花了钱，咱就得什么事都听他们安排……” “这帮做生意的都特么一个德行！” “有意思……” 就在温宁和张启明都是气愤不已之际，江屿反倒乐了。 “老张，别气啊。” 江屿顺势在边上开口，“他想让咱们努力，那是他的事。” “现在主动权在咱们手里，这案子接不接，怎么接，现在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嗯？” 张启明一时没回过味来，“你这话是……” “意思就是，王明想让咱们继续跟进也行。” 江屿两手一摊，表情也越发放松，“那就重新签合同，把风险和责任写清楚。” “如果想胜诉的话，那佣金嘛……也得重新谈。” “他不是觉得咱们还有余地吗？” “那就让他为这份余地拿出合适的价码，也很合理吧？” “嘶……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经过江屿这么一说，张启明也瞬间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要是真愿意加钱，咱们就陪他耗耗……” “反正最后成不成，只要没签合同那责任不在咱们。” “他要是不愿意……” 江屿笑了笑：“那这案子咱们不接了便是，省得惹一身晦气。” 温宁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心里豁然开朗。 原来面对这种得寸进尺的当事人，还能这么应对。 不是一味退让，也不是直接翻脸，而是用规则和利益划定边界。 这大概就是江屿常说的“律师的智慧”　吧。 “那……　现在怎么办？” 温宁问道，“要不要给王总回个电话？” “不急。” 江屿摆了摆手，“让他先着急一会儿，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来找咱们。” “你先去整理今天的资料，把王总的那些弯弯绕绕都记下来，免得后面忘了。” 温宁被江屿这番话逗得笑出了声，眉眼都弯了起来：“原来还能这么操作，这行赚钱的门道倒是挺灵活。” 她一直觉得律师这行带着层严肃的光环，总与冰冷的法条、庄重的法庭绑在一起，没想到还有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商业考量。 这番话像剥去了蒙在行业外的神秘面纱，让她觉得亲近了不少。 江屿看她笑了，自己也跟着放松下来：“咱们这行，能做公益，也得吃饭。” “碰上确实有困难的当事人，少收点甚至免费帮忙都成，但碰上王明这种精于算计的，该讲的规矩不能少。” 他指了指办公室外忙碌的同事们：“所里这么多人要养，房租水电、杂七杂八的开销，哪样不要钱？” “这种灵活调整，算是行业里心照不宣的商业手段，既守住底线，也得让团队活下去。” 温宁听出他话里的试探，怕自己觉得这是趁火打劫，连忙摇头：“江屿哥，你别多想。” “我从秦家出来后，睡过桥洞，啃过冷馒头，太明白‘活下去’这三个字有多重要了。” 她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通透：“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谈什么理想和气节？” “你们凭本事赚钱，又没坑蒙拐骗，这有什么可指摘的？” 江屿这才松了口气，笑着端起茶杯：“你能这么想就好。” 一旁的张启明也跟着点头，看向温宁的眼神越发赞许：“说真的，小温今天这事办得，比不少老助理都靠谱。” “你以助理身份能查到那么多细节，不光帮咱们摸清了案子底细，更重要的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郑重起来：“要是真按王明最初那套说辞走下去，等开庭时被对方甩出质量问题的实锤，咱们律所怕是得跟着背黑锅。” “轻则坏了名声，重则可能被投诉违规执业，你这等于间接帮所里避了个大坑啊。” 第116章 阴魂不散 温宁被张启明这番话夸得脸颊发烫，连忙摆手。 “张哥……你这话就有点夸张了。” “我就是做了些你和江哥安排我做的事，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从始至终温宁都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贡献，毕竟思路都是江屿和张启明给的…… 自己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跑腿的，根本无关痛痒。 但张启明一听这话赶忙绷起了脸。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没……没有。” “能发现那些问题，也是多亏了您之前教我的查案思路，不然我怕是连台账都看不懂。” 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实在不习惯这样郑重的夸奖。 在秦家待久了，听惯了冷言冷语，突然被人这么认可…… 尤其还是在工作上被认可的感觉，居然让温宁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哎！这可一点都不算夸张。” 江屿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温宁，你得明白一件事。” “律师这行外人看着风光，可实际上步步都得踩在法律的红线之间，在条线里玩。” 看着温宁那似懂非懂的样子，江屿也是连忙补了一嘴。 “咱们知道这里面的门路，守规矩，但一些当事人未必。” 说着，江屿顺势拿起桌上的卷宗翻了两页，“你看看这几年的案子……在利益面前，有些人能把黑的描成灰的，把漏的补成圆的。” “这年头有些人他们就是觉得自己花了钱，律师就一定要帮着他们钻空子，竭尽所能给他们带来收益……” “所里不少律所，基本上这行九成九的都吃过这种亏。” 江屿的声音沉了沉，“当事人隐瞒了关键证据，很容易就会让咱们在法庭上被对方打得措手不及。” “到最后不光案子输了，咱们在当事人那边落不着好，没准还会被检控方投诉故意误导庭审……” “到时候律所的名声一毁，在这行彻底干不下去的也不是没有。” 江屿也清楚温宁刚刚入行，对这里面的弯弯绕了解并不多，索性也是科普了起来。 “所以咱们这行有一个默认的规矩，但凡接案，不光要把庭审对面的人摸头，必须还得把当事人的底摸透……” “哪怕多花点时间精力，但人心隔肚皮，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说……” 随即，江屿抬眼看向温宁，“你今天查出来的这些细节，看着是小事，实则是给律所挡了颗暗雷。” “老张说的一点都不错，要是真等开庭了才发现这些猫腻……” “到时候咱们哭都来不及。” 温宁怔在原地，心里一时间也是有些发闷。 自己起初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完成本职工作，却没想到这背后还牵扯着这么多。 “原来……我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竟真的有这么大的分量” “可……我真没想那么多。” 温宁也是有些感慨万分，“起初我就是觉得既然接了案子，就得对当事人负责，也得给咱们律所长脸……” “你能这么想……这就够了。” 张启明也参悟到了温宁的态度，赶忙在边上劝慰，“刚做律师，人人基本上要的就是这份责任心。” “技术可以学，经验可以攒，但这份不想让自己人栽跟头的心思……” “那可不容易！” “所以这事儿还真不是我们俩在有意夸大，你是真的帮了咱们律所大忙。” 江屿也跟着点头：“这也就是你第一次出现场，等你以后经手的案子多了就知道，能在一开始就把风险掐灭在苗头里，比打赢十场官司都更让人安心。” 温宁看着两人认真的神情，心里那点局促渐渐散去。 原来有一天……自己的努力真的能被人看在眼里。 “我知道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温宁深吸一口气，连忙笑着点了点头，“以后我会更仔细的，保证把类似的问题直接第一时间掐灭吊。” “这就对了。” 江屿笑了起来，“有这份心，以后肯定能成大器。” 说着，他不自然的挑了挑眉，“这也聊得够久了，不说这些。” “你赶紧去整理资料吧，争取早点弄完早点下班。” “行了，你们俩在这儿感慨吧，我还得去跟王明那家伙周旋。” 张启明看了眼时间，哀嚎着站起身，“这破案子折腾了一天，晚上还得加班改合同，真是没天理。” 温宁听着他的抱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开口：“张哥，要不我留下帮你吧？” “整理资料或者打打下手都行，两个人一起多少也能帮你分摊点。” “不用不用。” 