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画皮》 第214章 陛下携皇后娘娘回宫 大局已定!陆铮就是当今的天子,他下发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寻找秦昭。 十万两黄金,只要是有知情人,就可以得到赏赐。 赵七已经将京城内里里外外的都找了一遍,他这几天腿都要走细了,霓裳郡主可是很心疼的,但是怎办啊。 陛下动怒,这人还得找。 这不,今天有没有消息。 回到禀告的时候,就说了一个两个字,“没有。” 陆铮气的血气翻涌:“找!就算是石头缝里,也要给朕找出来!” 赵七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只好领命离开。 心里可是特别苦,人家戎马一生,他这是牛马一生呀,一开始在锦衣卫的时候跟着头,虽然说是有些风光,但是也累呀,算是甜苦参半吧。可是如今呢,头登基了,自己虽然还是风光,但是架不住秦姑娘偷家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逃了? 这!……哎! 赵七还没有出宫的时候,王浩就来禀告,说城郊有有一户人家很可疑,从未出院子,但是吃饭的时间总是炊烟阵阵。 赵七觉得这是这七天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光,于是回去禀告。 陆铮一听拍的桌案乱响,想着第一次见到秦昭的时候,她总是把养老挂在嘴边,如今这情形,不对,肯定不对! “走,朕同你们一起!” 远郊的日头毒辣得能烤化青石板。 秦昭四仰八叉地瘫在竹摇椅上,手里的蒲扇有气无力地晃着,眼皮都懒得掀开。 院角那几畦被她薅得半秃的青菜,在热浪里蔫头耷脑。 “造孽啊…”她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哀叹,蒲扇拍得啪啪响,“养老?退休?我这是蹲大狱!”如今也算是实现了养老大计了,但是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她盯着自己指甲缝里洗不掉的泥渍,悲从中来,“陆铮你个榆木脑袋!老皇帝更是个老狐狸!合着就坑我一个?十万两黄金…” 她打了个寒噤,仿佛看见满大街都是闪着金光的眼睛,“我这是行走的金元宝啊!还吃红烧肉?能啃窝窝头不被人举报就谢天谢地了…” 正絮叨着,院墙外隐约传来不同寻常的喧哗。 马蹄声、甲胄碰撞声、还有人群压抑的惊呼骚动,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过燥热的空气。 秦昭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竖起耳朵。 还没等她分辨清楚,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板院门,发出“哐当”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竟被人从外面一脚生生踹飞! 碎裂的木屑在刺目的阳光下纷纷扬扬。 烟尘弥漫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堵在了门口。 明黄的龙袍下摆沾着赶路的尘土,玄色云纹箭袖下,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按在腰间佩剑上。 那张俊美无俦却此刻阴沉得能滴水的脸,不是陆铮是谁?! 秦昭手里的蒲扇“啪嗒”掉在地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煞神般降临的男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红烧肉没吃着,断头饭怕是安排上了! 她下意识地想跳起来跑路,可环顾这巴掌大的院子,连个狗洞都没有! 眼见陆铮抿着薄唇,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裹挟着一身骇人的低气压,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秦昭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干巴巴地发飘: “哟…好、好巧啊陛下!登基大典忙完了?这、这么有空…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她边说边往摇椅后面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竹条缝里。 陆铮根本不接话。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带着浓烈的压迫感和一丝…风尘仆仆的汗味? 他目光沉沉地在她明显清减了一圈的脸颊和沾着泥点、菜汁的粗布衣裙上扫过,眼底翻涌的怒火里,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下一秒,秦昭只觉得天旋地转! 惊呼声卡在喉咙里,人已经被他拦腰抄起,像扛一袋米似的,结结实实地甩在了肩头! “陆铮!你放我下来!”秦昭终于反应过来,又羞又急,两条腿胡乱蹬着,拳头捶打着他坚硬的后背,“就算抓犯人!也得给个说法吧!你这是绑架!非法拘禁!侵犯人…唔!” 她喋喋不休的控诉被陆铮一巴掌拍在臀上给打断了。 力道不重,却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闭嘴。”陆铮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冷得掉冰渣。 他扛着这个不安分的“金元宝”,无视她的挣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院外。 院门口,黑压压跪了一地的玄甲侍卫和当地官员,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赵七牵着一匹通体乌黑的神骏御马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心想,这活祖宗可算是找到了,你简直就是我活爹呀,要不然他的腿该更细了。 陆铮走到马前,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肩上的秦昭卸下来,不等她站稳惊呼,又直接掐着她的腰,像摆弄一个布娃娃般,稳稳地将她侧放到了马鞍前侧。 他自己则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有力的手臂瞬间环过她的腰身,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胸膛与马鞍之间,同时一抖缰绳! “驾!” 骏马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猛烈的颠簸让秦昭瞬间闭了嘴,只能死死抓住陆铮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感受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身后男人胸膛里传来的、压抑着怒火的、沉稳有力的心跳。 完了完了…这绝对是气疯了…秦昭欲哭无泪,这马骑得,比前世坐过山车还刺激! 简直是古代版生死时速! 远郊道路还算空旷,尚能忍受。 可一进城门,秦昭就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御街两侧,早已被肃清的百姓黑压压跪伏在地,鸦雀无声。 赵七策马在前,扯着嗓子,中气十足的吆喝响彻长街: “陛下携皇后娘娘回宫——!闲杂人等回避——!” 皇后娘娘?! 秦昭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冲上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她下意识地想把脸藏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空的! 那把唯一的遮羞蒲扇,早不知掉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现在知道挡脸了?”头顶传来陆铮低沉含怒的声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晚了!”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是把她嵌进自己怀里,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霸道,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你的画像贴满了九城!昭儿,谁给你的胆子,既然应了嫁我,还敢逃婚?!”他顿了顿,语气更冷,“躲?躲到石头缝里,朕也能把你挖出来!” 秦昭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又羞又恼,听着他控诉“逃婚”,心里那点委屈也上来了,小声嘟囔着反驳:“…你我身份有别…你该找个名门贵女配你才是…我算什么…” “我的婚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陆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箍着她腰的手臂猛地一收,勒得秦昭闷哼一声,“你应了,你就是我的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由不得你反悔!从我看上你的第一天起,就是我的!合该是我的!” 莫名的,秦昭觉得他霸道的时候,自己居然吃这一套。 “可是……” “昭儿,你现在最好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跑的时候哪里来的胆子?之前口口声声说心疼我,扎的最疼的一刀是你秦昭亲自刺的!” “可是……可是我……” “可是什么?我陆铮看上的,你既然应了,少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行,当初我能狠心打晕你带走,如今还能让你这个煮熟的鸭子飞了,你死了那份心吧,如今这天下都是我的,就算你想要养老,也只能在我身边养老!旁的心思莫要再想!” 秦昭听着他连珠炮的口若悬河,知道自己的解释再多都是苍白无力,因为她的确跑了。 骏马一路疾驰,穿过巍峨的宫门,踏过空旷的御道,竟直直冲到了皇帝寝宫——陆铮的寝宫的玉阶之下才堪堪停住! 陆铮翻身下马,动作依旧利落。 他看也不看跪了一地的宫人侍卫,直接伸手将马背上惊魂未定的秦昭拦腰抱了下来,大步流星地踏上玉阶,踹开沉重的殿门,穿过富丽堂皇却冰冷空旷的外殿,径直走向内里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宽大无比的龙床! “陆铮!你…!”秦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架势…这意味也太明显了!她挣扎着想跳下来。 陆铮却充耳不闻,走到龙床边,手臂一扬,竟真的将她像丢麻袋似的,重重地丢在了那铺着明黄云龙纹锦褥的龙床上! 柔软的锦褥吸收了冲击力,并不疼,但那屈辱感和扑面而来的、属于帝王的压迫感,让秦昭瞬间白了脸,惊恐地看着床边居高临下、眼神幽暗如深渊的男人。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困在身下,带着吞天怒意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秦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垮了她。 