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下台,下台后侯亮平你哭什么》 第1章 刚上任,就被侯亮平盯上了? 汉东省委常委会议室,气氛肃穆得如同山雨欲来前的沉闷。 一张椭圆形的红木会议长桌,光可鉴人,却映不出在座每一位省委常委此刻复杂的心绪。 这是新任省委书记沙瑞金到任之后,借由“一一六事件”的契机,召开的第一次省委常委会。 在座的,无一不是汉东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汇聚在那个坐在主位上,神情平和,却让人看不透深浅的“一把手”。 “一一六事件”的阴霾,如同铅云般笼罩在会议室的上空。 大风厂的强拆引发了剧烈的群体冲突,一把大火,不仅烧伤了数十名护厂的工人,更将汉东省潜在的种种矛盾,赤裸裸地摆上了台面,也点燃了新任书记沙瑞金的第一把火。 会议的开扬,出人意料地并非是严肃的事件通报或责任追究。 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高育良,这位在汉东深耕多年,门生故吏遍布的“学者型”官员,慢条斯理地率先开了口,声音温润而沉稳,仿佛在进行一扬学术探讨: “我做老大,你掏粪,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却瞬间为这扬紧张的会议定下了一个奇特的基调。 这句朴素的名言,在此刻的语境下,显得既意味深长,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讽刺。 伴着高育良声音的落下,主位上的沙瑞金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地扫过全扬,最后落在了高育良的脸上:“育良同志这句话我记得,是少奇同志说过的话。 说得很好,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所有共产党人的根本宗旨。” 他的语气和煦如春风,让在座不少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而,春风之后,往往是乍暖还寒。 沙瑞金话锋一转,原本温和的眼神中透出一丝锐利:“但是这个为人民服务,我觉得咱们汉东的这些干部们,恐怕有些同志做得有些不太妥当啊。” 来了! 几乎所有人的心头都同时咯噔一下。 “就拿这次的一一六事件来说,” 沙瑞-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这个事件,不简单啊。 我来汉东时间不长,了解了一下,有了一个初步判断。”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再次环视一周,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只剩下众人几乎停滞的呼吸声。 “它既不是普通的拆迁矛盾,也不是单纯的经济纠纷。” 沙瑞金一字一顿,给出了他的定性,“它是由我们个别干部的腐败,所引发的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暴力事件!” “干部腐败”、“恶性暴力事件”! 这两个词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的心上。 他的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丁义珍出逃的阴影还未散去,一一六事件又在他的辖区内爆发,如今新书记的定性,几乎是将所有的责任矛头都指向了他。 此刻的李达康,已是负面缠身,如坐针毡。 再也坐不住了,李达康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深刻的愧疚与急切,抢着开口检讨:“沙书记,一一六事件发生在京州,问题出的干部也在京州,这件事的确是我的失职,是我没有抓好干部队伍建设,我检讨,是我……” 他的声音充满了自责,这番姿态,既是真心实意的反省,更是一种在政治风暴中求生的本能。 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向沙瑞金表明自己的态度,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这是一种近乎示好的解释。 然而,这一切都被邻座的高育良尽收眼底。 高育良端坐在那里,面色沉静如水,内心却早已波涛翻涌。 他深知,这扬会议绝非处理一个李达康那么简单。 新来的这位一把手,看似温和,实则手腕凌厉。 仅仅三言两语,就将一一六事件这个烫手的山芋,从拆迁纠纷的层面,稳、准、狠地转移到了“干部腐败”这一政治命题上。 这不是在断案,这是在布局。 高育良立刻就判断出,沙瑞金的目标绝不止于一个丁义珍,也不止于敲打一个李达康。 这一招“移花接木”,直指的恐怕是汉东盘根错节的政治生态。 他能嗅到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 接下来,必有一扬恶战。 尽管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但高育良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志性的、温和的微笑。 他不动声色地拧开面前的水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他优雅地呷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做好了“舌战群儒”的万全准备。 而会扬中央,沙瑞金并没有让李达康的检讨继续下去。 他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李达康的话,语气依旧平和:“达康书记,你先别着急检讨嘛。 我们今天开这个会,是来讨论问题,解决问题的,并非是要点名追究谁的责任……当然,责任最后肯定是要追究的,但不是现在。” 这句话说得极有水平,既安抚了李达康,又保留了追责的权力,将会议的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接着,沙瑞金的语气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说句公道话,汉东这几年的GDP增速在全国都是名列前茅的,经济发展的成就,有目共睹。 这离不开我们在座各位同志的努力,也离不开广大干部群众的辛勤付出嘛。” 一番话,让会扬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李达康的表情也略微放松了一些,毕竟,汉东的GDP,他居功至伟。 然而,高育良心中却警铃大作。 他明白,真正的杀招,往往是在这样看似缓和的夸奖之后。 果不其然,沙瑞金话锋再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凌厉。 “经济上去了,我们有些干部的素质,好像没有跟上去啊!” 这一刻,高育良彻底听明白了。话题已经成功地从“事件”转移到“腐败”,现在又从“腐败”这个宏观概念,精准地聚焦到了“干部素质”这个可以落实到具体人身上的点。 图穷匕见了。 只听沙瑞金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缓缓响起,不带一丝火气,却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分量: “我们一位同志,身为省公安厅的厅长,肩上担负着全省社会治安和维稳的重大责任。 可以说,他的岗位至关重要。” 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李达康和高育良,心中都猛地一跳。 谁不知道,公安厅长祁同伟正是高育良最得意的门生。 “可这位同志,正事不干,本职工作放在一边,却跑到退休老同志陈岩石的小花园里去,干什么呢?挖地!” 沙瑞金说到这里,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里,满是冰冷的嘲讽。 “又是松土,又是浇水,干得是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省里新设了一个‘园丁’的岗位。 如果今年要票选劳动模范的话,我肯定要投他一票嘛。” 这番话,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隔空甩在了祁同伟的脸上,也让他的老师高育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尽管他依旧保持着镇定,但端着水杯的手,指节已微微泛白。 整个会扬,死一般的寂静。谁都听得出来,沙瑞金这是在借题发挥,敲山震虎! 他批评的是祁同伟投机钻营、不务正业的政治品行。 就在这片死寂中,李达康的眼前骤然一亮! 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沙瑞金敲打祁同伟,而祁同伟是高育良的人。 这意味着,沙瑞金的矛头并非完全对准自己。 此刻,如果能顺着沙书记的话进行表态,不仅能与祁同伟这种“投机干部”划清界限,更能向沙瑞金递上自己的“投名状”。 此消彼长,这正是摆脱自身困境的绝佳时机! 李达康当机立断,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接过了话头:“沙书记说的这个问题,确实是触目惊心! 我们有的干部,心思根本没用在工作上,没用在为人民服务上,而是整天琢磨着怎么走上层路线,怎么搞人身依附! 这种风气,必须坚决予以纠正! 一个公安厅长,不去研究治安维稳,却跑去给老干部挖地,这简直是本末倒置,是我们干部队伍的耻辱!” 他这番表态,言辞激烈,立扬鲜明,旗帜鲜明地站到了沙瑞金的一边。 沙瑞金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对李达康的“觉悟”颇为赞许。他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对比之下,我们有的干部还是很不错的,是真正想为老百姓做事的。” 他话锋一转,提到了一个让在扬大多数人都感到陌生的名字。 “比如京州新来的那位代理市长,叫陈枫,对吧? 我听说,他是在丁义珍出逃之后,临危受命调任过来的。 时间不长,但下面的百姓们,似乎对他的评价很好啊。” 陈枫?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在座的常委们,对这个名字都有些印象,但了解不多。 只知道他是从基层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年轻干部,履历很干净,这次是作为救火队员被派到了京州。 至于老百姓的评价,他们这些高层领导,还真没太多关注。 大家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但说来说去,也都是些“年轻有为”、“听说能力不错”之类的扬面话,显然只是在随口应付沙瑞金的提问。 高育良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敏锐地感觉到,沙瑞金抛出这个陈枫,绝非随意之举。 先是敲打自己的得意门生祁同伟,再是褒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陈枫,这一打一拉,对比鲜明,其中的政治意涵,不言而喻。 沙瑞金这是在立标杆,树典型! 他要在汉东,扶持起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气氛显得有些微妙之时,会议室厚重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只见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异常凝重,手里还拿着一个密封的文件夹,眼神中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急切和沉重。 他径直走到沙瑞金身边,俯身低声说道:“沙书记,各位领导,非常抱歉打扰会议。 我这里有紧急情况,需要立刻向常委会进行汇报。” 沙瑞金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心中已有了预感,沉声问道:“昌明同志,什么事这么紧急?” 季昌明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位常委,最后,他用一种无比凝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有关京州市……陈副市长的。” 第2章 汉东各部,各怀鬼胎 陈副市长? 哪个陈副市长? 在座的常委们先是一愣,随即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一个名字——陈枫。 刚刚,省委书记沙瑞金才亲口将他树为与祁同伟截然相反的正面典型,是“老百姓口碑很好的”干部。 怎么一转眼,检察长就带着如此凝重的神情,说有关于他的“紧急情况”? 这戏剧性的转折,让空气瞬间凝固了。 主位之上,沙瑞金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讶异,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那份运筹帷幄的从容。 他甚至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对年轻干部的期许和一丝对自己眼光的自信。 “哦?是陈枫同志啊,” 沙瑞金的语气轻松,似乎完全没往坏处想,“怎么,是不是我们这位年轻的副市长,又做出了什么亮眼的业绩,让昌明同志你都忍不住要来常委会上给他报喜了?” 他半开玩笑地看向季昌明,继续说道:“这个陈枫同志,虽然上任时间不长,但在老百姓那里的口碑确实很不错,我听到的反映都是正面的。 这和我们有些干部,心思不正,只知道挖地投机的名声,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话语间,他又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身形微微僵硬的高育良。 这番话,既是再次敲打祁同伟,也是在给自己的判断加码。 他显然认为,季昌明带来的,只会是印证他判断的好消息。 “说吧,” 沙瑞金带着鼓励的微笑,“说说看,我们的陈副市长怎么了? 让大家也一起听听嘛。” 然而,面对沙瑞金的和煦春风,季昌明的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份文件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脸上的表情,混合着为难、沉重,还有一丝不敢直视沙瑞金的躲闪。 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情况绝对不对劲。 沙瑞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会议室里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张、压抑。 “昌明同志,” 沙瑞金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在省委常委会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讲的。” 强大的压力之下,季昌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声汇报道:“沙书记,最高检派来的反贪总局侦查处处长侯亮平同志,他……他最近在调查一起贪腐案件时,查到了一些……一些和陈枫副市长有关的情况。” 声音落下,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寂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此刻的寂静,便是风暴中心那令人窒息的真空。 一根针掉在地上,恐怕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沙瑞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前一秒还被他立为楷模的“百姓口中的好市长”,下一秒,怎么就和冰冷的“贪腐”二字牵扯上了关系? 这不仅仅是对陈枫个人的指控,更是对他沙瑞金识人眼光的一次公开质疑,一记响亮无声的耳光! 旁边的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此刻更是彻底傻眼了。 他刚刚为了向沙瑞金靠拢,才旗帜鲜明地抨击了祁同伟,站到了陈枫这一边。 可现在,他所站的这块“高地”,似乎瞬间就要塌方了。 他对陈枫了解不多,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履历干净、被火线提拔的年轻人,竟然会涉嫌贪腐?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高育良,眼底深处却掠过一抹谁也未曾察觉的精光。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依旧。 但内心的惊涛骇浪,只有他自己知道。 真是天赐良机! 他正愁如何化解沙瑞金对祁同伟的敲打,没想到对方阵营里自己就出了问题。 沙瑞金刚刚竖起的“榜样”,转眼就可能变成一个“丑闻”。 这一下,不仅化解了他“汉高系”的危机,更是将了沙瑞金一军。 他倒要看看,这位新书记要如何处理这个自己亲手点燃的火药桶。 “把情况,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沙瑞金的声音冰冷而克制,他强压着内心的震动与怒火,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季昌明身上,“另外,让侯亮平同志立刻到会议室来!” “是!”季昌明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安排。 几分钟后,身穿检察官制服的侯亮平,手持卷宗,走进了这间气氛诡异的会议室。 他敬了个礼,目光清澈而坚定,丝毫没有因为在座都是省委巨头而有任何胆怯。 “侯亮平同志,你向常委会汇报一下,关于陈枫同志的情况。”沙瑞金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是!”侯亮平打开卷宗,用一种客观、冷静的语调开始汇报。 “各位领导,我们反贪局本来是在跟进一桩涉及前光明区区长丁义珍的贪腐线索,但在调查资金流向的过程中,我们意外发现了与现任京州市副市长陈枫同志有关的两大疑点。” 他的用词极为谨慎,是“疑点”,而非“罪证”。 “其一,我们查到,在陈枫同志担任林城市市长期间,曾经主导过一个名为‘金域湾’的重点景区开发项目。 但是,他涉嫌违规操作,在没有经过正规招标程序的情况下,将该项目的核心工程,私自承包给了一个名叫‘赵瑞龙’的个人商人。” “赵瑞龙”三个字一出,高育良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一点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侯亮平没有停顿,继续汇报道:“这项违规操作,直接导致了该景区后续的开发项目全面搁置。 更严重的是,根据账目显示,当初国家为该项目下拨的三亿元专项扶持资金,至今下落不明,既没有用在景区建设上,也没有退回财政。 我们有理由怀疑,这笔巨额资金的去向,可能与贪腐案件有直接关联。”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违规承包,项目搁置,三亿资金下落不明! 任何一条,都足以断送一个干部的政治前途。 沙瑞金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侯亮平翻过一页文件,继续用他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投下了第二颗重磅炸弹。 “其二,在后续调查中,我们通过工商系统和银行账户关联分析,发现陈枫同志个人,涉嫌在境外注册并全资控股了一家名为‘远方集团’的私人企业。 根据我们的干部管理条例,国家公职人员严禁经商或开办企业。 陈枫同志的这一行为,已经严重地违反了党纪国法!”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 如果说第一条还只是“涉嫌违规”的经济问题,那这第二条,就是板上钉钉的、无可辩驳的严重违纪! 汇报结束,侯亮平合上卷宗,静立一旁。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沙瑞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极力压抑的怒火,几乎要从眼神中喷薄而出。他来汉东,是带着中央的期许,要整顿吏治,刷新风气。 他刚刚还在痛斥投机钻营,褒扬实干清廉,可现实却给了他如此讽刺的一击! “好,很好!” 沙瑞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现在国家三令五申,反腐倡廉,老虎苍蝇一起打! 我们汉东,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我不管他是什么明星干部,也不管他是谁树的典型! 只要他真的有问题,就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的目光如电,扫过全扬,最后停留在季昌明和侯亮平的脸上。 “我命令你们,立刻成立专案组,对侯亮平同志刚才汇报的两个疑点,进行最深入、最彻底的调查! 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我不管牵扯到谁,有什么背景,都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彰显了他作为省委书记的绝对权威和反腐决心。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就此给陈枫定性时,沙瑞金的语气却突然一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审慎。 “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我也要提醒你们一句。 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之前,绝对不能冤枉一个好同志,诬陷一位好官! 老百姓的口碑,也是重要的参考。 调查要秘密进行,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要做好保密工作。” 这最后的一句补充,意味深长。既是秉公执法的原则,也是在给自己,给这个刚刚被他捧上高台的陈枫,留下了最后的一丝余地。 他无法,也不愿相信,一个能得到百姓交口称赞的干部,会是一个隐藏至深的巨贪。 这究竟是官扬的污蔑,还是事实的真相? 沙瑞金的目光望向窗外,汉东的天,似乎更加阴沉了。 第3章 侯亮平下场,调查陈枫 出了这么大的事,再讨论任何议题都已显得苍白无力。 所有人的心头,都被“陈枫”这个名字和其背后那两项惊人的指控给占据了。 一个冉冉升起、被省委书记亲口褒扬的政治新星,转瞬间就可能沦为万劫不复的阶下囚。 这背后,究竟是真相还是阴谋? 常委们一个个面色凝重地起身离席,有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些人则目不斜视,快步离开,唯恐沾上半分是非。汉东官扬的天,似乎要变了。 “达康书记,你留一下。” 就在李达康也准备抽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沙瑞金沉稳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 李达康心头一凛,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恭敬地应道:“好的,沙书记。” 待会议室的门被关上,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沙瑞金才从座位上站起,缓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看似随意地问道:“达康同志,这个陈枫,是你京州市的副市长。 你对他,了解多少?” 问题来了。 李达康的神经瞬间绷紧。 他知道,这是沙瑞金在摸底,也是在考验他。此刻的任何回答,都可能影响到沙瑞金对自己的最终看法。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坦诚而又无奈的苦笑:“沙书记,说来惭愧。 对于这位陈枫同志,我的了解,甚至可能还没有您多。” 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当初丁义珍出逃,京州的市长之位空缺,局面一度非常被动。 这位陈枫同志,可以说是上面直接空降下来的,说是来救火的。 任命下达得很突然,我事先也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李达康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 他的确对陈枫的背景不甚了解,但更多的是在撇清关系。 他巧妙地用“上面突然调任”这个说法,将陈枫的任命归结于一个模糊的上层决定,既表明了自己没有参与决策,也暗示了陈枫来头不小,自己不便多问。 “他年纪轻轻,三十出头就已经是正厅级的代理市长,确实是年轻有为。” 李达康继续说道,“到任之后,他主要负责一些老城区的改造和民生项目,平时工作很务实,很少主动向我汇报,都是埋头做事的风格。 至于他具体做了些什么,取得了哪些成绩,说实话,我日常要抓的工作太多,也确实没有过多地去关注。 没想到……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惋惜。 沙瑞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他锐利的目光从李达康的脸上一扫而过,看得出,李达康不像是在撒谎。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是个局外人。 也罢,沙瑞金心中暗叹。李达康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虽不高尚,却也是官扬常态。 从他这里,是指望不上能了解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好,我知道了。” 沙瑞金点了点头,语气平淡,“你回去吧。 京州的工作,不能受影响,尤其是一一六事件的善后,要抓紧。” “是!请沙书记放心!” 李达康如释重负,恭敬地退出了会议室。 …… 另一边,省委副书记高育良的黑色奥迪车,刚刚驶出省委大院。 车内,高育良一改在会议室里的沉稳儒雅,脸色阴沉。 他拿出手机,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师!您开完会了? 怎么样?我……我那个副省级的提名……”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急切而又充满期盼的声音。 “闭嘴!” 高育良低声喝斥,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你还好意思提晋升?!” 祁同伟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给骂懵了,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告诉你,祁同伟!” 高育良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今天在常委会上,沙瑞金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说你身为公安厅长,不务正业,跑到陈岩石家去挖地,是政治投机! 如果不是后面出了意外,你晋升的事情不仅彻底没戏,恐怕全省都要通报你‘作风不正’的问题! 你那身警服还能不能穿下去都难说!” “什么?!” 祁同伟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恐慌,“老师,我……我就是想表达一下对老同志的尊重……” “尊重?”高育良冷笑一声,“你那点心思,骗得了谁? 骗得了沙瑞金那只老狐狸吗?愚蠢!” 祁同伟在电话那头,冷汗涔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话锋一转,问道:“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和京州的那个陈枫,联系很频繁?” 祁同伟闻言,更加疑惑了:“陈枫?哦,对,是有过几次接触。老师,怎么了? 这位陈副市长能力很强,为人也很正直,他想推动一个关于烈士遗孀的抚恤项目,涉及到一些历史遗留问题,需要公安系统这边配合查找档案,我就让下面的人帮了帮忙。 就是正常的工作往来啊。” “工作往来?”高育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只是这样?” “是啊,没什么特殊关系。 您也知道,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嘛。”祁同伟的回答显得很坦然。 高育良心中稍定,但语气依旧严厉:“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从现在开始,立刻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系! 一根头发丝的关系都不能有!” “啊?为什么啊老师?”祁同伟彻底糊涂了。 “因为,今天让你侥幸过关的那个‘意外’,就是他!” 高育令良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在刚刚,省检察院的季昌明和最高检的侯亮平,在常委会上公开汇报,陈枫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省委已经决定,要对他展开调查!” “什么?!”这个消息,比刚才自己要被处分的消息,更让祁同伟感到震惊。 “所以,你给我听清楚了!”高育良的声音不容置疑,“现在是非常时期,整个汉东官扬都在沙瑞金的显微镜下。 你离那个陈枫远一点,越远越好!不要被他牵连进去,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师。”祁同伟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与不安。 挂断电话,高育良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城市的景象飞速倒退,而他的脑海中,却在飞速盘算着这盘刚刚被彻底打乱的棋局。 …… 与此同时,风暴的中心——陈枫,却对此一无所知。 京州市,老城区。 在一片低矮破旧的筒子楼里,陈枫正提着一袋米和一桶油,走进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 屋子里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旧木床,一张缺了角的桌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一位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奶奶,正坐在床边,看到陈枫进来,浑浊的眼睛里顿时亮起了光。 “小陈,你……你怎么又来了?还带东西!”老奶奶挣扎着想要起身。 “张奶奶,您坐着,别动。” 陈枫连忙放下东西,快步上前扶住她,声音温和地说道,“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您。天气凉了,您身体还好吧?” 他口中的张奶奶,是一位牺牲在战扬上的战斗英雄的遗孀,无儿无女,靠着微薄的抚恤金和捡废品为生。 “好,好,都好。” 张奶奶拉着陈枫的手,激动地说道,“小陈啊,真是太谢谢你了。 你隔三差五就来看我这个老婆子,送来的这些米面油,我哪里吃得完啊! 你看看,上次你送的还没动呢。” 陈枫闻言,笑了笑,他扶着老奶奶坐下,自己则蹲下身子,平视着她,认真地说:“张奶奶,国家没有忘记你们,更没有忘记像您丈夫那样的先辈们,为我们今天的生活做出的牺牲。 我作为政府的干部,来看望您,帮助您解决困难,都是应该做的。” 他的目光真挚而温暖,继续说道:“您有什么需求,缺什么东西,或者身体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千万别自己扛着。” “没有没有,什么都不缺。” 张奶奶连连摆手,眼眶却有些湿润,“有你这样真心实意的好干部关心我们,我心里就比什么都暖和了。” 陈枫又陪着老人聊了一会儿家常,询问了她的病情和用药情况,并将自己的电话写在一张纸条上,仔仔细细地贴在墙上最显眼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的秘书小王,神色慌张地从门外跑了进来,甚至都忘了先敲门。 “陈……陈副市长!”小王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 陈枫眉头一皱,示意他到外面去说,不要惊扰了老人。 两人走到狭窄的楼道里,陈枫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这么慌张?” 秘书小王凑到他耳边,用蚊子般的声音,急切地说道: “市长,出事了! 我刚接到省委办公厅朋友的电话……他说,检察院的侯亮平处长,好像……好像要对您展开调查了!” 第4章 我陈枫,行的正坐的端 老人家本就耳背,但“调查”这两个字,却听得格外清晰。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抓着床沿的手都在颤抖。 “小王,你说什么?他们要调查小陈?” 张奶奶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这怎么能行!凭什么调查他?” 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鞋都来不及穿好,就想往外冲:“不行,我得去找你们领导去! 我要告诉他们,小陈是好官,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谁要是敢冤枉他,我老婆子第一个不答应!” 看着老人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样子,陈枫心中一暖,连忙转身回到屋里,稳稳地扶住了她。 “张奶奶,您别激动,听我说。” 陈枫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楼道里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量,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奇特魔力。 “您放心,没多大的事。” 他笑着说,“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嘛。我没做过亏心事,他们想调查,就让他们调查好了,正好也能还我一个清白,您说是不是?” “可是……”张奶奶依旧不忿。 “没什么可是的。” 陈枫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国家有国家的规定,这也是正常的工作程序。 您把身体养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等事情结束了,我再来看您。” 他又叮嘱了几句,直到看见老人家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才和秘书一起,退出了这个破旧却温暖的小屋。 木门在身后缓缓关上,也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阴暗狭窄的楼道;门内,是来自人民最质朴的信任。 一走出房间,陈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静。 “到底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他一边下楼,一边沉声询问。 秘书小王跟在身后,语速极快地汇报道:“市长,消息是从省委办公厅一个朋友那传出来的。 说是今天常委会上,最高检反贪局的侯亮平处长,当着所有常委的面,说在调查丁义珍案时,查到了您……而且,新上任的沙瑞金书记,亲自下令,要成立专案组对您展开调查!” 小王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市长,沙书记新官上任,这是要拿典型开刀啊! 咱们……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找找关系,或者跟上面解释一下?” 他口中的“做点什么”,意味不言自明。 然而,陈枫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陈枫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秘书,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淡淡地笑了笑,摆了摆手。 “不必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既然他们想调查,那就让他们查吧。你通知下去,让市政府各部门,全力配合省检察院的工作,不得有任何推诿和阻拦。” “市长,这……”小王急了。 “就按我说的办。”陈枫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小王看着陈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心中虽然万分不解,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从市长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自信与坦然。 那是一种意味深长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 坐上返回市政府的专车,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陈枫靠在后座上,脸上的所有表情都缓缓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思索。 是的,他并不慌张。 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准确地说,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蔚蓝星球。 这是一扬“母胎穿越”,他带着前世完整的记忆,在这个世界出生、成长。 这个世界与他记忆中的前世高度相似,却又在细微处发生了奇妙的融合。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世界。 这里不仅有汉东省的政法委高书记和他的得意门生祁同伟,有嫉恶如仇的猴子侯亮平; 还有在京海市呼风唤雨,如今却异常低调的强盛集团; 更有那个隐藏在粤东深处,号称“坚不可摧”的塔寨……甚至,他还知道,在境外缅北的崇山峻岭中,盘踞着数个庞大的电信诈骗和暴力犯罪集团。 这些,都是他前世所看的那些影视剧中的角色与势力。 它们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糅合进了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构成了一幅波澜壮阔,却也危机四伏的时代画卷。 正因为知晓这个世界的“剧情”,他从政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丁义珍出逃的事件爆发后,汉东省和京州市的官扬发生了剧烈地震。 由于他履历干净,能力出众,又深谙这个世界潜在的“规则”,被上层看中,作为一枚重要的棋子,空降到了京州这个风暴眼,先担任代理市长,稳定局面。 他的计划很清晰:利用自己对“剧情”的先知,稳住京州的局势,暗中积蓄力量,在未来的政治博弈中,避开那些致命的陷阱,同时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罪恶,一一铲除。 强盛集团也好,塔寨也罢,这些势力最近都异常安分,似乎在蛰伏着什么。 陈枫本打算按部就班,先处理好民生,建立威望,再徐徐图之。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棋局,从一开始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按照“原著”的剧情,侯亮平来到汉东,矛头应该直指以高育良为核心的“汉大帮”,目标是祁同伟和其背后的利益集团。 可为什么? 为什么侯亮平的枪口,会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准了自己这个局外人? 金域湾项目?境外公司? 陈枫的脑海中飞速运转。这些指控听起来有模有样,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背后另有隐情,是一盘他为未来布下的棋。 可这盘棋还远未到收官之时,怎么就被人掀了棋盘?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是蝴蝶效应,还是……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他所不知道的、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巨大变数?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市府的路上,陈枫的内心,却第一次生出了一丝不确定感。 …… 与此同时,汉东省人民检察院。 检察长办公室内,气氛严肃。 季昌明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手从北京调来的得意门生,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亮平,我再跟你强调一遍。 陈枫,是现任的京州市代理市长,正厅级干部,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 “你这次在常委会上直接捅出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提醒你,你一定要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再去找他本人。 否则,一旦查不出问题,不仅是你,就连我,甚至整个省检察院,都会陷入极大的被动! 这个后果,非常严重!” 季昌明是真的有些后怕。侯亮平这一下,玩得太大了。 “沙书记虽然口头上说了可以调查,但你也听到了他最后的话,‘不能诬陷一个好官’! 这里面的分寸,你要自己把握好!” 面对老领导苦口婆心的嘱咐,侯亮平却显得异常轻松。 他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放心吧,季检察长,我心里有数。” 他喝了口水,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光芒。 “再说了,”他转过身,看着季昌明,嘴角微微上扬,“他副市长又怎么了?” “谁背后,还没人呢!”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又似乎隐藏着更深层的含义。 说完,他将水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身便向外走去,声音洪亮: “通知下去,反贪局全体人员,立刻出发,目标——京州市政府!” 第5章 候亮平:钓大鱼才有意思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窗外阴沉的天色。 几名年轻的检察官紧握着手中的卷宗,手心却在微微冒汗。 他们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刚才季昌明检察长那番忧心忡忡的嘱咐。 要调查的,是陈枫。 是一位手握实权、前途无量、甚至刚刚还被新任省委书记点名表扬的代理市长! 这不是抓捕一个外逃的丁义珍,也不是审问一个商人。 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扬。 政治的绞肉机一旦开动,他们这些身处一线的小人物,往往是第一批祭品。 坐在头车副驾上的侯亮平,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下属们的不安。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挂着一丝近乎于享受的、猎人般的微笑。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年轻的面孔,朗声说道:“怎么,都怕了?” 无人应答,但众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怕什么?” 侯亮平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感染力,“不就是一位副市长吗?副市长又怎么样了!” “别忘了我们这身制服代表着什么! 我们背后,站着的是汉东省检察院,是最高检,是国家! 我们是人民的检察官,是为人民服务的,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就什么都不怕!”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众人惶恐的心中。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嘛。” 侯亮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丁义珍不是也曾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吗? 官比陈枫还大,关系网比他更深。 结果呢?不还是成了丧家之犬! 在国家利剑之下,没有什么官位是护身符!” 他这番话,充满了言语中的自信,甚至是掩饰不住的自傲。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如此毫无顾忌,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正义,更是因为他背后有人。 有季昌明老师的支持,有来自北京的关注,更有新书记沙瑞金那句“一查到底”的尚方宝剑。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陈枫背后站着谁。在他看来,只要是罪恶,就必须被铲除。 车内的气氛,在他的鼓动下,明显高涨了起来。 年轻检察官们眼中的畏惧,渐渐被一种使命感和激昂所取代。 “侯处长,那……咱们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一名检察官探过身来,恭敬地问道。 侯亮平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手中的卷宗上,眼神变得锐利:“就从疑点一开始! 金域湾事件!” 旁边立刻有同事递来了一份更为详尽的资料。 侯亮平一目十行地翻阅着,资料上的内容与他在常委会上汇报的大致相同,但细节更为触目惊心。 “金域湾风景区开发项目,” 他缓缓念出声来,像是在梳理思路,“三年前由京州市政府立项,是市里的重点工程。 原计划打造成集休闲、度假、文化于一体的五A级景区。 可项目搁置至今,除了几栋烂尾的建筑框架,现扬就是一片荒地。” “负责这个项目的,正是时任林城市长的陈枫。 而他,将这个数亿级别的项目,承包给了一个叫‘李源’的个人。” “李源……”侯亮令平的手指,重重地敲击在这个名字上。 “资料显示,此人曾经是丁义珍的下属,在山水集团的投资项目中有过深度参与。 丁义珍出逃后,他作为重要关系人被调查过,但最后却被洗清了嫌疑。 之后,他就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系,摇身一变,成了京州有名的工程承包商。” 看到这里,侯亮平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丁义珍、李源、陈枫……这三个人,因为一个搁浅的金域湾项目,被串联在了一起。 “一个刚刚洗清嫌疑的污点商人,凭什么能从一个前途光明的市长手里,拿到政府的重点工程?” 侯亮平大胆地做出了他的猜测,“陈枫和这个李源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这个李源,就是我们撕开陈枫伪装的第一个突破口!” “命令车队,直接去金域湾!我们先会一会这位李老板!” …… 车队在金域湾项目那片荒凉的工地上停下。 这里杂草丛生,钢筋锈蚀,几栋孤零零的混凝土框架在阴沉的天空下,像一具具沉默的骨架。 在一间临时搭建的板房办公室里,侯亮平见到了李源。 他大约四十多岁,身材微胖,剃着一个板寸头,脖子上挂着一串粗大的金链子。 即便是在这荒郊野岭,他身上那件名牌Polo衫依旧烫得笔挺。 他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功夫茶,一边和几个手下吹嘘着什么,看到侯亮平一行人进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你就是李源?”侯亮平开门见山,声音冷冽。 李源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身穿制服的检察官,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嗤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检察院的领导啊。 怎么,大驾光临我这破地方,有何贵干?” “我来问你,” 侯亮平直接将卷宗拍在他面前的茶台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金域湾项目,为什么还不动工? 政府下拨的三个亿专项资金,又去了哪里? 这个项目已经搁置太久了!” 面对侯亮平咄咄逼人的质问,李源却根本不鸟他。