张启明却摆了摆手，“我每个月拿律所的工资你以为是白拿的，你这丫头才赚几个钱？” “我每个月养家糊口，多干点是应该的。” “你就不一样了，现在还在学习期，工资也没那么高犯不着陪我耗着……” 说着，张启明指了指温宁工位教材：“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回去复习，不管什么情况……先把律师资格证考下来才是正经事！” “今天能早点下班就别耽搁，回去多看几行书多背几个法律条文比啥都强。” “没错，这事儿正事儿。” 江屿也在一旁帮腔：“老张说得对，律所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你不在乎还有我在这儿陪着老张，怎么着也不至于让你这么操心。” “是这样……” 温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发，重重点头：“那……谢谢张哥，谢谢江屿哥。” “谢啥，快走吧。” 张启明挥了挥手，转身就去翻合同，嘴里还念叨着“得给王明那家伙加两条附加条款”。 温宁收拾好东西，跟两人道别后离开了律所。 夕阳把街道染成暖黄色，温宁心情轻快，路过超市时还特意进去买了些新鲜蔬菜和肉，打算晚上给自己做顿好的。 回到租住的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下，温宁刚走到三楼，脚步猛地顿住。 她家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17章 反常 温宁握着菜篮子的手指猛地收紧，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居然是秦洌。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温宁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秦洌一大早就来了律所楼下堵自己，最后还是江屿带着自己从律所的消防通道离开。 结果白天闹了这一出还不够，下班还直接摸到了自己家门口。 纠缠不休！ 温宁在心头暗骂一声，压下心头的慌乱，抬脚走上最后两级台阶。 “你在这儿干嘛？” 温宁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可微微发颤的嘴角还是暴露了情绪，“上次在李家别墅，我们不是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吗？” 秦洌闻声抬头，楼道的灯光落在他头顶。 半明半暗。 秦洌上下打量着温宁，目光在她手里的袋子上顿了顿。 几颗青菜，一块五花肉，还有几颗蒜。 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菜食材。 “看起来你离开秦家，过得也不怎么样啊。” 秦洌站起身，随手拍了拍一副，语气里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李家明面上的儿媳妇，居然住这种墙皮掉渣的老小区，还得自己下班亲自买菜下厨？” 说着，他忽然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李建彬再不济也会给你安排个别墅住住……” “现在看来，李家那也不过如此。” 温宁看着他这副不管见了多少次都是一样盛气凌人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在秦家待了那么多年，温宁自认为早就听惯了这种充满优越感的嘲讽…… 可今日听到这话，反倒是头一次生出了些荒谬感。 “秦洌，你明知道我和李哥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温宁将袋子换了只手拎着，语气淡然“上次去李家，不过是我帮他应付家里的场面，装成他女友而已。” “你早就知道的事情，何必非要拿出来再说嘴。” “那我还得谢谢你？” 秦洌挑眉，“那天李建彬把我折腾成什么样你不是没看出来，他把你护得跟什么似的……” “温宁，你当我是傻子？” “这事儿我不用解释，随你怎么想。” 温宁也俨然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随后抬脚就要上楼。 这满脸淡然坦荡的样子，倒是让秦洌没来由的感觉…… 自己好像忽然矮了这女人一头？ “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就算将来我真有机会进了所谓的豪门，也拦不住自己买菜做饭。” 温宁声音依旧清冽无比，像是在阐述事实。 “做了富太太不还是一样要吃饭生活，难道你真以为跟你一样就能不食人间烟火？” 说罢，温宁不自觉的瞥了秦洌一眼。 “我……” 秦洌被问得一噎，迅速别过脸，“我可没这么说。” “可不管是你每次见我的态度，还是自己的生存逻辑，都透着这股味道。” 温宁淡然转过头，“你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觉得所有人都该像你一样，用金钱和地位衡量生活的好坏。” “但我告诉你，我温宁哪怕没有那种东西，能自己买菜做饭，也一样能靠双手挣来安稳。” “你真当我稀罕秦家的那些东西吗？” 秦洌愣在原地。 曾经他还觉得温宁说这话无非是仗着有江屿，亦或是李建彬在身后撑腰，所以压根没当回事。 可当秦洌看着眼前这个拎着塑料袋，站在老旧楼道里的女人。 明明穿着依旧是那身小西装，明明身处逼仄的环境…… 却没来由的感觉温宁活的似乎比在秦家更为稳当！ 这种感觉让秦洌顿时莫名烦躁。 “我又不管你稀罕不稀罕。” 秦洌只觉得自己矮了温宁一头，一时间语气生硬，“我来找你，不是想你跟我说这些东西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温宁听到这话反倒是有些奇怪。 这上午还一门心思把自己堵在律所里想要见面，结果转头大晚上堵在自己家门又说不是…… 这秦洌嘴里还有没有一句实话了？ “如果还是想逼我回去，那我劝你趁早死心。” “我不会再回秦家，更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牵扯。” “行行行，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眼瞅着温宁又要在自己跟前庄严宣布，秦洌也是第一次摆起了投降的表情，语气也变得更为无奈。 “你不用见我一次，这一句话跟我在这儿重复个几遍，我耳朵又不聋，也能听懂你说的话……” “我这次来，不是来带你回秦家的。” 这话一出，温宁彻底彻底傻了眼。 什么情况？ 温宁脸上满是莫名其妙……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今天一早秦洌还在律所楼下那般纠缠，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不说，先前百般针对律所。 那架势，分明就是死乞白赖也要把自己带回秦家…… 怎么才过了一天，就突然改性了？ 这家伙…… 不会前天从李家回去的时候撞了脑子吧？ 温宁的表情瞬间有些诡异。 秦洌看着温宁那错愕的神情，心里有些不自在。 原定的计划是，秦洌本想装模作样地嘴硬解释，说自己最近公司事情太多，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管她这点破事…… 所以才放弃带温宁回去的念头。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秦洌又不傻，自己这一天都在为了能见温宁一面而折腾。 从上午律所楼下等到她下班，又安排人找到了温宁住处，直到算着下班时间到了这老旧小区，找到家门口。 说自己忙？ 这话连三岁小孩都唬不住。 秦洌沉默了半晌，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你上去吧。” 秦洌有些局促的站起了身给温宁让了路，语气更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我……　我就是心情不好，想来看看你。” 顿了顿，秦洌随即补充道：“别的什么都不会做，你不用这么紧张。” 