她眼圈一红,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委屈,脱口而出: “陆铮…我…我饿了…” () 第215章 这天下,你会同我一起,让它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正蓄势待发、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女人的新帝,动作猛地一滞。 他撑在她上方,死死盯着她泫然欲泣、还带着点菜色的小脸,看着她眼底真实的委屈和…那明显瘦了一圈的下巴。 满腔的怒火和占有欲,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诡异地漏了气,只剩下一股又酸又软又无可奈何的情绪堵在胸口。 “…没吃饭?”他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紧绷的线条似乎缓和了一瞬。 “你把我画得满城都是!”秦昭见他似乎有松动的迹象,立刻抓住机会,委屈加倍,控诉升级,手指还下意识地揪住了他龙袍的前襟,“我敢出去吗?我连院门都不敢出!天天啃那几根破青菜!你看!” 她扯了扯自己明显宽松的衣襟,一脸悲愤,“我都瘦脱相了!我现在就想吃红烧肉!一大碗!肥瘦相间,油光锃亮的那种!” 看着她这副饿死鬼投胎、还理直气壮控诉的模样,陆铮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一股荒谬的笑意,混合着浓重的心疼,突然冲散了胸口的郁结。 他猛地直起身,一把将还在喋喋不休控诉的秦昭从龙床上拽了起来! “干…干什么?”秦昭被他拽得踉跄。 “吃饭!”陆铮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拉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向外殿那张巨大的紫檀木膳桌。 很快,流水般的珍馐美味被训练有素的宫人迅速摆满了桌子。 水晶蹄髈、八宝鸭、葱烧海参、清蒸鲥鱼…正中,赫然是一大碗炖得酥烂油亮、颤巍巍、散发着浓郁肉香的红烧肉! 秦昭的眼睛瞬间亮了! 什么帝王威仪,什么被抓包的尴尬,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像饿了三天的狼崽子,扑到桌边坐下,抄起象牙箸,目标明确,直奔那碗红烧肉而去! 一筷子下去,夹起一大块肥瘦相间、裹着浓稠酱汁的肉块,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唔…香!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久违的肉香在口腔里爆炸开来,秦昭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差点感动得落下泪来。 她完全顾不上形象,一口接一口,吃得满嘴油光,腮帮子鼓鼓囊囊,筷子只在那碗红烧肉里打转,旁边的青菜看都不看一眼。 陆铮坐在她对面,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方才的怒火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后怕。 看着她满足的吃相,心底那片因她逃离而撕裂的空洞,似乎正被这平凡的烟火气一点点填满。 “吃点青菜。”他皱着眉,夹了一筷子碧绿的清炒时蔬,放到她面前的玛瑙碟里,“光吃肉,腻。” 秦昭嘴里塞满了肉,含混不清地“嗯嗯”两声,筷子却坚定不移地再次伸向红烧肉,对那碟青菜视若无睹。 陆铮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想再说点什么,殿外传来内侍总管禄德海小心翼翼的通传:“陛下,福伯带到。” 陆铮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深沉。“带进来。”他沉声道。 殿门开启,老管家福伯佝偻着身子,在禄德海的引领下,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他不敢抬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陆铮的方向深深叩首:“老奴…叩见陛下。” 秦昭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好奇地竖起耳朵。 这老管家…犯了什么事? 陆铮没有叫他起身,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花白的头顶,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福伯,你自小看着朕长大。朕的脾气,你最清楚。”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寂静的大殿里,“如今,这天下都是朕的。你还有什么…需要替旁人隐瞒的吗?” 福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地面,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老奴…老奴不敢!老奴…有罪!” 他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睛望向正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秦昭,带着无尽的愧疚,“那日…那日先皇驾临府中…屏退左右…单独召见了…皇后娘娘!” 轰——! 秦昭夹肉的筷子僵在了半空。 完了!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陆铮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他猛地看向秦昭。 秦昭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把脸埋进碗里。 福伯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豁出一切的决绝:“先皇…先皇对皇后娘娘说…说…要娘娘离开陛下!说…说娘娘配不上陛下…会…会重蹈林夫人的覆辙…说…说只有娘娘离开,陛下才能…才能堂堂正正…”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地以头抢地。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秦昭筷子上那块红烧肉滴落的油汁,砸在玛瑙碟里,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陆铮缓缓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秦昭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恍然,有滔天的怒火,当然是针对他父皇,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心疼。 他摆了摆手,声音疲惫:“带福伯下去。好生安置。” 禄德海连忙搀扶起泣不成声的福伯,躬身退了出去。 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 秦昭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筷子。 嘴里的红烧肉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她不敢看陆铮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都…知道了?”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陆铮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绕过巨大的膳桌,走到她身边。 秦昭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 下一秒,一方柔软的、带着熟悉兰花淡香的手绢,轻轻覆上了她沾着油渍的唇角——正是她之前被陆铮抢去的手绢。 他的动作很温柔,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丝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傻丫头…”陆铮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和一丝无奈,“我是我,父皇是父皇。” 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迎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是斩钉截铁的坚定和不容置疑的深情,“我不需要用牺牲所爱,去换取什么天下太平。”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交融,一字一句,清晰地烙进她心底: “因为我知道,这天下,你会同我一起,让它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 第216章 昭儿,你就这般……不信我 秦昭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连日来的委屈、恐惧、挣扎和此刻汹涌而来的巨大感动与安心,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防线。 她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用力点头。 就在这时,禄德海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明黄色的锦缎。他恭敬地走到两人身侧,垂首低声道:“陛下,娘娘…东西取来了。” 陆铮直起身,伸手,缓缓揭开了那层明黄的锦缎。 托盘之上,赫然是一方流光溢彩、雕刻着展翅欲飞凤凰的赤金印玺——皇后凤印! 凤印旁边,静静躺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轴头是温润的和田玉。 秦昭的呼吸瞬间屏住。 她认得那圣旨的制式和用色,那是…册封皇后的诏书! 陆铮拿起那卷圣旨,塞进秦昭微微颤抖的手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看看日期。” 秦昭颤抖着手指,缓缓展开那明黄的卷轴。龙飞凤舞的御笔朱砂,字字千钧。她的目光急切地扫向卷末——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咨尔秦氏,秉性柔嘉…允合母仪于天下…兹仰承天命,册立为皇后…钦此! 落款处,鲜红的玉玺印记旁,那墨笔写就的日期,赫然正是…他登基大典那日!也是她逃离京城的那一日! 原来… 在她仓惶逃离,以为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他早已在那象征着权力顶峰的祭天台上,在接过玉玺的瞬间,便已拟好了这道诏书,盖上了象征他帝王身份的印玺! 将她,秦昭,一个仵作出身的女子,定为了他唯一的皇后! 巨大的震撼和汹涌的爱意如同海啸般席卷了秦昭! 她猛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深邃、一身龙袍却满眼都是她的男人。 陆铮深深地凝视着她,眼底是失而复得的珍重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 他伸出手臂,再次将她纤细的身体揽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 “我说过…”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我的一切,都会与你分享。” 秦昭再也抑制不住,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龙涎香气息的胸膛,泪水浸湿了他明黄的龙袍前襟。 