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八个白眼狼?老娘发癫逼疯全家》 第1章不孝儿女各扇一巴掌 “娘啊你赶紧睁开眼看看吧,儿子还没结婚没有你可不行啊。” “我滴亲娘哎,你说你就这么闭上眼,咱家的鸡鸭鹅谁喂啊衣裳谁洗啊。” “娘哎,你这一闭眼轻松了,闺女可要到别人家当牛做马了,还不如跟着娘一起走。” “我苦命的娘啊,爹刚死,你怎么也忍心丢下我们这一大家子一个人走啊。” 温小兰揉了揉耳朵,这跟唱曲儿一样的声音真是鬼哭狼嚎一样。 像个钻头一样拼命顺着耳朵往脑子里钻,真是难听得要死。 “哭什么哭,还没死呢!” 她艰难地掀开眼皮子,恍恍惚惚间,跟一只悬在半空中要掉不掉的蜘蛛对上了眼。 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吓得她什么都顾不上,七手八脚屁滚尿流地翻了个身,结果用力过猛,脑袋狠狠撞在了石灰墙上。 忍着眼冒金星的晕眩感,温小兰想起现在的处境,神色一僵。 顾不得身边的两个姑娘,她扶着脑袋坐稳之后,她打量了现在的环境,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头顶上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绷的顶棚,她根本不敢抬眼看,生怕那些淅淅索索的灰尘掉进她的眼珠子里。 还没等她为自己悲惨的遭遇大哭一顿,脑袋就跟炸了一样,原身的生平信息就跟炸弹一样“哐当”一声塞进她的脑袋里。 等她消化完,一手扶着太阳穴,一手扶着石灰墙。 深呼吸之后再挣开眼睛就不是过去的温小兰了,而是七十年代吃苦受罪一辈子的钮祜禄温佩兰。 今天是原主那个死鬼丈夫停灵的第一天,也是买家上门逼迫几个闺女结婚的日子。 同样是原主被打断腿的日子开启悲惨人生的日子。 逼婚当天,老六偷摸跑了。 买家以为楚家故意把人藏起来想要悔婚,发了砸了楚家,打起来趁乱硬生生地打断了原主的腿。 就这还不够,打架的时候李家人发现原主长得还不错,趁家里人都去上工她独自在家,翻墙进来强了她。 原主遭遇这种事不敢告诉家里人,可是李家那人是个混不吝的,到处宣扬自己睡不着楚老六又怎么样,睡了楚老六的亲娘也是一样的。 这下小河生产队还有楚家人都知道了。 原主的名声瞬间一落千丈,就跟臭狗屎一样,人人喊骂。 就这样还不够,三个儿子只有大儿子结婚了,老五办酒席和老八的亲事还没着落。 两个儿子跪在温佩兰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亲娘帮帮他们。 可是原主一个连工都没上过的家庭妇女能怎么办,她甚至连死都不敢。 最后还是小姑子给温佩兰出了个主意,就这样,她东屋那张炕上不知道睡了多少男人。 一次两毛,三毛,大方的给五毛。 终于攒够了儿子娶媳妇儿的钱,儿子又嫌弃有这样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亲娘脏,把她轰出楚家。 不让她呆在楚家,却要求她偷着回家打扫卫生。 碰上温小兰的时候,原主已经各种疾病缠身时日无多了,就这样还千里迢迢的去京城给小儿子收尸。 温佩兰的手紧紧抓着裤子,她的腿绝对不能断,她绝对不会为那一家子白眼狼牺牲身子。 扒拉了原主的记忆,她发现了其中一个节点,原来小姑子出的那个主意是楚家老大楚秦引导的。 这也是原主无意间知道的,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最后答应了的人是原主。 温佩兰冷笑,谁说不是呢,原主在家做皮肉生意,身为一个生产大队的大队书记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要不是他压着,这事儿早就捅出去了。 捋清思绪之后温佩兰也顾不得伤心难过,手脚灵活的从炕上爬下来,趿拉上打满补丁的破布鞋,气势汹涌地冲出去。 她今天非要扒下楚秦那身伪善的皮不成。 灵堂摆在东屋前边,温佩兰一出来就看见窗户跟儿底下停了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 棺材边儿还趴着三个年轻的姑娘。 温佩兰想到自己刚才跟一个死人挨着睡觉,心里的憋的火直冲天灵盖,想都不想的朝那口棺材冲过去。 脚刚抬起来就被人拦住。 “娘,你醒了……” “啪!” 她甚至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只要喊娘的一律都在她的“打了么”订单上。 抓不住老的,她还打不着小的? 你的亲娘长期营养不良,为了照顾你们的死爹又多日没吃饭,撞了下脑袋没挺过去已经登仙了! 现在是她钮祜禄佩兰! 老三楚修远被老娘一个嘴巴子打蒙了,他是家里第一个儿子,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被人打过,更别说拿他当心肝肉的亲娘了。 “娘……” “滚一边儿去。” 话还没说完,楚修远就被老娘中气十足的喊声震得后退三步。 他一脸委屈地看着温佩兰。 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温佩兰一个眼风都没给他。 这白眼狼等以后再收拾,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才是要事。 她想也不想直接朝那口棺材走去。 “嘭。” 温佩兰一脚踹在棺材上,一脚不解气又踹了两脚,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几个姑娘眼泪挂在眼角,也顾不上哭了,脸上俱是惊恐。 棺材前的吹笙班也愣住,忘了拉二胡吹唢呐,院子里顿时一静。 就像沸腾的热水突然冰冻住。 几十口子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穿着打满补丁大褂子梳着老太太头的妇女,一脸怒气地朝着棺材发泄。 “看什么看,赶紧的给我把这晦气东西给挪走,停在我窗户底下是不是不想让我睡个好觉啊。” “还有,你们大爷呢,上午不是还在吗?” 楚修远这会儿也顾不上委屈,皱着眉上前一把拉住老太太,“娘,你糊涂了。” 说着就要把人往屋里拽。 可不能再让娘闹腾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只可惜温佩兰再也不是以前的温佩兰了,她现在是钮祜禄佩兰,浑身上下更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儿,怎么可能被轻易拉走。 她小手一缩,灵活的从便宜儿子的手里抽出,不等众人反应,朝着对方反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声音响亮得旁人都跟着脸疼。 楚修远脸被抽向一旁,被打得眼冒金星,瞪大眼睛,要哭不哭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亲娘。 怎么就又挨打了,老娘今天已经打了他两个嘴巴子了。 难不成刚才晕倒的时候撞到了脑袋?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老娘让你滚一边儿去,你耳朵塞猪毛了?” 温佩兰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里的人都听不懂人话。 越想越气,她冲到棺材前,叮了哐啷的又踹了好几脚。 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儿,温佩兰又惊又惧,只想着赶紧将那个人给招过来,把事情解决了。 环视了一圈,看着这破破烂烂的环境,温佩兰两眼又是一黑,心里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看这些人都不动,她朝挂着眼泪的几个闺女走去,拽起一个就是一个嘴巴子。 轮到最后一个,小丫头机灵得很,没等她动手,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娘,我自己打,省得娘手疼。” 第2章看什么看,没见过泼妇啊 老六楚多多真是被吓着了,在她看来,老娘就是被上了身,要不然怎么脾气这么大,一言不合就动手。 温佩兰看了这丫头一眼,直到这丫头开始打摆子,她才转过身看向外边看热闹的众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泼妇啊。” 众人被温佩兰这话吓得整整齐齐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人肯定疯了,要不然一个胆小如鼠走路连头都不敢抬的人怎么可能跟人动手。 瞧瞧那如下山猛虎一般气势汹汹的劲头子,简直比泼妇都泼妇。 这谁敢惹。 他们只是来出份子的,可不想平白无故地挨顿打。 楚修远扯了扯破了的嘴角,看了眼站在角落里不出声的老五老八一眼。 被他扫到的两人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似笑非笑地看热闹。 总之脚底下就像长了钉子,没有一个动弹的。 亲兄弟都不动,还能指望别人? 楚修远深吸一口气,只能僵硬着手脚来到温佩兰跟前儿。 要说之前他还对亲娘有几分心疼,经过这两巴掌之后,可就一点儿都没有了。 果然成分不好的没一个好东西,他爹一走,娘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娘,你成分不好,还是回屋吧,爹的丧事我会处理……” “啪,啪!” 随着脸贴手的声音响起,来出份子帮忙的人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气。 楚修远又被打了两个耳光,这下脸彻底黑了,声音像是结了冰。 “娘!” 温佩兰仰着下巴,虽然没有楚修远个子高,但是眼神睥睨,“你竟然听不懂人话,我问你大爷哪儿去了,你说的是个屁啊。 果然有的人只是看起来能正常生活,实际一交流就发现是个轻微智障。” 真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个便宜儿子是想把她关起来。 这是什么口吐人言的畜生。 楚修远听着亲娘的话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个在家里万事不管的人居然有脸说别人智障! 而且她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他感觉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对,他才不是脏东西。 是他娘被脏东西跟上了。 今天是爹的葬礼,他不想让爹走都走的不安稳,只是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能真把亲娘怎么样。 当务之急是把人弄回屋里锁起来。 “娘……” 压下心里的火气,他那几个耳光跟没发生过一样。 楚修远缓和了态度,刚要说话,就被人打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一看,顿了下后退一步,不再继续。 “老三媳妇儿,你在这儿抽风,真当我们楚家没人了是吧!” 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大门处响起,跟霹雷一样在温佩兰耳边炸响。 温佩兰一把将挡在身前的便宜儿子扒拉开,似笑非笑地看向说话的老头。 这人是原身那个死鬼男人的大哥楚秦,平时不光在楚家,就是在小何生产队那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死了的楚汉,有个屁大的事儿都得跟这个好大哥商量。 这人也是她这次如此折腾的目的。 只是她还没有使出十八般武艺,这人倒是巴巴地把自己送到她眼跟前儿了。 当真是正合她意。 温佩兰笑着倚在供桌上,姿态懒散道。 “合着您还没死呢,现在出来放屁了,怎么你三弟卖闺女的时候不见你出来当个人啊。” 温佩兰这话说完,全场哗然。 楚秦一肚子的话刚说了一句就被老三媳妇儿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噎了回来,还噎得他眼前一黑,差点儿背过气去。 他哆嗦着伸出手指着温佩兰,“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老三都是让你给克的,才会这么年纪轻轻的人就走了……” 可怜他三弟对这个成分不好的媳妇儿不离不弃,结果被这个毒妇给克死了。 三弟那么老实的人死后都不得安宁,连棺材都不让停在院子里。 他这个做大哥的不给三弟做主,三弟估计今天就要被这个毒妇埋了。 楚秦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十里八村都没有停灵一天的规矩。 真要停灵一天,还不够周边人笑话的。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我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我要是这么厉害,你们楚家还能剩下人么。” 她指着楚汉冷声道:“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儿,封建迷信要不得,你三弟命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他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这长着眼睛的人都看见了。” 楚秦被这个混不吝气了个倒仰,“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怎么就是烂摊子了,你不要张嘴就胡咧咧。” 最小的老八都十七了,又不用哄着抱着,往后温氏只管享清福就好。 他们楚家就是太对得起温氏了,才会让她在三弟去世之后,当着这么多社员的面儿抽风! 说起这个,温佩兰更是生气,指着那几个丫头里年龄大点儿的两个,“孩子他大爷,你今天早晨是吃了屎出来的?” “张嘴迎风臭十里,说话臭不可闻,这一窝孩子,你那个好弟弟为了儿子的婚事把闺女全卖了,别说你不知道。” “现在他死了,是不是大哥也要秉承亲弟弟的遗志卖闺女卖弟媳妇儿给你的好侄子们娶妻成家啊?” 楚老三嚯嚯完这点儿孩子,死了还让他大哥嚯嚯弟媳妇儿。 一家子畜生不如的东西。 被温佩兰这么揭短,楚秦整个人气的都哆嗦,“把招弟姐儿几个养这么大,能帮几个弟弟一把这是她们应该的,你是他们的亲娘为他们做点儿什么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了,跟谁过日子不一样,怎么就温佩兰不同意。 “放你娘的狗臭屁!” 这话不紧不慢地从温佩兰嘴里吐出来,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紧,心惊胆战的看着楚秦。 第3章火烧灵堂 楚秦这个人在小河生产队当了一辈子的书记。 在大队里的威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附近几个生产队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今天要是狠下心处理楚老三的媳妇儿,在场的人还真没有能拦得住的。 有些事儿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明白归明白,明火执仗地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偏偏这儿还有个不怕死的。 “他大爷,你要是真为你这几个侄子好,等这几个侄子结婚钱不够的时候,你这个亲大爷,楚汉的好大哥,发挥发挥高风亮节, 把你的棺材本拿出来,哦,不够的话,再将你那如花似玉的大孙女卖了给你侄子娶媳妇儿。” 不打在自己身上哪儿知道疼啊,嘴上说了一堆漂亮话,真正出力的时候看不见人了。 什么公正无私,帮扶兄弟的好名声都被他得了。 既然得了好名声,那不拿出点儿真章来怎么行。 今天她就要让这个大伯子收拾烂摊子,不仅要收拾烂摊子,还要剥下他一层皮来。 说完话温佩兰依旧倚在供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门口那个满脸通红的老头。 这会儿楚家的孩子们都懵了,不明白他们亲娘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勇。 不仅跟大爷叫板,居然还敢让大爷卖了他那个宝贝蛋孙女给小弟结婚。 这人彻底是疯了吧! 老大楚招弟和老二楚来弟在一旁忍不住哭出声,她们等爹过了五七就得跟不认识的人结婚了,想想爹要的彩礼,她们两个不由悲从中来,姐妹俩对视一眼,低下头抹眼泪。 按照十里八村的乡俗,她们这个彩礼去婆家就是给人当牛做马的。 看那老头不发声,温佩兰准备乘胜追击。 结果刚张开的嘴巴就被这期期艾艾要死不活的哭声给打断了。 她扯了扯嘴角,朝楚秦抬了抬手:“你先等等。” 说完,不等楚秦发作,她走到棺材边,拽起这两个姑娘,照着她们的脸蛋子一边儿又是一个嘴巴子,打完一个又赏了另一个,雨露均沾一个不落。 “哭哭哭,你们是死了娘吗这么哭,哭成这个德行你们亲大爷也不会卖了自家闺女和孙女给你们那个死爹填账。” 骂骂咧咧地把两个丫头扔到一边儿,她深吸一口气拽了拽衣裳,变脸迅速,再看向楚秦的时候已经是一副笑脸。 “孩子他大爷,你觉得我这个意见怎么样啊,这样的福气给你要不要?” 楚秦:“……” 真是反了天,这温氏只怕是真疯了。 他当了一辈子的书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生产队里泼妇,混子哪种他怕过? 楚秦看了眼温佩兰身后的楚修远,不着痕迹的朝他使了个眼色。 温佩兰又不是瞎子,这么明显她能看不见。 简直要被气笑了。 只见她零帧起手,一把拽下灵棚上的黑布,手脚灵活地爬上供桌,把上供的水果点心踹到地上,三两下爬上了棺材,一屁股骑在上边还顺手拿了根燃烧着的香烛。 温佩兰捏着黑布朝楚秦的方向晃了晃。 “你们想把我关起来堵住我的嘴,那不能够,从楚汉断气的那一刻开始,原来的温佩兰就死了,谁敢用疯了这个借口处理我,我就是死也得扯上几个垫背的。” 温佩兰这会儿无比冷静,身下的棺材板被她拍得邦邦直响。 “楚汉这个畜生,活着浪费粮食,没得死了还要浪费土地,我看火化就挺好。” “你说是不是啊他大爷?” 总之这个家里谁爱死谁死去,想动她不可能。 楚秦双唇紧闭,气急败坏地朝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楚修远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给我弄下来!” 楚修远犹豫了两秒,“大爷,我爹的……” 他娘估计疯了,跟疯子抢东西一个不好就要把自己搭进去啊,他可不敢动。 温佩兰见这些人要上不上的模样大笑出声,手上的动作不停,直接把灵棚点着。 火苗蹭的一下窜了老高。 这下还在看热闹的人吓得一股脑退出楚家的院子,生怕走慢了给楚汉做了陪葬品。 火势蔓延,温佩兰坐在棺材上笑得嚣张,丝毫不惧。 她赌的就是看谁撑得住。 楚秦咬牙,这女人疯了,“你不愿意下来就别下来了,正好我三弟一人走得孤单,有你陪着也不错。” 他就不信这人真不要命了。 “好好好,你三弟最是听你的话,那我干脆把咱们全家都带上好了,今天咱们谁也别想出去。” 她仰头看着燃烧的灵帐草棚,火光映在她的眼中,“他大爷,你说这火再烧下去会不会烧到你们家去?” 楚家三兄弟的房子建在村边,楚秦为了表示兄友弟恭,建房子的时候特意把三家人的房子连在一起。 好死不死楚汉的房子占了个最中间。 火势只要起来,两边的房子都得不着好儿。 楚秦能不知道后果么,他赌的就是这人不敢死。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可是楚秦忘了,他赌得起,别人赌不起。 老二楚魏站在旁边儿急得直跺脚,“大哥,我们家就这么几间房,千万不能烧了啊。” 都是庄户人家,房子就是命根子。 “大哥,快灭火吧。” 楚老二的媳妇儿急得扑到楚秦身上,两只手挥出残影,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嘴上还骂骂咧咧。 “楚秦我们家的房子要是没了,我跟你拼命,咱们谁都别想活。”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一个大伯子一个不要命的妯娌,你们楚家就没有一个好玩意儿。” 楚秦猛的被抓了两把,脑袋往后仰,脖子顿时成了花瓜,他一把将人从身上甩下去。 抹了把脖子上的血,看着疯疯癫癫的二弟妹,他后牙都要咬碎了。 没好气的骂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二弟。 “赶紧把你媳妇儿弄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不知道他是在等老三媳妇儿熬不住么。 老二两口子一闹,温佩兰立马就占了上风。 他们打起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房顶上,房顶上盖了麦秆,一点就着,火星子已经四散飞起。 楚老二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家的房子,哪里顾得上大哥在想什么。 他左右看了眼,见井边有水桶,赶紧放下绳子拎了一桶。 拎着水桶走到灵堂前,他脸上的皱纹都带了苦涩。 “弟妹,你要什么就直接说,能帮的大哥二哥都帮,你先下来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楚秦在楚老二身后,脸黑成一片。 温佩兰点点头,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她快被火燎着了。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我把话撂这儿,楚汉给我闺女定下的婚事我不认。” “既然是你们兄弟做下的孽,你们当哥哥总得给他擦屁股。” 楚老二愣住,他想了很多原因,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个事儿。 “老三都收了人家的彩礼,思远岳家也收了咱们的彩礼,这拿什么退给人家?” 要是没给楚思远岳家送彩礼也就算了,把钱退给买家就成。 钱都给出去了,拿什么退? “二哥没办法不代表大哥没办法,您说是吧孩子他大爷?” 楚秦被身边的状若疯癫的二弟妹狠狠瞪着,知道大势已去。 他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给到孙家的彩礼我出面要回来,你赶紧下来吧。” 说完话睁开眼睛,眼里具是难过。 温佩兰点点头:“老四老六的卖身钱能退回去,老大老二的卖身钱可是已经给楚修远娶了媳妇儿。” 这几个便宜闺女的婆家没有一个好相与的,温佩兰才不要给自己惹一身骚。 楚秦被这人不要脸的阳谋震惊:“你不要太过分。” 老三家里什么家底他最清楚不过,镚子儿都拿不出来。 这人是想让他们给她掏钱! 楚老二也犹豫,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老大老二的彩礼加起来都一百多了,就算是他们两家拿也有点儿费劲儿。 再说了,他媳妇儿愿不愿意还两说呢。 第4章好感进度条? 眼看火势蔓延,楚老二被熏得忍不住后退一步。 “你先下来再说,老大老二的彩礼咱们三家坐在一起商量,总能想出办法的。” 他着实佩服三弟妹,这么大的火,她硬是在那儿僵持着,也不嫌熏得慌。 真是为了几个孩子的将来豁出命去了。 温佩兰摇摇头,“甭想着糊弄我,去把大队长找来,我要让大哥签字画押,由他出面解决楚汉几个闺女的退亲问题。” 楚老二一听这话,不等楚秦说话,急赤白脸地朝大哥喊:“大哥,赶紧答应她吧。” 先把人弄下来,之后的事儿之后再说。 正好今天大队长在这儿写账,不用跑老远去喊人。 大队长王振邦就站在大门口,听了这话,拿着账本窜了出来,“老书记,灭火要紧啊,这要是传到公社去……” 火烧房子事小,烧死人事大,这公社知道了他们小河生产队的领导干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楚秦看了王振邦一眼,咬着牙瞪向棺材上的人,几息之后到底是松了口。 他不可能真让温佩兰烧死。 老书记松口了,朝王振邦也松了口气。 楚秦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按她说的写。” 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一边儿站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几个侄子,火儿从心底一路窜到天灵盖。 他气沉丹田,猛地怒吼:“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啊,愣着干什么,还不救火。” 这房子难道是别人家的? 烧没了这几个小子是准备光着腚睡麦场去么。 一看大爷发火儿了,三个小子赶紧闭上嘴,打水的打水,找铁锨的找铁锨,瞬间忙做一团。 看着做事儿没有一点儿条理的三个人,楚秦只觉得老三这一家子要完。 这老三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孩子,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木头桩子一样,一点儿也指望不上。 这会儿门外的人见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一窝蜂地涌进来帮着灭火。 王大队长没地方写字,只能找了个犄角旮旯蹲着奋笔疾书。 他这辈子都没写过这么快的文书。 写完之后,他赶紧拿着纸朝温佩兰摇晃:“老三媳妇儿,快下来吧,写好了。” 温佩兰一直忍耐着周边烟熏火燎,早就受不了了,但是想到之后,她还是咬咬牙忍了下来。 她伸出手朝楚秦指了指:“大队长写完了就让孩子大爷签个字按个手印吧。” 王大队长:“……” 王振邦真是有点儿佩服这个温佩兰了,老虎的屁股她是使劲儿摸啊。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王振邦把手里的纸递给楚秦。 “老书记。” 楚秦眼睛死命地盯着温佩兰,一把扯过王振邦递过来的文书,看了一眼确定没问题之后,伸手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使用了多年的钢笔,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没有印泥,写名字也好使。” 无视周围打量的目光,楚秦将写好名字的文书塞给王振邦,转身离开。 大家哪儿敢挡他的路,手忙脚乱地给他腾出路来。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怒火。 王振邦看火灭地差不多了,也不管老书记的态度如何了,直接走进灵棚靠近棺材。 “赶紧下来吧,这烟熏火燎的你也受得了。” 他朝呆愣在一边儿的楚家大闺女招手,“赶紧把你娘扶下来,真等着收尸呢?” 楚老三家这几个孩子怎么看着木木愣愣的。 楚招弟咽了口唾沫,顶着肿了半边的脸,小跑着来到棺材边,朝上边伸出手。 温佩兰就这老大的手从棺材上跳下来。 她在地上站稳之后,扯住袖子往脸上擦了一把,赶紧接过王振邦手里的文书。 文书写得清楚明了,楚秦的名字也结结实实地挂在上边儿。 保住了双腿,解决了心头大患,温佩兰长舒一口气。 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模样。 王大队长看着她这狼狈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前对着楚家大闺女道:“以后可得好好孝顺你娘。” 今天但凡老书记和楚老二其中有一个狠心的,这人就没了。 楚汉给几个闺女找的婆家确实能给出高彩礼,但是这样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家,不是鳏夫就是老头子,要不就是街面儿上的混子。 想也知道这几个闺女嫁过去是什么下场。 原本他还有些可惜,私底下没少埋怨楚老三两口子狠心,为了儿子居然卖女儿。 今天这么一折腾,看来以前都是楚老三当家做主啊。 老大楚招弟看着大队长的背影使劲儿点头,一脸的认同。 而一旁的温佩兰此时正震惊地看着楚招弟头上的进度条,她不顾脏污伸出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难不成她的眼睛被烟熏坏了? 可是揉完之后居然还有! 而且这个进度条为什么是负数? 温佩兰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别人,居然每一个人都有。 “招弟她娘,赶紧擦擦脸吧。” 来人端着一盆水,手里攥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布条子,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温佩兰没说话,接过她手里的布条子顺便看了下她头顶的进度条,居然有百分之八十! 她看向来人的眼睛,她眼里的担心做不得假。 陈桂芝看她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叹气:“你今天也算是豁出去了,要我说你早就该这么做了,哪儿能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几个闺女都是你生的,你不心疼她们谁心疼,还好你醒过梦来了。” “只要醒过梦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以后努力干,争取给几个丫头找个好婆家。” “还有你家老五相中的那个姑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卖了小姑子得来的彩礼,她也拿得心安理得。” “这次好了,以后再相看,只要小伙子自己有出息,总是有好姑娘看上的。” 温佩兰回过神来眨眨眼,这人是原身的朋友,说的话也确实算得上苦口婆心了。 “我知道。” 听着她答应了,陈桂芝才松了口气,笑着说:“赶紧擦擦,都成啥德行了,乌漆嘛黑的。” 温佩兰点点头,朝陈桂芝笑了笑。 这进度条是好感度? 可是不应该啊,楚招弟是原身的亲生女儿,就算再怎么厌恶亲妈,也不能是负数吧。 就在她麻木地擦脸的时候,其他几个便宜闺女凑了过来。 看着她们头顶一个两个全是负数的进度条,温佩兰这脸算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了。 温佩兰冷着脸把视线从她们的头顶往下挪,再看向她们眼睛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几个闺女眼里居然只有探究,没有一丝心疼,更没有王振邦所说的一丝感激。 所以这进度条真的是——好感度! 第5章 养不熟的狼崽子 温佩兰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擦了擦脸。 木盆里的水很快便黑了,她转头看向陈桂芝温柔道:“去换一盆水吧。” 陈桂芝被这么温柔的温佩兰弄得一愣,随后笑着说:“成,这水也确实忒脏了,我去换一盆。” 等陈桂芝走了之后,楚家大丫头楚招弟扯了扯嘴角,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娘,你先回屋歇着,我们几个收拾吧。” 几个呼吸间,温佩兰就已经调整好了。 看着几个硕大的负数,她笑了。 这不是正合她意么,接下来她就算把这些人使唤成孙子,这些个白眼狼也不会怀疑了。 “好,你们收拾吧,我去隔壁你大爷家先把退亲的事情落实了,省得夜长梦多。” 楚招弟听着温佩兰的话一愣,她抿了抿唇,按理说她这么说了之后,娘肯定会把打扫残局的事情揽过去自己做。 今天怎么突然不同了? 她压下心底的不安,转头看向二妹,楚来弟一个眼神就看懂大姐的意思了,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她们做? 楚招弟扯了扯嘴角,咽了口唾沫,“那我们收拾去了。” 说完这话,她拉着二妹掉头就跑,剩下的几个丫头,见大姐二姐都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甚至招呼都没有跟温佩兰打一个,撒丫子就跑光了。 温佩兰已经明白自己在楚家人心里的分量,也不在乎,就着陈桂芝端来的水仔仔细细地把脸洗干净。 当时在棺材上因为情绪太亢奋,烟熏火燎的没什么感觉。 现在下来了,清理着鼻孔里黑乎乎的烟灰,她不由庆幸又后怕。 庆幸的是赌赢了,后怕的是小命儿差点儿没了。 她在心里狠狠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这样了。 这条命要是没了,她可能就没有下次穿越的机会了。 温佩兰在想事情,清理的时候就显得动作迟缓,陈桂芝看她慢条斯理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温佩兰听见笑声,转头看向陈桂芝。 “怎么了?” 陈桂芝嘴角含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是太好说话了,今天这一出跟从鬼门关走一趟有什么区别啊,你家这几个孩子居然没有一个陪在你身边的。” 好说话? 温佩兰抬头浅笑,“你说得对,我就是太好说话了,把几个孩子惯得不成样子。”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善良以待……” 最后这句话淹没在嘈杂鼎沸的人声中,陈桂芝一时间没听见。 “既然你想开了,我以后也不担心了。” 以前好友太过软弱,楚汉还活着的时候她不曾担心过,不管楚汉这人怎么样,对好友确实还算得上不错,至少吃喝上不曾亏待。 楚汉死了之后,她反倒是担心得睡不着觉。 楚家的几个孩子,平日打交道就能看出来没有一个尊重温佩兰的。 男人死了以温佩兰的性子只能在儿子手下讨生活,十有八·九过得还不如以前,再严重的她也不敢多想。 按照陈桂芝的想法,这些孩子就是欠打。 温佩兰连着生了五胎三个儿子五个闺女,这么多孩子全是她自己带大的,小时候带出门,孩子多得就像螃蟹一样,不盖盖子都抓不住。 其中的辛苦,她们同为女人最清楚不过了。 只可惜孩子们不懂,温佩兰又太过软弱。 以前陈桂芝没法儿说,再要好的朋友,也不能随便指责人家的儿女不是。 现在她想开了,还敢跟老书记对着干,陈桂芝只有高兴的份儿。 温佩兰看着陈桂芝头顶的进度条从百分之八十眼瞅着猛增,最后在百分之九十停下。 好家伙,陈桂芝这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好感度。 温佩兰习惯了一个人,从来没有关系这么亲密的好友,这感觉还真有点儿不同。 她拍了拍陈桂芝的手,“把心放在肚子里,以后的日子就都是好日子了。” 日子好不好过全靠个人了。 温佩兰:“家里乱七八糟的,哪哪儿都脏,你也别在这儿忙活了,赶紧回家歇着。” “你呢?” 温佩兰看向东边儿,眼神深邃。 她接下来还有的忙。 拉着陈桂芝的手来到大门口,她掏出怀里的文书,指了指隔壁。 “我得去把这事儿赶紧落听,以免节外生枝。” 她的腿只是临时保住了,只有把这婚事彻底搅合黄了,她才能安心。 一听她还有要紧事要做,陈桂芝连忙点头,“成,你赶紧去,有什么变动就去喊我。” 她男人是小队长,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在老书记面前还是有点儿面子的。 温佩兰笑着把人送走,等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抬脚去了隔壁。 隔壁,楚秦家。 楚秦的妻子王芳正坐在凳子上朝炕上的男人抱怨:“多少钱啊你就答应,你当咱们家是印钱的?” 楚秦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捏着一杆老枪,听着老妻的话,苦大仇深的脸上皱纹更深了。 他抽出嘴里的烟袋锅子,没好气地往炕边儿磕了磕。 “当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非得让公社里知道亲弟弟刚死我就逼死弟媳妇儿?” 王芳撇嘴,眼睛一瞪:“老四老六的彩礼你去那姑娘家要回来就成,这老大老二的彩礼一百多块钱,咱们哪儿找去啊。” 楚修远那边儿婚都结了,生米也煮成熟饭了,现在没准儿崽子都揣肚子里了。 “从我手里拿钱,你等着我死了再说。” “大嫂这是说的什么话,生啊死啊的多晦气。” 温佩兰掀开门帘子出现在老两口眼前。 王芳一看见温佩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更晦气的都找到眼前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温佩兰笑笑不接她的话,转头直接撂下一句惊雷。 “大哥,我准备今天就安排老三下葬。” 楚秦愣了下,随后暴怒,“不可能,没有这个说法。” 他牛大的眼睛发红地瞪着温佩兰,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人吃了。 “咱们村里的老规矩,停灵放七天,你家里困难,最少也得放三天。” 楚秦捏着烟袋锅子,忍着把烟袋锅子砸在温佩兰头上的冲动,深吸了两口气,“老四老六的事儿我跟你二哥都应下了,你也该见好就收。” 温佩兰耸了耸肩膀,“大哥跟二哥是答应了,可这事儿不是还没办成么。” 楚秦脑瓜子嗡嗡的,“老三正办丧事,你就不能等这一时半刻?亲家又不会这会儿就让老四老六嫁过去……” “大爷,大爷,不好了,大河村的李家带人过来说要把老六娶回家去……娘你怎么在这儿?” 第6章 这个家还轮不着你做主 老五楚思远也不想管这事儿,他巴不得那几家赶紧把几个妹妹娶走。 这样他也能安安生生地娶媳妇儿。 要是按照他娘那个折腾法儿,他猴年马月才能结婚。 所以这会儿看见温佩兰,他是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 没等温佩兰回答,他转头就跟楚秦接着说话。 “大爷,我爹还没下葬,老六她们怎么能这个时候结婚。” 这不是等着全村人戳他们脊梁骨么。 楚秦黑着脸,胸口起伏,要说刚才温佩兰的提议气得他眼前一黑,现在李家的做法就是往他脸上踩。 他恨恨地看了眼温佩兰,等他处理完这次的事儿再跟她算账。 “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在我亲弟弟的丧事上闹事。” 几个字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说完他捏着烟袋锅子趿拉上老布鞋,带着楚思远走了出去。 李家就是老六未来的婆家,也就是这家把原主的腿打断的。 现在摆在温佩兰面前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楚秦家里,等着楚秦把事情解决了再过去。 另一个是现在就过去。 温佩兰想都没想地选择了现在就回楚家。 看了眼坐在桌子边儿不愿意搭理她的大嫂王芳,温佩兰勾了勾唇角,转身走了出去。 王芳没想到老三媳妇儿居然敢回去,听见动静儿没忍住朝大门口看了两眼。 想到温佩兰与以前大不相同的做派,她咬了咬牙扔下手里的活计,还是跟了上去。 温佩兰回家的路上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知道王芳跟上来了,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一起处理退亲的事儿原本就是她的计划。 她要用这件事拿到这个家里的话语权,原主以前自卑怯懦,在这个家里跟个隐形人一样,谁都不拿她当个事儿。 这跟温佩兰要的不一样,她要改变这样的现状。 所以她先对楚秦提出了一个根本无法答应的要求,再提出一个小要求,即现在出发去李家退亲。 楚秦拒绝亲弟弟停灵一天下葬的要求,面对她提出退亲这种已经有签字文书的要求,就更倾向于接受。 这也是拆屋效应。 只是温佩兰没想到李家居然提前来人了。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原本应该明天来的李家,今天就来闹事儿。 这样也好,还省得她大老远地跑一趟。 进了楚家的院子,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温佩兰摇摇头,叹了口气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站在楚秦身边的楚修远拉开自己站了过去。 楚修远被拽了一个踉跄,刚要开口骂人,就见他娘身体灵活地从缝隙中钻了过去,站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 “娘,我跟大伯在处理妹妹们的婚事呢,你一个妇道人家掺和什么。” 楚秦听了这话,低头看了眼身边一脸坦然的人,没说话。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瞧瞧,听了你这话不知道的以为哪儿来了个前清遗老呢。” “伟人同志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楚修远被噎得脸蛋子涨红,张了张嘴竟不知从哪儿反驳。 楚秦在一旁听着温佩兰的话越说越过分,修远这孩子居然一句都反驳不上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了修远,这里有长辈在。” 他算是看清了,温佩兰是一点儿顾忌都没有,张嘴就来,亲儿子也不让着。 再让她说下去还不知道会秃噜出什么话,还是及时打断为好。 楚修远不甘心的看了眼温佩兰,眼中俱是埋怨。 爹走了,他今天跟着大伯办好几个妹妹的婚事,该嫁的嫁出去,该娶的娶回来。 一次把掌家权攥在手里还能给自己省钱。 可偏偏每次都是他娘出来坏事。 温佩兰看得清楚,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楚修远,你爹没死的时候你做不了主,你爹死了我这个亲娘还活着,这个家更轮不着你做主,滚一边儿去。” 听不懂人话的东西,她没有几个耳刮子打在他脸上都是十分克制了。 别以为她看不出这人在想什么。 只要把婚事答应下来,几个妹妹的婚嫁问题解决了,老五结婚事儿他也摆脱了。 就剩一个半大小子老八捏在他手里,这个家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呵,也不问问她温佩兰答不答应。 温佩兰这话直接戳进楚修远的心窝子里了,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察觉到周围的社员用不可言说的眼神打量他,楚修远咽了口唾沫,好像只被捏住脖子的大鹅。 他抻了抻脖子捏着拳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温佩兰的身后。 楚秦看这边儿老实了,这才跟李家人沟通。 “有什么事等我三弟下葬之后,咱们再坐在一起聊聊。” 先把人打发走,让他弟弟安心入土才是正事,今天已经闹腾一场了,现在院子里还满地狼藉,可不能有第二场了。 李满堂眼睛盯着楚秦,半晌之后哼笑一声。 “老书记是在拖延时间吧。”话音落地,他伸出手指着楚汉身边的温佩兰道:“我再不把媳妇儿娶回家,恐怕你们楚家就要悔亲了。” 要不是有人去他们家送信,李满堂还不知道楚家不仅要退亲,还要吞了他的彩礼 他打了四十年光棍,好容易攒的钱,怎么可能便宜了楚家。 李满堂现在不要钱,就要媳妇儿! “甭说这么多废话,把楚多多喊出来,老子现在就把她娶家去。” 被一个壮汉指着的温佩兰丝毫没有心虚,她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一直倚在门口没进来的大嫂王芳二嫂赵晓萍。 王芳不明所以,看见温佩兰的眼神扫过来还狠狠地瞪了回去。 而楚老二的媳妇儿赵晓萍则是眼神晃了两下,随后跟没事儿人一样。 温佩兰回过头笑了。 “既然你们亲自来了,那我也不妨直说,亲肯定是要退的,彩礼也会退给你,当初给楚家下聘买的东西,我们也会丝毫不差地退给你。” 温佩兰后退一步,大声地说道。 李满堂瞪着眼,没想到温佩兰这么不要脸,退亲的这么不占理的事儿,她居然说得理直气壮。 “老书记,这是你们楚家的意思?” 楚秦深吸一口气,他着实没想到温佩兰竟然直接把计划说了出来。 眼瞅着李家人一个个跟乌眼鸡一样地瞪着他们,只要他点头,这些李家人就能扑上来。 楚秦心累:“咱们出去说。” 不要再在他弟弟的灵前折腾了。 这话跟直接承认了有什么区别,李家人一下就沸腾了,好像是水开了的大壶,吵成一团。 李满堂往前冲了两步,指着楚汉的遗照骂道:“凭什么要出去,这门亲事当初是楚汉跟我定下的,要退也是楚汉给我退,你们谁我都不认。” 楚家的热闹也太有意思了,趴在墙上看热闹的众人恨不得手里变出一包瓜子。 李满堂那个混不吝的这是讹上楚家了。 看他的意思,除非楚汉活过来,要不这亲退不了。 温佩兰趁着楚秦跟李满堂说话的功夫,离开了两分钟,随后又默默的站在楚秦身边。 听着李满堂还在叫嚣让楚汉爬出来亲自退亲,温佩兰摇了摇头。 这根本就不是能讲道理的人。 说再多也没用,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一把按住还要跟李家人讲道理的楚秦,不让他再出声。 “楚汉已经死了,爬出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你要是不甘心就爬进去自己跟他谈,实在不行你下去跟他聊聊我们也不拦着。” 第7章 不怕死就接着闹 李满堂被温佩兰这话噎得脖子涨得通红,脑瓜子嗡嗡直响。 他这人最听不得的话就是有人骂他绝户还有丑。 年近四十了还没娶上媳妇,绝大部分原因是他实在丑得出奇,大姑娘小媳妇儿死了男人的寡妇没有一个看得上他。 丑这没办法,天生的。 绝户却是后天的。 楚老三的媳妇儿让他下去跟楚老三聊那就是让他去死,他现在死了可就真成绝户门了。 这话简直就是拿着锥子狂戳他肺管子。 温佩兰话音落地,李满堂嗷一声扑了过来。 好像摔杯为号一样,他一动李家人跟着倾巢而出,朝着楚家人扑来。 楚秦和温佩兰站在最前边儿,首当其冲。 当过兵的楚秦别看岁数不小,身手却是很利索,一个闪身躲开了李满堂的拳头,快速往一边儿退去。 他倒是躲开了,他身边的温佩兰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温佩兰本来要躲开,谁成想刚要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推了出去,直直的朝李满堂扑来的方向倒去。 刹那间温佩兰想了很多,第一个就是这件事处理完之后,她一定要狠狠收拾楚修远一顿。 不把他收拾得哭爹喊娘,她就不姓温。 第一下没有打到人的李满堂眼神阴翳。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李满堂也知道肯定是娶不了媳妇儿了,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去。 就算娶不了媳妇儿,他也让楚家付出代价。 男人不好对付,他还对付不了一个女人? 楚秦躲过之后,他跟当家子弟弟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朝被推了一个踉跄的温佩兰扑去。 碗大的拳头擦着温佩兰的头顶过去。 温佩兰就地打了个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索地爬了起来,看了眼目前的情况果断朝另一个人出手。 “啊……” 伴着温佩兰站稳的是惨叫声。 两家人打成一团,听见这让人心颤的惨叫声,两家人不约而同地停了手,看向惨叫声的来源。 只见李满堂睚眦欲裂的抱着一个中年汉子,一脸的惊慌失措,手上地上全是血。 “三弟!” 他声音颤抖眼睛赤红的瞪着一旁虽然一身泥土却云淡风轻的温佩兰。 “你居然动刀!” 今天亲朋好友都是为了他的亲事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回去怎么交代。 李家人和楚家人也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温佩兰居然动了刀。 他们都是抄着家伙什来的,但没有一个人想要闹出人命,打架的时候默契地用拳头代替铁锨。 温佩兰脸上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她拽着袖子抹了抹脸上的土。 “李满堂你不用瞪着我,他被我砍伤完全是因为你。” “要是你乖乖退亲不闹事儿,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的本意拿着刀防身的,既然避免不了一场恶斗,那就把自己保护好,真有那不长眼的想要来阴的,跟上辈子一样打断她的腿,她就先下手为强。 现在不过受伤的是他们而已。 不说李满堂,就连小河生产队的社员还有楚家人都被温佩兰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震惊了。 李满堂本来嘴就笨,碰上这样不要脸的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楚家说话跟放屁一样,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要砍就冲着我来,伤我弟弟算什么本事。” 温佩兰:“……” 她抿唇眼睛快速眨了几下,一脸无辜,手里握着菜刀,顺着李家人一个一个的点过去。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伤你的,要是你们李家人继续在我家闹事,我还是伤你的亲戚。” 伤了李满堂本人有什么用,他孤家寡人一个,砍死也没人心疼。 砍别人效果就不一样了,他带着人出来的,受了伤他回去还得给亲戚交代。 被伤的人虽然短期内更怨恨温佩兰,但是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碰上疯的都得退避三舍。 尤其日子过得好好的人,更加不会招惹一个疯的引火烧身。 长期下来,他们只会更加怨恨李满堂。 李满堂就算再不甘心,想要报复温佩兰,亲戚朋友也会劝他不要再折腾了。 温佩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家人听了这话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原本一个人挪是看不出来的,可是李家来的人多啊,一人挪一步就很明显了。 尤其是以温佩兰为中心,她身边直接空出一大圈。 李家人一看这个结果,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把目光移向地上一脸崩溃的李满堂。 温佩兰被这些突然哑巴了的人整无语了。 “你们是想看着他失血过多而死对吧。” 这些人听了温佩兰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一群人又一窝蜂地挤到李满堂李三身边,手忙脚乱地帮倒忙。 温佩兰:“……”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没有折胳膊断腿,她就是划了一刀,撑死掉块肉,这帮人邪乎得好像李三马上就要归西了一样。 “老大,把板车拉出来,让他们拉着人去卫生室。”温佩兰朝堂屋门口躲着的老大楚招弟招了招手,“再给我拿一个凳子。” 醒来这么久上蹿下跳的真是把她累惨了。 她需要坐着歇会儿。 等她坐下之后,看着旁边儿站着欲言又止的楚秦,又朝老二楚来弟道:“给你大爷也拿个凳子啊,真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楚秦:“……” 他想说换个地方说话来着,但是想到刚才的闹剧,算了,就这样说吧。 哪儿说不是说呢。 楚来弟抿唇,转身回屋又给楚秦拿了一个凳子。 温佩兰坐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脏污的李满堂,挑了挑眉,“现在可以聊聊退亲的事儿么?” 李满堂一身脏污,因为后怕这会儿腿还是软的,摊在地上抬头看着这个不曾被他睁眼看过的女人。 “呵,楚汉到死都不知道你的德行吧?” 楚汉还跟他说什么他那媳妇儿胆小怕事,不会耽误事儿,这就是胆小怕事? 这温佩兰的胆子怕是比天都大了。 “你这么想知道要不要我送你去问问他?” 第8章 砍价还价像话吗? 废话这么多,也不知道楚汉从哪儿把这些奇葩搜罗来,什么人都敢拿来做亲家。 李满堂一噎,这人怎么比他还混不吝。 这是能说下去就下去的吗? 能活着谁想死啊。 看着温佩兰手里的菜刀,李满堂默默移开了视线,闷声道:“彩礼还有下定时候送的六样东西退给我,再,再赔我十块钱。” 他也太惨了。 当初是楚汉找到他,问他想不想娶媳妇儿。 李满堂当然心动了,他都四十了还能娶个十八的大闺女,想想做梦都能笑醒。 楚家人出了名的长得好。 等他娶了年轻漂亮的媳妇儿,看十里八村谁还敢骂他。 他痛快地把这么多年的积蓄都给楚汉,心心念念的都是新媳妇儿。 结果楚汉死了,楚家人就不认了。 这赔的十块钱还不够他付三弟医药费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他赔惨了。 楚秦知道这里边儿的事儿,对于李满堂提的要求倒是颇为认同,只是还没等他点头应下,就听旁边传出一声低笑。 “给你烧十块钱的纸钱要不要啊?” 温佩兰面带笑容,眼神冰冷地盯着李满堂。 这个家有没有十块钱还是两说,就凭李家上辈子打断原主的腿,也是一个钢镚儿都甭想从她手里拿走的。 “你!”李满堂心塞,“你说话也忒损了……” “烟酒糖布料点心肉六样东西,烟两包,酒两瓶,红糖二两,布料二尺,点心两包,肉六两,这些东西我给你补上,彩礼七十块钱还给你,就这些,你爱要不要。” 就楚家来说,能凑齐这么多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拉扯她东西都不想还了。 这些东西又不是她吃了喝了用了。 谁拿的找谁去。 李满堂:“……” 他还想说什么,一开口就被身边人抓住了。 抓着他的是跟他一起来的二婶。 李满仓疑惑地看着二婶,“啥事儿啊?” “她家能还钱就不错了,你赶紧应下来,我刚才上茅房,听他们村的人念叨,楚家要把几个闺女的婚全退了。” 李家二婶儿凑在李满堂的耳边捂着嘴小声说。 李满堂听后一惊,“四个全退?” 李家二婶儿一脸沉重地点头,两人相视一眼,目中全是震惊和后怕。 随后李满堂都不用温佩兰说话,赶紧开口答应下来,“就按照你说的办,今天把钱给我。” 娘哎,这楚家人疯了。 据他所知,楚家老大老二的彩礼都给楚老三娶媳妇儿了,哪儿还有钱退彩礼? 这么一想,他脑子里都有楚家几个未来亲家来要账的画面了。 李满堂打了个哆嗦,不行不行,这钱还是早早落入口袋,他的心才能放进肚子里。 温佩兰挑眉,没想到这人居然答应了。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对的就好,温佩兰转头看向楚秦,“大哥,你看?” 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但是老三家兜儿比脸都干净,他看什么? “彩礼送到孙家了,这样我们去孙家把亲退了,彩礼拿回来再给你送家去。” 李满堂一听这话,心都凉了。 孙家就在大河生产队,跟他们生产队就隔了一座桥,这些天在生产队没少听说孙家发财了,连着几个晚上吃肉。 这钱肯定花得差不多了,想要回来比登天还要难。 要不回来咋办,拿啥给他? 他当机立断道:“六样礼我也不要了,今天就把彩礼给我。” 楚秦又被反驳了,神色不耐的看着李满堂,想到自家是理亏的,又忍着脾气跟李满堂商量。 “这钱肯定不会不给你,你容个功夫……” 李满堂一个混不吝哪里吃他这一套,梗着脖子道:“既然肯定得给我,今天给也一样的,赶紧给我吧,我还得去卫生室看我弟弟。” 楚秦:“……” 真是兵遇到兵,话都说不清。 李满堂也知道出楚老三家没钱,一口咬定今天拿钱,楚秦肯定不会答应了,他转头就跟温佩兰说:“六样礼不要,彩礼退我六十,我们立马就走。” 说完,他又看向楚秦,威胁道:“要不我们就不走了。” 反正楚家办丧事有席面,不给做饭也饿不着他们。 李家人一听这话,赶紧附和,“是啊,不给我钱我们就不走了。” “挺好,还能吃个席面儿。” 李家二婶儿扯了扯嘴角朝温佩兰笑着说:“我这侄子是个憨的,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你看这二话不说就赔了十块钱。” “他一个月上工才几块钱,好几个月都白干了。” “他这么多年才攒了点儿媳妇儿钱,这钱还是今天就给他吧。” 温佩兰点点头,少了六样礼和十块钱,确实比她最初预想的好太多了。 不过既然他们着急,那是不是可以再讨价还价一番。 “五十。” 温佩兰不急不缓的看着李满仓,开口就是屠龙刀。 这话让旁边儿还在想着怎么往后拖拖的楚秦都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她。 那眼神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温佩兰一样。 温佩兰就这样任他打量,笑着跟李满堂道:“五十块钱成不,成的话我今天就给你。” 李满堂脸黑成锅底,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哎呦,周扒皮都没有你这么能,你咋不说这钱白给了你家啊,大妹子。” 李家二婶儿忍不住了,她实在想不明白,理亏的不是楚家吗? 为什么现在好像她们李家巴巴地求着楚家…… 这上哪儿说理去。 温佩兰手拿菜刀,刀背不停地在手心里颠,“大姐,无功不受禄,白白要你家的钱这事儿我们楚家是万万做不出的。” “你也知道,这彩礼呢是我们家死了的那位收的,当时我也没看见,咱们就算闹到公社闹到县里,我不认谁也拿我没办法。” 她叹着气摇头,环视众人的时候还伸手拍了拍胸口,语重心长道:“可我温佩兰不是那起子没良心的,这钱肯定是得还给满堂兄弟。” 楚秦:“……” 默默地将屁股底下的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一会儿李家人骂人的唾沫星子别喷他满头满脸。 院子里的众人:“……” 之前怎么没发现楚老三这个媳妇儿这么能白活,这么点儿小事儿还要闹到公社闹到县里。 她咋不上天啊。 李满堂直在心里骂娘,顺便问候了楚家祖宗十八代。 他也想当面锣对面鼓地骂温佩兰,骂楚家一顿,可是看着温佩兰手里的菜刀,他咽了口唾沫,识相的没有骂出来。 “五十不行,太少了,我置办六样礼就花了十几块。” 里外里赔二十多块钱,他得辛辛苦苦干一年才能补上。 温佩兰见他拒绝,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是不太会砍价,现实教做人啊。 砍价这样的事儿还是得专业的人来才对。 “那你就得等两天了,我们今天去孙家要聘礼,要回来我就给你送家去……” “那就五十!给我钱,立马走。” 一听温佩兰还要往后拖,李满堂没等她说完话连忙答应下来。 生怕答应晚了,温佩兰后悔。 第9章 大哥拿钱吧 峰回路转? 温佩兰原本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喊了个数儿,刚才李满堂拒绝之后她倒是没有别的想法了。 只是没想到李满堂居然答应下来了。 “好,那就五十。” 双方都怕对方反悔,赶紧拍板定下。 李家二婶儿急得直跳脚,一把将李满堂从地上拽起来,狠狠拍了两巴掌,“败家子,你个败家子,你知道攒点儿钱有多不容易么。” 这老小子攒了多少钱才攒了这点儿钱啊。 定个亲少了一半去,以后再说亲更不容易了。 李满堂老老实实地让二婶儿拍了两巴掌,等二婶不打了这才凑到她跟前小声念叨。 “二婶儿,咱们现在能拿回多少拿回多少吧,那个娘儿们叫唤着又是公社又是县里的,一看也不是省油的灯。” “闹大了,咱们也不能强行把楚家闺女抢回去吧,反正早晚的事儿。” 李家二婶儿一边儿听一边儿点头,最后叹了口气。 “那成吧,到时候再说亲要是钱不够,咱们当家子给你凑凑。” 这次李满堂定亲没借一分钱,但是损失惨重,下次再定亲可就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们是亲戚,怎么也得帮扶一下子。 李家二婶儿:“楚家这边儿拿了钱,以后你也就别想了,有这么个丈母娘你落不着好儿。” 说不准哪天这人发了疯拿着刀砍人,人啊还是活着比较重要。 跟活着相比,娶媳妇儿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温佩兰没管这两人在说什么,李满堂答应之后赶紧让人去拿纸笔。 雁过留痕,以免以后李满堂反悔,还是写下文书为好。 被温佩兰指使的老大楚招弟半天脚都没有挪动分毫。 温佩兰看着木头桩子一般的人,没好气道:“怎么,盯着我就能蹦出纸和笔?” 楚招弟吭哧瘪肚,张了张嘴小声道:“家里没有纸和笔……” 老八早就不上学了,家里哪还有纸和笔。 温佩兰:“……” 她倒是没想到还能这样,什么样的人家啊,连一根铅笔都没有,家里都不用记账的吗? 不等她想办法,因为闹事儿赶过来的大队长王振邦赶紧拿出自己的纸和笔递过去。 “幸好我刚才没放家里。” 王振邦笑了笑,他有随身携带纸笔的毛病,没想到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不过这楚老三的媳妇儿怎么这么爱写字据。 温佩兰也没跟他客气,接过纸和笔快速地写了一张收据递给李满堂。 李满堂接过收据,仔仔细细地看着。 温佩兰:“看清楚没问题就签名按手印吧。” 李满堂一脸黑线,半晌之后才把文书递给温佩兰:“这上边儿写得啥,我不认字。” 温佩兰听完这话晃了下神,手指捏着收据,指节泛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满堂,“不是,不认字你看这么久干什么。” 李满堂挠了挠脑袋,“那个,就是觉得你的字写得不错。” 温佩兰:“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夸奖啊……” 无语,大写的无语。 王振邦也气笑了,从温佩兰手里拿过收据,“我给你念,你听着。” “今收到楚多多退还的彩礼款项,明细如下……” 念完之后,王振邦看向李满堂,“还有什么不懂吗?” 李满堂摇摇头,“没什么不懂了。” 王振邦:“那会写自己的名儿吗?” 把笔递给李满堂的时候,王振邦迟疑地问。 李满堂点了点头,“会写,但是我没收到钱……” 这说的倒是实话,王振邦看向温佩兰。 温佩兰接收到眼神,笑着点头,然后看向一旁不发一言的楚秦。 楚秦:“……” 怎么,这会儿想起他了?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温佩兰看这老头开始装蒜,也不惯着,“大哥,拿钱吧。” 楚老三家里耗子来了都要空着肚子出去,哪里来的钱,现在能拿钱的只有大哥楚秦还有二哥楚魏了。 “大哥,这钱从孙家要回来,我立马就还你。” 楚秦:“……” 是,还了老六的彩礼钱,还有老大老二的等着,这钱就是打水漂的。 只是现在还是解决问题为主。 “老二,去拿钱。” 楚秦还没做通老妻的思想工作,还是先让老二拿钱出来吧。 这话一出,楚老二倒是没说什么,媳妇儿赵晓萍先不乐意了。 她这么苦巴巴地去通知李家这些人家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不想出钱么。 刚才温佩兰看她那一眼估计心中已经有数是她去告密的了。 这么折腾一番,最后还是要出钱,她不是白忙活一通? 她不乐意。 温佩兰被楚秦一招祸水东引逗笑了。 不过没关系,不管他们是人脑子打成狗脑子,还是狗咬狗一嘴毛,这钱肯定是要从他们两家出了,谁都跑不了。 “二嫂,拿钱去吧,别人都把人引到咱们家了,咱们不给人家一个说法也说不过去是吧?” 赵晓萍看着温佩兰的冷笑,深吸了一口气。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温佩兰用她告密的事儿威胁她,可偏偏她还真不能让自家男人知道。 楚魏要是知道,他们两口子不止要干一架,这钱还是得出。 脑中思绪急转,权衡利弊之后,赵晓萍咬牙道:“弟妹这话说得对,我这就去拿钱。” 