温宁还是没缓过神来，盯着秦洌看了好一会儿，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可秦洌的表情看起来却不像是在撒谎。 这是真被车撞了吧？ 第118章 变化颇大 温宁盯着秦洌看了好一会儿，依旧没从这反常里回过神。 先前那个在秦家说一不二、在律所楼下咄咄逼人的家伙，此刻居然这么老实，乖乖站在楼道里局促地给自己让路。 就是心情不好想来看看？ 这话是能从秦洌嘴里说出来的？ 这一来一回的反差实在太大，大到温宁都忍不住怀疑…… 这家伙…… 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调包了？ 可看着秦洌脸上那藏不住的别扭，还有颇为烦躁的情绪…… 这看着又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你也有今天？” 温宁心里的纳闷渐渐被一股恶趣味取代。 既然今天秦洌难得不跟自己掰扯，那自己倒要看看。 这位秦大少能老实到什么程度。 “哟，秦大少这是怎么了？” 想着，温宁故意晃了晃手里的菜，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模仿的讥诮，“你这天天锦衣玉食的，还能心情不好啊？” 温宁话音刚落，秦洌就猛然觉得画风有些不太对。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前几天还在李家的地界放狠话，说要把我绑回秦家……” “怎么才过了两天，就沦落到蹲在我家门口哭丧脸说心情不好了？” 一听到这儿，秦洌的表情瞬间凝固。 先前那份熟悉感终于知道是从哪来的了！ 这不分明是之前在秦家自己跟温宁说话的翻版吗？ 秦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像往常一样反驳。 半晌，秦洌只是别过脸，声音低沉，“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要忙你的就忙你的去。” “我再坐一会儿就走。” “这话我可不敢接，我哪有跟秦大少吵架的颜面。” 温宁则是半点不饶人，眼神里满是促狭，“我就是觉得有些新鲜，你不是一直都已只有自己才能心情不好为荣吗？” “原来秦大少心情不好了，就喜欢蹲在人家家门口……这样发泄？” “还有……以前在秦家的时候，你不是总是当着我面说你有吃有喝就没资格生气？” “怎么现在你这吃喝不愁的，也抑郁上了？” 说到这儿，温宁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秦洌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 “而且以秦大少的身份，要是觉得心情不好想散心，不是该去喝红酒，或者去国外度假吗？” “我这小门小院的，怎么容得下秦大少来这老小区蹲台阶？” “难道是秦家最近资金紧张，连会所的门都进不去了？” 这些话，每一句都戳在秦洌以往最在意的地方。 温宁最为清楚不过，这要是搁秦洌以前的性子，换做之前这家伙早就炸毛了。 不是冷笑着反驳，要么直接转身就走，临走前还得放几句狠话。 结果今天秦洌却出乎意料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仅仅是听着这一句接一句的奚落。 最奇怪的是……秦洌脸上的无奈却是越来越浓。 甚至连一丝怒容都没有。 “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秦家大少去哪了？” 温宁说得起劲，见秦洌不反抗索性也是越说越来劲，“还有啊，我这都逃出秦家了，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看我，不合适吧？” “以前在秦家，你连正眼都懒得看我，一门心思都扑在顾晚晚身上。” “现在倒是会关心人了？” “该不会是觉得我离开秦家后过得太好，心里不平衡，想找点茬又没借口，才特意在我这儿耍宝……” “这可不符合你秦家少爷的英名喂！” “过两句嘴瘾就够了，还没完没聊了？” 秦洌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就不能让我清净点？” “这可是我家门口，谁搅谁清净？” 温宁挑眉，反倒根本没带怕的，“怎么，这就听不下去了？” “我以前跟你说句话都要被你冷嘲热讽，现在我不过是有样学样的学了几句，才这会儿功夫你就受不了了？” “我没说受不了。” 秦洌深吸一口气，但看向温宁的表情也有些没辙。 “我只是觉得，你该回去做饭吃饭了。” “再在这儿耗着，等你做完饭都几点了，明天不上班了是吧？” 呃…… 温宁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塑料袋。 青菜的叶子确实有些发蔫，五花肉也因为天热，表面微微泛油。 直到这时候，温宁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回家做饭的。 结果被秦洌这么一拦，反倒忘了正事。 “走走走，赶紧走。” 秦洌见她不说话，又补充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过得还行。” “现在看到了，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再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走。” 温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恶趣味忽然消了大半。 眼前的秦洌，没有了以往的盛气凌人，也没有了之前的偏执强硬，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和落寞。 要是自己再这么奚落下去，倒显得小家子气。 温宁没再说话，只是绕过秦洌走到自家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卖惨了。” 手碰到门锁时，温宁顿了顿，“什么事儿过不去偏偏要学人家在这儿堵门，赶紧回去。” “我就是心情不顺，没堵门。” 秦洌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过会儿就走。” 门咔嗒一声打开，温宁拎着菜篮子走了进去，没有回头。 直到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她才靠在门板上，轻轻舒了口气。 “不是……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拷靠在门上，温宁回忆着秦洌今天的反常越发不对劲。 连话都不说，只是干巴巴的在自己门前坐着……甚至连要带自己回去的念头都没有了？ 这一来一回变化也太大了！ 他到底……是真的变了，还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门外，秦洌依旧木然的坐再楼梯间，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久久没有移开。 第119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温宁靠在门板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拎着菜篮子走进厨房。 管他干嘛？ 吃饭最重要！ 水龙头哗哗流着水，温宁把青菜放进水槽里，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水流。 把一颗油菜洗了又洗，温宁半晌却还是没法集中注意力。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秦洌刚才的样子。 虽然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却乖乖蹲在老旧楼道的台阶上…… 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戾气不说，只剩下一股藏不住的脆弱…… “温宁啊温宁，你有病吧。” 温宁烦躁地关掉水龙头，两手直接按在洗手池上。 看着水槽里漂浮的菜叶，温宁反倒越想越不对劲。 秦洌是什么人？ 是从小被捧在手心、说一不二的秦家大少…… 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家伙会跟别人把姿态放的这么低？ 