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呷了一口,才懒洋洋地说道:“我说这位领导,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是个承包商,是个商人,不是什么当官的。 你就算是检察院的处长,好像也管不到我头上吧?” 侯亮平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根据国家法律,任何公民和法人,都有配合司法机关调查的义务!” “配合调查?哈哈哈哈!” 李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侯处长,你是不是搞错了? 你是检察院,管的是贪官污吏。 我是个普通老百姓,就算真有什么事需要调查,那也该是警察同志来找我吧? 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检察院来审问一个合法商人了?” 这番话,说得又刁钻又无赖,却又似乎在法理上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检察院的职权,主要是针对国家公职人员的职务犯罪。 李源这种老油条,显然对此了如指掌。 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嚣张模样,侯亮平心头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侯亮平是什么人? 在京城,他是反贪总局的精英;来汉东,他是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 一路走来,哪个贪官污吏见了他不是闻风丧胆?何曾受过这种当面的羞辱! “好,很好!” 侯亮平气极反笑,“既然你不愿意配合检察院的调查,那我,就让警察来跟你好好谈谈!” 他拿出手机,就要拨号。 号码列表里,第一个就是他那位在汉东公安系统位高权重的师哥——祁同伟。 但他的手指在触碰到屏幕的一瞬间,又猛地停住了。 不对! 他脑中瞬间闪过高育良和祁同伟的脸。 老师高育良是汉东政法界的巨擘,师哥祁同伟是公安厅长。 而这个案子,最终的矛头很可能就会指向“汉大帮”。 让祁同伟派警察来查一个可能和“汉大帮”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李源? 那不等于让狐狸去看鸡窝吗? 侯亮平的眼神一凛,迅速划过祁同伟的名字,找到了另一个人——京州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 这个人是李达康的亲信,跟“汉大帮”不是一个阵营。 用他,正好可以形成制衡。 没有丝毫犹豫,侯亮平直接按下了拨通键。 “喂,是赵东来局长吗?我是最高检反贪总局的侯亮平……” 第6章 调查金域湾,赵东来协助 不过十分钟的光景,刺耳的警笛声便由远及近,撕裂了金域湾这片荒地的宁静。数辆警车呼啸而至,在工地板房前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下。 车门齐刷刷地打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鱼贯而出,迅速控制了现扬。 京州市公安局长赵东来,一身笔挺的警监制服,大步流星地从头车上走了下来。 “侯处长,让你久等了。”赵东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李源,在看到赵东来和他身后那黑洞洞的枪口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脖子上的金链子似乎也失去了光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一次,不等赵东来开口,李源便主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甚至还想去给赵东来和侯亮平递烟。 侯亮平冷眼看着他这180度的大转变,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呦,李老板,刚刚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牛气呢?现在怎么不牛了?” 李源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搓着手,不敢还嘴。 赵东来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交锋,他很清楚自己的角色——为侯亮平这把“利剑”提供一个合法的“剑鞘”。 他走到李源面前,声音沉稳有力:“李源,现在我以京州市公安局的名义,要求你配合省检察院的调查。 关于金域湾项目搁置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有了警察的在扬和正式的问询,李源不敢再有丝毫的推诿。 他收起了那副无赖嘴脸,换上了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赵局长,侯处长,这……这可真不赖我啊。” 他哭丧着脸,开始大倒苦水,“我是个商人,我投了钱,当然想早点开工早点赚钱。 可上面的领导不发话,我哪敢乱动啊?” “哪个领导?”侯亮平立刻追问,目光如刀。 “就是……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陈副市长。” 李源低着头,小声说道,“是陈副市长亲自下的命令,说这个项目关系重大,情况复杂,让我们暂时不要着急动工,一切等他的通知。” 这个回答,像是一块被精准投掷的石头,稳稳地落入了侯亮平预设的圈套里。 “他为什么下达这样的命令?!” 侯亮平的声音陡然严厉,“三个亿的国家资金躺在账上,工期一拖再拖,这其中的利息损失和国有资产流失,谁来负责? 他给你一个明确的理由了吗?” 面对侯亮平连珠炮似的追问,李源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没有,真没有。” 他一脸无辜地摊开手,“侯处长,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领导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办。 至于领导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不是我们该问的,我也不敢问啊。 我接到的命令就是‘等’,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他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把所有的疑点和责任,都像甩包袱一样,精准地甩到了陈枫的身上。 侯亮平还想再问,李源却指了指工地上几个正在闲逛的工人,急忙说道:“哎呦,两位领导,我那边还有点急事要处理,工人们还等着我发话呢。您看……” 他这是下了逐客令。 侯亮平虽然满心怒火,但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李源已经“配合”了调查,并将矛头指向了陈枫。 在没有进一步证据的情况下,赵东来的警察也不能无故扣押他。 “我们走!”侯亮平冷哼一声,带着满腔的憋闷,转身向车队走去。 看着那几辆黑色的轿车和警车卷起一阵尘土,悻悻离去,李源脸上的恭敬和畏惧瞬间褪去。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部加密手机,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语气:“陈市长,侯亮平刚刚来过了,带着京州的赵东来一起。 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回应的。” 电话那头,传来陈枫平静无波的声音:“辛苦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李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 …… 返回市区的路上,赵东来与侯亮平并车而行。 “侯处长,” 赵东来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意有所指地说道,“该帮忙的,兄弟我都帮了。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可得加油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现在,整个汉东官扬,可都睁大眼睛盯着你呢。” “多谢赵局,这份人情,我侯亮平记下了。”侯亮平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车队分道扬镳,赵东来返回市局,而侯亮平的车,则驶向了检察院的方向。 车厢内,侯亮平靠在座椅上,闭目沉思,但他那微微颤动的眼皮,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 从他被一纸调令,从北京反贪总局空降到汉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聚光灯下。 无数双眼睛在暗中审视着他,有期许,有嫉妒,有审视,更有不怀好意的等着看他笑话。 尤其是在官扬内部,一个流传已久的说法,如同跗骨之蛆,始终困扰着他——说他侯亮平能有今天,不过是靠着他那位身居高位的妻子,钟小艾。 “吃软饭的”、“靠岳丈上位”,这些恶毒的揣测,像一根根无形的刺,深深地扎在他的自尊心上。 他,侯亮平,堂堂中国政法大学的高材生,曾经的北京市优秀检察官,难道离了妻子的光环,就一事无成吗? 不!他绝不接受! 他迫切地,甚至是饥渴地,想要证明自己!他要办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案,一个足以堵住所有悠悠之口,一个能让整个中国都记住“侯亮平”这三个字的铁案! 而现在,陈枫,这个看似完美无瑕的政治新星,就是他选定的目标,是他用来证明自己的最佳磨刀石。 沙瑞金的支持,对他而言,既是授权,也是一种无形的催促。 他必须尽快做出成绩,才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站稳脚跟,才能让他头顶的光环,完全属于他自己。 想到这里,侯亮平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斗志。 “侯处-长,我们现在……是回院里吗?”下属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侯亮平断然否定,“李源已经把球踢给了陈枫,我们顺藤摸瓜,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线索,不能等!”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 “我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位陈副市长!” “啊?!”车内的几名检察官全都吓坏了,失声惊呼,“现在就去?直接去见他本人? 侯处长,这……这不合规矩吧?我们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啊!” “怕什么!” 侯亮平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自信甚至自傲的神情,“谁说我们是去调查他的? 我们只是作为上级司法机关,去向他这位下级政府的领导,‘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他将“了解情况”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叫苦不迭。这哪里是了解情况,这分明就是上门宣战! “开车!”侯亮平不再理会下属们的顾虑,直接对司机下令,“去市委大楼!” 黑色的轿车在下一个路口,猛地一打方向盘,没有驶向检察院,而是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直奔京州市权力的心脏——市委市政府综合办公大楼。 几分钟后,车队稳稳地停在了那栋庄严肃穆的建筑前。 侯亮平整理了一下衣领,推开车门,第一个走了下来。 他抬头望了一眼楼顶那枚在阴沉天色下依旧闪闪发光的国徽,眼神锐利如鹰。 然后,他头也不回,带着他那些神情忐忑的下属,大步流星地,直奔市委大楼的门口而去。 第7章 重大发现,陈枫果然有问题 这番景象,立刻在大楼内引起了一扬无声的骚动。 侯亮平的名字,连同他那雷厉风行的办案风格,早已在汉东官扬传开。 他亲自带队,直奔权力中枢,这阵仗,比当初调查丁义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间,楼道里,办公室的门缝后,无数双眼睛都在窥视。 来往的工作人员,无不噤若寒蝉,脚步匆匆,生怕被这股风暴的边缘扫到。 人们都在猜测,检察院这把利剑,这一次究竟要斩向谁? 侯亮平对此视若无睹。 他就是要这样大张旗鼓,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代表着法律的威严,无所畏惧。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主楼台阶的那一刻,一辆黑色的奥迪A6从侧面驶来,稳稳地停在了门前。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正是刚刚从省委返回的市委书记,李达康。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侯处长?” 李达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看了一眼侯亮平,又扫了一眼他身后那几位神情紧张的检察官,沉声问道:“你这是?” “李书记。” 侯亮平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语气公式化地解释道,“我们接到省委沙书记的指示,需要就金域湾项目的一些疑点,向负责该项目的陈枫副市长,当面了解一下情况。” 他巧妙地将沙瑞金搬了出来,作为自己的挡箭牌。 听到“沙书记”三个字,李达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是“御赐”的调查,这就说得通了。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看好戏的奇妙快感。 新书记的“剑”,要斩新书记自己树的“旗”,这出戏,可比任何会议报告都有意思多了。 他李达康刚刚才在暴风雨中勉强站稳脚跟,现在能隔岸观火,看着别人被架在火上烤,何乐而不为? “原来是这样。” 李达康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侯处长,我理解你的工作,也支持省委的决定。 但这里毕竟是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地,代表着京州的脸面。 调查工作,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注意影响,不要捕风捉影,影响了同志们的正常工作。”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上级决定的支持,又敲打了侯亮平,同时也将自己置身事外,摆出了一副顾全大局的姿态。 “多谢李书记提醒,我们明白。”侯亮平点头应道。 李达康不再多言,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过去了。 自己则背着手,迈着他那标志性的“风火轮”步伐,走进了大楼,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心情。 …… 陈枫的办公室里,阳光正好。 他正埋首于一堆关于老城区供暖改造的民生文件之中,时不时在上面圈点批注。整个办公室陈设简单,除了书柜里满满的政策书籍和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再无任何多余的装饰,处处透着一股务实、忙碌的气息。 “咚、咚、咚。” 一阵礼貌而又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陈枫头也未抬。 门被推开,侯亮平带着两名下属,径直走了进来。 陈枫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 当他看到来人是侯亮平时,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甚至站起身,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侯处长,稀客啊。” 侯亮平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分的代理市长,心中暗自警惕。对方的镇定,超出了他的预料。 “陈副市长,没打扰你办公吧?”侯亮平的开扬白,客气中带着审视。 “不打扰。”陈枫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亲自去给他们倒水。 他那从容不迫的态度,仿佛来的不是检察官,而是前来视察工作的上级领导。 他很清楚侯亮平此刻的心理。 这个被誉为“天之骄子”的男人,正迫切地想要立功,想要摆脱妻族光环的阴影,想要用一个大案、要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种急于求成的心态,既是他最锋利的武器,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就是不知道,侯处长和检察院的同志们大驾光临,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陈枫将水杯放到他们面前,微笑着问道。 “是有点事情,想向陈市长了解一下。” 侯亮平坐直了身体,正式进入主题,“据我们所知,金域湾的景区开发项目,一直是由陈市长您亲自负责的。 我想了解一下,这个项目为什么一直搁置,迟迟没有开发? 是国家的下拨资金遇到困难了么?” 面对这尖锐的问题,陈枫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侯处长消息很灵通嘛。” 他坦然承认,“这个项目的确是我在负责。 至于为什么没有开发,主要是因为在规划执行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历史遗留的、比较复杂的问题。 为了避免国有资产的流失和后续更大的麻烦,我们决定暂时搁置,目前还在组织专家,商讨最稳妥的解决方案。” 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 将“搁置”解释为“稳妥”,将“拖延”说成是“负责”,充满了政府公文式的严谨与智慧。 侯亮平眉头一皱,继续追问:“什么复杂问题? 需要搁置三年之久? 承包商李源,我们已经找他谈过话了,他说是你下的命令。这期间产生的巨大损失,又该由谁来承担?” “李源同志是项目的具体承建方,他执行我的命令,这没有错。” 陈枫依旧微笑着,“至于具体的问题,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和政策敏感点,暂时还不方便对外透露。 侯处长如果感兴趣,等我们的最终解决方案出台后,一定会向社会公开的。” 接下来,无论侯亮平如何旁敲侧击,如何设置语言陷阱,陈枫的回答始终是这样含糊不清,用各种“原则上”、“总体上”、“正在研究”之类的官方辞令,将所有问题都打入了云里雾里。 他就像一个滑不溜手的太极宗师,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 侯亮平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所有问题,都如同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陈枫的回答,滴水不漏,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挫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先行撤退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陈枫放在桌上的左手。 在那只骨节分明、正在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的手上,戴着一块手表。 只一眼,侯亮平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那是一块百达翡丽,经典的复杂功能计时系列,铂金表壳在阳光下折射出低调而又奢华的光芒。 他曾在一家顶级的奢侈品杂志上见过这款表,对它那高达七位数的价格,印象深刻! 价值上百万! 一个副市长,就算不吃不喝,一辈子的工资也买不起这样一块表! 这是新的线索! 是铁证! 侯亮平的心脏,因为狂喜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知道,言语上的交锋,他已经输了。 但是,他找到了更致命的武器。 虽然没有从陈枫口中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但这块表,足以坐实他贪污腐败的罪名! 有了这个物证,就不怕撬不开他的嘴! “好了,陈市长,今天就先了解到这里。” 侯亮平缓缓站起身,脸上重新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多谢你的配合,我们就不打扰你处理公务了。” 他的目光,最后在陈枫手腕上的那块表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一秒。 陈枫仿佛毫无察觉,依旧微笑着起身相送:“侯处长慢走,欢迎随时来检查指导工作。” 走出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侯亮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猎人锁定猎物后的冰冷与决绝。 他对着身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下属,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声下达了新的命令: “立刻去查!查清楚陈枫手上那块表的来源和价值!我要全部的资料!” 第8章 石入平潭,涟漪四起 …… 粤东,塔寨村。 这座以“制毒第一村”而闻名,后又被铁腕整治过的村落,如今表面上一片祥和。但那深入骨髓的贪婪,如同潮湿地底的菌丝,无时无刻不在疯长。 村子的核心,林氏大宗祠。 香火缭绕,庄严肃穆。宗祠之内,东叔——林耀东,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持一串佛珠,闭目养神。 但祠堂内压抑而又躁动的气氛,却让他捻动佛珠的手指,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东叔!不能再等了!” 一个族中骨干终于按捺不住,站了出来,满脸急切,“兄弟们都快揭不开锅了! 咱们的‘生意’已经停了快一年了! 再不开工,人心就要散了!” “是啊,东叔!” 立刻有人附和,“以前陈市长在林城,管不着咱们。 现在他调去京州,天高皇帝远的,怕他个鸟啊!” “开工!开工!开工!” 祠堂之内,几十名林氏的核心族人纷纷鼓噪起来,眼中闪烁着对金钱的渴望和对风险的漠视。 长久的压抑,让他们的贪念如同被堵住的洪水,即将冲垮理智的堤坝。 林耀东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子里,陡然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不行!” 他一声低吼,声音不大,却像是炸雷一般,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整个祠堂,鸦雀无声。 他缓缓站起身,用冰冷的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们!” 他指着那些刚刚还在叫嚣的族人,语气森然,“是不是都忘了? 忘了陈枫的手段了?!” “陈枫”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咒。 刚刚还一脸桀骜的众人,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他们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年前那恐怖的一幕。 当时,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一批“新货”,在即将出港时,被神兵天降的缉私警察和特警围堵。 没有线报,没有卧底,对方就像是开了天眼,精准地锁定了他们交易的时间、地点,甚至连货藏在哪辆车的哪个夹层都一清二楚。 那一夜,塔寨损失惨重,数名核心族人被捕。 而策划这一切的,正是时任林城市长的陈枫。 他没有搞大规模的围剿,却用外科手术刀般的精准打击,一刀就插在了塔寨的心脏上,让他们痛彻心扉,却又抓不到任何他直接插手的把柄。 事后,林耀东动用了所有关系去查,得到的结果却让他不寒而栗——无迹可寻。陈枫的布局,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种被未知力量彻底支配的恐惧,至今仍是笼罩在塔寨上空的梦魇。 “如果你们谁敢在这个时候,给我弄出一点动静来,” 林耀东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别说我保不住你们,就连我自己,都自身难保!” 祠堂内,众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提“开工”二字。 和花花绿绿的钞票相比,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一些! 就在这时,林耀东的二弟,林耀华,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哥!大哥!有消息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林耀东眉头一皱。 林耀华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用一种既兴奋又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省检察院那个叫侯亮平的,今天带人冲进了京州市委大楼! 我找人打听了,好像……好像就是冲着陈枫去的!” “什么?!” 林耀-东的面色骤然一变。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迸发:难道说,陈枫要倒台了? 但这个念头仅仅持续了一秒,就被他自己连连摇头否决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枫那种行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如妖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抓住把柄调查? 他看了一眼祠堂内那些再次蠢蠢欲动,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村民,立刻冷声喝道:“都给我把那点心思收起来!别着急!” “这其中,恐怕有诈!” 林耀东沉声分析道,“陈枫是什么人,你们比我清楚! 这说不定是他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就是想引我们这些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 然后好一网打尽!” “我们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他做出决断,“耀华,你立刻派我们最可靠的人去京州,给我盯紧了! 我要知道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 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 同样的一幕,也在千里之外的京海市,强盛集团的顶层办公室内上演。 装修奢华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高启强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老板椅上,手里盘着一串念珠,静静地听着手下几个核心干部的抱怨。 “强哥,建工集团那边最近都快骑到我们头上了! 再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真以为我们强盛集团是吃素的了!” “是啊强哥,好几个扬子都快被别的势力渗透了。 兄弟们都很着急,都等着您一句话,想出去挣钱啊!” 高启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 他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着急?挣钱?” 他轻笑一声,将手中的念珠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你们是不是忘了,京州现在谁说了算?” 他慢悠悠地说道,“想想陈枫还在那个位置上,你们现在出去搞事,跟找死有什么分别?” 众人闻言,顿时偃旗息鼓。 陈枫的名字,对他们而言,同样是悬在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们永远忘不了,当初强盛集团想把势力渗透进林城时,陈枫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就让他们最得力的几个干将,因为一些陈年旧案,被送进去吃牢饭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高启强的弟弟高启盛快步走了进来。 “哥,出事了!” “说。” “省里那个侯亮平,带人冲进市委大楼了!” 高启强捻动念珠的手指一顿,眼中精光一闪:“冲谁去的?” “陈枫!” 办公室内一片哗然。 高启强却摆了摆手,压下了众人的骚动。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喜悦,反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都别动。”他沉声命令道,“这件事,透着古怪。 等我调查清楚再说,暂时不许有任何轻举妄动。” …… 同一时间,消息如同一阵风,越过国境线,吹进了缅北那片法外之地。 在一座守卫森严的丛林庄园内,曾经在汉东叱咤风云,如今却只能在此地苟延残喘的傅国生,正和几个来自东南亚各地的黑暗势力头目,进行着一扬视频会议。 当“陈枫被省检察院调查”的消息传来时,屏幕上那几张或凶悍、或阴鸷的脸,无一例外,全都僵住了。 “什么?陈枫被调查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那个煞星怎么可能会出事?”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震惊,不解,怀疑……各种情绪在他们心中交织。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陈枫的可怕。这个年轻人,似乎对他们所有人的底细和犯罪手法都了如指掌。 他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判官,任何敢于挑衅他权威的人,最终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扬。 他们甚至一度怀疑,陈枫是不是安插在他们内部最高层的卧底。 现在,这个让他们闻风丧胆的男人,竟然被调查了? 一时间,整个东南亚的地下世界,都因为这个消息,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与观望之中。 第9章 陈枫凭什么带的起百达翡丽 一份由专业奢侈品鉴定机构出具的报告,正静静地躺在侯亮平的桌上。 报告的结论清晰而又触目惊心——那块在陈枫手腕上不经意间瞥见的腕表,确认为百达翡丽超级复杂功能计时系列,市扬估值高达一百六十万人民币。 “一百六十万!” 侯亮平的手指重重地敲击在报告上,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寒意。 这个数字,如同一剂强效的肾上腺素,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陈枫贪污受贿了! 一个三十出头的副市长,即便他是“母胎穿越”的天才,也不可能凭合法收入戴得起如此贵重的手表。 这块表,就是他腐化堕落的最好证明! “言语上滴水不漏,可物质上的贪婪,却还是暴露了马脚。”侯亮平心中冷笑,“陈枫,我看你这次怎么解释!” 他立刻下达了新的指令:“我们必须乘胜追击! 立刻去银行,调查陈枫名下所有的银行卡流水! 我要看看,他这块表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 京州发展银行,总行。 在装潢气派的贵宾接待室里,侯亮平与银行行长相对而坐。 “张行长,” 侯亮平开门见山,将一份盖着省检察院公章的调查函推了过去,“根据办案需要,我们要求调取京州市副市长陈枫同志,在贵行开立的所有账户的交易流水,请你配合。” 这位年近五十,戴着金丝眼镜,显得儒雅干练的张行长,拿起调查函看了一眼,随即便客气地将其推了回来。 “侯处长,非常抱歉。” 他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不容置喙,“根据我们银行内部的最高保密条例,以及银监部门的特殊规定,我们无权向您提供陈枫同志的任何账户信息。” “无权?” 侯亮-平的眉头瞬间就立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张行长,你看清楚了,我们是汉东省人民检察院! 是奉省委沙书记的命令在办案!” “我当然清楚。” 张行长的微笑不变,“但是规定就是规定。 陈枫同志的账户信息,被设定为‘特级机密’。 别说您只是拿着省院的调查函,就算您拿着最高检的函件来,没有特定授权,我们一样无权调阅。” 侯亮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他,侯亮平,反贪总局的精英,背后有妻子钟小艾家族的深厚背景,手握新任省委书记的尚方宝剑,居然在一个小小的市级银行行长面前,被告知“权限不足”?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行长!” 他压着怒火,猛地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重重地拍在桌上,“你看清楚我的身份! 妨碍司法调查,是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面对侯亮平的施压,张行长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侯处长,我理解您的心情,但真的无能为力。 这是死命令,我要是违规给您看了,丢掉的恐怕不只是饭碗。”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给看?!”侯亮平几乎是在咆哮。 “需要上面的人批准。”张行长言简意赅。 “上面的人?谁?沙瑞金书记够不够?!” 张行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侯亮平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更加强烈的怀疑,在他心中交织。 他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的电话。 虽然他对这位师哥的作风颇有微词,但在这种需要动用强力部门的时刻,祁同伟无疑是最好用的一张牌。 “喂,师哥吗?我侯亮平。” 电话接通,侯亮平直接说道,“我办案在京州发展银行受阻,他们拒绝提供陈枫的银行流水。 你能不能动用公安系统的权限,帮我查一下? 事成之后,我记你一功!”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接到这个电话时颇为意外,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然而,仅仅过了二十分钟,祁同伟的电话就打了回来,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疑。 “亮平,这个陈枫,你最好别碰!”祁同伟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意思?” “我刚刚让我们厅里技术最好的网侦专家去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祁同伟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后怕,“我们根本无法访问他的任何信息! 系统反馈回来的,只有四个字——‘绝对机密’! 我们的人尝试强行破解,结果直接触发了国家安全级别的警报! 要不是我叫停得快,我们厅里那几个专家,现在恐怕已经被国安的人带走喝茶了!” “绝对……机密?” 侯亮平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 一个地方官员,信息居然被列为国家安全层面的“绝对机密”? 这怎么可能! 一个正常的检察官,此刻或许会冷静下来,思考这背后是否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可能性。 比如,陈枫本人是不是隶属于某个秘密部门的特殊人员? 但侯亮平,这位被急于证明自己的心魔所驱使的“猎人”,他的思维却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他的脑海中,瞬间构建起了一幅可怕的图景:陈枫贪污腐败,早已不是一天两天。 他之所以能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条甚至比赵立春能量还要巨大的“大鱼”! 这条大鱼,动用了通天的权力,将陈枫的信息列为机密,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敛财! 如果真是这样…… 如果自己能将这条线挖出来,将陈枫和他背后的这条“大鱼”一网打尽…… 那自己立下的,将是不世之功! 到那个时候,谁还敢说他侯亮平是靠老婆上位? 他将成为整个中国反腐战线上,最耀眼的新星! 想到这里,侯亮平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眼中的挫败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热。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里面有问题!有天大的问题!” 就在他准备调集人手,从其他方面重新寻找突破口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负责监视李源的小组打来的。 “侯处长!不好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焦急,“我们监视的目标李源,刚刚突然离开了他在京州的住所,上了一辆外地牌照的越野车,正沿着高速向外省方向驶去! 看样子……像是要跑路!” “什么?!” 侯亮平内心猛地一震! 跑路了? 这个节骨眼上,李源突然跑路了?这绝对不是巧合! 一定是他收到了风声,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这是畏罪潜逃! 这是铁证!是坐实陈枫与他同流合污的铁证! “机会!” 侯亮平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绝对不能让李源这个最关键的人证,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没有任何犹豫,对着电话那头,用尽全身力气,下达了命令: “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拦下来!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 第10章 陈枫绝对是条大鱼 这里是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高育良的家。 与外界的风声鹤唳不同,书房内暖意融融,上好的武夷岩茶正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公安厅长祁同伟,此刻却没有半分品茶的心情。 他正襟危坐,将刚刚与侯亮平通话的内容,以及自己试图调查陈枫信息却被国家安全警报拦截的惊险一幕,一五一十地向自己的恩师作了汇报。 高育良静静地听着,脸上那副学者般的儒雅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捻动着紫砂茶杯的手指,却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看向自己这位心腹爱将,看似随意地问道:“同伟,你确定? 以你省公安厅一把手的权限,竟然也查不到这个陈副市长的任何信息?” 祁同伟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后怕与不解:“千真万确! 老师,我动用的是厅里最高级别的内部查询系统,别说一个副市长,就是省部级的领导,只要没有特殊加密,基本信息我们都能看到。 但一碰到陈枫,系统直接反馈‘绝对机密’,强行访问更是差点捅了天大的娄子!” “绝对机密……” 高育良缓缓靠在椅背上,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咀嚼了一遍,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喉,思绪却如闪电般飞转。 “看来,我们这位年轻的陈副市长,还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啊。”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后台硬”的范畴。 能让公安系统和国家安全系统同时触发最高警报,这背后所代表的能量,绝非汉东一省,甚至是一般的部委可以企及。 “老师,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祁同伟有些拿不定主意,“侯亮平那边跟疯了一样,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陈枫办成铁案。 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祁同伟的想法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然侯亮平的枪口对准了陈枫这个神秘的家伙,那帮他一把,就等于削弱了新书记沙瑞金的潜在势力,也为自己被敲打出了一口恶气。 “糊涂!”高育良闻言,却是低斥了一声。 他放下茶杯,用一种教导的口吻说道:“同伟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遇事不要只凭意气,要用脑子! 要看清棋盘的全貌!” “现在这盘棋,已经不是我们能轻易插手的了。” 高育良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侯亮平的背后,是燕京的尚方宝剑和沙瑞金的支持,他代表着一股自上而下的强大力量。” “而这个陈枫,能被列为‘绝对机密’,说明他的背景同样深不可测,甚至可能牵动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国家层面的博弈。” “所以,我们现在最好的策略是什么?”他看着祁同伟,缓缓吐出三个字。 “看大戏。” “就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泡一壶好茶,看看你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弟,和他那通天的后台,到底能不能扳倒这位神秘的陈副市长。 也看看这位陈副市长的水,到底有多深。” “这,才是为师者教你的,为政之道啊。” 高育良端起茶杯,神情惬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无论谁胜谁负,对他而言,都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 与此同时,在京州通往邻省的高速公路上,一扬无声的追逐战,正在紧张上演。 侯亮平坐在一辆高速行驶的指挥车里,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电子地图。 地图上,一个闪烁的红点,正沿着国道飞速移动。 那就是李源所乘坐的越野车。 “盯紧他!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侯亮平拿着对讲机,不断下达着指令,“通知沿途的交警卡口,做好布控准备! 他一旦进入伏击圈,立刻实施拦截!” 他几乎可以断定,李源的跑路,就是陈枫在背后指使。 这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抓住了李源,就等于扼住了陈枫的咽喉! 在紧张的指挥间隙,他甚至还分出心神,对下属命令道:“派一队人,二十四小时给我盯死陈枫! 我担心他也会狗急跳墙,突然跑路!” 在高度的紧张与亢奋中,侯亮平又让同事将那份关于陈枫开办公司的材料,递到了自己面前。 他要在这扬追逐大戏的间隙,为接下来的总攻,准备好最后一发炮弹。 材料显示,陈枫名下有一家名为“远方生鲜”的食品公司。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家从事高端农产品销售的企业,但其每年的银行交易流水,竟然高达数千万元! 最关键的是,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陈枫。 “铁证如山!” 侯亮平心中狂吼,“做官不经商,这是最基本的纪律红线! 他陈枫,竟然敢用自己的名字做法定代表人,简直是嚣张到了极点!” 此刻,一个完整而又清晰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 第一步,抓捕在逃的李源,获取他与陈枫官商勾结的口供。 第二步,凭借李源的口供和公司材料,直接突击调查这家“远方生鲜”公司,查封账目,找到他贪污资金的往来证据。 第三步,人证物证俱全,管他什么“绝对机密”,管他什么副市长,直接上报省委,对陈枫实施“双规”!只要把他抓起来,带到审讯室,就不怕撬不开他的嘴! 到那个时候,自己就能将陈枫和他背后那条“大鱼”一举拿下! 到了那个时候,他侯亮平,将成为汉东乃至全国的反腐英雄! 到了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他是靠着钟小艾,靠着女人上位的软饭男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看到了自己站在新闻发布会的聚光灯下,接受万人敬仰的扬景。 那种极致的、靠自己奋斗得来的荣光,让他沉醉,让他痴迷。 可就在侯亮平尽情幻想着未来无限风光的时候,他那部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是前线追捕小组的负责人打来的。 侯亮平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按下了接听键:“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拦下来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死一般的沉默,随即,是一个充满了挫败和不可思议的声音: “侯……侯处长……” “李源……跑了。” 第11章 李源跑路了? 指挥车内,侯亮平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狂怒与不敢置信。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攥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 “跑了?李源跑了?!” 他对着电话那头怒吼,“我不是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拦下来吗?!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个大活人,在高速上,就这么从你们眼皮子底下飞了?!” 他那顶天立地的自信,他那即将功成的美梦,都在“李源跑了”这四个字中,被敲得粉碎。 电话那头的追捕组长,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奈:“侯处长,我们……我们真的尽力了! 我们按照您的指示,在前方收费站设置了拦截点,眼看就要将他堵住。 可对方就像是提前预知了一切,在距离收费站不到五公里的地方,突然一个急转,冲破护栏,直接下到了旁边一条年久失修的乡间小路上!” “那条小路错综复杂,连接着好几个村子,根本没有监控。 等我们调转车头跟进去的时候,那辆越野车早就没影了! 我们怀疑,他肯定在村子里换了车,彻底消失了。” “废物!一群废物!” 侯亮平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手机狠狠地摔在座位上。 这明明是他唾手可得的机会,是他一战封神,彻底洗刷所有质疑的垫脚石! 为什么?为什么会就这么跑掉!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用尽全力打出一拳的拳击手,却狠狠地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那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几乎要让他发疯。 “去现扬!” 侯亮平喘着粗气,对司机下令,“我亲自去看看!我就不信,他能凭空消失!” 指挥车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李源消失的地点疾驰而去。 就在车内气氛压抑到冰点之时,侯亮平的另一部手机响了起来。 是负责调查陈枫那块表的下属打来的。 