说完话,在楚魏震惊的眼神中,赵晓萍眼含热泪转头回家取钱。 楚魏心里感动啊,他媳妇儿就是如此识大体。 从温佩兰喊话到赵晓萍做决定,前后不过两分钟,性子果断又如此识时务,温佩兰倒是高看她一眼。 李满堂和李家人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温佩兰整这么一出,她居然现借钱…… 小河生产队的人也懵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想到楚家三兄弟感情这么好,这么多钱说拿就拿。 还有楚老二媳妇儿这不是跟弟媳妇儿相处的也挺好么。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的时候,赵晓萍拿着钱回来了。 一大沓子毛票塞到温佩兰手里,赵晓萍臭着脸说:“这是家里全部的钱了,你数数吧。” 这话也是告诉那些看热闹的人,别想着来她家借钱了,没了全都给温佩兰了。 温佩兰被塞了一手的毛票,看着转身离开的赵晓萍,唇角上扬,扬声道:“二嫂,一会儿这边儿的事儿办完,我给你打个借条啊。” 赵晓萍一听这话,直接停下脚步,磕巴都不打地转身朝温佩兰走去,站在温佩兰身后就不动了。 第10章 一屁股饥荒 李满堂和李家二婶儿将毛票都数清楚之后,爽快地签字离去。 早就等在一边儿的王家看这情况赶紧也站了出来。 “那个大妹子,是不是把我们家的彩礼也还了?” 温佩兰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收据装兜里,听见这话抬头看了眼楚秦。 这是谁家? 楚秦闭上眼,真想从这一刻就跟着他三弟一起走了算了。 自家人都没让他这么操心过,偏偏老了老了操心弟弟的家务事。 “这是老四的婆家。” 老四婆家是本生产大队,五队隔壁六队的。 这家是最先赶到的,只是家里就剩孤儿寡爹加个老太太,根本就没敢动。 这是看李家顺利拿到钱,这才站出来的。 “哦~”温佩兰打量了下出声的老太太,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的,就是眼里时不时的露出的精明出卖了她。 这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 “你家彩礼多少?” 王老太太伸出五根手指,“五十。” 楚家老四是个闷瓜,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她当时就没相中,只是想想着这样的老实人不至于虐待她孙子,再加上她自己能干,王老太太这才应下来。 现在看来真是打眼了。 这楚家的老太太这么能作妖,没结成亲倒是一件好事儿。 “大妹子,咱们都有闺女,你心疼闺女的心我也能明白,这样,你退我四十五就成。” 她也不想着能全给她,只要能跟李家似的退给她大头就成。 隔壁公社那小丫头还用不了这么些钱呢,之前觉得那孩子太精明了,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家里事儿少。 温佩兰点点头,这家应该就是原主记忆里老太太闹事的那个了。 她之前爬棺材点火就是跟这个老太太学的。 记忆里这个老太太一脸乌漆嘛黑的,她看不清脸,所以一开始没对上号。 她也知道这家的情况,怕这老太太又寻死觅活,直接应下。 “成,就按你说的办。” 紧接着她又看向楚秦。 楚秦彻底没脾气了,“老王,去拿钱。” 说完之后,转身背对着温佩兰。 他不想看见这人,最起码现在眼睛想清净一会儿。 温佩兰也不管他怎么想的,只脸上挂着清浅的笑,目光转向了一脸铁青的大嫂王芳。 王芳已经被临时倒戈的赵晓萍架在火上烤了。 赵晓萍前脚还跟她说千万不能借钱给老三家的,老三家这个情况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还钱。 后脚老三家的一句话,她就屁颠屁颠儿地去拿钱了。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现在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拿钱出来给老三家平事儿。 可是怎么想都心里这口气都咽不下去。 “大嫂?” “喊什么,这就去。” 压着火儿吼出这句话,王芳转头离去。 离她近的几个人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你瞧见没,这脚底下就踩出火星子了。” “甭管踩出什么,这钱算是没有了。” 现在各家都不好过,一家子有多少家底看这一家子有多少壮劳力,然后把工分加加减减就知道了。 一下子拿出五十,肯定是不能掏空家底,但也去了一大半儿。 搁谁都得肉疼。 王振邦见老书记的媳妇儿都去拿钱了,赶紧让温佩兰把刚才那份收据再写三份出来。 “三份?” 温佩兰拿着纸,疑惑地看向大队长。 王大队长笑笑,“我觉得你这收据写得很严谨,多写一份放在大队部,以后没准儿能用上。” 原来是这样,温佩兰接过笔,二话不说就开始写,“大队长这算欠我个人情么?” 王振邦:“……” 这人就算跟温家人断绝关系,也改变不了本性。 这笔跟纸还都是用着他的呢,转头倒是跟他讨人情。 没等他说话,低头写字的温佩兰声音里带着笑意道:“跟大队长开个玩笑,这几次都是大队长帮忙,算起来也是我家欠您人情。” 这话倒是让王振邦愣了下。 他确实没想到温佩兰会这么说,醒过神来之后笑着摇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于公作为小何生产队的大队长,社员的困难就是他的困难。 于私温家对他有恩,温佩兰就算温家断绝关系,但能帮一把是一把。 温佩兰写字的手一顿,没再说话。 一式三份的文书很快就写完了,一份递给大队长做范本,另一份连带大嫂王芳拿回来的钱一起递给了王老太太。 “这是收据,让你儿子看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王老太太拿着钱,脸色比刚才好多了,收据递给儿子,她则跑到一边儿数钱。 儿子虽然没上几年学,但是该认的字都认识了,她也就会数数钱。 少五块钱就少五块,总归把钱要回来了,楚家老大老二的婆家还不知道哪儿哭去呢。 确定没问题,双方签字按手印,老四这婚事也算是作罢了。 王老太太带着儿子孙子心满意足地走了,温佩兰拍了拍兜里的两份收据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主的这几个亲家一个比一个难搞,每个都是安全隐患。 今天一口气解决两个,温佩兰的心顿时踏实了不少。 转头看了眼记忆中的家,她眼眉低垂,满脸的不乐意。 破破烂烂的,还时不时有“小礼物”出现,怎么住人啊。 跟隔壁的砖瓦房还有石头房不一样,楚老三家是泥坯房,房顶麦秸做的,外边儿刮大风屋里刮小风,外边儿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又因为办丧事,这院子里锅碗瓢盆都堆在一起,因为救火水洒哪哪儿都是,泥和水混在一起,整个一个水泥地,别提多腻歪了。 越看心里越堵得慌,温佩兰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扫眉耷拉眼的明眼人一看就不高兴。 “既然老四和老六的婚事都退了,那我就回家去了。” 跟着老三家的折腾了一天,楚秦这把年纪的人都要受不住了,回去歇会儿再过来主持大局。 温佩兰回过神来,见楚秦要走,把手里的菜刀别到后腰,锤了锤发麻的腿,直接将人拦下。 “大哥,先别回去,还是先说说老三今天下葬的事儿吧。” 第11章 耽误吃中午饭了 楚秦刚抬起的屁股腾一下又坐了回去。 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一脸坦然的温佩兰,“老三家的你别太过分,退亲的事儿我已经给你办了!” 这人也太过得寸进尺了,得陇望蜀,都是老三给惯的。 温佩兰耸耸肩,“大哥,办了一半儿。” 剩下老大和老二还有孙家没办呢。 楚秦伸手扶住发晕的脑袋,缓了好几口气才发出声音,“饭一口一口地吃,事儿一点儿一点地办,你就这么着急吗?” 越说越坐不住,楚秦站起来指着弟弟的棺材,声音哽咽,“老三才死了一天,死者为大你就这么容不下他?” 让谁评理这事儿也说不过去,谁家死了人就停一天的。 “我三弟是怎么对你的,你不记得我们大家伙可是记得,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啊温佩兰。” 楚秦不说这事儿,温佩兰还想不起来,他这一说可算是把温佩兰恶心坏了。 “骗别人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温佩兰站起身两步走到棺材边,抽出后腰别着的菜刀,哐当一刀砍在棺材板上。 “他是怎么打压我贬低我的,别人不清楚你们楚家人最清楚不过了。” “真让我把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摊开来说说么,大哥?” 楚汉没什么文化,但是精神控制这事儿可能是天生就会的,他用最恶毒的话贬低原主。 原主变得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人,这都是楚汉造成的。 她可能天性就是软弱的,但是要没有楚汉她不会变得自卑阴郁。 就这楚秦居然还说楚汉对原主好? 天大的笑话。 楚秦想到老三两口子平时的相处,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声。 温佩兰从小是金银窝里长大的,他还记得当初三弟死活要跟她结婚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容易害羞的姑娘变成了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 他可能早就发现了,三弟两口子的事情并不像三弟说的那样相亲相爱,可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那是他亲生的弟弟。 温佩兰见他不说话,观他神色也知道这老头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 他是没害人,但他也是帮凶。 现在给死了的楚汉收拾烂摊子,是他应该的。 “老大老二的事儿没解决,送去孙家的彩礼没有要回来,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今天一天的席面儿已经把家里的积蓄全都花干净了。” “明天早上我们一家就要张开大嘴面向西北喝西北风了,活人都活不起了,还在乎死人?” 王振邦在一边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他知道温佩兰说的是实话,再停下去让生产队的人吃吃喝喝,确实撑不住。 想了会儿,他还是决定帮着温佩兰劝劝老书记。 “老书记,想必老三也是心疼媳妇儿孩子的。” 现在老书记被架在那儿,怎么也得给老书记一个台阶下,温佩兰不给,只能他说这个话了。 楚秦斜了眼王振邦,就在王振邦以为老书记不会同意的时候,楚秦还是点头了。 “那就明天一早发丧吧。” 这话一出,往常钢铁一般的腰板儿瞬间弯了不少。 温佩兰皱眉,这棺材放在窗户根儿,跟她的房间紧紧挨着,她晚上怎么睡得着。 “要不现在就……” 楚秦怎么听不出她的未尽之言,“住口,你就算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孩子们的名声吧。” 亲爹死了,一个整天都不让在家放,以后谁还跟他们家结亲。 温佩兰挑眉,考虑那几个白眼狼做什么。 要考虑也应该考虑自己啊。 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老三最疼爱这些孩子了,咱家的情况生产队都清楚,没人会这么不开眼地笑话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发丧了吧。” 正好中午饭还没做完,做出来的可以让出份子帮忙的人带回家吃,剩下的口粮她们还能撑一段时间。 她可不会为了面子工程委屈了自己的胃。 今天就发丧? 楚秦听完彻底站不住了,踉踉跄跄要摔倒,好在王振国一把扶住了。 “老书记,你注意身体啊。” 随后又肃着脸轻斥温佩兰:“老书记多大岁数了你不清楚?说话委婉一点儿。” 这么直来直去的,生怕把人气不死。 温佩兰伸手摸了摸脑门,她也着实没想到楚秦如此脆弱,几句话就受不住了。 “我尽量注意。”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王芳赶紧从王振邦手里接过自家老头子,扶着他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骂,“自家的坟都哭不过来了,还要去别人家哭,我看你就是平时吃饭太多,撑得没事儿干。” 楚秦这是第一次被老妻如此数落,也是老妻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不给他面子。 他挣开老妻的手,梗着脖子道:“只要我还没死,楚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王芳被他猛地挣扎弄得差点儿摔倒,站稳之后狠狠地瞪了两眼这个死鸭子嘴硬的人,再也不管他咬着牙离开。 楚秦看老妻真生气了,也顾不上老三家的事儿,赶紧跟上媳妇儿的脚步回家去了。 温佩兰看着消失不见的两个人,转头笑着问王振邦:“这是不反对了?” 王振邦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地点头,“老书记应该是同意了。” 其实提前发丧的事儿对楚家各房都有利。 温佩兰一家就不用说了,摆一天的席面和三天的席面这里口粮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儿半点。 再说其他两房,已经被温佩兰放过一次血了,要是摆席面儿口粮不够了,还得是这两房出。 刚才老书记的爱人骂人也有这个意思。 一方面骂老书记做了这么多温佩兰不领情,另一方面真就是骂老书记管太多,让温佩兰赶紧把楚老三下葬。 同样,楚老二一家没出声也是这个意思。 “那还等什么,大队长,麻烦您帮我组织下人手,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温佩兰眼睛亮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挖到金子了。 “人手之前都定好了,马上就能动,只是坟地那边儿还没挖坑,会耽误点儿时间。” “还有中午这一顿肯定是要请亲朋好友街坊四邻吃的,晚上就不用了。” 王振邦是楚家请来的大总管,各方面都得跟着操心。 还要吃中午饭啊? 温佩兰失落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就不耽误功夫了,赶紧去赶紧回来,要不耽误吃中午饭。” 王振邦:“……” 楚老三到底对温佩兰有多差啊,在温佩兰心里居然连一顿饭都比不上? 第12章 私房钱 不过人都死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王振邦赶紧招呼人拿麻绳还有杠子,之前安排了八个小伙子抬棺材,这会儿人都在来得也快。 都准备好了,王振邦开始招呼楚家跟着送葬的亲朋。 “楚修远呢,让他过来摔盆!” 楚修远早在打起来把亲娘退出去之后就躲了,这会儿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温佩兰找了两圈没找到,时间不等人,一会儿还要吃饭呢。 她直接拍板:“不用他了,老五你来摔。” 老五楚思远一脸不情愿地走到温佩兰身边,“娘,我又不是长子,轮不着我摔盆吧。” 摔了盆就得抗幡,猛地多出这么多活儿,太累了。 温佩兰斜眼盯着这个懒货,伸手朝他后背就是两巴掌。 “还长子,你们家是有皇位继承还是咋的,赶紧的摔盆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偷懒。” 楚家这都是什么孩子啊,亲爹死了一个跑得不知踪影,另一个想偷懒,连给亲爹摔盆抗幡都不乐意。 楚思远被拍得胸口直震动,不情不愿地接过盆,朝着地上狠狠一摔。 随着烧纸盆四分五裂,几个闺女的哭声也响了起来。 这事儿他们去就成了,温佩兰只需要在家等着就好。 趁着家里没人,她赶紧回房间去,她记忆里原主还有些私房钱,只是原主那会儿伤心欲绝,连钱什么时候被偷了都不知道。 她要赶紧回去看看,钱是不是已经被偷了。 回到了醒过来的那间屋子,看着家徒四壁的模样,她摇了摇头,脱了鞋朝炕上唯一的炕柜爬去。 炕柜上有一把小锁,她微微回忆了下记忆,从炕席下边儿拿出一把小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炕柜。 炕柜里装的是原主还有那个死鬼男人的衣裳,她把死鬼男人的衣裳都翻出来扔到一边儿。 又把原主的衣裳拿了出来,看着空无一物的炕柜,温佩兰抿了抿唇。 难不成丢了? 不信邪的她又把原主仅有的三套衣裳翻了个遍,连棉袄她都一寸寸摸过去的。 最后在棉袄的袖口摸到了一个鼓囊囊的小包包。 棉袄的布料已经糟了,温佩兰两手轻轻一扯就撕开了。 从黑乎乎的棉花里,皱着眉拿出那个跟棉花融为一体的小布包,直到把棉袄扔到一边儿去,她才开始呼吸。 小布包里有一块黄金无事牌,还有一对金耳坠,一个硕大的金戒指,一条金项链,毛票五块钱。 这些黄金是原主结婚的时候娘家给的,这可怜巴巴的五块钱是原主在楚家当牛做马二十多年偷摸攒的。 春夏秋的衣裳两套,冬天的衣裳一套。 温佩兰把单衣放回炕柜里,剩下黑心棉的棉衣棉裤她拿远了。 黑心棉也是棉花,这衣裳没准儿留着有大用。 她皱着眉坐在炕边,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儿。 原主家里一共十口人,最小的老八楚志远今年也十七岁了。 十口人凑不出五个壮劳力? 都没结婚,也没有孩子要养,过了养孩子最费钱费粮食的那几年,剩下的日子上工除了温饱,肯定是还有结余的。 再加上楚汉卖闺女的钱给老三娶媳妇儿,相当于老三结婚一分钱都没花。 这样要是存不住钱,这一家子是得有多废物。 温佩兰不信,这家里肯定还有钱,只是她不知道在哪儿。 她往窗户外边儿瞅了一眼,现在外边儿人多眼杂,她不能在屋里待太长时间。 只能等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再翻找了。 整理好情绪温佩兰出了房间,等着开席的人们也不聊天了,全都看着温佩兰。 温佩兰扯了扯嘴角:“还没开席啊?” 她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平常跟温佩兰一起打野菜的老姐妹朝她招手,“兰儿过来过来。” 温佩兰:“……” 这是什么称呼。 这人她认出来了,是村尾来喜家的杨晓敏,她,陈桂芝还有这人经常一起上林子里打野菜。 走到一堆人的身边,不等她说话,来喜家的一把就把她拽下去了。 差点儿摔个屁股蹲儿,她蹲好之后满脸的不高兴。 杨晓敏也没当回事儿,平常老姐妹儿就不爱说话,一直都是她跟陈桂芝两个人说,温佩兰听着。 这会儿她也没觉出不对。 “你也别难受,人没都没了,停一天跟停三天七天有啥区别。” 其他人:“……” 不是,你睁开眼看看,你这姐妹儿哪儿能看出来伤心难过了。 温佩兰也很诧异,“你没看见刚才是我要把人埋了的?” 不对啊,刚才她就看见这人蹲在门口洗菜呢,不可能没看见她跟楚秦据理力争啊。 杨晓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拍了拍温佩兰的肩膀,“你家什么情况我能不知道,肯定是他们不肯出面做坏人,让你这个受气包折腾。” 她一脸心疼地看着温佩兰,朝旁边儿的人叹气:“可怜见儿的,平时多不爱说话的人啊,硬生生的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其他人只觉得现在很无助,她们没看出温佩兰多可怜,倒是看出这杨晓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 温佩兰抬头看了眼杨晓敏头顶百分之六十的好感条,低头笑了笑。 “小敏,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能因为死人把活人饿死吧,相信老三也是认可我的决定的。” 至于楚家人是不是逼她,她可没说。 杨晓敏一听这话,果然一脸了然,“你说你也太好了,为了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楚汉还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个东西,现在死了,她的老姐妹儿也能当家做主了。 “一会儿就要开席了,你就坐在我身边,多吃点儿,看看你瘦的。” 今天的饭菜多少有些油水,她姐妹儿这么辛苦当然要多吃点儿了。 不用忙活还能吃饱饭,温佩兰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王振邦带着楚老三家的几个孩子找到温佩兰的时候,她正吃得香。 温佩兰放下手里的窝头,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都办妥了?” 王振邦这下真是佩服温佩兰的心态了,不知道的以为刚才埋的不是她丈夫而是陌生人呢。 温佩兰见王振邦没说话,转头看向他身边的几个孩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齐刷刷又掉下去一大截的好感度。 第13章 真是该死啊 温佩兰挑眉,这是看着她吃饭没等他们生气还是单纯就看不惯她这个亲娘吃饭? 这几个孩子称呼他们是白眼狼都侮辱狼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吃饭啊,一个个的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我面前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招呼亲戚。” 几个孩子:“……” 咋这么理直气壮啊,招呼亲戚应该是她这个长辈应该做的吧。 老五楚思远哪儿受过这个委屈,梗着脖子道:“娘,我饿了,你起来去招呼亲戚。” 这话一出,一直没说话的王振邦眉心拧成一个疙瘩,面色不善地看向楚思远。 温佩兰行事再怎么不妥帖,那也是他们的亲娘,这小子怎么能跟亲娘这么说话。 他不知道的是,楚家的孩子从来都是如此跟原身说话的,对着亲娘吆五喝六重拳出击,对着外人卑躬屈膝。 温佩兰理都不带理这个缺心眼的,起身招呼王振邦,“大队长,带着抬棺材的小伙子们去堂屋吧,里边儿给你们单独留了一桌。” 不光有一桌单独的席面儿,等他们走的时候每人还得给带上一个大倭瓜。 等过了五七还得请抬棺材的小伙子们吃一顿。 王振邦跟着温佩兰离开前,狠狠斥责了楚思远两句。 “你娘刚死了男人伤身伤心,你们做子女的不知道心疼就算了,怎么着你还想你娘把饭喂到你嘴边?” 楚思远:“……” 我还死了爹呢。 只是眼前说这话的是大队长,他不敢跟大队长锵锵,只能瞪了一眼温佩兰,满脸不情不愿地转身去招呼亲朋。 王振邦看他这个德行,气不过还要说两句,结果被温佩兰一把拽住,“甭搭理他,你们跟着忙活了一上午了,赶紧吃饭,吃了饭回家歇着去。” 等亲戚朋友都吃完饭走了,帮忙的大娘小媳妇儿们也都收拾好了,各自领走自家碗筷还有桌椅板凳。 家里剩下的折箩全都被温佩兰分给帮忙的人了。 帮忙的人也挺高兴,今天的席面算不上好,但也不错了,一桌六个菜其中一个还是油渣炒青菜。 这可是有油水的菜,带回家这个月就不用买肉了。 把人挨个送走,楚家的院子又恢复了平静。 温佩兰回到堂屋,看着坐没坐相的七个人,皱眉问:“老三和老六呢?” 下葬的时候就没看见这两个,都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没回来。 温佩兰看向楚修远的妻子赵思彤。 赵思彤才嫁过来一个月,对小河村还不是很熟悉,见婆婆问话,只能抿着唇站起来,“娘,修远,修远……” 她脸蛋子憋得通红,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点儿的借口。 温佩兰看了眼她脑袋顶儿上的好感度,居然有百分之三十。 看看在座的这几位,居然只有这一个的好感度是正数,其他的都黑得不能看了。 她也不欲为难这个跟原主同病相怜的儿媳妇,摆了摆手,“坐下吧,老大,你说说老六呢?” “我前边儿给她解决麻烦,她倒好连个面儿都不漏。” 楚招弟也是个八竿子打不出个屁的,被亲娘点到,半天才说了句:“打起来的时候就跑了。” 至于老六跑哪儿去了,她也不清楚。 温佩兰勾了勾唇角,没想到提前一天把老四老六的婚事退了,老六还是跑了。 “跑吧,跑了就不用回来了,还省了一个人的口粮。” 上辈子这个老六爱上一个霸道总裁,被人虐身虐心,自杀了不说,还把老八的心脏给赔进去了。 这辈子她最好祈祷一辈子别回来。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这么有骨气。 上辈子原主求遍了亲朋好友,又大家的帮忙,找了三天才在县城桥底下找到老六楚多多。 她可不是原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白眼狼去求人。 兄弟姐妹几个都没想到亲娘会这么说话,所有人一愣。 “好了我先去眯一觉,等三点多还得去大河生产队孙家,你们那个死爹,死了还给我留下这么一堆麻烦……” 不等这些人反应,温佩兰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房间。 看着她就这么神色淡淡的回了房间,一直四仰八叉歇气儿的楚思远腾一下坐直了,瞪着眼睛看向温佩兰的房门。 几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 娘不会是装的吧? 爹娘的命根子楚修远不知道哪儿去了,老六失踪,家里都乱成这样了,她还睡得着觉? 听着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变小,兄妹几个这才确定,他们娘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家里的事儿也不管,就这么睡着了! 老八楚志远蒙了,下葬回来就被娘指使着招待亲戚,搬凳子搬桌子收拾院子,到现在他还没吃饭呢。 “啥意思啊,我还没吃饭呢,是要饿死我啊?” 楚志远今年十七,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一会儿不吃肚子里就唱空城计,更别说这么长时间了。 楚招弟姐妹低着头不说话,她们也没吃饭,刚才去厨房看了,锅里什么都没有,剩下的折箩还被娘送给帮忙的婶子们了。 粮食都被爹锁在他们的房里了,就算想给弟弟做饭,没粮也做不了。 看着不说话的哥姐还有嫂子,楚志远皱了皱眉头。 以前爹活着的时候,虽然没有顿顿吃肉,但是他们兄弟想吃饭的时候家里随时都有。 就算不是饭点儿,锅里也会给他们剩下。 现在爹走了,他连饭都吃不上了。 老二楚来弟揉了揉肚子,抱怨道:“你要想吃饭就去找娘,我们都没吃呢。” 跟他们吹胡子瞪眼的做什么,有本事把娘喊起来给他做饭啊。 楚志远是家里最小的,平时爹最宠他,养的性子无法无天的,听着二姐这么说,二话不说转头就去找温佩兰了。 甚至房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看着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亲娘,他使劲儿推了一把屋门,屋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娘,起来给我做饭,我饿了……” 回答他的是飞过来的枕头,擦着他的脸砸到堂屋的地上。 要不是他躲得快,这枕头就砸他脸上了。 “滚出去!” 温佩兰刚睡着就被吵醒了,门板拍在墙上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这会儿心还砰砰跳地急促,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她凭着本能,直接甩手就是一个枕头。 “娘,我饿了……” 看着气势汹汹盯着他的温佩兰,楚志远的气焰不自觉地弱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饿了找你娘去,我又不是你娘……” 这几个字是温佩兰咬着牙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这些记忆里的人跟她本就没有关系,她一点儿都不想伺候这些不相干的人。 楚志远愣了愣:“可,可你就是我娘啊……” 他娘在说什么胡话,难不成被爹的死刺激疯了? 这会儿缓过神来的温佩兰:“……” 她狠狠拽了两把头发,真是该死啊,她居然是这帮白眼狼的娘。 她真的回不去了。 第14章 腿被打断了! “娘,能下炕做饭了吗?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温佩兰之前迫于情况紧急,来不及捋清原身的情况,只顾着先保住一条腿。 腿保住了,睡了一觉才反应过来。 这会儿正是一肚子委屈和不爽,听了楚志远的话温佩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是你妈,不是老妈子,想吃饭自己做,你这么大个人了,是没长着手还是没长着脑子?” 这么大个人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活着干嘛,死了算了。 温佩兰怒气冲冲地从炕上爬下来,趿拉上老布鞋,一把推开在门口当门神的老八,咬着牙回到堂屋。 “一个两个的都是死人不成,就等着我这个娘做饭?就你们这个德行,我看也别吃饭了,吃屎算了。” 就这几个窝里横的德行,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说完转头出了堂屋,她得去打一桶冰凉凉的井水,让自己清醒一下。 楚家被突然爆发的亲娘吓得全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温佩兰轻轻松松地从井里拎了一大桶水,看着有力布满茧子的双手,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旁边儿的葫芦瓢,舀起一瓢水冲了冲脸。 气得快要冒烟儿的情绪被一瓢凉水浇灭了。 看着这清凉凉的井水,她扯了扯嘴角,笑着安慰自己。 “也不赖也不赖,好歹腿保住了,以后还是个健全人……” 只是越说越心酸,破房几间,没有个正经工作,没有保姆,吃饭还不见准有中午那顿强。 不过好在家里有一窝壮劳力,好好发展一下,也能拎起来用。 这么一想,心里舒坦了不少,当楚家活祖宗的心又强了。 吃喝有人伺候,跟她穿越前的生活相差也不是很多。 至于楚家的白眼狼,她自有法子。 隔壁楚秦家院子,王芳听着隔壁的吵闹声,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老头子。 “老三媳妇儿又折腾什么呢?” 楚秦没睁眼,耳朵还是很好用的,老远就听见温佩兰大吼的动静儿了。 王芳撇了撇嘴,“你管家的弟弟没了,你弟媳妇儿又不是个管事儿的,丧事办完这家里肯定乱成一锅粥了。” 她对温佩兰的不满都达到了顶点,他们是早早地回家来了。 可是老三这丧事,大事小情的他们一家帮忙的还少吗? 中午吃饭不喊他们就算了,剩了的折箩也不知道端一些过来。 这人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亲戚,也就是自家老头子非得把别人家的事儿揽在身上。 又是出钱又是出粮的,纯纯把他们家当冤大头呢。 楚秦捏着蒲扇的手紧了紧,压低了声音道:“你这话怎么说的,我看三弟妹也长进了,没准儿以后日子越过越好。” 要说之前他还担心三弟走了之后,温佩兰管不了几个孩子,让几个孩子废了。 经过今天上午这么一番折腾,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三弟妹以前藏拙了啊。 分明是个内秀的。 “嗤,要是能越过越好那才是烧了高香,真要是过好了,我清明七月半都要去你们老楚家的祖坟上多烧上两刀黄纸。” 祖坟怕不是被雷劈了,楚老三一家才能成气候。 大的没担当,小的没正行,本该是壮劳力的上工一天才七个工分。 这一家子能不饿死,不去喝西北风,都是祖宗保佑。 楚秦这下坐不住了,他捏着蒲扇指着墙那边儿,“你可记住今天的话,他们日子过好了,每年多给我爹烧两刀黄纸。” 王芳:“……” 呸,盼着对面过好了是假,替你爹惦记两刀黄纸才是真。 “她要是不找事儿,我当大的自然会多照顾老三一家子,谁让我跟了你呢……” 王芳话音还没落地,就听见门口响起了柔柔弱弱的声音。 心里一咯噔,抬头一看果然是温佩兰。 “咋的啦?” 王芳看着温佩兰一脸的防备,生怕她一张嘴就要闹幺蛾子。 温佩兰看她这副模样,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拍了拍胳膊上挎着的篮子。 “当然是给大嫂送肉来了。” 她笑着朝坐在躺椅上的楚秦喊了声大哥,然后不急不缓地拎着篮子坐到王芳身边。 “喏,席面儿剩下的肉,我分成了三份,先紧着给大嫂送来了,今天晚上也给家里填个肉菜。” 这次办事儿,原计划是放三天的,这三天每天要办中晚两次席面。 为了脸上好看,原主把家里的肉票全都拿出来了,还找生产队的社员换了不少。 二十斤肉票,她换了十斤水油,十斤肥瘦相间的。 今天中午做菜用的油渣就是炼油剩下的。 既然不用办席面儿了,这肉全剩下了,为了之后办事更方便,她还是决定跟楚老三的两个哥哥打好关系。 “给你拿了四斤,我跟二哥都是小的,我们就一人三斤。” 王芳眼睛盯着篮子里的肉,嘴上却拒绝:“这么金贵的东西,你拿回去做成咸肉能吃一年。” 哎,自家的肉票都换给温佩兰了,之后的两个月是别想沾荤腥了。 这年代还有不缺肉吃的? 那自然是不可能。 温佩兰还能看不出王芳想要这肉,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以后她也不会把肉拿回去。 再说了,说出的话哪儿有咽回去的道理。 “大嫂就别拒绝了,你要是不要这肉,我都不好意思求大哥跟我去大河村要钱了。” 王芳看了她一眼,心道难不成死了男人这温佩兰就开窍了? 以前打死照面都不敢抬头说话的人,现在说话还真是妥帖得很,让她想拒绝都难。 明明老头子之前都跟她签了文书,这四个侄女的婚事肯定给解决了。 到了温佩兰嘴里就是送点儿礼求人办事儿。 不得不说这话说得人心里舒坦。 王芳现在就连之前老头子多管闲事的气都消了个七七八八。 “这话说的,你就算是不拿这肉,你大哥也得跟你去一趟啊。” 温佩兰莞尔一笑,把手里的篮子递给王芳,“那是肯定,但是大哥辛苦跑一趟,我这个做弟妹的一点儿表示没有,那也太不懂事儿了。” 话都这么说了,王芳也就不拒绝了,接过篮子放到一边儿。 “别睡了,赶紧跟弟妹办事儿办了,省得弟妹放心不下。” 楚秦:“……” 他睁开眼坐直,眼神无奈地看着老妻,这么几斤肉就把他卖了?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他值这几斤肉,还是该生气。 拿老妻没办法,他只能数落温佩兰:“你就不能等明天再去?” 一天给四个闺女退亲,也不怕以后孩子们再也说不上亲。 温佩兰摇头,“大哥,这事儿还真不能等,再等等估计孙家都把钱花完了。” 孙家不靠谱这是整个前进公社人尽皆知的事儿,家里养着几个好吃懒做的儿子,专门吃嫁闺女的彩礼。 楚秦自然知道孙家的德行,也不多做分辨,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走吧。” 说完一点儿准备不做,径直就要往外走。 温佩兰赶紧拦下他,“大哥,咱们喊上二哥,还有几个侄子们,对了,还有咱大队长,咱们生产队的会计。” 楚秦听罢皱眉:“喊上自家人是应该的,叫上韩会计干啥?” 这三弟妹难不成连一百多块钱都数不明白了? 温佩兰笑笑:“万一他们家钱花完了,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不过是多一个人的事儿,楚秦也没有驳了弟妹的面子,点头应下。 因着楚汉的丧事,今天楚家的男人们都歇着呢,楚秦一招呼,十来个壮汉乌泱泱地跟在他们后边儿往大河生产队去。 一群人刚走到桥边,就被拉着板车的人挡住了去路。 温佩兰满心想着一会儿怎么应对那一家子泼皮,根本没注意到这神色仓皇的一行人,直到板车上的人喊她。 “娘!” 温佩兰听着熟悉的声音,低头一看,呦,这不是跑没影的楚家老三楚修远么。 没等她奚落楚修远两句,这人见着温佩兰之后,哭得比死了爹的时候还伤心。 “娘,我的腿被人打断了,娘你得给我做主啊!” 第15章 追到就没命了 温佩兰歪头看了眼楚修远惨白的脸和满头的汗,抿唇一言不发。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抱着儿子大哭的时候,温佩兰双手一拍,一脸笑容。 “这是谁家大好人啊把我想干的事儿帮我办了。” 伴着楚修远不敢置信还有众人不赞同的目光,温佩兰朝楚秦道:“大哥,他就是没被打断腿,只要这狗崽子回家,我也得把腿给他打断。” 楚秦皱眉,“犯错了给他几棍子就算了。” 打断腿多耽误上工,虽然这小子也拿不了几个工分吧,但是聊胜于无啊。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大哥,老三在的时候你这侄子多懂事儿啊,老三快咽气了,也是你这侄子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会照顾好弟弟妹妹还有我。” “谁知道老三一咽气,这狗东西就不是他了,迫不及待地把妹妹送进狼窟,李满堂打过来的时候生怕打不死我这个亲娘,还在背后狠狠地给我助力了一把。” “这人就是个没良心的渣滓,我打断腿都算是慈悲心肠了。毕竟他只是断了一条腿,我可是差点儿没了命。” 当时的情况楚秦也没有注意到,一听见这话,楚秦脸色一沉。 “他要是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他就是畜生不如,打断腿都是便宜他。” 这样的人要是放在部队里,谁敢用? 你满心信任地把后背交付给他,原本以为你们是生死相依的兄弟,结果敌人还没怎么样,他是第一个捅向你的刀。 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 兄弟如此,更何况亲生的母子,要是楚修远这样做了,温佩兰要打断他的腿也是情有可原。 楚修远脸色更白了,他没想到平时忍气吞声的娘居然把这次的事说了出来。 就当做没发生不是挺好么。 “娘,我不是故意的。” 温佩兰笑:“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你跑什么,你爹下葬这么大的事情,你去哪儿了?” 楚修远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不是,娘,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爹下葬?” 为什么娘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合在一起却不明白什么意思了? 温佩兰看他呆愣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弯下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小子,我要是你,既然跑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回来东窗事发不说,居然还被打断了腿。 楚修远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如果再跟温佩兰纠缠下去吃亏的只有他。 他苦笑两声,转头看向楚秦,“大爷,我这腿就是被孙家人打断的,我当时去就是想……”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就让大爷自己想去吧。 “对了,大爷你们这是……” 楚秦是没啥文化,可他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这小子在他面前耍花腔,简直是班门弄斧。 “你放心,我们现在要去孙家,大爷肯定会给你要个说法。” 不管孙家是因为什么打断了楚修远的腿,这事儿就不能轻易了了。 楚修远:“……”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发干:“去,孙家干什么?” 楚修远舔了舔嘴唇,大爷和娘去孙家的话不是就知道他去孙家要钱的事儿了? 但是转念一想,应该也不会出问题,毕竟孙家也不知道他要钱到底是做什么。 如此想来,楚修远的心暂时放进了肚子里。 “大爷,老五喜欢孙家的姑娘,咱们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让老五难做。” 楚秦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这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蠢成这样。 温佩兰不想跟他废话,笑着道:“你放心,这腿肯定不会让孙家人白白打断,你要是没事儿就先回家吧。” 原本就想跟孙家要回彩礼,现在楚修远的腿断了,不管什么原因,孙家是跑不了了。 债务又能少一点儿,她能花用的钱就多一点儿,温佩兰越想越开心,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他人倒是没当回事,这三婶子自从三叔死了之后,脑子就有点儿不正常。 跟一个不正常的人计较,他们脑子才有问题呢。 楚修远看着六亲不认的亲娘,咽了口唾沫:“娘,那你给我点儿钱,我这腿得去看。” 温佩兰一听这话大步往前走,好像后边儿有鬼在追她。 一边儿跑一边儿说:“看什么看,你家里一屁股饥荒,哪里有钱看病啊。回家好好养着吧。” 养好了是他的本事,养不好,养不好就养不好。 原主瘸着一条腿也没耽误她赚钱养家带孩子啊,所以啊,这腿断就断了吧。 真男人是不会被一条断腿影响的。 亲娘都这么说了,楚秦这个当大爷的能怎么说,给他治吧温佩兰不出钱又得是他这个当大爷的出钱。 看病的钱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要拿这个钱,老妻肯定要闹翻天。 所以这话他不能开口。 楚魏只当没听见大侄子这话,低头追着三弟妹跑。 别看我,我家里的钱全都借给你们家了。 要说温佩兰好像身后有鬼追,那楚魏身后就是罗刹追,生怕追上了命就没了。 叔伯兄弟没有一个敢搭话的,转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楚修远:“……” 干什么啊,这是干什么啊。 他狠狠地锤了一下车板,他就不信娘舍得他就这么断了腿。 直到看不见楚修远的人影,温佩兰一行人才慢下来。 楚魏还是担心侄子的腿,凑到温佩兰身前,犹豫了会儿,道:“三弟妹,这腿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总不能以后让修远瘸着腿走路吧。” 温佩兰:“为什么不能?” 上辈子原主断了一条腿不是照样跟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了大的伺候小的么。 她相信楚修远也一定可以瘸着腿养家糊口的。 楚魏一噎,他确实没想到三弟妹这么想得开。 只是该劝还是得劝两句,要不他们这些叔伯大爷要被戳脊梁骨了。 “你这心也太狠了,你就算自己不在乎,也得考虑下儿媳妇的娘家啊,人家不得来家里闹?” 谁愿意嫁给一个瘸子。 赵家兄弟五个,在隔壁生产队都是横着走的人家,能让咱家闺女跟一个瘸子。 “那不正好,谁看不过谁就给他治去,反正我是不会给钱的。”温佩兰目视前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二哥要是看不过,自己花钱给老三治腿,我也没意见。”她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至于心,早就在老三咽气的时候就死了。” 第16章 好用多用 温佩兰这话一出,楚魏是彻底闭上嘴了。 他家里能动的钱都借给老三家了,哪儿来的钱给修远看病。 再说了,三弟妹都把死了的三弟拎出来说了,他一个做哥哥的更不能说什么了。 温佩兰看着一脸憋屈的,眼里的笑意更盛。 死了的楚老三还挺好用,能给她解决不少麻烦,以后可以多拿出来用用。 楚秦这一天下来也差不多了解这个弟媳妇的为人了,她要是铁了心不管,那就肯定是不会管了。 谁说谁劝都没用,他也懒得费这个唇舌。 现在听着温佩兰噎老二的话,他不由庆幸自己没有开这个口。 弄个自找没趣就算了,在小辈面前也不好看。 他这把岁数,已经没啥要求了,就要个脸。 去大河生产队的这一路上,她都在捋顺接下来应该如何走。 全家十一口人,一个个好吃懒做,唯一一个能拿十个工分的楚汉已经死了。 剩下的这些能养活自己都算不错了。 上工拿不到工分那不是白干? 倒是可以分出去,可是分出去之后,她怎么办,原身把她坑过来自然要负责。 原身以前不上工,她这个后世享福惯了的自然也做不来。 接下来第一步就是把这几个白眼狼给锻炼出来,男的必须满工分,女的不能低于七个工分。 这样到了年底才能有结余,她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至于她这么做过不过分,呵,这是原身欠她的,自然楚家人人有份还了。 真当她是他们亲妈,无怨无悔地做老黄牛啊。 就这帮白眼狼,上辈子原主又当爹又当娘,嫁出去的闺女过得不好,她这个亲娘没啥能给的,只能给人家干活儿。 就因为闺女跟女婿吵架原身劝了两句,就挨了女婿一顿毒打。 闺女还埋怨她不该多嘴。 一身伤痕地回了楚家,楚修远兄弟还嫌亲娘管得宽,挨打也是活该。 小的更是不成样子,早就被楚汉宠坏了,打架鬼混偷鸡摸狗,她每天都在给老幺擦屁股。 跑了的老六更是把这个家弄了个家破人亡。 之前她一直徘徊游离在楚家人之外,可眼见回不去了,有些事儿她就不得不管了。 管事儿的前提,她不养闲人。 所以分出去是不可能了,分出去她还怎么统一管理。 把这几个白眼狼绑在身边,楚汉的兄弟姐妹就得管这个家。 看来回去之后还是得清点下家里的东西,做好规划,争取在夏粮下来之前不要再欠债了。 这么想着一行人就到了大河生产队。 当初下定是楚汉三兄弟来的,都认识孙家在哪儿,正要带路,就听走在前边儿的温佩兰问。 “大哥,大河生产队的大队部在哪儿你知道吗?” 楚汉皱眉:“咱们是去退亲的,还是鸟悄的去吧。” 人姑娘被退婚肯定影响名声,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儿的影响降到最低。 温佩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舔了舔唇,无奈地回头看向楚秦:“大哥,真不是我这人不地道,又要退亲还要毁人家姑娘的名声,实在是这里边儿不止有老五的事儿,还有老三被打断的腿。” “我是不准备给他治了,但是就这么伤了咱们楚家的人,总得给咱们家一个说法吧。” 她没说的是,孙家人什么德行附近的生产队公社还有不知道的呢。 一帮穷横穷横的懒货,真以为去了就能要回钱? 楚秦倒是把这茬给忘了,经温佩兰一提醒,这才想起来。 他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做不成亲家是小事儿,欺负了他们楚家人才是大事儿。 孙家确实得给他们个说法。 “你说的有道理,说法咱们得要,不过也不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咱们还是先去孙家吧。” 他们这么多人,还怕孙家那几个泼皮无赖? 温佩兰扯了扯嘴角,“大哥,咱们是遵纪守法的好社员,带着这么多人去孙家,要是被人举报一个聚众闹事,后果还用我说嘛……” 先去大队部要个说法还好,最后要是闹大了,让大河生产队的书记还有大队长调解批评他们,估计楚秦当场就能气死过去。 楚秦:“……” 想到那个场面,他不由打了个冷颤,然后不等温佩兰说话,掉头就往大河生产队的大队部走。 王振邦低着头摇头,这温佩兰真是拿准了老书记要面子的性子了。 有了这点儿,估计楚家三房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太差了。 大河生产队这会儿正在开大队会议,生产队的所有领导都在大队部的大柳树下边儿一边儿乘凉一边儿说话。 大队书记刚把记分员批评了一顿,抬头就看见大队部门口乌泱泱进来了一堆壮汉。 他手里的蒲扇都忘了扇,扭过头去问大队长,“我是不是眼花了?” 手里的大蒲扇指着人群最前边儿的跟黑铁塔似的男人:“我怎么看见小河生产队的鬼见愁了?” 大队长还没来得及说话,楚秦的蒲扇一样的大手就招呼上来了,一把孙书记的蒲扇抽到一边儿去了。 “小孙,你开个大喇叭,把你们村孙超越那一家子喊过来。” 孙书记今年四十多岁,在楚秦面前就是个小辈,他说话也就没客气。 大河生产队的孙书记手里的蒲扇差点儿被扇飞,瞪着眼埋怨道:“老书记多大的手劲儿你心里没数啊,这蒲扇花了两毛钱呢。” 再将这把蒲扇弄坏,他媳妇儿肯定不会再给他买了。 从天暖和了之后,他已经丢了五把蒲扇了。 媳妇儿说了,这把再丢了他也不用回去了。 楚秦见他抓不准重点,眉头又皱成疙瘩,“你这小子……” 大河生产队的孙建立见状赶紧出声,“老书记找孙家人有事儿?” 楚秦还是分得清这次过来是干嘛的,不再搭理孙书记,转头对孙建立说:“两件事,一我们是来跟孙超越家退亲的,二孙家那几个小子把我侄子的腿打断了,他们得给我们个说法。” 要是给不出说法,那孙家几个小子的腿也别要了。 第17章 买猪看圈 孙家几个小子把老书记侄子的腿打断了? 孙书记也顾不上蒲扇的事儿了,立马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神情严肃地看着楚秦。 “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甚至都没有问楚秦打断楚家人腿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先不说老书记的人品,做什么都明火执仗的,实在是他也没必要冤枉孙超越那一家子懒货。 再说了,孙超越家里的几个小子也是越来越没样子,成天招猫逗狗打架斗殴,他们能干出把未来亲家大舅子的腿打断这样的事儿。 但是,今天上午生产队浇地,这几个小子他都安排了任务,居然又偷懒。 想到这儿,孙书记脸色一变,赶紧朝一边儿装鹌鹑的记分员吼:“城子,你快去二队三队看看,田埂子有没有堵上。” 记分员柳城赶紧起身朝外跑。 这要是把二队三队的地都淹了,他们生产队的夏粮就得减产,这是关乎整个生产队的大事儿,在场的领导都跟着着急。 从孙书记的话还有大河生产队的领导脸上能看出来,孙家兄弟惹的事儿不小,楚秦撇了撇嘴。 想到刚刚被打断腿的楚修远,叹了口气歪着头朝一边儿的温佩兰说道:“修远废是废了点儿,倒是没有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呢。 有孙家兄弟对比,楚秦倒是觉得自家那个废物侄子还好。 温佩兰眼神悠长的看了他一眼,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同情被大爷跟小混混比的楚修远,还是该同情居然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的楚秦。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秦:“……” 这是什么眼神,温佩兰要是他亲妹妹,他肯定招呼上去了。 孙书记在原地转了个圈,看着五大三粗的一群人,也知道今天孙家肯定得给个说法,要不这事儿肯定不能善了。 “老书记,我现在去开大喇叭把人喊过来,该是谁的问题咱们就解决谁。” 这话说得楚秦心里满意,“小孙,你只管把人弄来,我们不是来闹事的。” 他伸手指了指身边的温佩兰:“这是楚思远的母亲,这次我们来还是为了退亲。” 小河村楚老三家的事儿中午孙书记就听说了,也知道楚家闹着给几个闺女退亲。 他倒是觉得楚老三的媳妇儿比楚老三强多了,买猪看圈,楚老三找的那几个亲家一个不如一个,能退了也是好事儿。 至于孙家,翠芳那孩子倒是个好的,但是架不住家里有几个不争气的哥哥。 温佩兰一脸从容,笑着伸出手,“你好孙书记,今天的事儿麻烦你了。” 这做派比县里的女干部还像干部,孙书记好奇地看着温佩兰,这样的女同志怎么会同意楚老三给几个闺女找那样的婆家? 温佩兰这人五官锐利,长相古典,是很难得的美的既大气又精明的长相。 精明和大气这两个特质是互斥的,但是在她身上居然兼而有之,还特别明显。 生了这么多孩子,她的外表看起来依然年轻,面容保养得也好,轻而易举就能想到她年轻时是如何的艳光四射。 重点是气质,一眼望去总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从容不迫的感觉。 孙书记真的非常好奇,这样的女人他以前居然没听说过。 他没少跟楚老三打交道,每次从他口中听到妻子的形象都是不争气,懦弱,小家子气。 总之没有一句好话。 可现在亲自见了本人,才发觉那些话竟然跟眼前人毫不相干。 他伸手回握,“你好温同志,这件事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没有什么麻烦之说。” 孙家人打断了人家的腿,就算不是楚家人,别人家也一样会找到大河生产队。 “你们先等着,我去把人喊来。” 用大喇叭是最快的方式,省得来回浪费时间。 孙书记用大喇叭广播了十来遍,确定大河生产队的人都听见了,这才关掉。 “老书记,咱们坐下等会儿吧,人一会儿就来。” 他让人去屋里搬小板凳,年长的长辈坐下,小辈们则去门口蹲着。 孙书记给楚秦倒了茶水,给温佩兰倒水的时候问道:“孙翠芳是个不错的孩子,你确定要退婚?” 温佩兰双手举着水杯,轻啜一口,笑道:“这么好的孩子配我们家老五糟蹋了,她值得更好的。” “说句众所周知的话,老五给孙家送的聘礼是妹妹的卖身钱,他但凡是个人,都不能心安理得地娶媳妇儿,你说对吧孙书记?” 孙书记:“……” 他算是听出来了,楚家退婚这是势在必行了。 温佩兰说退亲的时候,居然楚家当家的楚秦还有楚魏都没有出声。 这一堆人坐在一块儿,能聊的也就是再有一个月要收的夏粮。 就在大家都担忧的时候,孙家人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大队部。 孙超越一看小河生产队的书记还有大队长都在,驼着的背都挺直了。 他瞪了两眼身旁的儿子,转头笑眯眯地上前。 “堂弟,叫哥来有啥事儿啊?” 他挫折干巴巴的手,一脸的谄媚。 孙书记屁股都没挪一下,只掀了掀眼皮瞥了这个堂兄一眼。 “楚家来退亲了,让你们老小去家里喊你媳妇儿拿着人家下的彩礼过来大队部。” 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孙超越的媳妇儿没来。 正好,有人在家省得这一窝跑回去不回来了。 孙超越脸色变了变,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不是,这定了的亲事哪儿有退的……” 更别说他们彩礼都花掉好几十了,上哪儿偷钱给楚家人。 说完这话他转头朝最后边儿缩着的孙翠芳吼道:“翠芳,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是不是你惹你婆婆不高兴了?” 孙翠芳低着头,刘海垂在脸上挡住了发红的眼眶,小声道:“爹,我没有……” 这话没说完,孙超越从几个儿子身边越过,扑到孙翠芳身前,抬手就是两个耳刮子。 他瞪着硕大的眼睛,唾沫喷在孙翠芳的脸上。 “没惹你婆婆不高兴,人家就要退亲!你连个男人都哄不住,真是个废物。” 孙超越虽然地里活干得不怎么样,但是他到底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这两巴掌下去,孙翠芳嘴角出血脑袋瓜子里嗡嗡直叫。 第18章 一时间分不清是骂还是夸 孙翠芳头晕都顾不上,立马躲到三哥身后,只是还没站稳就被三哥暴力拽出来了。 孙老三一脸不耐烦:“你往我这儿躲什么,爹打着我怎么办。” 都是这丫头不争气,但凡争气点儿,楚家也不能来退亲,爹不打她打谁。 孙超越看这臭丫头还敢躲,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又要打下去。 还没打到孙翠芳就被一声暴呵打断。 “住手!” 孙超越扬着手,扭头一脸蒙圈的看着孙书记。 孙书记这会儿被这一家子混不吝气得胸口疼,他伸出拳头锤了锤,一脸的厌恶。 “之前妇女主任去你们家给你做思想工作看来是白做了,你一天到晚除了打媳妇儿就是打闺女,有这把子力气怎么不见你去地里使劲儿。” 他一把拍开孙超越高高扬起的手,伸出食指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要是再打媳妇儿孩子,我干脆就把你送到农场去。” 反正那个家有他没他一样。 孙超越一听这话,脖子忍不住瑟缩,小心的往后退了两步,尴尬的打圆场。 “堂兄,我就是一时被气坏了,你说说好好的亲事为啥退啊……” 退亲就算了,可是钱他从哪儿弄去啊。 呵,孙书记冷笑一声,随后一口啐在孙超越的脚下。 “气坏了咋不打自己啊,臭不要脸的,真是给脸不要脸,再有一次你们一家子都给我滚出大河生产队。” “还有脸问人家为啥退亲,我告诉你,人家退亲就是因为你这个不正干的爹还有你们这几个游手好闲的兄弟。” 孙书记的嘴巴都快成水龙头了,口水喷的孙超越满身满脸。 有这样的亲戚,孙书记都觉得丢人。 看孙超越木头一样站在那儿,孙书记翻了个白眼,“还愣着干什么,让老三去喊你媳妇儿拿钱。” 随后又想到什么,转头问温佩兰:“三嫂,下定的那些点心酒……” 他喊楚老三一声三哥,叫温佩兰一声嫂子也是应该的。 就孙超越那一家子酒囊饭袋,这些东西送到孙家的头一天估计就没了。 温佩兰摆摆手,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好像刚刚的闹剧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孙书记,那些东西就当楚家送给孙姑娘的赔礼了,我们只拿回彩礼就好了。” 无故退亲这事儿本就是他们不对,按理说应该赔偿人家姑娘一些。 在原主的记忆里,那些东西花了不少钱。 按照老楚家现在的情况,这东西能能退回来最好,但是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人家小姑娘不容易。 要是放在上辈子,她肯定会拿出一部分钱补偿她。 可现在不是上辈子了,她现在一屁股饥荒哪里顾得上别人。 当然她心知肚明,这些东西也要不回来了。 “三嫂大气。”孙书记微微颔首,转头又对楚秦夸道:“虽然三哥不在了,但是有三嫂在也错不了。” 不说杀伐果断,就说做决定这一块儿,从听说到见到,人家确实连一个磕巴都没打过。 十几块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要知道楚老三家里现在哪哪儿都是窟窿等着填呢。 楚秦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不知道孙书记是在夸弟媳妇还是在骂他弟弟无能。 孙超越媳妇儿来的也块,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跑的气喘吁吁。 进了大队部之后,她往前看了眼人群,这才放慢步子一点点的挪到孙超越身边。 看了眼一直站在前边儿的温佩兰,垂下眼小声道:“钱拿来了。” 孙超越一把抢过小包袱,拆开之后,把里边儿的钱数了数。 数完之后心就凉了。 一百二十块钱的彩礼,现在还剩七十块钱。 孙超越咽了口唾沫,瞪了小河村的人一眼,转头问孙书记:“堂兄,我闺女被退亲了,他们家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吧?” 这话孙超越是憋着气说的,但凡楚家人敢去他们家闹腾,他也不能老实的把钱拿出来。 这彩礼他原本打定主意不给楚家了。 但是没想到这帮人居然没去他们家,直接找到大队来了。 自己这个堂兄是个六亲不认铁面无私的,就是自家亲爹犯了错误也照批不误,更别说他一个隔房的堂兄弟了。 进了大队部一看见楚家人,他就知道这钱他保不住了。 现在少了这么多钱,他只能另辟蹊径了。 孙超越冷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钱,快速的清点一遍,确定只有七十块钱之后,他还有些不敢置信,又数了一遍。 闭了闭眼,把钱递给他们村的会计,“你数数,我怎么数不明白了。” 一个满工才五毛钱,五十块钱是一百个工,三个月的满工分! 几天就花完了。 这孙家人到底是怎么花的,孙书记想都想不明白。 会计接过钱数了两遍之后,捏着钱的手攥的死死的,他也纳闷好么。 “书记,一共是七十。” 孙书记咬着牙伸手点了点孙超越,随后压着火气跟温佩兰说:“三嫂,你看还剩这些,其他的我让超越给你打个欠条成吗?” 至于孙超越说的补偿他只当是耳边风没听见。 夏粮下来之后他能压着孙超越还给楚家一部分,秋粮下来还能还一部分,等到明年收夏粮就能把钱还完了。 只可惜他想得挺好,温佩兰却不能答应。 “抱歉孙书记,这钱是我闺女的卖身钱,那边儿亲家还等着要账呢,我不能因为同情他们就毁了我闺女。” 笑话,她还一屁股饥荒呢,谁都别想从她手里拿出去一分钱。 孙书记抿唇,他知道温佩兰说的是实话。 “你们家无理退亲,难不成不应该补偿我们家一些么?”孙超越一听打欠条,立马不干了,梗着脖子吼。 “堂兄,这欠条我不可能打,我们家吃饭都费劲了,哪儿来的钱还账啊。” 温佩兰随着他的话点点头,一脸笑意的看向孙书记:“孙书记你看……” 孙书记闭了闭眼,这要不是亲叔叔家的儿子,他真是懒得管这一摊子烂事儿。 “三嫂,让孙家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来也不现实……” 第19章 风险转嫁,落袋为安 这话孙书记都没脸说,就这几个字他说得心口憋堵。 楚秦低头看了温佩兰一眼,见她没说话,一时间也摸不准这个弟妹的心思,一把抓住想要说话的老二,摇了摇头。 这两兄弟都不说话,一旁的王振邦更不会插手。 一时间竟是以温佩兰的意思为主了。 温佩兰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但是说出来的话对于孙家人来说确实比数九寒天的雪还要冷。 温佩兰:“孙书记,我自然信得过你,但是别人就不好说了是不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但确实是事情都在眼前堵着了。” 孙书记深吸一口气,“你有什么要求。” 听话听音,温佩兰一开口,孙书记就知道她是早有打算。 既然有打算了不如说出来听听,要是可以的话他也能省点事儿。 温佩兰点点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孙家人给大队打欠条,差我们的钱由生产队给我们,至于你们生产队可以分批口孙家的粮食。” 现在能拿出这么多钱的出了大队也不做他想,再说了只有撕开这个口子,她才能谈下边儿的事情。 孙书记伸出粗壮的手指掏了掏耳朵,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大队出钱? 这温佩兰是疯了不成,大队的钱都是公家的财产,怎么可能替人还账。 不等他说话,会计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们大队哪儿有钱。” 夏粮马上要收了,正是用钱的时候,哪里能给一家子窝囊废还账。 书记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啊。 孙书记自然不会同意,他摇了摇手,一脸的不赞同:“不成,这事儿不成。” 孙超越原本还提着的心一下就放下来了,他就知道堂兄是不会同意的。 孙书记都没看孙超越那张老脸,转头跟楚秦说道:“老书记,你劝劝吧,生产队的事儿你比我清楚,这钱到底能不能拿,你更清楚不过了。” 这生产队是大家的,不是为他们孙家服务的,他得对得起社员们。 这一点儿楚秦感同身受,也明白孙书记的难处,不住点了点头,只是一低头就看见温佩兰冷清的眼睛。 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没办法,他只能抬起头望天,不看孙书记。 