就算是心情不好，以秦洌的性子也该是去高级会所潇洒，或是开着车去外面兜风。 结果现在居然会跑到自己这老小区，蹲在别人家门口发呆？ 开什么玩笑！ 可随后温宁转念一想，却觉得越发不对劲。 难不成…… 真出什么事了？ 温宁甩了甩头，试图把这荒唐的念头赶走。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我操心。” 想明白了这一点，温宁重新打开水龙头拿起洗菜盆开始择菜。 起初一切正常，可过了半晌手里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那家伙门外会不会还坐着？ 这么晚了，楼道里又没没一个人…… 他一个人待在那儿……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温宁挣扎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 “要不出去看看？” 这念头一旦升起来，温宁便再也压不下去。 思索了半晌，温宁瞥了一眼刚才择下来的烂菜叶…… 咬了咬牙，温宁赌气般的把这些赛野塞进垃圾袋，拎着袋子走到门口。 “就当是扔垃圾，顺便看看而已。” 温宁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随即深吸一口气拧开了大门。 门开的瞬间，她下意识朝门口的台阶望去—— 空的。 台阶上干干净净，连个人影都没有。 温宁愣了一下，心里莫名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随即又觉得好笑。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温宁不禁暗骂自己一句。 像秦洌那种锦衣玉食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在这儿蹲半天？ 没准早就开着车出去享受，之前兴许只是来自己这儿卖惨的。 结果反倒是自己在这儿瞎担心。 “你最好因为这事儿得了抑郁症死掉！” 温宁嘟囔着暗骂一声，随即不耐烦的甩着垃圾袋准备下楼。 可刚走下一级台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不是进屋了吗，又出来干嘛？” 这突兀的声音让温宁吓得手一抖，手里垃圾袋差点扔出去。 随着她猛然抬头，就见秦洌坐在二楼到三楼的转角台阶上，整个身子都缩在黑暗中，唯独一双眼睛正瞪大着看自己。 楼道里的声控灯已经灭了，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温宁拍了拍胸口，语气里带着极为明显的慌乱，“藏起来很好玩是吧？” “我……不是故意要吓你。” 秦洌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似乎因为刚才温宁的样子有些心虚。 “刚才有人上楼，我就让了个路，就顺便换了个地方……” 温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梯口，心里有些无语。 这楼道这么宽，用得着特意躲到转角去？ 有病吧？ “你到底要在这儿待多久？” 温宁皱了皱眉，拎着垃圾袋往前走了两步，“这都快九点了，不回家是吧？” “你……你都不打算回去了，还管我干什么？” 秦洌似是被戳到了痛处，赶忙梗着脖子反驳。 可随后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垃圾袋上，秦洌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这是……要下楼扔垃圾？” “不然呢？” 温宁白了他一眼，“我大晚上拿着个垃圾出去送礼不成？” 她刚要往下走，脚步却顿住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件事—— 这家伙从自己下班前就一直坐在这儿？ 不会没吃饭吧？ 一想到这儿，温宁咬了咬唇，心里纠结得厉害。 让他饿着吧，好像有点太过分。 可让他跟自己回家吃饭，又觉得不合适…… 秦洌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一直没有出声。 “你……” 纠结了半晌，温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你吃饭了吗？” 秦洌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温宁居然会这么问自己 犹豫半晌，秦洌张了张嘴本想说话，但随后却缓缓摇了摇头。 从早上到现在自己满脑子都是和眼前的女人见上一眼，哪里有心思考虑这种小事。 温宁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那点别扭突然消失了。 吃顿饭总没什么大不了…… 好歹小时候眼前这家伙对自己还不错，总不至于因为先前的事情连顿饭都不让人家吃。 “真不知道你一天都在干嘛。” 温宁一时间有些生气闷气，转身重新上楼拉开房门，“进去等着！” “啊？” 秦洌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迷茫的看了温宁一眼。 “我说，进去等着！” 温宁有些不忿的出声，“我下去扔垃圾，等会儿上来后要做饭，顺便一起吃吧。” 秦洌愣了半晌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越发迷茫。 “你去不去？” 温宁看他这呆头呆脑的样子一时也没了耐心，“要么进来等，要么现在就走！” “我没那么多功夫跟你在这儿耗！” 秦洌看着温宁敞开的房门，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垃圾袋。 短暂犹豫了几秒，最后有些局促的迈步走进了屋子。 温宁等他走进屋才迅速虚掩上门，头也不回的拎着垃圾袋匆匆下楼。 楼道里的风有些凉，可她的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慌乱……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温宁甩了甩头，加快脚步朝楼下的垃圾桶走去。 第120章 可笑 秦洌踏进屋子，脚步瞬间顿住。 这屋子狭小逼仄，和秦家别墅的宽敞奢华简直没法比。 可秦洌此刻没心思在意环境简陋，目光扫过矮柜上堆着的法律书籍时，心里先咯噔一下。 光看那些书本被翻的已经卷了业…… 一看就是平常已经下苦功啃过的东西。 之前温宁在自己那儿住的是带独立卫浴的套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用得着自己费心这些？ 可现在她却要在这小屋里挤着，还得啃着这些晦涩难懂的书本。 “她好像……还真的很努力啊。” 犹豫半晌，秦洌才按温宁的话坐下。 结果刚落座就觉出不对…… “这是……” 秦洌只觉得屁股底下硌得慌。 低头一看，才发现坐到了是本翻开的《律师资格考试历年真题》。 书页被他压得变了形，旁边还散着几张草稿纸。。 “这东西……” 秦洌面色有些怪异的捡起习题册，指尖拂过纸面时呼吸忽然顿住。 红笔标着重点法条，蓝笔写着解题思路，黑笔补充着知识点…… 真题集上每一道题的批注都工工整整。 至于后面的案例分析题，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推导过程。 而且末尾还画着对勾，连带着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至于旁边的错题本更让秦洌心头发沉。 民法易错点整理几个字写在第一页，而且每道错题下面不光错误原因、正确解法、还有易错关键词都标得清清楚楚…… 光是一眼，秦洌就能看出温宁在这上面下了多少苦功。 “她……居然真的在学东西？” 秦洌捏着习题册的手指微微收紧。 之前在秦家，他总觉得温宁说离开是闹脾气，以为她吃够苦就会回来。 可现在看到这些东西，温宁还真的不是说说。 她是真的想抛开秦家，想靠自己活下去…… 而且是真的想做成律师。 那些认真的批注，执着的错题整理，还有这屋里透着的生活气息无一例外都在告诉秦洌—— 之前被送到秦家的那个小姑娘早不是那个只会默默忍受的人。 现在温宁不光有了目标，而且还在努力咬着牙坚持…… 哪怕生活品质降成了这个样子也从没想过退缩。 一时间，各种失落、不甘，还有一丝连秦洌自己都没察觉的敬佩，在心里慢慢蒸腾。 