陆铮放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链子,上面还有小铃铛,他就低头将脚链系在她的脚腕,笑着看着说:“这叮叮当当的,当真好看,我看你往哪跑。” 秦昭也低头看着,然后抬头看他。 陆铮也盯着她,此时无声胜有声。 就在这温情脉脉、劫后余生的时刻,陆铮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忽然收紧,另一只手则穿过她的膝弯,猛地发力! “啊!”秦昭惊呼一声,整个人瞬间被打横抱起! “陆铮!你干什么?!”她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通红。 陆铮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内殿那张宽大的龙床走去,低头看着她惊慌羞赧的小脸,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邪气和霸道的笑意,声音低沉沙哑,清晰地落在她耳边: “你吃饱了…”他顿了顿,灼热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丝得逞的餍足,“现在…该我了。” 夜色浓稠,沉甸甸地压在这绝美精雕细琢的窗棂上。 陆铮抱着她,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也极沉。 秦昭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窝里,能清晰感受到衣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和他胸腔里沉稳却略显急促的心跳。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混杂着方才情动时的热意,丝丝缕缕钻入鼻端,让她浑身发软。 床榻柔软,陷下去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锦缎。 陆铮随之覆下,高大的身躯在她上方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却又小心翼翼地悬着,并未将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 微凉的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不得不迎上那双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 “昭儿,” 他的声音低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热度,敲在她心尖,“那时你说想要我……” 指腹在她下颌细腻的肌肤上缓缓摩挲,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心慌意乱,“是想着把自己给了我之后,便一走了之,再无瓜葛?” 空气凝滞了一瞬。 陆铮这厮是怎么回事?是打算跟她秋后算账? 秦昭睫羽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呼吸变得短促。 她无法直视他眼底那深沉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光芒,只能微微偏过头,紧咬着下唇,沉默着。 这沉默,在这寂静的夜里,便是最清晰的默认。 她当时的计划,确是如此。 交付身心,然后带着这份孤勇的决绝,彻底消失在他显赫的世界之外。 陆铮眼底翻涌的墨色瞬间沉了下去,像是投入了无底的寒潭,那里面翻腾起压抑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的失望。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沉痛而锋利:“你可曾想过,我会难过?昭儿,你就这般……不信我?不信我们之间这份情意?” 委屈如同细小的藤蔓,瞬间缠紧了秦昭的心脏,让她鼻尖发酸。 她猛地迎上他的目光,水光潋滟的眸子直视着他,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倔强:“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陆铮,你是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天子近臣,是勋贵门庭!而我……我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女,一个……一个靠验尸为生的仵作!我们之间,隔着天堑!我拿什么去信?拿什么去赌?还有你现在都当今的天子,我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不可能了。” 话语到最后,已带了哽咽的颤音。 “天堑?” 陆铮低吼一声,那声音里压抑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却并非对她,而是对这横亘在他们之间、让她如此妄自菲薄的所谓身份,“我何曾说过我在意这些?!” 他猛地俯身,滚烫的气息喷薄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锁住她,里面的痛楚和急切几乎要溢出来,“昭儿,你难道还不明白?从头至尾,我在意的,也无非一个你而已!只是你秦昭这个人!” () 第217章 看着我 “轰——” 仿佛有惊雷在秦昭的脑海深处炸开! 他那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话语,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碎了她心中那层厚厚的、名为自卑和顾虑的坚冰! 他从未在意过! 他所在意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她这个人! 这个认知带来的震撼如同海啸,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战栗。 她爱他,早已深入骨髓,也隐约感知到他浓烈的情意,可当他如此直白、如此不容置疑地将这颗赤诚的心剖开捧到她面前时,那种强烈的冲击,依旧让她浑身发软,几乎无法承受。 仿佛有惊雷在秦昭的脑海深处炸开! 他那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话语,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碎了她心中那层厚厚的、名为自卑和顾虑的坚冰! 陆铮看着她瞬间失神、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的模样,心头的怒意和痛楚并未消减,却奇异地被一种更深沉、更汹涌的怜惜覆盖。 他再次挑起她的下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她清亮却盛满震惊的眼眸,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微微颤抖、色泽诱人的唇瓣上。 这一次的吻,不再有任何试探与温存。 它带着积压已久的怒气——对她胆敢逃离的愤怒,对她竟敢怀疑这份情意的失望,更有一种失而复得、后怕到极致的疯狂! 他狠狠地攫住她的唇,带着攻城略地的霸道,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带着惩罚的意味,辗转厮磨,吮吸啃噬。 那力道又重又急,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了吞吃入腹,又像是要通过这种疼痛的纠缠,确认她的存在,确认她再也不会消失。 “唔……” 唇上传来的刺痛让秦昭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弱的嘤咛,身体下意识地想要退缩。 这声嘤咛如同冰水,瞬间浇醒了陆铮被怒火和情欲冲昏的头脑。 他猛地松开她,微微抬起头,气息粗重不稳。 昏黄的烛光下,只见她原本粉润的唇瓣此刻微微红肿,泛着水光,脸颊更是酡红一片,眼底氤氲着水汽,潋滟生姿,带着一种被蹂躏后的脆弱和惊人的媚态。 “疼。”她委屈的看着他。 “这就疼了?” 陆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他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痛楚清晰地烙印其中。 他倏地抓起她一只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然后不容抗拒地将她微凉的掌心,重重地按在了自己滚烫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那剧烈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掌心,如同擂鼓,带着生命最原始的力量。 “昭儿……”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沉重无比,“你可知道,当我发现你不告而别,当我以为此生再也寻不到你时……我这里,有多疼?” 那声音里的沉痛,如同实质的刀,剐在秦昭的心上。 掌心下是他滚烫的肌肤和狂乱的心跳,耳畔是他沉痛的低语。 秦昭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窒息。 所有的委屈、顾虑、自卑,在他如此直白袒露的伤痛面前,瞬间溃不成军,只剩下汹涌的心疼和浓烈的懊悔。 她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楚,仿佛看到了他独自一人面对她消失时的绝望。 这一次,无需任何言语。 秦昭眼底的水汽迅速凝结,化作一片柔软而坚定的光芒。 她主动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线条流畅的脖颈,微微仰起脸,带着无限的心疼和歉疚,将柔软温热的唇,印在了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又轻轻上移,最终落在他紧抿的唇角。 “对不起……” 她在他唇边低喃,声音带着细细的颤抖,却无比清晰,“陆铮,对不起……” 这主动的靠近,这带着疼惜和安抚的亲吻,像是一簇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陆铮体内所有压抑的、濒临爆发的情绪。 “不用道歉,” 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喑哑的磁性,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紧地嵌入自己怀中,灼热的唇贴着她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气息,“把你给我……就是最好的补偿。”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吻再次覆了上来。 这一次,不再是狂风暴雨般的惩罚,而是化作了缠绵悱恻的春水。 他极尽温柔地描绘着她唇瓣的轮廓,细细密密地吮吸舔舐,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蜜糖,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珍重。 那汹涌的情愫并未消失,只是被更强大的怜惜和渴望包裹着,化作更深的缱绻。 秦昭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意识在甜蜜的浪潮中沉浮。