孙书记翻了个白眼,只能继续劝说温佩兰,让她想想别的办法。 温佩兰冷笑,“真是欠债的是大爷,分明是他们的问题,居然要我这个债主想办法。” 孙书记面露惭愧,“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温佩兰只道:“刚才那个法子,对于咱们来说都是最合适的办法了。” 她伸手点了点孙家爷儿几个,“他们几个人高马大的,一天满工分,一个月就能还给大队。” 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之前不干孙书记拿他们没办法,但是欠了大队的钱,大队就能整治他们了。 不把他们教育到满工分都是孙书记这个大队书记的失职。 这么好的机会孙书记都抓不住,还指望孙家人自己主动干活儿? 温佩兰说完话,会计在一旁飞速的计算,越算眼睛越亮。 就在孙书记还要反驳之前,一把拉住他,“书记书记,咱们借一步说话。” 孙书记看了自家大队一向沉稳的会计,咽下了嘴里的话,朝楚秦他们道:“你们稍等,我们去商量一下。” 楚秦和温佩兰自然不会拦着,等他们走远了,楚秦皱着眉低头问温佩兰。 “咱们还是别为难人家了。” 附近公社的生产队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五十块钱是真不好拿啊。 连他都为孙书记心酸了,一个生产队摊上这样的社员真是没法儿。 温佩兰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轻轻地翻了个白眼。 “大哥,我这是为大河生产队好,只要孙书记他们想明白,他们会感谢我的。” 孙家人能不能一下从好吃懒做偷懒成性到勤劳能干就在这一下的决定里了。 楚秦提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这是大河生产队,用不着你替他们操心。” 他今天的目的就是退亲,只要把这门亲事退掉,能拿回来一部分彩礼就算完成任务了。 可是看温佩兰这个架势,是要把孙家剥皮扒筋吸干了啊。 这一百二十块钱的彩礼她是一分钱都不愿意损失。 楚秦心里气得脑袋疼,这人怎么就不能跟李满仓学学,能拿回一部分是一部分啊。 温佩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大哥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我的目的是我家给出去的彩礼,大河生产队如何,确实跟我没关系。” 要不是为了顺利把钱要回来,她才不管孙家人的事儿。 孙超越听着温佩兰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冷,远远地看着自家堂兄,希望一会儿回来能把楚家人轰出大河生产队。 不过为啥堂兄的眼睛越来越亮啊。 那边儿孙书记听了会计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按你算的,兴许两个月就能把他们的毛病给板过来?” 会计摇头:“之后怎么样不好说,但是马上收夏粮了,收完夏粮刨地种秋粮,这都是活计,只要这两个月他们好好干,之前欠生产队的账,连上这一次的都能平了。” 之后怎么样,要看孙家人的本性了。 他们也不能拿小皮鞭抽着他们干活儿不是。 两个月足够了,孙书记伸手拍了拍会计的肩膀,一脸欣慰。 “那就这么办。” 说完,他意气风发地走向小河生产队的人。 第一句话就让孙超越心都凉了。 “老书记,就按照三嫂说的,这五十块钱大队挤挤给你们,孙超越给大队部打欠条。” 楚秦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睛,看着大河生产队的会计从大队部走出来,手里拿着比刚才还多的钱,这才有点儿真实的感觉。 他没看温佩兰,转而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大队长王振邦。 王振邦凑近老书记,小声把自己猜到的说出来。 楚秦听完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震惊地看向温佩兰。 还能这么来?事实就是真能这么来,他发愣的功夫,温佩兰就把早就准备好的收据递给孙书记。 双方就彩礼问题达成一致,并且快速完成交接。 温佩兰把钱塞进口袋里,一脸笑意地拍了拍口袋。 这下老大老二的亲事也能退了,以后那些糟心的亲家是不会出现在她眼前了。 心里憋得那口气都舒坦了不少。 就在孙书记以为楚家人应该回小河生产队的时候,温佩兰扬起脸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孙书记心里一咯噔,直叫不好。 果然,下一秒就听温佩兰问:“现在彩礼问题解决了,是不是可以聊聊我们家老三被孙家人打断腿的事儿了?” 第20章 狮子大开口 楚家老三被孙家兄弟打断腿,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死了。 孙书记狠狠地拍了下大腿面,疼得他满地转圈圈。 他跟会计对视一眼,几乎一下就明白温佩兰的用意了。 人家哪儿是为了他们着想啊,人家是想要下边儿的赔偿能顺利进行。 大河生产队给孙家垫付了一次钱,就有下一次,这口子已经让温佩兰给撕开了。 这么一想,孙书记头都大了。 憋着一口气转来转去的出不来,一斜眼看见一旁脸皱得跟苦瓜一样的孙超越,孙书记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三步做两步他几乎是飞到孙超越身前,掏出铁拳快准狠地给了他两下子。 真他爹的不争气啊,小叔当年怎么就没把他掐死呢。 孙超越被锤得站不稳,还是儿子托住他的后背,他才没有摔倒的。 看着一脸盛怒的堂兄,孙超越也知道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惹祸了。 他一脸心虚,也不敢喊疼,一边儿吸溜气一边儿问:“堂兄,要不我把家里那几个臭小子的腿打断赔给他们。”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你家几个狗腿子值几个子儿。 孙书记更是恨不得吃了这个脑子有坑的东西,忿声骂他:“你敢!你敢打断他们的腿试试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几个臭小子的腿还有用,打断了在家养着谁还钱! 哼,一个都别想跑。 气也气了,事儿还是要办,孙书记扯了扯发黄的衬衫短袖,问温佩兰:“事实是他们做的,那肯定要管,三嫂你说说你怎么想的。” 今天这事儿他算是明白了,小河生产队这一帮子人,温佩兰说了算,他干脆直接跟她谈。 一旁的孙超越怕老楚家的人狮子大开口,赶紧道:“堂兄,这事儿楚家老三也有错,他一个不当家的小子,跑到我们家来要钱,他算哪根葱啊。” 当时没把他打死,都是他们孙家人仁慈。 他还觉得自己说得挺对,谄媚地朝堂兄笑了笑。 孙书记无语地闭上眼,睁开眼愤怒地朝一边儿的村干部吼道:“就不能来个人把他的嘴堵上!” 本来可以归咎为年轻人呈口舌之快一时冲动打起来,失手打断了楚老三的腿。 孙超越一说这话,就说明他这个大人就看着他们打起来,眼睁睁看着打断了人家的腿。 这性质能一样吗? 记分员和治保主任赶紧捂住孙超越的嘴,把人拽到大队部的屋里去。 温佩兰没有理会大河生产队的内部官司,只当没听见孙超越说的话。 “孙书记,这事儿原本我们准备去公社找领导主持公道的,但是小河生产大队和大河生产大队是兄弟生产队,以咱们两队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先跟你知会一声的。” 楚秦:“……” 兄弟生产队,他怎么不知道。 孙书记眼尾抽了抽,笑着点头,“对对,这事儿咱们商量着就办了,没必要惊动领导。” 听温佩兰的意思,她居然要告到公社去。 真要是闹到公社去,孙超越爷儿几个肯定要去劳改农场劳动改造几个月。 他们大河生产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脸也就丢光了,以后去公社开会,他们生产队的人少不得矮别人一个脑袋。 所以千万不能让温佩兰闹到公社去。 温佩兰笑容依旧,从容不迫,“既然咱们意见一致,那私下协商也是可以的,我们也不多要,孙家赔偿我儿子五十块钱,这事儿就算了结了。” 五十! 孙书记听见这个数眼前一黑,楚家老三的腿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随行的楚家人也瞪大眼睛看着温佩兰,不知道她是怎么敢开口要这么多的。 真把孙家人当冤大头不成? 楚秦和楚魏对视一眼,心里更没谱了,这三弟妹到底还是疯了? “三嫂,这是不是有点儿忒过分了。”孙书记咽了口唾沫。 打架赔偿这事儿,公社里前年有一起,最后伤人的那家赔了十五块钱的营养费,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那家脑袋都打破见血了,才赔了十五,楚修远的腿还能有人家严重? 孙书记一开始打算的就是最高十五块钱的赔偿,最少就是赔些黄豆红枣这样的营养品。 五十块钱是绝对不可能的。 面对孙书记的指责,温佩兰伸出食指摇了摇,“孙书记,我可不是狮子大开口,我要的赔偿都是有理有据的。” 孙书记冷哼一声,这不是狮子大开口是什么,小猫敢这么要东西吗? “温同志,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们大河生产队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要说之前退亲,孙家花了人家的彩礼是孙家人不对,这个事儿大河生产队就认了。 但是这次,他们都准备给赔偿了,但是温佩兰如此漫天要价,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真以为他们孙家人好欺负不成。 今天要是让温佩兰如了愿,他这个大队书记让给她温佩兰做算了。 温佩兰也知道自己要五十块钱的赔偿很过分,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她面色诚恳,语气温和。 “孙书记先别生气,我也不是随便喊了个数就朝你们要钱的,大家不妨听听我要这五十块钱的缘由?” 孙书记不说话,他现在明白了,不能听温佩兰这人说了什么,要看这人做了什么。 从老楚家的人踏进他们大队部开始,他们一直被温佩兰牵着走。 楚秦深吸一口气,这下孙书记不说话,她要怎么圆场啊,今天他这心真是一上一上又一上,根本没有容它歇着。 温佩兰见他不回答也无所谓,自顾自地说起来。 “把老三的腿打断,医药费要孙家出吧,公社卫生所看不了骨科,我们还得去县医院,少说要花十块钱。” 孙书记虽然没说话,但是温佩兰的话他都仔细的听着,听到这个倒是点了点头。 公社卫生所条件有限,腿断了是大事儿,确实得去县医院,温佩兰也不算是说谎。 见孙书记点头,温佩兰眼里的笑意又多了一点儿,继续说。 “再者还有误工费,马上就要收夏粮了,老三一个壮劳力每天至少十个工分不假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咱们庄稼人就算不这么讲究,一个月也是要养的。这一个月的工分就是十五块钱。” 温佩兰一边儿说一边儿伸着手算计,看得一旁的楚家人集体低头不语。 孙书记一僵,这笔钱确实也没算错,温佩兰给算了一个月的工分还算是厚道,算上两个月也是应该的。 “其次护理费也是要的,腿断了老三哪儿都去不了,我们家就得腾出一个人伺候他,伺候他擦身上厕所饭菜要端到嘴边,你说说我们家哪里弄这么个闲人去啊。” 收夏粮的时候,生产队学校都放假,孩子们跟在大人后边儿捡麦穗,整个生产队就没有一个闲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温佩兰说的确实没错。 “这个你要了多少钱?”孙书记心里也有一笔账,见她没说这护理费,开口问道。 温佩兰伸出五根手指头,“都说了我们是厚道人家,断不可能狮子大开口的,虽然我们家腾出一个人伺候他,但他到底是我们老楚家的人,我也不能全让你们出不是,我们出十块,你们出五块。” 孙书记抿唇,收夏粮的时候最少的都要十个工分,温佩兰这钱也确实要得厚道。 不对,他怎么又被温佩兰牵着走了! 第21章 生存危机 “停停停,要按照你这么说,以后楚修远落下残疾了,岂不是要让孙家养一辈子。” 这一桩桩一项项,他听都没听过。 按照温佩兰这么算,后边儿还不知道有什么名目等着,五十块钱都打不住了。 可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 温佩兰叹气,“都说了不要着急,等我说完了您再提出异议也不迟啊。” “医疗费十块,误工费十五,护理费五块,交通费五块,残疾赔偿金一次性十五,至于精神损害赔偿我们就不要了,毕竟我们家老三太冲动,一个人跑到孙家去。” 楚修远那个白眼狼受到什么精神损害她都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因为这件事儿她能拿到多少钱,也就不算楚修远这条腿白断了。 孙书记还有大河生产队的一众干部都听懵了,前边儿要了这么多钱,残疾赔偿居然就要了十五,这合理吗? 会计舔了舔嘴唇问道:“残疾赔偿金?” 温佩兰点头:“给了这笔钱,他以后就算残疾了,我们也不会找孙家人闹的。” 会计的眼睛又亮了,朝孙书记点了点头:划算啊。 孙书记看见会计的眼神,心里也有底了,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护理费和交通费实在是没有必要,反正你也不上工,在家照顾儿子也是应该的。” 他记得楚老三说过,他这媳妇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所以从嫁给他就没有下过地。 既然她在家,楚修远又是因为他们自家的事儿受伤的,他们出点儿力也是应该的。 再说交通费,他们这地方也没有公交车,生产队的牛车不忙的时候打两天野草就成,哪里用得着花钱。 这两项本没必要的款项让孙书记不赞同地看了温佩兰一眼。 他就知道这人不老实。 当然,这是他的想法,要是温佩兰不同意那就按照会计说的五十也成。 “成交,就按照孙书记说的,我们吃点儿亏,四十就四十吧。” 温佩兰生怕他后悔,赶紧一口答应下来。 心理预期十块钱,现在多出的每一分钱都是赚的。 楚修远这腿真没白断,温佩兰在心里给自己鼓掌,她这赚钱的本事也是练出来了。 她这一答应,孙书记和会计就知道又上套了。 孙书记一拍脑门,只想找个歪脖树吊死算了。 —— 拿了钱回小河生产队的路上出奇的安静。 温佩兰揣着兜里的一百六十块钱,心里别提多踏实了。 九十块钱退给老大老二未来的婆家,剩下的七十块钱之中四十块钱还楚秦家,三十块钱还楚魏家。 这样身上的债就能轻松太多了。 如此一算,温佩兰走起路来腰板都更挺拔了。 到了小河生产队村口,楚秦远远看着大槐树下边儿乘凉的小媳妇儿和老太太。 转头问温佩兰:“你说那些话亏心不,就修远那个德行,累折了他的腰筋骨也做不到一天十个工分啊。” 也就是孙书记没听说过那小子的情况才会听信温佩兰的话。 温佩兰这么一会儿得了一大笔钱,心情正好,懒得跟这迂腐老头一般见识。 “以前做不到十个工分,以后未必做不到,大哥我就不送你了,家里还有一堆嘴等着吃饭呢。” 那帮白眼狼吃饭事小,她回去清点财产才是首要任务。 楚秦和楚魏带着一堆侄子堂兄弟就这么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回家去了。 楚秦叹气,“都回家吧,今天辛苦大家了,改天让你们大娘下厨,都来家吃饭啊。” 说完,背着手往家走。 楚魏家在胡同的最里边儿,这会儿跟在大哥身后。 嚼弟妹的舌头根子本来就不是个事儿,所以楚魏声音压得很低,“大哥,你说三弟妹说的靠谱吗?” 修远以后真能拿十个工分? 声音低的楚秦差点儿就听不见了,得亏他耳不聋眼不花。 楚秦到了家门口,哼哼了两声,“他要是能拿十分,你不如相信猪上树。” 说完头也不回了回了家。 楚魏:“……” 白激动了。 —— 回到家里,没在堂屋看见几个白眼狼,温佩兰翻了个白眼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钱分配好,她看着自己寥寥无几的私房钱叹了口气。 以后还要在这儿生活下去,除了保证自己吃饱喝足,还要把日子过得舒适舒心。 想到上辈子她还想过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她不由自嘲一笑。 这下好了吧,彻底隐居了,条件还如此艰苦。 家里的粮食都在原主夫妻的房间,她找出钥匙打开大柜。 玉米面一袋,面粉一口袋,这两袋粮食都是百十斤的大袋,打开另外两个大柜,其中一个里边儿有三四十斤小米和二十斤大米,剩下的就是两大袋麦麸。 这些就是他们家撑到收夏粮之后的口粮,着实不算少。 距离收夏粮还有一个月,均摊到人头上,一人一天不到一斤的口粮。 这也太少了。 做席面还剩下点儿肉,看着太阳渐渐隐没在田埂上,温佩兰叹气,去厨房找了个碗,装了一碗出去准备给自己做点儿吃的。 原身平日吃得肯定很差,要不然怎么能就这么个功夫,她又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呢。 厨房是老灶,温佩兰点了半天也没能把火升起来。 看着引子一次次地熄灭,温佩兰气得一把将手里的木头放到一边儿,站起来就往东配房走。 楚家正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两间,正房的东房原主夫妻二人住着,西房是楚修远夫妻的新房。 东配房冬暖夏凉是老五老八两个儿子的房间。 西配房是五个闺女的房间。 厨房就在南边儿的墙根下,她在这儿鼓捣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 她走到东配房跟前,一脚将门踹开。 “起来,给我做饭去。” 她为啥要为难自己,与其为难自己不如难为别人,把人调教好,她早日能享福。 老五老八兄弟两个四扭八叉地躺在炕上,听见踹门声立马从炕上爬起来。 只是一看踹门的是温佩兰,两人又翻了个白眼躺下了。 第22章 男人不能进厨房 温佩兰看着他俩装都不装了,扯了扯嘴角,掉头回厨房。 在柴火垛里寻摸了半天,才找了根小臂粗的棍子。 趁手的工具找到了,温佩兰拎着棍子重新返回东房,看着躺在炕上大闹成一团的兄弟二人,她二话不说,手里的棍子抡圆了朝两人打去。 木棍被她甩的飞起,保证棍棍到肉,一棍一青。 老五楚思远和老八楚志远被老娘打的爬起来满炕蹦,小腿被打的啪啪作响。 “别打了别打了,娘我错了娘,别打了……” 楚思远是个软骨头,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滑跪十分迅速。 无法无天的混子老八就不一样了,一蹦一跳闪躲的时候嘴上还骂骂咧咧。 “艹,疼,疼,疼,温佩兰你他娘的疯了是吗?” 嘴巴脏是吧,温佩兰笑笑,随后木棍都被她挥出了残影。 “你敢打我,你他娘的对得起我爹么!” “温佩兰,你死了都没脸见我爹,潦草的……” 温佩兰挥得更起劲儿了。 “温佩兰住手,住手……” “哎呦哎呦,疼啊……” 最开始老八这小子还有精力骂人,等到最后骂人声已经被哎呦声取代,直到温佩兰手臂粗的棍子嘎巴一声断在炕上。 木棍断了,楚思远和楚志远只觉得逃出生天,两人坐在炕上一时间都顾不上揉哪里。 温佩兰拄着剩下的半根木棍,弯下腰,眼神冰冷脸上带笑地看着两人:“我死了你爹敢不敢见我,我是不想知道,但是你们两个小畜生我看是没脸活着了。” 她站直身子,捏着半截棍子指着楚志远。 楚志远以为她又要动手,蹭蹭地往后挪,一脸警惕地看着温佩兰。 温佩兰冷笑一声,“老八,打爹骂娘你也能算个人,子不教父之过,你骂我我不怨你,这是我的错,所以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教你改正就好。” 楚志远捂着腿肚子,低下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讽刺。 随后温佩兰手里的棍子又指向楚思远。 “老五,没骨气的东西,因为什么挨到都不清楚就求饶,放那些年,你这样的东西第一个扭头做汉1奸。” 楚思远原本是歪着头躲避木棍的,听着温佩兰这么骂他,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他娘骂的也太脏了。 该打的也打了,该骂的也骂了,温佩兰低下头,就在楚思远兄弟俩以为她酝酿什么骂人的脏话的时候,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还挺响。 这一滴眼泪兄弟俩都啥了,不是,挨打的不是他们么,怎么他们还没哭,温佩兰倒是哭上了。 不知道的以为挨打的是她呢。 楚志远愣了下之后,回过神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窗外。 “娘,你哭什么啊?“一根肠子的楚思远一脸纠结地看向温佩兰。 从昨天爹没了,他跟三哥还有八弟报丧去开始,他还没吃过一口饱饭呢。 平常默不作声的娘突然也变了,不仅不温柔了,变得凶神恶煞,还动手打人了。 他低头算了下,今天他们一家子,就没有一个没挨打的。 忙活了两天,楚思远也是累了,他叹了口气,“娘,你闹了这么久,也该差不多了吧。” 温佩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眶发红的看着楚思远,“你们以为娘打你们,娘好受吗?” 她攥紧拳头,轻轻地捶了两下心口,“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娘这心都疼死了。” 这年代情感多含蓄啊,楚思远哪儿听过这样的话,更别说是亲娘这样说了。 楚思远一脸的迷茫,“娘,你别哭了,我不疼。” 一边儿的楚志远现在看温佩兰就跟看疯子一样,这样的话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的腿疼得都没知觉了,温佩兰的心能疼得没知觉? “老五你就别安慰娘了,娘自己动的手,心口疼得都喘不过气,你还能不疼?” “你们也别怪娘下手没轻没重,其实娘都是为了你们好。” 温佩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炕边,眼神期期艾艾地望着楚思远。 楚志远皱眉,楚思远眨眨眼,“娘,我们又咋啦?” 温佩兰把手里的棍子扔到地上,“我说你们两个傻你们还不信,你们爹死了,以后这个家里就是你们三哥当家做主了。” “他成家了,你们两个可没成家呢,娘看他着急把几个姐妹嫁出去,怕不是要给他们两口子腾地方啊。” 楚思远:“啥意思,大哥答应我的西房不准备给我了?” 昨天晚上报丧的时候,三哥还答应他把姊妹几个住的西房分给他当新房。 他当时没说啥,但是打心底里也觉得西配房以后就是他的了。 爹娘都疼老八,他肯定争不过东配房,现在西配房三哥也不想给他了? 温佩兰摇头,“谁不想自己当家做主啊,你们两个结了婚倒也罢了,他就算分家也得给你们个容身之处,现在难就难在你们没成家,单身汉一个找个地方就能睡啊。” 楚思远:“可是娘,我结不了婚不是因为你么?” 温佩兰:“……” “你得多没良心啊,拿着卖姊妹的钱娶媳妇儿,你晚上睡得着觉吗?”温佩兰抹了抹眼角。 “今天李满仓那个德行你是看见了,你愿意跟那样的人家做亲家?” 楚思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李满仓一看就是个混不吝,真有个这样的妹夫,以后保不齐柳眉要上家里来打秋风。 温佩兰委屈道:“而且你三哥今天差点儿把我处理了,你们这些兄弟算什么啊。” 楚思远,楚志远脑袋刷一下看向温佩兰,不知她怎么发现的。 当时他们站在墙角,三哥的动作他们都看在眼里了。 楚志远觉得温佩兰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楚修远估计就是这么想的。 当时的情况爹没了,娘再意外没了,这个家还不是他说了算。 至于要踢出家门的是谁,这还用想吗,肯定是他这个最小的。 踢出他去楚修远就不用管他结婚了,一下子省了几十块钱,这不比他这个成天惹事儿的弟弟强多了。 不过他还是嗤了一声,“就算爹没了,他想当家,把我们都踢出门,也得看大大爷大二爷同不同意。” 温佩兰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大大爷要是真想管,你们大姐二姐的婚事能定下?” 这下楚志远没话说了,娘说的是事实。 就今天娘逼着大大爷和二大爷拿钱来看,他们分明是能帮他们家一把的。 可是大姐二姐定了那样的人家,他们还是冷眼旁观了。 不过他脑子还是清醒的,眯着眼看向温佩兰:“就算这样,也不是你打我跟五哥的理由。” 楚志远今年十七岁,是几个孩子里最小的,平时父母疼着,哥哥姐姐只能让着他,再加上在外边儿混,这就导致他的性格霸道,天不怕地不怕。 温佩兰看着这孩子,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后双手捂脸失声痛哭,“我还不是心疼你们,几个姐姐早晚成家,你们两个没房,要是连饭都不会做,岂不是要饿死。” 楚志远虽然不把家里这两间土房当个事儿,但是人总得吃饭吧。 要是出去之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楚志远的脸色更臭了,心里对楚修远的意见也大了不少。 楚思远苦着脸问:“那咋办,难不成让我们俩学做饭?”这话一出温佩兰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倒是先摇头拒绝了。 “不行不行,爹说了,男人不能进厨房,晦气。” 第23章 扫地出门 温佩兰掏了掏耳朵,一脸无语地看向楚思远。 “啥,你说啥,娘咋没听懂?” 楚思远没听出温佩兰话里的讽刺,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娘,爹说了,做饭就是你们女人的事儿,我们当爷们儿的进厨房做饭,那就是没出息。” 呵,这是什么前清遗老? 温佩兰压着火气反问:“那县里国营饭店的大师傅一定都是女厨子了?” 楚思远一愣,扭头看向小弟。 他公社都没去过几次,更别说县城了,倒是老八一天到晚没事儿就往城里跑。 楚志远翻了个白眼,“娘都没去过县城就别胡说八道了,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十之八九都是男的。” 女师傅太少了,也就几个帮厨的是女同志。 温佩兰捂着嘴,惊讶道:“怎么会,你五哥不是说男人进厨房晦气,会被人笑话没出息吗?” 楚志远勾了勾唇角,“谁敢笑话试试,以后不想去国营饭店吃饭了?” 说完这话,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思远。 楚思远这会儿尴尬得恨不得钻到炕洞子里,怎么小弟说的跟爹说的不一样啊。 温佩兰要的就是这句话,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她一拍手,“那就好,只要没人笑话,那娘就好好教你们做饭,未雨绸缪,以后真要有个什么,你们也不至于饿死。” 楚思远:“……” 楚志远:“……” 这会儿两人完全没有拒绝的借口,毕竟曾经这个家里的权威楚汉的话刚被证实是错误的。 楚思远还是不想动,躺在炕上等着吃多好啊,谁愿意去烟熏火燎的厨房做饭啊。 他还想挣扎两下,“娘,要不先让大姐她们做吧?” 楚志远连忙跟着点头,“对对对,大姐她们先学,等她们学会了再教我们,娘也能省事儿。” 温佩兰摇头,“都要学,你们两个以后更需要这些技能,娘还是先教你们,走吧别辜负了娘对你们的一番心意。” 话都说到这儿了,楚思远两兄弟还能如何,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温佩兰来到厨房。 西配房里,姐妹几个凑在窗户上往外看,就看见两个一米八多的兄弟跟着娘进了厨房。 楚来弟仰起脖子问上边儿的楚招弟,“大姐,娘这是?” 难不成刚打了五弟和八弟心里过意不去给他们两个开小灶。 温佩兰第一次踹开东配房门的时候,姐妹四个就听见了,齐刷刷地凑到窗户边儿听着那边的鬼哭狼嚎。 老七还说娘转性了呢,平常舍不得动这些宝贝儿子一个手指头,今天居然拿着大棍子抡圆了抽。 现在看来,什么转性啊,肯定是演给她们姐妹看的,为的就是给两兄弟开小灶。 楚招弟也没弄清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安慰妹妹,“别想太多,最起码他们俩今天挨了顿打。” 这话一出,几个妹妹齐刷刷地点头。 今天每个人都挨打了,但是家里三个兄弟打得更多,这么一对比,她们心里好受了不少。 老七楚多余揉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瞅着楚招弟:“可是大姐,我好饿啊。” 今天一天光喝水了,一块干粮都没吃过呢。 楚招弟低头看着几个妹妹,不出意外听见了老二和老四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她抿唇,“那我出去跟娘说说。” 想到今天温佩兰的变化,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打一顿就打一顿吧,只要有吃的就成。 姐妹几个也想到今天娘的不对劲儿,也看到大姐说完这话打的哆嗦,可是她们太饿了,只能视而不见。 楚招弟看着这样的妹妹们,深吸一口气下炕穿鞋。 厨房这边儿,温佩兰正在让楚思远生火,楚志远被她指使去自留地里摘菜了。 看着老五生了几次都生不着笨手笨脚的样子,温佩兰站在他后边儿直翻白眼。 真是干啥啥不会,吃啥啥都没。 她脑子里是有原主生火的记忆,可是记忆归记忆,动手能力归动手能力。 今天干架已经是她超长发挥了,她可是柔弱女子来的。 眼瞅着火苗又一次灭了,温佩兰只能耐着性子,把脑海里的记忆抽出来,一步一步给他复述。 楚思远也着急,他在外边儿偷着烤麻雀的时候生火也这么费劲儿啊。 肯定是娘盯着他的原因,他太紧张了。 楚思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看向一脸笑容的温佩兰:“娘,你先回屋里拿粮食吧。” 就让他一个人慢慢弄成不成啊。 温佩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厨房,结果在门口碰上踌躇不前的老大。 “饿了?” 楚招弟也没想到温佩兰突然出来,听见她的话一时间没反应。 啧,温佩兰摇了摇头。 原主和楚老三这两人是怎么养孩子的啊,一个个的长得怪好的就是有点儿愣。 “老大,是饿了么?” 这下楚招弟听清温佩兰的话了,低下头轻轻点了点,“我们今天还没吃饭。” “你大点儿声!”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提高声音,她现在都怀疑原主是不是耳背了,怎么这丫头说话还没蚊子嗡嗡声音大呢。 楚招弟被突如其来的大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拉大声音道:“我们今天还没吃饭。” 话都说完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这么大声音跟娘说话,不会挨打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温佩兰。 “这不是嗓子条件不错么。”温佩兰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就这么说话。” 温佩兰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楚招弟面前。 楚招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温佩兰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笑了,“我不是要打你。” 她伸手抬起楚招弟的下巴,声音温柔,“以后跟人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腰背挺直。” 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就因为怯懦,整个人显得十分阴郁。 见娘没打她反而跟她说这些,楚招弟都磕巴了,“哦,哦,知道了娘。” “一会儿吃饭完,把我屋里的大柜都搬到厨房,以后粮食都放在那边儿,你们兄弟姐妹轮着做饭。” 说完这话她提步就走,留下楚招弟在原地凌乱。 娘这变化也太可怕了。 楚招弟迷迷糊糊的回到房间,一进门几个姐妹就把她围住了,一人问一句她脑子都乱了,最后只说了一句,老五和老八在做饭。 姐妹几个:“……” 他们做饭,这饭还能吃吗? 晚饭还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吃上了,堂屋的大桌子坐满了一家人。 温佩兰坐在主位,楚修远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地,赵思彤自己一个人坐在婆婆身边。 今天外边儿的闹腾她也听见了,只是她正在伤神丈夫的腿,也没心情出去看热闹。 这会儿看着桌上的两盆疙瘩汤,她咽了口唾沫。 这疙瘩汤一看就解释,又有菜还有蛋花,她看了婆婆一眼,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想到楚修远刚才吩咐的事儿,她有些不好意思看楚家人。 温佩兰看着桌上的八个孩子,清了清嗓子,“今天的菠菜鸡蛋疙瘩汤是老五和老八做的,看着很不错,看来你们很有天分。” 老五和老八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不自在。 娘怎么当着这么多人夸奖他们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胸脯还是挺得高高的。 还没等温佩兰说以后的打算,赵思彤就在旁边儿咳嗽了两声。 温佩兰看她:“生病了?吃完饭去卫生室开点儿药吃。” 赵思彤没想到婆婆居然会这样说,想到接下来的话,她不敢去看温佩兰的眼睛。 “娘,修远有话让我说。” 温佩兰皱眉,“有什么话不能吃完饭再说?” 赵思彤深吸一口气,“修远的意思是,今天家里人齐,不如请大爷,二大爷都过来,商量下分家的事儿?” 第24章把 狗东西拿捏谁? 分家?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全都朝西屋看去。 最先出声的不是温佩兰,而是刚刚被温佩兰忽悠过的老五和老八。 楚思远大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疙瘩汤都被震得颤了颤。 “爹刚没,三哥就要把我们这些没成家的轰出去?大嫂,别忘了,爹没了娘还在。” 说完站起身直奔西屋,随后就听见兄弟俩在屋里大吵起来。 楚招弟姐妹几个也懵了,神色仓皇地看向温佩兰。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大哥大嫂居然要分家。 从来分家都是家里的兄弟分,轮不到她们这些闺女,老五和老八最差也能分一间房,有个容身之处。 可她们姐妹呢? 赵思彤低着头不说话,她只是传达丈夫的话,她也没想着分家。 她刚嫁到楚家一个多月,这会儿分家,外边儿怎么说她啊。 就算不是她提出来的,这个屎盆子也得扣她脑袋上,赵思彤这会儿对楚修远都有些埋怨了。 温佩兰挑了挑眉,她确实没想到楚修远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分家。 不过他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个事儿了? 西房的吵闹声温佩兰只当听不见,她伸手敲了敲桌子,“分家的事儿吃完饭再说,什么事儿都不能影响吃饭。” 说完朝老八抬了抬下巴,“分饭。” 楚志远一看娘这个态度,心也放进肚子里了,站起来拿勺子给大家盛饭。 每个人都是结结实实的一碗。 温佩兰点了点头,“不错,分饭就要这样分,吃完了盆里还有,自己盛。” 几个人饿了一天了,听到温佩兰的话,吃得头也不抬。 温佩兰尝了一口,味道有点儿淡,但是第一次做饭就能做成这个样子,看来两人还真是有点儿天分。 “老八跟老五的手艺不错,娘吃着很好。”温佩兰慢条斯理地吃着疙瘩汤,又道:“以后你们兄弟姐妹轮着做饭,手里有个手艺,以后成家了两口子吵架不至于饿肚子。” 几人点了点头,楚志远也没反对,应该说他现在是这个家里最赞成这个决定的人了。 怪不得都说饿不死的大师傅呢。 他跟五哥饭做好了,他俩也吃饱了。 温佩兰不说话之后,桌上的其他人也不顾上说话,这饭吃得也快。 等楚招弟收拾碗筷的时候,温佩兰站起来,朝一边儿坐立不安的儿媳妇道:“既然要分家,让楚修远亲自出来说吧。” 赵思彤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看向老八和早就回来吃饭的老五,“五弟,八弟,你们大哥腿断了,能不能帮个手把他抬出来?” 说完这话,赵思彤的脑袋都要扎到地上了。 闹着要分家的是楚修远,现在要人帮忙的还是楚修远,她都没脸见人了。 果不其然,老五和老八拒绝了。 楚志远靠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看着赵思彤,“实在不好意思啊大嫂,我这突然胳膊疼,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 楚思远冷哼,“他是断了一条腿,又不是两条腿都断了。” 两人都不肯帮忙,赵思彤只能看向婆婆。 温佩兰接收到她的目光,扯了扯嘴角,“你扶着他,让他蹦出来。” 赵思彤:“可是他的腿……” 温佩兰:“那就不分家了。” “思彤!” 温佩兰的话音落地,西房就传来楚修远喊赵思彤的声音:“你进来扶我,今天我就是爬也要爬出去。” 温佩兰冷笑一声。 “既然他要爬出来,你们两个一个去大大爷家喊人,一个去二大爷家喊人。” 两人点头站起来出去喊人。 楚秦刚吃完饭,正坐在院子里看着小孙子玩耍,抬头就看见楚思远。 “思远来了。” 楚思远朝菜园子里的王芳喊了声大娘,随后朝楚秦道:“大大爷,我三哥闹着分家,我娘让我请你过去一趟。” 看着楚秦变得难看的脸色,他又道:“老八去请二大爷了。” 院子里的王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这一家子真能折腾啊,老的折腾完了小的折腾,没完没了,摊上这样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楚秦压着心里的怒气,站起身朝老妻的方向说道:“我过去看一眼。” 王芳点头,“你多想想自己吧,什么岁数了心里得有数。” “知道了。” 楚秦脚踩在地上都要冒出火星子了,他倒是要去隔壁看看,那个不孝子折腾什么。 他们到的时候,楚魏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指着楚修远骂。 “你爹刚没你就要分家,你让这些没成家的兄弟姐妹怎么办?” “还有,你娘还活着呢,你就要分家,走出去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你要是敢分家,以后也别叫我二大爷了,我没有你这样缺德不孝的侄子。” 楚修远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任凭他骂,一句话都不曾反驳。 看着油盐不进的侄子,楚魏心里的火儿蹭蹭往上窜,正好看见大哥进来。 他赶紧上前,“大哥,这小子好像那闭口的王八,我说了半天他都不张嘴。” 楚秦点头,他进院子的时候都听见了。 “先坐下,问问弟妹怎么想的。”楚秦说完话,坐在了楚招弟搬过来的椅子上,也让楚魏先坐。 温佩兰:“大哥,二哥,今天本来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原本想明天再说的,可是老三等不及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我肯定是不同意分家的,不说家产什么的,八个孩子除了不知道跑哪儿的老六,其他几个都没成家,要分也不是现在分。” 楚秦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楚修远:“老三,听见你娘的话了没,这家不能分。” 一直不发一言的楚修远这会儿开口了,“大大爷,我还是坚持要分家。”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苦笑道:“我这腿断了,以后什么样还不知道,我就不拖累兄弟姐妹了。” 楚秦皱眉,看向温佩兰。 温佩兰勾唇,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分家可能是幌子,治腿才是目的。 也可能两样都是这小子的目的。 不过这又能如何呢。 她笑着看向楚修远:“难为你有这份心了,虽然这话有些残忍,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让兄弟姐妹拖着一个瘸腿的兄弟过日子吧。” 楚修远攥着的拳头紧了紧,眼神发狠地看向温佩兰。 温佩兰看着他的眼神,笑得更灿烂了。 说出的话更是让他如坠深渊。 温佩兰:“那要不要把你分出去算了,这样就不会拖累我们了?” 第25章 谁同意谁反对 温佩兰的眼神愈发冷漠,脸上虽然笑着,但是看着楚修远的眼神却没有几分温度。 楚修远震惊地看向温佩兰,他怎么也没想到娘居然会这么分配。 “娘,我是长子!” 也就是现在他的腿断了,要不他早就冲到温佩兰面前了。 “嗤。”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楚修远同志,这个世界跟你想象的不一样,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时代,你们家也没有皇位继承,请你认清现实。” “你可能没弄清楚,孩子我真不缺,闺女我不缺,跑就跑了。”温佩兰眼神犀利地扫过蹲在门口的几个闺女,"只一点,有胆子跑,就要有能力承担后果。“ “当然,我也不缺儿子,把你分出去,我还有两个儿子。” 这可能就是孩子多的好处吧。 楚魏眼神巨颤,三弟妹说起几个孩子的时候,语气平静的就跟说家里的鸡鸭鹅一样。 太可怕了。 就连楚秦都高看了温佩兰一眼,着实没想到她做事如此干脆。 楚修远深吸两口气,“爹活着的时候就说过,等他去了,这个家就是我当家做主,爹说这话的时候,大大爷二大爷都在。” 说完,他看向楚秦和楚魏。 楚秦和楚魏确实是知道这件事,但是当时都喝了酒,这话存疑。 “这话老三确实说过。” 楚秦说完这话却转身看向楚修远:“小远,你爹当时喝多了,那些话我们谁都没往心上放。” 昨天老三咽气的那一刻,他确实想过这个没有当家人的三房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老三活着的时候,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他操心。 当时他想得简单,几个侄女都有了婆家,老五楚思远也要成家了,就剩下一个温佩兰和老幺楚志远。 温佩兰这个做娘的,她的分配他当时都没有犹豫过,肯定是跟着大儿子过日子的。 弟媳妇儿是个埋头苦干不善言辞的,跟侄媳妇一个样子,想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 小八楚志远他想着要是分家就让两个哥哥一人给他四十块钱,至少结婚钱有了。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温佩兰,所有的设想都被推翻了。 现在几个侄女也没有婆家了,老五的婚事也吹了,老八更是没着落。 总而言之,这个家不能分。 既然温佩兰有这个能力,不管从哪儿说去,以后这个家也是她的当家人,她说了算的。 楚修远一个刚成家的小子想要越过温佩兰当家,很难。 所以楚秦这话就差明白儿的说:你爹喝多了的醉话不可信了。 楚修远自然也听出来了,但是他还是想要分家。 知道强硬的不行,他开始改变路子。 楚修远红了眼眶低下头,“大大爷,你知道的,我爹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以后他没了,这个家就由我挑起了。“ “当然,大大爷觉得我娘当家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们三房就这么一个长辈了。” 他说着话,眼泪掉在搭在腿面的手上,”大大爷,我这腿我娘不准备给我看了,我也认了,咱家没钱,娘说不看那就不看了,可是我不能拖累兄弟姐妹们啊。“ “娘要是把我分出去也挺好,就让我自己在外边儿自生自灭吧。” 一番话被他说得情真意切。 赵思彤看了男人一眼,没说话但是眼眶却红了。 楚秦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楚魏跟着一起眼泪啪嚓的。 “三弟妹,这孩子估计也是为了兄弟姐妹着想,你就原谅他吧,他现在这样怎么也不能单独把他分出去啊。” 楚魏到底是心软了,看着温佩兰还是开了口。 温佩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笑着问楚修远:“我如此分家,你心里是不是在埋怨我这个当娘的无情?“ 楚修远低着头,只顾着流眼泪,并不开口。 温佩兰看他这副死样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这人是最公平的,既然你觉得不能单独把你分出去,又想分家,那我还有一个法子。” 这下屋里的人全都看向温佩兰。 老五楚思远想说些什么,但是刚才亲娘挥棍子的彪悍形象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念头转了转,他还是决定不开口了。 万一坏了娘的好事儿,说不准娘屁股底下的椅子就朝他脑袋上砸来了。 老五没说话,老八讽刺地看了眼楚修远,嘴里嚼着一根白薯干冷笑。 温佩兰也没想让别人附和,转而道:“这个家不只是你楚修远一个人的家,你们爹活着的时候重男轻女,但是在我这儿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你想要把没成家的兄弟姐妹轰出门去,让他们光着身子走,我直接告诉你,这不可能,你想都不用想了。” 她转头跟楚秦道:“大哥,我们想好了,老三真要分家,那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要分成十份。” 温佩兰指了指门口蹲着的几个窝囊废,“他们领这份家产,以后就得负责我的养老。” 楚秦没想到温佩兰居然如此分家,皱了皱眉:“三弟妹,咱们生产队没有过这种情况。” 至少没有丫头片子分家产的。 要是按照小河生产队以往的处理方法,这家产就是楚修远,楚思远还有楚志远兄弟三个的,温佩兰的养老也是由这兄弟三个负责,跟家里的闺女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没有不代表不能,我就想这么做。” 这话一说,其他人没说话,老二楚来弟最先跳出来。 楚来弟:“娘,我不同意。“ 温佩兰挑眉,“你不想分家产?” 她记得今天跟楚招弟说话的时候,老大不止一次看老二的眼色,按理说老二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楚招弟知道娘误会她的意思了,赶紧摇头否认,“娘,我是不愿意分家。” 她也不是个傻的,现在这个家里能有什么可分的。 一人撑死分两斤口粮,一只碗一双筷子。 要是她自己真有本事也成,但是自己几斤几两楚招弟最清楚,她肯定不可能在吃完口粮之前给自己找个男人嫁了。 而且她们分家之后,哪里会有人给她们说媒。 所以娘说了这个分家法子之后,她脑子迅速过了一遍利弊,这家绝对不能分。 第26章 恶人就得恶人磨 分家不是不行,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她结婚之后,从这个家出去,老三兄弟几个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反正已经影响不到她了。 楚来弟这话一出,温佩兰笑了。 哟,这个家里居然还有个三分明白人,也算不错了。 “你自己一个人说了不算,得问问大家伙儿。” 温佩兰扬了扬下巴,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我这法子怎么样?” 楚招弟第一时间摇头,二妹脑子灵活,她要是不愿意分家,说明这个分家的法子对于她们姐妹来说不合适。 那她也不同意分家。 老四看了眼两个姐姐,也跟着摇头。 老五就更不用说了,他当然不乐意分家了,娶媳妇儿不是一笔小钱,再说了一个人上工赚工分,他一个人也不够吃。 几个姐姐虽然工分少,可吃得也少啊,怎么算都是不分家合适。 老七也不同意,具体为什么她没想清楚,但是她不敢一个人生活。 老八说话倒是直接:“娘蹦看我,我肯定是不乐意分家的。” “我出去玩儿回来就能吃上饭和出去玩儿回来冷锅冷灶哪个好,我还是分得清的。” 别人分家有媳妇儿操持家里,他可没有,楚修远越是想分家,他越是不同意。 没别的,就是看他不顺眼。 其他几个没成家的不同意这个分家的法子就算了,楚修远也不同意。 “娘,我也不同意。” 楚修远这会儿肺都要气炸了,娘这分明就是不想把家产给他,所以把家里仅有的这点儿东西啊弄得四分五裂。 原本家里的房子院子粮食都应该是他的,按照现在这个法子,他现在连自己住的那一间都保不住,没准儿还得分给不知道谁半间。 他为啥要同意分家。 之前说分家只是以退为进,让大大爷和二大爷为他说话。 现在大大爷不说话,二大爷说话在温佩兰那也不管用,他自然也不会同意这个法子。 至此,全家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分家的。 “现在不愿意分家的可是你们,既然都不愿意分家,那以后这个家里就要听我的。” 温佩兰抬眼扫了一圈,神色郑重道:“正好你们两个大爷都在,借这个机会咱们就把事情说开。” “大哥二哥,你们也做个见证人。” 她伸出食指,声音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第一,以后我们家做饭轮流来,他们兄弟姐妹哥哥嫂子都算上,一人一天。” 楚秦和楚魏对视一眼,倒是没有反对。 这个家就得一家人齐心协力才能过好,他们还是希望老三走了,这个家越过越好的。 “第二,咱家粮食以后就按照工分来分配,多劳多得,偷懒就没得吃。“她说完朝三个儿子一人点了一下,“你们几个,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干活儿,每天必须满工分。“ “多大岁数了,还让姐妹赚钱养着你们?我要是你们直接找个歪脖树吊死算了。” 这点儿楚秦十分赞同,“早就该这样了。” 要不是上边有规定,他都想在生产队如此施行了,也能好好治治那帮懒汉。 老三家的三个大小伙子一个比一个高,还没个女人干的多,说出去他都替这哥儿几个丢人。 这都是为了老三家里好,楚魏更不可能反对了,反而觉得弟媳妇儿是个不错的,老三走了,她一个女人也能撑起这个家了。 “那娘你呢?” 老五不解地看向亲娘,“娘,我们都有工分,你可没上过工?” 温佩兰斜了他一眼,“怎么,你爹活着的时候都没让我上工,你爹死了我就得给你们当牛做马是吧,你们这么多大活人,连个老娘都养不起了?” 她眼神带着讥讽,“亲娘都养不起,你干脆也别娶妻生子了,反正也养不起,你也就别祸害人家了。” 楚思远:“……” 不是,他不就是问问么,娘不愿意上工就不上呗,跟他娶媳妇儿有啥关系。 他是不敢张嘴了,但是温佩兰这边儿还没完呢,话音一转,“老五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我养你们小,你们养我老这就是告到县里去,我也占理。“ “这样,从明天开始,你们上工的工分一人给我一分,我一天就有七个工分了。” 楚志远瞪了楚思远一眼,这下好了,以后更吃不饱了。 楚思远抿唇,他也没想到居然还能这样啊。 “娘,要是按你说的,按照工分来分口粮,本来就不够吃。” 言外之意大家都能听懂,温佩兰却只当听不懂,“你也知道你废物啊,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连你四姐都不如,还有脸说,想吃饭就多赚工分。” 楚家兄妹:“……”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有点儿道理,一时间兄弟姐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佩兰十分满意这些人的笨嘴拙舌,“说完我们家的事儿了,就该说说别的了。“ 说完话,她从兜里掏出今天从大河生产队拿回来的钱。 她数出两份钱,“大哥二哥,这钱是你们跟我要回来的,现在还给你们。虽然不能一次还清,但是我们得还。” “这九十块钱,是推给老大老二定亲的人家的,之后还得辛苦大哥二哥跑一趟,把亲事给两个孩子退了。” 随后又数了二十块钱过去,“定亲礼早就没了,他们要赔偿的话,一家给十块钱就成。” 这是温佩兰做的打算,要是不要最好,但是想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李满仓一样。 楚秦听着温佩兰的一番话,心里满意。 接过钱,他声音难得和缓,“你把这事儿托给我们,我们这做大爷的肯定给孩子们办好,你放心。” 温佩兰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楚秦这个人为了面子也好为了死了的楚汉也好,她都不担心他会把事情搞砸。 这下从孙家弄回来的一百六十块钱已经没了一百一块,还剩五十块钱。 她拿出十块钱,又把四十块钱分成两份,将钱放在桌子上。 温佩兰才说话:“之前退老四和老六婚事的钱都是跟大哥二哥家里借的,这事儿我感激不尽,现在手里有钱,自然要赶紧还钱。” “只是手里的钱也有限,我还得留下一部分钱生活,所以先一家还二十块钱,剩下的钱我让老三给你们打欠条。”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点儿事儿他还是明白的。 只是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的手却没有从钱上挪开。 第27章 烂泥扶不上墙 原本看见温佩兰一下拿出这么多钱的楚修远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后悔闹分家这一出,就听见了他娘接下来的话。 他顾不上腿疼,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温佩兰。 “娘,凭啥我打欠条。” 这钱是给家里几个闺女退亲的,凭啥他还啊,分家不成就算了,反而欠了一屁股饥荒,他图啥? 楚魏是个没心眼子的,既然弟妹还钱,那他不拿也不合适,伸手去拿钱。 嗯? 怎么拽不动。 他疑惑地看向温佩兰,温佩兰抿唇无辜水润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想给就不给,咋还整这么一出。 楚魏讪讪地收回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顺着楚修远的话问:“对啊,为啥是老三打欠条?” 这都是一家人,没分家谁打欠条不一样么。 温佩兰笑笑:“老大老二的彩礼给她娶媳妇儿了,这钱自然他自己还。”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震惊了,不敢置信地看向温佩兰。 老五更是忍不住直接问:“娘,你说啥呢,咱们没分家,我们结婚肯定是家里出钱啊。” 要是让他自己拿钱,他猴年马月都还不上。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又觉得这样不甚优雅,轻咳了两声,“你这没出息的话在家里跟家里人说说就算了,可别出去说,你娘我丢不起这个人,咱们楚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楚思远:“……” 不是,怎么就丢人了啊,全村,不是,全县全国都是这么道理啊。 楚秦也觉得这一点儿有些过了,刚要开口劝劝,就听温佩兰说道。 “娘这是对你们寄予厚望,你们几个孩子,要身高有身高,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怎么就没有本事自己娶媳妇儿了?” “你们要对自己有信心,就你们这体格子,去上工都得比别人多拿两个工分。” “等你们做到自己成家立业了,走出去脑袋都能比别人抬得高。” 这话一出,楚家三兄弟都失语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让温佩兰不要做白日梦了,还是直白地让温佩兰认清他们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不等他们说话,温佩兰小手一挥,直接拍板,“他大爷还有二大爷,你们放心,咱家的孩子就没有孬种。” 楚秦:“……” 楚魏:“……” 三弟妹是不是有点儿盲目了。 这话要是说大哥家里的几个孩子还成,要说老三家的孩子,别人都得笑话。 楚魏咽了口唾沫,试探着说道:“三弟妹,大哥家里的文远结婚大哥大嫂也没少出钱。” 楚秦的大儿子楚文远在部队当兵,每个月有津贴,每个月也不少往家邮钱,就这样的孩子结婚的时候彩礼也是大哥大嫂出的。 还把他这么多年补贴家里的钱还给文远了。 温佩兰自然知道楚秦和楚魏家里的孩子们都是有出息的,楚老三家里这几个就好像基因突变一样,一个不如一个。 但是那又怎么样,不行就努力,一辈子总有还完的时候。 “二哥说得有道理,我相信有文远在前边儿打样,修远兄弟几个一定会追上他们大哥的。” 楚魏蒙圈,一脸麻木地看向温佩兰,他是这个意思吗? 温佩兰十分淡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你就是这个意思。 要说之前温佩兰说楚修远兄弟几个自己负责成家的彩礼钱,他们还觉得自家老娘做白日梦有点儿过分。 那现在拿他们跟文远哥比,自家老娘就是疯了。 楚文远现在好歹是个营长,一个月的津贴是他们几个连满工分都拿不到的人能想的? 楚秦看着几个孩子崩溃的模样,也觉得温佩兰确实有点儿过分了,这不是要逼死孩子么。 他作为孩子们的大大爷,怎么也得说两句。 “修远他娘……” 楚秦刚张嘴就被温佩兰打断了,“叫我三弟妹,或者温佩兰都成。” 她不喜欢听别人称呼她某某某他娘,某某他媳妇儿。 很不喜欢。 楚秦深吸两口气,对这个脾气古怪的三弟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三弟妹,咱们楚家也就出了文远这么一个当兵的,我说话不好听,要是谁都能跟文远一样留在部队,这家里也不至于闹今天这么一出,你说对吗?” 楚文远去当兵,他们大房可是一点儿后腿都没拖。 孩子寄回来的钱楚秦两口子都给他攒着,楚文远结婚的时候全都交给他了。 为了让文远在部队走得长远,他们两口子还约束家里其他的孩子,不让他们惹是生非连累在部队当兵的兄长。 这些年家里再难,他们老俩生病,没有一件事儿麻烦过楚文远。 文远媳妇儿生孩子,需要婆婆,王芳二话不说连夜过去,孩子大了,用不着婆婆了,王芳没有任何怨言,收拾东西立马回家。 跟儿媳妇有摩擦了,王芳那么好强的人宁愿自己躲在被窝里哭一场,都没跟儿子说过儿媳妇一句不好。 全家托举让楚文远能安心在部队当兵,在加上楚文远自身的能力,儿媳妇的支持,他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老三家的几个孩子还不如老二家的几个,至少人家老二家的几个吃苦肯干,日子过得自然也不差。 楚修远几个用烂泥扶不上墙形容都糟蹋烂泥了。 楚秦不是在夸奖自家孩子多好,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让温佩兰心里有个数才好。 温佩兰听完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转头就跟蹲在门口那一帮蘑菇头道:“听见你们大大爷的话了么?” 几个孩子一脸懵。 咋,大大爷这话不是说给你听的吗,跟他们有啥关系。 温佩兰看着他们宛若痴儿的脸蛋子,叹了口气,“你们大大爷的意思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文远能留在部队,你们就能在别的地方发光发热。” 楚秦:“……” 得了,他那一堆话算是白说了。 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去的钱,楚秦轻轻摇了摇头站起来道:“大爷等着你们有出息,这样你们爹在下边儿也能放心了。” 随后又跟温佩兰道:“三弟妹,这钱你还是先别还呢,等手里宽松了再说吧,明天上午我跟你二哥就去给招弟来弟退亲去。” 温佩兰一听这话,脸都笑成一朵花了。 “大哥放心,只要手里宽松了,这钱立马就还上。” 实在不是她不想还,实在是她还没找到这个家里的存款。 手里没钱心慌啊。 送走楚秦和楚魏两兄弟,温佩兰又把一脸呆愣的孩子们轰走,回到房间摸索。 终于在敲到地锅旁边的土地时,听到了空鼓声。 第28章 死了也挺好 天蒙蒙亮,鸡叫第三遍的时候,村里响起了敲锣声。 温佩兰昨天晚上找到楚汉的私房钱之后,除却最开始的兴奋,之后就是害怕了。 这屋子是原主和死了的楚汉睡的,现在她自己一个人睡,想到刚被她埋了的楚汉,温佩兰就睡不着觉。 后半夜她实在熬不住了,这才晕晕沉沉地睡下。 早晨的鸡叫声直接穿破耳膜扎进脑袋里,让她原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晕了。 听着院子里淅淅索索的声音,她一把扯下脑袋上的床单,认命地爬起来。 灶房里,老八正在跟老五争吵煮一锅粥要放多少玉米糁子。 楚招弟姐妹几个则守在水井边儿上洗漱,顺便看看西洋景儿。 温佩兰则穿好衣裳,来到堂屋门口,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眯着眼看着一院子的黑色进度条。 心情更差了。 听着灶房里的争吵声,她没好气地吼道:“以后轮到谁做饭了早清早点儿起,这都要上工了,饭还没做好,是不是为了偷懒!” 楚思远正在跟老八较劲儿呢,一听温佩兰的话,完全忘了昨天的打,梗着脖子吼。 “那娘为啥不叫我们。” 温佩兰咬牙,一把薅下脚上的布鞋,扬起手臂扔出去,十分精准地砸在楚思远的脑袋上。 “什么都指着你娘,你是三岁的孩子吗?” 楚思远被打了个正着,原本被怒火支配的脑袋也清醒了,看着地上的布鞋,敢怒不敢言。 老八楚志远忍不住扬起嘴角,在楚思远还没说话的时候,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小跑着给温佩兰送回去了。 “娘,这大早清儿的生气干啥,快穿上鞋,别着凉了。” 院子里的众人:“……” 不愧是没皮没脸的老八,居然这样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温佩兰似笑非笑地盯着这个小儿子,就在楚志远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的时候,她开口了。 “不错,去做饭吧,饿死了。” 也不知道原身多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怎么昨天晚上吃了这么多早晨起来心里还空唠唠的。 温佩兰不接茬,楚志远想要说的话也没法儿说出口,只能憋着一口气回灶房做饭。 等温佩兰去洗漱之后,楚志远手里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合了两下,眼神嘲讽地看向楚志远。 “老八,咱娘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以为哄两句当个狗腿子就能偷懒了?还是醒醒吧。” 今天可能去不成县城了,楚志远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楚思远这话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那也比被打好多了。” 他冷哼一声,低头继续洗白薯干。 刚被打了的楚思远看着地上装忙的小弟,恨得直磨牙。 温佩兰找遍了家里都没找到一块镜子,以至于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 洗漱之后她捏了捏手里一把粗糙发黄的头发,寻思一会儿上工之后,问问陈桂芝哪里有剪头发的。 