想着之前那个事事都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秦洌小心翼翼把习题册放回原位，叠好草稿纸。 等到秦洌再坐下时他的眼神里早就没了不耐，只剩阴晴不定的沉默。 不多时楼道传来脚步声，温宁空着手打开门。 “没乱碰我东西吧？” 温宁头也不抬的换鞋问道。 “没……我……就随便看了看。” 秦洌的声音有些惴惴不安。 温宁换好鞋，转身往厨房走。 结果刚走两步就被秦洌叫住。 “你……就一直住这种地方？” 秦洌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目光扫过墙角有些褪色的窗帘，“不觉得憋屈吗？” “憋屈什么？” 温宁的脚步顿住，回头看秦洌时眼里满是诧异，“憋屈又能怎么样？”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洌连忙起身摆手，生怕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江屿或者李建彬，就没想着帮你换个好点的地方？” 秦洌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你好歹是个女孩子，住在这种地方……” “啧……” 这话让温宁咋起了舌头，眉头大皱，“秦洌，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我每个月工资就那么多，房租、水电哪个不要钱，更何况还得买复习资料……” “连吃饭都得算计着花。” 温宁说话间一个个扳着手指，“更别说，我还得存钱还你之前给花那些钱……” 说罢，温宁转而抬头看着他，语气坦然，“我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秦洌瞬间哑了声。 自己以前总觉得温宁说要靠自己，不过是嘴上逞强。 毕竟江屿看上去也不算穷人，李建彬更是家里的大少爷…… 温宁就算离开秦家，有这两个人在边上也该不用操心生计。 毕竟在秦家时，温宁什么都不用做，吃饭更是等佣人端到面前。 秦洌自己从没把她嘴里说的靠自己当真，只当温宁是在硬撑…… 可现在看着这狭小的屋子，看着茶几上写满批注的习题册。 秦洌才猛然发现…… 自己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了。 眼前的女人，早就不是那个在秦家唯唯诺诺、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姑娘。 不光现在自己租房，还得规划开支，更是为了工作要啃下那些晦涩的法律条文…… 这些事情反倒让秦洌有些坐立难安。 温宁看着他垂着头、脸色复杂的模样，心里更是纳闷。 这家伙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一会儿沉默一会儿不安…… 简直跟平时判若两人。 不过温宁也懒得再纠结这些，转身往厨房走， “别愣着了，我简单做两道菜，煮点米饭。” “亲手做饭？你？” 秦洌眼神里满是愕然，“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在秦家时，温宁连厨房都很少进。 而且秦洌还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温宁有次试着下方便面还把锅烧穿…… 最后还是佣人收拾的烂摊子。 “不会容易，那就学啊。” 温宁回头白了他一眼，那眼神跟看白痴没两样：“现在谁还不会看两个做饭视频？”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可秦洌却知道学做饭哪有那么容易。 火候的掌控、调料的多少，都得靠一次次试错才能摸明白。 自己基本上就没怎么下过厨！ 秦洌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切菜动静，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温宁离开自己后，真的学会了这么多以前不会的事情。 而且也真的把靠自己实实在在做到了。 而自己却还停留在过去的认知里…… 以为温宁离不开秦家，离不开自己。 这种认知上的落差让秦洌第一次觉得…… 自己之前的那些笃定和掌控，都显得格外可笑。 第121章 我真想拿碗糊你脸上 厨房传来清脆的切菜声，秦洌坐在沙发上，却觉得那声音格外刺耳。 他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后背挺得笔直，可指尖却不自觉互相摩挲。 这狭小的客厅里，每一件物品都透着温宁独立生活的痕迹…… 茶几上没喝完的白开水，沙发扶手上搭着的复习资料，甚至墙角那盆蔫哒哒的绿萝。 这些东西好像都在提醒自己：温宁早就不需要他了。 这种感觉让秦洌坐立难安。 以前在秦家，不管温宁需要什么自己都能掌控全局。 哪怕是吵架，秦洌也总有底气觉得温宁最后会妥协。 可现在秦洌却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别人领地的陌生人…… 连呼吸都觉得不自在。 “自取其辱……” 秦洌在心里骂了一句。 以前多少次温宁说要离开秦家，秦洌都是这么嘲讽她的。 开我你能活几天？ 别做白日梦了，没有秦家你什么都不是…… 你以为靠自己能活下去？ 那些话像巴掌一样狠狠扇在秦洌脸上。 结果现在温宁不仅活下来了，还活得有模有样。 有了自己的工作，在为律师资格证努力，甚至学会了做饭。 而且这简陋的小屋打理得井井有条。 反观自己除了秦家的光环好像什么都没给过她…… 更可笑的是还总觉得温宁离不开自己。 “我这是在干嘛……” 秦洌越想越烦躁，双手插进头发里抓了抓。 半晌，他再也坐不住，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 秦洌透过缝隙看到温宁的背影，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扎成低马尾，正低头专注地切着土豆。 刀刃起落间土豆被切成薄片，动作熟练得让秦洌都不禁陌生。 “我……要我帮忙吗？” 在厨房外挣扎了半晌，秦洌还是忍不住推开门，声音干涩。 温宁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斜睨了他一眼。 “你？帮我？” 秦洌之前在家是什么德行自己可最为清楚不过。 温宁上下打量了秦洌一番，目光落在他那双常年养尊处优、连家务都没碰过的手上。 “你会做什么？” “择菜？切菜？还是开火？” 秦洌被问得一懵，张了张嘴想反驳…… 可仔细在自己的经历里搜罗了一圈，秦洌才愕然发现…… 自己还真没下过厨！ 在秦家厨房那可是佣人待的地方。 自己连酱油瓶放在哪都不清楚，更别说动手做饭了。 “我……” 秦洌回忆了半晌的脸也没发现自己有能做的事，只能闷闷的应了声， “我可以学啊……” “学？” 温宁嘴角一沉，只当听了个笑话一般转过头，“还是算了吧。” “等你学会了还吃不吃饭了？” “而且万一你把锅烧了，我明天下班还得重新买锅……” “这钱你出？” 秦洌老脸顿时一红。 小时候温宁烧穿锅自己还嘲笑她笨…… 可现在轮到自己，先不说尝试，秦洌甚至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我……” 挣扎许久秦洌还想挽尊，结果却被温宁一句话打断。 “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客厅坐着看手机，别在我这儿给我添乱了成吗？” 温宁头也不回把切好的土豆码好，“饭做好了我会叫你。” 秦洌愕然无比，本想再说些什么…… 但看着温宁熟练地开火、倒油，动作一气呵成， 一时间秦洌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现在……好像自己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人。 秦洌就这么被赶回客厅，一时间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呆坐在沙发上。 在秦家自己是说一不二的大少爷，从来不用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心。 可现在，在这不足十平米的小客厅里秦洌却像个没上发条的玩具，连抬手碰一下身边的东西都不敢…… 生怕又惹温宁不高兴。 “我这是图什么？” 秦洌一时有些无力。 先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蹲在温宁家门口，现在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别人家里手足无措。 不多时厨房的抽油烟机停了，接着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秦洌猛地坐直身体，眼神下意识地飘向厨房门口。 没一会儿的功夫，温宁端着两盘菜走出来。 一看到秦洌呆坐在沙发上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秦大少，杵在那儿当雕塑呢？” “过来吃饭！” “哦……” 秦洌这才如梦初醒，有些局促的站起来走到桌边。 餐桌是折叠式的，最多只能容下两个人。 秦洌低头看着桌上的菜…… 一盘青椒炒肉，一盘清炒土豆丝，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可秦洌却看了半晌没回过味来。 在秦家每餐都是花样繁多，佣人会把菜摆得满满一桌子，连餐具都是极为考究。 可现在秦洌看着这两盘热气腾腾的家常菜，自己却莫名觉得喉咙发紧。 “不是，你是有多大心事啊。” 温宁拎着电饭煲走过来，看到秦洌盯着菜发呆，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随后打开电饭煲盖子，温宁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递到秦洌面前。 “吃吧。” 温宁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多余的情绪。 秦洌有些呆呆的双手接过饭碗，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捏着筷子半晌，才夹起一根土豆丝放进嘴里。 土豆丝脆爽入味，带着淡淡的葱花香气，比家里佣人做的精致菜肴多了几分滋味。 可秦洌刚嚼了两口，对面的温宁忽然开口了。 “你到底怎么了？” 秦洌的动作顿住，眼神有些不解。 “一大早跑到律所堵我，被张律师赶跑了还不死心，晚上又跑到我家门口蹲守。” 温宁直勾勾盯着他，“你不是闲得慌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洌被这话问得一噎。 两人对视着，客厅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秦洌看着温宁那双眼睛，心里的那点委屈和不甘忽然涌了上来。 “我爸……让我把你带回去。” 温宁夹菜的手顿住了。 要不是自己还有理智，现在自己手里的饭碗早就飞到秦洌那张脸上！ 第122章 与我无关 “他的意思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让你回去。” 秦洌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敢看温宁的眼睛。 “我……　我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 温宁猛地提高了声音，手里的筷子直接拍在桌子上。 啪！ 她死死地盯着秦洌，恨不得当场把碗砸在他脸上。 “秦洌，我真是瞎了眼今天对你心软！” “我还以为你转性了，没想到你还是之前那副德行！” 温宁的怒意满满，全然不带一点掩饰的厌恶，“合着你一大早跑到律所堵我，晚上蹲在我家门口，又跟我装可怜、看我做饭……” “绕这么大一圈都是为了把我骗回秦家？” “你真当我跟你一样很闲是吗？” 秦洌头一次看到温宁这个样子，一时间也是被吓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你……你听我解释。” “我……我没装可怜，我只是……” “只是什么，就为了你爸交代的事情，所以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温宁懒得听继续啰嗦，直接打断秦洌的话。 “秦洌，我有时候真好奇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她越说越气，指着秦洌的鼻子就骂，“我说了不回去那就是不回去，你爸之前是怎么对我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还真是父子一个德行，觉得我有用了就要把我弄回去，没用了就踹到一边标榜着我是你们秦家的人，凑合给两口饭吃……” “你们父子到底把我当什么，玩具吗？” 温宁越说越气，到最后甚至完全没了继续往下吃的念头，直接双手抱胸往椅子上一靠。 自己还真是心软到家了！ “秦洌……秦大少！我郑重其事的告诉你，哪怕你爸往后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再回秦家！” 温宁冷冷的盯着对面的男人，“赶紧吃，吃完赶紧走人……” “我今后不想再看到你！” 秦洌看着温宁通红的眼睛，心里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 秦洌猛地一拍桌子，饭碗都跟着晃了晃。 眼底更是压抑不住的烦躁，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我爸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清楚？” “他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而且这辈子最恨别人跟他对着干！” 被温宁这么一激，秦洌索性也不忍了，“他让我把你带回去，我能说不吗？” 温宁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以为我乐意这么当孙子是吗？” 秦洌这时反倒也再绷不住，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你以为我想一大早去律所堵你？” “被江屿那家伙冷嘲热讽，被保安像防贼一样盯着，我就那么贱？” “晚上蹲在你家门口，我心里就不别扭？” 秦洌也是越说越激动，“我知道你不想回秦家，我尝试过多少次了咱俩比谁都清楚！”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夹在中间，一边是我爸，一边是你……” 温宁的眼神动了动，却依旧没开口。 “那天在李家的事情，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秦洌深吸一口气，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爸他……已经知道你现在跟李建彬走得近，也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铁了心要让你回去。” “秦家的种，不能流落在外……更不能跟其他家扯上关系，他就是这个意思。” 温宁的心猛地一沉。 她是没想到，那老头子居然连这些都知道了。 “我已经跟我爸摊牌了。” 秦洌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我已经只说了自己没本事，也带不回你，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他重新看向温宁，眼底满是无奈：“他直接告诉我要是连你都带不回去，我在公司的位置，就别想坐安稳了。” 温宁瞬间眉头紧锁。 “今天一大早我就出来了，没去公司也没地方去，想了想还是想见你一面。” 秦洌苦笑一声：“我就是觉得烦，觉得憋屈，才想过来看看你。” “我没想着要骗你回去，我就是……真的没办法，这莫名其妙的夹板气搁谁谁受得了你告诉我？” 温宁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是真的没想到，秦洌今天这一连串的反常居然是因为这个。 自己一直以为秦洌是心甘情愿帮他父亲来逼自己回去，以为这家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只会用强权压人的秦家大少。 可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个两边意愿之间的可怜人。 