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带着薄茧的、滚烫的大手,从她滚烫的脸颊缓缓下移,带着燎原的火种,抚过她敏感的颈侧,滑过微微起伏的肩线,最终落在了她腰间系得紧紧的衣带上。 指尖灵巧地一挑,那维系着最后一丝遮蔽的结扣无声地松开。 衣衫的束缚骤然消失,微凉的空气瞬间贴上裸露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秦昭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想要伸手去遮掩那乍现的春光,手臂却被陆铮有力的手掌轻轻按住。 “昭儿,”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醇厚的酒,带着令人心颤的魔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却又奇异地沉淀着无边的温柔,“看着我。” 秦昭被迫抬起头,再次撞进他那双如同漩涡般的眼眸里。 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的模样——青丝散乱,眼波迷离,脸颊绯红,带着初承恩泽的羞怯和全然的信任。 这目光让她无处遁形,脸颊瞬间烧得更烫,如同天边的晚霞。 陆铮的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眼底的墨色浓得化不开。 他一手依旧紧紧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臂却突然穿过她的膝弯,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柔软的身子从柔软的床铺上捞了起来,抱离了锦缎的支撑。 骤然悬空的感觉让秦昭低呼一声,本能地更紧地攀附住他的脖颈。 就在这瞬间,身上最后一点遮蔽被彻底剥落。 () 第218章 嘿嘿 微凉的空气毫无阻隔地包裹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烛光跳跃着,在她细腻如瓷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暖金色的、诱人的光晕。 她羞窘得几乎要蜷缩起来,肌肤上泛起细小的颗粒,却又因他滚烫的怀抱而微微发颤。 “昭儿,” 陆铮的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温度,贪婪地在她身上每一寸逡巡,那眼神专注而虔诚,像是在拆开一件等待了千年、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他抱着她,俯身将她重新轻柔地放回柔软的床榻深处,坚实的胸膛随之覆压下来,滚烫的体温熨帖着她微凉的肌肤,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悸动。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温柔: “今日……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尾音消失在重新覆下的、炽热而缠绵的吻中。 床榻边,红烛高烧,烛泪无声地滑落,在烛台上凝结成一颗颗殷红的琥珀,映照着纱帐内交叠的身影,无声地诉说着这江南夏夜最缠绵缱绻的序章。 烛火早已燃尽最后一滴红泪,只余下青白灯芯在残余的温热里发出细微的哔剥声。 帐内,秦昭像只被揉碎了筋骨的小猫,蜷在陆铮滚烫的胸膛前,连指尖都泛着慵懒的粉。 沉重的困意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上,甜蜜的疲惫浸透了四肢百骸,她眼皮沉沉地往下坠,意识在暖融的黑暗边缘模糊地飘荡。 她轻轻推了推依旧紧紧环在她腰间的坚实手臂,含混地咕哝:“陆铮……别闹了……”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撒娇般的绵软,几乎化在空气里。 陆铮非但没松手,反而顺着她推拒的那点微末力道,手臂一收,猛地发力。 秦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被他轻而易举地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起来,稳稳地打横抱在怀中。 “啊!” 突如其来的悬空感瞬间驱散了所有困意,秦昭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胳膊。 她被迫仰起头,撞进他含笑的深邃眼眸里。 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情潮,此刻却盛满了戏谑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脸颊刚褪下的红晕又猛地烧了起来,她羞窘交加,又带着一丝刚被折腾过的警惕,瞪着他:“陆铮!你干什么呀?” “不闹你,” 陆铮抱着她,大步走向屏风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沙哑,却又无比清晰,“先洗澡。” 绕过那扇绘着江南烟雨的屏风,巨大的浴桶出现在眼前,里面热气氤氲,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舒展的玫瑰花瓣,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这桶,大得足够容纳两人有余。 不等秦昭抗议,陆铮已抱着她,一步跨入温热的水中。 水波温柔地漫涌上来,包裹住酸软的身体,带来一阵舒适的慰藉。 然而,当身体彻底浸入水中,毫无阻隔地感受到彼此紧贴的肌肤时,秦昭几乎是触电般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肩背滑落,那纤瘦的蝴蝶骨微微起伏着,像受惊的蝶翼。 太直白了。 方才在锦被中的抵死缠绵尚可用黑暗遮掩几分羞怯,此刻在这明晃晃的烛光,屏风外有宫人点起了新的烛火和水汽中,如此坦诚相对,她只觉得脸颊烫得要烧起来,恨不能把自己整个沉进水里去。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陆铮没有立刻靠近,只是慵懒地将手肘搭在光滑的浴桶边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绷紧的、线条优美的后背。 烛光透过水汽,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水珠滚落,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湿痕。 “现在知道害羞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带着一种恶劣的调侃,指尖却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地、如同羽毛般,顺着她微微凹陷的脊柱沟,缓慢地、充满暗示地向下滑动。 那触感如同带着细小的电流,所过之处激起她肌肤一阵阵细密的颤栗。 秦瑟缩了一下,想躲,却被那指尖若有似无的力道钉在原地,只能听到他低沉含笑的嗓音贴着耳后传来,带着温热的气息:“晚了,昭儿。” 话音未落,搭在桶边的手臂猛地收回,水中带起一阵哗啦的轻响。 陆铮结实的手臂如同铁箍般,毫不费力地便从身后将那个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可怜整个捞了回来,牢牢地锁在自己滚烫的胸膛和浴桶壁之间。 “陆铮!” 秦昭又羞又急,挣扎着想要转身,却被他更紧地禁锢住。 就在这推搡纠缠间,她的目光无意中透过屏风那朦胧的纱面,瞥见了外间卧房里的情形——两名低眉顺眼的宫人,正动作轻巧而迅速地整理着那张方才承载了他们无尽欢愉的凌乱床铺。 她们垂着眼,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只是在进行再寻常不过的洒扫。 轰! 秦昭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红得滴血! 羞愤如同实质的火焰,烧得她理智全无。 她猛地转过头,也顾不得什么羞怯了,攥起没什么力气的拳头,泄愤似的捶在陆铮结实得如同铁石的胸膛上,一下又一下。 “都怪你!都怪你!快让她们出去!”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又羞又恼。 这点力道对于陆铮而言,无异于隔靴搔痒,更像是小猫伸出了柔软的爪子,带着撩人心弦的嗔怪。 那拳头落在他胸膛,反而更像是某种邀请。 他眼底暗沉的火苗瞬间被点燃,复燃得更加炽烈。 “出去?” 他低笑一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霸道,轻而易举地便捉住了她行凶的手腕,反剪到她身后。 另一只手则强势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迎向他骤然压下的、带着不容抗拒掠夺气息的吻。 “唔……” 所有的抗议和羞恼都被他尽数堵了回去。 这个吻,带着温水的湿意和浴桶里蒸腾的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滚烫和霸道。 唇舌的纠缠,攻城略地,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意味,也带着对她方才那点“反抗”的惩罚。 () 第219章 朕心所属 秦昭的脑子瞬间变成了一团被高温蒸腾过的浆糊,方才的羞愤、困倦、疲累……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汹涌的浪潮席卷、冲散。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身体软得如同一汪春水,只能紧紧攀附着他这唯一的浮木。 水波荡漾,花瓣摇曳。 屏风外烛光摇曳,映着内里模糊交叠的身影。 后来发生了什么,秦昭的记忆彻底模糊了。 是极致的困倦终于压垮了紧绷的神经。 她分不清。 只依稀记得最后,仿佛是被一双坚实而温柔的手臂从温暖的水中抱起,用柔软干燥的大布巾仔细包裹,轻柔地擦拭着她每一寸湿漉漉的肌肤。 那动作细致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带着一种事后的温存与怜惜。 她能感觉到微凉的干爽衣物被轻柔地套在身上,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息。 头发也被小心地绞干,发尾被拢在手中,用布巾吸去多余的水分。 整个过程,她都像陷在温暖的云朵里,意识沉沉浮浮,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她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放回已经换上崭新、散发着清雅熏香被褥的床榻深处。 柔软的被衾带着洁净的凉意,包裹住她酸软的身体。 一个温热的、带着熟悉清冽气息的身体随后躺了下来,坚实的臂膀绕过她的颈项和腰肢,将她整个儿温柔而强势地捞进怀里,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陆铮垂眸,借着帐外透进的朦胧微光,凝视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 她呼吸均匀悠长,长睫如同停歇的蝶翼,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脸颊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唇角却微微弯着,带着一种饱食餍足后的安然。 她就在他怀里,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颈侧,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一股难以言喻的、充盈而滚烫的暖流,瞬间涨满了陆铮的胸腔,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连指尖都带着熨帖的暖意。 