等她准备换衣裳的时候,温佩兰又发愁了。 看着炕上那套肥大的衣裳,她真的眼前一黑。 就算这个年代不爱红装爱武装,但原主的衣服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前清年间的老太太估计都嫌弃这衣裳。 温佩兰拿起靛蓝色的上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好好好这衣裳都到屁股以下了,等她穿上肥大的裤子之后,显的腿特别短。 整个人的比例都畸形了。 可是不穿这身衣裳,温佩兰就没有别的衣裳可穿了。 她可是个爱美的老太太,上辈子活到七十多岁,只要出门她肯定是全妆的。 家里的房子除了卧室书房,其他都是她的衣帽间。 她的衣裳可以从年初换到年尾不重样。 想起上辈子,再看现在,温佩兰有一瞬间都觉得其实死了也挺好。 至少不用活受罪! 但是这个念头也就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被她踢出脑海了。 她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好死不如赖活着,凑合也得活下去。 温佩兰换衣裳的时候,打定主意,慢慢把家里的债还清,她要买新衣裳。 昨天晚上她到底是找到了楚汉藏的私房钱,竟然有三百块。 这下她倒是把脑海里的记忆捋了一下,为什么上辈子原主没有拿到这笔钱呢? 思来想去只有两点,一是被人拿走了,二是所有人都没发现这笔钱。 但是原主的记忆里这房子后来是翻盖过的,就这么折腾都没发现这笔钱。 既然没有发现那就说明这钱早就被人拿走了。 联系已经跑了的老六,这钱去哪儿了,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儿了么。 至于这辈子为什么老六走之前没拿这笔钱,温佩兰更倾向于事情的发展跟上辈子完全不同了。 跟李家闹起来的时间完全不对,再加上老六躲起来的时候身边有其他的姐妹,导致她根本没有机会拿走这笔钱。 温佩兰想明白之后冷笑不已,这个老六有本事别回来。 有了这笔钱,她能把这个家里的外债还清,手里还有余钱。 温佩兰心里踏实了不少。 收拾好之后,温佩兰从房间里出来,早晨饭已经做好了。 看着桌上那一锅稠得像米饭一样的玉米糁子粥,温佩兰挑了挑眉。 “这是怕没有窝头饿着大家伙儿?” 楚思远也没想到这粥能煮成这样,他没弄过,粥熬到中途他看着太稀了,又洗了一碗玉米糁子放进去。 放了玉米糁子开锅之后又太稠了,没办法只能再放水。 楚思远就这么稠了放水,稀了放米,等到最后这一锅粥差点儿煮成米饭。 现在听着温佩兰调侃的话,他红着耳朵推了推眼前的腌菜,“娘,早晨先这么吃,晚上咱们再吃疙瘩汤。” 今天的粥够稠了,不用吃窝头也没事儿。 温佩兰倒是对今天的早饭没有意见,只是听见他这话明显地愣了下。 “中午吃啥?” 楚思远被温佩兰问愣了,以为自己说错了,磕磕巴巴道:“晚上吃,吃疙瘩汤不行吗?” 他问完之后神情低落,也是,他们家那点儿存粮哪儿能天天吃那么好的东西。 昨天的疙瘩汤娘可是放了好几个鸡蛋。 家里面粉也不多了,还是省着点儿吃吧,“娘,晚上喝粥也成。” 这下轮着温佩兰咽唾沫了,“粥熬得再稠也是粥啊,中午饭还是得吃的。” 这话说完,温佩兰就看见一屋子的黑色进度条刷一下短了好些。 第29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原本负几十的好感度,突然缩短了一大截,从乌漆嘛黑变成了深灰色。 温佩兰不但不觉得欣慰,反而脸更黑了。 不过是多了中午的一顿饭,这帮子白眼狼的好感度就蹭蹭上涨,以前的原主到底亏欠了他们什么啊,让他们厌恶亲娘到如此地步。 任劳任怨跟个老黄牛一样伺候他们,这个家里她不能做主,甚至说话大声一点儿都不敢。 从以往的记忆里温佩兰明显能看出楚汉对原主的打压,原主能活下去完全是因为这些孩子。 可是她到死也不知道她的孩子们如此厌恶她。 她对他们默默的好甚至不如一顿饭。 多可笑啊。 真是养他们还不如养一块叉烧。 温佩兰冷着脸吃过早饭,回到屋里,坐在炕上神色难过,情绪如海退去,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楚秦在这个家是绝对的一家之主,没人能反抗他,也没人敢反抗他。 长时间下来,孩子们对楚汉惧怕,恨意却给了更好欺辱的亲娘。 温佩兰长出一口气,心中的郁气散去不少,她安慰自己,何必跟傻逼置气,但凡他们分得清个四五六,也不至于落到上辈子那样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整理好情绪,准备去找陈桂芝一起去打野菜。 现在家里的口粮按照一天三顿饭吃,根本坚持不到收夏粮。 温佩兰上辈子是六零年出生的,父亲母亲都是科研人员,哪怕是最难的时候,她都没有受过委屈,更不知道现在乡下是个什么情况。 就算脑海里有原主的记忆,她也得自己亲身去看看打听一下才行。 出了房门,正好碰上端着水盆出来的儿媳妇赵思彤。 赵思彤没想到温佩兰没出门,这会儿看见人之后憋了半天喊了声娘,之后就低头杵在门口不说话。 温佩兰:“……” 她真的没有磨搓儿媳妇儿的爱好,原身也没有。 从赵思彤嫁过来,这个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没有让她操心过,重话也没说过一句,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样了。 想了半天温佩兰还是把原因归咎给西屋那个烂泥,“老三给你气受了?” 赵思彤正因为昨天提分家的事儿不好意思呢,听了婆婆的话,愣了下连忙摇头,“娘,没有。” 温佩兰看她确实不像受气的模样,也就不再过问,走之前叮嘱了赵思彤两句,“老三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娘。” 赵思彤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谢谢娘。”随后想起楚修远的腿,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娘,修远的腿……” 她刚嫁过来,楚修远要是瘸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温佩兰回过头看向一脸为难的赵思彤,“他推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如果我没事儿,他的下场好不到哪儿去。” “思彤,我虽然是他娘,但不是圣人,做不到别人害我,我还要以德报怨,我没有打断他另外一条腿,就已经是我的仁慈了。” 赵思彤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就这么看着婆婆离开家。 倒了水之后,她回到西屋,看着床上一脸愤恨的楚修远,坐在靠窗的炕边,不想说话。 楚修远自然把刚才的对话都听见了,他双手握拳把身下的炕锤的邦邦响。 “我昨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求她,她就是个没心的人,现在装好人倒是把你们都骗过了。” 这两天所有的事情,哪一样不是为了她自己。 说什么她仁慈,其实最可恶的就是她了,要不是她退婚,李家怎么会来闹,他怎么会被孙家兄弟打断腿。 “别看她把那姐妹几个的婚事退了你就觉得她好了,指不定她是觉得她们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赵思彤面无表情地听着丈夫抱怨,随着他越来越难听的话,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 “楚修远,那是你亲娘,你是她生的,不是田埂上捡来的。把你们带这么大,别人能骂她,你们当儿女的不能。 还有,你昧着良心说话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你要是不做那样的事儿,娘怎么会不给你看病。” 赵思彤现在后悔死了,她怎么就嫁到楚家了。 她家里兄弟多,就她这么一个闺女,高彩礼也不是爹娘要的,是她心疼爹娘主动提起的。 赵家都是壮劳力,可是就因为壮劳力多,这娶媳妇儿也难。 这对赵家来说算不上好事,对别人来说可不算坏事。 虽然赵家要的彩礼高,但是赵家没有拖后腿的兄弟啊,这一份彩礼就够兄弟三个娶媳妇儿了,赵家兄弟又能干,指不定以后还能帮衬这个妹妹。 再加上赵思彤长得不错,所以提亲的人还真是不少的。 可是最后赵家爹娘还是选了楚修远,楚家给的彩礼不是最高的,但是他是这里边综合条件最好的。 楚修远长得高大,剑眉星目,平时又讲究,每次碰见都是干干净净的白色棉布衬衫,对比起那些还没赵思彤高的提亲的人来说,楚修远真的算是一表人才了。 赵家也不是卖闺女,自然希望闺女对未来的女婿各方面都满意,就这样挑来选去定下了楚修远。 可是嫁过来之后赵思彤才发现,楚修远就是个绣花枕头,空有其表。 后悔药是没地方买了,她只能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楚修远没想到媳妇儿居然不向着他说话,还把他骂了一顿。 “你到底是谁媳妇儿,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到底还是她温佩兰的儿子啊,她凭什么不给我治腿。” 赵思彤看着一脸一所当然的楚修远,都要被气笑了。 “你娘把你养大,给你娶媳妇儿还不够?楚修远你结婚了,别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什么都找娘。” 楚修远被赵思彤的话噎得差点儿从炕上蹦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嫌弃我?” “好好好,赵思彤,刚结婚你就嫌弃我。” 说到最后,楚修远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哭音,委屈的直打哆嗦。 “我是为了谁啊,我这么折腾不就是想以后你能当家做主么。” 赵思彤不为所动:“别,我可要不起你的好,你要是想自己做主就直说,别什么都扣到我脑袋上,我是你娶回来过日子的,不是给你背锅的。” 楚修远瞪大眼睛看着赵思彤,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这冷心冷肺的模样,可不就是跟他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楚修远越想越觉得以后的日子没过头了,靠在火墙上,一言不发地掉眼泪。 赵思彤:“……” 第30章 怀疑 看着哭得马上都要抽抽的楚修远,赵思彤后悔的情绪瞬间达到了顶峰。 “哭哭哭,哭什么哭,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娘们儿唧唧的。” 赵思彤到底是吼了出来,这一句吼完心里都痛快了不少。 一向温柔小意的媳妇儿突然生气,楚修远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就这么愣住,眼泪挂在脸上要掉不掉。 这副模样简直没眼看,可是能怎么办,日子还得过,赵思雨只能平复了下情绪。 赵思彤:“你成家了,就不能万事还要倚靠父母,咱们要给父母做依靠了。” “我还有些压箱底的钱,一会儿我回娘家找大哥让他拉着你去一趟公社卫生院吧。” 总不能真让他瘸了。 她结婚的时候,爹娘觉得委屈她了,还给了她二十块钱压箱底的钱,这在小河生产队都是头一份儿的。 这个钱除了爹娘还有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今天到底还是拿出来了。 只是这些钱她肯定不可能都给楚修远看病用,以后的日子遇到的事儿肯定不止这一件,手里总不能没钱。 楚修远一听媳妇儿给他治腿去,眼睛都亮了,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按下扬起的嘴角,别别扭扭道。 “花你的钱不好吧?” 赵思彤翻了个白眼,这是开始装洋蒜了。 “咱们是夫妻,我也不想你是个瘸子。” 楚修远要是真瘸了,她爹娘不得在家哭瞎了眼睛? 懒得再看楚修远那副虚伪的面容,赵思彤起身离开,“我回娘家找人。” —— 温佩兰这会儿正跟陈桂芝一起打野菜,农历四月荠菜已经有点儿老了,打了之后回家得好好挑拣。 这荠菜味道鲜美,包饺子或者包子都合适。 林子下边儿还有不少灰灰菜马齿苋,只要看见的温佩兰全都没有放过,没一会儿手里的篮子就要装不下了。 陈桂芝见她看什么都新鲜,无奈地摇摇头,这人从楚老三死了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想到这一点儿,陈桂芝愣了下,随后看向温佩兰的背影,眼神里带着探究。 温佩兰没有看见陈桂芝的眼神,不过就算看见了她也不在乎,要是陈桂芝能把她换回去,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再说了,她们如此要好,陈桂芝要是什么都没发现,这才不正常吧。 她现在眼里全都是青菜谷。 原本菜篮子装不下她们都准备回家了,结果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一大片青菜谷。 这个时候的青菜谷正嫩,包饺子和包子别提多香了。 家里还有一块肉,她都想好怎么吃了。 “桂芝,桂芝快来,这里的青菜谷特别嫩。” 温佩兰一脸激动朝陈桂芝招手,陈桂芝低头敛去眼神中的怀疑,笑着应她小跑过去。 “确实嫩,咱俩一人一半儿,中午回家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一听这话,温佩兰扬起的唇角掉下来一点点,哼了哼:“我是自己想吃了。” 上辈子她没事儿就跟一帮老姊妹开车去外地打野菜,这青菜谷是她最喜欢吃的野菜了。 关那帮白眼狼什么事儿。 陈桂芝看了她一眼,嗔怪道:“嘴强牙硬,我还不知道你么,地里捡颗花生都得给你们家小七拿回去。” 温佩兰:“……” 一颗花生,真不至于。 不过这是原身的做派,她没有反驳,只是朝陈桂芝笑笑,加快了手里掐青菜谷的速度。 直到菜篮子一压再压实在压不下了,温佩兰才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走吧,回家了。” 今天要打听的事儿已经知道了,野菜也到手了,温佩兰累了个够呛,腰都直不起来了,恨不得直接飞回家。 陈桂芝从林子里走出去,抬头看了眼日头,“成,回家吧。” 马上该下工了,她得回去做饭了。 陈桂芝家里是七队里极少能吃中午饭的人家,以前这是原身最羡慕的了。 “你们中午吃啥啊?” 回去的路上温佩兰问陈桂芝。 陈桂芝晃了晃胳膊上的篮子,“做个菜汤,馏点儿窝头。” 这就是顶好的一顿饭了,换成别人家撑死喝点儿稀粥,她们家可是能吃上干粮的。 陈桂芝没有邀请温佩兰,这年代谁家都缺口粮,不是办事儿大家都不会去别人家吃饭的。 温佩兰倒是没想这么多,“你家有老面嘛,给我弄一块。” 陈桂芝纳罕地看向她,“你这是要发面?” 温佩兰点点头,“难得看见这么嫩的青菜谷,不包点儿包子可惜了。” 陈桂芝这下真是惊着了,不过也没问其他,“那走吧,去我家取老面。” “成,晚上我再让老八给你送过去。” 用了人家的老面到时候得还回去。 从陈桂芝家拿了老面,往家走的路上,正好碰上拉着板车去公社的赵思彤兄妹。 赵思彤老远就看见婆婆挎着个菜篮子往家走,怕婆婆不知道她跟楚修远去哪儿了,赵思彤小跑着来到温佩兰身边。 “娘,回来啦。” 温佩兰歪头看了眼拉着板车的赵家老大,“嗯,今天打了点嫩生生的青菜谷,跟你陈婶儿借了一块老面,中午咱们蒸包子吃。” 她也准备跟陈桂芝学习,做个灰灰菜汤,哎呦不能想,一想就要流口水了。 剩下的荠菜她也想好了,明天吃荠菜鸡蛋馅的饺子。 青菜谷馅儿包子,一听就香得不得了,赵思彤咽了口唾沫,随后摇了摇头,“娘辛苦了,中午多吃点儿,我们就不吃了,我准备带着修远去公社看看。” “看腿去?” 赵思彤点了点头,“娘,要是没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温佩兰了然,怪不得刚才她歪头看赵家老大的时候,赵家老大瞪了她一眼呢。 “你手里有钱?” 楚汉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家的每一分钱都要从他手里过,家里这些孩子们的兜儿估计比脸都干净。 不用想也知道这钱肯定是赵思彤的。 赵思彤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娘,不是我不上交,这钱是我娘给我压箱底……” 温佩兰看她眼神愧疚的解释,赶紧打断,“你娘给你压箱底的钱是心疼你,怕万一有个什么,你手里没钱。” “你确定要把钱给他治病?” 赵思彤也知道这是娘家给她的底气,可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楚修远残疾了。 “娘,我不能让他瘸了。” 说完这话,赵思彤低下头不敢再看温佩兰。 她也知道楚修远不是个东西,不孝顺,可是能怎么办,她以后不能守着个瘸子过日子。 温佩兰歪头嫌弃地看了眼楚修远,再看低着头的赵思彤。 啧啧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第31章 你婆婆训你了? 温佩兰看着赵思彤的脸,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疼男人倒霉八辈子。” 赵思彤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温佩兰笑了,恐怕自己再说两句这姑娘的脑袋就要扎到地里去了。 她不打算再逗她,“请你大哥再帮个忙,把人再弄回家去。” 这话一出,赵思彤猛地抬头看向婆婆,“娘……”声音着实有些期期艾艾了。 温佩兰:“他这两天在家吃饭睡觉怎么样?” 赵思彤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说了,她回想昨天还有今天楚修远的情况。 “胃口还不错,睡觉也还行。” 这年头没有一个胃口不好的人吧? 温佩兰点头,“这不是挺好么,真要是有这么严重,他肯定疼得睡不着觉,还能等到现在?” 真以为她没断过腿? 那真是连喘口气都疼,哪里还能睡得着觉。 “啊?” 赵思彤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地看着婆婆。 “他本身没什么事儿,倒是你们来回搬动,说不准把他的伤弄得更严重了。”温佩兰对小姑娘向来有耐心,漂亮小姑娘更甚。 看赵思彤一脸蒙圈的模样,她露出了这两天的第一个笑容,“把人弄回家,去卫生室把张大夫请来就成。” 再多的钱花在楚修远身上都是浪费。 “手里有点儿钱就好好放着,压箱底钱是你父母为你准备的救命钱。” 她怎么能让儿媳妇动这笔钱。 赵思彤听懂了婆婆的话,心底一片酸软,眼眶红彤彤的像只不安的小兔子。 温佩兰怕她不懂,又耐心地跟她解释了一通压箱底钱什么意思。 “娘,我懂,这些我娘都跟我说过,只是别人家的婆婆都想方设法的把儿媳妇压箱底的钱都弄到自己手里,你怎么……” 怎么跟别人不一样,这话赵思彤没说出来,但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 温佩兰摇头,“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反正咱们家肯定不会动你这笔钱,除了你自己,谁动这钱谁不要脸。” “不要脸”的楚修远这会儿坐在板车上,越过大舅哥的身子往回望。 看他娘一脸严肃的模样,他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楚修远抿唇,心中不安的问赵老大:“大哥,我娘她们说啥呢?” 赵老大臭着脸:“我哪儿知道。” 他这会儿气不顺,楚家不给楚修远看病,这在他看来温佩兰就是疯了。 温佩兰不给楚修远治病,这看病的重担才落在他小妹身上。 小妹从小就不会说谎,回家找人的时候,娘问过她看病谁出钱,小妹支支吾吾地打了个岔。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楚家不仅不给儿子治病,小妹还得自掏腰包。 这种情况,他看见楚家人就来气。 楚修远看着大舅哥一脸不好惹的模样,到底没敢再问,只是脖子都快抻的八丈远了。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赵思彤红着眼眶回来了。 赵老大皱眉,“你婆婆训你了?” 咋,他妹妹自己掏钱给她儿子治病还错了? 赵思彤看大哥误会了,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婆婆让咱们把修远先弄回家去。” 赵老大:“……” 楚修远:“!” “毒妇,毒妇!虎毒还不食子呢,她就是见不得我好。”楚修远愤恨地锤着车板。 因为怨恨原本帅气的脸都扭曲了。 赵思彤原本决定动用压箱底钱除了为了以后着想,剩下的跟楚修远这张脸有绝对关系。 楚修远现在这个德行,还不忘辱骂亲娘,她气就不打一出来,看着那张帅脸也没这么好看了。 “思彤,你可不能听她的,她就是为了报复我。”楚修远怕赵思彤真的听信温佩兰的话,赶紧道:“咱们俩才是两口子,你不会真的忍心看我断腿吧。” 赵思彤深吸一口,闭了闭眼。 “大哥,咱们还是听我婆婆的吧。” 赵老大只听妹妹的,妹妹说把人弄回家,他二话没有掉头拉着板车往楚家走。 到底还是不放心妹妹以后跟个瘸子,他小声问身边的小妹,“你婆婆给他治?” 赵思彤看了眼在板车上无能狂怒的楚修远,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嫁到楚家之后就发现,楚家几个孩子打心底里看不起温佩兰。 至于原因,她嫁到这边儿时间还短,没有发现。 她觉得这样不对。 不过她是新媳妇儿,说的话在这个家里更是没有分量,只能任由发展了。 不过婆婆自从公公死了之后,倒是跟变了个人一样。 不再沉默怯懦了。 楚修远见赵老大真要把他送回去,嘴里的咒骂又变成了哀求,求赵思彤,求赵老大。 只是前边的兄妹两个没有一个搭理他的。 回到楚家的时候,赵老大还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妹夫真是个绣花枕头,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混蛋。 要不是妹妹嫁给他,这样的人他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怎么把人弄出去的,赵家兄妹又怎么把人弄回来。 楚修远的拒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看着熟悉的房间,他心都凉了。 温佩兰从柜子里翻出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白糖,给赵老大冲了一杯白糖水。 “思彤她哥,今天麻烦你了,赶紧过来喝口糖水。” 温佩兰给她大哥准备了白糖水这点儿赵思彤真是没想到,婆婆居然如此重视她的娘家人。 赵老大看了妹妹一眼,笑着接过斑驳的搪瓷缸子,“婶子客气了,咱们是亲家,帮把手是应该的。” 妹妹这婆婆也没有妹夫说的这么难相处啊,他以前没跟温佩兰接触过,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今天这事儿,人家不仅没有责怪他们赵家多管闲事,还郑重地冲了一杯白糖水给他。 温佩兰摇头,“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也不是没有其他兄弟,麻烦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菜篮子,“正好家里吃包子,你中午就在家吃了再回去吧。” 赵老大这个时间过来帮忙,肯定手头的活儿都没干完,今天的工分肯定要减半,温佩兰不能让别人因为自家的烂事儿吃亏。 赵老大都惊着了,摆着手站起身,“婶子,真不用了,咱们都是好亲戚,没这么多讲究。” 说完他直接把搪瓷缸子里的白糖水一口气闷了。 “婶子,地里还有活儿没干完,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把搪瓷缸子放下,赵老大就准备走了。 温佩兰见他一脸拘谨,也没有多留,跟着赵思彤一起把人送到大门口,“思彤大哥,有空再来啊。” “婶子回去吧,甭送了。” 赵老大逃一般地跑了,生怕跑晚了被温佩兰留下来吃饭。 第32章 治得了腿治不了脑 温佩兰倒是没觉得有啥,这年头在别人家吃饭的人实在太少了。 自家粮食都不够吃,哪里有余粮给别人。 “去请张大夫吧。” 今天的包子她怕别人那稀烂的手艺给做坏了,温佩兰准备亲自做。 请大夫的事儿只能落在赵思彤身上。 赵思彤听了婆婆的话,二话不说就往卫生室去了。 温佩兰回到家里将菜篮子拎出来,把浮头的青菜谷捡出来仔细清洗之后,和面切肉青菜谷焯水一气呵成。 正在剁肉的时候,赵思彤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温佩兰擦了擦手从棚子里出来,看着走在最前边儿的楚秦喊了声,“大哥?” 楚秦点点头把手里攥了一路的钱递给温佩兰,“弟妹,不负所托,老大老二的婚事已经解决了。” 温佩兰挑眉,接过楚秦递过来的钱数了下,居然有三十块。 “大哥,这钱是不是不对?” 怎么还多了呢。 楚秦摇头,对身边的侄媳妇道:“修远家的先带张大夫去给修远看看吧。” 明白大大爷跟娘有话说,赵思彤笑着把张大夫引到她们的房间。 温佩兰:“咋回事啊大哥?” 楚秦看着满眼高兴的温佩兰,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村子里藏不住秘密,楚家昨天发生的事儿昨天晚上就传遍了十里八村。 温佩兰持刀伤人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老大老二的婆家是想娶媳妇儿,但是人家更惜命。 要是不退亲,温佩兰拿着刀来他们家发疯可怎么办。 就这样,楚秦到的时候,还没有说明来意,人家自己就提出来了,甚至都没等他开口,主动提出可以适当减少彩礼。 就这样,原本准备的二十块钱赔偿没用上,还省下了十块钱。 温佩兰没想到自己昨天发疯之后还有这种好处,她现在满心都是家里的存款又能多一点儿了。 看着她高兴的模样,楚秦脑袋都疼了。 “你就没想过以后几个丫头不好找婆家?” 有这么一个娘,孩子们可怎么办啊。 温佩兰把三十块钱仔仔细细地卷好装进兜里,随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找不到婆家就不结婚了。” 结婚有什么好的。 她抬了抬下巴,“你看看思彤,找个楚修远那样的多可怜。都要拿自己的压箱底钱给他看病了,什么样的男人才用老婆的私房钱啊。” 楚修远真是拉低了男人的平均水平。 所以结婚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楚秦一时间不知道该安慰谁,只能闭着嘴不说话。 送走了来报信的孩子大爷,温佩兰回到西屋,看着张大夫在楚修远腿上摸来摸去。 赵思彤紧张地站在一旁,虽然婆婆给她分析了楚修远的情况,但是她还是不放心。 万一真的瘸了怎么办。 等了好一会儿,张大夫检查完了,他看了眼不知道在狂喜什么的楚修远,还是决定跟赵思彤和温佩兰说他的病情吧。 “腿上的伤问题不大,一会儿你们找两个板子给他绑上,别乱动就成,两个礼拜就好。” 楚修远这腿活动的时候疼痛加剧,腿面有轻微肿胀,皮下淤血严重,所以看起来才可怕了点儿。 “只是腿上的病好说,他这脑子……” 也不知道这小子在高兴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 “你们要是有条件就带他去城里看看。” 他也只能言尽于此。 温佩兰:“……” 赵思彤一言难尽地看着楚修远,半天忍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 温佩兰倒是没想到这位村医如此敢说话,低头笑出声,“可能生他的时候,脑子丢了吧。” 张大夫一愣,随后笑了笑,“诊费一毛,药费三毛。” 他得回去拿药给楚修远敷上,然后用夹板固定。 温佩兰点头,想了想兜里没有毛票,又回自己的房间拿了四毛钱给张大夫。 送走张大夫之后,温佩兰也没管小夫妻两个,转身出去做饭。 等温佩兰离开房间,楚修远才按捺着激动跟赵思彤说话:“思彤,我这腿没事儿,我不会瘸了。” 娘到底还是心疼他的,嘴上说着不给他看病,最后还不是给他找了张大夫。 赵思彤靠在门口,看着他无语地摇了摇头。 “这次没瘸,争取下次也别瘸。” 按照这人这个讨厌的德行,保不准下次真的被人打断腿了。 楚修远:“……” 赵思彤说完话也不管他,转身去棚子那边儿给婆婆帮忙。 “娘,你歇会儿,我来就成。” 赵思彤撸起袖子在水盆里洗了把手,从温佩兰手里拿过菜刀熟练地剁肉。 温佩兰被儿媳妇儿挤到一边儿,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这具身体的力气可不小,就这样还被儿媳妇儿轻飘飘地夺走了手里的菜刀? 见温佩兰还愣在原地,赵思彤笑笑:“我娘家不咋吃肉,要是做得不好吃娘别嫌弃。” 温佩兰摇头,“没事儿,我在旁边儿教你。” 其实这没啥好教的,村里人有几个没吃过青菜谷包子的,只是大家调馅的手法不一样,做出来的味道也就不同。 “剁好的肉馅一会儿放进锅里煸炒,把油都靠出来。” 包子没有油水可不好吃,她看过家里的油罐,没有多少油让她放进包子馅里了。 煸炒肉馅肯定能出不少油水,正好弥补了油水不足的缺点。 婆婆吩咐了,赵思彤没有二话,把锅烧得冒烟之后将肉放下去,煸炒的时候她小声道。 “娘,你不是不准备给修远看病了?” 最后怎么又同意了,是因为她么? 赵思彤低着头看着锅里的肉,不敢看婆婆的眼睛。 温佩兰没想到她这么问,愣了下才道:“你嫁过来已经很委屈了,没道理再让他拖累你。” “那娘不怪我要分家?” 赵思彤没想到温佩兰是这么想的,最后还是把从昨天困扰她的问题问了出来。 温佩兰:“这话说的,怪你干什么,先不说那馊主意是老三出的,就算是你提的又怎么样,谁不想自己当家做主。” 她也不想把这些人绑在一起,一个是原身欠她的,二是看着这帮孩子的好感度,她在考虑一个大胆的假设。 是不是这些进度条刷满,她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赵思彤听了温佩兰的话,嘴角轻轻的扬起,被楚修远弄得心灰意冷的心又重新焕发生机。 包子刚做好,老大楚招弟满身土,一脸慌张地跑了回来。 第33章 不值钱的儿子 温佩兰看她好像从泥坑里爬出来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楚招弟看见她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上的什么工?” 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原本她想说两句的,但是看见楚招弟脑袋顶上的好感度就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娘,老五和老八在地里跟人打起来啦。” 楚招弟看亲娘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急得直跳脚。 温佩兰和赵思彤正在捡包子,听着这话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夹起一个包子放进盆里。 “哦,打死了吗?” “啊?”楚招弟瞪着眼睛看着她,“没死,但是韩家人多,老五跟老八肯定打不过……” 到底是亲弟弟,她还不至于看着亲弟弟挨打无动于衷。 她这一身土就是刚才拉架被人推在地上摔的。 只是娘为什么这么淡定啊。 温佩兰点了点头,“没死就成,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做个灰灰菜鸡蛋汤。” 将手里装着包子的木盆塞给赵思彤,叮嘱道:“思彤,你把这五个包子送到你娘家去,这几天家里太忙,也没来得及招待亲家,让他们见谅。” 昨天人家还来烧纸着,只是楚家乱成一团,根本顾不上招待客人。 赵思彤被塞了满怀,看婆婆马上要松手,赶紧一把抱住,这么白胖胖的包子掉在地上多可惜啊。 “娘,这么好的包子咱自家吃吧,我娘家不会挑理的。” 温佩兰瞪她,“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话,咱家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亏待了亲家。” 赵思彤抱着包子,看了眼温佩兰,又看了眼一脸蒙圈的大姑子,抿了抿唇扭头离开。 楚招弟看着远去的包子,心疼得直抽抽。 这么好的东西便宜了大嫂的娘家,要不是老五和老八在地里等着,她说什么也得拦下。 “娘,你快去看看吧,万一真出了人命怎么办啊……” 韩家是小河生产队的大姓,这要是打急眼了,老五和老八哪里能应付。 “既然知道人家人多势众还要去招惹,不是脑子不好就是欠打,我去有什么用,是能帮着打架还是拉架啊。” 她这小身板,恐怕到不了跟前儿就成了挂落。 楚招弟直接傻眼,“娘,你最起码能跟楚家大爷大娘说一声,让他们劝劝啊。” 温佩兰无动于衷,“让你做个灰灰菜鸡蛋汤还不赶紧的。” 楚招弟看着灶台边儿木盆里冒尖儿的包子,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娘,真要是把他们两个打坏了,上不了工不说,还得给他们看病。” 温佩兰择菜的手一顿,斜了楚招弟一眼。 这孩子平时看着不言声不言语的,倒是看出来楚家兄弟在她眼里不值钱了。 放下手里的菜,温佩兰拍拍手,“走吧,带我去看看。” 她也确实好奇,人到底能不自量力成什么德行。 楚家就在村边,离着田地特别近,走了五分钟就来到了闹事的田埂上。 这会儿田里围了一群人,乌泱泱的不知道以为发粮食呢,都这么积极。 见她到了,好事儿的人开始喊,“楚老三媳妇儿来了,快给她腾个地方。” 一嗓子嚎的人群齐刷刷地让出一条路来。 给温佩兰看得在心里直呼佩服,这嗓子不去唱男高音都糟蹋了。 能让开的人都让开了,最中心挤成一个疙瘩的就是闹事儿的。 温佩兰上前看了两眼,韩家人还是挺讲究的,围在一边儿没动手。 当然,也是因为楚思远和楚志远被人按在地上打有关系。 韩成虎沙包大的拳头眼瞅着就要打在楚思远的腮帮子上,温佩兰在一旁幽幽道。 “这一拳下去,最少掉两颗牙,我到时候也不多要,一颗一百就成。” 这还是楚修远给她的灵感呢,孙家人打了他,她能要点儿赔偿金。 该说不说,只要抛弃道德,钱就来了呀。 韩成虎的手停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时间僵持住了。 楚思远趁他愣神,赶紧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缩到温佩兰身后。 温佩兰深吸一口气,这种窝囊儿子她居然有两个。 为啥说两个,实在是另一边儿的楚志远还是处在上风的。 打成一团的是韩成龙和楚志远,这时候楚志远在外边儿混过的优势就出来了,竟然按着大他八岁的韩成龙打。 眼瞅着楚志远一圈就要打在韩成龙的眼睛上,温佩兰赶紧道:“打吧,劳改农场在前方等着你。” 这年头除了西北有几座监狱,其他地方犯了错都是往劳改农场一扔。 楚志远的手一偏,嘭一声锤在地上。 他神色难看地看向温佩兰:“娘!”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这么大声音干什么,我又不聋。” 家里大人来了,这场架实在打不下去了,韩家老大站出来,“婶子,你们家两个兄弟气性也忒大了,一言不合就动手,以后谁还敢跟他们打交道啊。” 这话说得,围在周边儿看热闹的人忍不住点头,韩家老大说得对,这街坊四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楚家两个小子一句话不爱听就动手,确实没法儿打交道。 楚志远兄弟两个在一旁拍土,乌烟瘴气呛得温佩兰往旁边儿挪了挪,听着有人说话,歪头看了眼。 “你如此指责他们兄弟,迫不及待想要把黑锅扣他们脑袋上,是心虚吗?” 恶意是一面镜子,照出来的往往是举着镜子的人。 “楚家婶子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可心虚的,大家伙都看见了,是你们家楚思远先动手的,你可不能因为他们是你儿子,就颠倒黑白啊。” 温佩兰看了眼两个熊包儿子,冷哼一声,“那为什么他们不打别人就打你呢,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刺激了他们?” “别人家的孩子我不清楚,但是我自己的孩子还是了解的,楚思远熊包一个,能逼得他动手,只能说明你们太过分了。”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一点儿,不是只有你会说话,他们两个也不是哑巴。” 韩家老大眼神闪烁,梗着脖子道:“那也是他们开不起玩笑。” “什么玩笑我也听听?”温佩兰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一脸桀骜不驯的楚志远。 楚志远拍了拍袖子上的土,“我怕脏了嘴。” 这明显是不配合了,温佩兰斜了他一眼,“打人的时候怎么不怕脏了手。” 不等楚志远说话,她看向楚思远,“他不说你说。” 楚思远吭哧瘪肚,欲言又止。 温佩兰笑:“看来这话果然很难听了,一个两个的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 楚思远不想让别人听见,只能凑近亲娘,小声道:“他们说娘给姐姐妹妹退亲是留着给我们做媳妇儿的……” 第34章 去你家门口吊死 温佩兰眉头一皱,眼神冰冷地看向韩家兄弟。 “原来你的玩笑是践踏别人来的。” “好了,你是个小辈,我跟你说不着把你们家大人喊来。”温佩兰说完,竟是看都不看韩老大,走到小溪流边儿低头看水。 围着看热闹的社员不明白啥意思,只觉得温佩兰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她一个长辈,没道理跟韩家老大掰扯。 不等韩家老大说话,就有人接茬,“楚老三媳妇儿,你别着急,我去给你喊人。” 他们实在是太好奇韩成虎兄弟说什么话了,怎么就把楚思远这个老好人给激怒了。 “老大,你们到底说啥了,我们也听听,给你们评评理。” “老五,他一准儿说话忒难听了吧,要不也你不能动手。” 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孩子,瞧瞧都给逼成什么样了。 有站在楚家一边儿的就有站在韩家一边儿的。 “不管成虎他们说啥了,也不至于动手打人吧。” “是啊,都是一个生产队的,我记得韩家跟楚家还有亲戚吧,亲戚都这么动手,换成别人不得被打死啊。” 温佩兰站在溪边,低着头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韩成虎兄弟的爹就来了。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大队长王振邦,大队书记楚秦。 楚秦老远就看见温佩兰还有自家两个侄子,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真就不能让他安生一天? 老三活着的时候也没见这一家子有这么多事儿啊。 韩林看着两个儿子各有各的狼狈,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是想到两家是亲戚,到底没有发火儿。 “弟妹把我喊来是有啥要跟我说的?” 韩林语气不好,他来的路上就听人说了,是楚家两个小子先动的手。 真是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跟狗似的翻脸不认人,连自家亲戚也动手。 温佩兰抱着胳膊转身看他,冷淡道:“你家当初那么不好过,娶不起媳妇儿的时候,你爹娘是不是也想过让你跟亲妹子凑合凑合过啊?”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看热闹的人都炸了窝,不敢置信地看着温佩兰。 “放你娘的狗臭屁!” 韩林暴怒,攥着拳头一下撺到温佩兰身前,瞪着牛眼。 楚志远眼神一暗,一个闪身挡在温佩兰面前。 韩林要气疯了,对着楚志远骂道:“滚开。” “离我娘远点儿!”楚志远寸步不让,要是韩林敢动手,下一秒他的拳头就能打在他的脸上。 温佩兰拽了拽他的衣裳,往旁边儿站了站。 “你先一边儿去。” “娘!” 温佩兰冷声:“去一边儿。” 楚志远看着温佩兰咬牙切齿,想要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攥着拳头站在原地没动。 温佩兰只能往旁边儿站站,歪头看向韩林,“你要是想打,来朝这儿打。”她指着脑袋跟韩林说:“今天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丝,你看我敢不敢把你送劳改农场去。” 看着韩林鼻子都要冒火了却没再动,温佩兰放心的往前一步。 “看来你也知道这样的话难听啊,既然难听为什么要跟我儿子说,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而已,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韩林也不是个傻的,听了温佩兰半天的话也算琢磨过来了,转过头瞪着三个儿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知道的是几个小年轻口无遮拦,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长辈在家嚼舌根子呢,你说是吧堂兄。” 楚家小姑嫁给了韩家小叔,两家从这儿连的亲戚。 说是亲戚,其实已经拐了八百六十道弯儿了。 韩林红着脸,这话确实他媳妇儿在家念叨过,但是他当时就骂了她,谁知道这帮臭小子会出来嚼老婆舌。 “弟妹,这事儿是几个小子的错,我这就让他们来给你道歉。” 温佩兰摆了摆手,“他们应该道歉,却不是对着我,今天这谣言一旦宣扬出去,我们家这些孩子应该怎么相处你有没有想过,搅合得我们楚家家无宁日,你们又该怎么负责。” 跟在楚招弟身边的楚来弟一听娘说这话,眼珠子一转下一秒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哭。 “我真的没脸活了,被人这么造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啊,堂伯你也不用让韩成虎他们道歉了,我们姐妹一会儿就去你们家门口吊死去,反正也没脸活着了。” 楚来弟见大姐还愣着,一手捂着脸,一手拽她。 楚招弟没防备被二妹一把拽了个跟头,看着她对自己眨眼睛,瞬间明白了。 这下也不管有没有眼泪,捂着脸就在那儿呜呜呜。 韩林一听这话,还有姐妹俩这架势,吓得气儿都不敢喘了,手忙脚乱地围着楚来弟姐妹转。 “我们家你两个兄弟就是嘴臭,顺着嘴胡拉拉,放屁还有个臭味呢,他俩说话都赶不上放屁。你们别跟他们一样的啊。” 楚来弟歪过身子不停,只一个劲儿地哭哭哭。 韩林哪里哄过小姑娘,这说了半天不管用,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的着实难受。 转身看着躲在一边儿不敢说话的兄弟三个,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从溪边儿捡了根树杈子,舞得虎虎生风。 韩成虎兄弟三个被亲爹抽得满世界乱窜。 楚秦眼前一黑,朝着韩林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韩林听见堂兄的话,尴尬地把树杈子扔到一边儿,手足无措。 楚秦对着围观的社员大吼,“看什么看,手里的活儿干完了是吧。” “记分员呢!” 原本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人,一听老书记喊记分员,呼啦一下子散了。 楚秦看着哭成一团却一滴眼泪都没掉的两个侄女,只觉得心累。 他三弟才走了两天,怎么孩子就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你们姐俩也起来,有什么事儿好好说,这么大闺女了坐在地上闹腾算什么事儿。” 说完他埋怨地看了温佩兰一眼,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得老快了。 温佩兰翻白眼,“大哥,你看我也没用,这几个小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逮着我们家造谣呢。” 她凑过去小声说了几个臭小子说的话。 听完,楚秦的血压立马升高,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又捡起地上的铁锨递给韩林。 “打死算了,打死了我去农场给你送饭!” 第35章 她要吃肉 看着老书记递过来的棍子,韩林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两声,神色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 “堂兄,这几个孩子确实太过分了,但是我罪不至死吧。” 怎么好好的就要把他送劳改农场去了,要去也是这几个兔崽子去。 楚秦冷笑两声,“我看你们父子还是一起去吧。” “别介啊堂兄,不是,老书记。”韩林赶紧站在温佩兰面前,语气委屈,“弟妹,你就替我说说好话,今天咱家侄子和侄女都受委屈了。” 他转身看了眼自家几个不省心的兔崽子,又看了眼满身满脸都是泥土的楚招弟楚来弟,咬咬牙。 “我这就回去让你嫂子捡十个鸡蛋,不,二十个鸡蛋送你家去。” 说完之后韩林又觉得轻了,赶紧补充,“你外甥女婿昨天送了二两红糖,也给侄女拿去补补身子。” 他嘴上跟温佩兰说话,眼神却瞄着楚秦,“弟妹啊,你看这样成吗?” 温佩兰看了眼楚秦,见他点头转头又问楚招弟他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楚思远现在哪儿敢说话,他娘刚才都要用眼神捅死他了。 楚志远把脸歪到一边儿,不说话。 楚招弟倒是想应下,但是在她出声之前就被二妹拦下了。 楚来弟抹了抹眼角,低声道:“我们都听娘的。”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她娘以前甭管怎么样,但是现在是绝对不能吃亏的。 这事儿还是得交给她娘处理。 温佩兰听她这么说,唇角勾起一抹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坏人千方百计,不如蠢人灵机一动,笨不是缺点,听话就能弥补一切。 “要是让我们收下赔礼也可以,但是他们,”温佩兰伸出手指,指着韩林身后的三个大小伙子笑着道,“他们三个轮着每天早晨在上工地的时候大喇叭公开道歉,连续一个礼拜。” 韩林还以温佩兰咬住不放呢,结果就是这么个事儿,他松了口气,连问都没问韩成虎三人,直接答应下来。 “弟妹你放心,我肯定压着他们三个道歉。” 温佩兰这要求其实不高,丢人是丢人了点儿,但是人家也明确指出了时间。 一个礼拜,不多也不少,正好在他的心里预期范围之内。 至于孩子会不会觉得丢脸,呵,当初碎嘴子嚼老婆舌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啊。 对方直接答应下来,温佩兰自然不会抓着不放。 “大哥,又麻烦你了,我现在把小崽子抓回家教训。”温佩兰说完朝楚秦点了点头,转身捏住楚思远的耳朵,拎着人往回走。 楚招弟几个连忙跟上。 楚思远猛地被亲娘拧住耳朵,嗷一嗓子喊得震天响。 温佩兰被震得耳朵短暂失聪,气得伸出另一只手给了他一拳头。 留下其他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老远了还能听见温佩兰骂骂咧咧的声音。 王振邦看了眼八风不动的老书记,小声道:“老书记,这样能成吗?” 楚秦目不斜视,“能有啥不行的,老娘管教儿子天经地义。” 天知道刚才来的路上他听人说楚思远被按在地上打的时候心里有多生气,多憋屈。 让他娘收拾一顿也好,不是他说,老三家的孩子就是欠收拾。 既然老书记说没事儿,王振邦也就不操心了。 “今天闹事儿的几个,工分全都减半!” 这是楚秦和王振邦走的时候下的结论,韩林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忍了转头又拎起棍子教训自家几个不争气的东西。 进了大门,温佩兰一把甩开楚思远的耳朵,转身在院子里找趁手的工具。 结果转了两圈棍子都没找到,只在大门后边找了一把铁锨。 温佩兰抄起铁锨就朝楚思远拍去。 楚思远还没来得及抱怨,就看他娘跟疯了一样准备要他的命,连忙七手八脚地爬到墙上。 他骑着墙朝下边儿扶着铁锨的温佩兰问:“娘,你疯了吧,骂人的是别人你回家打我干什么啊。” 楚思远越想越委屈,他在外边儿为了家里的名声挨打,回到家里还得被亲娘打。 他的命也太苦了。 温佩兰咬牙,“你个窝囊玩意儿,被人按在地上打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疯了,打架都打不赢,你还能干什么。” 她伸出手指着骑在墙上的楚思远骂道:“我告诉你,以后再打架,打赢了我赔礼道歉可以,打输了让我收拾烂摊子,回来我接着打。” 说完,她转头扫视院子里的几个木头桩子,“别以为我只说他一个,你们有一个算一个。” 楚招弟姐妹几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楚志远倒是挺起胸脯,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 他打架从来就没输过。 楚思远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么个情况,温佩兰这么一说他更不敢下去了。 他不下来,温佩兰也没准备上去,“你有本事就在上边儿坐一辈子。” 放下铁锨的时候,她正好看见楚志远嘴角得意的笑。 “怎么,打架还挺骄傲是吧,真以为我夸你呢啊,除了逞匹夫之勇,还能干什么。” 楚志远:“……” 嘴角的笑容立马消失,脸色铁青的看着亲娘。 “娘,这是路过的狗都要被你骂一句是吧?” 温佩兰掀了掀眼皮,冷漠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非得把自己跟狗比,她也是没见过这号人物。 温佩兰不再搭理这几个不争气的,打了半桶水洗了洗手,“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这话一出,楚招弟几个刷一下散开,端碗的端碗,拿汤的拿汤。 她们一回家,空气里都弥漫着肉的味道。 中午一顿饭,家里几个白眼狼的好感度又有不同程度的提升,温佩兰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能说这些孩子都是很现实的孩子了,有奶就是娘。 —— 几个姑娘退婚之后,温佩兰暂时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再加上家里家外儿媳妇儿在操持,她一时间居然闲了下来。 今天早晨,儿媳妇儿一早就塞了圆镜子给她。 “娘,这是我结婚时候的镜子,你先拿着用吧。” 赵思彤把镜子塞给温佩兰,转身就跑。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看见婆婆对着水照了,想必婆婆是缺了一把镜子。 温佩兰倒是没有拒绝,拿着镜子倒是好好端详了一番。 这张脸的底子可一点儿都不差,五官锐利,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 她也明白为什么楚汉把她藏在家里,哪儿都不让去还言语贬低原身的原因了。 现在可能因为营养不良加上风吹日晒,脸颊瘦得不仅没肉还凹进去了。 皮肤更是糟糕,就算经过她这几天的保养,摸上去依旧辣手。 整个人更是瘦得可怕,原来的衣裳穿上这之后整个人都在里边儿晃荡。 不知道的以为从哪个难民营跑出来的。 温佩兰看完之后,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多多的吃肉,赶紧补回来。 只要肉补上来,精神头上来,她绝对又是一个古典美人。 这么一想,温佩兰赶紧把镜子一收,出了家门直奔地头。 家里几个上工的现在可是她的钱袋子,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第36章 改善生活势在必行 这会儿大家伙儿刚分配了任务,还没开动,同一个区域的社员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老远地看见温佩兰磕磕绊绊地往这儿走,都抻着脖子看她。 这可真是稀罕事儿。 要知道楚老三活着的时候,温佩兰除了抢收的时候送点儿饭过来,其他时候还真没来过地里。 也不知道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现在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楚家有四个退亲的姑娘还有一个持刀砍人的亲娘。 虽然都知道温佩兰是为了几个姑娘好才退了亲,但是准备娶媳妇儿的人家可不管这个,总之考虑结婚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要楚老三家的姑娘。 大家都在看着温佩兰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温佩兰才不管别人怎么样,要是为了别人的眼光就要死要活的,她之前一辈子未婚就已经死了八百遍了。 她别的没有,强大的心脏可是活蹦乱跳的。 温佩兰现在最重要的事儿就是让自己的生活水平提高,日子好过点儿。 原身的身体很虚弱,全靠她这几天的精心喂养撑着了,要是一直得不到更好的营养品,谁知道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可不想最后死得这么不体面。 来了这些天,她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儿。 就算小何生产大队的工分值钱,一个工能换五毛钱,但是她算了下,一个壮劳力一天满工分十分,十分才是一个工,也就是一天累死累活才五毛钱。 算个极端的,这个壮劳力这一年里每天都能拿十个工分,一年也就才一百八十二块五毛钱。 等不到分配粮食的时候,粮食是按照人七劳三分配。 很多家庭,到了年底不仅分不到钱,为了接下来每个人不饿死,剩余的钱换粮食,没有钱的还得倒欠生产队的钱。 楚家还好的原因是家里的闺女多吃得还少,这才勉强每年到了年底还能有余钱攒下。 可是现在家里唯一一个拿满工分的人已经没了,他们家以后的日子估计就是倒欠生产队钱的那种了。 她的心理和身体都受不住这个苦。 来的路上温佩兰算了一路,怎么想都觉得自家几个窝囊废勉强能自己糊口,其他的也是做不到了。 但是让她下地干活儿,温佩兰不说肯不肯吧,她这个身体也不能答应啊。 干得多,拿得少这样的活儿肯定不能提高生活质量,温佩兰觉得她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得做出什么改变,让这个家里的收入提高了。 她最先想到的是盯紧家里的几个窝囊废,不能让他们偷懒,其次她得去趟县城。 她也知道,这年头工人吃香,但是怎么成为工人,她却是不清楚的。 原身没去过县城脑海里没有相关的记忆很正常,温佩兰上辈子也是这个年代的生人,可她身边没有这种情况啊,再加上她小时候只顾着吃喝玩乐,哪里能关注到这个。 所以她得找见过世面的人了解情况。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楚秦。 到了地头,找到分给几个孩子的任务地,温佩兰看他们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都好好干,多赚几个工分,咱们家也能吃得好点儿。” 这话楚招弟姐弟几个都没有反对,这几天娘好像不准备过日子了,家里五只鸡杀了两只,一罐子猪油用了个干净。 面是吃空了,他们都替娘发愁,夏粮收下来之前他们吃什么啊。 不会喝西北风吧。 半年都没努力过的姐弟几个,这几天极其卖力,恨不得一天都拿满工。 可惜,心是好的力气实在跟不上。 “娘,这地头乌烟瘴气的,你赶紧回家去吧。”老二楚来弟笑眯眯地看着温佩兰,脸上全是明显的谄媚。 她算是这个家里脑子转得最快的人了。 温佩兰看了她脑袋顶那个负十五一眼,摇了摇头,“我找你们大大爷有点事儿,说完还要去一趟城里,中午吃什么你们跟你大嫂商量。” 说完,温佩兰从兜里掏出三毛钱递给楚招弟。 “老大,中午去买四个鸡蛋,中午吃两个,剩下的两个晚上吃。” 家里的鸡也太不给力了,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杀鸡惊着了,竟然连着两天都没下蛋了。 楚招弟愣了下,接过钱小声道:“娘,鸡蛋五分钱一个,两毛钱就够了。” 温佩兰摆摆手,“剩下的给你们姐妹买头绳吧,不够下次再买。”说完转身离开去六队找楚秦了。 楚招弟眼睛一亮,招呼几个姐妹到身边,石头剪刀布看今天哪几个买头绳。 楚秦在六队看夏粮的情况,根据这几天的天气预报,看哪天合适割麦子。 看见温佩兰过来,他皱了皱眉心下一沉。 楚秦:“又出事儿了?” 温佩兰摇头,“大哥,我想请教点儿事儿。” 知道不是让他收拾烂摊子,楚秦松了口气,“你去旁边儿找个阴凉等我,我看了这两亩地就过去。” 温佩兰点头转身找了个地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麦田。 这时候的麦子正式扬穗的时候,楚秦观察得格外仔细,等过来找温佩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他一边儿擦手一边儿问:“这次又有什么事儿?” 温佩兰跟在他身边一起往前走,“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想问问城里的工人是不是待遇特别好啊?” 楚秦扬眉,低头看她:“你想给几个孩子找工作?” 不等温佩兰回答,他摇了摇头,“我劝你有这个功夫还是劝劝几个孩子好好上工吧。工作哪儿是这么好找的,五队的王家小子高中毕业两年了,也没有安排呢。” 在他看来,城里人安排工作都要挤破头了,哪里还轮得着他们这些泥腿子啊。 温佩兰摇头,“我要是有这个能力还用得着问大哥么,这不是老大老二年岁到了,该找婆家了,有人跟我说工人家里条件好,我就来找您打听打听。” 事以密成,没成事之前她肯定不可能说出自己的打算。 正好家里有待嫁的闺女,可以用这个做借口。 这话一出,楚秦更是觉得温佩兰做梦了。 第37章 奸馋滑懒占全了 楚秦看着一脸无所知的弟妹,叹了口气。 “咱们农村人想要嫁到城里去简直比找工作还难。”他恨不得百褶手指头跟温佩兰讲道理。 “能在城里活下去的,都有工作,人家厂里的福利啥条件,咱们村里啥条件,能吃饱就算过得不错了,人家为啥要找个拖累。” “再说了,就算闺女嫁过去了,她也拿不到城市户口,没有工作就没有粮油供应,相当于一大家子养一个闲人,要是换成你,你乐意?” 温佩兰确实没想到这么多,楚秦这么一说,她就明白这里边的可操作性有多难了。 “那确实,亲爹亲娘都不乐意养,更别说婆家人了。” 楚秦看她一脸了然的神色中没有退却的意思,只能掰开揉碎给她讲道理。 “招弟姐妹几个长得确实是咱们十里八村数得着的,可是这是在村里,城里的漂亮姑娘同样多的是,人家还上过初中高中,不是孩子有问题,他们绝对不会同意儿子娶一个农村姑娘的。” 温佩兰点点头,“行,大哥我知道了,我就是这么想想而已。” 这不过是个借口,等她把该要的拿到之后,楚家几个孩子是嫁给村里人还是嫁到城里去,她都不会过问。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提高生活品质,把身体养好。 去城里找工作看来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了,那她就得想想别的法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看了眼身边的楚秦。 哎呦,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诶,在小河生产队除了大队长王振邦就是她大伯哥楚秦的官儿最大了。 温佩兰扯了扯嘴角,凑过去保持一定的距离小声道:“大哥,你看我们家这个情况,孩子们确实不像个样子,在这么下去吃饭都困难, 你看能不能给孩子们安排个轻松的活儿啊?” 像是看仓库,记分员,还有喂猪这都是不错的活计,除了喂猪,其他两个只要认字就能做。 楚秦没想到她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冷哼一声,“你让几个孩子多锻炼锻炼吧,就他们那个德行,还是别出去祸害别人了。” 老三家里的几个孩子奸馋滑懒占全了,唯一一个踏实肯干的老四,还是个没上过学的。 看仓库和记分员是甭想了。 生产队喂猪的活计更是轮不着她,一个年纪轻轻正当年的小姑娘跟一帮老幼病残强活计? 说出去也不好听啊,楚秦坚决不允许自家出现这样的情况。 温佩兰敛去笑容,心里叹气。 楚秦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她就只能去城里碰碰运气了。 “也确实是孩子们不争气,我也不为难大哥了,这就回家去了。”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往家跑。 到了家里,在赵思彤好奇的眼神下,拿起了一个到大腿根的背筐来到了自留地。 看着自留地里水灵灵的蔬菜,温佩兰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变得轻松了。 原身可能出去赚过工分,但是她可不是没上过的。 这自留地的蔬菜都是她还有老四楚盼弟两个弄出来的,他们家种的韭菜都比隔壁的韭菜强壮。 黄瓜架上的黄瓜更是硕果累累。 温佩兰从背筐里拿出镰刀,手脚麻利地割了整整一畦韭菜。没有绳子,她只能小心地摆好放在一边儿,等框子被黄瓜青椒尖椒还有茄子填满之后,再把韭菜放在最上边。 城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先带这些菜去探探路。 小河生产队距离县城十里地,温佩兰怕自己的身体遭不住,去赵家借自行车。 赵思彤的娘楚秀英在家收拾鸡窝,见到背着一筐菜的温佩兰赶紧迎了上去。 “亲家母怎么来了?” 她擦着手脸上挂着尴尬的笑,之前闺女送回来五个大肉包子,她们家也没什么好回礼的,只让闺女端了一碗咸菜回去,她觉得给闺女丢人了。 这会儿看见温佩兰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温佩兰笑着摆手,“亲家母,我今天是来麻烦你的。”她指了指身上的背筐,“你瞧,我准备去城里给亲戚送点儿菜,一下摘多了,想借你们家自行车用用。” 小河生产队只有四辆自行车,一辆是楚秦家的,平时楚秦骑着用,她这会儿借去保不准被骂一顿。 一辆是王振邦的,王振邦经常骑着在各个地头跑,温佩兰不好去借。 知青点也有一辆,温佩兰跟人家不熟,哪儿能舔着个大脸去借的。 只有亲家赵家那一辆是她目前能借的。 赵家这辆自行车可是有来头的,赵思彤的爷爷死之前就想要辆自行车,赵思彤的亲爹又是个大孝子,倾家荡产东挪西借到底是在老爹咽气之前买了这辆自行车。 赵家老爹看了一眼,笑着走了。 这车留下赵家人倒是想过卖掉,可是附近的生产队能买得起这么贵自行车的人几乎没有,就这样车留了下来。 说起来要不是这辆自行车,赵思彤也不能要高彩礼嫁到楚家。 楚秀英一听这话,松了口气,“就在棚子里停着,你推去吧。” 她不会骑自行车,平时除了擦擦车,都不愿意动它。 同时她也松了口气,要是温佩兰要点儿别的她们家估计拿不出来,自行车只要用不坏就随便用吧。 当然,这也是因为温佩兰是亲家的原因,换个人肯定也不能答应借出去。 温佩兰也没客气,推了自行车,跟楚秀英打了个招呼就出发了。 有了自行车,到县城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温佩兰在路上就做好了打算,直奔农机修造厂家属院,她的目标是县里的农机站,去家属院只是为了打听消息。 七十年代的兴城还是土路,道路窄窄的,两侧都是平房。 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县城的生活水平比乡下好多了,最起码她一路走过来没看到楚家那样的土坯房。 