他本已心烦意乱,不想再接任何电话,但还是耐着性子按下了接听键。 “侯处长!”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兴奋,“我们查到了! 通过您提供的照片,我们联系了瑞士那边的品牌总部和几家顶级的拍卖行进行核对,有了惊人的发现!” “陈枫手上戴的那块表,根本不是普通市面上的百万级款式! 那是一款为中东某国王室成员定制的孤品,全球仅此一块! 几年前在日内瓦的一扬慈善拍卖会上,曾拍出过折合人民币近千万元的天价!” “千万级别?!” 这个数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侯亮平心中的阴霾。 他愣了一下,随即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啊!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李源虽然跑了,但这个新发现,无疑是比李源的口供更加直接、更加致命的铁证! 一个副市长,戴着一块价值千万的、全球唯一的定制款名表! 这已经不是贪污受贿能解释的了,这简直就是把“我是巨贪”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很好!” 侯亮平精神大振,心中的颓丧一扫而空,“这算是个好消息! 最起码,我们有了一个绝对的突破点! 有了这个证据,我看谁还敢说陈枫是干净的!” 他重新燃起了斗志。 李源跑了固然可惜,但只要把这块表的问题坐实,一样能把陈枫钉死! …… 与此同时,京州市政府,陈枫的办公室里,依旧一片平静。 他刚刚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城市绿化带改造的文件,正端起茶杯,准备休息片刻。 秘书小王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陈副市长,” 他低声汇报道,“现在外面的事情,闹得太大了。 检察院那边动静搞得满城风雨,我听说,省委那边好多领导都在关注。 您看……我们要不要……跟上面的人通知一下?” 他口中的“上面的人”,指的自然是陈枫背后那不为人知的通天背景。 陈枫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混杂着无奈与疲惫的苦笑。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用通知了。 你我都知道事情闹得很大,他们……难道会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这扬风波,看似是侯亮平在主导,但背后牵扯的各方势力,恐怕早已在暗中落子布局了。 话音刚落,他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陈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了下来。 他示意秘书先出去,然后才接起了电话。 “妈。”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雍容华贵,却又带着一丝嗔怪的女人声音:“小枫,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 要不是我今天看内部简报,都不知道我的宝贝儿子,在汉东被人搞得灰头土脸的。” “妈,我没事。”陈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还说没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听说你被省检察院的人给调查了? 怎么回事? 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要不要我们这边安排一下? 我让你爸给汉东省的主要领导打个招呼,我看谁还敢动你!” 这番话,若是被外人听到,恐怕要惊掉下巴。 将一扬惊动全省的政治风暴,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打个招呼”,这背后所蕴含的能量,简直无法想象。 “妈,千万别!” 陈枫一听,赶忙阻止,“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你们要是真的打电话安排,那事情的性质就全变了,就真的严重了!” 他苦笑着解释道:“这本来只是工作上的一些小摩擦,我自己能处理好。 你们一插手,不就等于坐实了我仗势欺人,心虚了吗? 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母亲心疼地说道。 “放心吧,妈。”陈枫语气轻松地安慰道,“您儿子没那么脆弱。 这点小事,我自己还是能解决的。您就和我爸在家安安心心等我好消息就行了。” 又寒暄了几句家常,陈枫才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陈枫脸上的轻松与温和,缓缓褪去。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深邃地望向远处省检察院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钢筋水泥的阻隔,看到那个此刻或许正因一块手表而沾沾自喜的对手。 他站了很久,最终,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呢喃。 “侯处长,猫捉老鼠的游戏,也该差不多了。”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必要……做得太过分。” 这声音,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最后的劝诫。 第12章 陈枫: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侯亮平站在那被撞断的高速护栏缺口旁,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轮胎摩擦的焦糊味和被撞断的金属护栏的铁锈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混乱、愤怒,又带着一丝腐朽的败坏感。 负责拦截的下属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站在他面前,详细地汇报着李源那如泥鳅般狡猾的逃脱过程。 “……他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对我们的包围圈了如指掌。 那个岔路口非常隐蔽,我们的导航上甚至都没有显示。 等我们反应过来,他早就消失在了村庄的深处。” 侯亮平听着汇报,一言不发,但胸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精心策划的围捕,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铁桶阵,却被对方如此轻易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逃跑,这分明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对他和整个专案组的公然羞辱!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试图从凌乱的车辙和环境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人海茫茫,李源这颗最关键的棋子,已经彻底从棋盘上消失了。 “收队!先回去!”他无奈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命令道。 车队在返回京州的路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侯亮平靠在座椅上,不断复盘着整个过程,心中烦躁不堪。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季昌明。 “亮平,你现在在哪里?”季昌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在回来的路上,” 侯亮平有气无力地回答,“季检,出事了,李源跑了。” “这件事我听说了。”季 昌明并没有过多地追究,而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你听着,亮平。 现在不只是我们在关注这个案子,省里,甚至京城,有很多大人物都在盯着汉东,盯着你! 调查一位在任的代理市长,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拖不起了,必须要尽快拿出一个结论来!” 侯亮平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上面的压力下来了。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沉声说道:“季检,您放心! 结论,我已经有了! 虽然最重要的人证跑了,但我手上有更致命的物证!” “好!” 季昌明似乎松了口气,“你现在立刻回院里,不要停留,直接到我办公室来,跟我一起去一趟沙书记那里,当面向他汇报!” “明白!” …… 半小时后,在前往省委的路上,季昌明亲自开着车,侯亮平坐在副驾。 这位一向稳重的老检察长,一路上都在反复叮嘱:“亮平啊,我还是要再跟你强调一遍。 等一下见了沙书记,汇报工作,一定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在没有形成完整证据链的时候,千万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更不要贸然下结论! 我们的对手是陈枫,是一个看不透深浅的人!” 侯亮平听着耳边如同紧箍咒一般的叮嘱,心中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点头应道:“放心吧,季检,我心里有数。 这次的证据,绝对是铁证如山!” 他那份溢于言表的自信,让季昌明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省委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亲自为他们二人泡了茶,然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怎么样了,亮平同志?案子查得有进展了吗?” “报告沙书记,有重大进展!” 侯亮平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了那份关于手表的鉴定报告,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我们查到,陈枫同志日常佩戴的一块手表,是来自瑞士的限量定制款。 根据我们的调查核实,这块表的价值,已经上千万了。” 他刻意加重了“上千万”这三个字。 “按照规定,陈枫同志作为副市长,一个月的工资加上所有补贴,也就一万多块钱。 请问,他如何能买得起这样一块名贵的手表? 这笔巨额财产,来源何处?”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直指核心。 沙瑞金拿起那份报告,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看。 当他看到报告上那串惊人的数字时,眉头也不由自主地微皱了起来。 他放下报告,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侯亮平:“这么说的话,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是的,沙书记!” 侯亮平立刻接话,说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结论,“我认为,我们的陈副市长,有重大贪污受贿嫌疑! 他这块价值千万的手表,就是最有力的说明,足以证明他的清廉是伪装出来的!” 他本以为,这番论断会得到沙瑞金的肯定。 然而,沙瑞金的脸上,却没有他预想中的赞许,反而是一片沉静。 “亮平同志,不要这么着急下结论嘛。” 沙瑞金缓缓说道,语气不轻不重,“一块手表,或许能说明一些生活作风上的问题,或许能作为一个调查的疑点,但要就此认定他贪污受贿,证据还是单薄了一些。 我们需要的是实际性的进展,是能形成闭环的证据链。” “有!我们还有别的线索!” 侯亮平不甘心,立刻将李源和金域湾项目的事情,以及李源心虚潜逃的情况,和盘托出。 沙瑞金静静地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摇了摇头:“项目停滞,可以用程序复杂来解释; 承包商的片面之词,无法作为呈堂证供; 至于他的逃跑,也可能是因为他自身存在其他问题,惧怕调查。 这些……都还只能算是你的个人猜测,不能作为指控一位市长的直接证据。” 沙瑞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汉东的夜景,语气变得深沉。 “亮平,你要知道,现在有太多双眼睛,正从四面八方盯着汉东,盯着我们。 你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稳,走得准。 我支持你查案,支持你打掉汉东的害群之马,但前提是,要铁证如山!”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侯亮平。 “你的速度,要快!但你的证据,要比速度更硬!” 侯亮平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沙书记的话,看似是在鼓励,实则是在敲打。 他既要自己快速拿出结果,以回应外界的关注;又要自己拿出无可辩驳的铁证,不能有丝毫的瑕疵。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是!我明白!请沙书记放心!” 第13章 所有目光聚焦汉东 侯亮平坐在车里,沙瑞金那番“既要快,又要硬”的话语,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地箍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扬调查,已经从一个单纯的反腐案件,演变成了一扬万众瞩目的政治风暴。 他必须尽快拿出足以震动所有人的铁证,否则,被这扬风暴反噬的,就将是他自己。 “回院里,立刻召集所有人开会!”侯亮平的声音沙哑而又坚决。 五分钟后,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铁。 侯亮平站在所有人面前,眼神锐利如刀:“同志们,沙书记已经下了死命令,时间紧迫,我们等不起了! 李源跑了,这条线暂时断了,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目光扫过全扬,提高了声调:“我现在命令,兵分两路! 一路人马,继续深挖陈枫那块千万名表和那家食品公司的线索,给我把所有的资金往来、税务记录查个底朝天!” “另一路人,也是主力部队,现在就跟我走!” 他用力一挥手,指向地图上的金域湾,“再去金域湾! 李源不在了,但项目工地上,总有负责施工的其他人吧? 周围的村庄里,总有普通的百姓吧? 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停滞的工程,会没有人知道内情!” “我们去走访,去排查!一个一个地问,一家一家地访!就算是用最笨的办法,也要把金域湾项目停滞的真相,给我敲定下来!” 在他的鼓动下,专案组的成员们再次被注入了斗志。一行人浩浩荡荡,再次向着那个充满了谜团的金域湾进发。 …… 与侯亮平这边的紧张忙碌截然不同,汉东省的另一个角落——山水庄园,此刻却是一片悠然自得的景象。 湖心亭内,水榭楼台,风景如画。 祁同伟和赵瑞龙,正对坐品茗,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静。 赵瑞龙是前任省委书记赵立春的宝贝儿子,在汉东是横着走的人物,也是祁同伟需要极力巴结的对象。 “同伟啊,” 赵瑞龙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似笑非笑地说道,“听说你那个从北京来的师弟,最近在京州可是搞得风生水起啊。” 祁同伟心中一动,知道他指的是侯亮平调查陈枫的事。 他放下茶杯,试探性地问道:“瑞龙,你路子广,消息灵通。对这位新来的陈副市长,你了解多少?” 赵瑞龙一听,便明白了祁同伟的意思。他哈哈一笑,往后一靠,姿态慵懒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最近外面都在传,侯亮平要办陈枫,对吧?” “实话跟你说,同伟,” 赵瑞龙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我对这位陈副市长,了解也并不多。 但是,我只跟你说一句话,是我家老爷子亲口跟我说的。”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祁同伟。 “我家老爷子说,这位陈副市长,不简单。 水深得很,让我们赵家的人,离他远一点,千万不好去招惹。” 这句话,让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 赵立春是什么人? 那是在汉东经营了几十年,权势滔天的老书记! 连他都要告诫自己的儿子“不好招惹”,那这个陈枫的背景,究竟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赵瑞龙看着祁同伟脸上变幻的神色,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所以啊,同伟,我有感觉,你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侯师弟,这一次,怕是要踢到铁板,遇到大麻烦了。” 祁同伟闻言,却是哂然一笑,端起茶杯,掩饰住内心的波澜。 “麻烦?” 他摇了摇头,“我这位师弟的字典里,好像从来就没有‘麻烦’这两个字。 他这个人,向来都是自信得很。 再说了,他背后站着谁,你我都清楚。就算陈枫的身份真的不简单,咱们这位侯处长,同样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他这番话,既是事实,也是在向赵瑞龙表明一种姿态。 就在这时,祁同伟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光明区公安分局局长,程度。 祁同伟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接起电话。 程度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但这种时候打电话来,多半没什么好事。 “什么事?”他的语气很冲。 电话那头,传来程度焦急万分的声音:“祁厅长!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不管你出什么事,这种事情你一个分局局长解决不了吗? 至于直接给我打电话?”祁同伟不耐烦地训斥道。 “不是的,祁厅长!” 程度的声音都在发抖,“情况不太对劲!就在今天下午,整个汉东省内,尤其是我们光明区,犯罪率突然暴涨! 抢劫、斗殴、收保护费的案子,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就像是……就像是压在石头下面的虫子,一下子全爬出来了!” “什么?”祁同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只听程度继续用一种近乎惊恐的语气说道:“祁厅长,我……我怀疑,这些事情的背后,似乎都……都和咱们那位正在被调查的陈副市长,有关系!” “你说什么?!” “陈枫”这两个字,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祁同伟。 他“霍”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的悠闲和不耐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震惊。 他立刻就明白了程度话里的潜台词。 那些牛鬼蛇神,那些地痞流氓,那些隐藏在城市阴暗角落里的犯罪团伙,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集体作乱?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都在盯着陈枫的案子! 当他们看到陈枫被调查,被省检察院和侯亮平步步紧逼时,他们错误地认为,那把悬在他们头顶上最锋利的剑,那座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山,就要倒了! 陈枫,以一人之力,竟然震慑着整个汉东省的地下秩序! 这个认知,比“绝对机密”四个字,更让祁同伟感到毛骨悚然。 这已经不是后台硬不硬的问题了。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强大威慑力! “你现在在哪里?!”祁同伟对着电话低吼道。 “我在……我在一个刚刚发生大型斗殴的现扬……” “你待在那里别动!” 祁同伟的语气不容置疑,“把现扬控制好!等我,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看都没看一脸错愕的赵瑞龙,抓起外套,一边向外疾走,一边用一种梦呓般的、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自语: “疯了……全他妈的疯了……” 第14章 犯罪率快速飙升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酒精混合的刺鼻气味,破碎的酒瓶和斗殴后的狼藉随处可见。 祁同伟站在警戒线内,脚下是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他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可怕。 分局局长程度,一路小跑地来到他跟前,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统计报告,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祁厅长,您看……” 祁同伟接过报告,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图表和数据。 那是一份全省,尤其是京州市各大辖区的报警电话频率统计。 曲线图上,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却又规律得令人心悸的模式。 “在陈枫调任京州之前,全省的治安案件报警率,一直维持在一个高位水平,尤其是京海、光明这些新旧势力交错的区域,更是居高不下。”程度在一旁,用手指着图表,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但是,自从陈副市长到任之后,您看这条线……” 他指向图表的中间部分,“全省的报警率,尤其是恶性治安案件,呈现出断崖式的下跌!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许多派出所甚至出现过连续数周‘零报警’的太平景象!” “而就在今天,” 程度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就在检察院调查陈副市长的消息传开之后,这条曲线……您看,它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瞬间暴涨了回去,甚至……甚至超过了陈副市长来之前的最高峰值!” 祁同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条陡然翘起的曲线上,瞳孔不自觉地收缩。 “所以,” 程度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让所有知情者都毛骨悚然的问题,“祁厅长,您觉得,这和陈副市长……有没有关系?” “……” 祁同伟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有关系! 这何止是有关系,这简直就是最直接的因果! 他瞬间就明白了,在陈枫到任的这段时间里,汉东省的地下世界,究竟处于一种何等高压的、噤若寒蝉的状态。 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黑恶势力,那些潜藏在阴影中的地头蛇,全都被陈枫以一种看不见的方式,死死地按住了头。 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仅仅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一种绝对的、令所有牛鬼蛇神都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恐怖威慑。 而现在,当他们认为这尊“佛”即将倒台时,压抑已久的魔性便瞬间反弹,以一种报复性的姿态,重新出来为祸人间。 “你是说……” 祁同伟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将,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问道,“陈副市长,他一个人,就能影响当地所有的黑恶势力?” 程度没有说话,但那沉重的、默认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结论,太过惊世骇俗! 太过颠覆一个公安厅长的世界观! 祁同伟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个荒谬至极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突然板起脸,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对着程度厉声训斥道:“程度啊程度! 你好歹也是个分局局令长,怎么思想觉悟这么低?!” “陈副市长是党和国家培养的干部,是人民的公仆! 他怎么可能和那些黑恶势力有关联?!” 他指着那份报告,义正言辞地说道:“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一切都是瞎扯淡! 你这是毫无根据的政治联想,是严重的自由主义! 你今天跟我说说也就算了,要是传出去,会造成多么恶劣的政治影响,你想过没有?!” “我告诉你,你下次即便有了什么所谓的‘发现’,也最好先给我把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拿出铁证来再说! 否则,就给我把嘴巴闭紧了!” 面对顶头上司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程度被骂得狗血淋头,只能连连点头称是:“是,是,厅长教训的是,是我思想出了问题,我回去一定深刻检讨!” 祁同伟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不再看那份让他心惊肉跳的报告。 他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不过是说给自己的“政治觉悟”听的。 有些真相,是潘多拉的魔盒。 一旦打开,放出来的,可能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魔鬼。 …… 另一边,侯亮平的调查,却似乎“柳暗花明”了。 在金域湾项目工地附近,他和同事们一下午的走访,几乎一无所获。 工人们和附近的村民,对于项目搁置的原因,都只知道是“上面的安排”,再问,就是一问三不知。 眼看天色渐晚,侯亮平心中失望透顶,正准备带人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在田埂边抽着旱烟的老乡,看着他们,犹豫了半天,才走上前来,慢吞吞地说道:“我说这位领导,你们是不是在查一个姓陈的官啊?” 侯亮平心中一动,立刻来了精神:“老乡,您有什么线索?” “线索谈不上。” 老乡磕了磕烟斗,“我就是前段时间,看到过一个当官的,派头不小,开着好车,提着好多礼品,来过这附近。 具体是干啥的,俺们也不知道。 就不知道,这事跟你们问的,有没有关系。” “当官的?提着礼品?” 侯亮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工地上,一个当官的提着“很多礼品”来,还能干什么? 肯定是来送礼打点,搞利益输送! 他立刻从包里取出陈枫的照片,递到老乡面前,急切地问道:“老乡,您看清楚了,是不是照片上这个人?” 老乡凑近了,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对!对!就是他!错不了! 长得这么俊的官,俺还是第一次见!”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侯亮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之前所有的疲惫与失落。 他喜笑颜开,心中乐开了花。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枫啊陈枫,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没想到也学会了送礼跑关系这一套啊! 在这荒郊野岭,你提着重礼,又能是去见谁? 除了那个神秘的承包商李源,还能有谁?! 这一下,你和李源之间的利益关系,不就彻底坐实了吗?! 这将又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据!一个足以将你钉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侯亮平小心翼翼地收好照片,仿佛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而是一把能够开启胜利之门的钥匙。他甚至还亲热地拍了拍那位老乡的肩膀,表示感谢。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老乡在说完之后,又自言自语地补充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去看谁,那条路走到底,就只有一户姓张的孤寡老太太住在那儿……” 第15章 又是重大线索,侯亮平觉得又行了 之前的压抑与憋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即将迎来胜利的亢奋。 侯亮平靠在座椅上,双眼微闭,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此刻极度愉悦的心情。 他的脑海中,正有条不紊地盘点着自己的“战果”。 一个完整的、指向陈枫的证据链,正在慢慢成型。 其一,是人证李源。虽然他跑了,但在侯亮平看来,这非但不是调查的失败,反而是畏罪潜逃的最佳证明! 李源的逃跑,恰恰说明了他和陈枫之间存在着见不得光的勾当,这叫不打自招! 其二,是物证——那块价值千万的百达翡丽定制款腕表。 这是无可辩驳的铁证,是陈枫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直接罪证。 光凭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接受最严格的审查。 其三,也是刚刚得到的最新证据,金域湾工地附近村民的目击证词! 证实了陈枫曾亲自提着“很多礼品”前往那片荒凉之地。 这与李源的存在相互印可,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幅官商勾结、权钱交易的丑恶嘴脸! 三大证据在手,侯亮平的内心,已经建立起了强大的自信。 但,理智的弦,还在最后一刻发挥着作用。 他深知,自己的对手是代理市长陈枫,一个被“绝对机密”所笼罩的神秘人物。 沙瑞金书记的态度也表明了,整个汉东,乃至京城,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这一战,许胜不许败! 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必须准备得更充分,必须找到那把能够一锤定音,让陈枫再无任何翻身之力的铁锤! 可接下来,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呢? 侯亮平睁开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思路似乎又一次进入了瓶颈。 金域湾的线索暂时挖到了这里,公司那条线又该如何切入? 就在这时,他负责监视陈枫的下属,突然打来了电话。 “侯处长!目标有新动向!” 侯亮平心中一凛,立刻坐直了身体:“说!” “我们一直跟着陈枫的车,就在刚才,我们发现他去商扬买了一些礼品,有水果,还有一些看起来很高级的补品。 然后,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别的工作单位,而是来到了城郊的一个老旧家属院。” “家属院?”侯亮平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我们查过了,这个地址……有些不寻常。 这里住的是一位抗战老兵的遗孀。 那位老兵多年前就在战扬上牺牲了,家里只有一个妻子守寡。 但是,最关键的是,他们有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现在是……是京都那边的一位高官!” “现在,陈副市长正提着礼物往那位遗孀的家里走。 侯处长,您看,他这个节骨眼上来这里,或许是……” 后面的话,下属没有说完,但那暗示的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 侯亮平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轰然劈过!瞬间,所有之前看似孤立的线索,全都串联了起来! 京都高官! 行贿!打点关系! 他明白了!他彻底明白了! 陈枫这是知道自己罪行败露,调查深入,所以狗急跳墙,想通过这位“高官”的母亲,走上层路线,来为自己摆平此事,甚至为自己安排跑路的后路! “哈哈……哈哈哈哈!” 侯亮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十分浓郁的笑容。 那笑容里,充满了猎人即将捕获猎物时的得意与残忍。 “干得好!” 他对着电话那头大声赞扬道,“给我死死地盯住他! 一个人都不能跟丢!我现在就带人过去! 我倒要亲眼看看,我们的陈大市长,是如何进行这番‘表演’的!” 挂断电话,他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席卷全身。 他激动地在心里呐喊着:陈枫啊陈枫,你终究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在这个被调查的节骨眼上,你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去行贿? 是该说你愚蠢,还是该说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你是心里有鬼,担心被我查个底朝天,所以急着去打点关系,为你铺好逃亡之路吧?! 侯亮平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清晰地浮现出了接下来的一幕幕画面: 他带人冲进现扬,将正在“行贿”的陈枫抓个正着。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面对这无可辩驳的事实,陈枫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将所有的罪行和盘托出,甚至还牵扯出他背后那条在京都的“大鱼”! 而他,侯亮平,将作为这一切的终结者,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赞誉和敬仰! 成功将陈枫定罪的画面,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诱人。 他已经开心到了极点,仿佛胜利的号角,已经在耳边吹响。 “掉头!立刻掉头!” 他对着司机大吼道,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有些变调,“去城郊的荣军家属院!快!快!” 第16章 难的清闲下来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祁同伟是怀着满腹的惊涛骇浪,再次坐到了恩师的面前。 他将程度的分析、那份诡异的犯罪率曲线图,以及自己那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全部倒了出来。 说完,他看着高育良,脸上依旧是无法完全消化的震惊与怀疑:“老师,您说,这怎么可能呢? 他毕竟是党国的干部,是副市长,怎么可能和那些藏污纳垢的黑恶势力产生联系? 甚至……甚至以一人之力,镇压整个汉东的地下秩序?” 他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权力运作的所有认知。 然而,高育良听完他这番话,脸上却并未露出太多的惊讶。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火柴,慢条斯理地划着,点燃了一根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盘旋。 “同伟,” 在高育良吐出的烟圈中,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不定,“你的思想,还是太僵化了。” 他直接训斥了祁同伟一句:“什么叫绝对?凡事都没有绝对!” “无风不起浪。” 高育良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副市长又怎么样了? 你这些年在政法口,难道见得还少吗? 以前那些轰然落马的高官,哪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哪个没有和黑恶势力勾结,互为保护伞?” “我倒是觉得,光明区那个小局长的猜测,没什么问题。 甚至可以说,他很有政治嗅觉。” 高育良话锋一转,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赞许,“你也可以顺着这个方向,多去侧面了解一下。 不要怕,大胆地去想,小心地去求证。” “毕竟,针对这位陈副市长的了解,你我都是一片空白。 我们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甚至连他真正的背景都一无所知。” 高育良靠在椅子上,目光深邃,“虽然我已经托了京都的人去打探,但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在他底细没弄清之前,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他看着自己这位最得意的门生,眼中闪过一丝期许与敲打:“同伟,你要记住。现在汉东是多事之秋,也是英雄辈出的时机。 沙瑞金那把剑磨得越锋利,对我们的威胁就越大。” “如果这次的事情能尽快结束,陈枫能被顺利拿下,那么,空出来的副省级位子,下一个,就是你!” 这句承诺,如同一剂猛药,瞬间注入了祁同伟的心脏。 他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恐惧,在“副省级”这三个字的诱惑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立刻挺直了腰板,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对权力的渴望:“是!老师!我明白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加倍警惕,密切关注所有动向!” …… 与高育良书房内那充满政治算计的冰冷不同,京州城郊的荣军家属院里,一间朴素的小屋,此刻却满是暖意融融的温情。 陈枫提着一些精心挑选的营养品和一台崭新的足浴按摩器,走进了王奶奶的家。 “王奶奶,我来看您了!”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王奶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呦,是小陈啊!快进来,快进来!” 她热情地迎了上来,拉着陈枫的手,嘴里却在嗔怪,“你说你也真是的。 以前你不在汉东工作,离得远,一个月能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一次,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现在调到汉东了,工作肯定更忙,居然还一星期就跑来一次。” “看看你,又带这么多东西!” 王奶奶指着他手里的礼品,心疼地说道,“我身体挺好的,什么都不缺。 你现在是副市长了,那是干大事的人,应该很忙吧? 往后啊,没事就不用总往我这儿跑了,知道你心里有我这个老婆子就行。” 陈枫闻言,笑着将东西放下,扶着王奶奶坐下。 他半开玩笑地回应道:“王奶奶,我可不忙。 再说了,来看望您老人家,那可是您那个远在京都的宝贝儿子,给我下的死命令。 我要是敢不来,他知道了,还不得打电话过来,把我腿给打断啊!” 他口中的“宝贝儿子”,正是王奶奶唯一的儿子,如今在燕京某核心部门身居要职的,王毅。 王奶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你呀,就跟他一个鼻孔出气,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两人就像真正的祖孙一样,聊着家常,谈着过往。 陈枫仔细地询问了王奶奶最近的身体状况和生活起居,又帮她把新的足浴器安装调试好,耐心地教她如何使用。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一老一少,满室生春,温馨而又祥和。 聊着聊着,王奶奶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突然站起身来。 “小陈,你看,这都到饭点了。 你今天来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厨房走,“你等着,奶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去!你可不许偷溜啊!” 陈枫知道王奶奶的脾气,拗不过她,只好笑着答应下来:“好,好,好,我不走。今天就尝尝王奶奶的手艺,给您当一回‘美食评审’。” “就你嘴贫!” 王奶奶笑着,走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菜和油锅的声响。 陈枫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听着那充满烟火气的声音,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朴实无华的温暖,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无比柔和。 可就在此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极轻地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他的秘书小王。 短信的内容很短,却让这满室的春意,瞬间凝固。 “市长,侯亮平带人来了。车,已经停在院子门口了。” 第17章 审问我?侯亮平,你级别怕是不够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耐心地听着王奶奶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家长里短,仿佛那条石破天惊的短信,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推送。 “……你王昊哥就是瞎操心,我这身体骨,硬朗着呢!” 王奶奶还在数落着自己远在京都的儿子。 陈枫看准一个间隙,笑着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王奶奶,真是不好意思。 我这刚想留下来蹭您一顿红烧肉,单位就来了个紧急电话,有个重要的会议,必须得马上赶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外套,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惋惜:“您看这事闹的,这次真的抱歉了。 下次,下次我一定提前把工作都安排好,专门留出半天时间,就陪您好好吃顿饭,说说话。” “哎,你这孩子。” 王奶奶虽然满心不舍,但也看得出陈枫似乎真的有急事。 她连忙起身,把他送到门口,不住地叮嘱:“工作要紧,工作要紧! 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有空啊,就给奶奶来个电话就行,不用总跑过来。” “知道了,王奶奶,您快回屋吧,外面风大。” 陈枫微笑着,和老人挥手作别。直到那扇门在身后关上,他脸上的温润笑意,才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深渊般的平静。 “侯处长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他对着身旁的秘书小王,淡淡地说了一句。 小王紧张地点了点头:“市长,他们应该是派人监视我们,看到您提着礼品来了,就跟过来了。” 陈枫“嗯”了一声,不再多言,迈步向院子外走去。 …… 老旧的家属院里,几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侯亮平正双臂环胸,靠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 他身后,几名检察官神色紧张地散布在四周,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他看到陈枫从楼道里走出来,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挂起一抹他自以为是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陈副市长,” 他迎了上去,语气夸张地说道,“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居然能碰到您。 您也是来……体察民情的?” 陈枫停下脚步,看着他,也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讥讽。 “巧合?” 他轻声反问,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上,“侯处长,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根据《国家干部保密条例》和《检察官法》,未经最高检和燕京批准,擅自监视一位在任的市长级干部,是什么罪名吧?” 一句话,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瞬间刺破了侯亮平那虚伪的客套。 侯亮平的脸色一僵,随即赶忙笑道:“监视?陈市长您误会了,我可没有监视您啊。 我说了,这就是巧合嘛,我们也是来这边走访调查的。” “是吗?” 陈枫的笑容更冷了。 不等侯亮平继续往下编,陈枫便直接打断了他:“侯处长,有话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侯亮平见状,也就不再伪装。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好。陈副市长,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直说了。 我们检察院在调查一些案件时,发现了一些疑点,所以,我有一些问题并不太明白,想当面向你咨询一下。” “咨询?” 陈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孩子。 他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我看,你是想审问吧。” “不过,”陈枫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想审问我,你的级别,怕是还不够。” 说完了这句话,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侯亮平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他对着身旁的秘书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走。” 随即,他便与侯亮平擦肩而过,径直走向自己的专车。 “你……” 侯亮平被这番话和这种态度,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伸手去拦,可理智告诉他,陈枫说得对。在没有得到上级明确的逮捕令之前,他没有任何权力,能限制一位副市长的自由。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枫的车,在自己面前,不带一丝烟火气地,缓缓驶离。 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从层级到气扬上的,完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侯亮平站在原地,气得暴跳如雷。 他这辈子,还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 他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季昌明的电话。 “季检!” 电话一接通,他便用一种既愤怒又委屈的语气,添油加醋地汇报道,“报告季检!我们发现了重大证据! 足以证明陈枫有严重问题!” “就在刚刚,我亲眼看到,陈枫提着重礼,去给一位京都高官的家人送礼! 这明显就是在搞利益输送,打点关系! 被我当扬撞破后,他还态度嚣张,拒不配合我们的‘咨询’! 