那颗在朝堂倾轧和刀光剑影中早已磨砺得冷硬的心,此刻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侧过头,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极柔的吻,无声地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吻逐渐下移,食髓知味,他发现一旦开始,停下已然成难题。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只是最后吻了吻的唇。 然后,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这失而复得的珍宝更紧地拥住,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缓缓合上了眼睛。 窗外,夜依旧温柔如水。 帐内,只余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渐渐归于同一频率,沉入安稳的梦乡。 五更鼓点沉闷地穿透宫墙,余音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尚未完全消散。 寅时的更漏声,是这座庞大帝国苏醒的前奏。 龙榻之上,锦衾凌乱。 陆铮已然醒了,侧身支颐,目光如同温煦的晨光,流连在身畔沉睡的女子脸上。 秦昭睡得极沉,乌黑的发丝铺散在明黄的枕上,几缕被薄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呼吸清浅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脸颊还带着酣睡后的淡淡红晕。 昨夜他闹了她很久。 把她累的紧着了。 秦昭的睡颜很好看。 陆铮看得有些痴了。 指尖极轻地拂开她颊边汗湿的发丝,俯身,一个无比珍重又带着无限眷恋的吻,轻轻落在她温热的额头。 这一刻的温存安宁,千金不换。 他忽然就懂了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蚀骨滋味,真真是舍不得这暖玉温香在怀的方寸天地。 可寅正二刻的朝会不容耽搁。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点缠绵的留恋,如同挣脱温柔乡的束缚,翻身下榻。 明黄的寝衣衣摆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掠过垂落的纱幔。 动作干脆利落,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生怕多看一眼,那点刚硬起来的帝王心肠便要彻底化为绕指柔。 上朝的大殿内,金砖光可鉴人,沉水香的气息庄重肃穆。 文武百官分列两班,垂首肃立,鸦雀无声。 年轻的帝王端坐于高高的御座之上,冕旒垂下的十二旒白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部分视线,却掩不住那通身迫人的威严。 玄底金绣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眉宇间是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威仪。 那是经年锦衣卫生涯淬炼出的凛冽,更是执掌乾坤后自然生发的、让满殿朱紫不由自主屏息垂首的帝王气度。 然而,这肃穆之下暗流涌动。 不少大臣眼神闪烁,跃跃欲试。 新帝登基,后宫空虚,正是“献女固宠”、为家族谋前程的绝佳时机。 今日领头的,是都察院一位素以敢言著称的老御史。 老御史清了清嗓子,手持笏板出列,声音洪亮,带着惯有的忧国忧民腔调:“陛下!臣有本奏!陛下初登大宝,后宫虚悬,此非社稷之福!为江山永固,为皇家子嗣绵延计,臣斗胆恳请陛下……” “禄德海。” 陆铮清冷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坠地,瞬间截断了御史滔滔不绝的开场白。 阶下侍立的内侍总管禄德海立刻躬身趋前,双手捧出一道早已备好的明黄卷轴,声音尖细而清晰,穿透整个大殿:“陛下有旨——!” 满朝文武,包括那正慷慨陈词的老御史,全都愕然抬头。 禄德海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字字铿锵,如同金玉相击,砸在每个人心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抚有万方。后宫之设,本为佐理内廷。然朕心所属,唯秦氏昭一人。朕在此昭告天下,朕在位期间,后宫仅秦昭一人,此生亦唯此一人!朕与她,生死相随,白首不离。此乃朕之家事,亦是朕之心意,不容置喙。钦此!”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偌大的宣政殿,落针可闻。 () 第220章 一日未曾用膳了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方才还眼神活络、心思各异的大臣们,此刻全都僵立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写满了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像一群被惊雷劈懵了的鹌鹑。 那老御史更是目瞪口呆,举着笏板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精心准备的、引经据典劝谏选秀充盈后宫的万言书,此刻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短暂的死寂后,终于有人从震惊中找回一丝声音,是另一位勋贵老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质疑:“陛下!这…这于礼不合啊!历朝历代,哪一任帝王后宫仅…仅一人?这如何平衡前朝,如何开枝散叶……” 陆铮的目光透过晃动的玉旒,冷冷地扫向发声之处,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让那老臣的后半截话噎在了喉咙里。 “朕这一任。” 陆铮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重若千钧,清晰地回荡在大殿每一个角落,“便是如此。退朝。” 说罢,他不再看阶下神色各异的群臣,起身,明黄的身影在冕旒珠玉的轻响中,决然离去,只留下一殿死寂和面面相觑、惊魂未定的朝臣。 御书房内,气氛依旧凝重,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堆积如山的奏书占据了宽大的紫檀书案。 陆铮已换下繁复的朝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金线暗绣的龙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沉肃。 大理寺卿沈砚垂手立在案前。 他是陆铮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身份悬殊,那份随意便收敛了许多,眉宇间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谨。 “陛下,”沈砚的声音平稳,“邻国北狄使团已启程,由其三皇子慕容烈亲自率领,携贡礼,预计十日后抵京。据边关密报,此行…似有和亲之意。” 陆铮正执朱笔批阅一份关于河道疏浚的奏折,闻言笔尖微顿,一滴饱满的朱砂险些滴落。 他放下笔,抬手捏了捏紧蹙的眉心,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眼底。 这帝位才坐稳几日? 前朝后宫的事刚按下,邻邦的和亲又来了。 仿佛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他的后宫,想塞人进来。 “知道了。”陆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传旨鸿胪寺,使团驻跸的四方馆务必提前打点妥当,一应用度按亲王礼制,不可有丝毫怠慢。护卫人手加派一倍,确保北狄皇子在京期间万无一失。” “臣遵旨。”沈砚躬身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那…和亲之事?” “待使团到了,探明其真正意图再议。”陆铮摆摆手,不欲多谈此事。 沈砚识趣地告退。 沈砚前脚刚走,内侍总管禄德海便悄声禀报:“陛下,镇国大将军沐楚寒殿外候见,言有紧急军情。” “宣。” 沐楚寒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大步流星走进御书房,甲胄铿锵,单膝跪地,声如洪钟:“臣沐楚寒,叩见陛下!” “平身。何事如此紧急?”陆铮目光如炬。 “陛下!”沐楚寒起身,神色凝重,“沿海八百里加急军报!倭国近来异动频频,其水师战船在我东海渔汛区外围游弋窥探,虽尚未越界,但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更可虑者,其数股浪人伪装成商船或渔民,频频袭扰我沿海村镇,烧杀劫掠,气焰嚣张!而就在去年,倭国使臣还曾向我朝递交国书,言辞谦卑,欲结盟好。此等反复无常,背信弃义,臣请陛下圣裁!” 陆铮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唯有一片冰寒的肃杀,之前在江南王那次,他们就贼心不死。 他霍然起身,玄色的衣袍带起一阵冷风。指尖重重敲在铺着海图的紫檀案沿上,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倭人狡诈,反复无常,其言岂可轻信?”陆铮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戈铁马的凛冽,“我朝疆域,寸土不让!海域亦然!凡生觊觎之心,行侵扰之实者,无论何人,必诛之!”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沐楚寒:“沐卿听令!” “臣在!” “着你即刻点齐本部精兵,朕再拨你三千神机营精锐,并调东海靖海卫水师归你节制!即日开拔,赶赴沿海!给朕狠狠地打!打出我天朝威仪!凡有倭寇,无论大小船只,凡越界者,杀无赦!凡登岸袭扰者,诛九族!朕要让他们知道,犯我疆域者,虽远必诛!” “臣领旨!”沐楚寒精神大振,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战意和钦佩。 新帝的果决狠辣,雷厉风行,比之当年执掌锦衣卫时更甚! 这杀伐决断的气魄,正是他这等武将最心折之处! 他抱拳领命,甲胄铿锵作响,大步流星地退下,背影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 陆铮却没有立刻坐下,他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片蔚蓝的海域,指尖划过代表倭国的几个岛屿,久久不语。 案头堆积的奏书仿佛又高了一叠。 禄德海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新沏的君山银针,低声提醒:“陛下,您…一日未曾用膳了。” 陆铮恍若未闻,直到门外传来更鼓声,他才惊觉窗外天色已暗。 整整一日,批阅奏折,召见大臣,处理军务,水米未进,竟也未曾觉得饥饿,唯有精神高度紧绷后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挥退禄德海,独自一人穿过长长的、点着宫灯的游廊,走向寝殿。 推开沉重的殿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药草馨香的暖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周身沾染的朝堂寒气和疲惫。 