房子很简单,却是以砖瓦房为主。 国营商店看着也破破旧旧的,县政府,公安局政府机构基本上都在这一条路的两侧。 她找人打听了,农机修造厂家属院在城西,就算对这个破旧的小县城再好奇,温佩兰也没有多做停留,直奔目标。 第38章 无中生亲戚 农机修造厂家属院倒是跟兴城的主干道不同,至少三层的筒子楼家属院倒是有三栋。 其他的多是小平房,整个家属院占地倒是不小,里边儿球场,剧院,商店基础设施很齐全。 温佩兰站在门口,看着进来进去的人,舔了舔唇走到门卫那里。 “大爷你好,我来找王建国,忘了他家在哪儿了,您能给我指个路吗?” 她一颗心提在喉咙里,原身哪里有什么县城的亲戚,王建国这名字都是她瞎编的。 毕竟这个年代叫建国,胜利,卫星的多,能碰上的概率也大。 门卫大爷手里的蒲扇一顿,掀开眼皮子看了温佩兰一眼,嗤了一声。 瞧瞧也不知道谁家的穷亲戚又来打秋风了。 “你找几车间的王建国啊?” 一个车间吼一嗓子能站出两三个建国,他咋知道这女人找谁。 温佩兰还真没有想到建国居然这么多,她想了下,道:“家里有两个孩子的。” 这年头家里起步都三个孩子,两个孩子的太稀少了,人选一下就确定了。 “原来是王技术员家的亲戚,他家在三号楼二楼二零七门,你顺着道往前走,最后一栋就是三号楼了。” 温佩兰把自行车支好,手伸进筐子里掏啊掏,掏出两根脆嫩脆嫩的黄瓜递给门卫大爷。 “大爷谢谢你给我指路,要不我还得在门口等到我表弟下班,这是我们自家种的黄瓜,您尝尝。” 门卫看着她手里的黄瓜脸蛋子一虎,“大妹子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可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你快拿走。”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温佩兰手里的黄瓜。 温佩兰这下哪儿还能不明白啊,一把塞进他手里,笑着道:“我老娘让我给表弟送菜来,要不是你给我指路,等我表弟下班这菜都蔫儿了,您就收下吧。” 门卫轻飘地推了两下顺势收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说:“这有啥的,咱们就是干这个的,你赶紧进去吧,他们家现在应该有人。” 王技术员的老丈母娘一个小时之前买菜回去了,没见她出门,应该还在家。 温佩兰谢过门卫,推着自行车朝三号楼走去。 看着门上的二零七,温佩兰深吸一口气酝酿情绪,确定没问题了伸手敲了敲门,不到一分钟眼前的门就被拽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皱眉问:“你找谁?” “大姐,这是王建国家吗?”温佩兰一脸蒙圈看着眼前的老太太,连脚上打补丁的布鞋都能显出她的局促。 “是王建国家没错,但是你是谁啊?”许老太太没见过自家女婿这门亲戚啊。 温佩兰:“大姐,我是大河生产队孙家的,是王建国的表姐,我娘让我给表兄送点儿家里种的菜。” 许老太太眨眨眼,低头看了眼温佩兰腿边的背筐,一把抓住温佩兰的手,“原来是建国的表姐啊,我说怎么看着这么面善,快别站着了,赶紧进屋。” 说完,不等温佩兰答应,拎起她身边的背筐,抓着她直奔屋里。 这力气一点儿也不像个老太太。 “大姐,你这是干啥,我咋以前也没见过你啊。” 温佩兰这时候就好像个纯纯正正的乡下人,看着窗明几净的屋子,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许老太太摇了摇头,“大妹子,你可别装了,糊弄得了别人你可糊弄不了我。” 她朝窗外指了指,“在农造厂家属院,就没有我不认识的王建国,但凡叫王建国的家里的亲戚咱也都见过,你可是个生脸儿。” 温佩兰:“……” 呦,这老太太以前做情报工作的吧,要不怎么把这家属院里的人摸得这么清楚。 “大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是我第一次来城里……” 没等温佩兰说完,许大娘就摆了摆手,“行,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就这么认为吧。” “我看你这框里的韭菜不错,你看能不能卖给我。” 闺女爱吃韭菜馅饺子,她今天去菜站买韭菜,一看就是昨天剩下的,蔫哒的让人十分没有食欲。 温佩兰框里的就不一样了。 框里的韭菜一看就是才割下来没多久,露水还挂在叶尖上,叶片肥厚,韭菜味十分浓郁鲜美,看着就让人流唾沫。 许大娘都能想到这要是包饺子得多好吃。 温佩兰犹豫了下,“这是我给表兄送的……” 许大娘这下不由对温佩兰刮目相看,都这样了还要继续演下去? 成吧,那她就陪着吧。 “你们乡下肯定不缺这一口,但是咱们城里缺啊,你买给我下次再给王建国同志带不就成了,我也不白要你的,菜站五分钱一斤,你这我给你八分钱。” 说完,许大娘一脸笃定地看着温佩兰,这个价格已经很不错了,这韭菜今天她要定了。 温佩兰皱眉,这跟她心里预期的价格还差了一点儿,不过这人一下全都要了,也不是不行。 “那我今天还得回去一趟……” 听话听音,温佩兰这话一出,许大娘就知道稳了。 “你怕是不知道咱们农造厂工人的习惯,除非家里有吃奶的孩子等着,要不他们中午是不回家的,你这韭菜卖给我,再回家一趟也来得及。” “行吧,那我就再回家一趟。” 温佩兰把框里的韭菜小心地取出来放进许大娘递过来的盆子里。 看着冒尖儿的韭菜,温佩兰皱了皱眉,“大姐,这么多你家吃得完么?” 她这次是来打听消息的,其次才是卖掉这些蔬菜,她就算再想挣钱,也不能昧着良心把这么多韭菜全都卖给一家人。 许大娘一听这话,心里舒服了,这大妹子倒不是个心黑的。 “你放心吧,这点儿韭菜算什么啊。”她端着韭菜进了厨房,随后捏着八毛钱递给温佩兰:“我刚才称了下十斤多点儿,你给我算十斤好了。” 他们家撑死吃个两斤,其他的她一毛钱一斤还给别人,韭菜钱就回来了,相当于今天白得了两斤韭菜吃。 温佩兰这韭菜卖相好,不愁卖。 温佩兰哪儿知道许大娘怎么想的,接过她手里的八毛钱,笑着道,“原本我娘让我打听打听去哪儿学农机维修和开拖拉机,结果还没问到就得回家去了。” 许大娘眼神一闪,随后低头看了眼温佩兰带来的框子,咬牙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消息可以告诉你。” 这家人也不知道怎么种的菜,怎么每一种都这么新鲜。 第39章 要命了青天白日碰瓷啦 虽然刚认识不到二十分钟,但是对方一句屁股,温佩兰就知道对方要拉什么屎。 这是看上她带来的蔬菜了。 按照许大娘的说法,菜站的菜便宜,她应该更倾向于菜站才是,但是她却从自己这儿买韭菜。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菜站供应的蔬菜不新鲜,至少今天不新鲜。 对方有所求,温佩兰心里就踏实了。 许大娘听她说几句话就能确定她是来干嘛的,可见她的消息网之大,兴许温佩兰就能从她这儿得到关机消息呢。 就算消息不是她想要的也没啥,毕竟手里的菜能卖出去也挺不错。 看着许大娘的眼神,温佩兰适当地递出梯子。 “大姐,这消息能跟我说说不?”她凑过去点了点自己的嘴巴,“我这嘴跟河蚌似的,严实着呢,保准大姐这消息进了我的耳朵,你不会再从第三人嘴里听到。” 许大娘被温佩兰这小模样给逗笑了,“哎呦,也不是多重要的消息,不过我们家建国的位置不一般,能知道点儿消息。” 当然,厂里领导家里肯定也知道了。 只是她们家属院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院子里的孩子有接父母班的,有家里帮着找关系进他们厂或者别的厂当工人的。 愿意去乡下的太少了。 眼前这大妹子看着岁数不大,她一个女同志就算知道这个消息也做不了什么。 拖拉机手可不是谁都能干的,不仅要认字会开还得会修。 生产队的人家都忙着赚工分呢,谁家能腾出一个壮劳力去学一年半载的。 如此一想,许大娘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这算不上重要的消息还能换点儿便宜菜吃,简直不要太划算。 “大姐你太谦虚了,我听门卫大爷说了,建国同志是技术员呢,我虽然不懂,但是我们大队书记讲过,技术员都是厂里的宝贝疙瘩,建国同志能知道的消息,肯定不是一般的消息。” 许大娘被温佩兰这一番话捧得心里好像淌过蜜一样,舒服得很。 她闺女学习不成,找对象倒是个好样的,女婿能干又孝顺,她平时跟老姐妹儿在楼下侃大山底气都比别人足。 不过她到底还是要脸,摆了摆手矜持道:“都是厂里的领导赏识。” 温佩兰笑:“打铁还需自身硬,领导肯赏识还是因为建国同志的技术过硬啊,大姐好福气。” 许大娘抿唇忍着笑,看向温佩兰的眼神跟看自己亲妹子一样。 啧啧,她妹子怎么就没有这么会说话呢。 “咱们说正事儿,”她飘飘悠悠地说:“你这背着一筐菜也太辛苦了,不如把菜给我。” “我这消息对我们来说不重要,但是对你们可太重要了,当然我也不白要,菜站什么价我给你什么价。” 这水灵灵的黄瓜和尖椒蘸大酱吃正正好,菜站里的每次买的时候都蔫儿了,吃着心里都膈应。 这话确实说到温佩兰心里去了,一丝一毫的消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很珍贵。 许大娘没有狮子大开口白要她的菜,还答应按照菜站的价格买她的菜已经很厚道了。 “那敢情好,也省得我背回去再背回来了,要不说你们城里人脑子好使聪明呢大姐。” 温佩兰好话跟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扔,许大娘称好这些菜的分量,给了温佩兰三块五毛钱。 给完钱许大娘小声跟温佩兰道:“咱们兴县是农业大县,新来的书记这个月给县里又跟省里申请了十台拖拉机。” 这十台拖拉机是临时弄来的,准备分给下边儿公社农机站,让生产大队可以租借。 这生产队和生产队不一样,有的生产队能自己买得起,有的生产队勒紧裤腰带也买不起,但是不能耽误了农事,所以之前农机站就有五辆是外借的。 有了拖拉机是好事儿,可拖拉机手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这就导致了有车没人开的局面。 “你也知道,拖拉机多宝贝,数量又少会开的人还不如拖拉机多呢,咱们新来的书记一看,这不成啊,必须培训新的拖拉机手。” 这次是由政府牵头的培训,学会了最次能在农机站弄个临时工干干。 温佩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朝外边儿看了眼,“日头挺高了,我得赶紧回生产队了大姐。” 新鲜蔬菜都被她收入囊中,许大娘看温佩兰对这个消息也很重视,心里松了口气。 这大妹子不错,这消息不管有没有用,人家至少面儿没有表现的不屑。 “赶紧的回去吧,要不赶不及再来一趟了。” 许大娘拉着温佩兰的手把人送出门,在窗边儿看着人走了才回到厨房收拾刚买的菜。 哎呦,这菜估计一会儿拿到楼下去就要被抢光了,她得多给自家留出来点儿。 温佩兰自然不会再回来一趟,难得来一趟县城,她去主街上找了国营理发店,把留了几十年的长头发剪成了齐肩短发。 剪完头发又去国营商店买了两块麻布,二两红糖。 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她肯定得有自己的工作,体面衣裳得有一身,透气吸汗柔软的棉布肯定是最优选,只是她手里的钱有限,布票也少得可怜,最后还是买了更便宜的麻布。 她也是赶得巧了,瑕疵布可是难得出现在国营商店的柜台上,要不是麻布不好打理,这布早在库房里就被瓜分了。 哪里轮得着她买。 温佩兰这布料买得十分划算,棉布五毛钱一尺,一尺布还要一尺布票。 原本八毛钱一尺的麻布,因为有瑕疵现在卖四毛五一尺,还不要布票。 温佩兰想都没想直接把这一块藏蓝一块白色的麻布包圆了。 跟人打听了县里裁缝铺之后,温佩兰拿着布料高高兴兴地骑车过去。 裁缝铺的老裁缝打眼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给她量了尺寸之后,问过她的想法,两套衣裳要了一块钱的加工费两毛钱的辅料钱外加二尺布票。 “师傅,那我什么时候能取衣裳?” 别看温佩兰脸上云淡风轻,但心里早就着急了,原身这衣裳用的是最差的布料,又闷又热,她现在急需轻薄的衣裳。 老裁缝推了推眼睛,冷漠地给了她三个字:“后天取。” 眼前这人一看就是乡下来的,能让乡下人舍得来裁缝铺花大价钱做衣裳,肯定家里有急事儿,老裁缝把手里不急的活儿往后挪挪,两天就能给她赶出来。 温佩兰看着屋里已经裁好的布片,哪儿能不知道老裁缝有多忙,明白对方有意帮忙,她再三道谢之后离开了裁缝铺。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琢磨县里培训拖拉机手的事儿,等回过神她已经径直朝路上唯一一辆吉普车撞去。 第40章 天塌了 沈知行靠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闭着眼睛养神。 从年初来到兴县,他一直就没睡好过。 兴县是农业大县,上边为什么把他放到这儿来,沈知行也清楚。 沈知行无所谓去哪儿,只要能为人民群众办实事儿,去哪儿都一样干。 只是小小一个兴县,倒是让他颇为费神。 直到现在他才把革委会主任按下去,让他不再蹦跶。 今天下乡,怕耽误了时间,四点半他就起来了,该看的都看了一圈,接下来回县里还有几个会要开,他趁着坐车赶紧休息一会儿。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领导,连呼吸声都轻了不少。 他们这位领导,通身的气派,长得文质彬彬温和无害,分明是很好相处的模样,可县里没有一个人敢跟这位对着干。 实在是这位的手段太了得了,抡刀阔斧的模样让人心里发怵,生怕他笑着就把刀挥向自己了。 什么叫笑面虎司机也算是领教了。 心里感叹了一会儿,再回神就发现前边那辆自行车歪歪扭扭地朝他撞来,等他按喇叭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司机疯了一样猛打方向盘,二八大杠还是跟大吉普来了个亲密接触。 吉普车猛地改变方向,后座仰着的沈知行瞬间被甩到门上。 脑袋撞到门框硬生生撞起一个大包,只是现下不是处理的时候,沈知行等车停稳之后,忍着晕眩俯身上前看了眼一脸后怕的司机。 “别怕,咱们先下去看看。” 沈知行下车从沟里爬上去,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温佩兰。 “同志,你还好吗?” 他上前蹲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把人扶起来,还是应该等大夫来了再处理。 温佩兰也被现在的情况吓了一跳,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缓过神之后听见声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沈知行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也知道吓到她了,恐怕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哪里受伤了。 “你先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要是能自己动咱们就一起去一趟县医院。” 不等温佩兰说话,他又道:“要是动一下都疼就不要再逞强,我让司机去喊大夫,把你抬到医院去。” 温佩兰这才正视眼前一直说话的男人,果然他的外貌跟他的声音一样温和儒雅。 唯一的缺点就是脑袋上跟犄角一样的大包。 她伸出手指了指,“您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说完也不看沈知行了,拍了拍手上的土随后将压在身上的自行车扶起来。 确定自己的腿脚都没有问题,温佩兰蹲在自行车前心疼地左右检查。 她这是借的自行车,给人家摔坏了没法儿交代。 沈知行看她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蹲下检查自行车,也知道她没多大事儿。 看了眼从车里出来的司机,也明白是他打方向盘及时,两个车只是稍有剐蹭。 司机这会儿满头满身的汗,一脸紧张地盯着沈书记。 这次车祸完全是他的问题,也不知道之后书记会怎么处理他。 司机有多忐忑温佩兰是没心情关注了。 她这会儿看着稍微歪了的车轮子觉得天都塌了,这车怎么给亲家还回去啊,好好的东西到自己手里被折腾成这样。 她当初还不如厚着脸皮去借楚秦的自行车呢,至少自家人她好交代啊,就算赔钱也能先打个欠条。 沈知行看她的表情还有眼前这自行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同志,今天这起车祸完全是我们的责任。” 自行车保护得很好,除去歪了的轮子,跟新车也没什么两样,要是对方索赔一辆新车也是应该的。 只是他这里没有自行车票,还得让人送来一趟。 温佩兰沉默的这一会儿,沈知行已经想好了几版解决方案。 温佩兰检查完自行车又看了眼拐到沟里的吉普车心里叹了口气。 这年头能开吉普车的还有司机的人,是她一个老农民能惹得起的吗? 人家客气客气,她可不能当真。 再说了,今天这起事故,自己也有至少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她刚才只顾着想事儿,根本没看路。 只能当破财免灾了,温佩兰还苦中作乐地在心里念叨,凡是发生必有利于我。 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安慰,她长出一口气笑着对眼前的儒雅男人道:“我没什么事儿,你这车……” 沈知行摇头,“一会儿等人来处理就成,你还是跟我去一趟医院吧。” 这女同志外表看着没受伤,但是内里谁知道有没有事儿,还是检查一下为好。 温佩兰活动了下胳膊腿,确定没事儿,还是摇头拒绝了沈知行的好意。 看着她笑容勉强的模样,沈知行心里过意不去。 自行车这种大件儿是一个家庭多年的积蓄,更何况是借的别人的,想必她现在心里很担心如何跟对方交代。 他蹲下看了下自行车的情况,心里有数了才起身问温佩兰:“你介意我给你修车吗?” 车轮歪的不是很严重,他跟司机两个人就能掰正,只是自行车上的划痕是怎么也消不下去了。 温佩兰一听这话,紧皱的眉头都松开不少,“你能修?” 要是能把轮子正过来,她也不用赔偿赵家一辆新自行车了。 沈知行点了点头,转身朝司机招了招手,司机就在边儿上,听了书记的话赶紧去后备箱里拿修车工具。 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自行车的轮子掰正了,沈知行还给她调整了下车把。 确定能骑之后,沈知行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抬眼看向眼前瘦得一股风就能吹跑的女同志,“同志,你的自行车能送我一程吗,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 他伸手指了指沟里的汽车,“这车一时半会儿也拖不上来,我的会不能耽误。” 双方都有责任,何况对方已经给她修了自行车,温佩兰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他。 “那我带着你?” 看着沈知行脑袋上的“犄角”,温佩兰抿唇问。 沈知行轻笑,“还是我带你吧。”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哪儿能辛苦一个刚出了车祸的女同志。 == 沈知行留下司机在原地等着县里来人,他自己则骑着车带着后座的温佩兰又回到了县城。 温佩兰还在发愁怎么跟赵家人交代的时候,自行车停下了。 她抬头一看,嗯? 第41章 梦往大里做 沈知行看了眼愣住的女同志,眼中一丝笑意闪过。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介意跟我一起看个病吧?” 温佩兰看着眼前的医院,心底叹了口气。 得亏她刚才没有狮子大开口讹人家。 原本是看人坐汽车惹不起,没想到还是个讲究人,竟然把她送到医院了。 再看这人脑袋上的“犄角”,也确实应该查查。 “应该检查的是你,我倒是没什么事儿。” 温佩兰怕这人不相信,赶紧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伸伸胳膊伸伸腿。 沈知行只觉得眼前这女同志实在是淳朴,一般人家碰上这事儿总有几分侥幸心理。 万一多少能赔点儿呢? 可这女同志却是极力证明自己没事儿。 温佩兰越是这样,沈知行越是过意不去,他伸手指了指温佩兰的手,“就算不去检查其他,你这里总要处理一下吧?” 温佩兰愣了下,抬起手看了眼。 原来擦破了,伤口混合着血丝还有少许细小的石子。 这下她没有理由拒绝了,“那麻烦你了。” 等他们检查完出来的时候,沈知行的司机已经等在县医院门口了。 司机看了眼沈书记身边的女同志,随后将手里的东西给了沈知行。 温佩兰正发愁找个什么借口离开,看见司机的眼神有些莫名。 沈知行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东西,打开布袋仔细看了下,点了点头,然后将鼓囊囊的布袋递给温佩兰。 温佩兰看着眼前的布袋,只觉得刚才可能撞到脑袋了,要不现在思绪怎么一卡一卡的。 “要我帮你提?” 刚才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沈知行只有脑袋受伤了啊,手又没断。 沈知行难得愣住,随后笑道:“我还没有如此丧心病狂,让一个手受伤的人帮我拎东西。” 他敞开布袋子的口袋,“这里边儿都是一些营养品,算是我对你的赔偿。” 怕她不好意思收,沈知行把东西又给了站在一旁的小李。 “你的自行车已经放在后备箱了,你家的地址告诉小李,他会把你送回家。” 不等温佩兰拒绝,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紧了紧眉头,“这次的会是真的迟到了,咱们赶紧走。” 自行车在不知情的时候被“绑架”了,温佩兰只能稀里糊涂地跟着沈知行上了吉普车。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沈知行坐在副驾驶,头也不回道:“耽误了你不少时间,让小李送一趟是应该的。” 温佩兰:“……” 行叭,你非要送,她也能省把子力气。 这年头的路是真不好走,坑坑洼洼的,骑自行车可费劲儿了。 “我家在小河生产队,辛苦了小李师傅了。” 闯祸的小李扯了扯嘴角,“不辛苦不辛苦。” 只要能继续给书记开车,别说是送女同志回家了,就是把他送给女同志他也同意。 等沈知行从县政府下车之后,温佩兰才敢猫着腰凑到前边儿。 “小李师傅,你知道咱们县里要开拖拉机手培训班吗?” 小李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你家里人想要报名?” “是啊哈哈。” 想给自己报名的温佩兰打了个哈哈,“你知道怎么报名吗?” “直接去县农机站报名就成。” 这次招拖拉机手不限户口,家里要是能腾出一个壮劳力倒是可以试试。 “小河生产队是前进公社下边儿的,你们公社农机站没有拖拉机,倒是下边儿生产队有两辆。” 今天他们就是去下边儿了解这个情况的,结果还出了这么一码子事儿。 “你们家孩子要是学会了,前进公社就能跟县里申请拖拉机了。” 这对公社来说也是个好事儿,至少不用再耽误收公粮了。 温佩兰:“……” 她还以为前进公社农机站有多少拖拉机呢,合着就光杆司令一个啊。 学会了还得申请拖拉机,能不能批下来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话她倒是听出了一丝不同,紧忙问:“小李师傅,你的意思是,我们公社要是能申请到拖拉机,这个拖拉机手就有正式编制了?” 小李看她如此吃惊的模样笑着摇头。 “小了,你可以再往大想想。” 这还小? 要知道公社和生产队的拖拉机手都没有正式编制,收入跟集体经济效益挂钩,按工分或者劳动报酬分配。 不享受国家职工的福利待遇。 但就这样也让温佩兰心动了,要知道拖拉机手一天的工分比满工的工分还高五分,还另外一个月有五块钱的补贴。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钱要一点儿一点儿地赚。 先跳出纯纯老农民这个行当才是最重要的。 偏偏最难的也是这一步。 温佩兰看着小李师傅脸上的笑意,心念一动,不可置信道:“不会是先农机站的正式编制吧?” 小李看她想通了,笑着点了点头,“诶,这就对了。” “县里的领导怎么可能单纯想要培训拖拉机手啊,真要是要拖拉机手,直接从老师傅手下招徒弟不就成了。” 老师傅哪个手下没有几个徒弟。 “咱们这次培训的拖拉机手既要会开拖拉机,又要会修。”当然现在的老师傅也会修,但是只是会一些简单的维修。 真要出什么问题了,还得去农机厂维修。 农机维修厂会修的师傅也没有几个,整天各个公社跑,忙不过来。 温佩兰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这拖拉机手的含金量也太高了。 含金量高又说明这次的难度大。 温佩兰倒是不怕,培训班都开了,讲的肯定是干货,学就完了。 怕东怕西永远也做不成事儿。 她之前在路上想的也差不多是这些,七十年代的拖拉机设计简陋,驾驶员需要手动控制多个机械部件,操作难度高。 而且拖拉机故障频发,维修技术不普及,拖拉机手不仅要会操作还得具备一定的维修知识。 再者,这年头绝大部分人的文化水平有限,学习起来有难度。 温佩兰原本是打算让家里几个小子全都去学的,但是想到他们只有小学学历,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上。 就算现在楚家的孩子在她突然的转变下都怕她,可是惧怕能压住几时。 要想让这帮孩子服气,心甘情愿伺候她,她就得自己立起来。 经济最起码要独立才行,就算他们不听话了,她也不至于降低生活水平。 现在县里有培训班,这个家里没有比她再合适的人了。 两人说着话,小河生产队到了。 楚秦上午送走了县里的领导,这会儿正是干劲儿十足地盯着大家伙儿干活儿。 远远地就瞧见领导的车又回来了,他扔下锄头小跑着迎上去。 第42章 反向倒贴? 楚秦不仅自己来了,还喊上了正在除草的王振邦。 王振邦看着远处驶来的汽车,皱着眉问:“老书记,这领导怎么又来了……” 沈知行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只是各个生产队看他坐的汽车想当然把他当大领导了。 刚才领导看着地里的粮食,分明很满意啊,怎么突然杀回来了。 楚秦摇头,“兴许是有什么事儿忘了说。” 两人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争取不让领导看着他们的老脸心烦。 汽车就到村口,再往里就开不进去了。 小李回头把已经睡着的温佩兰喊醒,“温同志,到小河生产队了。” 听见小李师傅的声音,温佩兰揉了揉迷蒙的眼睛。 她今天真的是累坏了,一大早背着三十多斤的菜骑车去县城,回来的路上出车祸又收到了惊吓,再加上这副身子本来就不怎么样,路上想点儿事情居然睡过去了。 车窗外是温佩兰熟悉的景色,她赶紧坐直,“麻烦你了小李师傅,上家坐坐吧?” 小李赶紧摇头,“这可不行,我得赶回去了。” 县里可不止一个领导,也不是哪个领导都跟沈书记一样好脾气。 温佩兰理解他们的难处,推开车门道:“那行吧,有机会一定要来家里坐坐,尝尝我的手艺。” 她上辈子可是为了自己那张嘴,没少倒腾。 小李笑着应下,随后跟着下车,从后备箱里把温佩兰的自行车,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拿下来。 最后把领导吩咐的布袋子挂在自行车把上。 “这是领导吩咐的,温同志也别为难我了,收下吧。” 温佩兰看着坚持的司机,也不让他难做,笑着收下。 “东西我收下了,小李师傅帮我跟领导说声谢谢。” 今天这车祸她有百分之五十的责任,但是人家那边儿担了全责不说,还给她看了病买了东西赔礼道歉。 温佩兰原本要赔偿赵家的心都忍不住轻松了些。 楚秦和王振邦到跟前儿傻眼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为什么老三媳妇儿会从领导的车里下来啊。 还有领导的司机为什么要帮温佩兰搬太自行车啊? 温佩兰又为什么跟司机师傅说说笑笑谈笑风生啊? 楚秦和王振邦想破脑子也没想明白。 不等两人说话,小李师傅朝两人点点头,随后上车开车离去。 温佩兰早在小李师傅上车之后就赶紧推着自行车往旁边儿挪了。 在原地不动的两人吃了一嘴土。 转头看向温佩兰,这家伙正笑眯眯地朝远去的汽车摆手呢。 汽车彻底看不见之后,温佩兰才放下胳膊。 哎呦妈呀,刚才不觉得,这会儿这么摇几下还真是挺疼的。 她推了推车子,准备回家,只是刚才推自行车还不觉得,这会儿怎么觉得这车这么沉啊。 楚秦见她还在跟自行车较劲儿,抹了抹脸上的灰,喊了声,“弟妹,刚才……” 温佩兰这才看见楚秦和王振邦居然还在,推着车上前打招呼。 “大哥,大队长,你们怎么过来了,其实没啥大事儿,这自行车我自己能推。” 王振邦:“……” 温佩兰要是没把自行车推到我腿上,他会更相信这话。 叹了口气,他伸手接过,“我来吧,你跟老书记说话。” 有人帮忙温佩兰当然高兴,把手里的车把给了王振邦:“辛苦大队长了。” 王振邦手里一沉,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车,无语问她:“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怎么这么沉。” 温佩兰眨眼,说实话:“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楚秦看这两人还在纠结这点儿有的没得,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先说说你怎么认识县里领导的?” 王振邦闭上嘴也看向温佩兰。 温佩兰瞪大眼,轻轻啊了一声,“你说小李师傅啊,是沈同志让他送我回来的,沈同志你们应该见过吧?” 她又不是傻子,拉大旗扯虎皮还不会吗? 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今天那位儒雅的领导叫什么,只是听小李师傅称呼他沈书记。 能坐车的书记可不多,不管沈书记是什么领导,总之职位不低就是了。 温佩兰心里跟沈书记道了个歉。 楚秦神色复杂,“今天这位领导下乡视察了。”他上午才把人送走。 温佩兰点头,“哦,这样啊。” 楚秦:“……” 你哦个大头鬼啊,到底是谁在问谁。 “你们很熟?” 温佩兰赶紧摇头,“不熟不熟,我们一点儿都不熟,真的,就是萍水相逢,我撞了他的车而已。” 随后她还把自己手上的伤口给他们看。 九分真话,一分假话,也不算骗人,沈书记应该不会怪她吧。 说完话,她眼神真挚地看着楚秦还有王振邦。 呵呵,你猜他信不信。 “你是说你把人家的车撞了,人家反而送你回来?” 跟司机还如此熟稔。 温佩兰点头,“对啊对啊,就是这样的。” 关于沈书记那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她是一点儿也不会承认的。 楚秦见她死不承认,跟王振邦对视一眼,算了就按照她说的来吧。 心里有数之后,楚秦不再问沈书记的事儿,转而问道:“你去县城干什么。” 温佩兰仰着脖子道:“买布呗,要不还能干啥。” 说着话在社员火热的眼神下,楚秦和王振邦把人送回楚家。 把人送走之后,温佩兰把车把上的东西解下来回到房间,自己买了啥她心里有数,把自己买的放到一边儿去,把沈书记送的东西拿下来。 打开布袋,温佩兰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越拿越心惊。 到了最后拿出一叠钱,她彻底傻眼了。 这怎么还带反向贿…赂的? 沈书记给她的这个布袋子可一点儿都不小,里边儿装了几斤红枣黄豆这些补身体的,还有两罐麦乳精两瓶水果罐头,外加九十块钱。 温佩兰看着这满炕的东西,第一次有些心虚的感觉。 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有钱都不好买的。 也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可她怎么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啊,更别说这次还有她的责任。 温佩兰把这些东西换算成钱,又多添了一些再加上沈书记给的九十块钱加在一起,明天给人家还回去。 她刚把东西都收进炕柜,院子里就热闹起来。 第43章 严重营养不良 进入农历四月份,天气已经很热了,麦子争先恐后地抽穗,瓜果蔬菜尽情的展示自己的成果。 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弯着一个个勤劳的社员,楚盼弟就是其中的一员。 楚盼弟不知疲倦地使劲儿挥着锄头,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蛋脖子往下淌也不在乎。 今天高兴,她有使不完的劲儿。 大姐拿到了娘给的任务,去买几个鸡蛋做中午饭吃,剩下的钱娘给她们了,让她们买头绳儿。 钱是有限的,姐妹四个这次只能买两个,猜丁壳的结果就是大姐和她这次先买。 等娘回来再要钱买二姐和小七的,娘以前是靠不住,但是自从爹走了之后,说话做事儿跟以往大不相同了。 退亲的事儿答应了她们,最后退掉了,头绳儿的话头娘走之前就留下话了,肯定也不会少了她们。 楚盼弟知道,这个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喜欢娘,恨她做不了主,气她不争气。 她跟他们的恨不同,她恨的是爹不让她继续念书,去求娘,娘竟然也劝她别上了。 楚盼弟卡在中间,跟三房的长子楚修远是龙凤胎,但是跟楚修远从出生开始就被家人重视不同,她在这个家里几乎没有存在感。 她是老四,上边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下边儿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爹心疼哥哥,娘在这个家里还不如她, 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她的成绩,可是就这一样还是要花钱的。 初中念完,爹就再也不给钱了,她没办法再去学校。 就算她再折腾,又有什么用呢。 几年下来她也习惯了,种地也不错,除了累点儿,其他时间大脑可以完全放空。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跟生产队绝大部分姑娘一样,帮衬家里,上地赚工分,找个婆家要彩礼给兄弟娶媳妇儿。 楚盼弟也认命了,大姐二姐不是也跟她一样吗,唯一不同就是她多念了几年书罢了。 可是变故就发生在爹去世之后,从那天起,娘变得跟以前不同了。 因为娘的转变,她那一眼望到头的亲事也作罢了。 当天晚上她兴奋得一宿没睡,听着姐妹们睡觉的呼吸声,她第一次在这个家感受到安稳。 这些日子娘变着花样地给她自己改善伙食,楚家兄弟姐妹都是受益人,楚盼弟这次竟然跟其他的姐妹吃得一样多。 她希望娘能一直这样下去,楚招弟求得不多,能在出嫁前在家里吃口饱饭就知足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出乎她的意料,娘居然给她们钱去买头绳。 要知道娘还有她们姐妹的头绳儿都是小八穿不了的衣裳上撕下来的,用的时候不敢使劲儿,生怕一用力就拽折了。 娘自己都舍不得买根头绳,居然给钱让她们买。 因为这事儿,楚盼弟高兴了一上午,她也知道自己没出息,一点小恩小惠就让她心软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麻木的生活一点儿温暖她都想攥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用力肚子越疼,于是大家都埋头苦干的时候,勤劳的楚盼弟同志就这么一头扎进了地里。 这下整个七队都炸窝了。 “楚老三家的老四这是咋啦?” “哎呦,楚家老四晕倒了,快来人啊——” “我在她旁边,眼瞅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我滴老天爷这脸都没人色了。” 七队都在这一片劳动,楚家兄弟来得很快,大家伙儿一起将楚盼弟扶到楚思远的背上,楚志远和小七楚多余在后边儿扶着。 楚思远确定四姐掉不下来,一路小跑地往家走。 他身后还跟着一串七队的社员。 原本安静的小院儿就跟水滴在热油里一样,瞬间沸腾,温佩兰听见动静儿从屋里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人晕了,要赶紧找大夫啊,都跑到他们家做什么。 温佩兰三步做两步来到楚思远身边,小声问旁边的小七,“你四姐怎么了?” 小七以前最怕爹,爹死了之后最怕的人就变成了温佩兰。 听见娘问话,她赶紧道:“不知道啊,我们还干活儿呢,四姐鸦默悄声地就扎了个猛子。” 温佩兰面容冷静,指挥着楚志远去请大夫,又安排楚思远将人缓缓地放在西屋的炕上。 低头看着晕倒了还皱着眉头的老四,温佩兰转身出去。 “大家伙儿都回去吧,耽误了上工被大队长扣工分可就不好了。” 这话一出,大家也不好在趴在墙头上看热闹,只能撇嘴离开。 工分哪儿有热闹重要啊。 算了,楚老三的媳妇儿他们现在得罪不起,今天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温佩兰从小汽车上边儿下来的。 大夫来的很快,给楚盼弟把脉之后,脸色阴沉得厉害。 温佩兰轻声问:“大夫,我们家老四怎么样了?” 大夫瞪了她一眼,但是看她骨瘦如柴的模样又心软了,算了这年头谁不是这样啊。 “你们家这孩子严重营养不良,她这是要来例假,咱们生产队不少痛经的,但是痛成你们家孩子这样的也是少见。” 还没来例假就疼得晕了过去,他都想不出来例假的时候得有多疼。 “让她多多休息,这些日子就不要下地了。” 大夫也知道这话就是白说,他们农村人哪里有这么多讲究,生完孩子不坐月子两天就上工的人比比皆是,更别说这只是来个例假了。 温佩兰却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还得麻烦您给我们家的人都看看,有什么病早发现早治疗,不至于以后严重。” 她指着自己还有家里几个女孩子说道。 大夫一听这话眼睛一亮,“你这话忒有道理了,就是这么个事儿。” 偷懒上厕所回来的老大和老二,看着家里的这个架势吓得不敢说话,娘说一句她们动弹一下。 大夫挨个给他们看过之后,无奈地摇头,“全都是严重营养不良,都得补,你们家这小伙子还不错,没到营养不良的地步。” 这个年代就没有几个营养过剩的人。 送走了大夫,温佩兰去房间里拿出一斤红糖一斤大枣。 “一人一两红糖,五颗大枣,以后一天三顿都要有主食。” 就算想要他们还债,也得是个健康的人才行。 第44章 现在是娘当家做主 温佩兰想得也很简单,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吃草。 他们要是不中用,谁来还他们亲娘欠她的债。 温佩兰一下拿出这么多东西,家里的人都震惊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楚志远,他扭过头去仰着脖子,眼皮耷拉下来,冷漠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吃这些娘们儿唧唧的东西干什么,我不吃。” 说完转头离开西屋,不管众人的目光回到东屋躺下。 今天不是他做饭,累了一天了,只管等着吃就好。 楚志远这话一出,楚思远就尴尬了。 他眨眨眼,心里叹气,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但内里特别虚,老八不需要他需要补补啊。 只是老八话都撂在这儿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会儿再想要吃“娘们儿唧唧”的红糖红枣就有点儿不像话了。 楚思远:“我也不吃。” 他说完这话,牙齿都要咬碎了,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后悔,于是跟老八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兄弟俩走了之后,西屋就剩下娘儿几个。 温佩兰哪里有时间管他们兄弟两个是真不需要还是假不需要。 总之她们很需要就是了。 “既然他们不用补,那就咱们娘几个分,你大嫂那边儿也别忘了,她照顾你大哥也很辛苦。” 有这么个废物儿子,温佩兰甚至有时候都不想提他。 “好好照顾老四,这几天就别让她上工了。” 人都这样了,她要是再让老四去地里,不用第二天,当天晚上就能传遍小河生产队。 七个小生产队但凡有一个人不知道,那都是她的德行不够次。 老大老二木愣愣地把亲娘送走,确定温佩兰回屋了,她们三个这才跟小麻雀一样凑到一堆儿。 “娘给咱们补身子的?” 老二抿唇:“红糖,红枣,这些东西爹活着的时候都没买过……” 现在家里一个最能干的人没了,家里反而吃得更好了。 小七是个没心眼子的,伸出手戳了戳炕上的红糖,笑眯眯道:“娘说给咱们吃咱们吃就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而且娘跟姐姐们跟她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小七是姐姐们带大的,跟温佩兰相处的时间远没有跟姐姐们相处的时间长。 所以温佩兰很多事情她都是都是从姐姐们嘴里听到的。 老二白了她一眼,“这点儿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小七一脸问号,“咱们本来就是她的孩子,犯不着收买咱们吧。” 这个家里还有比娘权力更大的人吗? 不用这点儿小恩小惠,她们也不能反抗亲娘啊。 老二被小七一句话噎得脸色难看。 不等她反驳,小七眼神清澈地看她:“你最近跟娘不是走得很近吗?” 二姐这几天才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老二看了眼大姐,瞪眼道:“我那是去刺探敌情!” 这个小七嘴上没有把门儿的,什么都说,真是气死她了。 老大看两个妹妹马上要吵起来,赶紧嘘了一声,“不许吵了,把老四吵醒了。” 她话音落地,老二和小七同时翻了个白眼。 “老四这么一晕倒,就能少上好几天工,早知道上个月我也晕倒。” 老二看着炕上的老四,眼神里透着不满。 今天的头绳儿没她的就算了,老四还多得了几天休息。 好事儿没得到一点儿。 小七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上个月娘还做不得主。” 爹没死呢,只要她们还有口气,爬着都得去地里上工。 二姐怎么回事啊。 老二:“……” 这个小七说话可真噎人。 说不过妹妹,老二甩甩手上炕挺尸等着吃饭。 老大看二妹不是小妹的对手,两人没有吵起来,轻轻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小七的肩膀,“看着点儿你四姐,醒了就跟娘说一声去。” 今天是她做饭,家里人都等着了,她得手脚麻利点儿。 西屋这边儿姐妹间有过小摩擦,东屋兄弟两个的小碰撞也没少一点儿。 楚思远躺在炕上,望着掉渣的顶棚,想起刚才娘拿出来的那些东西,越想越生气。 他踹了一脚身边儿的老八。 “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早晨起来眼发黑吗,怎么今天就不用补了。” 要不是楚志远高风亮节,他何至于也跟着吃不上。 楚志远被踹了一脚脸色不变,往旁边儿挪了挪:“她们来例假你也来例假?不来例假吃什么,你嘴就这么馋?” 楚思远腾一下坐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好像第一次认识的弟弟看。 “我那是嘴馋吗,咱们都把身体补好,也能多挣两个工分,我是为了这个家。” 他一点儿也没有馋那些东西! 楚志远嗤笑一声,“得了,我还不知道你,有活儿第一个跑,有吃的第一个撵上来。” “你要是想吃直说就是,别拒绝了之后把帽子扣在我身上,我还小呢可背不了这么多黑锅。” 楚思远被弟弟一顿说的脸跟个调色盘一样。 “行行行,你是高尚,你是个好弟弟行了吧。” 说完他又躺在炕上,呵呼带喘的出气,更是气得锤了两下炕。 —— 温佩兰捏了二十块钱和二两红糖,推着自行车去了赵家。 把人家的车撞了,她总得给人一个说法儿。 到了赵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之后,温佩兰一脸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你们好心借给我自行车,我却不能完璧归赵。” 她把手里的红糖递过去:“这原本就是感谢你们借我自行车的。” 把红糖放下,她又掏出二十块钱递给赵思彤的爹:“这钱是赔偿,实在不好意思。” 赵思彤他爹也是个老实人,乍一听自家的自行车被撞了,心疼得都喘不上气了。 但是心疼之后再看温佩兰又是钱又是红糖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亲家母这是干什么,咱们都是好亲戚,你没出事儿就好,这钱我们不能收。” 他们收了钱,让闺女在楚家怎么待。 这钱万万不能要。 温佩兰也知道他们的顾虑,把钱又推回去:“这钱是我应该赔的,你该收就收,不要顾虑思彤,这事儿不会影响她。” 两家推来推去半天,最后温佩兰扔下东西,小跑着离开了赵家。 —— 楚老四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上了,得知娘让她在家休息几天,她愣了下。 跟着大家一起吃过早饭,其他人上工去了,家里剩下温佩兰,楚老三和赵思彤。 楚老四开始收拾卫生,手脚麻利地把家里十几口子人的衣裳洗了。 温佩兰收拾好准备去县城,离开之前跟楚老四道:“来事儿就歇歇,以后自己的衣裳自己洗。” 说完也不管楚老四怎么想的,小跑着出了家门。 第45章 岁数大吃你家米饭了? 清晨六点的乡间小路上充斥着青草味,温佩兰跑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她是不敢再借别人的自行车了,赔不起,真赔不起。 楚家的家底子都不能说是薄了,简直裤衩子都快没有了。 赔偿赵家的钱还是她咬牙挤出来的。 再来这么两次她真的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当然,这也是温佩兰杞人忧天了,毕竟这年头汽车是真少。 她自觉已经起得很早了,可是到了报名的地方,排队的队伍长到她一眼望不到头儿。 当真一个秘密被称作秘密的时候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看来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就算这次的考核再怎么困难,想要试试的人也是真不少。 这次报名的门槛温佩兰已经从小李师傅那里得知了。 一堆条条框框里,温佩兰总结了两点出来。 学历和语言。 这两点都难不倒她,原身是高中生,从小就学习俄语,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她始终坚信,就算有一堆的条条框框,只要有硬实力她还是会被选上的。 别人不行的她可以,还有一点她会开车! 这点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行的。 温佩兰异自信满满地站在队伍的末尾,八点报名正式开始。 意外的前进的队伍很慢很慢,温佩兰忍不住往前张望,可惜她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 “大姐,你是来给自家孩子报名的?”排在她前边儿一个鸡窝头的男同志好奇地看着她。 实在不是鸡窝头同志好奇,实在是这一整条队伍,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同志。 很多人好奇,就是不敢开口,好在鸡窝头同志什么都不怕,直接怼脸问。 温佩兰一开始没以为人家跟她说话,鸡窝头小伙子又问了一次,她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跟她说话。 她在心里嘿嘿笑了两声,真上辈子被人叫了几十年大娘,突然被人叫大姐,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温佩兰偷偷美了几秒,随后一本正经地看着鸡窝头同志道:“我给自己报名。” 鸡窝头愣住:“你报名?” 最后两个字尖锐得不像话。 温佩兰忍不住歪头,这被掐住一样的声音配上他的鸡窝头,这大兄弟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怎么了,报名简章说了不让女同志做拖拉机手?” 鸡窝头还没消化温佩兰之前的话,听到面前大娘一脸不高兴的质问,麻木地摇头:“那倒没有,不过……” 温佩兰:“不过什么?” 说句话磕磕绊绊,说一半藏一半,可真不像个大老爷们儿。 “就是你岁数是不是有点儿……” 话没说完温佩兰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眼里的温度都少了两分,“你判断年龄与能力挂钩的标准是什么?是有明确的条文规定还是仅凭个人经验?” 话音微迟,她上下扫了一圈眼前的鸡窝头同志,“有一点儿我倒是觉得不错,年龄确实会带来一些优势,就像我比你们年轻人更清楚自己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 鸡窝头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引来温佩兰这么多话,而且明显眼前的女同志不高兴了。 他抿抿唇磕磕绊绊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温佩兰仰头:“好奇可以放在心里,说出来质疑一位女同志就是你的不对了。” 鸡窝头同志赶紧道歉,之后往前多走了两步紧紧贴着他前边儿的男同志。 温佩兰一通输出倒是把原本排队的烦躁给排泄掉,这下又悠哉悠哉地排队。 等到她前边的几个同志的时候,温佩兰才知道这队伍为什么这么慢。 招生人员:“家庭成分是什么?” 男同志:“工人。” 招生人员:“语录有没有认真学习,对农业机械化有何认识?” 男同志:“啥叫农业机械化?领导我的语录背得可熟练了。” 招生人员:“……”深吸口气,“咱们招拖拉机手是为了建设农村,你考虑好以后扎根农村了吗?” 男同志不高兴了,“不是说这是县农机站招人吗,去农村是不是也就两年啊。” 招生人员冷脸:“你是哪个介绍来的?” 家里难道没人嘱咐过吗,什么人都往培训班介绍,难不成他们培训班是收垃圾的吗? 男同志一看招生人员冷脸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招生人员:“下一个。” 男同志看自己淘汰了,只能悻悻离开。 温佩兰看完全程,也算是了解了这培训班招生的要求了。 第一个问题成分影响录取,贫下中农子弟优先考虑。 第二个问题,语录这个年代的通行证,每个人都得会。 后半个问题,考察的是“农业的根本出路在机械化”这一政策。 第三个问题是强调奉献精神,建设农村的硬指标。 这三个里边儿刚才那位只会背语录也没啥,重点是不要反驳招生人员。 这一问题在她前边儿的鸡窝头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管招生人员问什么,鸡窝头通通背语录。 最后招生人员都没辙了,怕他再背语录,赶紧把人录取了。 温佩兰在后边儿看得直呼佩服。 轮到她了,第一个问题就被卡住了。 温佩兰想了下,“我算是贫下中农。” 跟原本的家庭早就在几十年前断绝关系了,应该没有影响吧。 原主恋爱脑,看上了农村小子,硬是跟着人家跑了, 好在下边儿小县城审查没有这么严格,温佩兰说得笼统,招生人员看了她几眼也没说别的。 随后的问题温佩兰更是对答如流,等所有问题回答完毕,招生人员为难了。 他身边登记名字的同事见他一直不说话,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怎么了?” 招生的小同志看了眼温佩兰,转头跟同事咬耳朵。 “这位其他方面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她,她是个女的,年龄也不小了。” 同事看了眼桌前这位长相漂亮干净利落的女同志,抿了抿唇,“上边儿也没说女同志不行啊。” 温佩兰见他们迟迟没有决断,想也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同志,我不止了解你们说的那些,我还会外语,能看懂外文说明书。” 这是她提高自己录取的砝码,如果不行她还可以继续加码。 两名招生人员马上陷入争执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儒雅随和的声音。 “工作怎么暂停了?” 第46章 堵炕上了! 温佩兰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抬起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他。 沈书记。 温佩兰捏了捏裤袋里的钱,寻思一会儿把钱给他,还省得她再去县政府跑一趟了。 沈知行没看见温佩兰,他后边儿跟着一群人,这会儿听见他的话,赶紧低声催促小干事。 小干事见到农机站站长很紧张,想要立马解决眼前的问题。 “你不合格,下一个。” 温佩兰没想到沈书记来了之后平时急转直下,他没来的时候两个小干事还为是否录取她争执呢。 他来了但是直接把她给刷下去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温佩兰岂能就此作罢,这是她能改变现在生活的唯一一次机会。 任何事情都是抓在自己手里的,机会稍纵即逝,至少已经在眼前的她不想放过。 她站起身,双手拄在桌子上,微笑道:“同志,我到底是哪里不合格了?还是有明确的条文规定不能录取女同志,如果有请你拿出来,我看过之后肯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温佩兰不等小干事急眼,直接转身,目光冷泠地看着一边儿沈知行,冷声道:“如果没有明文规定,那我就要找你们的领导反应了。” 话是跟小干事说的,眼睛却盯着沈知行,神情满是倔强。 在一旁的农机站站长一听这话汗都流下来了。 领导把招生的事情交给他办,结果出现这样的纰漏,还闹到领导面前,他前途堪忧啊! “女同志别着急,我想我们农机站的小干事肯定不会无故淘汰你的。” 他说完,盯着小干事道:“怎么能因为别人是女同志就淘汰呢,你们两个是不是弄错了。” 小干事想得脑袋都打结了,急得说话磕磕巴巴的,“额,额,是吧,是吧?” 农机站站长瞪眼,这小子问他呢? 小干事吓得冷汗直流,“对,肯定不是因为你是女同志就淘汰你……可是因为什么呢?” 小干事不由看向同事,同事接受到他的眼神,心里直骂娘。 随后笑着道:“咱们招拖拉机手,首要的就是身体素质一定要好,拖拉机是摇臂的,你没劲儿连启动拖拉机都费劲儿。” 同事说完这话,小干事立马接茬:“对,就是这样,还有春种秋收,冒雨种地,昼夜抢收,你一个女同志肯定做不了。” 不说别的,这女同志一看就是身体不好,他都觉得冬天刮大风都能给她吹跑。 温佩兰:“……” 她也实在没想到居然真的让他们找到了一个理由。 只是她怎么可能就此认命离开。 她梗着脖子反驳,“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我在生产队每天都是满工分好不,不信你去我们生产队打听一下。” 小干事撇了撇嘴,来回扫了她一圈,刚要说话,就听站长身边的男人开口了。 “既然各方面都合格,就应该录取才是,如果之后体力跟不上再淘汰也不迟。” 沈知行在一旁听了半天,算是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女同志肯定别的条件都合格,小干事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她是女同志。 他低头从桌上拿起温佩兰的资料,一目十行。 “人先录取。” 随后他把资料递给农机站站长。 农机站站长接过资料,心里忍不住吐槽,大领导都决定将人留下了,他能说啥,难不成还能跟领导唱反调? 算了做做样子吧。 他装作很认真地看手里的资料,直到最后一项他才开始认真。 “你会外语?” 温佩兰点头:“俄语,英语都会,不过机械方面的专属名词我不了解,需要学习。” 农机站站长大手一挥,“不重要,我们请来的老师会教你,外语这事儿一通百通。” 说完,他郑重地看着温佩兰:“你被录取了,明天早上八点第一节课,不要迟到。” 温佩兰没想到峰回路转,挑眉看了眼沈知行。 沈知行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温佩兰脸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了点儿,“好的谢谢领导,我明天会准时来上课的。” 事情办成,温佩兰不在挡在这儿耽误后边儿的人报名。 她出了农机站,找了个阴凉处蹲着。 一个小时之后,她远远地看见沈知行骑着自行车从农机站出来。 沈知行也看见她了,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等那些人走完了,他才推着自行车朝温佩兰走去。 “等我?” 温佩兰点点头,从兜里拿出手绢,打开手绢把里边儿包裹严实的九十块钱递给沈知行。 “你的钱忘了拿。” 沈知行看着眼前白嫩的手,没有拿。 “这钱是赔给你的自行车钱。”这还是他思虑再三才决定给的。 如果不是顾及女同志感受,手里没有自行车票,再加上他自己的自行车用的时间有点长了,他也不会只给九十块钱。 温佩兰抿唇,“自行车还能用,不用赔钱。” 沈知行愣了下,接过她手里的钱,笑着问:“那你赔了人家多少钱。” “二十。” 嗯?温佩兰顺口就说出来了,说完就后悔了,瞪着面前恶劣的男人一言不发。 沈知行看着眼前像猫儿一样炸毛的女同志,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温佩兰给的钱里拿出三十又递了回去。 “这二十是赔偿的自行车钱,这十块钱是给你的营养费。” 沈知行看她要拒绝,不急不缓道:“不要着急拒绝,我的车撞了你是铁一般的事实,我之前也给你带了些营养品。” “我的工作忙,之后肯定顾不上你,所以这钱你自己去买营养品,至于票我让小李给你送一趟。” 温佩兰:“……” 好赖话他都一个人说完了,她能说什么,只能愤愤将钱接过。 “好了,这下两清了。” 既然这人钱多,愿意给她为啥不拿,不拿白不拿。 —— 县城的事儿办完了,温佩兰回到生产队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她每天小跑着去县城,中午就吃两个干巴馒头,等没课了再小跑着回去。 温佩兰沉浸在学习中没发现家里的变化,结果收夏粮之前,培训班最后两天课的时候,一早就被人堵在家里。 楚秦脸色铁青的看着她,“老五跟孙家的丫头被人堵在村尾的破屋里了。” 第47章 倒反天罡 温佩兰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要不怎么能听见这么荒唐的话。 她在楚秦越来越黑的脸色下,伸出无名指掏了掏耳朵。 “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楚秦快气疯了,老三家里真是安生不了,就十几天没出事儿,一闹就给他整个大的。 “老五!你们家楚思远跟大河生产队孙家的孙翠芳搞到一起去了。” 他刚从那边儿回来,真是没眼看。 年轻男女在那破屋里,不知天地为何物,该说不说两人倒是还知道弄个破床单子,要不这帮人闯进去,老五没啥,孙家的丫头可就全毁了。 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温佩兰这次是真听明白了,随后眼前一黑。 赵思彤眼疾手快扶住她,“娘……” 她原本想安慰婆婆别着急,但是想想婆婆就算再不待见家里几个孩子,如今出事儿的也是她亲生的,怎么能不着急啊,赵思彤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 温佩兰站稳以后拍了拍赵思彤的手以做安抚,随后咽了口唾沫,神情冷静。 “大哥,就在村尾的破屋是吧,咱们过去吧。” 村尾破屋以前是个老瞎子的房,老瞎子无儿无女,去世之后房子没人住,渐渐就破败了。 村里有好几家人闹分家就是想要这块宅基地,结果现在成了野鸳鸯的私会之地。 也不知道挣的那几家人会不会觉得晦气。 十几分钟的路,温佩兰想了很多,光弄死楚思远的方法也有十几个了。 到了地方,温佩兰看着院子里外围的数不过来的人,脸色这才难看了些。 这世上最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了。 趴在墙头的人一看见她,顿时喊开了。 “快让开快让开,楚思远他娘来啦!”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那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好像她到了就要发起总攻一样。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温佩兰从众人让开的路中间走过去。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给自己鼓鼓掌了,打赢胜仗回来的女将军排场也不过如此了。 破屋门口守着两个人,分别是计分员和治保主任。 两人看见温佩兰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叹了口气还是给他们开了门。 随后跟他们一起进了破屋。 破屋之所以叫破屋,就是因为房顶塌了一半,外边儿的院墙塌了两面。 要不是有大队干部震着,外边儿的社员早就围到破屋门口了。 温佩兰和楚秦进去之后,发现屋里居然还有别人。 她没看具体是谁,借着日光看向炕上的两个人。 孙翠芳头发被抓得凌乱不堪,脸上明晃晃的一个巴掌印,身上披着一张破布床单。 温佩兰仔细看了下,居然还是前些天让楚思远扔的那条。 那床单子温佩兰早就想扔了,一用力就是一个洞,再洗一水估计都能拉丝。 没想到这么一条单子居然被老五这狗怂用来做这种事。 而她们家老五,这会儿裤子是穿着的,就是上边儿光着。 光着的上半身被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更是跟花猫一样。 这会儿看见她来了,嘴巴一撇一撇的。 简直没眼看。 温佩兰不再看这糟心的玩意儿,走上前语气温柔轻声问孙翠芳:“姑娘,你是自愿的吗?” 孙翠芳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从吵闹声中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她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向眼前的人,似乎在努力辨认眼前这人是谁。 等认出温佩兰之后,她终于哭出来了。 “大娘,大娘,我……” 温佩兰看她这模样叹了口气,不管事情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最后受伤的都是这个女孩子。 温佩兰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即使她真的是没安好心。 要怪只能怪男人不争气,管不住自己下边儿的二两肉。 她伸手揽住浑身发抖,哭得上不来气的姑娘,轻轻拍了拍,问声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都过去了,我让人出去,你先把衣裳穿上。” 见怀里的女孩点点头,温佩兰转头从下自上反手给了一旁缩着脖子的楚思远一个耳光。 “还不滚出去,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再进来。” 楚思远知道给家里惹祸了,不敢反驳捂着脸麻溜从炕上爬下去。 结果走到门口就被孙超越一把薅住头发,“你不能走!” 孙超越一手抓着楚思远,一手叉腰瞪着温佩兰。 “你想把你儿子摘出去,我告诉你没门儿!” 他转头朝楚秦道:“你们楚家就是这样的家教,让这臭小子嚯嚯我闺女!