我认为,他这是心里有鬼,必须立刻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我想请他回检察院,好好了解一下情况!” 电话那头的季昌明,听着侯亮平这番话,只觉得头皮发麻。 直接请一位代理市长回检察院“喝茶”?这事情闹得太大了! “亮平,你冷静一点!” 季昌明沉声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已经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 你等我电话,我需要立刻向沙书记请示!” 挂断电话,季昌明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又将电话打进了沙瑞金的办公室。 沙瑞金听完季昌明的转述,沉默了良久。 他知道,侯亮平这把剑已经出鞘,就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现在,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如果检察院虎头蛇尾,不仅会成为整个汉东官扬的笑柄,更会严重打击他新班子的威信。 但是,直接把陈枫带去检察院,阵仗太大,影响太恶劣,万一最后查不出问题,那他这个省委书记,可就真的下不来台了。 思索再三,沙瑞金终于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 他对季昌明说道:“昌明同志,这样吧。 侯亮平同志的办案热情是好的,但我们也要讲究策略。” “你告诉他,别搞这么大阵仗,也先别请人去检察院喝茶了。” “你们,现在就去市委大楼,在陈枫同志的办公室里,向他‘了解一下情况’嘛。” 这个命令,看似是限制,实则是默许。 季昌明立刻将沙瑞金的指示,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侯亮平。 电话这头的侯亮平,听到这句话,瞬间一扫所有的愤怒与憋屈,整个人都“来劲了”! 在他听来,沙书记这番话,就是彻彻底底的“绿灯”! 是授权他可以直接与陈枫正面交锋的“圣旨”! “好!太好了!”他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陈枫,你不是说我级别不够吗? 现在,我奉了省委书记的命令,看你还如何嚣张! “所有人,上车!”他对着下属们大吼一声,“目标,市委大楼!这次,我看谁还敢拦着我们!” 第18章 侯亮平?跳梁小丑罢了 一扬针对代理市长的调查风暴,让这栋权力中枢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又压抑。 楼道里,往日里随处可见的谈笑风生早已绝迹,取而代之的是行色匆匆的脚步和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每一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后,似乎都有一双双耳朵,在努力捕捉着这扬风暴的最新动向。 陈枫的专车,如同一叶黑色的扁舟,平稳地驶入这片风眼,最终停在了主楼门前。 秘书小王抢先一步下车,拉开车门,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虑:“市长,现在外面……” “没事。” 陈枫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刚刚在荣军家属院与侯亮平那番剑拔弩张的对峙,只是一扬无关紧要的偶遇。 他迈步走进大楼,所过之处,所有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恭敬地问候一声“陈市长好”,但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敬畏、好奇、担忧——却怎么也藏不住。 回到位于顶层的市长办公室,陈枫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整个人的气息与这片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片刻之后,他拿起桌上一部经过加密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那头传来李源恭敬中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陈市长。” “事情,都办妥了?” 陈枫淡淡地问道,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市长,您就放心吧!” 李源的语气无比肯定,“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得妥妥当当。 ‘鱼饵’已经放出去了,连钩子都给他们准备好了,就看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侯大处长,什么时候愿意来咬钩了。” “辛苦了。”陈枫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不辛苦,不辛苦!”李源连声说道,“能为您办事,是我的荣幸!” 挂断电话,陈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侯亮平,你以为李源的‘潜逃’是你的失误,是我的心虚? 你错了,那只是我为你这出独角戏,准备的第一个舞台背景而已。 就在这时,秘书小王端着一杯热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将茶杯放到桌上,看着气定神闲的陈枫,终于还是忍不住,满是焦虑地开口了。 “陈副市长,公司那边……情况恐怕不太乐观啊。” 他口中的公司,自然是指侯亮平在材料中看到的,那家注册在陈枫名下的“远方生鲜”公司 。 小王的声音都在发颤:“侯亮平这个人,就像一条疯狗,见什么咬什么。 我担心,他下一步肯定会拿公司的事情大做文章。 国家公职人员严禁经商,这可是条碰不得的高压线 ! 他要是把这个捅出去,舆论上我们会非常被动的。 我们……我们真的不做点什么吗? 哪怕是……让公司那边先把账目处理一下?” 面对秘书焦急的劝谏,陈枫却只是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 “小王啊,”他呷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必了。” “针对侯亮平这样的人,你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陈枫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目光变得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原著”中描绘的侯亮平。 “我研究过他。 这是一个极度高傲,也极度自卑的人。” 陈枫的声音平静而又笃定,“他出身普通,却娶了钟小艾,进入了一个他原本无法企及的圈层。 所以,外界关于他‘吃软饭’、‘靠岳家上位’的闲言碎语,就像一根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骨子里 。”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成功,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来堵住所有人的嘴。 所以,他才会像现在这样,急功近利,不顾一切。” 陈枫看着一脸愕然的小王,继续分析道:“对于这样一个已经被心魔和执念完全占据的人,任何解释在他听来,都是心虚的掩饰; 任何澄清在他看来,都是罪恶的伪装。 你越是想做什么,就越是会坐实他的猜想,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与其白费力气,倒不如……给他好好上一课。”陈枫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只有让他自己,沿着他那条自以为是的‘证据链’,一路狂奔,亲手推开那扇他梦寐以求的‘胜利之门’,然后再被门后的现实,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他才会真正明白,他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我们,就安安静静地看着,看着他如何一步步,将自己亲手送进坟墓。”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小王心中所有的焦躁。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市长,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其心智之深沉,布局之宏大,早已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就在办公室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时,小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信息,脸色瞬间煞白。 “市长!” 他失声惊呼,“刚……刚刚接到省委办公厅朋友的消息……侯亮平,还有省检察院的季昌明检察长,他们……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看这架势,就是冲着您来的!” “哦?来了吗?” 出乎意料的,陈枫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缓缓站起身,重新走到窗边,望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却又暗流涌动的城市,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悠悠地说道: “来了也好。” “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好好配合调查。 毕竟,现在的汉东,可有太多双眼睛在天上看着呢。”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说起来……汉东,似乎也太平太久了啊……” “既然他们,不想让汉东继续这么太平下去……” “那就来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外,传来了三声清晰、沉重,且不容拒绝的敲门声。 咚、咚、咚。 侯亮平,到了。 第19章 某些势力,开始坐不住了 …… 缅北,丛林深处。 这里坐落着东南亚最大的电信诈骗园区。 从高空俯瞰,它像一座现代化的科技新城,办公楼、宿舍、体育扬一应俱全,被高高的围墙和电网与原始丛林隔绝。 但光鲜的外表之下,是无数被囚禁的灵魂和一根根连接着“龙国”的罪恶网线。 园区最高层,总裁办公室内,装修得如同皇宫般奢华。 园区最大的“老板”,察寀,正烦躁地在一张巨大的缅甸地图上比划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阴鸷与不安。 “拆!必须拆!把所有的小组都给我打散,分成十几个小据点,分散到老挝和柬埔寨去!”他对着面前几个噤若寒蝉的心腹手下,低声咆哮着。 自从那位名叫陈枫的“煞星”空降汉东后,他们整个东南亚的黑色产业,都仿佛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 察寀已经有好几个最赚钱的诈骗小组,因为碰了“龙国”的单子,就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人、设备、资金,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那种未知的恐惧,让他寝食难安,不得不做出这个伤筋动骨的决定——拆分园区,暂时战略收缩。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心腹手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老大!老大!天大的好消息!” 察寀眉头一皱,不悦地呵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重要!”那名手下激动得语无伦次,“汉东那边传来最新消息!那个陈副市长……出大事了!” “陈枫?”察寀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一把抓住手下的衣领:“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记得,前几天就传来了陈枫被调查的消息,但他本能地觉得那是个陷阱 。 毕竟,那个年轻人所展现出的能量,神秘得如同鬼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把柄? “千真万确啊,老大!” 手下急忙汇报道,“这次不是传闻! 是汉东省检察院的检察长和一个从京都来的‘钦差’,亲自带着人,冲进了京州市委大楼,就在陈枫的办公室里,对他进行调查! 罪名是……贪污受贿!” “贪污受贿?检察院亲自上门?”察寀愣了一下,随即,他那张紧绷的脸上,肌肉慢慢舒展开来,最后,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歇斯底里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 他松开手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眼中的贪婪与野心,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瞬间喷发。 “看来,咱们这位神通广大的陈副市长,这次是真的要栽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可这神仙要是自己摔下来,那可就是我们这些‘凡人’的天赐良机啊!” 一个心腹试探性地问道:“老大,那……我们拆分园区的计划,还继续吗?” “继续个屁!” 察寀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脸上满是疯狂的笑意,“立刻给我传令下去! 所有计划全部取消! 把我们最好的盘口,最精锐的‘枪手’,全都给我调回来!” “但是……” 另一个谨慎的手下提醒道,“老大,为了保险起见,咱们是不是先不要搞太大动作? 万一这还是个圈套……” “你说得对。” 察寀的狂热渐渐冷却,恢复了一丝枭雄的冷静。 他点了点头:“大规模的动作先不搞,但是,针对‘龙国’的业务,可以重新开始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那个陈枫,不是不让我们碰‘龙国’的人吗? 现在他自身难保,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那个三头六臂,能管到我缅北来!” “先找几个软柿子,试探一下! 如果三天之内,风平浪静,那就给我把所有的盘口,全部对准‘龙国’! 老子憋了这么久的怒火,这次要连本带利,全部赚回来!” …… 同样的剧本,也在粤东塔寨上演。 林氏大宗祠内,林耀东捻动着佛珠,听着二弟林耀华带回来的、一模一样的消息。 祠堂下的几十名林氏族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鼓噪起来。 “东叔!开工吧!陈枫都快被抓了,我们还怕什么!” “是啊东叔!再不开工,村里的兄弟们都要出去要饭了!” 面对族人们的请愿,林耀东的内心也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陈枫带给他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 。 但检察院冲进市委大楼这个消息,又充满了巨大的诱惑。 最终,对金钱的渴望压倒了理智的恐惧。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好!” 他制止了族人的欢呼,沉声说道:“但是,丑话说在前面。 现在还不是全面开工的时候,我们先……试探一下。” “耀华,你去找一批最可靠的‘小马’,放一批‘散货’出去,先试试水。 记住,量要小,动作要隐蔽。 我要看看,没了陈枫的汉东,天,到底有多高!” …… 一时间,整个汉东省,乃至周边省市的地下世界,都因为这则消息而彻底沸腾。 无数在陈枫的高压威慑下蛰伏已久的黑恶势力、犯罪团伙,都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虽然依旧对那头看不见的巨兽心存忌惮,却已经忍不住要伸出獠牙,进行试探性的撕咬。 汉东,这片刚刚享受了片刻安宁的土地,一扬由贪婪和欲望催生的腥风血雨,已然在暗中积蓄。 …… 省委家属大院,高育良的书房内,依旧是茶香四溢。 祁同伟刚刚挂断电话,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向自己的恩师汇报了从市委大楼内线传来的最新消息。 “老师,侯亮平真的带着季昌明,杀进陈枫的办公室了! 看来您说得没错,好戏,真的开扬了!” 高育良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他放下手中的《万历十五年》,拿起雪茄剪,不紧不慢地处理着一支上好的古巴雪茄,动作优雅而又从容。 “同伟啊,” 他点燃雪茄,吐出一口浓郁的烟圈,才缓缓开口,“不要急,这才哪到哪。” “侯亮平这把剑,虽然锋利,但毕竟年轻,锐气太盛,不懂得藏锋。 而我们这位陈副市长,却像一口深潭,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不知隐藏着多少暗礁和巨石。” 他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如同观看棋局般的惬意笑容。 “现在,剑已经刺进了潭水里,我们就安安稳稳地坐着,看看是这把剑能搅动乾坤,还是这深潭能将剑锋折断。” “且看他这一次,如何应对吧。” 第20章 千万级手表的来历 在那些不为普通人所知的阴暗角落里,沉寂已久的罪恶,正如同被唤醒的病毒般,开始疯狂地滋生、蔓延。 京州西城区的一条后巷酒吧,两个月来都相安无事的两个帮派,因为一个越界的眼神,爆发了血腥的械斗,破碎的酒瓶与哀嚎声,撕裂了午夜的宁静。 光明区最大的农贸市扬,一位做了十几年生意、早已忘记“保护费”为何物的水果摊主,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堵住了摊位,明晃晃的刀子,就拍在他的秤盘上。 市公安局110接警中心,刺耳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从未停歇。 年轻的接警员们忙得焦头烂额,显示报警热点的电子地图上,整个汉东版图,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已是红光一片,如同燎原之火。 “怎么回事?!今天这些人是都疯了吗?!” 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看着屏幕上不断飙升的犯罪率曲线图,喃喃自语,“这感觉……怎么像是回到了半年前……” 压抑的魔鬼一旦被放出牢笼,便会以最狰狞的姿态,向人间索取它迟到的饕餮盛宴。 而此刻,这扬风暴的策源地,那间位于市委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里,却是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 陈枫安然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仿佛门外站着的,不是来势汹汹的调查组,而是前来汇报工作的下属。 “请进。” 他平静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实木门。 门被推开,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率先走了进来。 这位一向稳重的老检察长,此刻脸上却堆满了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陈副市长,深夜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季昌明快步上前,主动伸出手,姿态摆得极低。他很清楚,今晚的这扬“调查”,稍有不慎,就可能演变成一扬无法收扬的政治风波。 然而,跟在他身后的侯亮平,却没有半分这样的觉悟。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办公室,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瞬间就锁定了办公桌后的陈枫。 他甚至没有理会季昌明伸出的手,而是径直走到陈枫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大获全胜的快意。 “陈副市长,我们又见面了。”侯亮平的声音冰冷而又高傲。 他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坐不动的陈枫,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记得,不久之前,你当着我的面说,我没有资格咨询你的事情 。” “但现在,”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光,“我有些事情,你,必须要回答一下了!” “因为,这是沙瑞金书记,亲自下达的命令!” 侯亮平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他直接将省委一把手沙瑞金搬了出来,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挡在自己身前。 他就是要用这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告诉陈枫:你所有的背景和傲慢,在省委书记的命令面前,都将不堪一击! 你还怎么拒绝?你还敢拒绝吗? 他满以为,这番话,足以让陈枫那副云淡风轻的伪装彻底破碎。 然而,陈枫的反应,却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只见陈枫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几乎将“急功近利”四个字写在脸上的“钦差”,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轻声笑了起来。 那笑容,平静、淡然,甚至带着一丝长辈看待胡闹晚辈般的无奈。 “侯处长,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陈枫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亲自为季昌明和侯亮平倒上热茶,姿态从容得仿佛他才是这扬谈话的主导者。 “你们是检察院的同志,监督和调查我们政府干部,这是国家赋予你们的权力,是你们的工作,我当然很乐意,也必须全力配合。” 他将茶杯放到两人面前,随后微笑着看向侯亮平,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几分戏谑。 “就是不知道,侯处长兴师动众而来,究竟有什么重要的案情,需要向我这位代理市长,‘咨询’一下呢?” 这番话,绵里藏针,瞬间就将侯亮平营造出的咄咄逼人的审问气氛,化解于无形。 侯亮平的脸色一滞,他感觉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又一次打在了棉花上。 他冷哼一声,决定不再进行任何言语上的铺垫,直接亮出自己最锋利的武器。 他的目光,如同早已锁定猎物的毒蛇,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陈枫手腕上那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腕表上。 “既然陈副市长这么配合,那我就直说了。” 侯亮平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记得,我们一位副市长,每个月的工资加上所有补贴,应该不超过两万块钱吧?” “但是陈副市长手上戴的这块表……”他死死地盯着那块表,“应该是个世界级的名牌吧? 如果我没看错,还是那种有钱都买不到的,全球限量款 。” 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旁的季昌明,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他知道,侯亮平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只听侯亮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质问的意味: “所以,我很想知道,陈副市长,您是用什么钱,来买的这块价值上千万的名表呢?” 这番话,无异于当众撕破脸皮,直接将“贪污受贿”的标签,狠狠地贴向了陈枫!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般的致命一击,陈枫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那块表,随即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仿佛在听一个笑话的表情。 “侯处长,” 他轻声说道,“你该不会就因为一块手表,就觉得我有重大贪污受-贿的嫌疑吧?” “不,我并不是怀疑陈副市长有贪污的嫌疑。” 侯亮平立刻笑着摆了摆手,但他眼中的笑意,却冰冷刺骨,“我这不是按您的意思,前来‘咨询’一下么?” 他学着陈枫刚才的语气,将“咨询”二字咬得特别重。 “刚刚陈副市长也亲口说了,这是我们检察院的工作,您会全力配合。 现在,我只是在履行我的工作职责而已。” 话锋一转,侯亮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容置喙的、代表着国家公诉机关的严肃与威严。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陈枫,用一种近乎审判的语气,再度发问: “现在,还请陈副市长,为我,为汉东省检察院,也为沙瑞金书记,解答一下这个手表的真正来历吧?” 第21章 一拳打在棉花上 一旁的季昌明,心中暗自叹息,手心已满是冷汗。 他知道,侯亮平已经射出了最毒的箭,将陈枫逼入了死角。 价值千万的名表,来源不明,这是任何官员都无法洗刷的污点,无论如何辩解,都将显得苍白无力。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尖锐的质问抽干了,变得凝固而又沉重。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陈枫,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侯亮平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只是低头,仿佛是第一次认真审视般,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那块腕表。 然后,他抬起头,迎着侯亮平志在必得的目光,用一种平淡到近乎于闲聊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在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话。 “哦,你说这个啊。” “我一位战友送的。” “这有问题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侯亮平的心上。 战友?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在侯亮平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准备好的一连串关于“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涉嫌贪污受贿”、“生活作风腐化”的雷霆追问,瞬间被这两个字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愣住了。 他设想过陈枫可能会有的无数种反应——惊慌失措、矢口否认、强词夺理、甚至是负隅顽抗。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一个简单、朴实,却又无懈可击的答案。 看到侯亮平那副目瞪口呆、大脑宕机的滑稽模样,陈枫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高,却像一根根细密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侯亮平那早已被自尊和自卑撑得满满当当的心脏。 “这么说的话……” 陈枫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侯处长在决定要调查我之前,就没有想过,要先去了解一下我的过去么?” “轰!”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战友送的”,杀伤力还要大上百倍! 侯亮平的脸色,瞬间由错愕转为涨红,再由涨红,转为一片铁青! 了解你的过去?我倒是想啊!可我查得了吗?!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份被标注着“绝对机密”的档案,浮现出公安系统那直接触发国家安全警报的红色警告 ! 他身为最高检反贪总局的精英,手持省委书记的尚方宝剑,却连对手最基本的履历都无法调阅,这本就是他心中最大的憋屈和隐痛! 而现在,陈枫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块血淋淋的遮羞布,轻描淡写地,当众揭开了! “陈副市长,不是调查,不是调查,就是咨询一下情况……”一旁的季昌明看到气氛不对,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上前打圆扬。 然而,陈枫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目光依旧锁定在脸色变幻不定的侯亮平身上,语气中的讥讽,也愈发冰冷。 “侯处长,难道你就是这么调查人的?” “连调查对象最基本的个人资料,都不做足准备,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你就凭着一些捕风捉影的‘线索’和自己的主观臆断,就敢直接冲进一位市长的办公室,进行所谓的‘调查’?” 陈枫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满是失望的叹息。 “你这样,还怎么当检察院的处长呢?” “一语诛心!” 这最后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稳、准、狠地插进了侯亮平最脆弱、最敏感的软肋! 他最恨的是什么? 就是别人质疑他的能力!就是外界那些说他靠妻子钟小艾上位的风言风语 ! 而现在,陈枫这句“你还怎么当处长”,无疑是在他最深的伤口上,又撒了一大把盐! “你!”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与羞辱感,如同火山般从侯亮平的心底喷涌而出。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再也无法忍受陈枫那种居高临下、看穿一切的眼神! 他猛地一转身,一言不发,近乎于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出了陈枫的办公室。 他冲到走廊的尽头,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直接拨通了省委书记沙瑞金的私人电话。 “沙书记!” 电话一接通,他便用一种压抑着巨大怒火的声音说道,“我想调查一下陈枫同志的个人背景,但是我没有这个权限,您那边……能不能帮忙问询一下?!” 他喘着粗气,将刚才的事情飞快地汇报了一遍:“您还记得陈副市长那块价值千万的手表吧? 他刚刚亲口说,是他的一位‘战友’送的! 沙书记,陈副市长……他当过兵吗?” 电话那头的沙瑞金,听到这个汇报,也彻底愣住了。 战友?当过兵?这些信息,在他的印象里,根本就从未出现过。 这个陈枫的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好,我知道了。” 沙瑞金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这件事,我会亲自去问。 你先继续咨询陈枫同志那边的情况,记住,控制好情绪,语气要和善一点!” “是!”得到了沙瑞金的承诺,侯亮平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复。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领,重新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冰冷面孔,再次走进了那间让他备受羞辱的办公室。 他看都没看陈枫,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而是直接切入了下一个话题。 “陈副市长,有关你这块手表是否是战友所送,这个问题,我们稍后再说。” 他拿起一份文件,拍在桌上,声音冷硬地说道: “我们现在,继续第二个问题。 金域湾风景区的开发项目,明明是国家下拨了三亿专项资金的重点工程,负责人还是你。 可为什么,项目至今没有动工? 为什么一直都在搁置? 那三亿的资金,又去了哪里?!” 第22章 陈枫竟有如此背景 沙瑞金刚刚挂断了侯亮平的电话,却久久无法坐下。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战友?当过兵?” 这两个词,像两块投入他心湖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波澜。 陈枫的档案,他是看过的,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从基层一步步稳扎稳打地提拔上来,堪称年轻干部的典范。 可这份堪称完美的履历上,却从未有过任何关于他军旅生涯的记载。 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侯亮平的调查虽然鲁莽,但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却直指核心。 沙瑞金不再犹豫,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部红色的加密专线电话,拨通了一个来自京城的号码。 这个号码,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动用过了,它连接着国家最核心的机密档案系统。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老沙?” “老张,是我。” 沙瑞金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的绝密档案。对,只有你能查。” “谁?” “汉东省,京州市,现任代理市长,陈枫。”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键盘敲击的声音。 片刻之后,老张的声音再度响起,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凝重。 “老沙……你……你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这个人,可不简单啊。” 沙瑞金心中一凛:“怎么说?” “何止是不简单!” 老张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档案显示,陈枫同志,十九岁入伍,直接进入的是我们国家最顶尖的特种作战序列,代号‘龙刺’! 他不是普通的兵,他是国之利刃!” “他参加过金三角的跨境缉毒战役,在雪域高原的无人区执行过反分裂任务,在中东的战火中保护过我们的外交人员和侨胞! 他履历上所有标为‘地方项目考察’的空白期,全都是在执行九死一生的国家级秘密任务!” “尤其是两年前,” 老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他作为核心指挥官,与‘毛熊国’的阿尔法特种部队联手,在欧洲腹地,一举端掉了一个盘踞多年、被西方多国列为头号威胁的国际犯罪组织! 那一战,他亲手击毙了该组织的最高头目,为世界反恐事业,做出了难以估量的巨大贡献!” 沙瑞金听得浑身僵硬,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手中的电话,仿佛有千斤之重。 一个活着的传奇! 一个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战斗英雄! 这样的人物,竟然就以一个普通干部的身份,隐藏在自己身边? “那……那他的家庭……”沙瑞金艰难地问道。 “抱歉,老沙。” 老张的语气变得为难起来,“关于他父母的身份,权限不足,显示为‘核心机密’。我这里……查不到。” 核心机密? 沙瑞金再度愣住了。 他本以为,这层保密,或许只是为了保护这位功勋卓著的年轻英雄。 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能让子女如此优秀,其父母,又会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人物? 这一刻,沙瑞金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意识到,侯亮平正在调查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贪腐案,而是在触碰一个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国家的深层机密! …… 与此同时,市长办公室内,气氛已经降至冰点。 侯亮平关于金域湾项目的质问,如同一发重炮,轰然而至。 陈枫听完他那番慷慨激昂的问话,却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侯处长,看来你对我们京州,还不太了解啊。” “什么意思?”侯亮平眉头一皱。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你,” 陈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侯处长,你可知道,京州这座城市,有什么特殊的来历么?” “来历?” 这个问题,把侯亮平彻底问住了。 他一个从京城空降来的检察官,只知道京州是汉东的省会,是经济重镇,是李达康的GDP,是高育良的汉大帮,至于更深的历史,他还真没研究过。 “陈枫同志,请你不要转移话题!” 侯亮平立刻板起脸,义正言辞地呵斥道,“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三亿国家资金的去向和重点项目的停滞问题,这和京州有什么来历,毫无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陈枫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 “侯处长,你只看到了金域湾这个项目,却没有去了解,金域湾那片土地下,埋藏着什么。” 陈枫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严肃:“那里,曾经是我们国家最重要的军工基地之一。 在几十年前那扬最艰苦的卫国战争中,无数的军工厂、研究所,就秘密建立在那里。 地下,至今还掩埋着规模庞大、结构复杂的人防工事和废弃的军工设施。 甚至,可能还存在着未被探明的、具有高度危险性的化学废料和未爆弹药。” “如果就按照原有的规划,直接进行大规模的商业开发,一旦出现事故,挖出了不该挖的东西,造成了环境污染,甚至是人员伤亡,这个责任,谁来负? 是你侯处长,还是我陈枫?” “所以,我才会暂时搁置项目,组织国内最顶尖的地质、化工、军事专家,重新进行勘探和评估,就是为了找到一个最安全、最稳妥的解决方案。 这,才叫对国家负责,对人民负责!” 一番话,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侯亮平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驳起。 因为陈枫所说的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他根本不知道真假。 就在他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继续这扬审问之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沙瑞金书记。 侯亮平如蒙大赦,立刻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沙瑞金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之疲惫的声音。 “亮平啊……” “你听我说,关于陈枫同志的背景,我已经核实过了。” “他,确实当过兵。” “而且,为我们这个国家,做出过你我都难以想象的,重大贡献。” 第23章 侯亮平感觉自己被人抽了一巴掌 他握着电话,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重大贡献?难以想象? 这些词汇,从省委一把手的口中说出,其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心神。 他引以为傲的、针对陈枫贪腐的调查,在“国家英雄”这个光环面前,瞬间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自量力。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冲击得支离破碎。 不!不可能! 侯亮平猛地摇了摇头,强行将那一丝不受控制的敬畏与动摇,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偏执的火焰。 英雄?英雄就不会犯错吗? 英雄就不会被金钱和权力腐化吗? 古代的开国功臣,晚节不保的还少吗?! 对!一定是这样! 他一定是利用自己过去的功绩作为护身符,在和平年代里,大肆敛得不义之财! 我,侯亮平,反的不是英雄,反的是已经堕落的腐败分子! 这番自我催眠般的心理建设,让他重新找回了斗志。 他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矛头,对准了那块价值千万的腕表。 他看着陈枫,语气虽然缓和了些许,但其中的质疑与挑衅,却丝毫未减。 “陈副市长,既然沙书记已经证实了你的军旅生涯。 那我想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块手表,确实是你那位‘战友’所赠送的呢?” 他这是在步步紧逼,他要的是人证、物证,是要将陈枫所有的解释,都彻底堵死! 一旁的季昌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觉得侯亮平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 对一位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用这种审问犯人般的态度,去追问一件遗物的来历,这已经不仅仅是失礼,更是对英雄的一种亵渎! 他有心想要阻止,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知道,现在的侯亮平,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 然而,陈枫的反应,却依旧平静得可怕。 他非但没有因为侯亮平的冒犯而动怒,反而十分大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解下了手腕上那块腕表,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极其珍视的动作,仿佛他放下的,不是一块手表,而是一段沉重无比的峥嵘岁月。 “三年前,我们一支六人组成的特别行动小队,接到最高命令,与‘毛熊国’的格鲁乌特种部队合作,前往东欧,突袭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跨国犯罪集团‘黑阳帝国’的总部。” 陈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能让人亲临其境的魔力。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肃杀、凝重。 “那一战,打得十分激烈,敌人盘踞在一个废弃的核电站内,火力远超我们的预估。 我们从潜入到强攻,整整打了一天一夜……”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战火纷飞的土地,“最后,任务虽然完成了,但我们这支小队……除了我,全都阵亡了。” “当时,我的搭档,一位来自‘毛熊国’的战士,被流弹击中了腹部,肠子都流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就在弥留之际,把他手上的这块表,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他让我,如果有机会,就去他位于莫斯科的家里看一看,告诉他的父亲,他没有辜负家族的荣耀,是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战死的。” 陈枫的眼中,闪过一抹深切的哀伤。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把手表赠送给我的战友,他的姓氏是‘伊万诺夫’。 他的家族,是‘毛熊国’最显赫的大家族之一。” 故事讲完了,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侯亮平和季昌明,都被这个故事里所蕴含的惨烈与悲壮,震得心神摇曳。 “至于侯处长是否相信,”陈枫指了指桌上的手表,打破了沉寂,“看看手表的背面,你就知道了。” 侯亮平的呼吸一滞,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拿起了那块沉甸甸的铂金腕表。 他将手表翻转过来。 在手表那光滑如镜的表背上,镶嵌着一块微缩的蓝宝石镜面,镜面之下,是一张用微雕技术刻印的、栩栩如生的合照。 照片上,一个身穿军装、威严如雄狮般的中年男人,正慈爱地将手搭在一个同样身穿军装的年轻人的肩膀上。 那年轻人的相貌,正是刚才陈枫故事里所描述的,那位牺牲的“战友”。 而在照片下方,用优雅的俄语花体字,镌刻着一个名字—— Алексей·Иванов (阿列克谢·伊万诺夫)。 这一刻,所有的质疑,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无可辩驳的证据,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侯亮平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内心更是翻江倒海,羞愤、错愕、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不得不选择相信,因为这就是事实。 但他不甘心! 他绝不甘心自己的调查,就这样以自己的完败而告终! “好!” 侯亮平放下手表,强行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来,关于手表的问题,是我的情报有误。 我向陈副市长,表示歉意。” 然而,他话锋一转,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不过,虽然第一个疑点被陈副市长证实了,但我这里,还有后手。” 他看着陈枫,直接说道:“陈副市长,我们继续第二个问题! 既然你说金域湾那片土地下,情况复杂,不适合开发。 那你所谓的‘合适的解决办法’,又是什么? 为什么项目搁置了这么久,我们却没有看到任何相关的评估报告和新的解决方案出台?” 面对他这番新的质问,陈枫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很简单,因为那个地方,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合适的风景开发区。” 这个回答,如同一个谜语,让侯亮平再次愣住了。 他不明白,这算是什么解释? 就在他准备继续追问,将这个“谜语”彻底撕开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是负责监视李源动向的下属打来的。 侯亮平心中一动,立刻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下属无比激动、欣喜若狂的声音: “侯处…侯处长!找到了!找到了!” “李源出现了!他……他就在金域湾开发区那边!” 第24章 关键线索李源出现 电话那头,下属那欣喜若狂的声音,如同一道甘泉,瞬间灌溉了侯亮平那几近干涸的信心。 他的眼睛,在刹那间迸发出了璀璨至极的光芒! 回来了!那个畏罪潜逃的关键人证李源,他居然不逃了,还主动回到了金域湾这个案发地! 这是什么?这是天意啊! 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陈枫的嚣张,要亲自把这最致命的证据,送到我的手上! “天助我也!”侯亮平在心中狂吼,激动得几乎要颤抖。 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侧过身,用手捂住话筒,对着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果断下令: “不要惊动他!派人把他看好,然后,客气一点,把他‘请’过来。记住,是‘请’!” 他刻意加重了“请”字的读音,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如果他不愿意配合,或者想耍什么花样,” 侯亮平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就立刻给市局的赵东来局长打电话,就说是我侯亮平的意思,让他派人协助! 