殿内烛火通明,却不见侍从。 目光所及,龙榻之上,秦昭正慵懒地趴在那里。 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杏色软绸寝衣,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美好的曲线。 一头乌发如云般披散在明黄的锦褥上,衬得肌肤胜雪。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赤着一双玲珑玉足,脚踝纤细,白皙得晃眼,正俏皮地悬在榻沿,随着她翻动书页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悠着。 () 第221章 说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纤细的左脚踝上,松松地系着一条细细的金链,链子上坠着两枚小巧玲珑、做工极其精巧的金铃铛——正是昨夜陆铮亲手为她系上的。 此刻随着她脚踝的晃动,发出极细微、极清脆的叮铃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她身前摊开着几本厚厚的卷宗,看样式,正是锦衣卫归档的旧案卷。 她看得专注,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泛黄的纸页。 她实在是无聊,就把卷宗当小说看。 陆铮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一整日的殚精竭虑、杀伐决断带来的沉重与冰冷,在这一刻,被那温暖的烛光、那慵懒的身影、那清脆的铃声,还有那萦绕鼻尖的熟悉馨香,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眼底不自觉地漫上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 秦昭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是他,那双清亮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落入了星辰。 她放下卷宗,翻身坐起,后背舒服地靠在堆叠的软枕上,顺手拍了拍身侧的床榻空位,眉眼弯弯,带着自然而然的亲昵:“回来啦?快坐下歇歇。” 陆铮依言脱了靴,上了龙榻,在她身侧坐下。 秦昭自然地靠近些,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带着温软的触感,仔细端详着他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痕迹,心疼道:“累坏了吧?当皇帝可比当锦衣卫累多了,锦衣卫只需追索真相,皇帝却要…权衡整个天下。”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你呢,今天都干什么了?” “我也才醒没多久,”她脸颊微红,带着点不好意思,“醒来不见你,心里空落落的,又无事可做,便让赵七寻了些你以前经手过的旧案卷宗来看看,权当打发时间了。”她指了指榻上摊开的卷宗。 陆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近在咫尺的容颜,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娇憨,眼底映着烛光,也映着他的影子。 纵使朝堂纷扰,天下事重,能得这一刻的温存凝视,所有的疲惫似乎都值得了。 这时,禄德海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殿门外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陛下,您一日未曾进膳了,龙体要紧啊…” 秦昭闻言,猛地一怔,随即眼底涌上浓重的懊恼和心疼,低呼道:“哎呀!我…我竟也忘了问你!”她自责地咬了下唇,看向陆铮的眼神满是歉意,“禄公公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陆铮见她心疼,心头那点因被打扰的不悦瞬间消散,反而升起一丝暖意。他对外扬声道:“多嘴。” 秦昭却双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认真道:“禄公公是关心你,哪里多嘴了?反倒是我,身为你的枕边人,竟也没察觉你一日水米未进…”她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现在也有些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陆铮看着她眼底的坚持和关切,哪里还会拒绝,点了点头:“好。” 秦昭立刻扬声对外吩咐:“禄公公,传膳吧。” 不多时,精致的晚膳便摆在了寝殿一侧的紫檀圆桌上。 禄德海识趣地带着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殿门。 陆铮起身下榻,秦昭却朝他伸出双臂,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娇声道:“抱我过去。” 陆铮失笑,眼底满是宠溺,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秦昭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蹭了蹭。 走到桌边,陆铮将她轻轻放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 秦昭拿起银箸递给陆铮,目光扫过满桌菜肴,最后落在一碗热气腾腾、汤色清亮的龙须面上。 她想着他一日未进食,吃点温软的面食最是养胃,便伸手将那碗面端到他面前:“先吃点面暖暖胃。” 然而,陆铮的目光触及那碗面条的瞬间,原本因她而柔软温暖的神色,骤然冷却下来。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阴霾和难以言喻的痛楚。 秦昭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心下一紧,轻声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陆铮移开目光,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涩意:“以前…是喜欢的,吃点面食,胃里也舒服。只是后来,有人也给我做了一碗面,然后…”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份被抛弃的痛楚和应激般的抗拒,已清晰地传递出来,“如今看见,总有些…不适,像是应激反应。” 秦昭的心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她瞬间明白了那碗“长寿面”在他心中留下的伤痕有多深,自己给他做了一碗面条之后,就跑路了,难怪他现在看见面条就不高兴,还有应激反应。 她放下碗,将面条挪开,脸上却绽开一个狡黠又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故意逗他:“还怪我呢?”说话间,她将没穿鞋袜、只着罗袜的玉足从裙下探出,轻轻搁在他的大腿上,脚踝上的金铃发出细微的脆响。 “我现在人就在你面前,哪也去不了啦!你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招摇过市,还让赵七一路敲锣打鼓高喊‘皇帝携皇后回宫’,闹得满城风雨……” 她眨眨眼,带着点俏皮的控诉,“我就算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跑呀。更没那个本事,逃出你这真龙天子的手掌心。” 陆铮被她这番作态和话语逗得心头阴霾散了大半,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细腻的脸颊,语气带着警告,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柔情:“怎么?听你这意思,还真动过这个心思?趁早给我打消了!你既然应了我,嫁给了我,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少一分,少一秒,都不行!说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秦昭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深埋的不安,心中又暖又涩,用力点头:“当然!我这么爱银子的人,你如今可是坐拥天下国库的皇帝,金山银山都在你手里,你赶我走,我都要抱着你的大腿哭求留下呢!” 她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伸手就要把那碗面彻底拿走,“好啦好啦,既然看着就让你想起不高兴的事,咱们就不吃它了。” () 第222章 哄你睡觉 “慢着。”陆铮却按住了她的手,目光落在被挪开的面碗上,唇角勾起一丝无奈又纵容的弧度,“开国以来,宫规森严,是不许后妃劝膳、干涉帝王用膳的。你这可是公然犯了大规矩。” 秦昭闻言,非但不怕,反而扬起小巧的下巴,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理直气壮地说:“是是是,都是我没规矩,也没体统!那又怎么样呢?”她凑近他,吐气如兰,带着狡黠的笑意,“谁让我的夫君是皇帝呢?他心里眼里都是我,也舍不得罚我。我想让我夫君吃什么就吃什么,谁也管不着!”那“夫君”二字,叫得又软又糯。 陆铮看着她这副娇蛮又可爱的模样,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郁也彻底消散,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一天的疲惫仿佛都在这笑声中涤荡干净。 他喜欢看她这样鲜活灵动的样子,喜欢她这份独独在他面前才显露的、毫无顾忌的亲昵。 秦昭闹他,本就是见他神色疲惫,想逗他开心。 此刻目的达到,便不再玩笑,专注地看着他好好用了些饭菜。 等他放下筷子,她便拿起温热的湿帕子,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嘴角。 “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她柔声道。 陆铮点点头。 秦昭正要下地,陆铮的目光却落在她依旧赤着的脚上。 虽是夏夜,殿内铺着厚毯,但他仍担心她足底受凉,不由分说,再次将她拦腰抱起,稳稳地放回宽大的龙榻上。 秦昭坐在床边,拍了拍自己并拢的腿,示意他躺下。 陆铮顺从地脱去外袍,只余一身单薄的素白里衣,带着一身清爽的气息,躺了下来,将头枕在她柔软温热的腿上。 熟悉的馨香和体温包裹着他,是世间最令人安心的所在。 秦昭微凉的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按上他两侧的太阳穴,缓缓揉按着。 她的动作温柔而熟练,指腹下的穴位传来舒适的酸胀感,一点点驱散他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 “睡吧。”她的声音低柔,如同夜风拂过琴弦。 陆铮闭着眼,却低声道:“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你了。” 秦昭哑然失笑,这才发现这位杀伐决断的年轻帝王,私底下竟如此粘人。 她心头软得一塌糊涂,柔声道:“好,那你闭眼,我唱歌哄你睡。” 陆铮的唇角微微上扬,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静谧的寝殿内,烛火摇曳。 秦昭清越柔美的嗓音低低响起,如同山涧清泉,缓缓流淌: “天空已空了很久,等风来… 季风吹向大海,到天空之外… 我以为候鸟不知疲倦只往前飞… 终于有一天,我们都明白…还要相爱… 回到那棵树上…脱下骄傲…放低姿态… 季风吹向大海…” 她的歌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寂静,也穿透了帝王心中那层因权力和责任筑起的无形壁垒。 