我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你们家楚思远就等着枪毙吧。” 强/奸犯这年头是要枪毙的。 温佩兰头也不抬,伸手拽着床单子,示意里边儿的孙翠芳继续穿衣裳。 “是不是枪毙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我已经让人去请公安了,这两人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安来了一查便知。” 孙超越瞪大眼,“你请公安做什么,有什么事儿咱们在生产队解决不就好了。” 他就是想要个彩礼,真没想让楚思远被枪毙。 最近孙书记盯他们家盯得太严了,整天没日没夜的干,生产队的驴都没他累。 要不是受不了也不至于让闺女勾搭楚思远。 明知温佩兰没有请公安的楚秦,不着痕迹地往旁边儿挪了挪。 他这个弟妹,真是越来越会拉大旗扯虎皮了。 不过看孙超越的模样,他也知道温佩兰的做法没错。 他还是先到一边儿去,等需要他了,再出来主持大局。 温佩兰懒得跟他说话,这个功夫孙翠芳已经穿好衣裳。 她嫌弃地把手里的床单子扔到一边儿去。 “行了,咱们先说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温佩兰坐在炕帮上,抱着胳膊看向对面的孙超越一家子。 姿态放松的好像在问大家一会儿吃什么。 看得楚秦眼角直抽搐,怕自己忍不住,他索性将脑袋转过去了。 孙超越看着温佩兰,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谁是苦主。 他被气得脑袋发胀,手发抖。 孙超越:“你这是什么态度!是你们家儿子祸害了我姑娘,不是应该你给我个说法儿吗?” 第48章 你敢打我娘! 温佩兰回头看了眼低着头的孙翠芳,深吸口气。 “按理说这事儿也好解决,两人都是单身,男未婚女未嫁,咱们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给两个孩子办个喜事儿就成了,你觉得呢?” 就算一百个不愿意跟孙家人做亲家,可是楚思远都跟人家姑娘睡了,肯定要负责的。 这事儿捏着鼻子都得认了。 孙超越点点头:“这么办勉强也算可以吧,就是这彩礼怎么算?” 温佩兰从大河生产队弄走了这么多钱,他总得找补回来。 这彩礼肯定不能比上次低,要是低了,他可是会叫楚家人吃不了兜着走。 温佩兰只当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笑着道:“自然是随大流,别人多少咱们取个中间数就好。” 当初孙家就是拿捏住了楚思远喜欢孙翠芳,所以漫天要价。 楚思远又是个没心的,也不管家里有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回来就跟楚汉要钱。 楚汉更该死,手里分明有钱,反而卖闺女给儿子筹彩礼钱。 这些在温佩兰这儿是行不通的。 谁都别想拿捏她。 孙超越这么一听就炸毛了,“什么,你说什么,你是在放屁吧,我闺女十里八村谁不说漂亮能干,上我们家提亲的人都要踩破门槛了。” 他算是知道了,温佩兰就是在装傻充愣。 以免再废话,他直接道:“彩礼一百五一分不能少。” 温佩兰笑:“我看你脑子里没别的了,只有钱是吧,三十……” 她转头看了眼身边儿心如死灰的孙翠芳,到底是改了口:“五十,你干就干,不干就拉倒。” 真当她是泥捏的,好摆弄? 孙超越一听这话差点儿原地窜起来,王振邦死死地抓着他,才没让他朝温佩兰挫过去。 “你当买东西讨价还价啊,我这是个大活人,被你儿子糟蹋了,总得给我们当爹娘的一点儿补偿吧。” 说完,孙超越眼神荫翳地盯着温佩兰,“你要是不答应,那就别怪我不放过你儿子了。” 大不了他就把孙翠芳留在家里,反正家里也缺不了她。 温佩兰只觉得好笑:“来,我听听你到底怎么不放过楚思远?” “呵,强/奸可是要枪毙的,最次他们两个搞破鞋也得被批然后去农场,我闺女是个能吃苦的,就是不知道你那儿子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 农场可没有生产队轻松,吃不饱是常事,睡不够才是最难受的。 他不信温佩兰舍得把儿子送到农场去。 孙超越说完一脸得意的看着温佩兰。 温佩兰知道这事儿在这个年代很严重,没想到这么严重。 既然如此,怕是要真的请公安来了。 只是还没等温佩兰说话,炕上的孙翠芳快速爬下去,站到地上咚一声跪在温佩兰面前。 “大娘,大娘,思远哥没有强迫我,我,我是自愿的。” 说完这话,孙翠芳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知道,她这一承认这辈子都完了。 可是她不想让楚思远死。 温佩兰目光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姑娘,这世上为难的多少女子。 她刚要伸手将人扶起来,孙超越就冲了过来,一脚踹在孙翠芳的后背,人直接装在温佩兰的膝盖上。 紧接着一把抓住孙翠芳的头发,甩手就是两个耳光,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 “臭不要脸的小女表子,老子养你这么大你给我倒贴男人,看我不打死你。” 温佩兰一把抓住孙超越的手,目光冰冷:“她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儿你真的不知道吗?” 孙超越一听她这话,目光闪烁,“我打我家的闺女,跟你有关系吗,滚一边儿去,想管等成了你们家的媳妇儿你再管,这会儿轮不着你。” 说完使劲儿将手抻了出来,只是他的力气太大了,猛地一甩直接把温佩兰从炕边甩了个踉跄。 原本缩在一旁不敢吱声的楚思远嗷一嗓子冲出来,一拳打在孙超越的脸上,脸上怒意狰狞。 “你敢打我娘!我让你打我娘,我打死你给你偿命。” 温佩兰站稳之后赶紧朝愣在原地的王振邦和计分员喊:“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分开啊。” 难不成真让楚思远把人打死? 等把人分开之后,温佩兰眼神复杂地盯着楚思远,看楚思远朝她看过来快速别开眼神。 她看着地上宛若死狗一样的孙超越,眼神冷漠? “你如果不愿意就让公安评评理。” 最次不过是两人通奸,全都发配到农场去。 孙超越被楚思远打怕了,他以为楚思远就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居然敢下死手。 他可不敢要个这样的女婿了,以后用着女婿的时候,楚思远不乐意干,他要是把人逼急了他又动手怎么办。 “我不要这个女婿,我不同意!” 孙超越盯着楚思远的眼神充满恶意,“我就是要让他们两个都去农场。” 温佩兰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极端,想想也是,这要是个聪明的,哪里会牺牲一个大好的闺女?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把这两人批完送农场。” 她做了决定转头看向楚秦,“大哥,你觉得这样办可以吗?” 楚秦当然不愿意,生产队出了这么一摊子事儿等他去公社肯定要挨骂。 再说了,本身两个小孩都愿意,怎么就闹到这样。 “孙超越,得饶人处且饶人,五十的彩礼已经是咱们这十里八村不低的了,这闺女也是你亲生的,平时在家肯定没少干活,你就忍心让她跟着楚思远去农场?” 孙超越扶着地坐起来,苦笑道:“我可要不起这样的闺女和女婿。” “老书记,你要是不同意这么处理,咱们就去公社。” 这话不止温佩兰会说,他也会。 楚秦被他混不吝的模样气了个倒仰,“你简直不知道好赖。” 骂完孙超越,他又到温佩兰身边,小声说:“要我看就按照他说的办吧,一百五就一百五,你手里不够咱们三家凑凑也成。” 总不能真让楚思远去农场。 温佩兰听得发笑,楚老三之前卖闺女给儿子凑彩礼的时候他不说这话,现在楚老三死了反而大发善心知道帮扶了。 也不知道楚老三知道他大哥这个德行,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大哥你要是有钱多给我点儿弟妹也没有意见,但是其他还是算了。” 第49章 这样的爹有还不如没有 原本一直气愤的楚思远愣在原地,看向温佩兰的目光满是不敢相信。 “娘,我不想去农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但是他说完只觉得腿软浑身没有力气。 楚秦看着一脸灰败的侄子,心疼的不行,三弟走了,他再照顾不好侄子们,以后哪里有脸下去面对他还有早早去世的爹娘。 他还是继续劝温佩兰:“弟妹,不是家里钱多得花不完,你是不知道农场有多累。” 以楚思远最近的表现,能在小河生产队吃个七分饱,去了农场也就三分饱。 人家劳改农场可不给你按照人六劳四分配口粮。 温佩兰点点头,“应该的,劳改农场累点儿不是应该的么。” 她想起刚才老五对她的维护,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跟他说清楚。 “老五,不是娘狠心舍不得花钱平事儿让你去农场。 这事儿你是办的,你就得负责任, 按照你的能力,你就算结婚成家不去农场,一个人养家你们夫妻两个也就吃个三分饱,跟去农场也没啥区别。” “做什么事儿都是有代价的,既然你不考虑后果做出这样的事儿了,那就去承担。” 温佩兰始终觉得,人教人总是教不会,事儿教人一次就会记得死死的。 吃过教训,切身体会过了,楚思远才能成为一个为他们小家遮风挡雨的男人。 要不是刚才楚思远如此维护她,温佩兰实在是不想多看他一眼。 楚思远沉默了,孙翠芳看了他一眼,抿抿唇转身跪下给温佩兰磕头。 温佩兰没想到她如此动作,赶紧往旁边儿挪,“你这是干什么,别给我磕头啊。” 她还怕折寿呢。 她弯下腰拉孙翠芳,一边儿拉一边儿道:“这都是什么年代了,没有磕头那一套了。” 孙翠芳摇头,死活不肯起来,“大娘,我会在农场好好照顾思远哥的。” 是她害的楚思远去劳改农场受苦,就算温佩兰打她骂她孙翠芳都认了。 温佩兰神色难看,拽着孙翠芳眉头紧皱,“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没必要给另一个男人当娘。” 看着这样的姑娘,温佩兰又嫌弃的看了眼楚思远,这么好的姑娘,这狗崽子怎么配得上。 “你去了之后照顾好翠芳,你们两个去农场之前,把结婚证打了,以后你也是成家的人了,该学会怎么照顾妻子了。” 楚思远垂着头,听了娘的话知道去劳改农场这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认命之后,他再抬起头感觉就不一样了,怯懦不见了许多。 “娘,我们这样得去劳改农场多久?” 温佩兰哪里知道这些,转头看向楚秦。 楚秦也知道温佩兰是铁了心要让老五长个教训,也不再劝说,想了想以往的例子,道,“你们两个都是单身,说实在不算犯法,只是违反了社会道德和公序良俗。”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结婚了,那最重应该是六个月,最少三个月。” 这是让年轻人涨涨教训的。 其实很多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两边儿为了尽快把事情压下去直接让小两口结婚。 也就没有处理这事儿了。 但是他们的情况不一样,孙超越狮子大开口,温佩兰又不配合,最后只能办出错事儿的两个年轻人承担后果。 温佩兰点头,他们的情况估计三个月也就回来了,也放心了不少。 结果已经靠在墙边儿的孙超越不干了。 “我不同意!”他恶毒地看着自家闺女,“你要是不去告他强,奸你,以后就算你死也不要进我孙家的门了。” “我们孙家只当没有你这个闺女。” 温佩兰想白得一个儿媳妇,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他反悔了,凭什么他搭进去一个闺女让楚思远那小子白得了一个媳妇儿,他就是要楚思远死。 温佩兰皱眉,转头看向他,“你如此逼自己的闺女有什么意义?” 孙翠芳这孩子明显是个心软明事理的好孩子,这么逼迫她,真就是一点儿不给她活路了。 孙超越不可能不知道这年代未婚发生关系之后要面对什么。 他现在是图了自己痛快,完全不管闺女的死活。 孙超越冷笑,脸上的青紫让他的脸色更狰狞。 “不要脸的东西早就该死。” 孙翠芳转头看着她爹,脑袋里一阵一阵地发晕,跪都跪不住,直接瘫倒在地。 温佩兰看她这副模样有些担心,朝楚思远使了个眼色。 楚思远接到她的示意,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芳子,你别听他的。” 楚思远看了眼孙超越,眼神危险,“这样的爹有还不如没有。” 孙翠芳摇了摇头,转而盯着孙超越,轻笑出声,随后笑声越来越大。 任谁都看出她已经被亲生父亲逼得崩溃了。 温佩兰看得心疼,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孙翠芳推开楚思远的手,一步一步站到孙超越面前。 “我不会去告的,你要是再用我娘威胁我,我就去公社告你,你要是不想跟我们一起去劳改农场,你就试试。” “楚家退亲之后我已经死心了,毕竟我有个漫天要价的爹,人家不想接我这个拖累也是应该的。” “我想着就算在家里伺候你们,以后伺候哥嫂照顾侄子侄女也成,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好。” 她使劲儿拍着胸口,“你呢,你是怎么做的,大哥二哥三哥闯了祸本就应该赔钱,但是你不甘心,你就逼我。” “我吃饭多吃了一口菜要挨打,早上鸡叫声之后起也要挨打,隔壁两口子吵架声音大我还要挨打。” “我是你们的亲闺女啊,为什么这样对我啊,为什么啊。” 孙翠芳神色崩溃,满脸泪水的看着孙超越,孙超越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孙翠芳冷笑一声,“后来我知道是为什么了,原来是你想逼我偷偷找楚思远。” “我不答应,你就当着我的面儿往死里打我娘,拒绝一次打一次。” “我不争气,只能答应。” “你让我勾搭楚思远,让我把自己给他,我不愿意,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说的吗?” 第50章 只当我死了 孙翠芳看向楚思远,眼神悲凉。 “思远哥,其实我爹说的没错,我就是个不要脸的。” 孙超越当时是说动了她,但是她心里知道,她之所以愿意,还是因为她喜欢楚思远。 楚思远皱眉,一把拉住她的手,眼中神色汹涌。 他哽了哽喉咙,低声道:“我都知道,我从来没有怪你。” 是他鬼迷心窍,觉得生米煮成熟饭不管怎么样娘都得同意他娶孙翠芳。 孙翠芳摇头,“我怪我自己,我狠不下心,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她又看向孙超越,声音冰冷道:“她是你媳妇儿,你要是非要打死她那你就这么做,她死了你正好下去陪她,不用你说我以后就算是死在外边儿,也不会再踏进孙家一步了。” 说道最后孙翠芳眼神决绝,“只当你的闺女今天就死了。” 她怀疑过她不是爹娘亲生的,可是左邻右舍都是看着她出声的,这点儿肯定不会出错。 可同样是亲生的孩子,他们为什么疼爱哥哥,厌恶她? 她就该死吗? 孙翠芳没上过学,也弄不明白这里边儿的弯弯绕绕。 她还心疼娘,可是娘心疼过她吗? 每次她挨打的时候,娘都在一旁看着,从来没有劝过爹还有哥哥。 可见娘也是不待见她的。 可笑她竟然现在才看清。 孙翠芳伸手抹了抹眼泪,这些话说出口,心里畅快了不少。 她跟楚思远相处的时候本就内疚,越相处心里越内疚,今天她终于把一切说清楚了。 孙翠芳看向楚思远的眼神依旧温柔,“你要是还愿意跟我结婚,咱们今天就去领证,之后不管是吃糠咽菜我孙翠芳都跟着你。” 稍稍停顿之后,她又道:“你要是嫌弃我算计过你,不愿意要我,我立马就走,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楚思远叹气,“你不回孙家了,还能去哪,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懦弱无能好吃懒做,你不嫌弃就好。” 他说完又看了眼温佩兰,小声道:“我会改的。” 他会让他娘知道,他也是能担起一个家庭的男人,可以养活妻儿老小。 楚思远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他也知道自己不聪明,娘让他去劳改农场他就去。 温佩兰听了楚思远这番话,脸上才带了一丝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有担当才算一个男人。 孙翠芳的行为不可取,但是她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并不是不可原谅。 这事儿办得是丢人了,可是她温佩兰又不在乎外人的看法,所以丢不丢人又如何,伤不到她分毫,也不会让她少吃一顿饭。 孙超越没想到这丫头敢跟他对着干,也不在乎她娘的死活了。 这样一来,他还真拿这个丫头没有办法。 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两个狗男女双宿双飞他又不甘心。 孙家人也没想到妹妹居然敢这么跟爹说话,一时间兄弟几个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要是放在以前,孙翠芳肯定受不了认错了,可是这次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转头好奇地看着孙家兄弟,“我连爹娘都不在乎了,难不成你们以为我还在乎你们?” 有的时候她真想打开几个哥哥的脑袋,看看里边儿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孙家兄弟:“……” 还没等他们再接着骂人,王振邦就招呼外边儿的社员将他们爷儿几个轰出小河生产队了。 楚秦和温佩兰把看热闹的人也轰走,两人跟着大队长带楚思远和孙翠芳两人回了楚家。 进了家,一家人都在院子里蹲着等消息,就连楚修远都从窝里出来了。 温佩兰进门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进屋说。” 随后她先回了房间,将手里的钱整理了一下,又拿出来前些日子沈知行让小李给她送的糖票布票。 人家说粮票不够吃了,用布票抵了。 本就不用沈知行赔偿,但是不要营养品他就赔一辆自行车,温佩兰实在是怕了,只能收下。 只是没想到还能派上这个用场。 等人全都到屋里,温佩兰看了眼已经坐下的楚秦还有王振邦。 “今天大队书记还有大队长都在,正好也给两个孩子做个见证。” 她朝躲在门边儿的孙翠芳招招手,“翠芳,你过来。”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看向门边儿满身狼狈的孙翠芳。 孙翠芳低着头走到堂屋中间,心里忐忑,不知道大娘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知道了她故意勾搭楚思远要跟她算账? 她咬咬牙,大娘想怎么骂怎么打都成,毕竟是她害的楚家成为了整个生产队的笑话。 温佩兰看她又发抖,就知道这丫头指不定想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五十块钱,你的彩礼,你是给你娘家还是自己留着,大娘都不过问,你自己看着处理。” 把人拉到自己身前,将五十块钱塞到孙翠芳手里,然后又把两张票拿出来放在上边儿。 “这是半斤红糖,五尺布票,你大嫂下聘有六样礼,同样是儿媳妇儿,肯定也不能差了你的,但是咱家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知道,肯定是不能卖了闺女给你置办。” “一般人家下定二两红糖两斤点心,一瓶酒一包烟,一刀肉两尺布,我就把这些全都折成两样。” 随后又掏出五块钱,“拿着钱买布给自己做一身新衣裳,剩下的买一瓶酒两包烟一包点心送去你娘家。” 虽然孙翠芳跟孙家断绝关系了,但是该做的面子还是得做,他们把事情做漂亮了,让孙家想挑理都挑不出来。 孙翠芳没想到没挨骂反而大娘还给了她这么重的彩礼。 就连下聘的东西也都交到她手里,如何为人处世也手把手地告诉她了。 孙翠芳看着眼前年轻的婆婆,心中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大娘,我……” 温佩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以后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过出个人样来,任谁都不会看不起你们。” 楚秦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弟妹是越来越会办事了,当然她要是少扯点儿大旗和虎皮就更好了。 温佩兰把彩礼的事儿安排好,转头问楚秦,“这丫头跟家里断绝关系了,两人也都是单身,只要结婚是不是就成了,大哥?” 楚秦跟王振邦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只要没人一直揪着,结婚就能了事。” 王振邦指点两位新人,“不是在家办个酒就解决了的,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得去公社扯结婚证才行。” 一般在村里办酒席大家就默认他们是夫妻了,可是新时代不一样了。 温佩兰一听这话,转头看向赵思彤,小声问:“你们两个扯了结婚证吗?” 第51章 要不要换个男人 赵思彤一愣,没想到婆婆问到她们头上。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赶紧摇头。 “娘,咱们生产队不兴打结婚证。” 打结婚证要两个人请假去公社办理,一个人耽误半天工,两个人就耽误一整天,太不合算了。 而且乡下也不信结婚证,结婚证的影响力远没有办酒席来得大。 温佩兰有些无语,她点了点头,“在咱家结婚证才是你们婚姻的保障,你们现在没有结婚证就算是分开也成,思彤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这话说得完全不顾一旁的楚修远死活。 楚修远自从腿断了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现在听了亲娘的话倒是有种平静的死感。 心如止水了就是说。 楚秦差点儿凳子都坐不住直接站起来,一脸不赞同地看向温佩兰,“这不是儿戏,办酒在咱们村都是认的,怎么能说分开就分开。” 温佩兰笑:“这你就甭管了,我们家的事儿我说了算。” 请他们来就是做个见证的,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要不是上辈子的事情还没发生,看她搭理楚秦不。 说了归齐,还是因为楚家需要一个在大队里的干部,要不是她志不在这方面,高低把这人鼓捣下来。 楚秦已经习惯了温佩兰不给他面子,听到这话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反正她自己能解决就好,他最烦的就是解决不了来问他还不听他话的人。 王振邦就更没意见了,他们生产队领结婚证的越多对他们越好。 巴不得全都领结婚证去呢,省得今天不想过了明天又跟那个滚到一起去了。 温佩兰见赵思彤一直没说话,又问了她一次。 赵思彤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楚修远,扯了扯嘴角道:“娘,老三好的差不多了,我回娘家骑自行车带他一起去公社领证,耽误不了上工。” 嫁给楚修远的时候贪图了高彩礼和他那张脸,现在也不后悔。 只是楚修远在她这儿就是个男人,最让她舍不得的还是她婆婆温佩兰。 赵思彤的直觉告诉她,失去了楚修远没啥,失去了温佩兰这个婆婆,她可能这辈子也遇不到这么好的婆婆了。 温佩兰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去吧,正好你跟着翠芳去买布料给她参考一下。” 以后就是妯娌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是搞好关系最重要。 从之前的相处来看,赵思彤是个包容性很强的人,孙翠芳骨子里也是个老实人,两人相处应该不会有妯娌撕逼的情况。 上辈子的原主感受过唯二的温暖就是赵思彤和孙翠芳。 她过来的时候赵思彤已经跟楚修远结婚并且生活了一段时间了。 孙翠芳跟楚思远才定亲不久,她退掉两人的婚事表面是不让楚思远用卖姐妹的钱娶亲,内里也不乏对孙翠芳的心疼,她不应该跟楚思远过一辈子。 她应该有更多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跟楚思远走到一起了。 这也是她自大的点,温佩兰回来的路上反思过了,她好像不该插手别人的因果。 今天的情况完全就是之前的事导致的,两人要是按时结婚,就不会有今天孙翠芳被亲爹逼着勾搭楚思远从而被堵在破屋,全村看戏的事儿了。 赵思彤看了眼孙翠芳,见对方眼神期待地看着自己,勾起唇角朝对方点了点头,温声道:“好的娘。” 孙翠芳见大嫂同意了,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这个家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都接受她,说明她在这个家里立住脚了。 温佩兰抬手,看了眼空荡荡的手腕,心下感叹,没有手表的日子可真难过。 她今天处理了两件事儿,耽误了不少时间,培训班的课就耽误,也不知道上课的老师会不会讨厌她。 “现在几点了?” 屋里这么多人,总得有一个拥有手表的人吧? 可惜她的心声没有被人听到,大队长正好要去地里盯着,起身离开,到了门口望了望天空,确定了太阳的位置。 “九点半十点这么个样子,怎么了你有事儿啊?” 王振邦好奇地看着温佩兰,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好久没在生产队见到她了。 难不成一天到晚闷在家里? 不应该啊,听楚家兄弟说,最近家里的活儿都分配好了,饭是他们兄弟姐妹轮流做的,自己的衣服也是自己洗的。 别人做饭的时候,闲下来的人轮流去自留地浇菜。 这么算下来除了楚家那几只鸡,还真没有什么需要温佩兰做的。 所以她这一天都在家躺着? 王振邦以为了解了实情,叹了口气,“你没事儿的时候也可以跟生产队的大嫂婶子们待会儿。” 每天躺着人不废也差不多了,原本以为她性格变得泼辣了许多,就跟以前不一样了,结果还是差不多。 王振邦说完就先离开了,倒是楚秦好奇的看着温佩兰。 “你这段日子都干什么去了,你大嫂说你早出晚归的成天不见人影。” 这老三家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楚秦叹了口气,“孩子们现在也懂事儿了不少,你一个当娘的也得体他们着想一些,让他们回来也吃上个热乎饭。” 别等着孩子回来做饭了。 这话他没说出口,实际就是那个意思。 温佩兰撇嘴,“大哥要是有功夫可以来我们家做饭,这样他们不就吃上热乎饭了?” 楚秦:他就多余说这些,嘴怎么这么欠呢。 楚修远看了眼被娘怼得一个屁都不敢放的大大爷,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家乃至于这个家族都已经屈服于他娘的淫1威之下了,他要是再不听话是不是就不太识趣了? 哎,太纠结了。 还是等扯了结婚证之后再想吧,万一耽误了媳妇儿改天变了主意,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楚秦看家里的孩子们都没有附和他的,也有些无趣,摆了摆手,“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我多管闲事。” 也是,三弟妹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多管闲事了。 楚来弟狠狠地点了点头,确实没必要改,自从他们自己掌勺之后,每天都能吃饱饭了。 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改变了,做饭使我快乐。 家里的事儿处理完了,温佩兰还是决定去一趟县城,她可以去老师的办公室问问今天都教了什么,要个笔记自学。 结果还没等她踏出大门口,一辆吉普车就停在她们家门口了。 第52章 实力不允许姐低调 温佩兰从出了堂屋就在低头想事情。 这些天上了不少课,讲的都是书本上的知识,这两天开始实践了,县里拨了一台拖拉机给他们这些学员用。 是时候展示自己的本领了。 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自动挡手动挡的车都会开的她,小小拖拉机还不是信手拈来。 直到被楚秦拽住,猛的停下才发现家门口停了一辆稍微眼熟的车。 嗯? 沈知行下乡了? 温佩兰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沈知行是特地来接她的。 做梦虽好,但还是少做。 小李下车笑眯眯的跟温佩兰打招呼,指了指车里,“沈书记正好下乡视察,过来问问你还去县城吗,要是去的话我们能带你一程。” 温佩兰顾不上已经石化的楚家人,一脸问号的看着小李师傅。 她难道真的很像傻白甜吗? 不应该啊,她用儿媳妇的镜子照过,一看就是那种很精明的长相。 这一个月她吃的挺好,身子骨慢慢养了回来,她穿上新做的两身衣裳之后好几个同学都说,她简直比城里的女干部还还像干部。 脸上写满了野心。 当然,大家是真心夸她的,毕竟她的脸上就写着,我要得第一。 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培训班的第一名除了她就没人好意思拿。 第二都得差出她八里地呢。 毕竟她有语言优势。 “沈书记这么早就回去了?”温佩兰直接问道。 下乡视察这么快的吗,刚才大队长看日头还说九点半不到十点的模样。 “我们一次主要去相山生产队,就在你们生产队附近,过来之前沈书记去培训班转了一圈,知道你没上课,这不就顺路问问。” 原来是这样,她说呢,一个县委书记总不能看上她一个徐娘半老的中年妇女吧。 要是顺路那还说得过去。 “那就麻烦小李师傅还有沈书记了,今天有实操课,一人一次还得用好长时间呢,我准备过去看看还能上车不。” 她原计划是跟以前一样跑过去,现在有车接,自然更好。 小李看她如释重负的模样,忍不住看了车里一眼,“那就上车吧。” 温佩兰拉开车门才想起跟她一起出来的楚家众人,她回身朝大家摆了摆手,欢快的上车了。 楚家人:“……” 相互看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底的凝重。 难不成娘要改嫁?不管他们了! 不要啊,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娘要是改嫁了岂不是过得还不如以前了? 姐妹几个忧心忡忡的手挽手上工去,准备去公社的四人脸上也没有一丝结婚的喜悦。 当然这些温佩兰都不知道,她这会儿正跟闭目养神的沈知行致谢。 “感谢沈书记带我一程,要不等我跑到培训班,实操没准儿都结束了。” 沈知行没有睁眼,声音依旧温和:“不必言谢,顺路而已。” 他能这么说,温佩兰却不能真的这么认为,笑着又感谢了一遍。 沈知行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笑着问她:“培训班的几个老师做汇报的时候没少夸你,想必只要实操过得去,农机站的职位肯定有你一席。” 温佩兰好像不知道谦虚是什么,听了他的话笑着点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分配到我们公社。” 他这话所言不虚,只要农机站不作假,她的成绩肯定一骑绝尘。 沈知行倒是欣赏她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优秀。 也是,毕竟是培训班次次第一的榜首,这点儿信心还是有的。 “你放心,农机站的领导也是很体贴下属的,你是女同志肯定要更多的参考你的意见。”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想到报名点儿发生过的一幕,难得解释了两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妇女照样能顶半边天。” 小李在前边儿从后视镜看了眼领导,瞳孔里都是震惊。 这温大姐也太有面子了,居然能让沈书记做到这个地步。 看来以后得对温大姐更好点儿。 温佩兰也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解释,于是盯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道:“您放心我没有误会,您为不必委屈自己跟我解释。” 沈知行真要是对女同志有意见,不会因为车祸过意不去,三番两次给她送营养品。 在她这里,沈知行是个好人,也是个好领导。 去了培训班,她才知道这次的培训班是沈书记一力促成的,虽然最后只能有五个名额,但是对拖拉机有了解的人可就多了。 只要再有新拖拉机到位,这些人就是最优选择。 被发了好人卡的沈知行笑笑没说话。 温佩兰说话的时候眼神真挚,沈知行一看就知道这是她发自肺腑的话。 在其位谋其政,他做的都是分内的事情,担不起一句好领导。 说着话,培训班到了,温佩兰告别沈知行赶紧去农机站后院,看见还有人排队,这才松了口气。 给自己报了个名之后,她又去办公室跟老师要了教案,抄笔记的功夫就轮到她了。 站在拖拉机前,温佩兰先是活动了活动胳膊做了一组扩胸运动。 要是之前,她肯定不能保证能把这拖拉机摇起来,但是经过这一个月的训练,跟以前相比她可是大有不同。 一边儿食补一边儿锻炼,成果是很显著的。 温佩兰活动开了,第一部步检查油液,第二步将减压手柄拉到减压位置,插入摇把握紧,随后咬牙大臂用力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 越摇越快越摇越轻松,根据老师教的,到这个程度释放减压手柄,同时猛摇三圈就可以把摇把取下来了。 拖拉机特有的突突突声响起。 温佩兰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师傅还有实操老师,见两人都点头,这才把摇把拽下来。 拽下来之后放在脚底下,手脚灵活的上车,手脚配合默契,不等老师和老师傅发话,温佩兰就开着拖拉在操场上转圈了。 老师和师傅都吓了一跳,最后看拖拉机没事儿,这才打手势让她示范农具挂接。 这点儿温佩兰在脑海里不知道实操过多少次了,第一次真实下手,动作稳准狠一次性达成。 老师忍不住在远处鼓掌,看看这么优秀的学生是他教出来的! 等温佩兰下车之后,老师第一个迎上去,激动的问:“温大姐,你之前会开车?” 第53章 娘要改嫁? 看着老师激动到直哆嗦的手,温佩兰抿了抿唇,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按照您的讲课内容操作的,老师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教得很好。” 她就算会开车现在也不会承认的,第一她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开车,这年头车轱辘都不常见更别说汽车了。 第二,她不会开车才能体现她的动手能力,才能舔着大脸夸奖老师,得到一个不错的分数。 啧啧啧,为了成功她可真是不要脸。 实操老师:“……” 快哭了啊,终于有一个人能懂得他的教学质量了。 他想拉住温佩兰的手好好表达自己的激动,可对面是女同志,他怕被人说占便宜的话,只能死死按捺住,独自在原地转了两圈抒发汹涌澎湃的情感。 天知道今天一天下来,那这个不是这里不会就是那里不会的学生有多少。 还有些差点儿把宝贝拖拉机给鼓捣坏了,吓得他还有老师傅不错眼的盯着拖拉机,晌午饭不准备吃了。 “温大姐,后天的结业考试,以你的成绩,第一名还是非你莫属啊。” 第一名要是不能留在农机站混个正式编制,那他们这些人都可以收拾收拾东西滚蛋回家了。 温佩兰淡然一笑:“借老师吉言了,老师我刚才还有些不熟练,我们再做一遍吗?” 她是上午最后一个实操的学生,这会儿操场上也没别人了。 实操老师看了眼身旁的老师傅,看老师傅点头,他才答应下来。 “去吧去吧。” 这样成绩好态度好的学生,谁能不喜欢呢! 接下来的时间,温佩兰在拖拉机上,老师傅跟在她身边,时不时地指导一下。 下午温佩兰又实操了两次,这一天下来摇了四次拖拉机,等放学的时候她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用力过猛导致胳膊一抽一抽的疼,温佩兰没准备玩儿命一样跑回生产队。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点儿她还是明白的。 就在温佩兰慢慢悠悠往家走的时候,家里上工的兄弟姐妹也都回家了。 今天是小七做饭,其他的兄弟姐妹统一地蹲在房檐底下搓衣裳。 怕温佩兰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送去农场,孙翠芳和楚思远可谓是矜矜业业。 尤其是孙翠芳,她今天不止去公社扯了结婚证,还去大河生产队把自己的户口迁到了小河生产队。 她去迁户口的时候堂伯倒是替她高兴,总归不用在孙家受罪了,至于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全靠她自己努力。 孙翠芳把温佩兰给了她彩礼还有下定的布料红糖的事儿跟堂伯说了,婆婆比她预想中要好太多了。 她不想让别人误会她。 孙书记听完不由感叹她遇上了个好婆家,叮嘱她千万不能把钱拿回孙家,至于温佩兰让她买的那些东西,也不必送过去。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明眼人都看着呢,没人会说孙翠芳不懂事儿,只会骂孙超越两口子不做人。 她从大河生产队回到楚家,放下东西紧赶慢赶地去上工了。 以后她的口粮就由小河生产队发了,她得趁着收夏粮这段时间多干点儿,这样口粮多点儿也能给家里减轻负担。 她没衣裳行李,现在洗的是楚思远的床单子。 孙翠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小声问赵思彤:“大嫂,这个点儿了娘还没回来,要不要让思远哥出去找找啊?” 她其实还想说上三哥的,他腿脚好得差不多了,正是该多锻炼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也能出去走走。 赵思彤停下手里的动作,皱了皱眉,“是啊,平常这个点儿娘早就回来了啊。” 想到今天上午的事儿,赵思彤心里忐忑不安,把手里的衣裳扔到水盆里,朝屋里躺着的楚修远喊。 “楚修远,你跟老五去外边儿路上迎迎娘,娘到现在没回来,你也能安心坐得住。” 生个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头猪,起码能养大了宰了吃肉。 楚思远正在搓自己的脏裤子,听到大嫂的话,扔下手里的衣裳就往外走。 楚修远骂骂咧咧地瘸着腿从屋里走出来,“她都有小汽车接送了,我看你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跟在老五身后出去找人。 老二看了眼跟娘一条心的两个嫂子,屁股下边儿的小板凳往大姐那边儿挪了挪。 看没人看她们这边儿,她压低声音问:“大姐,你说娘不会真要改嫁吧?” 楚招弟把花衬衣按在水里涮了涮,听着妹妹这话她摇摇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人不讲理天经地义。” 其实她觉得家里人都想多了,她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娘会跟今天车里那位结婚。 改嫁有可能,这位不可能。 能做小汽车的都是什么人,人家能娶一个农村守寡的老太太? 真当她们娘是天仙不成? “今天那可是小汽车啊,看娘开车门熟练的模样,肯定不是第一次坐了。”楚老二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声音里满是羡慕。 “大姐,我还没摸过小汽车呢。” 楚招弟洗衣裳的手一顿,她也没摸过啊。 “大姐,你说娘要是跟了那个人,咱们是不是就能变成城里人啊。”楚老二越想越激动,最后声音都大了。 楚盼弟听见声音,忍不住瞪了二姐一眼。 楚志远倒是嗤笑一声,“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娘要是改嫁还能带上咱们一二三……八个拖油瓶?” 现在娘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不是什么都为了他们着想的娘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自己为自己打算。 当然,这要是换成他,都不用考虑绝对不会带上他们的。 被小弟噎了一顿,楚老二神色讪讪,“万一娘心软呢……”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 看着手里的衣裳,楚老二强撑的嘴角掉下去了。 放在爹活着的时候,那么不待见她们姐妹,她都没有洗过一件衣裳,干过最多的活儿就是扫地,就这还是姐妹们轮着来。 小弟说得对,娘跟以前不一样了,改嫁肯定不会带上他们的。 听着楚家兄妹说话的赵思彤和孙翠芳没有出声,她们做好分内的事儿就好了。 婆婆不是那样凉薄的人,真要不带他们,也是这帮儿女做了对不起婆婆的事情。 第54章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温佩兰走到小河生产队和大河生产队路口的时候碰上了来找她的楚修远和楚志远。 一看见她,楚修远就语气难耐地问:“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楚思远没说啥,上前接过温佩兰肩膀上的碎花布袋子。 温佩兰:“让你来接了吗?” 本来上了一天学就烦,还被这扫兴的家伙恶心。 楚修远瞪眼:“要不是思彤让我来找你,你以为我愿意?”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以后再出来找人他就是狗。 温佩兰翻了个白眼,“所以呢,我求你接了?” 这无所谓的态度让楚修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果然他不能跟温佩兰说任何一句话。 粗喘了两口气,他拖着瘸腿一拐一拐地快速往回走。 温佩兰没搭理他,转而问楚思远:“结婚证扯了?” 楚思远点了点头,嘿嘿笑了两声,“今天谢谢娘。” 要不是娘给了翠芳彩礼钱,她肯定在家里抬不起头。 温佩兰其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原主的孩子,直到现在也是任其自然发展。 今天在路上她也反思了,她之前考虑的可能不充分,只想着让这些孩子偿还他们亲娘讹诈她的损失。 没有考虑过这些人要真是按照原来的人生轨迹走,最后自己都养不起,拿什么偿还她。 最后还不是她要做擦屁股的那个人。 就算掺和别人的因果有影响,她还是得管,算了就当她上上辈子欠原主的吧。 “一家人不用把谢谢挂在嘴边,翠芳这样跟了你,往后的闲言碎语肯定少不了,你作为丈夫一定要多多疼爱她,弥补你犯下的错。” 她上辈子没生过孩子,实在是不知道家长们都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楚家的孩子都大了,她只能按照跟成年人的沟通方式与他们说话,至于听不听的,温佩兰管不了这么多。 她负责教导还要包售后,难不成她看起来真的很像冤大头么。 对亲娘敲骨吸髓的孩子,她应该离得远远的,可是按照原身上辈子的遭遇去对待如今什么都没发生的事儿,这也是不公平的。 原主的记忆她也是看过的,原主当然惨,最后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可是从最开始追溯,让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变成怪物的人是楚汉。 他pua原主,让原主自卑怯懦以他为天,是他在孩子们面前打骂原主,贬低原主,让孩子们习惯性学习父亲如此对待母亲。 楚汉重男轻女及其严重,要不然原主也不会在前三年频繁生孩子,肚子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个状况直到楚修远出生才好点儿。 一家里男主人不把闺女当人,女主人对男主人唯命是从,男孩子会嫌弃亲娘,女孩子会恨她懦弱都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她要看看,在不同的选择下,这些孩子还会跟上辈子一样吗,一样对亲娘敲骨吸髓,漠视亲娘的付出。 从今天楚思远下意识地保护她来看,楚家的孩子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楚思远看了温佩兰一眼,见她脸上的表情温和,也松了口气,“娘,这次是我的错,我会让翠芳不后悔跟我的。” 啧,这话是应该跟她一个娘说的? “这些话你多跟你媳妇儿说吧。”温佩兰搓了搓胳膊,温声道:“收完夏粮就给你们小两口办酒席,告诉翠芳,你们三哥三嫂有的,你们夫妻也有。” 温佩兰这样说,楚思远眼中的愧疚都要溢出来了,他怕娘看见笑话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娘,要不我跟翠芳去劳改农场改造两个月?” 娘替他想得这么周全,他干了什么事儿啊,他是如愿娶了媳妇儿,可是也让娘跟着丢人。 温佩兰一时间跟不上他的思路,噎了下气道:“吃苦没够?有这个力气不如上工的时候弄个满工分,给你老娘和媳妇儿多赚两口吃的。” 她也是到了县城才想到,楚思远要是去了劳改农场,会不会对她有影响啊,所以他就算想去劳改农场,现在也先别去。 等她的工作落听了,实在想去,她亲自送。 楚思远张了张嘴,小声道:“我是怕给娘丢人……” 去劳改农场之后,至少在村里人的眼里她娘还有楚家都是铁面无私的人。 名声稍微还能挽回点儿。 温佩兰歪头看着楚思远,眼睛都没有焦距了。 果然她还是不能理解这人的想法,他自己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丢了她的人,额,被堵在炕上的也不是她,她温佩兰有啥丢人的。 这件事里唯一的受害者是孙翠芳才对。 想到楚家的孩子没几个上过学,温佩兰深吸两口气,准备给他掰开揉碎讲道理。 “老五啊,你要知道,今天这事儿,你白得了个媳妇儿,我白得了个儿媳妇,丢人哪里有到手的好处实在。” “你别以为咱家给了翠芳彩礼就觉得咱家没错了,翠芳是心术不正,但是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你没有充分地尊重一个女孩子,至少这事儿在现在不应该做,我也不会有那种儿子真牛逼白睡了人家姑娘的自豪感,娘只会觉得没教育好儿子,这才是丢人的点。” 温佩兰说了谎话,她自己确实不会觉得丢人,因为丢人的是原主,是她没教育好孩子,跟她可没啥关系。 说完这些,她长出一口气,“你要加倍地对翠芳好,让她知道当初冲动跟了你这个决定没做错。” 除了这个,她一个当娘的还真不知道应该说啥。 楚思远不住地点头,“娘,我明白了。” 温佩兰看着他清澈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怀疑,他到底明白了啥? 算了,夫妻之道让他们小两口自己悟去吧。 她一个没结过婚的人掺和什么哦。 两人说着话也到了家门口。 小七已经做好了饭,其他人的衣裳也洗干净了,都等着温佩兰回来吃饭。 温佩兰上桌之后,孩子们陆续坐下,赵思彤赶紧问她:“娘,今天怎么比平时回来的晚了一个小时?” 平时这个点儿大家都吃完饭坐在屋檐下侃大山了。 婆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温佩兰捏着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她强撑着道:“没啥,今天就是溜达的晚了,明天应该就好了。” 今天晚上她得好好敷敷胳膊,要不等到考试用不上力怎么办。 “那就好,娘要是有什么可得跟咱们说,咱们虽然没多大用,但是跑跑腿还是能成的。” 说完这话,她转头瞪了眼提前跑回来的某个人。 楚修远低头不发一言,猛猛干饭。 温佩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儿媳妇的好意。 楚思远看别人都不说话了,想到刚才娘跟他说的话,放下筷子,突然来了句。 “娘,我跟我媳妇今天怎么困觉啊?” 第55章 人心黄黄 温佩兰努力夹在筷子上的菜还是掉了。 她看着楚思远,一脸的不可思议,合着她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他就是准备这么疼爱媳妇儿的? “咳咳咳。” 赵思彤咳得惊天动地,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叔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还是在饭桌上。 他是真不怕娘骂人啊。 孙翠芳的脸爆红,脑袋都要扎到饭碗里了。 楚家其他人:“……” 求一双没有听过耳朵! 温佩兰反手攥紧筷子,咬牙切齿道:“你在说什么荤话,桌上还有姐姐妹妹,说话注意点儿!” 楚思远看着冷了脸的娘,眨了眨眼歪着头道:“娘,我说啥了,三哥结婚都有一间单独的房子,我虽然没啥其他的本事,但是一间房我也得给翠芳争取到吧?” 他总不能让翠芳跟着娘睡吧。 娘说了要对翠芳好,那他结婚之后不跟翠芳一间房,家里的其他人怎么想,嗯,不能落下话柄让翠芳被人笑话。 温佩兰:“……” 那你倒是说清楚啊,不清不楚搞得人心黄黄的。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扯了扯嘴角,“哦,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楚思远没想那么多,听了温佩兰的话他扫了眼喝水的老八,“没别的要求,单间就成。” 以前三哥就一个人住正房的西屋,结婚了之后还住西屋。 那他跟翠芳两个住东屋应该不过分吧。 东屋冬暖夏凉,正适合他媳妇儿住。 楚志远把筷子往碗上一摔,臭着脸看着楚思远。 要不是大家都在,估计这家伙就上手了。 楚志远:“堂屋给你要不要?” 别以为他不知道,五哥就是顶上东屋了,就等着他自己提出搬出去。 嘿,他还就不说这话,看他怎么办。 温佩兰看他们两个好像马上要掐架的斗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好啦,先吃饭,吃完饭老八把东西收拾一下,在堂屋搭个床。” 楚志远的脸色更臭了,“娘,凭什么啊,怎么不让五哥住堂屋啊。” 他顺着桌子看了一圈,最后定在大姐的脸上,“要不五哥住东屋,我住西屋。” 至于谁住堂屋,这不是明白着的么。 几个姐姐都是待嫁的年龄,这两年陆陆续续都要结婚了,住在堂屋最合适不过了。 反正以后西屋也是他的,早住进去晚住进去都一样。 楚招弟攥紧手里的筷子,神色无助的看向娘,他们姐妹五个在一个炕上睡已经够挤了,要是去堂屋住,先不说睡不睡的过来,就过来过去的人她们换衣裳都不方便。 这要是爹还活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她们姐妹住堂屋,把西屋腾给小弟。 可是娘之前的行为给了她一些希望,所以这会儿看向温佩兰的眼神中带着她都没有察觉到的祈求。 她不说话,但是泼辣的楚老二不干了,手里的筷子咻一下扔到楚志远的脑袋上,“小兔崽子,你姐姐们还没出嫁呢就迫不及待地把我们轰出去,反了天了。” “你没听见娘说什么啊。” 老八实在是太过分了。 楚志远往旁边儿一闪躲过二姐的筷子,伸手指着她,“就你这样凶巴巴讨人嫌的,还指望能结婚,谁要你啊?” 家里能有她们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这话直接把老二的火爆脾气点燃了,站起来准备过去收拾老八一顿。 “吃饭!” 温佩兰看着马上就要上演全武行的两人,脸色黢黑,“废话这么多,老八住堂屋,今天先凑合,明天找你二大爷给你打个单人床。” 眼瞅着楚志远还要说话,温佩兰冷下脸,“要是不乐意就去外边儿住窝棚。” 南墙根儿下边儿的厨房棚子大得很,不仅能做饭对柴火,还能放一张床。 一听这话楚志远闭嘴了,窝棚可不成,那地方睡觉漏雨啊。 吃完饭,楚思远一脸胜利的表情,得意扬扬地去东配房给楚志远收拾东西。 孙翠芳一脸不好意思地跟在他身后帮着收拾。 他们折腾他们的,温佩兰今天累了一天准备收拾一下直接睡觉了,她现在累得不想处理废了的胳膊,只想躺在炕上睡一觉。 赵思彤帮着小姑子收拾完碗筷,看着婆婆今天没怎么吃饭,等大家都出去侃大山了,她去了婆婆屋里。 “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你今天吃得不太好。” 赵思彤站在门口,小声地问她。 温佩兰愣了下,没想到居然被赵思彤看出来了,“可能寸了点儿,这个胳膊抻了一下使不上劲儿了。” “没什么大事儿,你去跟妹妹们一起去聊天吧,娘先睡了。” 她现在其实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赵思彤站在地上,她坐在炕上,形象不太好。 赵思彤一听这话,非但没走反而脱鞋直接上炕,凑到温佩兰身边,笑着道:“娘,我平常在家没少帮我娘按肩膀,我觉得差不多,娘躺下我给娘按按。” 温佩兰一惊,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扯了扯嘴角。 “不用了吧,我还是想睡个觉。” 让上了一天工的儿媳妇晚上给她捏肩捶背,要是被人知道怕不是第二天就要拉出去挨批了。 赵思彤哪儿能让婆婆难受着睡觉啊,“娘,你快躺下吧,不用跟我客气,我把你当亲娘来的呢。” 温佩兰:“……” 倒也不必如此。 只是她的胳膊没劲儿,在常年干活儿的赵思彤手里根本反抗不了,就这么被儿媳妇按着躺在了炕上。 开始温佩兰还反抗,到后来她被儿媳妇按得昏昏欲睡。 不得不说赵思彤确实有两把刷子,她按揉胳膊的时候手法温和力度适中,不急不缓很有条理。 温佩兰就这样渐渐地放松下来,睡着了。 赵思彤看婆婆睡着了,按完一条胳膊又把另一条按了之后才下地回屋。 温佩兰今天开拖拉机不累,倒是摇拖拉机累着了。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半夜里,她感觉脸上痒得不行,一挠居然是湿的,吓得立马从炕上爬起来了。 这一爬起来不要紧,看着门口幽灵一样盯着她的人,差点儿把她吓晕过去。 “谁啊!” 第56章 温大姐被举报啦 温佩兰可以确定,刚刚有这么一秒,她的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以至于这两个字喊出来的时候都带着拐弯的。 黑漆漆的影子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刚站到这里,他娘就醒了。 “娘,是我。” 温佩兰一听能讲话,松了口气,语气不慎友好,“你谁啊你?” 还是我,呵,是我是我还是我,到底谁啊。 黑色人影也没想到温佩兰会这样说,愣了一下道:“娘,我是老八啊。” 老八? 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她门口当保安做什么。 “你吓到我了,我刚刚要是一口气没缓过来,你今天开始就没娘了。” 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真的会要命的。 楚志远抿抿唇,月光下他摸索着从窗台上摸到一包洋火,刺啦一声,他捏着火柴点燃炕桌上的煤油灯。 晃悠悠的灯光亮起,照亮了东屋两个不同表情的人。 温佩兰看着这人高马大的儿子,表情管理都没了,脸上的表情都在骂街。 楚志远一脸心虚地往旁边儿挪了挪,小声道:“这不是外边儿漏水么,我那个地方根本没法儿睡。” 温佩兰深吸一口气,“把你那几个凳子换个地方不就得了。” 凳子上拼了几块板子铺了个褥子,既然原来的地方漏雨,还不会挪挪吗? 嗯,等等,漏雨? 温佩兰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脸上的水,闭上眼睛心里骂了声娘。 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外边儿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一下雨整个人都潮哒哒的。 “你把褥子拿到我屋里,先挤挤睡吧,明天去大队找人把咱家这房顶都补补,每一间都补。” 她实在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 楚志远就等着他娘这句话呢,温佩兰话音落地,他顺势答应下里。 “哎,我就知道娘最疼我。” 温佩兰:“……” 倒也不必想这么多。 两人往墙根儿挪了挪,确定这个地方不漏雨之后,把家里的几个木盆都拿过来了,跟摆阵一样摆在炕上和地上接水。 昨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温佩兰顶着快要爆炸的脑袋,饭都没吃就晃晃悠悠地往县城去了。 昨天下雨了,等土壤湿度降低,拖拉机就要开始进场了,培训班的考试明天肯定就会开始,希望不会耽误她。 到了培训班,不知道是不是温佩兰的错觉,她总觉同学们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儿。 压下心底的疑惑,温佩兰坐在了老位置上,她前边儿是老熟人鸡窝头同志。 她刚坐稳,笔还没拿出来呢,鸡窝头同志就歪过身子,一脸狗狗祟祟的。 他左右看了下,捂着嘴小声跟温佩兰道,“你可算是来了,赶紧去老师的办公室吧。” 说完这话,他立马转身回去,低着头任凭温佩兰怎么喊他都一动不动。 温佩兰实在叫不应他,只能起身去办公室。 还没进去就听见里边的争吵声。 “她成分不行,绝对不能进农机站,他要是进农机站咱们这不是上赶着给革委会送把柄吗?” “对啊,现在就应该马上取消她的学生名额,咱们培训班绝对不能有这样的人在。” 温佩兰挑眉,这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反应原来真的这么大啊。 她刚要推门,就听见教她的老师忿声道:“事情还没查明,就能因为莫须有举报把人赶走?你们也太形式主义了。” 到底是农机站不能有个超出意料的存在还是真的不能容下一个成绩好的坏分子。 再说,这个名头还没查清,怎么能轻易下定论。 在他看来,就是这次的名额有限,吸引力又太大,县里有些人坐不住了。 看来是温大姐碍了别人的眼啊。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只是个老师,教完这批学生就要回到京城了,要是因为温佩兰,以后农机站出了点儿什么问题,谁负责?” “正是因为我们对组织绝对的负责任,才不能让这样有争议的女同志混进我们的队伍。” 老师被两人怼得无话可说。 他确实是临时任教,等考完试就要离开了,可是温佩兰这样的好苗子他真的不想埋没了她。 温佩兰在外边儿听了会儿,心里也有数了,伸出手敲了敲门。 “老师,我可以进去吗?” 培训班老师调整了下情绪,让温佩兰进来。 温佩兰一进来就看见一屋子的老头,合着刚才不止两个人说话啊。 具体是哪个人说话她还真不清楚。 她不想让培训老师跟着为难,刚要开口说话,没出声就被一旁的农机站站长打断了。 他环视了一圈,摸了摸粗糙毛茬的下巴,哼了哼。 站长伸手指了指温佩兰,“她都结婚二十多年了,丈夫根红苗正,大伯子还是小河生产队的书记,我觉得从这一点儿,咱们就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看待问题不要这么尖锐。” 他现在后边儿站的可是沈书记,那可是革委会张主任都要敬着的人物。 农机站现在需要一个会外文的人,温佩兰恰恰附和要求,别说她现在算不上成分不好,就算她真的成分不好,他也会把人留下来。 大不了当个临时工,不给正式编制就好了。 兴县是农业大县,技术人才匮乏,要不农机站站长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外语人才激动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站长这话一出,好些人都沉默了。 “站长,我看还是先调查清楚再下定论吧,我觉得咱们农机站的拖拉机手还是应该有个女同志的,这样也是为了响应上边儿大领导的号召,要真是有问题,咱们再开会讨论嘛。” 工会主席采取了一个拖字诀,先把人稳住,考完试工作安排好了再说其他。 不可否认,温佩兰是个人才,既可以帮站里解决实际问题,又是站里的活招牌。 看,娘子军咱们农机站也有,拖拉机手怎么就不能是女同志了。 这话一出,众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温佩兰眨了眨眼,默默地伸出手。 “诸位领导,老师,我是不是能说两句?” 她其实都能想到因为什么被举报的,左不过就是农机站的正式名额。 “这里是二十年前我跟温家的断亲书,另外一份是十年前的报纸,上边儿有我跟温家断绝亲属关系的报道。” 这两份东西是楚汉拿捏原主的手段,现在却变成了她证明自己的有力证据。 培训老师接过两张纸看了下,确定没问题转交给了农机站站长。 站长看完之后哈哈大笑,真好,这样的人才能够名正言顺的留在他们农机站了。 众人看了一圈之后,有一人皱着眉头道,“这正好证明了她的成分不好。” 温佩兰看了那人一眼,开口还没说话,就觉得天旋地转,竟然晕了过去。 第57章温大姐晕倒啦 今天早上起来温佩兰就不舒服,能撑到培训班已经是凭着坚强的意志办到的。 刚才在门外的时候听着领导们争吵的声音,她只觉得脑袋里有八百只鸭子,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疼。 刚才她已经忍耐着了,这会儿听完站长的话,她到底是没坚持下去。 闭上眼睛之前,她看见了一双温润儒雅的眼睛。 沈知行一进门就看见往后倒的温佩兰,两步做一步上前将人接住。 农机站的人没想到沈书记居然来了,一时间打招呼的声音不绝于耳。 沈知行深吸一口气,捏着温佩兰手腕脉搏的手松开,将人缓缓交给身边的秘书,“将人送去医院。” “是,书记。” 秘书接过温佩兰,由培训老师辅助将人放到他的背上,“麻烦老师扶着点儿温大姐了。” 培训老师不住地应声,“好,你只管走就成。” 沈知行站在一边儿,看两人离开办公室,这才看向农机站的领导班子。 “站里今天没事儿?” 要不然怎么一个两个地都聚到一个培训老师的办公室。 这话十分明显了,众人没有一个傻的。 一屋子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的。 最后还是农机站站长冯德发神色讪讪,把手里的两份材料交给沈书记。 “这不是有人举报温佩兰同志成分不好,鉴于平时温佩兰同志在培训班的成绩优异,我们聚到一起商量下要如何处理。” 冯站长说完话悄悄地扫了眼沈知行。 他之前看见过温佩兰从沈书记的车上下来,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可别不让温佩兰留下才好。 之前跟众人说的话都是他的心里话,县里的拖拉机坏了一直都是从省里请技术员过来维修,每次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其实他们自己的人不会修吗,只是看不懂说明书罢了。 省里的技术员又不是大善人,怎么可能过来出个差还顺带教学啊。 以后农机站有了温佩兰他都能想到可以省下多少钱。 这钱可以用到好多地方,具体章程他都想好了。 结果现在有人跳出来当拦路虎,还想粉饰太平,呵,也不看他乐不乐意。 沈知行看着手里的两份断绝关系书,脸上的表情跟其他时间没什么不同。 冯站长心里一突。 “你怎么看。” 将手里的材料还给冯站长,面色依旧温和。 冯站长看不出大领导的意思,只能全凭内心的了,“沈书记,这些都是温佩兰同志向组织表明立场的决心啊,要是这样的同志都不能留下,那真是太遗憾了。” 他要损失多少钱啊。 沈知行点了点头,然后问工会主席,“老章怎么看?” 章主席笑了,“书记,温佩兰同志在培训班成绩优异,实操课更是所有学员里做得最好的,昨天晚上下过雨,今天天气不错,想必明天地里的水汽就差不多了,咱们的拖拉机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了。” 