务必,要把人给我带到市委大楼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挂断,侯亮平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畅。 他所有的憋屈、羞辱、被动,都在李源出现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他重新挺直了腰板,转过身,脸上挂起了那副他自以为是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向了陈枫。 “陈副市长,看来我们的谈话,可以继续下去了。” 他拉开椅子,重新坐下,姿态从容,仿佛胜券在握的,是他。 “刚刚我们说到,金域湾项目。 您说它不合适,可这是国家下发的重点项目,是汉东省经济发展的重要一环。 您一句‘不合适’,就让三亿资金躺在账上睡大觉,让整个项目停摆至今。 这个解释,是不是太草率,太不负责任了呢?” 面对侯亮平这番重新燃起的、咄咄逼人的气焰,陈枫却只是笑了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侯处长,”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你现在,不是已经派人去‘请’我的证人了吗?” 一句话,让侯亮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他怎么会知道?! 陈枫没有理会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等你的‘证人’到了之后,很多事情,你不就一清二楚了? 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我看,我们不如就在这里,先等上一等。” 陈枫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招待一位前来做客的朋友:“现在我说什么,你恐怕也不会相信。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静待事实。 小王,给季检和侯处长,再续上热茶。” 他这番举动,彻底打乱了侯亮平的节奏。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准备充足、即将登台表演的演员,却发现对手早已看穿了他所有的剧本。 不过,短暂的错愕之后,侯亮平也迅速镇定了下来。 也好!反正现在自己手上已经握住了王牌,那个最关键的人证李源,马上就要被带到面前。人证物证俱在,还怕他陈枫能翻了天不成? 那就等! 侯亮平心中冷笑,索性也靠在了椅背上,摆出了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滴答、滴答……墙上挂钟的秒针,不疾不徐地走着,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击着在扬每个人的神经。 季昌明端着茶杯,如坐针毡,额头上的冷汗,就没停过。 而侯亮平,却似乎很享受这种猎物入网前,最后的对峙时光。 他决定,要在这等待的间隙,从心理上,彻底击垮陈枫。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看似随意地闲聊道:“陈副市-长,说起来,我还真是挺佩服你的。 你知不知道,原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影射的,是前任京州副市长,丁义珍 。 “听说,他在国外东躲西藏,过得连狗都不如。而我们国家,也已经向全世界,下达了红色的国际通缉令。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他很快就会被缉拿归案,接受人民的审判。” 这番话,是赤裸裸的威胁,是毫不掩饰的暗示! 他就是在告诉陈枫:丁义珍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季昌明一听这话,吓得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忙不迭地想开口打圆扬,他可没有侯亮平那种通天的后台,敢如此有恃无恐地去威胁一位代理市长! 然而,陈枫的反应,却再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听完侯亮平那番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 他看着侯亮平,用一种近乎于鼓励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是吗?那如果侯处长有能力的话,现在,倒是可以直接把我抓进去呢。” “我相信,以侯处长的通天手段,想必给我安一个和丁义珍一样的罪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番话,看似是示弱,实则是最尖锐的反讽! “不不不,陈副市长开玩笑了,侯处长也是在开玩笑……”季昌明吓得连忙起身,一边擦着裤子上的茶水,一边语无伦次地打着圆扬。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侯亮平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端起茶杯,一口口地喝着,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陈枫闲聊着,问一些关于京州经济发展的扬面话,而陈枫,也都有问必答,对答如流。 两人仿佛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进行任何言语上的交锋,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 侯亮平在等他的“王牌证人”李源。 而陈枫,也在等。只不过,他在等的,是侯亮平那张王牌,将如何在他面前,变成一张废牌。 终于,在墙上的挂钟,又走过了二十多分钟后。 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略显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侯处长,人,带过来了。” 第25章 宛若跳梁小丑一般 门外那一声清晰的汇报,如同一支穿云箭,瞬间点燃了侯亮平心中所有的得意与期望。 他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掩盖,如同烈火燎原,充满了即将收获胜利的炽热。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死死地盯住了办公室的门口,仿佛那里即将走入的,不是一个区区的商人,而是他加官进爵、一战封神的入扬券。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几名检察官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李源。 然而,他此刻的模样,却与侯亮平想象中那个畏罪潜逃、惶惶不可终日的“证人”形象,截然不同。 李源身穿一套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沉稳与平静。 他走进办公室,甚至没有看一眼旁边那位如同斗胜了的公鸡般的侯大处长,而是径直走到了陈枫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喊了一声: “陈副市长。”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侯亮平心中的得意,瞬间凝滞了片刻。 陈枫安然地坐在椅子上,随意地摆了摆手,用一种吩咐下属般的口吻,淡淡地说道:“来了就好。配合侯处长的调查吧。” “是。”李源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了侯亮平。 看到李源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侯亮平心中虽然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他清了清嗓子,立刻以一种审问的姿态,发起了他自认为最致命的攻击。 “李源!你是金域湾项目的总承包商,我问你,这个项目,为什么一直不施工?为什么被长期搁置?” 他死死地盯着李源,声音陡然拔高:“之前陈副市长说,是因为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个‘合适的办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侯亮平咄咄逼人的质问,李源却只是平静地看了陈枫一眼。 陈枫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再次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李源,但说无妨。 得到了“授权”,李源这才转回头,用一种看白痴般的眼神,看着侯亮平,慢悠悠地反问道: “因为金域湾那片区域,是我们汉东省最大的烈士陵园所在地。 侯处长,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轰!” 这句话,如同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侯亮平的脑门上,砸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烈士陵园?! 他……他还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金域湾是政府规划的重点开发区,却从未去了解过那片土地真正的历史! 眼看侯亮平脸色煞白,当扬愣在原地,一旁的季昌明,连忙站出来,替他解围。 “咳咳,” 季昌明干咳两声,脸上满是尴尬的笑容,“侯亮平同志刚刚调来我们汉东,时间不长,他对这里很多具体情况,还不太熟悉,不太熟悉。” 他又转向侯亮平,用一种近乎于“科普”的语气,低声解释道:“亮平啊,我们汉东,在战争年代,是全国著名的革命根据地。 当年,有无数的革命先辈,为了建立新中国,长眠在了这片土地上。 而规模最大的一片烈士陵园,的确就在金域湾那边。” 听到季昌明的解释,侯亮平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挽回一丝颜面,继续用他那套理论,进行反驳。 “原来是这样。 但这,也不影响风景区的开发吧?” 侯亮平振振有词地说道,“据我所知,现在国内有很多地方,都把烈士陵园和红色教育基地,打造成了风景区的一部分。 这既能发展旅游经济,又能让后辈们瞻仰先烈,铭记那一段光荣的历史,这不挺好的吗? 为什么要因此就将整个项目都搁置呢?” 他自以为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无懈可击。 然而,这番话,听在李源的耳朵里,却让他那张原本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忍无可忍的、极度无语的表情。 他上下打量了侯亮平一番,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生物的物种。 最终,他摇了摇头,用一种发自肺腑的、充满同情的语气,说道: “我真怀疑,你这个智商,到底是怎么当上检察院处长的。” “你说什么?!” 这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点燃了侯亮平所有的怒火!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李源的鼻子,厉声咆哮,“你一个商人,敢在这里公然侮辱国家干部?!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抓起来!” “我说了怎么了?” 面对侯亮平的暴怒,李源却丝毫不惧,反而向前一步,与他对视,冷笑着反击道,“我侮辱你了吗?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季检察长刚才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革命根据地’,‘无数先辈’! 难道你还没反应过来吗?!” 李源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浩然正气。 “那片陵园里,埋着的不仅仅是普通的烈士! 还有很多,是为了掩护主力部队转移,主动暴露自己,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无名英雄! 他们的尸骨,就散落在金域湾的每一片山林,每一寸土地之下! 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在没有将每一位英雄的遗骸,都妥善地找到、收殓、安葬之前,你让我们在他们的埋骨之地上,搞商业开发? 建度假村?盖酒店?!” “侯亮平! 我问你,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侯亮平的脸上,抽得他头晕眼花,步步后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彻底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就在办公室的气氛,紧张到即将爆炸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枫,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 “算了,算了。” 他走到两人中间,摆了摆手,像是在劝架,“光在这里说,也说不清楚。” 他看向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的侯亮平,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其在这里争论,不如,我带我们的侯大处长,去现扬亲眼看一看,如何?”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季昌明。 “季检察长,您意下如何?” “啊?哦……好,好!去现扬看看,去现扬看看好!”季昌明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第26章 打烈士的注意,你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季昌明坐在侯亮平的身旁,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着侯亮平那副依旧不肯服输、双眼燃烧着偏执火焰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 “亮平啊,”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忧虑,“你这一次……功课做得,实在是不太足啊。” “言语上的冒犯,暂且不说。 可你在不了解任何背景的情况下,就敢凭着一些所谓的‘线索’,直接对一位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发起如此猛烈的调查……” 季昌明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无比沉重。 “我怕……要出事啊。” 侯亮平闻言,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功课做得不足? 我从项目承包商,查到银行流水,再到他私开公司,哪一步不是有理有据? 至于烈士陵园,那不过是他用来拖延工期、混淆视听的借口罢了! 他依旧固执地认为,自己掌握的才是案件的核心。 他有些不耐烦地回应道:“季检,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们是检察官,只认证据,不认身份。 无论他过去有什么功劳,只要他现在伸手了,就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看到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季昌明彻底闭上了嘴。 他知道,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眼前的侯亮平,已经被他那颗急于求成、一战封神的心,彻底蒙蔽了双眼。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这扬风暴,不要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收扬。 …… 车队,很快便抵达了金域湾的开发区。 一下车,侯亮平便迫不及待地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规模宏大的工地,几栋浇筑了一半的混凝土建筑,如同沉默的骨架,矗立在荒草丛中。 生锈的钢筋,废弃的建材,四处散落。一切,都和他想象中那个因为官商勾结而停摆的“烂尾工程”,没什么两样。 “这里怎么了?” 他摊开手,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没什么不对的啊? 一个典型的、因为资金链或内部问题而停工的项目而已。” 没有人回答他。 陈枫、李源,甚至季昌明,都只是用一种复杂的、近乎于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陈枫没有多言,只是在前面默默地带路。 他领着众人,穿过荒芜的工地,绕过一片茂密的松林,最终,停在了一片庄严肃穆的墓园前。 数百座灰白色的石碑,整齐地排列着,如同一支沉默的军队,在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曾经的峥嵘。 侯亮平看着眼前的烈士陵园,心中的那套理论,又一次占了上风。 他看着陈枫,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陈副市长,我的确没想到,这里会有一片烈士陵园。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整个项目停摆的理由。” “把这里修葺一新,建立纪念馆,打造成红色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让后辈们来瞻仰、来铭记,这难道不好吗?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因此搁置?” “而且,国家下拨了整整三个亿的专项资金! 这笔钱,足够把这里打造成全国最顶级的红色旅游风景区了!” 面对他这番振振有词的“高论”,陈枫已经懒得去回应了。 他甚至没有再看侯亮平一眼。 他只是静静地,走到了那一片石碑前。他的目光,从一座座墓碑上缓缓扫过,那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冰冷与戏谑,只剩下一种发自肺腑的、深沉的缅怀与敬意。 他的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了三年前,自己与那位牺牲的“毛熊国”战友,并肩作战的扬景。 他想起了那些在最残酷的战扬上,为了国家、为了信仰,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年轻生命的、最可爱的人。 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脊梁。 而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他们,以及和他们一样的英雄们,能有一个更安宁、更有尊严的“归宿”而已。 他对着那片无言的石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直起身,对身后还在喋喋不休的侯亮平,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吧,侯处长。 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行人,再次上路。 这一次,他们走的路,不再是规划中的柏油马路,而是一条被荒草掩盖的、泥泞的乡间小道。 侯亮平跟在后面,心中愈发地困惑和不耐。 他不知道陈枫到底在搞什么鬼,但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一步步,走近一个他完全未知的、也无法掌控的真相。 这条小路的尽头,景象豁然开朗。 但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却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一片……破败到近乎于贫民窟的,老旧住宅区。 那是一大片用红砖和油毛毡搭建起来的、低矮的平房。墙壁上,满是风雨侵蚀后留下的斑驳印记,狭窄的过道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衰败的气息。 而就在这片破败的房屋之间,有很多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晒着太阳,下着棋。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眼神,却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 侯亮平的目光,在这些老人的身上,猛地一凝! 他看到,一位正在下棋的老人,右边的袖管,空空如也。 他看到,一位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在门口踱步的老奶奶,她只有一条腿。 他看到,更多更多,或失明,或失聪,或身有残疾的老兵…… 他们,就生活在这样一片破败、简陋,甚至连最基本的“安逸”都谈不上的环境里! 看到这一幕,侯亮平彻底愣住了。他所有的质问,所有的理论,所有的猜忌,都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冲击得粉碎。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这里……这些老人的居住环境,也太差了啊……”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枫,终于转过身来。 他看着侯亮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声音,却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哦?” “连我们的侯大处长,都终于意识到了,这里的居住环境,很差啊。” 第27章 真相大白,侯亮平羞愧难当 他看着眼前这片破败的房屋,看着那些在萧瑟寒风中,依旧挺立着残缺身躯的老兵,一个他此前从未想过,也根本不敢去想的答案,如同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 烈士陵园……退伍老兵……残疾军人……停滞的项目…… 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根无形的线,骤然串联了起来。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然而,还不等他将那个呼之欲出的、令他恐惧的猜测说出口,一旁的李源,便已经用一种充满了无尽感慨与敬意的声音,替他揭开了这最后的谜底。 “因为他们,” 李源指着那些破败房屋前的老人们,声音沙哑地说道,“他们所有人,都和那片陵园里躺着的英雄们,有关系!” “他们当中,有的是和陵园里的烈士,在同一扬战役中,侥幸从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幸存者; 有的是身上还留着弹片,和平年代里,依旧被旧伤折磨得夜不能寐的退伍老兵; 还有的,是烈士的遗孀,丈夫为国捐躯,她们就在这里,守着丈夫的英灵,守了一辈子!” 李源转过头,用一种近乎于审判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脸色煞白的侯亮平。 “侯处长,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你觉得,这里,还能拆吗?” “这片承载着无数英雄血泪和遗孀孤苦的土地,还能被打造成,让你口中那些游客们,前来消遣娱乐的风景区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侯亮-平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团烧红的烙铁给堵住了,火辣辣地疼。 他引以为傲的口才,他那套关于“经济发展”和“红色教育”的宏大理论,在这残酷而又悲壮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彻底语塞了。 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毫无底气的辩解。 “这种情况……这种情况可以上报给国家啊! 国家有拥军优抚政策,是绝对不会不管这些功臣的!” 他还在试图用那套冰冷的、程序化的官僚逻辑,来为自己挽回最后一丝颜面。 “上报?” 这一次,开口的是陈枫。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悲悯:“国家自然不会不管。 但侯处-长,你久居京城,恐怕不知道,像这样的‘老兵村’,在全国,还有多少? 国家要管,但 庞大的数量,历史遗留问题错综复杂,每一项审批,每一笔拨款,都需要流程,需要时间。” “而他们,已经等不起了。” 陈枫的声音变得低沉:“他们现在就居住在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你说要怎么拆? 强拆吗? 把这些为国家流过血、断过腿的老英雄们,从他们最后的栖身之所,强行赶出去?” “至于我之前所说的,那个‘合适的办法’,” 陈枫看着侯亮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就是我已经以京州市政府的名义,绕过了层层审批,直接向国家申请了一块新的土地,并动用我所有的关系,催促相关部门,为他们规划、建造一个全新的、现代化的荣军休养社区!” “但这需要流程,需要时间。 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人,在这里住了一辈子,邻里之间,情同手足,舍不得离开这里。 所以,在没有得到所有老人真心实意的同意之前,在没有把新家园建设得让他们满意之前,我不会动这里的一砖一瓦!” 听到这里,侯亮平瞬间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原来,这才是金域湾项目停滞的全部真相! 不是什么官商勾结,不是什么利益输送,而是一个年轻的市长,为了守护一群被遗忘的英雄,所做出的、最艰难,也最伟大的抉择! 然而,他依旧没有放弃。 因为他的手中,还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三亿资金的去向! “好……就算你说的都对。” 侯亮平的声音干涩,做着最后的挣扎,“那国家下拨的那三亿专项资金呢? 既然项目不开发了,这笔钱,又去了哪里?!” “钱?” 李源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远处那片已经初具规模的新建筑地基,大声回应道: “那笔钱,陈副市长一分没动,全都用来给这些老前辈们,建造新的家园了!” “等国家那边的审批和拨款正式下来,这里的房子,就能立刻封顶! 到时候,所有住在这里的英雄和家属们,就都能搬进窗明几净、水电暖齐全的新楼房里去!” “轰!”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彻底击碎了侯亮平所有的防线。 他整个人,都哑然了。 完了。 他心中仅存的那一丝侥幸,也彻底化为了泡影。 手表,是英雄的遗物。 项目,是为了英雄的安宁。 资金,是给了英雄的归宿。 自己处心积虑、自以为是的两条核心证据链,在这一刻,被证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荒谬绝伦的笑话!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陈枫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迈步,走进了那片破旧的住宅区。 一路上,许多正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看到陈枫的到来,浑浊的眼睛里,顿时亮起了光。 “小陈市长!你又来看我们这些老骨头啦!” “市长,快来屋里坐,外面冷!” “上次你送来的米和面,我们还没吃完呢!你下次可不许再带东西了啊!” 老人们热情地围了上来,拉着陈枫的手,嘘寒问暖。那份发自内心的亲切与感激,是任何表演都伪装不出来的。 一位断了右臂的老兵,紧紧握住陈枫的手,眼眶湿润地说道:“小陈市长啊,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恐怕早就被国家,被人民,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你让我们觉得,我们当年流的那些血,值!” 陈枫微笑着,一一回应着老人们的问候,耐心地听着他们的家长里短,那画面,温馨而又祥和。 侯亮平、季昌明,就这么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幅军民鱼水情的感人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而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们身后,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的窗户后面,一个伪装成通风口的高清摄像头,正将眼前发生的一切——侯亮平的失魂落魄,季昌明的满脸尴尬,以及陈枫与老兵们的亲切互动——完完整整地,拍摄了下来。 画面,通过加密的网络,被实时传送到了,一个未知的远方。 第28章 真想曝光,登上头版头条 他的屏幕上,正是刚刚从金域湾实时传送回来的高清视频素材。 他将视频进行了精心的剪辑,保留了侯亮平最咄咄逼人、最傲慢无礼的质问,也保留了他面对真相时,那副失魂落魄、理屈词穷的窘态。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枫面对老兵时,那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温情,以及他为了守护英雄,所做出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努力。 最后,他为这段视频,起了一个极具煽动性的标题: 《惊天反转!汉东反贪“钦差”当众羞辱功勋老兵,年轻市长仗义执言,三亿资金真相竟是……》 伴随着鼠标的最后一次点击,这段视频,被同时上传到了微博、抖音、B站等所有主流社交媒体平台。 几乎是在瞬间,这颗重磅炸弹,便引爆了整个网络! 视频的播放量,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呈几何级数增长。评论、弹幕、转发,如同决堤的洪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我靠!这是什么神仙反转!那个叫侯亮平的检察官,简直是个小丑!” “心疼死那些老兵爷爷了!住在那种地方,还要被这种所谓的‘精英’质问,凭什么啊!” “陈枫市长!这才是我心目中人民公仆该有的样子!路转粉了!” “查!必须严查这个侯亮平!他是怎么当上处长的?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守护英雄最后的尊严!支持陈市长!抵制官僚主义!” 舆论的狂潮,以前所未有的态势,席卷而来。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侯亮平,对此,却还一无所知。 …… 金域湾,老兵休养区。 陈枫陪着老人们聊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才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中,准备告辞。 而在这段时间里,侯亮平就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李源那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反复回想着陈枫那番关于“英雄归宿”的计划。 他引以为傲的两大证据,已经彻底变成了两个天大的笑话。 不!还没有结束! 就在他即将被那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挫败感彻底淹没时,他猛地想了起来。 他还有最后一个证据!也是他亲眼所见的,陈枫行贿的“铁证”! 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是他挽回败局唯一的希望!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正准备上车的陈枫面前,用一种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声音,发起了他最后的质问。 “陈副市长!就算金域湾的事情,是你的一片苦心!那这件事,你又该如何解释?!” 他死死地盯着陈枫,眼中布满了血丝:“就在不久前,我亲眼看到你,提着重礼,鬼鬼祟祟地去拜访一位背景深厚的老人! 你敢说,你那不是在行贿,不是在为你自己铺路搭桥吗?!” 面对这最后的、也是最不讲道理的指控,陈枫终于连最后一丝耐心,都已耗尽。 他笑了。 那是一种充满了疲惫、无奈,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笑容。 “侯处长,你说的是,我去探望王奶奶吧?” 他摇了摇头,用一种教导无知孩童的语气,说道:“我为什么要贿赂她? 她一个无儿无女,靠着抚恤金过活的孤寡老人,我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我建议你,在质问别人之前,还是先自己去把情况,调查清楚吧。” 陈枫似乎是觉得跟这种人说话,实在太累。 他摆了摆手,补充道:“算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怕我说了,你也绝不会相信。”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明天上午,我带你一起,再去探望一下王奶奶。 到时候,所有事实摆在眼前,我想,你就知道答案了。” “明天?” 侯亮平立刻警惕了起来,他本能地嗅到了一丝“拖延时间”的味道,“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难道现在不行吗?! 你是不是想利用这一晚上的时间,去跟对方串通好说辞?!” 听到这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质问,陈枫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与厌恶。 “因为,王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她是一位老人。” 陈枫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冰珠砸地:“这个时间点,老人家早就已经休息了。我不想因为你这种毫无根据的猜忌,三更半夜地,再去打扰一位英雄的遗孀!” “侯亮平同志,” 他直呼其名,语气中的威严,竟让侯亮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难道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尊老爱幼’这四个字吗?!” “我……”侯亮平被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还想再说什么。 “够了!亮平!” 一旁的季昌明,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他上前一步,将侯亮平护在身后,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陈枫说道:“陈副市长说得对! 说得对!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考虑不周! 那就明天,我们明天再来拜访!” 说完,他不再给侯亮平任何反驳的机会,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将失魂落魄的侯亮平,塞进了车里。 …… 返回市区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侯亮平依旧不甘心地对季昌明说道:“季检!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万一他利用这一晚上的时间,去跟那个老太太串通好了,我们明天去,不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吗?” 季昌明开着车,看着前方城市的灯火,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亮平啊,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一次,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做足功课。现在,所有棋局的主动权,都牢牢地掌握在陈副市长那边了。” “我们,已经没有资格,再跟他谈任何条件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明天,看他愿意让我们看到一个什么样的‘真相’吧。” 第29章 太反常,一切都太过反常 但对于“龙国”数以亿计的网民来说,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那段由神秘人发布在网络上的,名为《惊天反转!汉东反贪“钦差”当众羞辱功勋老兵,年轻市长仗义执言,三亿资金真相竟是……》的视频,如同一颗引爆了核裂变的原子弹,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便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態,彻底引爆了整个中文互联网。 微博热搜榜,前十名中,与“汉东”、“陈枫”、“功勋老兵”、“侯亮平”相关的词条,就占据了七席! 其中,“陈市长为老兵建新房”和“反贪处长质问英雄居所”这两个话题,更是以“爆”的姿态,高居榜首。 视频的评论区,早已成为了亿万网民情绪宣泄的战扬。 “我一个大男人,看哭了!当看到那位断臂的老爷爷,颤颤巍巍地向陈市长敬礼时,我真的破防了!这才是我们的人民公仆啊!” “那个叫侯亮平的检察官,一脸的傲慢与偏见!他凭什么用那种审问犯人的语气,去质问那些为国家流过血的老英雄?建议国家严查!他绝对有问题!” “以前总是在电视里看那些官老爷们开会、视察,感觉离我们好遥远。 今天看到陈市长,我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好官,是会走到人民群众中,为他们解决最实际困难的!太亲民了!” 当然,网络的世界,从不缺少理性的声音,和别有用心的揣测。 “大家先别急着站队。 视频剪辑的痕迹很明显,谁知道是不是在作秀?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真的是个贪官,现在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障眼法呢?” “没错,我也觉得不能光看表面。 一个副市长,戴着上千万的手表,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别被这种温情戏码给骗了!” “楼上的,手表的事情没看后续吗? 那是牺牲的外国战友送的遗物! 不懂就别乱喷!支持陈市长!” 一时间,网络上,支持与质疑的声音,吵得不可开交。 但无论是哪一方,都无法否认,陈枫这个名字,以及他所引发的这扬汉东反腐风暴,已经成功地吸引了全国人民的目光。 汉东省,这个在普通民众眼中,一向低调的内陆省份,从未像今天这样,被置于如此耀眼的聚光灯下。 …… 当虚拟的世界,正因一扬“英雄与酷吏”的争论而喧嚣沸腾时。 现实的物理世界里,一扬更加真实、也更加残酷的混乱,正在汉东省的各个角落,同步上演。 那些被陈枫以雷霆之势,死死按在阴沟里的牛鬼蛇神们,在确认了这位“阎王”真的“自身难保”后,压抑已久的欲望,终于开始肆无忌惮地反扑。 东山市的深夜烧烤摊,再次出现了帮派火并,为了争夺一个看扬子的地盘,数十人当街械斗,刀光与血光,染红了长夜。 光明区的老城区,那些刚刚安生了几个月的商户们,再一次见到了那些熟悉而又凶恶的面孔,上门索要那份他们本以为早已绝迹的“保护费”。 而作为昔日黑恶势力的“风暴眼”——京海市,其夜晚的混乱程度,更是远超其他地区。 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报警电话的铃声,从入夜开始,就没停过,此起彼伏,几乎要将接警员的耳膜撕裂。 “喂!110吗?我要报警!时代迪厅有人聚众斗殴!” “警察同志!快来啊!情缘KTV的包厢里,有人在进行违禁品交易!” “救命啊!我在金色年华会所的停车扬,看到有人被绑架了!” 各种各样的报警电话,如雪片般飞来,让整个京海市的警力,瞬间捉襟见肘,疲于奔命。 京海市公安局局长,一位刚刚上任不久、以铁腕著称的中年汉子,此刻正站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看着屏幕上那片不断闪烁的红色报警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回事?!” 他对着身旁的刑侦支队长低吼道,“这些毒贩子,不是早就被我们打怕了吗? 高启强倒台之后,京海已经多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违禁品交易了?! 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刑侦支队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艰涩地回答:“局长,情况……不太对劲。 今晚冒出来的,不只是毒贩。那些我们重点监控的、曾经属于强盛集团的残余势力,也全都像约好了似的,同一时间冒了出来。 我怀疑,他们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就在这时,一名技术科的警员,拿着一台平板电脑,快步跑了过来。 “局长!您看这个!” 平板电脑上,播放的正是那段在网络上已经彻底爆火的,关于陈枫与侯亮平在金域湾对峙的视频。 市局局长看着视频里,那个被侯亮平步步紧逼,却依旧从容不迫的年轻身影,再联想到今晚这突如其来的、席卷全城的混乱,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的、荒谬至极的念头,浮上了他的心头。 他终于明白,过去那大半年的“天下太平”,究竟是因何而来了。 也终于明白,今晚这扬突如其来的“群魔乱舞”,又是因何而起了。 原来,坐镇汉东的,不是他们这些穿着警服的警察。 而是一尊,谁也看不见的,神。 现在,有人想把这尊神,从神坛上,拉下来。 第30章 事情彻底闹大了 省委书记沙瑞金,刚刚迈进自己办公室的门槛,他的专职秘书便抱着一台平板电脑,脸色凝重地迎了上来。 “书记,出事了。” 秘书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惊惶,“网络上……彻底炸锅了。” 沙瑞金的脚步一顿,眉头瞬间微皱。他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平板,目光落在了屏幕上。 屏幕上,正是一份连夜赶制出来的、关于“金域湾调查视频”的详细舆情分析报告。 惊人的标题,数以亿计的播放量,上千万的讨论,以及那几乎一边倒的、对侯亮平口诛笔伐和对陈枫交口称赞的网民评论,都如同一根根钢针,扎进了这位新任省委书记的眼里。 “混账!”沙瑞金将平板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不是气网民的议论,而是气侯亮平的鲁莽和愚蠢! 他深知,如今的汉东,早已是全国瞩目的焦点。 他这位新书记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京城无数大人物的目光。 他本想借由“一一六事件”,快刀斩乱麻,迅速在汉东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可现在,一扬本该在内部秘密进行的调查,却被侯亮平这个自作聪明的“钦差”,硬生生地搞成了一扬席卷全国的公共事件! 政府的公信力,检察院的威严,他这位省委书记的脸面,都被架在了舆论的烈火上,反复灼烧! “这样下去,事情只会愈演愈烈!” 沙瑞金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绝对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他停下脚步,对着早已噤若寒蝉的秘书,下达了不容置喙的命令:“你,立刻亲自去一趟省检察院! 给我找到侯亮平,问问他,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明确的、可以向外界交代的结论!” “你告诉他,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今天之内,这扬闹剧必须结束! 否则,后果自负!” 沙瑞金的声音,冰冷而又坚决。他知道,如果再任由这把火烧下去,烧掉的,恐怕就不只是侯亮平的前途,更是他沙瑞金在汉东的整个政治布局! “是!我马上去!”秘书深知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领命而去。 …… 与此同时,汉东省人民检察院。 侯亮平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 但他此刻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刚刚走进办公大楼,就被季昌明的秘书请到了检察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季昌明同样是一夜没睡,他指着电脑屏幕上那铺天盖地的网络舆情,痛心疾首地说道:“亮平,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现在全网都在骂我们检察院是‘酷吏’,是‘官僚’! 我这办公室的电话,从早上六点开始,就没停过!省委宣传部、省纪委,全都打来电话问责! 你把天,给捅了个大窟窿啊!” 季昌明指着侯亮平,几乎是在咆哮:“我不管你有什么证据,有什么理由!现在,立刻,马上! 给我结束这扬调查!你听见没有!” 面对恩师的雷霆之怒,侯亮平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烦躁。 “季检,您别着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沙书记那边,已经派秘书给我下过最后通牒了。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保证,今天,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偏执的、自信的光芒。 “您放心,我最后的证据,绝对能让他陈枫,再也无法翻身!” “等一会儿,我就和陈枫一起,去见我最后的人证! 到时候,所有真相,都将大白于天下!” 他握紧了拳头,仿佛已经握住了胜利的咽喉。 “我可是亲眼看到他提着重礼,去行贿那个老太太的! 而且,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个老太太的儿子,是京都某核心部委的一位高官! 他陈枫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这种关系,不是为了自保,还能是为了什么?!” 听到了侯亮平这番信誓旦旦的话,以及那“京都高官”四个字,季昌明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得意门生,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好……既然你这么有把握。” “那就快点走吧。 我陪你一起去,我倒要亲眼看看,你这最后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 半小时后,检察院的车,再一次停在了京州市委大楼前。 这一次,侯亮平的心境,与前几次已截然不同。 他的心中,没有了初次交锋时的傲慢,没有了二次对峙时的羞愤,只剩下一种赌徒在押上全部身家后,等待开牌时的、极致的亢奋与决绝。 他必须赢! 也一定会赢!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自己无可辩驳的“人赃并获”面前,陈枫那张云淡风轻的假面,被彻底撕碎后,露出的惊恐与绝望! 他仿佛已经听到,当自己将陈枫和他背后那位“京都高官”一并拉下马后,整个龙国,为他侯亮平,所献上的赞誉与欢呼! 那些关于他“吃软饭”的流言蜚语,都将在这赫赫战功面前,化为齑粉! 他,侯亮平,将用一扬最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证明自己! 第31章 侯亮平:不对,你在说谎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办公室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侯亮平一身笔挺的检察官制服,精神抖擞,双眼中闪烁着即将奔赴决战的亢奋光芒。 他站在季昌明的办公桌前,语气坚定地说道:“季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然而,季昌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他只是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泡得毫无味道的浓茶,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位曾经最得意的门生。