陆铮紧绷的身体在她的揉按和歌声中彻底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夜风,掠过宫阙高高的飞檐,卷动着檐角悬挂的铜铃,发出悠远空灵的轻响,与殿内女子温柔的歌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应和着那句深埋于心的誓言——长风绕旗,便是我在想你。 如今秦昭成为这京城最尊贵的人。 身为陆铮最为钟爱的皇后,她简直是名声在外了。 她不是很喜欢社交,但是为了陆铮权衡朝臣,她下令设宴,宴请群臣的女眷。 而今天就是设宴的当日。 暮春的御花园,恰似打翻了天庭的调色盘。 魏紫姚黄泼洒在太湖石畔,西府海棠堆云砌雪,芍药则浓艳得如同美人醉颊。 往年这般时节,园中不过三两宫人悄然剪枝,今年却因皇后一张花笺,骤然塞满了京中最为矜贵的娇客。 名门闺秀们得了“姐妹游园、一切从简”的口谕,却哪个敢真简? 云锦杭罗织就的裙裾在青石径上流淌成七彩的河,金步摇玉禁步的脆响惊飞了柳荫里的黄鹂。 可当她们瞧见水榭中那道身影时,满园刻意堆砌的繁华,霎时失了颜色。 秦昭只着了身粉霞色轻容纱襦裙,月白中衣领口绣着同色缠枝海棠,素净得近乎随意。 长发松松绾作灵蛇髻,鬓边斜簪三朵绒线攒的粉海棠,唯有一支赤金点翠凤钗垂下细碎流苏,随着她侧首与霓裳郡主低语,在耳畔漾开碎金般的光。 她支颐斜倚在朱栏边,仿佛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倒似画里走出的司春仙子,将满园活色生香的春意都压得温顺服帖。 “昭儿姐姐你评评理!”霓裳郡主挨着秦昭,扯着她袖口,圆润的杏眼里烧着两簇小火苗,“赵七那根死木头!我前日特意换了胡姬的舞裙去寻他,他倒好,板着脸说‘郡主衣衫不整于礼不合’!气得我差点把鼓槌砸他脸上!” 她越说越气,腮帮子鼓得像塞了松子的松鼠,“再给他十日!若还这般冥顽不灵,我…我就去求皇帝哥哥下旨,绑了他入赘我郡主府!哼!” 秦昭忍俊不禁,指尖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我看行。咱们霓裳看上的人,便是绑也得绑来。” “就是!”霓裳得了支持,眉飞色舞,忽又压低声音,朝锦鲤池那边努努嘴,“姐姐你看那边,穿鹅黄衫子、戴累丝金凤的,是王太傅家的嫡孙女。还有那个碧色罗裙的,李尚书家的掌上明珠…她们爹爹的心思,可都写在脸上了,巴望着女儿能沾点雨露恩泽呢。”她撇撇嘴,“也不瞧瞧皇帝哥哥眼里何时有过旁人?” 秦昭顺着她目光望去,池畔姹紫嫣红中,几位少女正矜持地投喂锦鲤,眼风却时不时扫向通往水榭的石径。 她只淡然一笑,未置一词,目光掠过那些精心描画的眉眼,心底并无波澜。这满园春色,不过是权力场延伸的枝蔓,而她,早已在风暴中心握住了那根系住一切的锚。 恰在此时,石径尽头,一道玄色身影风花拂柳而来。 帝王未着繁复朝服,仅一身玄底金绣常服,玉带束腰,更显肩宽腿长。 他目不斜视,步履带风,所过之处,莺声燕语霎时低伏下去,所有或含羞或热切的目光皆如影随形,却又在他迫人的威仪下仓惶垂落。 陆铮径直踏入水榭,带着一身松柏清气在秦昭身侧坐下,霓裳早已机灵地让开位置。 他目光焦着在妻子脸上,仿佛周遭姹紫嫣红皆是虚无。 “说什么呢,这般高兴?”他声音低沉,自然地伸手去拂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 () 第223章 慕容公主风姿卓绝 秦昭刚拈起一颗水晶盘里冰镇过的紫玉葡萄,正要送入口中。 陆铮喉结微动,忽地捉住她拈着葡萄的纤腕,俯首就着她指尖,将那枚莹润剔透的果子叼了过去。薄唇不经意擦过她温凉的指尖。 “哎!”秦昭轻呼,嗔他一眼,“满盘的葡萄,偏抢我的。” 陆铮慢条斯理地咽下,甘甜汁水浸润了喉间一日一时的干涩。他眉梢眼角都舒展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餍足与独占:“天下的葡萄万千,唯有经你指尖递来的,才格外清甜。” “哎呀呀!”霓裳夸张地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老大,“酸死我算了!皇帝哥哥说得对,昭儿姐姐手里的葡萄就是全天下最甜的!你俩呀,当真是蜜里调油,谁也插不进去!”她促狭地笑着,引来秦昭作势要拧她。 满园娇客远远瞧着水榭中帝后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心头那点微末的希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水,涟漪尚未荡开,便已彻底沉了底。 帝王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比任何圣旨都更直白地宣告着:六宫虚设,并非戏言。攀龙附凤的心思,在这一刻,被那玄色身影旁一抹清浅的粉霞,碾得粉碎。 丝竹管弦的余韵尚在麟德殿雕梁画栋间袅袅缠绕,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已穿透殿门:“北狄使团觐见——!” 陆铮点头,命人下去,然后顺势拉着秦昭的手,说:“这里忙完了吗?” 秦昭看了一眼现场,好像她也不用在这里,就和霓裳说:“这里你照顾一下吧。” 霓裳撇嘴:“好好好,知道了。” 秦昭由陆铮一路拉着往前走,却不是去大殿的方向,而是寝殿,秦昭一愣:“怎么回寝殿了?” 陆铮不经意的看过她今天的装扮,心中有了一丝计较,却没有明说,而是斟酌着:“我这衣服刚才喝茶沾染了茶渍,先回去换一身。” 秦昭很细心的看了一下他的衣摆,并没有,好奇他这是怎么了。 回到寝殿,陆铮看了一圈衣服,最后选择了一个粉色系的腰带,秦昭顿时看出他的心思了,哪里是什么想要换衣服,他这是明摆着想要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搭配成一对。 要是在现代不就是你着华贵礼服,我用领带相配的意思吗。 秦昭没有说出来,但是心里却是满满的甜。 陆铮整理好,拉着她在铜镜前照了照,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殿门洞开,一行风尘仆仆却难掩彪悍之气的北狄人阔步而入。 为首者正是三皇子慕容烈,鹰目深廓,肩披雪白狼裘,躬身行礼时姿态不卑不亢:“北狄慕容烈,奉我王命,恭贺大梁新皇登基,愿两国永结盟好,边境安宁!”他双手奉上鎏金礼单,厚厚一叠,沉甸甸的诚意与试探。 内侍总管禄德海趋前接过。 陆铮高踞御座,只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离开身侧。 他宽大的袍袖下,修长的手指正闲适地把玩着秦昭置于膝上的柔荑。秦昭指尖新染了层薄薄的凤仙花汁,是极淡的珊瑚粉,在宫灯下泛着珠贝般温润的光泽。他指腹摩挲着她圆润的指甲,如同把玩一件稀世古玉,对殿下呈上的珍宝清单恍若未闻。 慕容烈退回席间,目光飞快扫过帝座旁那抹清艳绝伦的身影,心头微沉。 此等容色气度,难怪皇帝会颁下那道惊世骇俗的圣旨。他定了定神,再次起身,声音洪亮:“陛下,小王此行,另备下一份薄礼,需于殿前亲献,以表我北狄至诚之心!” “哦?”陆铮终于抬眸,眼底掠过一丝兴味,指尖却仍缠着秦昭的小指,“呈上,朕与皇后同观。” 丝竹再起,却换了激昂的羯鼓与悠远的胡笳。 殿门处,一簇烈焰般的红骤然闯入!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面覆轻纱,足踝系金铃,随着激越的鼓点旋身而入。 火红纱裙层层叠叠,旋开时如怒放的优昙婆罗,金线绣成的蔓草纹在灯火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 鼓点疾如骤雨,她旋舞的身影亦如被狂风卷动的火焰,炽热、奔放、带着草原旷野的原始生命力。 每一次回眸,每一次折腰,薄纱下隐约可见的雪肤与玲珑曲线,都引得席间那些见惯了中原婉约歌舞的朝臣们屏息凝神,目眩神迷。 沈砚坐在下首,捏着白玉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紧。他遥遥朝御座上的陆铮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看吧,该来的躲不掉,臣也无能为力呀。 陆铮却是隔空与他对视一笑,心中全然是尽可掌握,只是等下你别哭。 一舞终了,鼓声骤歇。 那红衣舞者气息微喘,抬手缓缓揭去面纱。 一张明艳如烈日、轮廓深邃的异域容颜展露在煌煌灯火之下。蜜色肌肤,鼻梁高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草原上最桀骜的鹰,此刻却含着恰到好处的恭顺与倾慕,盈盈拜倒:“北狄慕容艳,拜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愿陛下万寿,娘娘芳华永驻!”声音清亮,带着塞外风沙磨砺过的质感。 满殿目光聚焦于这朵塞外奇花,惊叹、赞赏、算计…暗流涌动。陆铮的目光却只在那张明艳的脸上停留一瞬,便又落回身侧。他执起秦昭那只染了蔻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刮,才慢悠悠地转向阶下,唇边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慕容公主风姿卓绝,名不虚传。”他顿了顿,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席间正欲饮酒压惊的挚友,“朕观公主正当妙龄,不知…可曾婚配?” 慕容烈心头一喜,以为柳暗花明,忙不迭起身:“回禀陛下!舍妹待字闺中,此番随小王前来,正是仰慕天朝风华,愿…”他“结两国秦晋之好”的话尚未出口,便被陆铮含笑打断。 “甚好!”陆铮抚掌,笑容愈发和煦,却让下首的沈砚脊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朕座下有一良臣,大理寺卿沈砚,年方二十,人品贵重,才干卓绝。其父沈老大人常在朕面前忧心此子不解风情,至今未曾婚配。”他目光转向沈砚,笑意盈盈,如同在说一桩极好的买卖,“朕观公主与沈卿,年貌相当,气质相合,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知公主与三皇子意下如何?” “哐当——!” 沈砚手中的白玉杯脱手砸在青玉案上,清冽的酒液泼溅而出,迅速漫开,洇透了案头那份刚刚呈上的、墨迹未干的北狄贡礼单子。殷红的“和亲”二字,在酒液中晕染、模糊,如同一个被猝然戳破的幻梦。 满殿死寂。 () 第224章 就算计你,怎样! 所有目光齐刷刷盯在沈砚煞白的脸上,又惊疑不定地转向御座。慕容烈脸上的喜色僵住,慕容艳则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眸子愕然地望向御座旁那位始终沉静如水的皇后,又看向那位被皇帝推出来、此刻一脸如遭雷击的年轻重臣。 陆铮恍若未见满殿的震惊与沈砚的呆滞,只含笑看着慕容艳,耐心等待答复,指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皇后一缕垂落的青丝。 慕容艳的目光在帝后紧握的手上停留一瞬,又掠过沈砚那张清俊却写满错愕的脸庞。 她眼中的惊愕渐渐沉淀,化为一抹复杂的光芒。这位大梁皇帝的心意,如磐石般不可转圜。而眼前这位沈大人…剑眉星目,风姿清举,倒也不负“人品贵重”四字。草原儿女的爽利在她心头占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初时的失落,朗声道: “陛下慧眼,慕容艳…但凭陛下做主!” 陆铮满意地颔首,目光转向石化般的沈砚,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沈爱卿?” 沈砚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对上皇帝那双写满“你敢抗旨试试”的含笑眼眸,又瞥见慕容艳那双灼灼望来的、带着草原野性与坦率的琥珀色眼睛。他闭了闭眼,认命般俯身,声音干涩地从牙缝里挤出: “臣…谨遵圣意。” “好!”陆铮朗声一笑,举杯,“既如此,使团在京尚有十日盘桓。