其他人撇嘴,这个章喜明真是会墙头草,看风向做人。 这话就差直接跟沈书记说他认为温佩兰必须留下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只能陆续附和冯站长和张主席的话。 沈知行温和一笑,“既然大家都觉得温佩兰同志能力卓绝,想必这次的名额肯定有她的,这也算是准预备役了?” 冯站长一听这话初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等他想明白章喜明已经开口了。 “书记说的是,这样的同志加入到咱们农机站是好事,组织肯定给她家一般的关怀,我这就让工会的小干事去医院帮衬一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人也太会来事儿了,冯站长瞪了章喜明一眼,等他说完赶紧道:“温佩兰毕竟是女同志,咱们农机站妇联的同志去了还能帮忙。” 两位领导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一切。 沈知行点头,“既然你们安排好了,那咱们就能接着谈谈公事了。” 他今天来农机站就是为了明天的考核,谁成想碰上这样的情况。 开会之前,农机站的主任喊了一个小干事去小小河生产队楚家给温佩兰的家人报信儿。 小干事骑着自行车没多久就到了小河生产队,他到了才忘了问温大姐的家在哪儿,没办法只能找到了小河生产队的大队书记王振邦。 王振邦正在地里干活儿,一听这话小跑着到了楚家人上工的地头上。 “老三老五,快赶紧去医院,你们娘晕倒了,现在在县医院!” 在地里上工的楚家人一听大队长说温佩兰在县城晕倒了,人都麻了。 被喊到的楚修远和楚志远放下手里的锄头,互相看了眼,“大队长,确定是我娘?” 他娘怎么又去县城了? 楚修远的腿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扛重物,其他的都能干了。 温佩兰不是看不起他么,他就在收夏粮的时候让她好好看看,什么是最好的割麦能手。 “人家都来报信儿了,不是你娘还能是谁啊,你们赶紧商量下谁跟着去县医院。” 赵思彤在另一边儿听到社员吵吵起来,还以为又闹什么笑话,正准备歪着头凑热闹呢。 结果竟然是她婆婆在县城晕倒进医院了。 她扔下手里的铁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楚修远兄弟的身边,听了大队长的话赶紧举手,“大队长,大队长,我去,我是女的方便伺候我娘。” 王振邦点头,“成,你再加上老五,你们一家出一个,赶紧的吧。” 赵思彤跟着小干事坐着自行车往县城去了,楚思远则小跑着去县城。 一路上楚思远都是懵的,他娘晕倒了,这怎么可能啊,他娘那骂人中气十足的模样能晕倒? 这家里谁晕娘也不可能晕啊。 他晕头晕脑的就这么往医院跑。 温佩兰这会儿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要是一个月之前来医院检查,她估计呼吸两下都能查出一堆病,这一个月她是什么补她吃什么。 她原本以为身子骨已经好很多了,结果今天一检查,还是查出来一堆问题。 严重营养不良没有了,在她的努力下已经变成了营养不良,气血两亏,劳累过度…… 都不是致死的病,可是这些放在一起,就让温佩兰暂时晕倒了。 检查完之后,大夫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个病开始给她治,只能给她开了个单子,交给赶过来的农机站工会小干事和妇联的大姐。 第58章有事儿找工会 工会来的小干事叫余敏华,今年才二十,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手里捏着大夫开的单子,一脑袋雾水不知道要先做什么。 得亏有妇联的大姐刘红,刘大姐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从小余干事手里拿过单子一看,二话不说就让小余干事去后勤。 小余干事根据刘姐的指示,从后勤领了半斤黄豆和两勺子奶粉。 小余干事觉得不成,看着大夫单子上写得这么严重,农机站的领导又如此重视温姐,她在后勤软磨硬泡硬是弄了两个鸡蛋并二两红糖。 一个鸡蛋用开水浇了个朱雀汤,再加上一小勺红糖煮开,别提多滋补了。 另一个鸡蛋她去后厨让人煮熟,等温姐回村里路上还能吃一个垫垫肚子。 她端着朱雀汤还有鸡蛋回病房的时候,温佩兰才微微转醒。 温佩兰揉了揉额头,她昨天晚上被吓了一跳,又因为身边多了个人不习惯,一宿翻来覆去的没睡好。 再加上昨天下雨,屋里雨水也充沛,整个屋里都潮哄哄的,早晨起来太凉还让她有点儿轻微感冒。 这两个加在一起,她这破破烂烂的身体终于没坚持住,晕了过去。 农机站的领导不会以为她是被气晕的吧? 刘红拿着感冒药进来,看她醒了,笑着来到病床边,“小温醒啦,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现在就在医院里,有点儿什么情况赶紧找大夫。 温佩兰眨眨眼:“您是?” “我是农机站妇联的刘红,你晕倒之后,沈书记的秘书把你送医院来的。” 温佩兰的事迹她在妇联也是听到过的,中年丧夫不仅没有让她丧失对生活的希望,反而斗志昂扬地投入到工作中。 这是多么伟大的女同志啊,要不是温佩兰成绩过硬,她们主任都想把人弄到妇联来。 她们妇联就需要这样干劲儿十足的女同志。 再说了,温佩兰算是准农机站的工人了,还是倒在了培训班的办公室里,这可是光荣的积极分子啊。 说着话,正好小余干事回来了。 “快,起来吃点儿东西,这都是大夫开的,你这身体不好,可得多补补。” “温姐,你可算是醒了。” 工人晕倒这是工会失职,温佩兰没醒的时候她一直战战兢兢的。 刘红接过余敏华手里的饭盒,低头一看,笑了:“不错啊小余干事,这朱雀汤可是大补的东西。” 把饭盒递给温佩兰,刘红坐在病床上,跟她说,“已经让人通知你家里了,应该一会儿就能到。” 她知道温佩兰家里的情况,知道她有几个孩子还没成家,家里正是困难的时候。 “你只管放心,你现在是农机站的准工人了,不用担心医药费。” 温佩兰挺不好意思的,她上辈子没上过班,不知道如何跟同事相处,也不知道工人是什么情况。 她父母都是科研人员,九十年代自己出来单干之后,她家有许多公司,父母去世之后,她凭着父母留给她的遗产小日子过得无比舒心。 “好的,麻烦组织了。” 温佩兰干巴巴地道谢。 刘红是个十分热情的大姐,一听这话伸手轻轻拍了拍温佩兰的肩膀,“这话说的,咱们可是属于县革委会管的,待遇不说比国营厂,但是也差不到哪儿去,你不要想太多。” 工会的余敏华也在后边儿补充:“等下个月,你拿着大夫开的单子还能去后勤领半斤黄豆三两红糖,能足足领两个月呢。” 温佩兰眼睛一亮,那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一个月家里的钱花得她心慌,没有收入的日子一直吃老底,就那点儿钱,实在是花一点儿少一点儿。 现在有不要钱的营养品,温佩兰简直不要太高兴。 她接过朱雀汤,捏着勺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不错眼看着她的刘红和余敏华道。 “刘姐,小余,咱们分着喝吧。” 她怎么就没想到在家冲个鸡蛋喝呢,这玩意儿可是大补啊。 刘红和余敏华齐齐摇头,“你赶紧喝吧,我们可不能跟你抢营养品,小温啊,你可得赶紧养好身子,马上就要收夏粮了,站里需要你,生产队需要你啊。” 收夏粮抢时间,能多出一个拖拉机手就能早点儿收完,这对生产队的社员来说太重要了。 当然了,温佩兰身体如此不好还惦记着她们,刘红和余敏华心里都很感动,打心底里觉得温佩兰是个好人。 温佩兰端着朱雀汤狠狠点头,“刘姐小余,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组织和人民对我的信任!” 说完,低头猛猛喝汤。 一旁的刘姐和余敏华见温佩兰如此听劝,终于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 红糖朱雀汤,这年代不可多得滋补好物啊,温佩兰越喝越心酸。 以前她哪儿把鸡蛋当个宝贝啊,家里燕窝吃都吃不完,阿姨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好吃的。 想到以前,再看现在,她居然因为一碗红糖鸡蛋汤难过,这么一想温佩兰更难受了。 刘红看她眼眶红红马上要掉眼泪的模样,吓了一跳,“小温啊,咋啦哪儿不舒服跟大姐说,大姐马上给你叫大夫去。” 温佩兰摇头,摸了摸没有眼泪的眼角,“都说患难见真情,我以前没见过这次终于在咱们农机站见到了,我太感动了,我对站里没有丝毫贡献站里都能这样对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站里了。” 刘姐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松了口气,赶紧安慰她:“这有什么的,你这样的人才留在农机站也是站里的荣耀。” 温佩兰一愣,放下手里的饭盒,抓着刘姐的手,激动地问道:“真的吗,站里真的觉得我是个人才?” 刘姐点头,“那是当然了,你是不知道咱们站里的老师傅都说你是天才。站里的领导对你更是充满了期望。” 温佩兰抿唇,越听越激动,“刘姐放心,等我好了我一定不会让家里拖我的后腿,为农机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姐,余敏华:“……” 但也不必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你家里如此困难,还有如此积极的态度,这样很好!”刘姐拉着温佩兰的手,使劲儿点头:“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跟站里妇联还有工会说,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解决。” 温佩兰一脸不敢置信,“真的吗?” 刘红本就是妇联的,见了太多需要帮助的女同志,那些女同志的眼神里充满了麻木,怎么劝都不听。 温佩兰就不一样了,这人眼睛里的光,让她相信,只要有个机会,她就会一飞冲天。 刘红觉得自己被赋予了重任,她握紧温佩兰的手,使劲儿点头:“必须是真的!” “娘……” 就在三人诉诉衷肠的时候,赵思彤到了。 第59章你舍得放人吗? 赵思彤看着病房里手拉手恨不得原地结拜的三个女同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她怯生生地喊了声娘,又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出声。 温佩兰看见赵思彤,脸上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 她朝赵思彤招招手,“思彤,快过来。” 赵思彤往这边儿走的时候,温佩兰一脸不好意思地对刘红两人道:“这是我们家儿媳妇,平时她照顾我最多。” 她现在能专心地在培训班学习,确实跟赵思彤的努力离不开。 温佩兰从来了之后,就没有洗过衣裳,每次她要洗衣裳,赵思彤就抢过去了。 她有时候真的恨自己这身子骨,连个年轻小姑娘的力气都不如。 卫生更是她一睁眼屋里就干干净净了,她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盖的床单子叠上。 说实话她对赵思彤真的没有很好,赵思彤却掏心掏肺地对她,这一度让十分没良心的温佩兰十分愧疚。 “我现在能在培训班发光发热全靠我这个儿媳妇稳定大后方啊,有我这个儿媳妇在,我肯定能更好地为农机站做贡献。” “组织对我这么好,我一定要在岗位上奋斗到最后一刻,给咱们农机站当牛做马,回报组织对我的培养与照顾。” 余敏华眼含热泪地拉着温佩兰的手,“温大姐,你放心,咱们工会不会让你这样优秀的同志失望的。” 她转身看着一脸胆怯的赵思彤,吸了吸鼻子,“赵思彤同志,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家属,我们的同志才能安心地为人民服务,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工会找我,咱们一定会帮你们的。” 刘红在一边儿也点点头,艰难的人这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帮一个温佩兰呢。 这么勤快的小媳妇儿,善解人意的儿媳妇,正好做她们妇联的招牌,让那些天天因为婆媳关系闹腾个没完的婆婆和儿媳妇看看。 这世上还是有温佩兰这么好的婆婆,赵思彤这么好的儿媳妇。 赵思彤被两个陌生人玩命儿夸了半天,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娘?” 她无助地看着温佩兰,这两人她应该叫什么啊。 温佩兰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刘红,温声道:“这位是你刘姨,”指了指另外的余敏华。 “这位是你敏华姐,这两位都是咱们组织里的优秀同志,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向她们学习啊,成为向她们一样更好的人。” 赵思彤没听懂娘的意思,但是娘说让她喊人,她就乖乖地跟着喊:“刘姨,敏华姐。” “哎,好孩子,小温啊,别的不说,你这媳妇儿看着就是个好的,你的福气还在后边儿呢。” 温佩兰笑笑:“刘姐说的这话我爱听,但是咱们还年轻,还是想给组织贡献自己最大努力,也给孩子们做个榜样,再说也能给孩子们减轻一些压力。” 看看,这是什么觉悟啊。 温佩兰有这样的觉悟,以后肯定会走得更远的。 “小温你是好样的,咱们广大妇女同志都要像你学习啊。” 余敏华在一边儿不住地点头,对啊,这样的同志真是太好了。 赵思彤扯了扯笑的僵硬的嘴角,她朝两人点点头,随后眼神焦急地看着温佩兰,“娘,大夫怎么说啊,要不要紧?” 她的手浮在半空中,甚至都不敢碰温佩兰,生怕碰了哪儿温佩兰不舒服。 “没事儿,娘就是营养不良,好好养养就成,别担心啊。” 生孩子要都是赵思彤这样的贴心小棉袄,她上辈子也会考虑要孩子的。 赵思彤一脸忧心,“那咋能晕倒呢,这也太严重,娘,咱们在医院养好了再回去吧,我这次把手里的钱都带来了,放心住着就是。” 这话一说完,温佩兰笑得见牙不见眼,“刘姐,你看我这儿媳妇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为了我把结婚压箱底的钱都拿来了。” 刘姐这下真是有些佩服了,她记得温佩兰这个儿媳妇还没生孩子呢。 没生孩子居然对婆婆如此舍得,真是不容易。 “确实,这样的儿媳妇儿太难得了,小温,你舍得这样的好孩子不?” 温佩兰铺垫了这么久是为啥啊,不就是为这个么。 “肯定舍不得啊,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得留在身边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余敏华听出刘红的言外之意,听温佩兰这么说,赶紧道:“温姐,这么好的同志一定不能浪费是不是,你肯定也希望儿媳妇更好,对吧?” 温佩兰:“那是肯定的,这么好的孩子,过得好我更高兴。” 所以,赶紧发来邀请函吧。 听话听音,刘姐就喜欢跟聪明又实在的人打交道,“我表妹在前进公社妇联,前两天来我们家还跟我说公社妇联缺人呢。” 刘红的表妹是前进公社妇联的妇联主任,她们妇联去年有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妇联的同志除了一个老爷们儿一个小年轻儿,五个女同志一个接一个地怀孕了。 其中一个快五十了还老蚌怀珠,碰上大喜事儿了。 刘红的表妹没办法,眼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到预产期都要请假,妇联马上就要没人了,没办法她只能一趟一趟地往县里跑。 找了家里的亲戚,跟上边儿要了两个临时工的名额。 这两个名额就跟米缸遇上了大老鼠,一个两个都想找关系把自己人弄进来。 刘红的表妹也不是傻的,让一个名额给外人,剩下的一个说什么都要自己安排。 她得找个踏实肯干的同志才行,要做实事的。 照刘红来看,没有比赵思彤更合适的了。 婆媳关系亲密,这是良好的招牌,吃苦耐劳适合妇联的工作。 温佩兰一听这话,心里笑了两下,掩饰了自己的欣喜,为难道:“刘姐,我知道你同情我,但是怎么能让你为了我们娘儿俩就违反规定……” 刘红扯了扯嘴角拍了拍她的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咱们儿媳妇能干,这是好事儿,我只是根据事实说话,公社妇联也确实缺人,只不过那边儿要的是临时工。” “佩兰,你要是不嫌弃,我一会儿回去就写推荐信,等你们出院的时候带着小赵去拿。” 温佩兰是个能干的,她把这个名额给出去,一是给表妹解决燃眉之急,二是交好温佩兰。 总之她不会吃亏,办事儿不能只看眼前。 第60章 我不好 温佩兰拉着刘红的手好半天没说话。 过了几分钟,她才哽咽着说:“不嫌弃,怎么能嫌弃呢。刘姐,你放心,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娘儿俩记在心里一辈子。” 刘红微笑:“只要好好工作,就算是我没看错人。” 温佩兰使劲儿点头:“我们一定为组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着赵思彤还在一边儿愣着,她赶紧一把抓住她:“快给你刘姨鞠躬,说谢谢。” 赵思彤现在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就听娘还有敏华姐,刘姨打了几句哑谜,紧跟着娘就让她鞠躬。 不过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听了婆婆的话,赵思彤给刘红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刘姨。” 刘红往旁边儿站了下,避开了。 “好孩子快起来,”刘红伸手扶起赵思彤,嗔怪地看向温佩兰:“你都让孩子叫我刘姨了,这就当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说着话她摇了摇头,“谁让我跟你有缘呢。” 要是没缘分的话,怎么就这么多人选中她过来照顾温佩兰啊。 再说了帮谁不是帮,温佩兰娘儿俩需要帮助,她也没帮错人。 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儿,刘红和余敏华起身告辞。 “你家里人都来了,我们也回去跟领导汇报了,佩兰你好好养病,你要记着,组织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啊。” 温佩兰用力点头,“让领导放心,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明天肯定能准时出现在考场,不让领导们失望。” 刘红没说话,拍了拍温佩兰的肩膀,跟一边儿的赵思彤道:“好好照顾你娘,有什么事儿去妇联还有工会找我们。” 赵思彤稀里糊涂地点着头,把人送出病房。 回来之后一头雾水的看着婆婆,“娘,刚才你们那是啥意思啊。” 温佩兰笑,“你难道就没有猜测?” 赵思彤:“……” 她是没猜到么,明明她就是不敢猜。 看她一直不说话,温佩兰清了清嗓子,“思彤啊,娘也是尽力了,你看我如此跟你刘姨她们打好关系,为的就是给咱家以后铺路啊。” 自觉没什么出息的赵思彤一脸羞愧,“娘,辛苦你了,都是我们不争气……” 他们身为子女的但凡争气,也不至于让娘在外人面前曲意逢迎。 在赵思彤眼里,她婆婆就应该趾高气扬地看着众人,然后指挥其他人干活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温佩兰摇头,“你这孩子,这都是方法,只要能达成目的,这些都不叫事儿。” 她没有上过班,她可不懂什么这不该那不该。 管它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咱们公社妇联缺一个临时工,你刘姨给你写介绍信,这个工作就是你的,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要给你刘姨丢脸。” 赵思彤愣住了,原来她真的在这三言两语的时间里拥有了一份工作。 “娘,我,我能行吗?” 这可是妇联的临时工,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单位啊,她就这么被婆婆送进去了? 如此草率的吗? 还有她能干好吗? 温佩兰笑:“这有什么的,妇联处理的就是家长里短,不会的就跟着老前辈学习。” 她想了下,抿了抿唇,“你这没上过学是个硬伤,抽个时间报个夜校去学习,至少给我弄个中学文凭出来。” 有了文凭,只要有机会就能运作成为正式工,要是什么都不行,就算机会在眼前也抓不住。 赵思彤现在简直为温佩兰的命令是从,婆婆说往东她绝对不往西。 “行,等娘出院了我就去报名。” 她虽然不知道哪儿有夜校,但是婆婆说有那肯定就有,只管在县城去找就好了。 温佩兰深吸一口气,“我的病不碍事,今天就能出院,你一会儿就去找夜校报名。” 随后想到刘红写推荐信也得要一点儿时间,她犹豫了下,改口道:“今天在医院住一宿,明天再走。” 明天让赵思彤先回家,等她考完试就去刘红那里拿推荐信。 赵思彤没有异议,正要去给温佩兰刷饭盒,就看见老五楚思远从外边儿进来了。 “三嫂,娘怎么样?” 赵思彤这会儿心里亢奋极了,怕小叔子看出来,板着脸往里指了指,“五弟,你怎么现在才来,娘都醒了好一会儿了。” 楚思远闻言愣了下,伸手摸了摸脑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三嫂,你是跟着自行车过来的,我是一路跑来的。” 赵思彤一愣,她把这事儿都忘了。 “那赶紧进去看看娘吧,我去把饭盒洗了。” “三嫂辛苦了。” 楚思远等赵思彤走了之后,进了病房,看着坐在吃鸡蛋的温佩兰,小声道:“娘,你怎么样啊?” 温佩兰摆摆手,“放心吧,死不了。” 楚思远:“……” 嗯,看出来了,噎人的劲头儿跟以前一样没啥区别。 “娘,大夫怎么说啊,咱们住多长时间,我回去跟大大爷二大爷那借点钱,等收了夏粮就还给他们,你不要担心。” 温佩兰摇头,“没啥事儿,今天检查完,明天就能出院,一会儿你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不要担心。” 说完之后,她想了下又道:“不用说我没事儿,我严重营养不良,各种毛病数不胜数。” 不让这帮兔崽子担心,还以为他们娘是钢铁巨人坏不了死不了呢。 “好了,就这些,你回去吧。” 楚思远木着脸,怎么从外边儿进来,怎么从里边儿走出去的。 脑海里不停回放的都是娘刚才的话。 走出医院,他转身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 他回家跟家里人说了娘嘱咐的话,还得回来,娘还有三嫂都没有带洗漱的东西,他得送几个盆还有娘常用的东西过来。 —— 沈知行到的时候,温佩兰看着手里的书,赵思彤正在她的床边削苹果。 “你好,现在方便进去探病吗?” 第61章 哎呦,急死个人啦 温佩兰听到声音还以为是幻觉,结果抬头一看,居然真的是沈书记。 “方便,当然方便,沈书记快进来坐。”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书,掀起身上的床单子,准备起身。 赵思彤听见声音就赶紧站起来了,这会儿听婆婆说这人是书记,她连忙放下手里的苹果,双手在衣裳上擦了两下,拽了一旁的凳子。 沈知行看温佩兰要下床,快步上前,温声道:“我是来看望病人的,怎么能让病人折腾,你还是好好在床上吧。” 他温和的态度倒是让温佩兰一下联想到上辈子看过一个春晚的小品,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 沈知行刚坐下,看温佩兰突然笑出声,有些不解地看向她,随后又看了眼自己,确定衣着得体啊。 温佩兰愣了下,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家里的一些事儿。”上辈子的事儿怎么能拿出来说呢,“我这儿不过是点儿小事儿,倒是麻烦沈书记来看我。” 要是她没记错,她晕倒时闭上眼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沈知行。 说起来她应该感谢沈知行的,要不是他接住她,温佩兰就要后脑勺着地,后果不堪设想了。 “今天的事儿谢谢沈书记,要不是您,估计明年我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温佩兰神情严肃,眼神里透漏着认真。 沈知行轻轻摇了摇头,“农机站的培训是我发起的,你在培训班晕倒,无论如何我也应该露个面,更别说咱们还有别的交情。” 温佩兰:“……” 原来撞车的交情也能叫交情,沈书记还真是个大好人啊。 沈知行看她又走神了,无奈地笑笑,“不必道谢,换成别人我也会接。” 温佩兰还想说什么,沈知行摆了摆手,“我问过大夫了,你的身子骨太虚,营养不良,单看哪一样都不致命,但是放在一起就严重了。” 温佩兰抿唇,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告诉自己不适合当拖拉机手? 沈知行说着话,看温佩兰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戒备,话语一滞。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体得好好养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位大夫,他调理身体十分不错。” 他们家老太太就是由这位大夫负责保养的,现在这个年纪了依旧生龙活虎,精神矍铄。 原来是要说这个,温佩兰悄悄地松了口气,摇头拒绝了,“还是不了,我这毛病就是缺吃的。” 随后她笑了笑:“不过马上这个情况就要改善了,只要忙过收夏粮,我肯定多多吃饭把身体补得强壮有力,不会耽误农机站的事儿。” 她没说赵思彤马上也有工作了,这个家里的情况马上就要得到改善了。 “我就怕你根本就撑不到收夏粮。” 抢收的时候哪里有时间给她养身体,拖拉机手都是连轴转的。 温佩兰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她自己本身也是个不愿意认输的人。 “还没试试,沈书记怎么知道我撑不下去。” 话一出口温佩兰就后悔了,她抿抿唇,低着头不说话。 赵思彤在一边儿又进入了听天书的时候,不过这次她虽然听不懂,但是却明白眼前这沈书记是在担心婆婆。 看着婆婆低头不说话,沈书记也不说话,她急得不行,可是偏偏她想劝都不知道从哪儿劝。 哎呦,急死个人啦。 沈知行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来只有别人哄他的份儿,他何时哄过别人。 参加工作之后,也不是没有为难他,手段很幼稚,他三两下就能解决。 所以到现在他第一次委婉地劝人,也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梗着脖子反驳。 这滋味怎么说呢,他瞬间就共情了他几个哥哥。 他深吸了两口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要是他家里人,他肯定强硬地给她换个单位了,但是温佩兰不行,他们关系没有这么好。 温佩兰还是不抬头,“没钱寸步难行。” 说什么身体,说什么未来,没有钱买不到粮食她都要饿死了,还谈什么以后。 沈知行一顿,她说的确实也是正理。 他是知道温佩兰的家庭情况的,也了解她家里的困难,对于这样的话他没法儿反驳。 不过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沈知行思绪急转,“这样吧,我先借给你两个月的工资,你先在家养身体,等好了再去农机站上班。” “按照兴县的地区,你刚进农机站第一个月工资是36块钱,两个月够吗?”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次培训出来的拖拉机手是有重用的,温佩兰这种情况不管她成绩如何,拖拉机手肯定是不会选她了。 可是法不外乎人情,温佩兰家里的条件是真的困难,她也是真的需要这样一份工作。 但凡楚家有人能顶上来扛起那个家,也不至于让她一个女同志站出来考拖拉机手。 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他们不是什么太熟悉的人,初识更是不太美妙。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他都要帮一帮,更别说他已经把她当朋友了。 温佩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知行,她是真的没想到沈知行居然会这样提议。 她是没上过班,也没有跟上司相处过,但是她见的人多啊。 形形色色,各式各样,所以她看人还是有些能耐的。 第一次见沈知行,她就知道这人外表看着温文尔雅,里子却是个高傲冷漠的人。 要说相处,他们实际没见过几次,温佩兰打交道更多是沈知行的司机小李师傅。 不可否认沈知行是个十分大方的人,之前撞了她,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反而给了送了几次补品。 要没有沈知行这一个月的接济,她真的撑不到这个时候。 温佩兰还是念沈知行的好,这次选择说话温和一点儿。 “借钱就得还,我们家的情况想必沈书记也听小李师傅说过了,真的承担不起更多的债务了。” 她的目光坚定,让沈知行一时间拿她没办法。 两个人陷入了僵局。 第62章 讨伐型人格 空气都要凝固了,一旁尽量缩小存在感的赵思彤都要喘不过气了。 她想说话,又怕坏了婆婆的事儿,干脆又往后缩了缩。 赵思彤本来就在柜子边儿了,往后挪了两下竟然直接撞在柜子上,桌上的削了一半儿的苹果咕噜咕噜地掉在地上。 嘭。 打断了温佩兰和沈知行之间的沉默。 最后还是温佩兰妥协了,“我明天考试之后,先过了麦秋,之后身体不行的话我会申请转岗的。” 话是这么说,温佩兰心里也清楚转岗有多难。 就是因为缺全能的拖拉机手才有了这次的培训班,她干几天就转岗,领导不会同意的。 温佩兰都知道的,沈知行能不知道。 他简直被气笑了。 “你这是糊弄我呢,还是糊弄你自己?” 沈知行算是见识到温佩兰的倔强了,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服自己。 “你想去就去,坚持不了就跟农机站说,我们组织还是爱惜人才的。” 说完他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儿,又补充道:“今天的事情不用担心了,你明天只管放心去考。” 他本来还想说以她的成绩,考试缺席再补考,想必农机站的领导也会同意的,但是想到温佩兰的执着,还是换了个说法。 见他不再坚持,温佩兰也着实松了口气,她刚才都后悔如此不顾后果顶撞沈知行了。 索性他不是个记仇的人。 “谢谢沈书记,我知道了一定会注意的。” 温佩兰其实是个很好懂的人,她的表情都写在脸上,沈知行这样的人精一眼就能看懂。 就比如她现在的表情。 “好了我走了,你自己好好养身体。” 要不是怕温佩兰把自己气坏了,沈知行还真不可能就这样退步。 今天的目的没有达到,沈知行也不气馁,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儿能件件成功的。 他倒是很看得开。 “那我送送您。” 温佩兰起身穿鞋。 沈知行赶紧摆手,“别动了,我是来探病的,不是来找事儿的。” 从凳子上站起来之后,他看了眼一旁的赵思彤,“这是?” 这人不让她动,温佩兰也就真的一动不要动,听他问话赶紧回道:“这是我儿媳妇赵思彤。” 又对赵思彤道:“思彤,这是沈书记。” 赵思彤不知道说什么,赶紧朝沈知行鞠了个躬。 沈知行等她站直之后,声音都凉了两度,“就你一个人?” 温佩兰晕倒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亲自来看了,这么长时间了她的儿女居然一个都没到,只到了一个儿媳妇? 赵思彤没想到这大人物居然会问这个,赶紧道:“五弟来了,又回去给家里报信儿了。” 这话还是赵思彤美化了一下,她总不能说婆婆嫌老五碍眼把人轰走了吧。 沈知行皱眉,“那也得有个人换着……” 温佩兰看他明显地不高兴了,赶紧道:“是我让人回去的,我这人憋不住气,几个孩子太窝囊看见就心烦,我就把人轰回去了。” 说完,她看了眼赵思彤,指着她道:“就连这个一会儿我也把人轰回去。” 她严重的病没有,行动不受影响,没必要让人伺候。 那些孩子要是在她跟前晃悠,没病也气出病来了。 沈知行:“……” 他有些无语,这人知不知道她自己生病了。 温佩兰扯了扯嘴角,僵硬道:“沈书记,我这人吧,讨伐型人格,六亲不认的,有气我就发,有钱我就花,从来不委屈自己,家里有活儿我不干,有苦我不吃,没福我硬享,怎么好受怎么来。” 她其实说的都是自己的本性,上辈子她父母走了之后,多少亲戚都来她跟前儿打秋风啊。 结果没有一个人能从她手里拿走一个钢镚儿。 从小跟着保姆长大,脾气臭得要死,从来不憋气,有气就发。 这就是很真实的她。 原主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好心,结果还没得到一个好结果。 沈知行被温佩兰的说法儿逗笑了,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豁达,那就继续保持,争取做到万物为己用。” 相对比较起种地,拖拉机手这个考试确实是温佩兰能够到的最近的机会了。 怪不得她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这样也好,他还担心她没了丈夫在儿女手底下生活受气呢。 照她这模样和她儿媳妇温顺的样子,看来她所言非虚。 儿女都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要讨好她的。 “不用觉得有心里负担,其实男人一直就是你说的这样,女人反而一直被道德约束,不能活得随心所欲。” 温佩兰跟着点头,“对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上辈子她拥有一切所以什么都不在乎,这辈子她啥都没有所以也什么都不在乎。 赵思彤在一边儿听着两人说话,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但是对于两人的对话却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往后的日子完美的用到了楚修远身上。 沈知行还有公务在身,说完话就离开了,他离开之后小李师傅拎着大包小包的就到了。 “温姐,这是沈书记让我买的,都是一些营养品,你可得好好养身体,农机站需要你啊。” 麦乳精,奶粉,阿胶,一箱子鸡蛋,大包的红枣和黑芝麻,最后他又拿出一袋藕粉。 “这在南方也是补品,你尝尝要是爱喝的话,沈书记那还有不少。” 走之前小李师傅还说沈书记份额里的蜂蜜过两天就到了,沈书记让他记着过几天给温佩兰送过来。 温佩兰看着这一地的东西,抿了抿唇,这些东西要是吃完,她的身体恐怕也补得差不多了。 —— 温佩兰这边儿的情况小河生产队的领导根本无暇关心。 生产队的老人看天气,觉得过几天有雨,所以他们得赶紧收麦子。 这麦子收完之后晒干温度高的话两天就成,等晒干之后就该脱粒了,脱粒完成再扬场。 这一通弄下来就算全村加班加点儿,也得四天才行。 这里边儿还有一点儿就是收麦子绝对不能耽误。 “老书记,我看我明天就去一趟公社,早早申请,这样等有拖拉机了咱们生产队也能早早用上。” 王振邦是真不愿意去公社,每次都要听公社主任训话一个多小时。 可现在事关生产,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去。 这关乎未来一年社员们的口粮,不能耽误。 楚秦嘬了口旱烟,叹气,“我跟你一起去。” 第63章 娘缺你那口鸡蛋吗? 要说什么最愁人,对楚秦还有王振邦来说,去公社可以算得上第一了。 咱要是去报告好消息的,去的时候人心里也轻松点儿。 可偏偏他们是去要东西的。 都怪他们自己不争气,买不起拖拉机,这次去还不知道让主任怎么阴阳怪气呢。 哎,这都是自找的。 想到要去公社,王振邦瞬间老了两岁。 “哎,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不如我现在就去公社吧。”马上要下班了,想必主任不会耽误下班时间数落他的。 王振邦没有虐待老人的爱好,说完话朝楚秦摆摆手,“老书记在家盯着吧,我自己去成就。” 他骑着自行车,噌一下就到了,挨完骂噌一下就回来了。 至于烦恼,回来路上的热风肯定能吹走。 楚秦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你一个人去怎么行,老子能是胆小怕事的人?” 他就是职位不如别人,受不得那老小子在他面前指指点点。 那位也不想想,要不是他虚报产量,他们前进公社能难到这个地步么。 他跟王振邦在最艰难的时候没让生产队饿死一个人,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现在情况好点儿了,那位今年要是还改不了以往的作风,他都想好了,公粮交可以,但是不可能按照那位定的指标交。 小河生产队需要一台拖拉机,为了以后,他这个书记就算不做了,也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王振邦早就知道老书记的想法,叹了口气,两人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往公社去了。 另一边儿,楚思远回到楚家,一进院子看着大大小小十来双眼睛,噎了一下。 孙翠芳看见自家男人回来,噌一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小跑到门口,紧张的看着楚思远。 “娘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她被分配去另一片地收红薯了,下工之后才知道她婆婆晕倒了。 男人去县城了,她在家等的心急如焚。 可是这人怎么就自己回来了? 不等楚思远说话,她又急急道:“你是不是回来拿钱的,等着我这就去拿……” 说完,她掉头就要往屋里跑。 心里还忍不住埋怨,怎么就能一分钱不带去医院啊,这是个傻子吧。 楚思远舔了舔唇,他媳妇儿根本就没给他留说话的空隙啊。 他伸手将人拽住:“你先等会儿,我有话要跟大家说,说完你再拿钱不迟。” 媳妇儿的彩礼钱自己收着的事儿家里人都知道,娘之前也千叮咛万嘱咐的跟他说过,不许惦记媳妇儿的私房钱。 要不是他不知道家里的钱在哪儿,今天不会让媳妇儿拿彩礼钱出来的。 只是有些话他得跟家里说清楚,也得让家里其他人知道。 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娘说有事儿,很严重,他琢磨了一路。 娘从来不说自己多累,今天能说出有事儿很严重,肯定比她说的更严重。 所以自己肯定不能按照娘说的来。 楚思远心里有了决断,深吸了两口气朝兄弟姐妹走去。 楚招弟是家里的老大,按理说她没结婚,娘住院伺候娘肯定是应该她去的。 但是她知道的时候,三弟妹已经跟着报信儿的人去医院了,五弟也跟着去了,她只能跟着弟弟妹妹们在家等消息。 总算把人等回来了。 “娘到底怎么样啊。” 楚思远摇摇头,“娘还在医院,我回来是拿点儿换洗的东西给娘还有三嫂送去,一会儿说完娘的情况,我跟你们五嫂就直接去医院了。” 楚来弟是个火爆脾气,“那你先说娘的情况。”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楚思远看了眼二姐,咽了口唾沫,“娘病得很严重,特别严重,但是她怕你们担心,我回来的时候特意让我跟你们说得轻点儿。” “大姐二姐,咱爹才走了一个多月吧。” 姐弟几个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大姐,这些年我只看见了咱爹每天上工多累,他动不动就打娘也觉得肯定是娘没事儿找事儿,爹都这么累了,她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儿别给爹惹事儿啊。” “可是今天我去医院的路上想了想以前的事儿,这才发现,每次都是爹在外边儿受了气回来拿娘撒气。” “但是娘怕咱们担心,从来没说过日子难过。” “娘到现在也舍不得吃个鸡蛋,鸡蛋多好的东西啊,她要不是把好东西都留给咱们,何至于到现在这样躺在医院里啊。” 姐弟几个忍不住咽了口水。 鸡蛋好吃啊,他们也想吃。 这会儿他们都忘了,最近一个月温佩兰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委屈自己,早晚各一个鸡蛋。 他们姐弟两天吃一次。 楚志远皱眉,“娘最近没少吃。” 怎么吃了这么多东西还是进了医院?难不成身子亏空太严重了? 楚志远有些生闷气,他那个鸡蛋要是留下来给娘吃是不是她就能好点儿? 五哥不说他都要忘了,小时候他们兄妹挨打,都是娘冲在前边儿把爹的火气吸引过去。 最后他们逃过一劫,娘却少不了一顿打骂。 楚思远哪儿知道他说着话是在后悔啊,只觉得这个老八比他还没良心。 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楚志远:“你这话说的,娘缺的是一口鸡蛋吗,娘缺的是肉。” 只有肉才能快速地补身体。 “娘以前那样对咱们,咱们不但看不见,有的人在爹没了之后还想分家娘还有兄弟姐妹们分出去,你说他对得起谁?” 楚修远抬头,大家伙儿眼睛眨都不眨地看他呢。 好家伙你直接报我的名字得了。 “我那不是腿断了不想拖累你们么……” 怎么说的他好像跟个白眼狼似的?好吧虽然他确实不是个东西,但是他也受到惩罚了啊。 “有些人到底是腿瘸了还是良心瘸了自己心里有数就成。”楚思远眼神谴责地看着三哥,眉头皱得死死的。 楚修远深吸一口气,“行,以后我的鸡蛋让给娘成了吧。” 就这鸡蛋还是赵思彤让给他补身子的,娘最近的脾气古怪,应该是还生他的气,别的兄弟姐妹都是一个星期能轮到一个鸡蛋。 这个家里就他没有,还得让媳妇儿接济。 楚思远幽幽道:“娘是差你那口鸡蛋吗?” 第64章 自我洗脑 这话说出来楚修远就不干了。 大家伙儿住在一个房檐下,谁还不知道谁啊,他的鸡蛋怎么来的其他人心知肚明。 楚修远索性把这块遮羞布撕下来。 “我那个鸡蛋还是你们三嫂分给我的,除了这个,我啥也没有,能给娘啥啊。”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给他,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啊。 爹没了,娘也不疼他了。 他现在连口鸡蛋都是吃媳妇儿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说什么了吗? 楚思远诧异地看着他,呵,你还挺理直气壮啊,你是忘了你干过什么了吧? 算了,今天不是算旧账的时候,先把娘的事儿解决了才是重点。 “没有就去挣,以前咱们拿八个工分,以后必须满工分,收夏粮的时候更是要拿十二个工分。” 这样分粮食的时候就能多分点儿。 到时候拿着粮食去给娘换几斤肉吃,这样娘的身体也能好点儿吧。 楚来弟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就算多两个工分能多几个粮食?还想换肉,还是做梦快点儿。” 楚思远抿唇,“那你想怎么办,你要是有想法你就说说。” 不过在楚来弟说话之前,他补充道:“我以前只觉得娘该我的欠我的,是她生我下来就得管我的一切,娘之前打我的时候我甚至还恨她。” “但是经过这么多事儿,今天看着娘在病床上的模样,我只觉得我当时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娘拼命剩下咱们兄弟姐妹,三哥要分家的时候她强硬地按下去,为的是啥啊,还不是为了咱们姐弟。” “她要真是不管咱们,干脆找个人家嫁过去就好了,何必守着这个家吃苦受罪,还让咱们埋怨糟蹋,这是咱们的亲娘啊,咱们怎么能自己享福,让她受罪啊,我这心里难受啊……” 最后这话楚思远是发自肺腑的,之前他对温佩兰确实诸多埋怨,但是经过上次的事儿,看着娘忍着气也要把他跟孙翠芳的事儿安排妥当,为了不让任何人看不起他媳妇儿,还主动给了彩礼。 他就明白过来了,这个世上只有娘是真心为他好的。 这些话说得声嘶力竭,楚招弟姐弟几个听完均是虎躯一震。 原来,娘不分家都是为了他们。 楚来弟原本想说的话,因为五弟这番话又咽了回去,看来她得仔细想个好法子,不能随便乱说了。 老四楚盼弟倒是从这话里得到的感触不少。 之前她也是埋怨温佩兰的一员。 要问她现在还埋怨不,其实还是埋怨的,就算娘已经变了很多。 但是要让她说埋怨什么,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到。 但是有一点儿她得承认,爹为了不费力气给三个儿子娶媳妇儿,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们这些闺女的以后。 轻飘飘地就把她们卖了。 要不是娘力挽狂澜,她现在都不知道被谁糟蹋了。 要不是娘,哪里还有她现在的轻松日子。 她跟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她念过书,得做一个明理的人。 楚盼弟:“我倒是有个想法,三哥五弟还有小八,以后咱们地里的活儿不多的时候,或者猫冬的时候,你们就出去跟着别人学手艺,我看那些学手艺的人都是管吃管住的,学好了还能出去赚钱。” 她听同学说过,县城里有黑市,赚来的钱可以去给娘买肉。 这样粮食也省下了,钱也赚到了,娘也能吃到肉了。 楚修远:“……” 他能学啥,小时候上两天学他每天都头疼,爹心疼他就不让他去了。 楚思远和楚志远也不遑多让,听了四姐的话一脸蒙。 楚志远皱眉,“人家愿意教咱们么?” 楚盼弟抿唇,“可以让大大爷帮咱找人啊,他可是大队书记。” 娘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爹活着的时候放屁的事儿都得找大大爷让他做决定。 这里边儿可别说他们家没有给大大爷家里一点儿好处。 大大爷当了这么多年大队书记,自家人没有一个在大队里就算了,给侄子们找个师傅应该不难吧。 楚思远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事儿可行,“那就这样说定了,娘的病你们都知道了,以后少气娘吧,娘不指望咱们回报她,咱们也不能没良心。” “这次娘住院的钱先借你们五嫂的,等赚了钱咱们兄弟三个再还给她。” 这话兄弟三个都没有异议,这也是很难得了。 楚思远把娘的命令传达得很彻底,心里也舒坦了。 孙翠芳也把东西收拾好了,“我跟你一起去,晚上我跟三嫂还能换着伺候娘,你把我送到连夜就赶回家吧,别耽误了明天上工。” 以后家里有个病号,一定得多赚钱才是。 —— 温佩兰哪儿知道楚思远在家里搞了一场洗1脑动员大会啊。 她这会儿正在跟赵思彤琢磨妇联的事儿。 温佩兰哪儿懂啊,她连妇联的门儿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具体的工作章程更是一窍不通。 但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总是有些人生经验在的。 “你去了妇联,眼睛多看,脑袋多想,当然也不要想太多,要是拿不准的可以回来跟娘商量,咱们可以问问你大大爷嘛。” 家里有一个在体制内的,不用白不用。 温佩兰是打心底里厌恶楚秦,但是不可否认,在这段时间里他还是很有用的。 “你要知道坏人千方百计,不如蠢人灵机一动,你如果不聪明,那就慢慢学,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还有那领导开门你上车,领导夹菜你转桌这种没眼力见儿的事儿一定不能做。” 当然,可能赵思彤在公社妇联都见不到这么高端的局面,可是该说的咱们当家长的还是要嘱咐的。 赵思彤的脑袋都快点成一条线了,“娘放心,我肯定把这话都刻在心里。” 两人正在说话呢,孙翠芳和楚思远大包小包地进了病房。 一进门孙翠芳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只是看着病床上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婆婆,她的眼泪啃在眼睛里要掉不掉。 转头瞪向罪魁祸首。 第65章 多读书脑子就是好使 孙翠芳只觉得自己很傻,怎么就相信了楚思远的话。 婆婆要是真的跟楚思远说的那样严重,这货到家还能平静无波? 她把手里的包袱挡在胳膊前,伸出手狠狠地在楚思远的胳膊里子上转了一圈。 楚思远顿时脸色都变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孙翠芳。 干啥了,他媳妇儿要谋杀亲夫啊。 孙翠芳扯了扯嘴角,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反手把手里的包袱塞到楚思远怀里,随后一脸担心的小碎步来到病床边。 “娘,思远哥话都说不清楚,娘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大夫怎么说啊?” 楚思远站在门口犹如秋风落叶一样,只觉得心凉透了。 他媳妇儿以前可不是这样对他的,每次见面都是腼腆害羞温柔小意的,现在这个翻脸不认人的母老虎是谁,快把媳妇儿还给他! 只可惜婆媳几个说起话来一个搭理他的人都没有。 楚思远只能灰溜溜地自己来到柜子前,把东西放下。 温佩兰拍了拍孙翠芳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她没有义务安慰任何人,也不是付出了之后默默无闻的人,她做了五分恨不得让人知道十分,要是做了五十分,那不得了,功劳全是她的。 哎,这样活着是真的很痛快。 孙翠芳倒吸一口气,“那可得好好养着,娘的身体可不是小事儿。” 要说这个家里谁最不希望温佩兰出事儿,那就非她莫属了。 温佩兰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还没有任何要求的人。 楚思远对她也好,但是他图的是她这个人。 她从来了楚家之后就看得很清楚,婆婆不在乎儿子,不在乎女儿,甚至不在乎楚家。 就这样的一个人,她就是对她还有三嫂好。 这种好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仿佛就应该是这样的。 要是这样的人她都不珍惜,孙翠芳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婆婆能让人心生敬佩了。 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婆婆也不能出事儿。 她说完话伸手掏兜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一把放到病床上。 “娘,别着急也别舍不得,咱家有钱,先在医院住着,让大夫好好给娘检查检查。” 一旁的赵思彤看着床上的一小堆钱,抿了抿唇,她手里的钱没有弟妹多。 但是很快她就调整过来了,娘给她安排了工作,临时工也应该有工资,等她发了工资全都给娘。 这样娘就能多买点儿肉还有营养品补身体了。 温佩兰哪儿知道两个儿媳妇在着怎么给她补身体啊,她看着腿上的钱,哭笑不得地看着孙翠芳。 “你这是把我之前给你的钱都拿出来了?” 孙翠芳以为这些钱不够,也是进了医院这钱就不是钱了,“娘,要是不够再让思远哥去借,你别担心。” 反正把婆婆身体治好才是正经事儿,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楚家不能没有婆婆。 温佩兰愣了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床上的钱收拢起来递给孙翠芳,“娘明天就出院了,用不了这么多钱。” 她现在是农机站的预备役,看病花不了几个钱,个人出个看诊费就成。 大夫开了药她直接去农机站的医务室拿药就成,不花钱的。 “啥,明天就出院!” 孙翠芳一听婆婆要出院,噌一下从床上站起来,身前的钱撒了一地。 “娘,多住几天,咋也得好全乎了啊。” 婆婆人就是太好了,她肯定是舍不得花钱才不肯在医院住着的。 想到这儿她转头又瞪了眼在凳子上乖乖给那娘儿仨削苹果的楚思远。 都是楚家的孩子不争气,要不然娘怎么会为了省点儿钱连病都不看了。 温佩兰怎么也想不到孙翠芳就因为她一句话脑补了这么多。 她拉住孙翠芳的手,温声道:“娘这病在医院住着也没用,以后好好养着就成了。” 明天农机站还有考试呢,谁也不能耽误她拿到农机站正式员工的名额。 孙翠芳眼神里带着些怀疑,“要不我去问问大夫?” 大夫要是让回家养着,那他们就把人接回家好好伺候。 温佩兰惊讶于孙翠芳的执着,见跟孙翠芳说不通,转头看向楚思远,“你到底回去说了些什么。” 她是让说严重,但也没有到不能出院的地步吧? 楚思远咽了口唾沫,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温佩兰:“我就是按照娘说的回家跟他们说的啊。” 他也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事实啊。 实话实说就这样? 温佩兰有些不解,她现在在楚家的地位如此重要了? 孙翠芳眨眨眼,转头把楚思远卖了个干净,最后总结道:“娘,你不用担心,咱家人都想好了,等猫冬了就让大大爷给兄弟们找个师傅,包吃的那种,又能学手艺又能跟着出去挣钱,肯定不会让您没钱花的。” 温佩兰:“……” 她转头看向闷声干大事儿的楚思远,这辈子就多了一点儿婚姻上的坎坷,这人就大变样了? 温佩兰眨眨眼,压下心底的满意,朝孙翠芳嗔道:“他就是大惊小怪,不过你们这么为娘着想,娘心里比吃了蜜都甜。” 孙翠芳:“……” 赵思彤:“……” 是真的吗? 她们妯娌两个相视一眼,眼神里都露出些笑意。 话说到这儿,温佩兰问:“老三也同意了?” 楚思远点头,“他欠娘这么多,不同意咱们兄弟姐妹也不会同意的。”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娘还活着,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就是他娘,三哥怎么也翻不出娘的五指山。 “这是你想出来的?” 温佩兰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楚思远:“……” 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抢四姐的功劳,他哼哼唧唧道:“我哪儿有这个本事,都是四姐想的办法。” 说完他还忍不住夸了楚盼弟两句,“娘,你还真别说,多读书还是有用的,你看咱家就四姐念过书,就她的脑子好使。” 温佩兰看他自言自语的模样,再看她好久都没注意的头顶进度条,笑了。 居然因为结婚这件事儿就让他的好感度上升这么多? 已经有百分之五十了啊。 百分之五十就有这种效果,那再往上得有多少啊,温佩兰这下是真的好奇了。 第66章 跟着兰姐有肉吃 温佩兰拉回思绪让自己不再去注意每个人头顶的进度条,只相信自己的感受。 她始终坚信,所有的数据都是辅助工具。 “现在知道念书好了也不晚,要是想进步,明天跟你们三嫂一起报夜校,去好好充实一下自己。” 这话一出,楚思远和孙翠芳都惊讶地看向赵思彤。 孙翠芳双眼放光:“三嫂怎么想到去念书的,学费多少钱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温佩兰。 婆婆居然同意三嫂去念书,呜呜原本以为婆婆已经是天下无敌好了,没想到还能更好。 那她是不是也能跟三嫂一起去念书啊,就是不知道学费贵不贵,要是贵就算了吧。 她一直就想念书,可是家里不同意,觉得她怎么样都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念书有什么用,浪费钱。 可是看着别的小孩去念书,她真的很羡慕,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坐在教室里。 赵思彤看了眼婆婆。 温佩兰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什么意思,她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等赵思彤工作那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瞒是瞒不住的。 再说了为什么要瞒着,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跟着兰姐有肉吃有钱花。 赵思彤明白婆婆的意思了,弯下腰一边儿捡钱一边儿跟孙翠芳说:“娘托朋友给我安排了个公社妇联临时工的活,娘说要想转正,脑子里得有东西才行,以备不时之需吧。” 好像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她这个词用对了么。 这下不止孙翠芳愣住了,就连楚思远都蒙了。 啥,他们听到三嫂说啥了。 娘给三嫂安排了工作,还是公社妇联? 妈哟,三嫂是咋把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她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儿么。 他们大大爷楚秦,努力了半辈子也没能往公社里走上一步,他们三嫂第一步就是公社的临时工! 他们楚家这是出能人了啊。 他们娘怎么这么有本事啊。 在他们震惊的时候,赵思彤把孙翠芳掉在地上的钱都捡起来了,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病床上。 温佩兰将钱推到孙翠芳身边,笑着说:“赶紧把钱收好,这是你的彩礼钱,刚结婚就把你的彩礼钱拿出来用了,别人还不得指着咱们的脊梁骨骂?” 好像她生这场病就是为了掏空儿媳妇的私房钱一样。 这年头女人不容易,还是得有钱傍身才是底气。 孙翠芳现在哪儿顾得上这彩礼钱啊,她惊讶于婆婆的能力啊。 婆婆能安排三嫂,以后就能安排她,孙翠芳现在看着温佩兰就好像看着光明的前途一样。 嫁进楚家真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男人其实都差不多,温佩兰这样的婆婆可是万里挑一啊。 “娘,我没想这么多,只要能让你把病治好比什么都强。”这也是孙翠芳的真心话。 温佩兰点头,“收起来吧。” 孙翠芳抿唇伸手将钱装进口袋里,看着温佩兰好奇地问:“娘,这妇联就一个临时工啊?” 她也想去上班。 温佩兰看她这样直愣愣地问出来自己还愣了下,随后就是满意。 “你们刘姨说妇联的公社就这么一个临时工名额了,你们三嫂伺候我尽心尽力的,人家就觉得这样的人正好适合妇联,也是给所有婆媳做表率的,这不就写了推荐信么。” 说到这儿,她又道:“推荐信现在还没拿到手,你们三嫂不拿你们俩当外人这才跟你们说的,等推荐信拿到手了再跟家里其他人说啊。” 孙翠芳使劲儿点了点脑袋,“娘放心,出了这间病房我就忘了。” 说完她又看了眼没回神的楚思远,补充道:“思远哥也忘啦。” 她是一点儿没有嫉妒赵思彤,反而觉得三嫂去公社妇联也挺好,这样家里的收入就能多点儿,娘以后也能多吃点儿肉。 “三嫂你只管好好学习还有上班,家里的事儿交给我,我保证打理的不说跟你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没结婚在孙家的时候也是家里家外一把手,楚家人是多了点儿,但还是手拿把掐的。 赵思彤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娘越过家里的姑姐还有弟妹把工作给了她,她还怕家里人心里不舒服,尤其是弟妹。 没想到孙翠芳如此实在。 听了孙翠芳的话,她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交给弟妹我也放心,赶明儿回去我把手里的事儿跟你做个交接,但是只要我在家肯定不麻烦你。” 现在家里的姑姐还有兄弟妯娌自己的活儿自己干,她手里主要就是婆婆的生活日常。 她以后是上班了,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干,能自己做的还是要自己做才行。 温佩兰看着相处融洽的妯娌两个,心里也满意,吵架嫉妒解决不了问题,心往一块去劲儿往一处使,总能过得好。 “翠芳也别着急,明天跟着你三嫂一起去夜校报名,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知识学到了就是自己的,总派上用场。” 孙翠芳惊喜地看向婆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没有工作居然也能跟三嫂一起念书? “娘,这念书得不少钱吧,要不三嫂先念,等家里宽松点儿了我再念?” 她没有拒绝,只是根据家里的情况把读书的时间往后推了推。 能念书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想放弃。 温佩兰摇头,“你们俩正好做个伴,学费家里出。” 楚思远去食堂打饭的路上还缓不过来,怎么就几句话的功夫,三嫂就有工作了,她媳妇儿也能念书了? —— 温佩兰住院一宿,三个人陪着,出院的时候更是大包小包的。 让楚思远陪着赵思彤和孙翠芳一起去打听夜校在哪儿怎么报名的事儿。 温佩兰紧赶慢赶地到了农机站,进了考场就看见了监考官。 农机站站长,工会主席还有沈知行同时监考。 沈知行看了眼看着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温佩兰,忍了忍没说话。 农机站站长冯德发倒是心里一突,“小温啊,你能行吗?” 温佩兰看了眼他身边的沈知行,微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对冯站长道:“站长放心,我肯定还是第一。” “好!有这样的信心,你干什么都会成功的小温!” 农机站就是需要这样的朝气蓬勃的同志啊。 温佩兰找到自己的座位,深吸一口气神色冷静等待考试开始。 农机站这次考试的时间不算短,一个小时结束。 阅卷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师傅还有县里请来的三位技术员和两位培训老师。 学员有限,阅卷十分速度。 中午吃饭之前,成绩就出来了。 第67章 热心肠小余 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温佩兰又是第一名。 冯德发看着手里的成绩单,眼睛都要笑没了。 他伸手掸了掸成绩单,仰着下巴对一旁的工会主席道:“小温同志这外文竟然一道题都没错,咱们以后要省多少钱啊。” 工会主席章喜明点了点头,“这样优秀的人才幸好没有被取消名额。” 希望以后她能在农机站发光发热啊。 下午的实操想都不用想,温佩兰肯定还是第一。 毕竟这么多天了,能熟练上车开车上农具的只有温佩兰一个。 五个名额很快定下来,省里请来的技术员暂时不能回去,得盯着几个新手,保护拖拉机。 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三名技术员和两位老师本来是够数的,不过省里农机厂技术员也是宝贝,那边儿跟县里沟通之后,决定调回一名技术员去。 于是原本合适的配比,这下就少了一个人。 厂里领导商量之后决定,由技术更娴熟,专业理论过硬的温佩兰自己负责一辆拖拉机。 这个通知给到温佩兰的时候,她刚拿着刘红昨天就写好了的推荐信。 想到从明天开始,家里就有两个拿工资的人了,温佩兰忍不住高兴了一会儿。 不过听到站里决定的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 温佩兰虎着脸看向来给她做工作的余敏华。 “敏华啊,我什么情况你再清楚不过了,我是可以为了站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也得留着一条命吧,能活着谁想死啊,你说对不对?” 余敏华也为难,她确实觉得这事儿不合理,也跟领导争取了很久,但是谁让温佩兰太过优秀,领导们很看好她呢。 “兰姐,实在不是我没给你说话,但是我也人微言轻啊。” 说这话的时候余敏华都觉得脸蛋子呼呼发烫,其他几位都是男同志。 