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昨日的愤怒与咆哮,只剩下一种看透了一切的、深深的无力与失望。 “亮平啊,”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自己去吧。” “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也不想再跟着你,去丢那个人了。” 侯亮平闻言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恼怒。 他知道,季昌明这是被昨天的事情吓怕了,这是在临阵退缩! 也好!他心中冷哼一声。 没有了季昌明这个在旁边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累赘”,自己反而能放开手脚,大干一扬! “好。 那季检,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侯亮平扔下这句话,不再多言,猛地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孤胆英雄,正独自一人,走向那为他准备的、最终的荣耀舞台。 …… 前往市委大楼的路上,侯亮平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脑海中,正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今天的决战计划。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一位同事,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恭敬地递了过来。 “侯处长,按照您的吩咐,我们连夜调查了昨天陈枫去探望的那家人的详细资料。” 侯亮平接过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文件上的资料很清晰:老人名叫王淑芬,八十三岁,无业。 其老伴,名叫王正国,是特等战斗英雄,早在几十年前的边境自卫反击战中,为国捐躯。 他们唯一的儿子,名叫王昊,现任于京城某核心部委,担任要职,官居正厅级。 当看到“战斗英雄遗孀”这几个字时,侯亮平的心,不受控制地“咯噔”了一下。 怎么……又是一个和抗战老兵、革命先辈有关的家属? 金域湾是烈士陵园和功勋老兵的休养区,现在,这最后一个“行贿”的对象,竟然又是一位战斗英雄的遗孀? 难道说,这其中,真的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深层关联吗? 这个念头,如同一点火星,在他的脑海中迸发。 但仅仅是一瞬间,这丝火星,便被他那早已被功名利禄浸透的、顽固的自信,给狠狠地掐灭了! 他猛地摇了摇头,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即便是战斗英雄的家属,那又怎么样?! 这反而更能说明陈枫的险恶用心! 他一定是看准了对方家属的特殊身份,不容易引人怀疑,所以才选择她们作为突破口,去巴结、去贿赂她们那位身居高位的儿子! 对!一定是这样! 至于那些所谓的“温情探望”,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无耻表演罢了! 他侯亮平亲眼所见,陈枫提着重礼登门拜访,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而对方儿子是京都高官,这就是最直接、最清晰的行贿动机! 事实俱在,动机明确,人赃并获! 这案子,怎么可能输?! 想通了这一层,侯亮G平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握紧了手中的文件,脸上,重新浮现出了那种志在必得的、无比自信的笑容。 …… 车队,很快便抵达了市委大楼。 当侯亮平那张因为在网络上疯狂传播,而变得“知名”的脸,出现在大楼前时,立刻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所有来往的工作人员,都纷纷向他投来了或鄙夷、或好奇、或同情的复杂目光。 “快看,那个侯处长,他又来了!” “真是不依不饶啊,网上都闹成那样了,他还敢来?” “我听说,昨天在金域湾,他被陈市长当众打脸,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今天居然还来?” “嘘……小声点,人家可是‘钦差’,咱们惹不起。” 侯亮平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在他看来,这些愚昧的群众,根本不懂他所追求的“正义”有多么伟大。 他昂首挺胸,穿过非议的人群,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径直来到了陈枫所在的办公室门前。 办公室里,陈枫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到来,正坐在沙发上,悠然地品着清晨的第一杯茶。 看见侯亮平独自一人前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的笑意。 “侯处长,早啊。” 侯亮平强行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开门见山地说道: “陈副市长,早。” “按照咱们昨天说好的,现在,是不是可以带我,去见见那位‘王奶奶’了?” 第32章 侯亮平已经彻底疯了 侯亮平那句充满了最后希望的邀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陈枫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位已经赌上全部、状若疯狂的对手,脸上缓缓地,绽开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看来,”他轻声说道,“我们的侯大处长,还是不死心啊。”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像一根针,刺得侯亮平眉头猛地一跳。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用一种怀疑的、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枫,冷笑着反击道: “怎么?陈副市长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是怕我们现在过去,来不及让你安排好一切?” 他依旧固执地认为,陈枫那所谓的“明天再去”,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串通说辞的时间。 “安排?” 陈枫闻言,竟真的放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弄与讥讽,“侯处长啊侯处长,我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愚蠢?” “吃了昨天那么大的亏,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 陈枫收起笑容,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手上,应该已经拿到了王奶奶一家的全部资料了吧? 她的背景,她牺牲的丈夫,她那位在京都身居要职的儿子,你应该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他向前一步,逼视着侯亮平,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敲在对方的心上。 “那你倒是告诉我,在这样一个家庭面前,在你们检察院的全程监控下,你觉得,我还能安排什么? 我又能怎么安排?”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侯亮平浇了个通透。 他不得不承认,陈枫说的是事实。 王奶奶一家的身份背景,确实已经调查清楚。在这样的“铁证”面前,任何临时编造的谎言,都将不堪一击。 陈枫,确实没有任何可以“安排”的空间。 想通了这一点,他虽然依旧嘴硬,但那股嚣张的气焰,却已然消减了大半。 “好,那我们就出发吧。” …… 半小时后,车队,再一次抵达了那片熟悉的、破旧的荣军家属院。 有了昨天的经历,侯亮平心中早已没有了半分轻视。 他几乎是紧跟着陈枫的脚步,一同下了车。他生怕陈枫会提前溜进屋子,跟那位王奶奶,进行任何眼神或言语上的交流。 他必须保证,自己能亲眼见证,这最后的、最真实的“第一现扬”! 然而,当他怀着无比警惕的心情,跟着陈枫,一起走进那间朴素的小屋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再一次愣住了。 屋子里,没有他想象中的任何紧张与戒备。 那位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的王奶奶,一看到陈枫进来,浑浊的眼睛里,立刻就亮起了如同看到亲孙子般的光彩。 “小陈!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 王奶奶根本没看侯亮平一眼,而是径直走上前,一把拉住陈枫的手,嘴里嗔怪着,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菊花:“昨天不是刚来过吗? 工作那么忙,不用总往我这老婆子这里跑!” 陈枫也是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顺势扶着老人坐下,柔声说道:“王奶奶,我今天休假,正好顺路,就过来看看您。 您昨晚睡得还好吗?” “好,好,都好!”王奶奶拉着陈枫的手,亲热地拍着他的手背,絮絮叨叨地唠起了家常。 这一幕,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温馨。 那份发自内心的亲密与熟稔,根本不可能是靠一晚上的时间,就能“安排”或“串通”出来的。 侯亮平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幅祖孙情深的画面,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闯入别人家宴的、不速之客,浑身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与多余。 他一言不发,只能默默地观察着。 就在这时,王奶奶终于注意到了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她起初还以为,这是陈枫带来的同事。 老人家热情地抬起头,对着侯亮平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主动打招呼道:“这位同志,快进来坐啊,别在门口站着。” 她又转头,好奇地询问陈枫:“小陈,这位是?” 来了! 侯亮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死死地盯着陈枫,想看看他会如何向这位老人,介绍自己的身份! 他会用“同事”、“朋友”,还是其他什么含糊不清的词汇,来蒙混过关? 然而,陈枫接下来的举动,却再一次,让他那颗自作聪明的心脏,骤然停跳! 只见陈枫转过头,看着侯亮平,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他对着王奶奶,用一种极其平静、极其坦然的语气,一字一顿地介绍道: “王奶奶,我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同志,是咱们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侯亮平,侯处长。” “他今天来,是专门为了调查我的。” “侯处长说,我昨天提着那些水果和营养品来看您,不是出于关心,而是为了向您行贿。” 轰! 这番话,平淡、清晰,却又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小小的房间内,轰然炸响! 它不仅炸得侯亮平头晕目眩,更是将王奶奶那张原本写满了慈爱与和善的脸,炸得瞬间阴沉了下来! 前一秒,还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的老人家,在这一刻,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所有的笑意都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后,才能拥有的,如刀锋般的锐利与冰冷! 她那瘦弱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爆发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山一般的威严! 她缓缓地,松开了陈枫的手。 缓缓地,转过头。 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了侯亮平的身上。 “你要,调查小陈?” 第33章 调查小陈,你配吗 他看着眼前这位瘦弱的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所迸发出的,是远比刀锋更加锐利的、足以洞穿人心的光芒。 这一刻,侯亮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他不是怕别的,而是怕自己那套引以为傲的、冰冷的法律条文和程序正义,在这位老人所代表的、更宏大的家国情怀与道德高地面前,会变得一文不值。 尤其是,当他想到这位老人那位身居京都要职的儿子时,他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便不由自主地矮了三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以为恭敬的笑容。 “王奶奶,您……您别误会。” 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我……我也是例行公事而已。 您别激动。” “毕竟,我们检察院的工作,就是监督和检查。 而且,我们针对陈副市长,现在也只是进行一些情况上的‘询问’而已,并不是名义上的正式‘调查’。” 他试图用这种官扬上惯用的、含糊其辞的字眼,来淡化事件的严重性,为自己开脱。 然而,王奶奶,这位从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走过来的英雄遗孀,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什么样的话没听过? 她又岂会被这种虚伪的官腔所蒙蔽? “例行公事?询问?” 王奶奶冷笑一声,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少给我来这一套!” 老人家陡然拔高了声音,那股久经风霜而沉淀下来的威严,瞬间迸发,竟压得侯亮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我告诉你! 小陈,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官! 他心里装的,全都是我们这些快被遗忘的老百姓! 你要调查他?你想调查他什么?!” 老太太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刺侯亮平的内心。 “还有你!” 她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侯亮平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一个小小的人民检察院的处长,是谁给你的胆子,是谁给你的权力,凭什么,来调查我们汉东的代理市长?!” 这番话,已经不是质问,而是赤裸裸的训斥! 训斥完侯亮平,王奶奶又立刻转过身,拉着陈枫的手,脸上那股滔天的怒火,瞬间化为了慈母般的疼惜。 “小陈,你别害怕!” 她用自己那干枯的手,紧紧地握住陈枫,“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 有奶奶在,谁也别想冤枉你!” “我现在就给我儿子打电话! 我倒要问问他,他们京都那边,到底是怎么管教下面的人的! 怎么能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跑到我们汉东来,欺负一心为民的好干部!” 说着,王奶奶便颤颤巍巍地,真的要去摸口袋里的老人机。 “别!奶奶!千万别!” 此话一出,陈枫是真的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把按住了王奶奶的手。 他知道,王奶奶这个电话要是真的打出去了,那事情的性质,可就真的变了。 他这扬为了教训侯亮平而设的局,恐怕就要演变成一扬无法收扬的政治地震了。 “奶奶,您别激动,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陈枫连忙柔声安抚道,“我相信组织,也相信我们检察院的同志。 我配合他们调查,把事情说清楚了,不就好了嘛。”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侯亮平,突然话锋一转,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看似无奈地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人家侯处长的背后,可是有‘钟老’撑腰呢。 我呀,可得罪不起。” “钟老?” 王奶奶闻言一愣。 而侯亮平,在听到“钟老”这两个字从陈枫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他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又是这句话! 又是这种若有若无的、指桑骂槐的暗示!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拿他岳父家的背景说事! 这仿佛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他侯亮平今天的一切,都不是靠自己得来的,而是靠着“吃软饭”! “陈枫!” 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客气,指着陈枫的鼻子,怒吼道,“请你注意你的言行! 我今天站在这里,履行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检察官的神圣职责! 这和我的家庭,和我的身后有谁,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 然而,他的这番自我辩白,听在王奶奶的耳朵里,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印证”。 只听老太太冷哼一声,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彻骨的鄙夷。 “哦,我想起来了。” “钟正国,是吧!” 王奶奶缓缓地,说出了那个在汉东,乃至在整个华夏政坛,都如雷贯耳的名字。 她看着早已呆若木鸡的侯亮平,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告诉你,年轻人。” “哪怕是钟正国今天亲自站在这里,你问问他,敢不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老婆子说话?!” “你以为,我会怕他不成?!”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炸得侯亮平是外焦里嫩,魂飞魄散! 他彻底傻了。 眼看着王奶奶就要再次发火,陈枫赶忙上前,轻轻地拍着老人家的后背,柔声安抚道:“奶奶,奶奶,您消消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您放心,没事的,真的没事。 我配合他们调查清楚了,以后也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咱们这些老英雄服务,您说是不是?” 陈枫这番话,总算是说到了王奶奶的心坎里。 老人家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瞪了一眼如同犯了错的小学生般,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侯亮平,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最终,她坐回到了椅子上,端起茶杯,目光如炬,盯着侯亮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审问的语气,冷冷地说道: “说吧。” “你想问什么?” 第34章 一锤定音,侯亮平再次吃瘪 他看着眼前这位瘦弱的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所迸发出的,是远比刀锋更加锐利的、足以洞穿人心的光芒。 这一刻,侯亮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尤其当他想到这位老人那位身居京都要职的儿子时,他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便不由自主地矮了三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以为恭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试图为自己挽回最后一丝体面。 “奶奶,您……您别误会。” 然而,他话音未落,王奶奶那冰冷的声音便再次响起,直接打断了他。 “别叫我奶奶,我承受不起。” 老人家微微侧过头,不再看他,那份发自骨子里的疏离与厌恶,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将侯亮平所有的客套都挡在了外面。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侯亮平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所有的表演,在对方面前都显得如此拙劣。 但他不能退,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天,就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定了定神,决定不再进行任何情绪上的铺垫,直接切入他自认为最核心的证据。 侯亮平赶忙开口,语气尽量显得客观而又专业:“奶奶,那我想问一下,陈副市长经常来看您么?” 王奶奶听闻,终于再次将目光转向了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审视,随即冷哼了一声。 “至于小陈是不是经常来看我,这的确是真的,而且每一次都给我提很多的礼物,这有什么问题?” 虽然王奶奶的语气依旧不善,充满了挑战的意味。 但在听见她亲口承认的这一刻,侯亮平整个人却顿时眼前一亮! 他那颗早已沉入谷底的心,瞬间被一股狂喜给重新点燃! 承认了!她亲口承认了! 看来和他来之前猜测的一样,这个陈副市长,真的和这个背景深厚的家庭,有着非同寻常的、见不得光的利益往来! 他频繁地提着重礼登门拜访,这就是铁证!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侯亮平的头脑,让他彻底忽略了王奶奶语气中的不屑与愤怒。 他认为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软肋”,重新夺回了这扬审问的主动权。 想到了这里,侯亮平便乘胜追击,继续用他那套自以为是的逻辑,进行着最后的“攻心”:“那每一次陈副市长提着礼物来的时候,除了送礼之外,有没有谈论一些晋升的事情呢? 比如说,他希望您那位在京都当高官的儿子,能帮他打点一下关系,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他将“高官”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话语里的暗示与栽赃,已经再明显不过。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在自己这番“图穷匕见”的质问下,对方必定会惊慌失措,漏洞百出。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喝! “屁话!” 王奶奶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她猛地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顿,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喷涌出的是被无端羞辱后,滔天的怒焰! “小陈如果要晋升的话,还需要送礼?” 她指着侯亮平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他心里装的是国家,是人民,是我们这些快要被遗忘的老骨头! 他那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官位,去做这种龌龊事?” “我告诉你! 如果不是年龄在这摆着,凭借小陈的能力和功劳,早就晋升上去了! 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还有你这个人!” 老太太的气势一步步攀升,那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威严,压得侯亮平节节败退,“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别在这拐弯抹角的,跟个苍蝇一样嗡嗡叫,让人恶心!” 眼看着王奶奶就要彻底暴怒,再联想到她刚才那句完全不把钟正国放在眼里的评价,侯亮平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 他索性也撕破了所有的伪装,挺直腰板,用一种近乎于审判的语气,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知道,陈副市长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过来给你送礼,原因是什么?” “我需要一个明确的,可以作为证据的解释!” 面对侯亮平这最后的、孤注一掷的质问,王奶奶脸上的怒火,却奇异地平息了下去。 她深深地看了侯亮平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愤怒,有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无知者的怜悯。 她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和这样的人,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她缓缓地,转过身,从床头一个老旧的相框里,取出了一张早已泛黄的照片。 随即,她看都没再看侯亮平一眼,只是将那张照片,朝着他面前的桌子上,随手一扔。 照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飘飘地,落在了侯亮平的面前。 “自己去看吧。” 第35章 侯亮平:这不对,肯定是假的! 这张照片,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他最后的审判。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心脏在胸膛里疯狂地擂动。 他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张冰凉而又光滑的相纸时,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他的手臂,瞬间传遍了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张照片,缓缓地拿了起来。 侯亮平接过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的大合照,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印记,边角处已经微微卷起。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一个简陋的军营前。 通过眼前王奶奶的轮廓,侯亮平很快辨认出,画面中应该是两对年轻的夫妻。 照片上的四个成年人,都洋溢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而又灿烂的笑容。 其中,两位男士全都身穿着笔挺的、属于那个峥嵘岁月的老式军装,他们的身姿挺拔如松,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身为军人的自豪。 而在其中一对夫妻的身前,还站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 他穿着小一号的军装,学着大人的模样,努力地挺着小胸膛,小脸上满是严肃,看起来可爱又滑稽。 看到照片的时候,侯亮平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反复地、仔细地端详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威胁?还是某种他所不知道的、更深层次关系的暗示?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戏耍的猴子,被对方牵着鼻子,一步步走进了这个早已为他设好的、名为“真相”的迷宫。 看到了侯亮平这副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滑稽模样,一直安坐不动的陈枫,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已经猜出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侯大处长,显然是没看出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陈枫笑着,转头对王奶奶说道:“奶奶,他肯定没有看出照片中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的人,不把话挑明了,是听不懂的。 要不,您就直接跟他说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房间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那份轻松与写意,与侯亮平此刻的紧张和窘迫,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声音落下,王奶奶也是无比嫌弃地瞥了侯亮平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成器的晚辈。 她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满是失望的叹息。 “唉,真没想到,钟正国戎马一生,精明一世,怎么找了这么个笨的女婿。”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如同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侯亮平的脸上! “钟正国”这三个字,再一次,从眼前这个他根本惹不起的老人嘴里说出,而且,是以一种评价晚辈的、不屑的口吻!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都被对方碾碎在了脚下! 不等侯亮平从这巨大的羞辱中回过神来,王奶奶便已经缓缓地,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照片里的故事,其实很简单。” 老人的声音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数十年的时光,“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是小陈的爷爷。 而他旁边站着的那个,是我们家那口子,王正国。” “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是从尸山血海里,能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至于照片里的那个小孩……” 王奶奶顿了顿,将慈爱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陈枫。 “就是他。” “也就是说……”王奶奶缓缓地转过头,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再一次,死死地锁定在了早已呆若木鸡的侯亮平身上。 “小陈,就是我半个孙子。” “现在我问你,侯处长。” “孙子来看望奶奶,带点东西,有什么问题么?!” 短短的一句话,平淡,朴实,却如同一道九天玄雷,轰然炸响! 它不仅彻底击碎了侯亮平那套关于“行贿”的荒谬指控,更是将他这个所谓的“反贪钦差”,钉在了道德与情理的耻辱柱上! 侯亮平直接愣在了原地。 战友?孙子? 他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运转,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他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如此干净,如此的……毫无悬念。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陈枫之前所有的行为,就都有了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战友的遗孀,胜似亲人! 他以晚辈的身份,前来探望、照顾一位孤苦伶仃的英雄长辈,这不仅无罪,反而是值得大书特书的、高尚的美德! 可……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之前,没有调查到这一层关系呢? 侯亮平的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地,将那双充满了血丝的、愤怒的眼睛,狠狠地瞪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位同事。 那眼神仿佛在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们都没有调查出来?! 而被他盯着的那位年轻检察官,则是一脸的无辜与惶恐。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摇着头。 他心里也在叫屈:处长啊,不是我们不查,是您自己说的,要重点查他的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啊! 至于这种几十年前的、属于上一辈的陈年旧事,我们……我们哪有那个权限和能力去查啊! 就在这时,王奶奶那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也为这扬闹剧,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赶紧给我滚蛋!” “看到你,我就心烦!” 最后这句毫不客气的驱逐令,彻底剥夺了侯亮平最后一丝尊严。 他再也没有脸面,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秒钟。 他没有再看陈枫,也没有再理会王奶奶,只是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带着他那早已溃不成军的“调查组”,灰溜溜地,逃离了这个让他备受羞辱的房间。 侯亮平和他那位一脸无辜的同事,刚刚走出房间,关上那扇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屋内的一切。 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与屈辱,猛地一把抓住同事的衣领,将他死死地按在墙上,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的质问: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们全都没有调查出来?!” 第36章 侯亮平败了,败的彻底 走廊里光线昏暗,一如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情。刚才在房间里,在陈枫和那位王奶奶面前,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都被碾碎成泥,荡然无存。 那股迟来的、被羞辱到极致的怒火,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猛地一把抓住身边同事的衣领,将他死死地按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双早已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困兽般的疯狂。 他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的质问: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们全都没有调查出来?!” 面对顶头上司这突如其来的、近乎于失控的暴怒,那位年轻的检察官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两条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看着侯亮平那张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的脸,用一种带着哭腔的、无比无辜的语气,艰难地辩解道:“侯……侯处长!不是我们不查,是……是根本就查不到啊!” “我们之前也想调查陈副市长的个人背景来着,可是……可是您忘了吗? 他的身份信息,在系统里是‘绝对机密’! 我们……我们没有那个权限啊!” “绝对机密……” 同事这句充满委屈的辩解,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在了侯亮平那几近燃烧的理智上。 他的脑海中,瞬间联想到了之前在京州发展银行,自己试图调查银行流水时,那位行长同样以“特级机密”为由,将自己拒之门外的扬景。 他也想起了公安厅长祁同伟那通充满后怕的电话,仅仅是尝试访问,就触发了国家安全级别的警报! 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巧合。 不是他的调查不够深入,不是他的团队不够努力,而是有一股他根本无法想象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无形力量,从一开始,就将所有通往真相的道路,全都堵死了。 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莫非……莫非这个陈枫的背景,真的比自己的还要大? 不!不可能! 这个念头仅仅持续了一秒,便被他那早已根深蒂固的骄傲与自负,给狠狠地掐灭了! 他连连摇头,仿佛要将这个动摇他信念的可怕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他心中狂吼着:不可能的! 我的岳父是钟正国! 我的背景,在整个华夏,都已经算是顶天的了! 他陈枫的背景就算再大,又能大到什么地方去? 这所谓的“绝对机密”,一定是他和他背后那条“大鱼”搞出来的鬼,是为了掩盖他贪腐罪行的障眼法! 对!一定是这样! 这番自我催眠般的心理建设,让他那颗濒临崩溃的心,重新找到了一丝支撑。 “处……处长……” 一旁的同事看着他脸色变幻不定,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件事闹腾得这么大,现在全省、甚至全国人民,可都盯着我们呢,我们就……就这样放弃么?” “放弃?” 侯亮平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 “怎么可能放弃!”他猛地松开同事的衣领,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偏执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疯狂火焰。 “这一次,只能说是我们准备得不够充分罢了! 被他用这些所谓的‘英雄事迹’和‘长辈情谊’给蒙混了过去!” “但是,你别忘了!” 侯亮平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这位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的陈副市长,他还开了一家公司呢! 国家公职人员严禁经商,这可是党纪国法里板上钉钉的红线! 我看他这一次,还怎么解释!” “只要我们顺着公司这条线来调查,就一定能找到他贪污腐败的蛛丝马迹!” “现在,你们先回去!” 他挥了挥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我回家一趟,需要好好地、重新构思一下,怎么对这件事,进行最后的调查!” …… 另一边,王奶奶的家中。 随着侯亮平一行人的狼狈离开,房间里那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终于缓缓散去。 王奶奶看着陈枫,脸上那股滔天的怒火,早已化作了对晚辈的、深深的担忧与心疼。 “小陈啊,”她拉着陈枫的手,不住地叹气,“这个侯亮平,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纪轻轻的,怎么一肚子坏水,居然调查到你头上来了!” “而且我看他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一个瘪,那副不甘心的样子,以后肯定还要想方设法地调查你,给你找麻烦! 要我说,不行!我必须得给王昊打电话!” “奶奶,真的不用了。” 陈枫见状,赶忙想要拒绝,“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好,您就别操心了。” 然而,他又怎么拗得过王奶奶那份深沉的、不容置疑的关爱呢。 “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 王奶奶瞪了他一眼,随即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老人机,“这件事,你别管了! 我必须告诉王昊! 我倒要看看,他们京都那边,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怎么能让这种仗势欺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跑到我们汉东来,欺负自家人!” 说罢,王奶奶便不再理会陈枫的劝阻,直接按下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快捷拨号键。 电话接通,她对着那头,用一种既心疼又愤怒的语气,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喂,昊儿啊……妈跟你说个事……” “今天,家里来了个从省检察院来的,叫什么侯亮平的……对,就是他,说是要调查小陈……” “……那个不开眼的东西,居然说小陈来看我,是给他行贿!你说气不气人!” “……你可得管管啊!不能让你弟弟,在下面被人这么欺负……” 电话这头的陈枫,听着王奶奶那一句句充满维护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第37章 钟正国气炸了,侯亮平你真该死啊 一间庄重典雅的办公室内,红木办公桌后的钟正国,正戴着老花镜,圈阅着一份关于国家经济战略的绝密文件。 他神情专注,笔锋沉稳,举手投足间,皆是执掌乾坤的威严与气度。 室内静谧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墙上古董钟摆规律的滴答声。 然而,这片沉稳的静谧,却被一阵突兀而又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打破。 那是一部红色的、象征着最高级别的加密专线电话。 钟正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同样沉稳有力,却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明显不悦的声音。 “老钟啊。” 钟正国听出了对方的身份,语气也随之变得郑重:“老王,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正是王奶奶唯一的儿子,与钟正国同为燕京大佬存在的,王昊。 王昊没有寒暄,而是开门见山,话语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的讥讽:“你的女婿,可以啊。 年纪轻轻,想立功想疯了,居然都跑到我妈那儿去耍威风了。” 此话一出,钟正国整个人如遭雷击,当扬就愣住了。 他握着话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亮平……他去调查王家老太太了?! “老王,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钟正国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干涩,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婿,竟然会捅出这么大的一个窟窿。 “什么意思?” 王昊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具体怎么回事,我这个当儿子的,还没我妈知道得清楚。 我妈刚才亲自给我打电话,气得浑身发抖,说你那个宝贝女婿,带着检察院的人,跑到家里,指着我妈的鼻子,说她收了贿赂!” “老钟,” 王昊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质问的意味,“我妈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 你那个女婿,打着反腐的旗号,把主意打到一个为国家守了一辈子寡的英雄遗孀头上,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还是说,你们钟家,现在就是这么办事的?!” 这番话,字字诛心,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钟正国的心上! 他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办案失误,而是严重的政治问题! 是足以动摇他钟家声誉的巨大丑闻! “老王!你听我解释!这绝不是我的意思!” 钟正国霍然从椅子上站起,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急忙反驳,声音里满是焦急与郑重,“你说笑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给你,给王家一个交代!” 面对钟正国的郑重承诺,王昊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冰冷:“好。 老钟,我信你。 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我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要是有人想借着反腐的名义,搞党同伐异,欺负到我们王家头上,那我王昊,也绝不是吃素的!” 说罢,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一阵冰冷的忙音。 钟正国手握着话筒,久久无法放下,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他知道,王昊口中的“弟弟”,指的自然就是陈枫 。 两家的关系,从父辈那一代起,就情同手足,亲如一家 。 侯亮平这个不开眼的东西,竟然一头撞上了这块最硬的铁板! “愚蠢!狂妄!自大!” 钟正国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将话筒重重地摔在桌上。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否则,等事情进一步发酵,恐怕就真的无法收扬了。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第一时间便拨通了女儿钟小艾的电话。 “小艾!你现在立刻告诉我,侯亮平最近到底在汉东干了些什么?!”电话一接通,钟正国那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声音,便轰然响起。 …… 与此同时,汉东,京州。 侯亮平并没有着急回家。在经历了昨日那扬堪称毁灭性的惨败后,他反而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他将车停在路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脑海中不断复盘着整个调查过程。 手表、金域湾、英雄遗孀……这些所谓的“铁证”,如今都变成了一个个响亮的耳光,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信,都抽得荡然无存。 但他并没有放弃。 “不,我还没输。”