沈卿,这十日你便多陪陪公主,领略我京中风物。若彼此投契,朕再亲自为你们赐婚!愿此良缘,亦为两国万世和平之基石!饮胜!” 殿内气氛陡然一松,恭贺声、奉承声次第响起。 沈砚在喧嚣中麻木地举起新换的酒杯,酒液入喉,辛辣苦涩。 他抬眼望向御座,只见那玄色龙袍的身影正侧首,旁若无人地凑近皇后耳畔低语,皇后唇角微弯,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 一场精心策划的和亲风暴,被年轻的帝王信手拈来,化作一段强塞给挚友的异国“良缘”。烫手的山芋,终究是稳稳落在了沈砚怀中。 那晕染着酒渍的贡礼单上,“和亲”二字虽已模糊,却又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重新书写。 沈砚心里苦啊,脸上全部写着:“你算计我?” 而陆铮脸上笑容走心,明摆着告诉他:“就算计你,怎样!” 皇宫的夜宴正酣,酒香混着西域进贡的龙涎香,熏得满殿朱紫微醺。 觥筹交错间,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几乎要盖过殿外呼啸的春风。 陆铮正执杯,与身侧的秦昭低语,指尖有意无意地缠绕着她一缕垂落的青丝,享受着这难得的、带着烟火气的喧嚣。 秦昭唇角含笑,指尖捻着一颗剥好的水晶葡萄,正要递给他。 “报——!”一声急促而带着惊惶的通传,如同冰锥刺破暖融的幻境,骤然撕裂殿内的歌舞升平! 一名身着驿馆吏员服色的年轻官员,连滚带爬地冲入殿内,扑倒在丹墀之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皇后娘娘!不好了!北狄…北狄二皇子殿下…暴毙于四方馆驿舍之中!” “哐当!” 慕容烈手中的金杯脱手砸落,酒液泼洒在织金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他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鹰目圆睁:“你说什么?!我二哥他…?” 慕容艳更是惊得捂住了嘴,琥珀色的眼眸瞬间蓄满泪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兄长,又猛地转向御座方向。 殿内霎时死寂。 方才还萦绕的乐声、谈笑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丹墀下那抖如筛糠的小吏身上,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陆铮脸上的温存笑意瞬间冻结,眉宇间凝聚起山雨欲来的冷厉。 他松开秦昭的手,霍然起身,玄色龙袍带起一阵冷风:“暴毙?如何暴毙?细细说来!” 小吏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声音带着哭腔:“回…回禀陛下!二皇子殿下…今日午后被抬入驿馆时便…便已昏迷不醒,说是路途劳顿,水土不服…下官等不敢怠慢,按亲王规制安置在最好的天字乙号房。殿下被抬进去后,房门便从内关上了…午后三皇子与公主曾去探望,敲门无人应答,三皇子言道二殿下需静养,莫要打扰…”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直到…直到酉时末,宫中设宴时辰将至,下官命人送晚膳至二殿下房外,反复叩门,内里竟毫无声息!下官心觉有异,正欲再唤,忽听房内传来‘嘭’的一声闷响,似…似有人摔倒!下官透过窗纸影子瞧见地上人影晃动,情急之下,只得…只得破门而入!谁知…谁知…” 小吏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巨大的恐惧:“门一开…便…便看见二殿下的头颅…滚落在门槛内侧!身子…身子断成了两截!血…血淌了一地啊!”他再也说不下去,伏地痛哭起来。 “啊——!”慕容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晃了晃,被身旁侍女死死扶住才未倒下,泪水汹涌而出。 慕容烈双目赤红,猛地看向陆铮,声音因悲愤而嘶哑:“陛下!我二哥死在贵国驿馆!死状如此惨烈!此事…此事若不给北狄一个交代,我北狄铁骑……” “交代自然会有!”一个清冷而沉稳的女声截断了慕容烈几乎要失控的怒吼。 秦昭已起身离座,走到了陆铮身侧。 她脸上并无太多惊惶,只有一种沉静的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过阶下众人,最后落在那个小吏身上:“本宫且问你:你破门而入时,门窗是否完好?是否皆从内闩死?” “回…回娘娘!门窗俱是从内紧锁!下官等人合力才撞开!绝无…绝无外人潜入痕迹!”小吏急忙道。 “尸体可曾移动?” “不曾!下官一见那…那情形,魂都吓飞了,立刻命人封锁现场,飞马来报!绝无人动过!” 秦昭微微颔首,转向陆铮,声音不高却清晰:“陛下,臣妾请旨,与沈大人即刻前往四方馆勘验现场。”她顿了顿,迎上陆铮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低声道,“使臣死于非命,臣妾身为皇后亲临,亦是给北狄的体面。再者…”她眼底掠过一丝熟悉的、属于老本行的技痒,“臣妾也有些手痒了。” () 第225章 你想说什么? 陆铮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深知拦不住,也知她自有分寸,最终点了点头,沉声道:“准!沈砚,你随皇后同往,务必护皇后周全!慕容三皇子、公主,也请一同前往,亲眼见证我大梁如何查办此案!” “臣遵旨!”沈砚立刻出列抱拳,神色肃然。 慕容烈强压下悲愤,重重哼了一声,算是应允。 慕容艳则泪眼婆娑,被侍女搀扶着,随众人匆匆离殿。 四方馆,天字一号房。 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一股奇异的、类似硝石般的冰冷气息,在紧闭的房门前就已扑面而来。房门是被暴力撞开的,门闩断裂,木屑散落一地。 秦昭站在门口,并未立刻踏入。 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房内景象——正对房门的门槛内侧,一颗须发戟张、双目圆睁的头颅赫然在目,凝固着死前的惊骇。 头颅不远处,是穿着北狄贵族服饰的上半截身躯,腰部以下则歪斜地倒在更靠里的位置。 大片暗红色的血液早已凝固,浸透了昂贵的地毯,呈现出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深褐色。 整个房间门窗紧闭,窗栓完好无损地从内部插死,确如小吏所言,是一间不折不扣的“密室”。 密室杀人。 哼,这在现代她助理都不愿意搭理的案子,在这里倒是成了特例的。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背后的小贼是个什么段位。 她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在血腥味里的奇异冰冷气息更加清晰。 她微微蹙眉,目光落在门旁靠墙放着的一副担架上。 那是抬送二皇子慕容康入驿馆时所用的担架,由两根坚韧的桦木杆和结实的帆布构成。 “这担架,可曾清洗过?”秦昭问旁边战战兢兢的驿丞。 “回…回娘娘!未曾!自二殿下被抬入房中,这担架便被放在此处,无人敢动!”驿丞连忙回答。 秦昭走上前,俯身仔细查看担架的帆布面。 深色的帆布上,除了几处不起眼的褶皱,在靠近中央的位置,赫然有一片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水渍!那水渍尚未完全干透,颜色比周围略深。 她伸出指尖,极轻地在那片水渍上抹了一下,凑近鼻端。 一股极淡的、几乎被血腥味掩盖的冰冷气息钻入鼻腔,还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般的腥甜。 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慕容烈在一旁看着秦昭的动作,脸色阴沉,语气带着压抑的悲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皇后娘娘!这惨状还不够清楚吗?我二哥身首异处,死于非命!这密室杀人,分明是有人蓄意加害!还请娘娘速速缉拿真凶,给我北狄一个交代!” 秦昭直起身,并未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担架的水渍上,声音平静无波:“三皇子稍安勿躁。二殿下死状惨烈,自当查明真相。只是…”她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向慕容烈,目光深邃,“本宫有一事不明。二殿下被抬入此屋时,究竟是…活人,还是尸块?” 慕容烈猛地一怔,随即眼中爆射出骇人的怒意:“皇后娘娘此言何意?!我二哥虽病弱昏迷,但气息尚存!一路随行医官皆可作证!抬入此屋时自然是活人!娘娘难道怀疑我北狄自导自演不成?!”他额角青筋跳动,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秦昭迎着他愤怒的目光,神色不变,只淡淡道:“本宫只是依证据发问。三皇子既如此笃定,那便好。”她不再多言,转向沈砚,“沈大人,命人将此房间严密看守,门窗皆贴上封条,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北狄使团中人。待明日,本宫自有分晓。” “是!”沈砚肃然领命。 她又看向悲痛欲绝的慕容艳和强压怒火的慕容烈,语气放得和缓了些:“公主殿下,三皇子,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今夜便请各自回房安歇,明日一早,本宫在此,定当给北狄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慕容艳泣不成声,被侍女搀扶着离去。 慕容烈死死盯着秦昭,胸膛剧烈起伏,最终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转身,背影僵硬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沈砚安排好人手,亲自在门外值守。 秦昭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血腥的密室和担架上的水渍,才在宫女的簇拥下,登上回宫的凤辇。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陆铮早已屏退左右,只余他与秦昭二人。 “你可算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点说说。” 秦昭拔下头上的发簪,放在一旁的梳妆台前:“的确是密室杀人。” 陆铮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秦昭盘算着今天的口供和自己所看见的,分析着:“通过驿馆还有慕容艳以及慕容烈的证言证词来看,二皇子慕容康在路上还是好端端的,但是在中途的时候有可能因为水土不服所以导致的呕吐,直到进京的时候就昏迷了,进入驿馆的时候,还是被人抬着进去的,所以从进入驿馆的就没有人进去,当然了,中途也有人敲门,里面是门窗紧锁,等晚上小官要送饭菜的时候,发现屋内异动,强行破门而入,这才发现人死在里面了,而且是身首异处的死法。” 陆铮疑惑:“话说这北狄皇族待人都温和,不应该有杀手追随,也不可能死法如此蹊跷。” 秦昭想了想问:“可有北狄皇族人员名单。” 陆铮点头:“有,在御书房。” “走,去看看。”秦昭来了兴致。 俩人病退左右,去了御书房内。 在一堆书卷之中找到了名单,递给了秦昭。 秦昭翻开,一目十行:“这看来,这北狄的皇族人烟稀少呀。这北狄皇族一共有3个皇子,分别是大皇子慕容达,二皇子慕容康,三皇子慕容烈,以及一个女儿就是慕容艳,这三个皇子不管是谁登基,背后的母族都是不容小觑。”她说完就放下名单。 陆铮看向她,知道她心中了答案:“你想说什么?” 秦昭拉着陆铮坐下,而她就坐在他身旁,细细分析:“你看,如果是大皇子从中作梗,在途中杀了二皇子,嫁祸给三皇子,那么大皇子就是赢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