那种被人逼迫、身不由己的滋味，温宁比谁都清楚。 客厅里瞬间陷入了沉默。 客厅里的沉默像凝固的冰块，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缓缓流动。 “就算你有苦衷，又能怎么样？” 良久，温宁终于开口，声音冷淡无比，“当初是你们父子一唱一和逼着我离开秦家，觉得我碍眼，说我配不上秦家的门楣……” “怎么，现在知道我怀了孩子，就想起要把我接回去了？” 说着，温宁也是忍不住冷冷一笑，“秦洌，你自己想想这好不好笑？” 秦洌的脸瞬间涨红，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温宁抢了话头。 “你说你委屈，说你夹在中间难受，可你这点委屈还不到我夹在你们父子之中的万分之一吧？” 温宁的声音声音虽然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刺，扎得秦洌抬不起头。 “你现在不过是被你爸用地位要挟，就觉得天塌下来了，就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说到这儿，温宁也是默默地叹了口气，“窝囊废！” 秦洌攥紧了拳头。 他也不是不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温宁说的全是事实，那些过往自己历历在目。 可之前秦洌却从未真正站在温宁的角度，体会过这些。 “以前你总觉得我离不开秦家，觉得我是个只会依附你的废物。” 温宁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现在我靠自己活下来了，你们又想把我拉回那个泥潭……　凭什么？” 说罢，她放下筷子目光锐利地盯着秦洌：“你爸想让你把我带回去，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些都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就让你也常常我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第123章 嘴硬心软 温宁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直直扎进秦洌心里。 秦洌唇齿颤抖之余，却没任何表态。。 他自己清楚，其实从今天到这儿来，自己就没真的打算把温宁带回去。 这么多年秦洌太了解这个女人的性子了。 看似软绵，骨子里却拧得很。 一旦真的让温宁下定了决心，就算用绳子捆也捆不回秦家。 说白了，自己哪是来逼温宁回去的？ 不过是心里憋得慌，想找个能说出苦衷的人把委屈倒出来。 被父亲用前途要挟的烦躁，在公司的不安。 秦洌甚至没指望温宁能安慰自己，最起码在她跟前，自己也不用端着秦家大少的架子，不用想着怎么应付父亲的命令…… 多少能喘口气。 虽然被温宁劈头盖脸一顿骂，过往的那些不堪被翻出来狠狠戳了戳…… 不过秦洌却觉得心里那股堵得烦闷的感觉反倒散了些。 “你说得对。” 秦洌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这笑声里没了之前的烦躁，反倒多了几分释然的自嘲。 还真是自作自受。 “没错，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 秦洌抬起头，声音虽然沙哑却比刚才稳了些，“但有句话，我得跟你说清……” “我今天从过来到现在，一次都没有想逼你回秦家。” 温宁扒拉米饭的手顿了顿。 再次抬眼看向他，眼里还带着冷意。 “我跟我爸摊牌的时候就说了，我没本事带你回去。” 秦洌迎着目光，语气也认真了些，“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劝你，也不是为了逼你……” “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难处而已。” 这话一出口，秦洌心里忽然一松…… 就好像是一块石头忽然落了地。 昨晚被施压时，秦洌最怕的就是温宁以为自己也和父亲一样，只把她当成　一件生孩子的工具，想把她抓回秦家。 而现在把话说开，哪怕没得到温宁的体谅…… 最起码自己也不用在两面受这个窝囊气。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也清楚以前我做了不少能让你寒心的事。” 秦洌自嘲笑了笑，随后面色稍微郑重了些。 “不过我今天说的是真的……你不想回，我就不会再逼你。” “至于我爸那边，就像你说的这是我的是，我自己应付。” 温宁没接话，只是重新低下头。 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戳了戳，却没再往嘴里送。 客厅里的沉默没了之前的紧绷，虽说秦洌身上的疲惫依旧在…… 可原本身上那股子无处发泄的烦躁，此刻反倒渐渐淡了下去。 看着对面的温宁依旧冷淡，依旧防备，秦洌反倒不那么子阿姨。 至少自己已经把把心里积压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吃好了。” 秦洌放下筷子，再次站起身时动作比刚才松快了些，“我走了。” “嗯。” 温宁没抬头，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秦洌站在原地又看了温宁一眼，这次没再犹豫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咔塔…… 直到门外没了动静，温宁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对面的座位空着，而秦洌用过的碗里几乎没动。 秦洌最后那番话，自己听进去了。 但自己还不敢信。 秦家那地方，还有秦家人的手段，温宁见识的太多。 一旦松了防备，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又被拖进那个泥潭里？ 温宁盯着对面空荡的座位，秦洌最后那番话还在耳边打转。 秦洌语气里的认真不像作假，连带着离开时的脚步都没了之前的滞涩。 温宁又不迟钝，自然看得出秦洌轻松了不少…… 可自己的心情却沉得厉害。 温宁不想回秦家，这已经是从骨子里里透着的坚定。 那些年在秦家受的委屈、被当作附属品的日子，早把自己对那个地方的最后一点念想磨得干干净净。 可温宁也能感觉到…… 秦洌口口声声说要自己应付，多半是句硬撑的话。 秦老爷子是什么人？ 在整个秦家都说一不二，连秦洌这个亲儿子都得顺着他的心意走。 以前秦洌为了护着顾晚晚，跟老爷子顶过几次嘴…… 结果还不是被老爷子用父亲的身份压得服服帖帖，最后连顾晚晚的面都不敢多见。 现如今那位老爷子铁了心要自己回去，无非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秦洌要是真敢硬抗…… 别说公司的位置保不住，恐怕连秦家的门都难进。 “这家伙看着霸道，其实仔细想想……在老爷子跟前，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 温宁低声嘟囔了一句，手里的筷子被她捏得有些发紧。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竟开始不受控制地琢磨…… 这家伙会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要是人家逼得紧，秦洌会不会真的现在的位置？ 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让自己不回秦家，又能让秦洌好过些？ “要不……让李建彬帮帮忙？” 温宁忽然冒出个念头。 李建彬家跟秦家也算有点交情，或许能从中斡旋几句？ 可温宁转念一想，又立刻摇了摇头。 李建彬现在名义上是自己的男朋友，那位老爷子本来就忌讳这层关系…… 要是李建彬出面反倒还会火上浇油，让老爷子更认定自己攀附上了李家。 如此一来，肯定会把秦洌逼得更紧。 那江屿呢？ 江屿是律师，脑子活，或许能想出什么办法？ 这念头刚起，立马又被温宁按了下去。 江屿对秦家本就没好感，上次秦洌去律所闹，江屿看似不要紧但其实一直都憋着一股气。 要是让江屿掺和进来，指不定会把事情闹得更僵。 “真会给人添麻烦” 温宁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声，仔仔细细把能想到的人、能想到的办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结果却发现，好像怎么选都绕不开回秦家这个死结。 