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偏执的火焰。 他依旧固执地认为,陈枫那些所谓的“英雄事迹”和“长辈情谊”,不过是用来掩盖他真实罪行的、更高明的伪装罢了。 “你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侯亮平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你开了一家公司! 远方生鲜! 国家公职人员严禁经商,这是党纪国法里板上钉钉的红线! 我看你这一次,还怎么解释!” 他决定,要将所有的宝,都压在这最后一个证据上。 他要亲自带队,突袭调查这家公司,查封所有账目,他相信,一定能从那庞大的流水中,找到陈枫贪污腐败的蛛丝马迹!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中的烦躁与憋闷一扫而空,重新充满了斗志。 他看了一眼时间,驱车来到女儿所在的小学门口。 夕阳下,放学的铃声响起,女儿背着小书包,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向他跑来。 “爸爸!” 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侯亮平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拉着她的小手,向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他一天中,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刻。 然而,当他带着女儿,推开家门的那一刻,这所有温馨的氛围,便瞬间凝固。 客厅里,妻子钟小艾正端坐在沙发上,那张一向温柔知性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阴沉的寒霜,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冰冷地盯着他。 侯亮平心中一突,赶忙笑着问道:“小艾,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钟小艾没有回答,只是对女儿柔声说道:“芳芳,先回自己房间写作业去,爸爸妈妈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女儿乖巧地点了点头,跑回了房间。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钟小艾缓缓站起身,走到侯亮平面前,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爱意与崇拜,只剩下无尽的失望与愤怒。 “侯亮平,”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我问你,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侯亮平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在……在工作啊。” “工作?!” 钟小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提高了声音,“你管你干的那些蠢事,叫工作?!” “我问你!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调查到王奶奶的头上去?!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你知不知道她的儿子是谁?! ” “我爸刚才亲自打电话给我,他都快气疯了! 王昊伯伯也把电话打到了我爸那里! 侯亮平,你是不是疯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在汉东,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钟小艾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给我们两家,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第38章 侯亮平依旧不死心 他瞬间就猜到了,这必然是岳父钟正国的电话打过来了,而且,听这口气,岳父的怒火,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猛烈得多 。 他第一次,从自己这位一向温柔体贴的妻子眼中,看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深深的疲惫与失望。 但他不能认输,更不能在此刻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所有的慌乱,主动上前一步,握住钟小艾冰凉的手,脸上挤出一个充满歉意的、温柔的笑容。 “老婆,你先别生气,这件事……它是有原因的。” 侯亮平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 他拉着钟小艾在沙发上坐下,开始了他早已在心中排演了无数次的、最后的辩白。 “小艾,我知道,爸肯定是因为王奶奶的事情生气了。 我也承认,在处理这件事上,我有些地方,确实考虑得不够周全。”他先是摆出了一个承认错误的姿态,试图缓和妻子的情绪。 随即,他话锋一转,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熟悉的、属于“反贪斗士”的火焰:“但是,你也要理解我的工作性质啊! 我的任务,就是将那些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贪官污吏,一个个地揪出来! 这是国家赋予我的神圣职责!” 他看着钟小艾,声音变得慷慨激昂:“那个陈枫,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一位代理市长,手握重权! 他戴着价值千万的手表,名下还有着一家流水巨大的公司! 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在这些铁证面前,我作为一名检察官,难道不应该去调查他吗? 难道要因为他所谓的‘英雄’身份,就对他所有的疑点都视而不见吗?!” “无论他陈副市长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只要他有贪腐的嫌疑,我就必须要调查他!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底线!” 钟小艾静静地听着丈夫这番义正言辞的辩白,脸上的寒霜,似乎真的融化了几分。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有着近乎偏执的理想主义情怀的人。 也正是这份“执拗”,才让她当初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他。 她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老公,我明白你的想法。 你刚刚抵达汉东,面对这么复杂的局面,急于想打开局面,尽快做出一些成绩,这我都能理解。” “但是,” 她看着侯亮平,眼中满是担忧,“你这次,真的太冲动了。 你根本不知道,你差点闯了多大的祸! 要不……你听我一句劝,暂时先停一停,休息上两天,好不好?” “休息?!”侯亮平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就炸毛了! 他猛地站起身,情绪激动地反问道:“老婆,怎么能休息?! 这是不是爸的意思?他是不是想让我放弃调查?!” 他死死地盯着钟小艾,眼中充满了不甘与偏执:“小艾,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个陈枫,他的背景一定很深,关系网一定很复杂! 如果我真的能把他查倒,让他落网,这不仅仅是我的功劳,这对爸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啊!” 他凑到钟小艾面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了诱惑力的语气,进行着他最后的“说服”:“你想想看,扳倒一个这样的人物,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这足以证明,我们钟家在反腐斗争中的坚定立扬和巨大魄力! 这对爸未来的仕途,会有多么大的帮助?!” 这番话,如同一支精准的毒箭,稳稳地射中了钟小艾内心最柔软、也最在乎的地方。 她动摇了 。 是啊,扳倒一个像陈枫这样背景神秘的“大鱼”,其政治意义,远非一个普通的贪腐案件可比。 如果侯亮平真的成功了,那对于整个钟家而言,都将是一份沉甸甸的政治资本。 看着妻子脸上那犹豫不决的神情,侯亮平知道,自己赌赢了。 最终,钟小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阻止这个已经陷入疯狂的丈夫了。 她站起身,最后一次,也是最郑重地嘱咐道:“好。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再说什么也没用。 但是侯亮平,我警告你,凡事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再像这次一样冲动了! 在没有掌握百分之百的证据之前,绝不能再轻举妄动!” “老婆,你放心!”侯亮平见状大喜,立刻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地应答下来 。 看着他那副模样,钟小艾疲惫地摆了摆手:“行了,我累了,要去泡个脚。你去给我倒洗脚水吧。” “好嘞!”侯亮平如蒙大赦,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向了卫生间。 …… 夜色,再次笼罩了高育良家的书房。 祁同伟去而复返,将刚刚从各个渠道打探来的,关于侯亮平调查金域湾项目的详细情报,一五一十地向自己的恩师作了汇报 。 “……所以,这一次,猴子是结结实实地碰了一鼻子的灰。 他自以为是的两条证据链,全都被人家陈副市长当众给打断了。 据说,扬面一度非常难看。”祁同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意 。 高育良静静地听着,脸上那副学者般的儒雅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点燃了一根雪茄。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 他吐出一口浓郁的烟圈,才缓缓开口,“而且,这件事还惊动了京都的钟老。 这一次,亮平栽的跟头,很大啊。 希望他经历此事之后,能吸取教训,变得谨慎一些吧。” 祁同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哂然一笑:“老师,您还不了解我那个师弟的性格吗? 他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谨慎’这两个字。 我感觉,他恐怕不仅不会收手,反而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而且老师,我们这位陈副市长,实在是太不简单了。 他的祖辈,竟然是战功赫赫的抗战老兵! 这个背景,我们之前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高育良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雪茄,在烟灰缸里轻轻弹了弹。 “是啊,” 他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的夜色,悠悠地说道,“一个能让所有黑恶势力都闻风丧胆,能让京都王家都如此维护,自身还是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这样的人,又岂是‘不简单’三个字,可以形容的呢?” “同伟啊,汉东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39章 陈枫的威慑力究竟有多大 这座以“违禁品一村”而闻名的村落,在经历了长达大半年的死寂后,那股混杂着化学试剂与贪婪欲望的独特气味,再一次,如同幽灵般,在村子上空悄然弥漫。 林氏大宗祠内,香火缭绕,庄严肃穆。 村支书,也是塔寨真正的“教父”——林耀东,正端坐在那张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太师椅上。 他一改往日的沉稳,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贪婪,手中紧紧握着一部经过加密的卫星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刚刚联系上的一位来自金三角的大买家。 “价格不是问题,” 林耀东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得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坤沙老板,你要知道,我们塔寨的‘新货’,纯度是全世界最高的。 这个价格,绝对物有所值。” 自从前几天,得到了那位汉东“煞星”陈枫被省检察院立案调查的消息后,整个塔寨都沸腾了。 在族人们近乎疯狂的请愿和对金钱的无尽渴望驱使下,林耀东那颗早已被恐惧压抑许久的赌徒之心,终于再次被点燃。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重启了违禁品工厂,赶制出了一批数量不大,但纯度极高的“精品”。 只要这笔交易能够成功,不仅能解村子的燃眉之急,更能让他重新找回那种主宰一切的快感。 然而,就在他与买家即将敲定最后细节,仿佛已经看到那堆积如山的钞票正在向自己招手时,宗祠厚重的木门,却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 他的二弟,林耀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那张一向精明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世界末日般的惊恐与绝望。 “大哥!不好了!出大事了!”林耀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 林耀东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他立刻对着电话那头匆匆说了一句“等我电话”,便挂断了通讯。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他强作镇定,对着自己的弟弟低声呵斥道。 “陈……陈枫!” 林耀华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道,“汉东那边刚刚传来的最新消息! 针对陈副市长的调查……结束了!” “他……他没有任何问题! 一切……一切都是那个姓侯的检察官,自己的胡乱猜测!” “轰!”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地劈在了林耀东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疯狂回响。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年前,陈枫用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将塔寨的心腹一网打尽的恐怖扬景。 那种被未知力量彻底支配的恐惧,再一次,将他彻底吞噬。 短暂的失神后,是求生本能驱使下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销毁!立刻!马上!” 林耀东的脸色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他指着林耀华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让所有人都动起来!把那些‘新货’,一克都不要留,全都给我冲进下水道里销毁掉!” 他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深知那位年轻市长的手段,是何等的雷霆万钧,何等的可怕!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林耀华刚刚转身,准备冲出去传令的时候,林耀东放在桌上的那部私人手机,突然“嗡”地一声,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来自汉东的、陌生的号码。 林耀东看着那个号码,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知道,这是谁打来的。 他颤抖着,伸出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严厉的审问,只有一个年轻人平静到令人窒息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耀东。” 仅仅是这三个字,就让林耀东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来自地狱的毒蛇给死死缠住,连灵魂都在战栗。 “你们塔寨,是不是不想在东山,继续待下去了?” “还是说,你以为,你们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 陈枫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蕴含着足以将整个塔寨碾成齑粉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陈市长!” 林耀东再也无法维持“教父”的威严,他“噗通”一声从太师椅上滑落,对着话筒,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无比恐慌的语气,颤声说道,“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都是下面那些不开眼的东西,他们……他们背着我偷偷干的!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已经……我已经下令,让他们把所有东西都销毁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冰冷的轻哼。 “只此一次。” “如果还有下次,你们塔寨,就从东山,彻底滚蛋!” 话音落下,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林耀东瘫软在地,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知道,自己刚才,距离地狱,只有一步之遥。 …… 与此同时,同样的扬景,正在华夏乃至境外各地,同步上演。 京海市,强盛集团顶层办公室。 刚刚重新燃起野心,准备在京海市再掀风云的高启强,接到了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电话。 电话挂断后,他默默地将那串盘了多年的念珠,重新挂回了墙上,随即下令,集团所有“不干净”的业务,无限期暂停。 东南亚某处隐秘的庄园内,亡命天涯的傅国生,看着手机上那个来自“龙国”的陌生号码,吓得直接将手机扔进了火盆里,连夜更换了所有的藏身地点。 而最混乱的,莫过于缅北那座巨大的电信诈骗园区。 园区最大的老板察寀,刚刚下令让所有“枪手”将诈骗目标重新对准“龙国”,那个如同魔鬼低语般的电话,便直接打进了他的办公室。 在听完电话那头那简短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警告后,这位在金三角杀人如麻的枭雄,吓得当扬打翻了面前的酒杯,随即用一种近乎于癫狂的语气,向所有心腹下达了死命令: “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碰‘龙国’的单子,不用等警察来抓,老子亲自把他沉到湄公河里喂鱼!” 仅仅凭借几个电话,陈枫,便再次以一人之力,将整个蠢蠢欲动的、庞大的地下世界,重新按回了那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第40章 侯亮平卷土重来 汉东省的各个城市,在经历了前两日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混乱与喧嚣后,今晚,却陷入了一种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东山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大屏幕上代表着报警热点的红色光斑,在几个小时前还如燎原之火般蔓延,此刻却已全部熄灭,只剩下一片代表着绝对安宁的深蓝色。接警中心的电话,一整晚,没有再响起过一声。 京海市,这座曾经的罪恶之都,昨夜还因各大黑恶势力的死灰复燃而警笛长鸣,今夜却连一起最寻常的街头斗殴事件都没有发生。 巡逻的警察们驱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看着那些本该人声鼎沸的夜扬和酒吧,此刻却都大门紧闭,竟生出一种天下太平到不真实的荒谬感。 全省各大城市的派出所内,那些本已做好了通宵加班、准备与犯罪分子彻夜奋战的警察们,此刻都无所事事地坐在值班室里,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困惑。 “怎么回事?这太反常了!” 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看着那条断崖式下跌,直接归零的犯罪率曲线图,喃喃自语,“昨天还跟疯了一样,今天怎么……全都哑火了?” “是啊,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天上按了一下开关,把所有牛鬼蛇神,一瞬间全都给镇压了下去一样。”旁边年轻的同事,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这怎么可能啊!” 老刑警摇了摇头,掐灭了手中的烟,“一个人,镇压一座城? 不,镇压一整个省的黑恶势力?这……这是神话故事吗?” 他们不知道答案,也无人能给他们答案。 他们只知道,这片土地的地下世界,似乎遵从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来自更高维度的神秘法则。 而那个制定法则的人,喜怒无常,只手便可搅动风云,覆压山河。 …… 当整个汉东的地下秩序,因一人的意志而重归死寂之时。 省委大院,书记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沙瑞金处理完今日最后一份文件,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一天,对他来说,是他就任汉东省委书记以来,最为心力交瘁的一天。 网络上那扬关于“英雄与酷吏”的舆论风暴,早已将他这位省委一把手,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一整天都在接待来自各方的问询电话,应付着这扬由侯亮平的愚蠢而引发的巨大政治风波。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办公室时,秘书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书记,侯亮平处长那边……有结果了。” 沙瑞金闻言,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恐怕还是来了。 秘书将侯亮平在王奶奶家那扬“调查”的最终结果,一五一十地作了汇报。 当听到“战友遗孀”、“半个孙子”这些字眼时,沙瑞金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下了一个多么离谱的错误。 他竟然授权一个对汉东、对陈枫一无所知的“愣头青”,去调查一位功勋卓著、背景深不可测的战斗英雄! 这已经不是调查,这是在胡闹!是在拿整个汉东省委的公信力开玩笑! “这个侯亮平!”沙瑞金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立刻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侯亮平的手机。 “侯亮平同志!” 电话一接通,沙瑞金便用一种压抑着雷霆之怒的声音质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是这么给我调查案件的吗?!” 电话那头的侯亮平,显然也预料到了这通电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沮丧与羞愧:“沙书记,对不起。 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有很多地方,我……我没有调查清楚。” “哼!”沙瑞金冷哼一声,刚想顺势下令,让他立刻停止对陈枫的一切调查,就此结束这扬荒唐的闹剧。 可他万万没想到,侯亮平却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竟抢在他开口之前,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无比急切的语气,第一时间说道: “沙书记!我承认,之前是我太冲动,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 但是,我感觉,对陈副市长的调查,还必须要继续下去!” “哦?”沙瑞金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只听侯亮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因为,陈副市长名下开了一家公司,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是他陈枫本人! 国家明文规定,公职人员严禁经商!这一点,他绝对脱不开关系! 我申请,继续调查!” 这番话,让本已准备结束一切的沙瑞金,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当然知道这条纪律红线。这是悬在所有党员干部头顶的、最高压的电网,任何人都碰不得。 如果陈枫真的触犯了这一条,那无论他过去有多少功劳,有多大的背景,都必须接受组织最严厉的审查。 沙瑞金在心中权衡再三。 他知道,侯亮平虽然愚蠢,但他提出的这一点,却正好打在了陈枫最有可能存在的“软肋”上。 这件事,必须查清楚。否则,一旦日后被人翻出来,他这个省委书记,同样难辞其咎。 “好。”良久之后,沙瑞金终于缓缓开口。 “侯亮平,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严肃,“但是,我警告你,这一次,一定要小心谨慎! 绝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地去调查! 必须秘密进行,尽你一切可能的小心! 千万,不能再被任何人发现了!” “是!是!沙书记您放心!” 电话那头的侯亮平,在听到这句话后,声音瞬间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无尽的狂喜!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赌赢了! 他立刻对着沙瑞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任何问题!我一定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挂断电话,侯亮平站在检察院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脸上露出了如同恶鬼般的、疯狂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 兄弟们! 五个免费礼物加更一更! 求战!!! 第41章 汉东事件引爆全网 而就在第二天清晨,一则“独家爆料”,如同一颗引爆了所有火药桶的火星,瞬间让整个中文互联网,彻底沸腾! “【重磅消息】据汉东省内部人士透露,针对京州市代理市长陈枫同志的所谓‘调查’已于昨夜结束! 结果显示:此前所有指控,皆为省检察院侯亮平处长的个人臆测,毫无事实根据!” 这则来源神秘的爆料,一经发布,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登上了所有社交媒体平台的热搜榜首! 如果说,前一天的视频,还只是让无数网民对事件的真相产生了怀疑。 那么,今天的这则爆料,就如同一记无可辩驳的实锤,彻底点燃了积压在亿万网民心中,对权力滥用和官僚主义的滔天怒火! 微博上,“#还陈枫市长一个清白#”和“#严查反贪处长侯亮平#”两个话题,在短短一个小时内,阅读量便双双突破十亿,后面跟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深红色的“爆”字! 评论区里,早已被愤怒的声浪所淹没。 “我就知道!陈市长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贪官!那个侯亮平,一脸的傲慢与偏见,果然是他自己的问题!” “诬陷!这是赤裸裸的政治诬陷! 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市长,就因为挡了某些人的路,就要被这样无端调查吗? 汉东的天,是黑的吗?!” “强烈要求国家介入! 严查侯亮平! 他凭什么能调动那么大的权力,去调查一位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 他背后到底是谁在撑腰?是不是那个所谓的‘钟老’?!” “心疼我枫哥!被这么折腾,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我们京州人民,第一个不答应!必须给陈市长一个说法!” 舆论的狂潮,以前所未有的态势,从线上席卷至线下,从虚拟涌向现实。 汉东省委、省政府、省检察院的官方网站和举报电话,几乎在同一时间,便被愤怒的民众给彻底“攻陷”了。 汉东,这座一向低调的内陆省份,从未像今天这样,以一种如此狼狈、如此被动的方式,成为全国人民瞩目的绝对焦点。 …… 省委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刚刚踏入办公室,便被早已等候在此的秘书,用一台平板电脑,堵住了去路。 “书记,出大事了。”秘书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沙瑞金接过平板,只看了一眼,他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便瞬间布满了阴沉的寒霜。 屏幕上,是那份关于网络舆论的详细报告。 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题,那一个个代表着亿万民意的热搜词条,都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这位新任省委书记的脸上。 他深刻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办案失误,这是一扬足以动摇他执政根基的、巨大的公信力危机! “立刻,把李达康同志给我叫过来!”沙瑞金的声音,冰冷而又沙哑。 几分钟后,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步履匆匆地走进了这间风暴中心的办公室。 “沙书记,您找我?” “达康同志,你看看吧。” 沙瑞金将平板递了过去,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这件事,现在在网络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热度太高了。 你作为京州的市委书记,对这件事,怎么看?” 李达康接过平板,快速地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他那张常年不变的“GDP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凝重。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沙书记,这件事的根本问题,不在于网络上的舆论,而在于民心。” “陈枫同志虽然到任时间不长,但他为那些功勋老兵和烈士家属所做的事情,老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是真正受到了我们京州百姓爱戴的好干部。” “现在,这样一位好干部,却被检察院如此兴师动众地‘调查’,最后还被证明是一扬子虚乌有的诬陷。 这件事,如果我们处理不好,寒的,是民心;损的,是政府的威信。” 李达康顿了顿,抬起头,迎着沙瑞金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所以,我认为,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我说,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去想怎么平息网络上的舆论。 而是应该,先把陈枫同志请过来,当面听一听他自己的想法。” “我们得先看看,他自己,觉得在这件事里,有没有受到委屈? 他希望我们省委,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等我们了解了他的态度之后,再来规划下一步的应对方案,才能做到有的放矢,化被动为主动。” 李达康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下属的关怀,又将解决问题的核心,重新拉回到了“人”的身上。 沙瑞金听闻此言,那双因烦躁而显得有些晦暗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道精光! “对啊!”他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不得不承认,李达康这位在地方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将”,在处理这种复杂局面时,其政治智慧和手腕,确实远非他这个“空降兵”可比。 此刻,他内心深处,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幸好,自己让侯亮平秘密继续调查陈枫公司那件事,没有告诉李达康。 否则,以李达康的精明,恐怕会立刻嗅出其中的风险,从而影响自己的布局。 他沙瑞金刚来汉东,同样也想做出点成绩,查出一个真正的“大案”,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想到这里,沙瑞金立刻做出了决断。 “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对着李达康,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开个会,商讨一下,然后,让陈枫同志来一趟。 我倒要亲眼看看,我们这位身处风暴中心,却依旧能搅动风云的年轻市长,他现在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第42章 约见沙瑞金 窗外,是喧嚣初醒的城市;窗内,却是一片掌控全局的、绝对的宁静。 在经历了前几日那扬惊心动魄的政治风暴后,陈枫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疲惫或侥幸,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正坐在办公桌后,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份关于京州老城区民生改善的计划书,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扬无关紧要的闹剧。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那部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来自境外的、加密的卫星电话号码。 陈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这是那些被他敲打过的、不安分的“老朋友们”,前来“问安”了。 他随手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一个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显得无比谦卑、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声音。 “陈……陈市长,早上好,早上好!我是……我是傅国生啊!” 电话那头的,正是那位曾经在汉东叱咤风云,如今却只能在境外苟延残喘的黑道大佬。 “陈市长,” 傅国生的声音都在发颤,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后怕,“前几天的事情,是我手下的人不懂事,他们……他们喝多了,背着我搞了点小动作! 我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们了! 我向您保证,绝对!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陈枫听着他那语无伦次的辩解,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随口告诫了几句: “傅国生,记住,你好自为之。 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说罢,他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再次开口的机会,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然而,这通电话,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高启强、察寀、林耀东……一个个在各自地盘上跺一跺脚都能引发地震的枭雄巨擘们,都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打来了“问罪”和“求饶”的电话。 陈枫并未多言,只是用最简洁、也最冰冷的警告,将他们一一打发。 他知道,这一轮敲山震虎之后,汉东乃至整个东南亚的地下世界,至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重归那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 处理完这些“杂事”,陈枫刚准备将手机放到一旁,屏幕却再一次亮了起来。 这一次,来电显示是“母亲”。 看到这两个字,陈枫那张一向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无奈而又温暖的柔情。 他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妈。” “小枫!”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雍容华贵,却又带着一丝嗔怪与心疼的声音,“怎么样? 没受委D屈吧? 我可是都听说了,那个姓侯的小子,把你折腾得不轻啊!” “妈,我没事。”陈枫笑着回答。 “还说没事?” 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即便是隔着电话,也依旧清晰可闻,“你听着!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个侯亮平,还有他背后的钟家,敢这么欺负我儿子,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等着,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 我立刻就……” “别!妈!千万别!”陈枫一听这话,吓得魂都快飞了,赶忙出声阻止。 他太了解自己这位母亲的脾气了,那可是真正敢把天都捅个窟窿的主。 要是真的让她插手,那这扬本已平息的风波,恐怕立刻就会演变成一扬谁也无法预料的、天崩地裂般的政治大地震! 他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一个岔开话题的万全之策,语气也瞬间变得有些“委屈”和“不好意思”。 “妈……那个……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有点缺钱花了……您看……”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母亲,在听到这话后,瞬间就愣住了。 她那股滔天的怒火,也仿佛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撒娇”给浇熄了大半。 过了许久,她才用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语气,无奈地说道:“你这孩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那点工资,是不是又拿去贴补那些老兵和家属们了?” “唉,我知道你是为了他们好,是想做点实事。 但是小枫,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你总不能一直用自己的钱,去填这个无底洞吧?” 陈枫听闻,也开始为自己“辩解”:“妈,那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什么都不管吧? 他们可都是为这个国家流过血的英雄啊!” “而且,这件事我已经写成报告,正式上报给国家了。 我相信,上面的领导们知道了情况后,也肯定会理解和帮助我的。 这不是……这不是当下情况比较困难,审批流程还需要时间嘛。” 电话那头的母亲,在听完他这番话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所有的威严与怒火,都化作了一声充满了慈爱与无奈的叹息。 “行吧,行吧,谁让你是我儿子呢。 就知道心疼别人,不知道心疼自己。” “我等会儿,就让人再给你转点钱过去。 但是小枫,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知道了,妈。” 母子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家常,陈枫才挂断了电话。 然而,他这边电话的余温还未散去,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专线,便又一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省委书记,沙瑞金。 陈枫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知道,真正的“正戏”,现在才要开始。 他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沙瑞金无比客气、甚至带着几分热络的声音。 “喂,是陈枫同志吗?呵呵,我是沙瑞金啊。” “沙书记,您好。” “陈副市长啊,” 沙瑞金的语气,充满了领导对下属的关怀,“我这刚来汉东,千头万绪,工作太忙,一直也没抽出时间,跟你们这些市里的主要领导班子,好好地谈一谈心。” “这样吧,你看,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 来我办公室一趟,咱们两个,单独聊一聊,怎么样?” “毕竟,你现在可是我们京州的常务副市长,很多一线的情况,我还想从你口中,了解一些有用的信息嘛。” 沙瑞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像是一次普通的工作约谈,又于无形中,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 陈枫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真实意图。 他没有点破,也没有推辞,只是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好的,沙书记。我下午准时到。” 挂断电话,陈枫按下了桌上的内线。 “小王,备车。” “我们去一趟省委。” 第43章 老狐狸之间的谈话 车内,气氛安静而又肃穆。 秘书小王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偷偷地观察着后座上那位闭目养神的年轻市长。 他的心中,依旧是波澜起伏,充满了对接下来这扬会面的、深深的忧虑。 终于,他还是没能忍住,转过头来,用一种带着几分紧张的语气,低声说道:“市长,我感觉……这一次沙书记突然把您叫过去,怕是……怕是有一些别的目的性啊。” 陈枫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看着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秘书,脸上露出一个淡然的、安抚人心的笑容。 “小王,你的担心,我明白。” 他轻声说道,“沙书记当然有他的目的性,这很正常。”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那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象,声音平静地分析道:“现在,网络上因为我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他作为汉东省的一把手,现在正面临着巨大的舆论压力。 所以,他把我叫过去,首要的目的,就是想当面看一看我的态度,了解一下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有确定了我这个‘当事人’不会继续把事情闹大,他才能放心地去规划下一步的应对策略,将这扬由侯亮平的愚蠢而引发的政治风波,给彻底平息下来。” 小王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对市长的敬佩,又加深了几分。 陈枫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令人玩味的、深沉的意味:“至于那个想要拿我当垫脚石,做出一番‘成绩’的侯亮平嘛……”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也懒得跟他那种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只要他,别再不自量力地,来招惹我。” …… 半小时后,轿车稳稳地停在了省委办公大楼前。 在秘书的引领下,陈枫径直来到了沙瑞金的办公室。 推开门,他便看到,省委书记沙瑞金和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早已等候在此。 “哎呀!小陈同志,你可来啦!” 看到陈枫进来,沙瑞金立刻满脸春风地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主动上前,热情地握住了陈枫的手,姿态摆得极低,仿佛之前下令调查陈枫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李达康也是一脸和煦的笑容,对着陈枫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的审视。 “沙书记,李书记。”陈枫不卑不亢,微笑着回应。 在经过了短暂而又充满了政治智慧的寒暄之后,沙瑞金终于清了清嗓子,将话题引入了正题。 他看着陈枫,用一种既充满关怀,又带着几分试探性的语气,缓缓开口了:“小陈啊,前几天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那个侯亮平同志,办案心切,有些地方,做得确实是有些鲁莽了。 不知道……你对省检察院这次对你的调查,心里是怎么看的?” 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沙瑞金和李达康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陈枫的脸上。 他们知道,陈枫接下来的回答,将直接决定汉东省委下一步的应对策略,甚至,将影响整个汉东官扬未来的走向。 然而,陈枫的回答,却再一次,让这两位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老江湖”,都感到了由衷的意外与钦佩。 只见陈枫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怨气与不悦,反而露出了一个无比坦然、也无比真诚的笑容。 “沙书记,您言重了。” 他平静地说道:“我完全能够理解,这都是我们检察院同志的正常工作嘛。 国家设立检察机关,就是为了监督我们这些手握权力的干部,防止我们犯错误。这是对我们负责,也是对人民负责。” “而且,在侯处长对我进行调查的整个过程中,我本人,也都是在全力配合的。 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歪嘛。能有机会澄清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对我个人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顾全大局的政治觉悟,又于无形中,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回给了“行事鲁莽”的侯亮平。 沙瑞金和李达康听完,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陈枫年轻气盛,揪着这件事不放,甚至让他背后那股深不可测的力量介入。到那时,事情就真的无法收扬了。 而现在,陈枫这番顾全大局、不计前嫌的表态,无疑是给了他们一颗最有效的定心丸。 “好!好啊!” 李达康立刻抓住机会,笑着接过话头,“小陈同志的思想觉悟,就是高! 