至于怎么留下占了这个名额,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工会是管不着的。 最后只能最没有背景的温佩兰挑大梁担了最重的担子。 “兰姐你也别着急,我呢虽然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但是咱们能在有限的范围里发挥不是?” 温佩兰眼神疑惑地看着余敏华,有些不相信。 余敏华看着她的眼神,一把拉住温佩兰的手,嗔怪道:“兰姐~我说了帮你就会帮你,难不成你以为我哄着你玩儿的?” 她是没有本事给温佩兰家人安排工作,但是在她工作范围内能帮她就帮了。 温佩兰叹气,“当然没有,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有点儿为难。 我一个人一台拖拉机,万一坏了站里找我赔偿,我就是把自己卖给站里也买不起拖拉机啊。” 以她的能力当然没问题,但是做事之前先明确责任和义务,免得以后干了活儿又惹一堆麻烦。 余敏华一听这话腰板儿立马挺直了,就连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瞧瞧,要不说咱俩注定有缘呢,想事儿都想到一起去了。” 她兴冲冲地拉着温佩兰说了自己在有限范围内的发挥。 “首先你是个女同志,我就跟领导提议你一个人肯定不能去离家太远的地方,这样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温佩兰心里一动,这哪儿是缩小了很多啊,这不是明摆着把她的工作地址固定在了前进公社么。 这样好啊,在熟悉的地方好办事儿。 紧接着余敏华又道:“这原本就应该是站里领导考虑的事情,我不过提出来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发挥。” “我又提议你一个人一台拖拉机难免有兼顾不过来的时候,万一拖拉机出了毛病,肯定要第一时间找农机厂的同志来维修。” 这样温佩兰只管专心收割小麦,修拖拉机的活儿就让农机厂的技术员来。 既照顾了温佩兰的安全,又减轻了她的负担。 温佩兰这下高兴了,狠狠压住嘴角,“那领导怎么说?” 要是能同意的话,她这个麦秋还能逮到一两天的休息时间。 “当然是同意了!不仅同意了,你的任务还定在了前进公社的小河生产队和大河生产队。” 说完余敏华立马跟个小孔雀一样,晃来晃去想要夸奖。 前进公社只有这两个生产队没有拖拉机,根据温佩兰的家庭住址,农机站的领导直接越过公社给这两个生产队批了一台拖拉机。 温佩兰不负她望,一把抱住余敏华,激动道:“我看你就是我亲妹子啊,也只有你如此心疼我了,处处都为我着想。” 说着话她一把将余敏华拽起来,“走,咱们去国营饭店,你兰姐虽然不富裕,但是一顿饭还能请得起。” 余敏华愣了下,赶紧拽住往外冲的温佩兰。 “兰姐,真不用,你家里啥情况我都清楚,咋能吃你这顿饭啊,再说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现在是农机站的工人,我们工会就是你们工人的娘家,为你们解决问题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这一番话说得温佩兰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年轻真好啊,瞧瞧这对工作的热爱。 “话不能这么说,你为我着想是你人好,我想请你吃饭是把你当我亲妹子一样,我请我妹子吃个饭过分吗?” 二十出头的余敏华看着温佩兰,实在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她看过温佩兰的资料,今年四十了,跟她大姐一般大。 “那成,咱们一起吃个饭,不过这顿饭我请,庆祝你正式成为农机站的工人。” 她可不能花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再说了她的条件比温佩兰好多了,应该她出钱。 温佩兰皱眉:“咋的,你看不起我?” “没有,那不能啊兰姐,你千万别这么想。” 余敏华一听这话都着急了,她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温佩兰笑笑:“那就兰姐请,不许在说别的了。” 余敏华无奈,只能跟着温佩兰去国营饭店。 最后两人吃了两碗最便宜的西红柿打卤面。 从国营饭店出来,两人一嘴的蒜味儿,互相看了一眼笑出声。 温佩兰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丫头就是为了给自己省钱才要的西红柿打卤面。 两人在电影院门口分开,温佩兰转头就遇见一个人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沈知行。 第68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温佩兰吃了大蒜,没准备跟沈知行说话。 看见沈书记之后,她鸟悄儿地往后退了两步,准备隐没在人群里就此当没见过,打道回府。 结果她刚转身就被喊住了。 无奈,温佩兰只能停下转身,扯了一个不太真挚的笑容。 “呵呵,沈书记好啊。” 沈知行快步走到温佩兰身边,笑着说:“你怎么鬼鬼祟祟的,没看见我?” 温佩兰:“……” 谁鬼鬼祟祟,这么宽敞的地方,她就不能真的没看见他么。 不过这话就在心里想想得了,她可不敢说出来。 这位可是她的贵人。 “我真没看见,要是看见了能不跟您打招呼么,您说是吧沈书记?”温佩兰咬着牙笑着说。 沈知行摇头,这人刚刚他分明看见她扫到自己的时候眼神慌乱了一下。 不过她不承认也没关系,小事儿而已。 “你怎么了,还不舒服?怎么咬着牙说话。”沈知行眼神担心地看着温佩兰。 天儿也不早了,她怎么还在外边儿溜达没回家。 “你身体不好,还是早早回家多睡觉养神。” 温佩兰听了沈知行的话,强撑着笑意的嘴角彻底撑不住了。 她瞬间变脸,板着脸伸出手捂着嘴,冷声道:“我吃了大蒜,有味儿。” 分明是对他的尊重,怎么就被他当成有病了。 沈知行听到这个回答一愣。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想明白之后他低头轻笑。 “没事儿,其实我也没这么讲究。” 他家里两位老同志就喜欢吃炸酱面配大蒜,习惯了。 温佩兰摇头,捂着嘴大声说:“你不讲究没人说你,我不讲究别人可不会容忍我。” 还是注意点儿吧,按照上辈子年轻人的说法,她还是很有偶像包袱的。 别的可以不行,但是形象一定要好! 沈知行:“在我面前可以放松点儿。” 他这话说得十分自然,温佩兰愣了下,皱眉问:“沈知行,你是不是喜欢我?” “咳咳咳。” 沈知行心猛地一跳,被温佩兰弄了个措手不及,怎么会有人上一秒说大蒜味儿,下一秒就来了个直球灵魂发问。 知道温佩兰误会了,沈知行赶紧摆手,“不好意思是我什么行为让你误解了吗,我确实对你好感,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好感,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那我跟你道歉。”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了,这一套说辞很流畅啊。 温佩兰挑眉,放下手点了点头:“既然没有就好,我也省得发愁如何拒绝你了。” 她上辈子没有结婚的打算,这辈子也没有。 等改革开放了,她有钱了有空了,倒是不会拒绝小狼狗的。 现在这环境条件都不允许,温佩兰也不想考虑这些的事。 沈知行:“……”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沈知行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很快就被他忽略过去。 “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的。” 温佩兰纳罕地看了他一眼,朋友? 这人不会没有心动过所以不了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模样吧? 温佩兰这种久经沙场的老手,一看沈知行就知道他对自己存了什么心思。 不过既然他不承认,温佩兰也不给自己找麻烦。 “那就是朋友吧。” 温佩兰抬了抬下巴,语气可有可无。 多一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这位朋友还是县委书记。 沈知行被温佩兰的语气弄得心中一闷。 “难道我们还算不上朋友?” 要不是把温佩兰当做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他怎么会处处为她着想,想要帮忙又怕她不愿意。 温佩兰眨眼,“当然算啊,我生病了你亲自探望,还给我准备了那么多补品,换成一般人能有这个面子么。” 既然他把自己当朋友,那她就不客气了,小手也不捂着嘴巴了,说话也放松了很多。 她这么说的时候,沈知行点了点头。 “你知道就好,有什么事儿可以去县委找我。” 他也发现温佩兰不在捂着嘴了,想到什么他摇头失笑。 “你赶紧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那沈书记也注意安全。” 两人很快结束了这段大蒜味儿的对话。 温佩兰想到了一些事,不等沈知行说话,转身小跑着离开。 沈知行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恢复了冷漠。 他低头想了下什么,随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温佩兰是因为想起来她还不清楚沈知行的家庭情况呢。 她可不能做小三,精神小三也不成。 沈知行的情况她一无所知,既然他说当朋友,有些话就不能直接问他了。 往家跑的路上,她迅速锁定了两个能帮她打探消息的小能手——余敏华和刘红。 她们一个是在工会,另一个是在妇联,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一路小跑回到小河生产队,还没进村就看见村口老槐树下蹲着的两个“孤魂野鬼”。 走近了才看出两人是谁。 温佩兰伸手挥了挥眼前的云山雾绕,“大队长,大哥,你们俩在这儿冒烟儿干啥啊?” 这都迟到的点儿了,村口都没人了,也不知道这两人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 楚秦抬头看了眼温佩兰,摆摆手刚想说没啥,可是想起弟妹昨天住院了,他忙得没顾上,这才问了两句。 “身体怎么样了,好点儿了没?” 温佩兰撇嘴,“等着你们老楚家人关心,我今儿都被火化了。” 她反正是不怕人笑话,说话也不管不顾的。 生病住院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楚家三房再有龃龉,也应该一家出一个人去探望,结果一个都没有。 呵,好在她不是原主,对老楚家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他们不来温佩兰还落了个清净。 楚秦一噎,脸上有些挂不住,只不过天色暗下来没人看清。 “我这两天太忙了,你大嫂应该不知道,我回去说她,一会儿给你送点儿鸡蛋过去。” 他这么说话温佩兰也不挑:“成,那你跟二哥二嫂说一声,让她给我带点儿白糖红糖都成,大夫说糖水冲朱雀汤养人,让我每天早上都喝一碗。” 楚秦:“……” 这个三弟妹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俩正发愁怎么从公社申请拖拉机呢,你赶紧回去吧。” 在这儿说话也是添堵。 温佩兰一听这话,乐了。 第69章 有意见憋着 “发愁有什么用,有这个心气去公社申请啊?” 温佩兰摇摇头,她确实理解不了他待在原地发愁不行动是为什么。 不过她也没准备管就是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王振邦叫住她。 “小温啊,你好点儿了么,怎么就出院了?” 温佩兰对王振邦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十分认真负责的大队长,她也愿意给几分好脸色。 她温柔一笑,“医院住着多贵啊,身体就这个德行,还是回家养着吧。” 王振邦点头,“那我明天让你嫂子给你送点儿鸡蛋过去,老三没了家里还得有个长辈,你得好好养病。” 温佩兰哪儿好要人家的鸡蛋啊,摆摆手拒绝:“心意到了就成啦,鸡蛋就别让嫂子送了,留着给孩子们吃。” 小朋友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她那边儿的鸡蛋够吃一段日子了,不好从小朋友嘴里夺食。 一旁的楚秦:“……” 到老王家就知道人家孩子长身体,怎么自家说送鸡蛋的时候她没这么通情达理啊。 王振邦摇头:“少不了他们的嘴。” 这人到底是不一样了,放在楚老三还活着的时候,温佩兰哪儿说得出这么一番话啊。 “你这都住院了,这情况不一样。” 温佩兰笑:“都出院了,说好了啊不许送,送来我还得送回去,可别让我来回折腾,身体不好呢。” 说完她还怕这话让楚秦放心里,转头跟楚秦道:“大哥,没说你啊,你还送就送,咱们可是当家子亲戚。” 楚秦:“……” 这会儿你倒是分得挺清楚了,还特意再说一遍,怎么怕他忘了不成? 他没好气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温佩兰笑着点了头,“那成,你们俩就在这儿接着发愁吧,我先回家去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说话,转身小跑着回家。 楚秦:“……” 王振邦:“……” -- 进了家,一家人都在房檐下边儿乳燕儿一样瞪着眼睛等着温佩兰。 见她回来,老二立马站起来冲到温佩兰身边,兴奋地看着她:“娘,三嫂她们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你的?” 温佩兰皱眉,“你就只有这话要问我?” 楚老二眨眨眼,不问这问啥,那老多的东西一会儿娘分一分肯定有她一份儿。 她还没喝过奶粉呢,四姐要不说那小袋子里是奶粉,她都认不得呢。 温佩兰看她这副模样冷笑:“是啊,都是我的,你有意见?” 不等楚老二说话,她直接道:“有意见憋着。” 说完抬脚离开,留下楚老二好像只被卡住脖子的鸡一样,在原地瞪眼睛。 见温佩兰说完话,一直等在屋门口的几个人才敢往前凑。 赵思彤一脸担忧地看着温佩兰:“娘,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昨天听娘跟沈书记说话,她记得今天娘要考试,虽然不知道要考什么,但是学习是件费精力的事儿,她很担心。 孙翠芳也是一脸担忧,只不过三嫂问了,她不好再问,只道:“娘,今天晚上蒸的菜窝头,小米粥还有三嫂娘家送来的腌咸菜,赶紧进屋吃点儿。” 给婆婆留的饭她一直留在灶上,用水温着,随时能吃。 温佩兰摇头,“没事儿,放心吧。” 转头又跟孙翠芳道:“在外边儿吃过饭了,明天早上再吃吧。” 老四眨眨眼,喉咙滚了滚上前一步,小声道:“娘都住院了,留着半夜吃一顿吧。” 温佩兰:“……” 她是身体不好,不是要坐月子啊喂。 看着有些奇怪的老四,温佩兰摆了摆手,“那倒也是用不着,明天谁做饭啊?” 老大默默地伸出手,扯了扯嘴角道:“娘,是我。” 温佩兰点点头,“那明天要辛苦你一下了,早点儿把饭给我热上,就今天晚上留的这个就成。” 老大不敢质疑娘的决定,连问问为什么起这么早都没有,“成,那我明天四点起成么娘?” 比平时早一个小时,就算办事儿时间应该也够用。 温佩兰抿唇算了下,确定这个时间可以,“四点可以。” 她明天一早要去农机站开拖拉机回来,要早早地去站里检查。 安排好明天的行程之后,她准备洗漱睡觉了,毕竟从明天开始有场硬仗要打了,她得养好精神才行。 进屋之前,她把包里的推荐信掏出来给了赵思彤。 “拿着这个信,明天去隔壁让你大大爷给开一张介绍信再去公社。” 赵思彤双手接过,一脸的虔诚。 “娘,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温佩兰笑笑:“去了别怕,好好干不懂的就问,眼里有活儿。”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这在哪儿都是招人待见的。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叮嘱赵思彤,这孩子别的优点暂且不说,眼力见儿这点儿确实在她认识的人里都是首屈一指的。 赵思彤使劲儿点头,然后宝贝地将介绍信放进口袋里,拍拍平整。 全家人看着温佩兰和赵思彤说话,听得心里直痒痒,但是没有一个人敢问。 温佩兰回了房间,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心里满意。 看吧,不是她对赵思彤特殊,实在是这人实在太勤快了太有眼力见儿了。 不用她说,这屋里擦得就一尘不染。 之前泛黄的窗户纸也被这孩子悄悄换成新的了。 当然温佩兰不可能让她吃亏的,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出屋之后,指着堂屋里堆着的一堆营养品。 “思彤,那袋藕粉你跟翠芳一人一半儿啊。”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堂屋,根本不管自己的话对这个家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老二第一个不干的,她瞪着两个弟妹,“娘为啥只给你们两个?” 赵思彤知道二姑姐的脾气,笑笑说:“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惦记娘手里那点儿东西吧。” 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客气,只是赵思彤知道,要是好好跟二姑姐说话,她就会没完没了的为难你。 她从明天起要去妇联工作了,正好趁这个机会锻炼锻炼嘴皮子。 老二被老三媳妇儿被噎了回来,没好气道:“那是我亲娘,她的东西都是楚家的,我问问又怎么了。” 赵思彤皱眉:“娘的东西是娘自己的,娘不处理你没有权利过问。” 她颇为鄙夷地看着二姑姐,“从娘进门开始,你问过你娘身体怎么样了吗,怎么那会儿娘就不是你娘了? 合着昨天那些话只是说给他们兄弟三个的,跟你这些闺女没关系是吧?” “你真要有这个心思还是想想怎么多拿两个工分吧,要不给家里多挣点儿粮食,要不给家里多挣点儿钱。” “天天这么算计,亲娘的东西都算计,你属耗子的吗,自家的粮仓都惦记。” 第70章 娘,我才是你亲生的 楚来弟没想到平时不言声不言语的三弟妹嘴皮子居然这么溜,一通话连消带打说得她哑口无言。 但是她楚来弟是谁啊。 “你一天到晚给我娘打扫卫生,不就是这么巴结她的么,看在你们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娘打发你们一点儿也正常,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赵思彤和楚来弟对呛的时候,孙翠芳就在一边儿听着。 越听越觉得这个二姑姐怎么这么翻不清四六呢。 “二姐,你有质问我们的功夫,不如想想自己吧,三嫂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居然还想不通,我都要怀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楚来弟:“……”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了。 “我说她没说你是吧,我是你二姑姐,不说敬着我,居然还敢骂我,我看你是欠打了。” 说着话,她竟是要冲上来打人。 孙翠芳哪能怕她,梗着脖子就要往前冲。 两人还没打到一起,就被楚思远给拦住了。 他伸手拦腰将媳妇儿抱住,反手放到身后,另一只手捏着楚来弟的肩膀,瞪着眼吼道:“你欺负我媳妇儿?” 楚来弟被这夯货捏得生疼,听了他的话更是连心都疼了。 “你这王八羔子,你是我从小带大的,居然敢跟二姐动手了,还是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 “Duang!” 楚来弟还没说完话,就被老五一个拳头杵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Duang的一声震得地都抖了抖。 楚来弟猛地摔了个屁股蹲儿,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张嘴就哭。 “娘啊,你来看看啊,老五打人啦。” 楚思远低头看着在地上哭闹的二姐,冷声道:“以后你再说我媳妇儿那样的话,我还揍你。” 说完,不顾在地上撒泼的楚老二,反手拉着孙翠芳离开了堂屋。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洗漱回来的温佩兰,楚思远闷声喊了声娘,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孙翠芳走了。 孙翠芳都没回过神,男人就跟二姑姐打起来了。 被自家男人这么维护她心里是高兴的,但是她看见婆婆之后,高兴就变成了担心。 婆婆不会认为她是个搅家精吧? 不过她的担忧马上就没有了,只见温佩兰朝他们点了点头,神情欣慰:“不错,就得这么护着你媳妇儿,在家里这样,在外边儿也得这样。” 楚思远没想这么多,当时心里就记着娘跟他说过,他要是不疼媳妇儿,别人会更不尊重孙翠芳。 二姐说翠芳那样的话他生气,下手的时候就重了点儿。 被娘这么夸,他神色羞赧,头也不回地拽着孙翠芳回了房间。 温佩兰进屋之后楚来弟还坐在地上哭,老大和小七凑在她身边儿劝她。 只是成果不甚有效,老二哭得越来越厉害。 众人一见温佩兰,下意识地散开给她腾出地方。 温佩兰抬眉,“让她哭就是了,劝什么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翠芳嫁进来那天我说得很清楚。” 楚来弟不忿:“娘,我才是你亲生的!” 温佩兰笑,眼神冷漠:“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刚进家的时候你的所作所为我早就叫人把你轰出去了。” “说别人的时候想想自己,都是女同志说话嘴里留徳,有本事出去跟男人挣跟男人抢,跟自家人又争又抢的算什么本事。” 说完,她跟指着墙角那堆东西对老八说:“志远,把娘那些东西都抬我屋里去。” 她的东西,谁对她好,她就给点儿,对她不好的,毛都没有。 楚志远没说话,低头搬东西。 等搬完之后,出去的时候温佩兰塞了两颗红枣给他,“喏,辛苦费。” 楚志远看着手里的两颗红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娘不会以为随便给两颗红枣就能使唤他吧? 不过家里今天已经够热闹了,他没想着再添乱,丢下一句下次早点儿回家,转身出了温佩兰的房间。 温佩兰听了他的话愣了下,浅笑着摇了摇头。 楚志远回到堂屋,看到坐在门槛上发愣的七姐,他勾了勾唇角,抬脚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七楚多余拍了拍脑袋顶上的手,无奈道:“别闹小八。” 二姐回屋哭去了,楚多余不知道该劝什么,不敢回屋,只能在堂屋坐着。 楚志远坐在她旁边,在她面前伸出手。 “红枣!” 小七的眼睛一亮,“娘给你的?给娘干活儿真好,还有奖励。” 以前爹让他们干活儿不挨骂就是好的了,她可从来不敢想奖励的事儿。 楚志远点头:“给你吃。” 小七抿唇笑笑,伸手从弟弟手里拿了一颗,“咱俩一人一个。” 怕弟弟不吃,她盯着他道:“你也吃。” 楚志远拿她没办法,低头跟她一起吃枣。 他跟七姐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在一起,兄弟姐妹里他跟七姐感情最好。 “娘分给三嫂和五嫂藕粉,你不着急?”他歪头盯着七姐的神色。 想着她要是想吃,自己就去县城想想办法。 小七摇摇头,“二姐不讲理,娘住院都是三嫂和五嫂跟着跑前跑后的,娘给她们分点儿东西是应该的,再说了,那是娘的东西。” 家里兄弟姐妹多了,孩子就不珍贵了,尤其是女孩子。 楚多余就处在这个尴尬的位置,她看事情看得更清楚。 楚志远撇嘴,“那是她们两个脑袋瓜聪明,你也学着点儿,少跟二姐混。” 楚多余耸耸肩没说话。 两人坐在门槛上看着月亮升起来,楚多余听着屋里没有哭声了这才回去。 —— 第二天一早,温佩兰吃了饭就去农机站了。 楚家其他人没多一会儿也都起床了,今天开始收麦子了,大队长昨天下工的时候就说了,今天让早点儿集合。 早晨吃的玉米面糊糊还有昨天剩下的菜窝头就着咸菜疙瘩,一家人吃得饱饱的准备出门。 到了门口看见赵思彤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边儿搭配了一条藏蓝色的裤子,还背着军绿色的挎包准备出门。 一行人都诧异的看着她,其中楚修远反应最大。 “今天收麦子,你咋就穿成这样,这不是你出门儿穿的衣裳吗,弄脏了洗不出来你可别哭。” 赵思彤笑笑,“我今天就不跟你们一起上工了。” 楚修远皱眉,看了眼前边儿老五两口子,一把扯过赵思彤走到一边儿小声说:“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得多挣点儿工分,娘身体不好指不定哪天又进医院了,得多准备点儿钱。” 赵思彤点头,“我知道,辛苦你们,我以后在公社也会好好工作的。” 她看了眼日头,第一天去公社妇联,迟到了可不好。 “我不说了,得先去找大大爷开介绍信。”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楚修远浑浑噩噩的跟着众人来到晒麦子的大场。 王振邦在上边讲了将近半个小时,随后分配地头又整了一个小时。 紧接着他激动地说:“社员们加油干,咱们今年没申请下来拖拉机没关系,咱们争取明年这个时候咱们生产队买自己的拖拉机!” 话音刚落,麦场外边儿就响起了拖拉机的突突突声。 第71章 又不是鬼子进村吼什么吼! 温佩兰到农机站的时候还挺早,二十多个拖拉机手也就到了两三个。 闲着没事儿的功夫,温佩兰把这一圈都转了一遍。 早到的那些都是老师傅,不仅在清理拖拉机,还要检查加油。 温佩兰就这样兴致勃勃地跟在后边儿看了半个小时,直到人到齐。 其他人还是用的原来的老拖拉机,拿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就开车离开了。 整个操场里就剩下五台,用脚指头想也是他们这些新人的。 他们借调出去的拖拉机,机油都是生产队自己负责,别人跟着早早等在门口的生产队大队长走了之后,农机站就剩下温佩兰一个新晋拖拉机手了。 今天是新拖拉机手上班的第一天,农机站站长冯德发亲自过来盯着。 等人都走了,他才走到温佩兰的拖拉机面前,看着她一个人,歪头又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操场口。 “没人跟你说你的任务点是哪个生产队?” 温佩兰摇摇头,“说了,工会的小余同志昨天就跟我说了,只是我这个有点儿特殊。” 冯站长点点头,温佩兰的任务点还是他跟老章批的,怎么个特殊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了。 各个大队要用拖拉机都是去公社申请,公社会根据实际情况安排相应的生产队,定了名额之后,公社会直接通知生产队买柴油。 所以人家生产队可不是白来接人的,每个人都带着油桶过来的。 温佩兰这边儿前进公社把名额给了任务更重其他几个生产队,剩下的生产大队自行解决。 当然有些生产队争气,人家自己买了,用不着公社。 小河生产队显然不在争气这个队伍里。 公社不知道自然不会通知小河生产队和大河生产队,没人拎着油桶过来,温佩兰的拖拉机自然不能出发。 冯站长挠了挠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语气稍微有些尴尬。 “这个问题好解决,去后勤领三十,不,我这就给你开个条子,去五十升柴油。” 这年头柴油可不是那么好采买的,都是由公社油库统一配给。 兴县的情况不一样,是由农机站的油库采买配给,五十升柴油够温佩兰的拖拉机作业一天了。 要是在想用,就得生产队跟公社打报告,然后让人来农机站买油了。 “这不算违反规定,你们这次培训的柴油还剩下两桶,够你用了。” 培训结束了,之前批出去的柴油剩下的就作为日常用了,属于谁需要谁申请。 这拖拉机啊,有的人开车费油,有的人开车省油,不能一概而论。 也算是让温佩兰一个人操作一台拖拉机的补偿吧。 冯站长也知道他们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但是没法儿啊,谁让他们手里是真没人了。 培训班好几十人,矮子里拔高个儿这才选出五个新人,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还是不拿来祸害他们的新机器了。 温佩兰自然不会拒绝,跟冯站长手里拿了条子让人帮忙把柴油搬后斗里,利索地开车就走。 冯站长站在操场上看着她雷厉风行的模样,忍不住点头,要是每个拖拉机手都跟温佩兰一样,他能省多少心啊。 哎,哪儿能每个人都是温佩兰啊。 冯德发摇摇头,背着手转身离开。 温佩兰分到新车之后就检查了油箱,她用的新拖拉机油箱有两百五十升,她拿着新发的油尺测了下,新拖拉机里有柴油,最少还剩下八十升。 所以那五十升她就没有加进去。 开车前温佩兰在作业本上记下油量就出发了。 她现在屁股底下的拖拉机牵引力强,油耗高,一小时大概能烧十升柴油,是国营农场的标配。 也不知道沈知行走的哪里的门路,弄来了这么一批好车。 要知道这会儿各个生产队用的还是手扶拖拉机。 今天分车的时候,老司机看他们的车眼神都放光。 麦秋,整个兴县上空都弥漫着成熟的气味,温佩兰就这样迎着夏日的热风开着拖拉机进了小河生产队。 —— 小河生产队。 社员们因为大队长的话,正心里不好受呢。 有拖拉机他们就能轻松点儿,抢收是个苦力活儿,收完麦子壮劳力都遭不住,更别说女同志了。 可是公社不给他们批,社员也没辙。 王大队长说得对,大不了他们勒紧裤腰带,明年也买拖拉机。 有的社员举手,“大队长,我听说手扶拖拉机没多少钱,咱们今年看着产量就不错,明年咱们也买一个!” 买个拖拉机让他们争口气。 王振邦看着斗志昂扬的社员们,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抬抬手把吵吵闹闹的声音往下压了压,笑着说:“大家也别急,咱们大队商量了,今年的工分二十个工分一亩地,大家加油干!” 这话一出,社员们更是热情,恨不得现在就拎上镰刀下地去干他个热火朝天。 跟别人的热闹不同,楚家人都沉默得可怕。 早就知情的楚思远和孙翠芳看着这情况,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不让大家看出异样。 倒是楚修远愣了好久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裂开嘴嚎啕大哭。 哭声震天,连前边儿热闹的动员大会声音都要被盖过去了。 不少人回头看是个什么情况。 楚志远一脸嫌弃地往旁边儿挪了挪,恨不得根本不认识地上的人。 孙翠芳和楚思远离的更远了。 另一个接受不了的就是楚老二,挨着坐在弟弟身边,哭得比死了爹那天还惨。 要说温佩兰给赵思彤和孙翠芳吃食,楚来弟也就是嫉妒,但是给赵思彤安排工作,那就是捅了她的心窝子。 凭什么啊,到底赵思彤是她闺女还是她楚来弟是她闺女啊。 她娘为啥胳膊肘往外拐啊。 姐弟两个哭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其他人也想劝两句,但是又不知道怎么了。 没有拖拉机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他们年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啊,怎么今年楚家这两个孩子疯了。 不过他们就算再想问问什么情况,马上也没时间了。 温佩兰开车拖拉机进村了! “娘,娘,我三婶儿!” 楚魏家的小儿子楚哲远连跑带颠儿的往麦场跑,一边儿跑一边儿喊赵晓萍。 赵晓萍刚对在地上哭得跟死了爹一样的姐弟两个表示了鄙夷,自家就出了个抽风的,她捂着脸根本不想搭理这臭小子。 可惜,儿子的声音越来越大,震的她头脑发晕。 “娘,我三婶儿开着拖拉机进村啦!” 第72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 “你们开小三儿挺活泼啊。” “哈哈你们家小三儿今年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相对象了,我娘家有个侄女……” “我看还是先别介绍了,你看他又蹦又跳的劲儿,这不整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么。” 这话一出,介绍对象的也不说话了,看着赵思彤的眼神都有些闪躲。 看着旁人的眼神,赵晓萍受不住了朝麦场口的楚哲远吼道:“是你三婶儿进村,又不是鬼子进村,你鬼吼鬼叫个啥。” 还有,这孩子说什么疯话呢,温佩兰开拖拉机,你咋不说她开大炮呢。 真是什么疯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吼完她抚了抚头发,笑着跟周围的人说:“这孩子被我跟他爹惯坏了,让大家见笑了。瞅瞅这么大的人了还说疯话呢。” 她捂着嘴笑:“我那三弟妹要是能开拖拉机,我就能开飞机了……” 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楚魏杵了杵,她拍了男人一把,嗔怪道:“在外边儿呢,拉拉扯扯地干什么。” 楚魏:“……” 我就杵了一下子,没拉拉扯扯啊。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三弟妹啊。 “真是三弟妹,她开了个拖拉机啊!” “啊?”赵晓萍蒙了,脑袋咻一下转个半个圈,看向麦场口。 那拖拉机上意气风发的女人不是温佩兰是谁啊,赵晓萍第一次恨自己的眼神太好。 正在哭的楚修远和楚来弟也不哭了,一屁股爬起来,小跑着跟着其他兄弟姐妹往麦场口跑。 因为一封介绍信魂不守舍的不止楚家三房的一家子,还有开介绍信的楚秦。 他一早上都没想明白,老三媳妇儿怎么就去公社妇联上班了? 是赵家使的劲儿? 不应该啊,老赵家要是有这个能力,人家为啥帮一个出嫁的闺女啊,应该给自己的儿子安排吧? 三弟妹就跟不可能了,她家里闺女儿子一大堆不安排,去安排一个儿媳妇儿? 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他想事情的这个功夫,就看听到麦场里一浪一浪的欢呼声,楚秦赶紧打断思绪站起来朝声音的聚集点看去。 站得高高看得远远的王振邦早就跑下去了。 楚秦也赶紧站起来往麦场口走去。 等到了麦场口大家都给他让路,“书记,有拖拉机啦。” 今年总算能轻松点儿了。 王振邦这会儿已经按捺住激动,咽了口唾沫看向拖拉机上的女人。 “小温啊,这拖拉机哪儿来的?” 温佩兰笑笑,“农机站的呗。” 知道她在逗闷子,王振邦摇摇头,“你开来的?” 这下不等温佩兰说话,一旁的楚哲远疯狂点头,“是啊,我三婶儿亲自开过来的!” 王振邦震惊地看着温佩兰,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什么时候成了拖拉机手?” 温佩兰看着越围越多的,挑了挑眉,“这些我看之后可以说,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抢收了?” 早点儿弄完早点儿歇着,温佩兰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 王振邦敛神,赶紧点头,“是是是,原本还为没有拖拉机发愁呢,你这可是给咱们生产队解决大问题了。” 今年本来就要抢收,为什么定一亩地二十个工分,就是为了激励社员们加班加点把麦子收完。 夏粮早日进仓社员们的日子才有指望。 温佩兰:“那是,不能让你白发愁不是,说了要还你人情,这不就来了么?” 灵堂前王振邦帮了她,她一直都记得。 就算这次余敏华没有出面协调,她自己也会申请来前进公社小河生产队的。 王振邦这下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了,当初他出手帮忙不过是帮这孤儿寡母的,也是心疼楚家几个姑娘。 没想到温佩兰到现在还记着,看他有难了还主动帮忙。 温佩兰看他发愣,赶紧说:“我这儿就一天的柴油,你们赶紧去公社申请条子去农机站买油,哦,对了还要通知大河生产队的孙书记,他们生产大队也是我负责。” 王振邦一听,哪儿还敢耽误时间,把手头的活儿都交给楚秦,自己亲自去大河生产队找人,准备一起去公社批条子。 小河生产队虽然没有用过拖拉机,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根据温佩兰的提议,楚秦迅速调整原来的收割方案。 “我这拖拉机能挂牵引收割机,难进的地方安排人雁阵式推进,收割机放倒的麦子女同志就负责捆扎,我这边儿能弄得弄完,你们将麦捆装车,我拉到麦场。” 拖拉机还有生产队的牛车驴车一起行动,送到麦场之后,再由那边儿的社员铡麦穗。 安排好之后,温佩兰也不耽误,在众人的目光中,摇起拖拉机,上车意气风发地朝麦田驶去。 开始还有些人担心温佩兰的技术,怕她糟蹋了地里的粮食。 但是从她熟练地挂机开车,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兴奋。 能不兴奋么,他们生产队居然有拖拉机手了! 至于温佩兰是怎么成为拖拉机手的他们不是很关系,这可是有硬实力的,不是随便安排个人就能开拖拉机的。 有了温佩兰的加入,收麦子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年轻的壮劳力都被分配到拖拉机不方便进的地方割麦子了。 楚家三兄弟就在其中,跟往常干十分钟休息半小时的状态不一样。 今天三兄弟跟打了鸡血一样,闷头猛干。 拖拉机能帮忙但就是毕竟就一台,温佩兰割一队的时候,其他几个生产队就全部人工收割。 到了中午,一队已经完成了大半,去县城买柴油的王振邦赶着牛车也回来了。 到了生产队,二话不说赶紧让温佩兰停下。 温佩兰这会儿干得正起劲儿呢,她把自己捂得十分严实,听到王振邦的声音,她摘下帽子,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王振邦看她包的只能看见眼睛,噎了下。 “你嫂子在家做好饭了,你赶紧家里吃饭去。” 拖拉机手来帮忙,生产队都要好好安排的。 温佩兰摆摆手,“大家吃啥我吃啥就成,别耽误时间了,怕过两天有雨。” 她确实也没觉得累呢,除了屁股疼点儿之外,其他都还好。 王振邦摇头,“这哪儿成,你赶紧的,大家都要吃饭了。” 他说完,温佩兰就往周围看了下,果然有人陆陆续续往地里来,这些人胳膊上还挎着菜篮子。 确定王振邦不是给她开小灶,温佩兰这才放心下车。 她刚站在地上,楚秦背着手过来了。 “不忙了?谈谈。”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第73章 好酒好菜招待着 温佩兰看了眼王振邦。 怎么个意思? 王振邦摇摇头耸了耸肩膀,“看我干啥,我也不知道啊。” 天知道,他刚从县城拉油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呢,着急忙慌地请温佩兰回家吃饭。 他都不知道,温佩兰就更不清楚了。 她现在饿得前心贴后背,根本没心情听人说教。 看了眼越走越远的楚秦,温佩兰翻了个白眼扭头跟王振邦道:“今天就麻烦大队长了。” 王振邦呲牙,“老书记那……” 温佩兰抬脚往王振邦家走,一边走一边摆手,“吃完饭还得抢收,哪儿有闲工夫聊天,收完麦子再说吧。” 她现在是小河生产队的大功臣,王振邦哪儿敢反驳她的意思,扭头看了眼还闷头往前走的老书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小跑着跟上温佩兰。 “真没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有急事儿就不会换地方了……”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渐渐地也听不到了。 楚秦背着手往前走,时不时地叹口气。 今天这么多事儿攒到一起,一上午他能想到的就是之前来送温佩兰的吉普车。 人家给温佩兰安排的工作? 可是人家为什么要给她还有赵思彤安排工作呢,温佩兰难不成要改嫁? 他得跟温佩兰商量下,几个孩子成家之后她再改嫁也不迟,如果她跟那人有关系,趁着热乎赶紧把其他人的工作也安排下,也不枉她再找一个。 想好了之后,他这一路都在想怎么跟温佩兰开口。 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楚秦纳闷地往回看,结果背后空无一人。 温佩兰早跑没影儿了。 楚秦气得狠狠跺了两脚,转身回去找人。 等他到了王振邦家里的时候,温佩兰都快吃饱了。 楚秦看见温佩兰就来气,没好气道:“不是跟你说了,去一边儿聊聊。” 温佩兰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菜,“今天中午在大队长家吃,大哥是要喊我去家里吃饭,那就晚上吧,晚上去你家吃。” 楚秦:“……” 一个生产队的,还是亲戚,你不回家吃好意思跑到别人家吃饭? “晚上还不定忙到几点。” 温佩兰点点头,“那就吃完晚上饭,再让大嫂做点儿在锅上温着,等我忙完了再吃一顿。” 说完,她朝王振邦说道:“我身体还没恢复好,不能亏空太多,这半夜的一顿是肯定要吃的。” 楚秦要说什么她不在乎,别的拖拉机手下乡什么待遇,她就要什么待遇。 这是她应得的。 温佩兰不会因为她工作的地方是小河生产队而往后退一步的。 楚秦瞪眼,晚上吃一顿不够,还要吃第二顿? 真当自己是祖宗了? “晚上做一顿就成了,剩下的你……”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振邦打断了。 “老书记吃饭了,没吃也坐下吃点儿吧,我们家的今天做饭做多了。” 说着话又给温佩兰塞了一个泛着麦香的发面馒头。 “小温多吃点儿,你嫂子蒸馒头可是一绝,平时你可是吃不到的。” 温佩兰笑着接过,“谢谢大队长,嫂子这手艺绝对没得说,我就是再练一百年也追不上。” 大队长媳妇儿王婷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小温可真会说话,咱以前怎么没发现啊,以后啊咱们可得多走动。” 王振邦点头,“你嫂子说得对,没事儿就来家里跟你嫂子坐坐。” 他给楚秦腾了个地方,笑着说:“老书记你是不知道小温有多能耐。” “我去农机站拉油,人家油库的管理员都知道她,一个劲儿地跟我夸小温。” 他也是去了农机站才差不多弄清是怎么回事儿。 “哦?一个油库管理员也认识她?”楚秦说着话看了眼低头吃饭的温佩兰。 说起这个王振邦就来劲,忍不住拍了拍大腿。 “那当然了,不止油库管理员,农机站就没有不知道小温的,她从进了培训班就一直都是第一,我滴天啊,老书记你跟老三藏得可真深啊,小温这么优秀咱们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他转头跟王婷道:“人家农机站的站长特批小温回咱们前进公社作业,还特地多给了小温五十升柴油。” “你知道五十升柴油多少钱么,十九块钱啊,小温还没到生产队就给咱们生产队省了近二十块钱。” 这些楚秦还真不知道,越听脸色越阴沉。 一边儿的王婷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照你这么说,今天下午我高低得杀一只鸡,晚上给大妹子炖鸡吃。” “我老家山里边儿地,过年的时候给我寄来不少山蘑,晚上给大妹子弄个小鸡炖蘑菇。” 她拿起一双干净筷子,夹了一筷子菜给温佩兰,笑着说:“让你好好尝尝嫂子的手艺。” 温佩兰哪儿能让人家杀鸡招待她啊,赶紧摆了摆手,“那可不成,咱们农机站有规定,不能让老乡破费,你们平常吃啥我吃啥就成了。” 这话一出,王振邦就明白了,这人是公事公办的意思。 见媳妇儿还要拽着温佩兰要给她炖肉吃,赶紧拦了拦,“媳妇儿,等收了麦子种完棒子闲下来咱们再给小温好好补补也不迟。” 他们生产队因为温佩兰用上了拖拉机,不能在其他方面给她添麻烦了。 温佩兰点头,“嫂子,大队长说得对,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两人都这么说,王婷也知道确实不行了,也不再坚持,只让温佩兰记着有功夫了来家里吃饭。 楚秦在一边儿听了半天,突然道:“你怎么会去农机站的培训班?” 温家人都在隔壁公社,要是还有能耐也不至于现在还在牛棚住着。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温佩兰是从那位领导那里得到的消息。 温佩兰停下手里的筷子,语气不善:“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大哥这么想知道?” 原来这人不是想说教,而是想打听消息。 打听消息有什么目的呢? 王振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着马上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两人,赶紧出声打岔。 “那个,今天一队这边儿就收完了,上半夜二队努努力,咱们争取十二点之前回家睡觉。” 明天早晨四点就要起来收麦子,没日没夜地忙活也得收六天,小何生产大队一共一千亩麦田。 这里边还不算会不会下雨呢,要是下雨就得停工。 再说了他们就是要抢在下雨之前把麦子赶紧收了。 可惜两人没有一个听他话的,楚秦把王振邦给他的筷子拍在炕桌上,冷声道:“怎么我还不能问问?” 第74章 结果最重要 温佩兰的脾气也不比楚秦小,她把筷子轻轻放在碗上,双手搭在膝盖上。 下巴微扬,冷声问:“你想问来做什么?” “过程不重要,结果就是我已经是拖拉机手了,明白吗?” 说完,她勾了勾唇角,眼神冷漠:“当然,小河生产队如果不需要拖拉机的话,我今天下午去大河生产队也可以,想必孙书记不会追着我问到底怎么成为拖拉机手的,你说对不对啊楚书记?” 温佩兰这下竟是连面子都不做了,大哥也不叫了,直接称呼他的职位。 楚秦呼吸一滞,她在拿捏他! “你是觉得我们非你不可?” 温佩兰冷漠道:“这是楚书记的意思。” 跟她可没关系。 不过眼前的处境就是他们确实有求于她。 如果不是王振邦帮过她,温佩兰是不会第一个来小河生产队的。 这个队里很多人让她恶心。 王振邦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生怕老书记把温佩兰惹急了,赶紧按住楚秦的腿。 “老书记也是高兴,毕竟自家出了一个拖拉机手不是,这在咱们公社都是数得着的。” 王振邦这话说得一点儿问题没有,颇为真心实意。 其他生产队的拖拉机手都是公社的人,但是温佩兰不一样,他听农机站的人说,她以后就是正式工人了。 想到这儿,他笑着问温佩兰:“你是不是还得迁户口啊?” 这要是迁了户口可是了不得了,楚家几个孩子是不是也能跟着成为城里人了? 温佩兰点头,“我的户口问题能解决,不过几个孩子还是农业户口。” 这年头孩子的户口随母亲,母亲能够农转非,孩子理论上也可以跟着母亲的户口走。 但是这里边儿还有些实际问题。 孩子超过十五周岁就算一个劳动力了,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了。 所以楚家的几个孩子都得留在生产队,不能跟着温佩兰的户口走。 王振邦听了温佩兰的话,遗憾地摇摇头,“真是可惜了,这要是提前几年有这机会,几个孩子都能成为城里人。” 这也算是生不逢时了吧。 王振邦突然想起今天开会的时候楚家有两个坐在地上哭闹的,最开始他还不能理解,现在可是明白了。 原来成不了城里人了,怪不得哭呢,要是换成他,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温佩兰听了这话摇了摇头:“哪儿是这么回事啊,就算提前几年他们有了城市户口,到了年龄没有工作还是得下乡。” 他们生产队那些知情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这倒是,要这么说还是在咱们生产队吧,至少也是个营生不是。” 温佩兰点点头,看了楚秦一眼,随后拿起筷子将碗里的菜快速吃完。 楚秦的话被王振邦打断了,再想续上也难,再说了他也不准备在别人家处理自家事儿。 “你们吃着,我得去地里看着。” 说完从炕上站起来,掀开门帘头也不回离开。 对于他的离开温佩兰连眼皮都不没动一下。 终于把碗里的菜吃完,温佩兰放下手里的筷子,对王婷道:“今天辛苦嫂子了,以后你们吃啥我吃啥就成,不用为我特意做饭。” 王婷还震惊于温佩兰居然跟老书记差点儿干起来呢,这会儿听了温佩兰的话,她赶紧摇头。 “哪儿的话,平常也得做饭,今儿开始收麦子了,大家伙儿都卖力气呢,不吃好点儿哪儿成啊。” 今天的饭菜不止是为了温佩兰,往年农忙的时候家里也这么吃。 农忙起来,一个老爷们儿能瘦个五六斤,不吃好点儿哪儿成啊。 温佩兰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嫂子,地里还忙着,我得赶紧回去了。” 王振邦正好也吃完了,放下筷子抹抹嘴,“走,咱们一块儿。” 他下午跟着二队一起收麦子。 离开王家往地里走的时候王振邦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 “小温啊,老书记就是担心你。” 温佩兰看着远处忙碌的社员,笑了笑:“这话你信就好。” 她以为穿来的那天改变了很多事情,楚秦就不会跟上辈子一样了。 现在看来,这人分明从骨子里就坏透了。 他很多话是没说出口,但是如此逼问温佩兰得知消息的渠道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楚秦想用她为楚家几个孩子安排工作。 真以为她温佩兰的东西是真的好拿的? 那就走着看好了。 回到拖拉机旁,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温佩兰麻利地启动拖拉机。 等拖拉机突突突地开走,附近的社员可算是炸开窝了。 “你瞧见了没,就这么酷酷几下,人家就把这拖拉机开走啦。” “这温佩兰可真帅气啊,我都不敢想我要是开上拖拉机,我得高兴成什么样,这嘴角子估计能飞到天上去。” “你们说她咋会开拖拉机的?” 有人弯着腰小声说:“她这段时间天天往县城跑,肯定是拜了师父呗,再说了人家以前什么条件,学个开拖拉机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这话说得在理,大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四散开来。 还有许多麦子要捆,抽空磕牙也就差不多了。 温佩兰摇拖拉机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胳膊不能再来这么一次了。 索性晚上饭也不吃了,一直忙到半夜十二点大队敲钟,她才松了口气。 她把拖拉机停到麦场,这边儿晚上有值班的人,放在这儿最是稳妥。 把车停好,温佩兰锤了锤僵硬的老腰,活动了下脖子,一出麦场就看见赵思彤还有孙翠芳等在门口。 “你们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赵思彤今天第一天去新单位,肯定要精神紧绷了一整天,不会轻松。 孙翠芳更是跟着楚家人一起收麦子,也是才下工。 “娘一个人走我们不放心。” 赵思彤把手里的搪瓷缸子递给温佩兰:“娘今天晚上都没吃饭,赶紧喝点粥垫垫,一会儿好回家吃东西。” 温佩兰接过来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原来是小米粥,这都熬出米油了。 她端着搪瓷缸子咕咚咕咚几口就干了。 擦了擦嘴角,心里总算不那么慌了。 “走吧,回家。” 婆媳三个说说笑笑地回到家里,一进堂屋就发觉气氛十分奇怪。 第75章 把人给我架出去 温佩兰一进屋就看见坐在桌边的楚秦。 她嘬了嘬牙花,啧,真是阴魂不散啊,居然这么晚还追到家里了。 其他人看见温佩兰回来,赶紧站起来,表情局促地看着温佩兰。 温佩兰没搭理楚秦,反而问家里几个人,“今天不累吗?” 楚思远不等别人说话,赶紧伸手,“累死了,娘。” 他今天可是卖了力气的,一个人收了一亩半地,足足拿了三十个工分。 这会儿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原本以为回家就能睡觉,结果还得被大大爷留下来听教训,还没完没了的。 温佩兰点头,“困还不赶紧去洗漱睡觉?” 楚思远低头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大大爷,又看了眼柔软的风一吹就倒的亲娘,摇了摇头,“其实也没这么困。” 要是他回屋睡觉了,大大爷欺负娘怎么办。 他还是留下来看看情况吧。 温佩兰挑眉,顺着他的眼神看到楚秦,瞬间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既然都不困,那就都坐下来听听你们大大爷想说什么吧。” 她反正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只要楚秦能开口就是了。 楚秦听了温佩兰的话倒是很满意,他就是要让孩子们知道,他们也是有机会的。 温佩兰回来之前,楚秦已经跟孩子们说了半天了,相信这里边儿的利害关系他们也清楚了。 “三弟妹,你能成为拖拉机手,咱们楚家为你骄傲,一个女人成为拖拉机手肯定很不容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楚秦一改往日的模样,夸了温佩兰一通。 温佩兰低头勾了勾唇角,讽刺一笑。 这位跟死了的楚汉还真是亲兄弟,洗脑的路数都一样。 这要是原主指不定就感动地把自己卖了,可惜她不是原主,耳根子也没有那么软。 “楚书记有话直说就好。” 拐弯抹角的实在不算个男人。 楚秦一噎,深吸一口气,他早就该习惯温佩兰的不按常理出牌。 “当初招工信息你知道之后应该跟家里说一声的,这样咱家老三老五小八都有机会不是。” 先从这个角度入手,激起温佩兰的愧疚之心,再让她通过那人给家里的小年轻安排工作。 温佩兰看了眼家里几个小伙子,乐了,“人家要认字的,咱家这几个绑在一起认识一百个字不?” 楚秦二噎:“那可以拜师傅学啊。” 这下不等温佩兰说话,小八就忍不住了。 “大大爷,咱们大队的社员你可别说都是傻子,都不知道拜师父?” 要是拜了师傅就能当拖拉机手,县里还用得着办培训班么。 说这话的时候,楚志远盯着温佩兰看了会儿,好一会儿之后才移开眼神。 他居然不知道他娘居然上过学。 楚秦被这臭小子噎得找不着北,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一通百通,你知道了培训班的消息,就不能打听打听别的消息,把他们几个送去当学徒工也好啊。” 他说完,伸手指了指一边不出声的赵思彤,“你都能给儿媳妇安排,亲生的儿子反倒不安排,你说说你是怎么当娘的?” 有这个机会给家里几个儿子也成啊,妇联又不是只有女的。 温佩兰冷笑:“我又不是你娘,在乎你的想法干什么。” 有病就去治,缺心眼就去死,一天天的找她的事儿,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不成? 没心情搭理楚秦,温佩兰转头看向几个年轻人:“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家里几个小年轻赶紧摇脑袋,不管之前想没想过,现在娘问了,只能摇头。 楚秦看着瞬间叛变的侄子侄女,气得眼前一黑。 温佩兰现在有工作了,这个大队书记管不到她了,要是三番两次再给她添堵,那她就要不客气了。 “老五老八,你们大大爷岁数大了,太晚了也累了,赶紧把人送回隔壁。” 楚思远早就不想听大大爷在这儿耍官威了,听了温佩兰的话,跟小八相视一眼,两人立马起身一人一边儿将楚秦夹起来往外走。 楚秦没想到他为了这几个兔崽子好,他们不领情就算了,反而跟温佩兰站在一边儿对付他。 这一行为气得他到家之后骂了几个兔崽子半宿。 等楚思远和楚志远回来,温佩兰敲了敲桌子,“来吧,让我听听你们对于这两天发生的事儿有什么看法。” 随着她还有赵思彤有工作,这家里要是没有一点儿其他的声音那才叫怪了气。 说完这话,她第一个看向楚招弟,“你是大姐,来,我听听你的想法。” 楚招弟没想到娘居然第一个问她。 她其实没想这么多,在这个家里能吃饱对她来说就很好了,其他的她还真没想过。 楚招弟小声道:“娘,我不知道啊。”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这边儿有人能给你弟妹安排工作,你不嫉妒?” 楚招弟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没有嫉妒,我早晚得嫁出去,工作安排给三弟妹我觉得挺好的。” 安排给她们几个闺女才不正常吧,她们结婚之后岂不是把工作带到婆家去了。 温佩兰点点头,转头看向老二,“你也这么认为?” 老二抿唇不说话。 楚来弟心里就是不服气,在外人面前她听温佩兰的,可是没外人了她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 就算她结婚之后带走工作怎么了,这个家里有兄弟们的,怎么就不能有她们姐妹儿的。 有个工作她在婆家也有底气,怎么就不能要了。 好,不说话温佩兰也明白。 平时就掐尖要强的老二怎么可能甘心这么好的工作落到别人手里,亲姐妹她都受不了,更别说弟妹了。 在她心里儿媳妇都是外人,怎么能跟她们姐妹相提并论。 她又扫视了一圈,其他人都疯狂摇头。 他们是真的不嫉妒,娘既然能给赵思彤安排工作,还愁以后没有他们的,他们现在要做的是乖乖听话。 娘让朝东绝对不往西,娘让他们打狗,他们绝对不骂鸡。 楚修远想得更清楚些,不管是赵思彤还是他,总归工作是留在他们大房,好处也是大房的。 如此看来娘已经不生他的气了,都已经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他媳妇儿安排工作了。 第76章 挣钱的心昭然若揭 “好了,接下来我跟你们说说,为什么这个工作是思彤的。” 温佩兰见这几个青年一个两个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她还是决定自己说吧。 富裕出来的时间她还得多睡会儿呢。 “首先,是妇联的人注意到了你们嫂子跟我的婆媳关系十分不错,让她这样的同志进妇联,以后去调解婆媳矛盾,把她安排出去会十分有说服力。” “其次,你们思彤的脾气秉性都适合这个工作,所以人家选了她。” “最后,这个工作我确实推了一把,不为别的,思彤照顾我一场,这是她应得的。” 随后她伸手一个一个地点过去,最后手指停在老二楚来弟的脑袋上。 “你这个臭脾气,去了妇联不能调解矛盾就算了,没准儿还得让你的同事调解你跟家里的矛盾,你凭啥要这个工作,你配吗?” 楚来弟吓得缩了缩脖子,眼圈红彤彤的,她真有娘说的这么差? 最后,温佩兰一拍桌子,冷笑道:“我就明白地告诉你们,谁对我好,我老太太自己心里有杆秤,一句话说明白,跟着兰姐有肉吃,不听话的,你们看我问过一句么?” 这话一出,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现在不知生死的老六。 确实,从爹下葬之后,娘再也没有问过她一次。 想到这儿他们后背的汗毛忍不住竖起来了,也是第一次认识到娘是真的不想管他们了。 一直闷不吭声的老四突然出声。 “娘,我们听你的话是应该的,现在家里的条件比以前爹活着的时候好了不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也是楚盼弟这几天想通了之后的真心话。 她也确实不想要三嫂的工作,她只想跟三嫂还有五弟妹一样,去念夜校。 她还是想念书。 说起来,他们都长大了,不能事事倚靠娘了,也该自己某条生路了。 “娘,要是城里有学徒的机会,帮我留意着点,学徒工没多少钱,但是管吃管住,剩下来的钱我想跟三嫂一样去念夜校。” 这是她第二次在家里提出要求。 第一次她求爹让她继续念书,爹拒绝了,现在是第二次,她不用家里的钱,自己出钱念书可以吗。 她知道这里边儿的难度,家里总共就这么多劳动力,她出去之后家里就少一个劳动力,分粮食的时候就少一份。 娘怎么想她不知道,但是许多家庭是不会同意的。 温佩兰皱眉,楚盼弟的心猛地提起来。 “学徒工太累,脏活累活师傅不愿意干的全都丢给学徒工,每天累得臭死,你还想去念书,先不说费用,你的身体先受不住。你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楚盼弟听了结果之后,脸色灰败。 可是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了。 “思彤这个工作也是临时工,最后能不能转正还要看之后的政策还有她的表现。” 赵思彤点头表示温佩兰的话属实。 她站起身把今天去妇联的情况说了下,“现在公社妇联能办事儿的人太少了,我问了下,我这样的临时工工资一个月只有正式工的一半。” 赵思彤本来想着一会儿去娘的房间说这个事儿,但是情况有变,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正好给其他人打个样儿。 “咱们公社妇联干事的工资一个月是42块钱,我一个月是21块钱,我这21块钱还有票以后都交给娘,由咱娘统一分配。” 大家伙儿一听这么多工资,都倒吸一口凉气。 赵思彤还是公社的临时工呢,她都有21块,那娘这个县农机站的正式工工资岂不是更多。 赵思彤看着大家动心的模样,心里满意。 一家人就要把力气往一块使,这样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温佩兰看着众人羡慕的眼神,对于这个效果很满意,“全部工资都上交也显得娘太不近人情了。” 楚老二在心里点点头,娘总算说了句实在话。 可惜这个家里就她一个人这么想,赵思彤第一个皱眉,“娘,咱们还没分家,自然钱都要放在一起,以后弟弟妹妹结婚用钱的地方多呢。” 她当初嫁给楚修远心里就有数了,他们身为大的,怎么能不管下边儿的弟弟妹妹? 全都压在娘一个人身上,娘也太辛苦了。 温佩兰自然不会拒绝,她原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好,既然是你的一片孝心,那娘就收着了,以后家里但凡有工作的都这样办。等你们都成家了,咱们就分家,不耽误你们当家做主。” “只要有工作的,每个月五块钱的零花钱,这点儿会根据你们的工资情况逐年调整。” 楚盼弟听完这话瞬间就不着急了,娘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她们都能有工作?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 这话说得其他人也心头火热,恨不得明天交工资的是他们才好。 温佩兰看向赵思彤的眼神带着鼓励,赵思彤看见干劲儿更足了。 她低头对楚盼弟说道:“四妹,我们报名的夜校一个月三块钱学费,这钱娘说是家里负担,你且等等,三嫂在公社也会帮你们寻摸机会的。” 路娘已经给她趟好了,接下来怎么走就看她自己了。 楚盼弟一听一个月三块钱,吓得脸都白了。 她念书的时候一年学费才五块,就这爹都不让她上了,现在学费这么贵,娘能同意? 温佩兰坐在桌边,想了下问她:“我记得你是初中毕业对吧?” 楚盼弟点点头,“娘记得没错。” 她初中上完了,以前以为只要上了高中就能分配工作,可惜她的同学到现在也没分配,依旧在乡下种地。 如此看来,没上倒是也省了钱。 温佩兰:“你对学医有什么想法?” 1970年全国的赤脚医生有数百万人,收入是不高,但是不用下地,最重要的是1977年以后能转成正式编制! 赤脚大夫是生产队记工分,每个月还有十几块钱到二十块钱的补贴。 楚盼弟念过书,再去念个卫校,倒是也是条出路。 就算不做赤脚大夫,能去公社卫生室就是个更好的出路了。 楚盼弟眨眨眼,她以前一直想着当工人,根本没考虑过医生啊。 温佩兰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根本就不清楚大夫的好处。 “要是能做个赤脚医生,你每天不用下地,生产队每个月还得给你至少十几块钱。” 楚盼弟眼睛一亮,“娘,那我想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