只要自己一天怀着孩子，那老头子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烦死了！” 温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却猛地顿住了动作……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第124章 状态奇差 秦洌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初是他们父子逼着自己离开，现在又因为孩子要把人逼回去…… 这本就是秦家的烂摊子，该秦洌自己去收拾才对。 我凭什么要在这儿替他操心？ 凭什么要为了他的处境绞尽脑汁？ “温宁啊温宁，你是不是傻？” 温宁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里满是懊恼。 刚才秦洌一番示弱，几句自己应付就忘了之前的委屈…… 现在居然昏头道居然还真的替秦洌琢磨起办法来。 “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去吧！” 温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 随即拿起秦洌用过的碗，将里面没动过的米饭倒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 俨然一副要跟刚才心软的样子划清界限。 秦洌的死活都跟自己又没关系。 现在该操心的是好好复习，考上律师资格证，靠自己的本事把孩子养大，过好自己的日子。 至于秦洌…… 人家自己求来的福报，自己慢慢受着去吧！ 温宁把碗筷塞进水池，紧接着又里里外外把客厅擦了一遍…… 可忙活了大半夜，心里那股烦躁劲儿却半点没减。 直到温宁洗漱完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原本困得发沉的眼皮，却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秦洌他爸到底能逼到什么份上？” “公司位置没了，他会不会真跟老爷子闹掰？” “万一那老头子迁怒于他，会不会……” 一个个念头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温宁越想越清醒…… 半晌索性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别想了别想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宁用力捶了捶枕头，试图把那些念头赶走。 可一闭上眼，秦洌晚上坐在沙发上落寞的样子。 那家伙看着霸道，可在秦老爷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 以前在秦家秦洌就算有再大的脾气，只要老头子皱皱眉，秦洌也只能乖乖听话。 这次老爷子铁了心要让自己回去…… 秦洌说要自己应付…… 但又能有什么办法？ 温宁就这么睁着眼睛，从天黑想到天亮。 窗外的天渐渐泛白，温宁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可没睡多久闹钟就响了起来。 “完了……” 温宁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眼睛酸涩得厉害。 下意识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自己脸上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脸色也惨白惨白的。 “公主的身子操劳的命！” 温宁有些愤愤不平的抱怨了一声，随即强撑着洗了把脸，随便抓了件衣服套上抓紧时间往律所赶。 结果一进律所大门，就被江屿就看出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江屿凑过来，看着温宁憔悴的脸色眉头大皱，“你这眼睛都快成熊猫了，脸色还差……” “有吗？” 温宁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可能……是邹天复习太累了。” 这个节骨眼哪能让江屿知道自己是因为秦洌才失眠。 “复习你也不能这么拼命啊……” 江屿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随即叮嘱道，“今天也没什么急事，你先在工位上歇会儿……” “资料我让实习生帮你整理。” 温宁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可刚一坐下温宁就觉得眼皮在打架，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 甚至连翻看资料的欲望都没有。 “你就作吧，谁能作的过你！” 温宁埋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想稍微眯一会儿…… 可一闭眼，秦洌的事情又冒了出来。 “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温宁在心里暗骂一句，可心里的担忧却半点没少。 就在这时，张启明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过来，看到温宁趴在桌子上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是，怎么刚上班你就先阵亡了……不舒服吗？” “张哥……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温宁连忙坐起来，强打起精神。 “我去……你这不会是开夜车了吧？” 张启明看了看温宁面上表情顿时一怔，“就算要考证，你也不能拿自己身体硬顶啊……” “哦对了，这是王明案子的补充资料……” “你要是累了就先放放，等精神好了再弄。” “好，我先收起来……” 温宁连忙点点头，“我歇一会儿立马就看！” 等张启明离开之后，温宁刚刚强打的精神立马就萎靡了下去。明明告诉强迫了自己不要管秦洌的事，可偏偏控制不住脑子。 “你怎么就偏偏喜欢操人家的闲心呢……” 温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桌上的资料上。 可眼睛看着文字，脑子里却还是乱糟糟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盯着资料上的文字，温宁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始终聚焦不起来…… 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眼前晃来晃去。 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哗啦—— 手边的水杯被胳膊肘碰到，半杯水洒在资料上，浸湿了好几页纸。 温宁猛地回神，慌忙抽了纸巾去擦。 可仔细擦了半天，纸上的油墨还是有一部分晕开…… 清晰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完了……” 温宁看着湿掉的资料，心里一阵懊恼。 这是张哥刚给的王明案子补充材料…… 这要是弄毁了还得重新找对方要，又得耽误时间。 “怎么了这是？” 江屿正好路过，看到温宁手忙脚乱的样子，连忙递过来一包新的纸巾。 “小心点，资料湿了可就麻烦了。” “对不起江屿哥，我……” 温宁的声音带着几分懊恼，“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没注意……” “行了，先别擦了……” 江屿蹲下身，赶忙把湿掉的资料小心翼翼地分开，“还好只是边缘湿了，晾干了应该还能看。” “不过你今儿这是怎么了，状态出奇的差……” “要不我给你放半天假，回去补补觉？” “不用不用！” 温宁连忙摇头，“我歇一会儿就好，案子还等着呢，这可不能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