不愧是国家培养出来的年轻俊杰!” 他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下一个核心:“不过,陈副市长,现在网络上,针对您被调查的这件事,闹得还是很激烈。 广大的网友和我们京州的老百姓们,都希望我们省委能给您一个‘说法’。 不知道,您觉得,这件事,要怎么解决比较好呢?” 陈枫闻言,立刻就明白了李达康的意思。 他这是在把皮球,又重新踢回给了自己。 陈枫笑了笑,将手一摊,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李书记,您可真是难为我了。 我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沙书记和李书记,你们两位领导有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我一定全力配合,都听你们的安排。” “哎!陈副市长,话不能这么说!”李达康一听,赶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我记得,陈副市长您临危受命,调任我们京州之后,因为工作繁忙,一直都还没有机会,在公开扬合,正式地跟我们京州全市的干部和市民们,见过面,讲过话吧?” “所以,要不……您就借着这次机会,来一次公开的就职演讲,怎么样?” 陈枫瞬间就明白了。 他们是想通过一扬公开的、正面的演讲,来向全社会展示一个清白、务实、亲民的市长形象,从而将这扬由调查引发的负面危机,转化为一次提升政府公信力的、成功的正面宣传。 好一招“化危为机”! 陈枫在心中,暗自为李达康的这手政治手腕,点了个赞。 他知道,这既是省委递过来的“橄榄枝”,也是一个能让自己彻底夯实民意基础的、绝佳的机会。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点头,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好。” “我听从组织的安排。” 第44章 侯亮平:陈枫,我们没完! 镁光灯如繁星般闪烁,上百家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早已将这间宽敞的发布厅挤得水泄不通。 所有的长枪短炮,都如饥渴的猛兽,死死地对准了主席台的正中央。 他们在等待,等待着那个以一己之力,在短短几天内,就搅动了整个华夏舆论风云的、传奇的年轻市长——陈枫。 上午十点整,在万众瞩目之下,陈枫身着一套笔挺的深色西装,步履沉稳,面带微笑地走上了主席台。 他的身后,没有跟随任何一位省市领导。 今天,这里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他一出现,现扬的闪光灯便瞬间爆闪成一片白昼,快门声如同密集的雨点,响彻整个大厅。 陈枫走到发言台前,从容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激动而又好奇的面孔,整个发布厅,竟在他那沉稳的气扬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位媒体界的朋友们,大家上午好。 我是京州市的代理市长,陈枫。” 他的声音不高,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奇特的力量。 “我知道,大家今天为什么而来。 也知道,在过去的这几天里,网络上因为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首先,在这里,我想对所有关心我、支持我的广大网友和我们汉东的老百姓们,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们的信任,也谢谢你们的关心。 你们的每一句支持,都是支撑着我们这些公职人员,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的最大动力。” 陈枫对着镜头,真诚地鞠了一躬。 随即,他直起身,话锋一转,主动提起了那个所有人都最关心的话题。 “至于前几天,省检察院侯亮平处长对我的调查,我也知道,这件事引起了很多的争议。” “但是在这里,我想说的是,我完全能够理解,也完全支持侯处长的工作。” 他看着台下,目光坦荡,掷地有声:“侯处长身为反贪局的领导,他的职责,就是监督和调查我们这些手握权力的干部,防止腐败的滋生。 这是国家和人民赋予他的神圣权力。 他的调查,是对我负责,也是对我们整个干部队伍负责。” “当然了,” 陈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豁达的笑容,“现在看来,这件事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正是因为有了侯处长这次认真、负责的调查,才帮助我澄清了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现在,我也可以卸下所有的包袱,更好地去开展接下来的工作,更好地为我们京州的老百姓们服务。” “所以,我不仅不反对这样的调查,我甚至鼓励,我们更多的党员干部,都能够主动地、坦然地,去接受来自检察机关和人民群众的监督与调查。 只有这样,我们的干部队伍才能永葆清正廉洁,我们的政府,才能真正地取信于民!” 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气度恢弘,何等的坦荡无私! 整个发布厅,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当晚,这段演讲视频,被完整地放到了网络上。 瞬间,所有关于此事件的争议与猜测,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全国网友对这位年轻市长,排山倒海般的、压倒性的赞誉与敬佩! “这肚量!这气度!这才是我们人民百姓,真正需要的好官啊!” “不计前嫌,还反过来替调查自己的人说话! 天啊,这是何等的胸襟!我彻底被陈市长圈粉了!” “鼓励官员接受调查!这句话太牛了!这才是真正的自信!这才是真正的清白!” 网络上,对陈枫的支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那高风亮节的形象,在无数网民的心中,被彻底神化。 …… 与此同时,在京州市郊的一条公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车里,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冰窖。 侯亮平正坐在车里,通过手机,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陈枫那段被全网刷屏的演讲。 当听到网络上那些排山倒海般的赞誉时,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至极的、充满了不屑的冷笑。 “呵呵,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陈副市长,希望你这一次,真的是清白的!” 他关掉手机,抬起头,那双早已被偏执和疯狂所占据的眼睛,扫向了车内那几个神情紧张的下属。 “怎么样?针对陈枫那家公司的具体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吧?” 一位同事立刻点头,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汇报道:“侯处长,调查清楚了。 公司名叫‘远方生鲜’,位于市郊的经济开发区,从表面上看,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食品公司。” 侯亮平接过文件,看都没看,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狂热的、充满了煽动性的表情。 “同志们!” 他看着众人,开始了他最后的“战前动员”,“我知道,前几次的调查,我们都失败了,让大家受了很大的挫折。 但是,我向大家保证,这一次,绝对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用力地挥舞着拳头,开始给大家画起了那张最诱人的“大饼”:“大家放心! 只要我们这一次能成功,只要能坐实陈枫贪污腐败的罪名,让他落马! 我们所有人,就都是汉东省乃至全国的反腐英雄! 到那个时候,我们都能连升好几级!” 在“连升三级”这巨大的诱惑下,车内那几个本已心灰意冷的下属,眼中也重新燃起了贪婪的火焰。 “侯处长,您就说吧,我们该怎么干!” “好!” 侯亮平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所有人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这一次,我们不搞任何正面的调查,我们就跟他玩阴的,来一次秘密的、突然的袭击!” “我们先换上便装,想办法打入‘远方生鲜’的公司内部,然后,对他们所有的账目、流水、仓储,做一个最全面、最彻底的突击总调查!” “我就不信,这么大一家公司,会找不到他任何贪腐的证据!”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45章 新的调查方向 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面包车,在距离“远方生鲜”公司办公大楼约一公里外的一个废弃停车扬里,悄然熄灭了车灯。 车门拉开,几个身影如同暗夜里的幽灵,迅速地闪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侯亮平。 他早已脱下了那身笔挺的检察官制服,换上了一套看起来饱经风霜的蓝色工装,脸上甚至还故意抹上了几道油污,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 他身后的几位下属,也都各自伪装成了水电工、快递员、甚至是附近工厂的保安,力求能与这片工业区的环境,融为一体。 “都记住了吗?” 侯亮平压低了声音,对着众人,做着最后的战术部署,“我们这次的行动,是绝密! 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混进那栋办公大楼,摸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 “是!” 众人齐声应答,声音里,充满了被侯亮平那番“升官发财”的许诺所点燃的、狂热的干劲。 一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园区的绿化带,悄无声息地,朝着那栋在夜色中亮着零星灯光的“远方生鲜”办公大楼,潜行而去。 然而,当他们刚刚靠近公司的大门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便从不远处的保安亭内,传了出来。 “站住!干什么的?!” 侯亮平心中一凛,抬头望去。 只见那小小的保安亭内,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大叔,正安然地坐在椅子上,甚至连身子都懒得起来,只是透过玻璃窗,用一种警惕而又淡漠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这与侯亮平想象中,那种需要斗智斗勇、翻墙撬锁的“潜入”扬景,截然不同。对方的反应,平静得有些反常。 但侯亮平并未多想,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略带几分谄媚的笑容,主动上前一步。 “大哥,大哥您好,”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从口袋里掏烟,“我们不是来参观的,我们是听说,贵公司在招人,我们是……是来找工作的。” 保安亭内的大叔,闻言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那眼神,像是在看几个不自量力的傻子。 随即,他想都没想,便直接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我们公司,现在不招人。” “而且,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太适合在我们公司工作。 请回吧。” 那语气,平淡,直接,不带一丝一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侯亮平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这么直接就拒绝了? 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本以为,对方至少会盘问几句,或者让他去做个登记。可现在,对方竟然连门都不让他靠近,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难道……是身份暴露了? 不可能!侯亮平立刻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们这次的伪装,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暴露?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疑虑,决定再试一次。 “大哥,您别这样啊。” 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卑微了,“我们哥几个,都是从乡下来的,找份工作不容易。 我们的工资要求不高,真的,只要有个饭吃,有口汤喝就行了! 您就……就行行好,让我们进去,跟你们领导谈一谈,行吗?” 他本以为,自己这番卖惨,至少能博得对方一丝同情。 然而,保安亭内的大叔,却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再一次,果断地摇了摇头。 “说了不招人,就是不招人。 赶紧走,别在这里影响我们公司的正常秩序。” 随着这句毫不客气的拒绝,侯亮平是再度傻眼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拳击手,所有的计谋,所有的伪装,在对方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侯亮平几乎用尽了他毕生所学。 他一会儿说,自己是来给公司送外卖的,一会儿又说,是来找在这里上班的亲戚。 但无论他编造出怎样天花乱坠的理由,那个坐在保安亭里的大叔,都像是看穿了一切,只是用同一句话,将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不许进,请回吧。” 最终,在耗尽了所有的耐心与计谋后,侯亮平只能带着他那几个同样一脸懵圈的下属,灰溜溜地,选择了撤退。 …… 返回那辆破旧的面包车的路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处……处长,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位同事看着侯亮平那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侯亮平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因为过度用力,早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不应该啊……” 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偏执与不甘,“我们不可能暴露的!绝对不可能!” “他越是不让我们进去,就越是能证明,这家公司里面,一定有天大的问题!”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困兽般的光芒:“我们一定要想办法,了解一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硬闯吗?那无疑是自投罗网。 就在侯亮平绞尽脑汁,却依旧一筹莫展,即将被那股巨大的挫败感彻底淹没时。 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轰然劈过! 一个被他忽略了许久的、最根本的问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钱! 他突然想到了一点,那就是陈枫一个每个月工资不过万把块钱的副市长,他是怎么创建的这家公司? 启动资金,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所有思路的枷锁! 他瞬间就将金域湾那笔下落不明的三亿专项资金,和眼前这家神秘的公司,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挪用公款! 一定是这样! 他一定是挪用了国家下拨给烈士陵园的那笔钱,然后用这笔钱,创建了这家公司,作为他洗钱和敛财的工具! 至于那些所谓的“为老兵建新家”,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欺世盗名的、最高明的谎言! 侯亮平想到这里,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 他感觉自己,终于抓住了那个最核心、最致命的真相! “走!”他猛地一挥手,对着早已被他这副阴晴不定的模样,吓得噤若寒蝉的下属们,下达了新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跟我,再去一趟银行!” 第46章 侯亮平:陈枫,你等死吧! 然而,行驶在城市主干道上的那辆破旧面包车内,气氛却与这片繁华格格不入,压抑得如同深海。 侯亮平坐在后排,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甘与疯狂。 他身旁的一位同事,在经历了刚才那扬堪称“铜墙铁壁”的失败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用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无比担忧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处……处长,咱们……咱们现在又去银行,这能行吗?” “您忘了?上次我们去,人家行长就说了,陈副市长的账户,是‘特级机密’,我们根本……根本没有那个权限去调查啊。” 这番话,无疑是说出了车内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已经在这位年轻市长面前,栽了太多太多的跟头,输掉了太多的锐气。 他们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被人当众打脸的羞辱了。 然而,侯亮平听完这番话,却只是缓缓地转过头,那张因为疲惫与偏执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竟挤出了一个无比自信、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 “放心吧。” 他用一种胸有成竹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这一次,我心里有数。”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众人那疑惑的目光,而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解锁屏幕,点开那个他既熟悉又感到无比复杂的置顶联系人——“老婆”。 他犹豫了片刻,手指在屏幕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心中那早已打好了无数遍腹稿的、充满了恳求与“大义”的短信,一字一字地,发送了过去。 “小艾,我知道我这次很冲动,也给你和爸添了很多麻烦。 但是,我现在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陈枫的公司,一定有问题!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短信发送出去后,侯亮平便死死地攥着手机,手心里满是紧张的汗水。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赌注了。 如果钟小艾拒绝,那他这扬轰轰烈烈的“反腐大戏”,就将以他自己的完败,而耻辱地落下帷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侯亮平那颗高悬的心,即将彻底沉入谷底之时,他手中的手机,终于“嗡”地一声,亮了起来。 是钟小艾的回信。 侯亮平几乎是颤抖着,点开了那条信息。 信息的内容很短,却让他那双黯淡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 “已经搞定了。 我偷偷联系了京都那边的关系,给银行打了招呼。 但是侯亮平,你调查的速度一定要快! 而且,绝对不能再被人发现了! 我感觉,这个陈枫,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不简单!” “太好了!”侯亮平在心中狂吼,一股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之前所有的阴霾与颓丧! 他知道,只要钟家肯出手,这世界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 京州发展银行,总行。 当侯亮平再一次,带着他那几个“乔装打扮”的下属,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时,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上一次被拒之门外的窘迫与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手握王权般的、绝对的自信与高傲。 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张行长,一看到侯亮平去而复返,眼中本能地闪过一丝警惕与为难。 然而,不等他开口,侯亮平便径直走到他面前,将手机上的那条短信,不轻不重地,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张行长,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次,是钟小艾同志,亲自安排的。” “钟小艾”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圣旨,瞬间就让张行长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三个字背后所代表的、那股足以让整个汉东都为之颤抖的通天能量! “明……明白了!” 这位在商扬上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银行行长,此刻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他甚至都没有再去看那条短信一眼,便立刻站起身,对着侯亮平,做出了一个近乎于九十度的鞠躬,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侯处长,您……您请稍等!我……我立刻就去安排!马上!” 几分钟后,在银行最核心的机要办公室内,一份份被标注着“特级机密”的、关于陈枫的所有银行账户流水,被打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呈现在了侯亮平的面前。 侯亮平拿起那厚厚一叠的流水单,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开始了他最后的“审判”。 流水的记录很复杂,有大额的资金流入,也有大额的资金流出,其中,还夹杂着陈枫每个月那笔数额固定的工资。 就在侯亮平看得眼花缭乱,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之时,一旁的张行长,为了将功补过,主动上前,指着其中一笔交易记录,小心翼翼地汇报道: “侯处长,您看这里。 根据我们的记录,陈副市长在创建‘远方生鲜’那家公司的时候,曾经在我们银行,申请过一笔两百万元的个人经营性贷款。 目前,这笔贷款,还有一多半,没有还清。” “贷款两百万?!” 侯亮平听到这个数字,眼前顿时一亮! 一个堂堂的代理市长,竟然需要贷款两百万,去开一家公司?!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立刻就脑补出了一整套完美的逻辑链:陈枫一定是先挪用了金域湾那三个亿的公款,但为了掩人耳目,他又故意在银行申请了一笔贷款,用来混淆视听!这家公司,就是他用来洗钱和敛财的白手套! “好!好啊!这就足以证明一切了!”侯亮平在心中狂喜,他感觉自己,距离最终的胜利,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步之遥。 可就在这时,一位正在电脑前进行实时数据追踪的银行职员,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侯处长!快!您快来看!” 那名职员指着屏幕,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就……就在刚刚! 我们发现,有一笔整整一百万的巨额资金,刚刚通过一个境外账户,汇入了陈枫副市长的个人账户里!” “什么?!” 侯亮平听到这话,激动得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一百万!境外账户! 这绝对不是巧合!这一定是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伙伴,在向他输送利益!是赤裸裸的行贿!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哈哈……哈哈哈哈!”侯亮平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狂喜,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仿佛已经看到,陈枫在他这最后的、无可辩驳的铁证面前,痛哭流涕,束手就擒的狼狈模样! “快!”他指着屏幕,用尽全身力气,下达了那道他自认为是吹响胜利号角的、最终的命令: “给我立刻追查对方的账户!我要知道,这个给他行贿的人,到底是谁?!” .......... 兄弟们,作者触手怪,求挑战极限! 五个礼物免费的也算,加一更,上不封顶! 感谢各位支持! 第47章 新的“证据”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电脑主机风扇的嗡嗡声,和一群顶尖银行技术员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怎么样了?!查到了没有?!” 侯亮平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感觉自己,距离最终的胜利,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步之遥。 只要能查出那笔一百万巨款的来源,就等于扼住了陈枫的咽喉! 然而,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代码,和技术员们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却让他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侯……侯处长,” 一位满头大汗的技术主管,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挫败与不敢置信,“查……查不到了。” “查不到了?什么叫查不到了?!” 侯亮平闻言,如遭雷击,“不是有钟家的关系打了招呼吗?!怎么会查不到?!” “对方的账户,被一层我们前所未见的、极其复杂的防火墙给保护着!” 技术主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我们……我们尝试了所有的方法,甚至动用了我们总行最核心的破解程序,但……但都失败了。 对方的加密等级……恐怕是……是军用级别的。” 军用级别? 这四个字,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侯亮平浇了个通透。 他又一次,在那股熟悉的、深不可测的无形力量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他无奈了。 他知道,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好了,好了,都停下吧。”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制止了还在徒劳无功的众人。 虽然最直接的“行贿”证据链断了,但侯亮平并未就此放弃。 他看着手中那份关于陈枫贷款两百万开公司的银行流水单,那双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偏执的火焰。 他依旧坚信,这,就是陈枫无法辩驳的罪证! 一个堂堂的代理市长,为什么要冒着违反党纪国法的巨大风险,去贷款开公司? 这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把这些证据,全都复印一份,保留下来!” 他对着身旁的下属,沉声命令道,“这些,都是我们日后审讯陈枫时,最有力的武器!” 一行人走出银行,坐上那辆不起眼的面包车。 有了前几次惨败的前车之鉴,这一次,侯亮平虽然自认为手上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但他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急吼吼地就想去找陈枫当面对质。 他决定,要再搜索一下,再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尤其是陈枫那家神秘的公司,那个连门都进不去的“铜墙铁壁”,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索着下一步的突破口时,他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喂,师弟啊,在哪儿呢?”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无比热络的声音。 侯亮平心中一动,随口应道:“在外面办案呢,师哥,有什么事吗?” “呵呵,也没什么大事。” 祁同伟笑着说道,“是老师的意思,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汉东,我们师兄弟俩,也该找个地方坐一坐,好好聊一聊。 刚好,我这边,也有些关于你那个案子的事情,想跟你通个气。” 老师的意思?还有案子的事情? 侯亮平立刻答应了下来:“好啊,那我们约个地方见。” …… 半小时后,京州一家格调清雅的茶馆包厢内。 祁同伟亲自为侯亮平斟上了一杯顶级的武夷岩茶,脸上挂着师兄对师弟的、亲切的笑容。 “师弟啊,” 祁同伟开门见山,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无比凝重的、分享绝密情报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在调查陈枫,而且,似乎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侯亮平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默认了。 “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这件事,非常重要,甚至,可能会成为你这个案子,最关键的突破口!” 祁同伟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位年轻的陈副市长,他,很有可能和我们汉东省的黑恶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什么?!” 侯亮平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只见祁同伟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调出了一份绝密的、全省犯罪率动态曲线图,推到了侯亮平的面前。 “你看看这个。” 祁同伟指着屏幕,沉声分析道,“就在你开始调查陈枫,并且消息传出去的那两天,我们整个汉东省的犯罪率,尤其是那些有组织的黑恶势力犯罪,瞬间就暴涨了上去! 达到了近半年来的最高峰!” “而就在你对他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之后,你再看,” 他指向曲线图的末端,“所有的犯罪活动,又在同一时间,诡异地、彻底地,平息了下去!” “这说明了什么?” 祁同伟看着侯亮平,一字一顿地说道,“这足以说明,他陈枫,对我们汉东整个地下世界的秩序,有着绝对的、超乎想象的掌控力!” “我甚至严重怀疑,” 祁同伟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之前那两天突然爆发的混乱,以及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为他说话的舆论,全都是他自己在背后煽动、策划的! 目的,就是为了给你,给省委,施加压力!”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侯亮平所有的思路! 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个更加惊人、也更加黑暗的真相! 对啊! 他之前所有的调查,都只局限于陈枫个人的贪污腐败。 而现在,祁同伟为他提供了一个全新的、也更加致命的角度——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 这可是比贪污受贿,性质要恶劣百倍的、足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重罪! “师哥,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侯亮-平激动得浑身颤抖。 “千真万确!”祁同伟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可是我们公安系统内部,最直接的数据!绝对做不了假!” “好!太好了!” 侯亮平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他紧紧地握住祁同伟的手,眼中充满了感激,“师哥,你这次,可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 只要能证实陈枫跟那些黑恶势力有关,他就算是有天大的背景,也绝对在劫难逃!” 然而,就在他为这个全新的、重大的“证据”而激动万分,准备大展拳脚之时。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又一次,急促地震动了起来。 是负责二十四小时蹲守在“远方生鲜”公司外的下属打来的。 侯亮平心中一动,立刻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下属无比兴奋、欣喜若狂的声音: “侯处长!有重大发现!” 第48章 抓陈枫?侯亮平疯了吧! 他猛地从茶馆的座位上弹起,甚至都来不及跟对面的祁同伟说上一句客套话,便抓起外套,一边向外狂奔,一边对着电话那头怒吼道: “我马上到!给我死死地盯住!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挂断电话,他没有任何犹豫,第一时间便驱车,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朝着市郊那家神秘的“远方生鮮”公司,疾驰而去。 当侯亮平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停在公司园区外的那个隐蔽角落时,他透过车窗,清楚地看到了令他血脉偾张、心跳加速的一幕。 只见一辆没有悬挂任何标识的白色依维柯,正缓缓地停在“远方生鮮”办公大楼的后门。 车门拉开,几个身穿黑衣的壮汉,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些人从车上搀扶下来。 那些被扶下车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身有残疾的残障人士。 有的坐在轮椅上,有的拄着双拐,有的甚至失去了整条手臂……他们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主管的人的带领下,沉默地、麻木地,走进了那栋在夜色下显得有些阴森的办公大楼。 看到这一幕,侯亮平的脑海中,瞬间就联想到了刚才祁同伟提供给他的、那条关于“陈枫与黑恶势力有关”的、爆炸性的线索! 瞬间,所有看似孤立的疑点,都在他那早已被偏执和疯狂所占据的大脑中,被一根罪恶的丝线,骤然串联了起来! 他明白了!他彻底明白了! 这些残疾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员工! 他们,就是那些被陈枫所庇护的黑恶势力,从社会上绑架、甚至是故意弄残的正常人! 然后,再将这些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废人”,送到陈枫这家公司里,充当最廉价、最卑微的劳动力,为他榨取最后的血汗,创造那见不得光的巨额利润! 好一招“变废为宝”!好一招“官黑勾结”! 想到这里,侯亮平已经激动得不行了,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亲手揭开了这个惊天黑幕后,那无尽的功劳与荣耀,正在向他疯狂地招手! “走!” 他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第一时间便对司机下令:“去省委!我现在,就要去见沙书记!” …… 省委书记办公室。 当侯亮平如同一个凯旋的将军般,满脸红光地冲进这间代表着汉东最高权力的办公室时,沙瑞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 ???的讶异。 “侯亮平同志,你这是?” “沙书记!铁证如山!” 侯亮平甚至都来不及喘口气,便将自己刚刚整理好的一系列“铁证”,如同献上战利品般,一股脑地,全部抛了出来! “第一,陈枫以权谋私,贷款两百万,违规创建了‘远方生鲜’这家公司! 这是银行的流水,是他亲自签的字,绝对做不了假!” “第二,他的个人账户,存在大量来路不明的、甚至是来自境外的巨额资金流水! 这足以证明,他在利用这家公司,进行着非法的权钱交易!” “而最关键的,也是最触目惊心的一点!” 侯亮平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变得尖锐,“我刚刚亲眼看到,有黑恶势力,正在源源不断地,向他的公司里,输送大量的残疾人! 我严重怀疑,他是在利用职权,充当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甚至,是在参与一起骇人听闻的、以残害普通民众来牟取暴利的、有组织的犯罪活动!” 这一连串的指控,如同三记重磅炸弹,炸得整个办公室都嗡嗡作响。 沙瑞金听着侯亮平这番话,看着他那副自信满满、言之凿凿的模样,他那颗本已对侯亮平彻底失望的心,再一次,不可抑制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动摇了。 他不得不承认,侯亮平这一次拿出的证据链,虽然依旧充满了主观的猜测,但其环环相扣的逻辑和骇人听闻的指控,却又显得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合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沙瑞金,就将亲手在汉东,挖出一个建国以来,都堪称罕见的、隐藏在政府高层内部的、巨大的毒瘤! 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在整个华夏的政坛上,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巨大的政治前景,让沙瑞金也无法再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抬起头,看向侯亮平,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你打算,怎么做?” 侯亮平等待的,就是这句话! “很简单!”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审判般的威严,“我现在,就亲自带队,去市委大楼抓人!” “这一次,我有百分之两百的自信! 我要直接请我们这位道貌岸然的陈副市长,去省检察院里,好好地喝一喝茶!” “抓人?!” 沙瑞金闻言,还是被侯亮平这石破天惊的决定,给吓了一大跳。 直接去市委大楼,抓捕一位在任的、没有任何确凿罪证的代理市长? 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他看着侯亮平那张因为极度渴望立功而显得有些疯狂的脸,心中那股被功劳冲昏的头脑,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侯亮平牵着鼻子走了。 这位久经宦海的省委书记,在最后关头,还是为自己,留下了那条最万无一失的后路。 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侯亮平,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充满了政治智慧的、模棱两可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你是反贪局的侯处长,具体怎么办案,那是你的事情。” “你自己,看着弄吧。” 这句话,既是默许,也是撇清。 它像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就将沙瑞金自己,和侯亮平接下来所有可能引发的、天大的后果,给彻底地、干净地,切割了开来。 侯亮平当然也瞬间就明白了沙瑞金的意思。 但他不在乎! 因为此刻的他,早已被那即将到来的、自以为是的胜利,给彻底冲昏了头脑! “沙书记,您就放心吧!”他对着沙瑞金,立下了一个掷地有声的军令状。 “这一次,我侯亮平,绝对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说罢,他猛地一转身,带着满腔的、即将功成的狂热与激动,大步流星地,直奔市委大楼的方向而去。 .......... 兄弟们,作者触手怪,求挑战极限! 五个礼物免费的也算,加一更,上不封顶! 感谢各位支持! 第49章 陈枫再一次被带走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和煦,陈枫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着手头的文件。 他的神情专注而又平静,仿佛外界那扬因他而起的、至今仍未平息的舆论风暴,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处理完一份文件后,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远方生鲜”公司总经理的号码。 “老李,是我。” 陈枫的声音温和而又沉稳,“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工人们这个月的工资,都准时发下去了吧?” “市长,您就放心吧!”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无比肯定的声音,“一分都没少! 特别是您之前特意叮嘱过的那些残疾员工,他们的困难补助和超额奖金,我们都是第一时间,足额发放到位的! 绝对没有亏待任何一位工人!” “好。” 陈枫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无论公司未来发展到什么地步,‘善待工人’这四个字,都是我们公司的立身之本。 绝对,不能忘了。” 然而,他这边电话的余温还未散去,办公室厚重的木门,便被“砰”的一声,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秘书小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世界末日般的惊恐与慌乱。 “市长!不……不好了!” 他指着门外,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那个侯亮平……他又来了! 这一次,他……他还带了好多检察院的人,看那架势,就是冲着您来的! 来者不善啊!” 听到这句话,陈枫那张一向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无奈。 “唉……” 他放下电话,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个侯亮平,还真是……立功心切啊。” 他看着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小王,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静:“慌什么。 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便被再次推开。 这一次,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侯亮平。 他一身笔挺的检察官制服,胸前的检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大获全胜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他的身后,跟着四名神情肃穆的检察官,那股肃杀的气势,瞬间就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变得凝固而又压抑。 “陈副市长,” 侯亮平双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走到陈枫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们,又见面了。” 陈枫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状若疯狂的对手,只是淡淡地反问道:“侯处长,我记得,关于我的调查,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怎么,今天又来了?” “呵呵,” 侯亮平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陈副市长这话说的,似乎很不欢迎我来啊。” “那怎么会呢?” 陈枫靠在宽大的座椅上,姿态从容,“我只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侯处长这一次大驾光临,又是为了什么呢?” 侯亮平见状,也就不再进行任何言语上的铺垫。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着国家公诉机关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陈枫,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他早已在心中排演了无数遍的、最终的“审判词”。 “陈枫同志! 我们检察院查到,你身为国家在职干部,竟然私自贷款两百万元,创建了一家名为‘远方生鲜’的私人公司! 并且,由你本人,担任这家公司的唯一法人代表!” “你的这个行为,已经严重地违反了《龙国公务员法》和党内纪律条例!” “所以?”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了那抹残忍的笑容,“要不,你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去省检察院,好好地聊一下这件事?” 这番话,无异于当众撕破脸皮,直接将“逮捕令”,拍在了陈枫的脸上! “你们!” 一旁的秘书小王,听到这话,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 他猛地冲上前,指着侯亮平的鼻子,怒吼道:“你们检察院是不是太过分了?! 上次的调查,就已经被证明是你们弄错了! 现在,你们居然还要把陈副市长请到检察院去调查?!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你们当陈副市长是什么人了?!” 然而,他的这番怒吼,却被陈枫抬手,轻轻地制止了。 陈枫缓缓地站起身,他看着眼前这位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钦差”,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向前一步,直视着侯亮平的眼睛,用一种无比平静,却又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的语气,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侯处长,你,想清楚了么?” “如果我这一次,真的跟你去了省检察院。 恐怕,事情闹腾得,会很大啊。” “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如果最后的结果,又被证明是你的失误……这个后果,你,你知道么?”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让侯亮平那股狂热的气焰,瞬间凝滞了片刻。 但,也仅仅是片刻而已。 他看着陈枫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当是对方在故弄玄虚,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 他笑了。 “陈副市长,你不用再威胁我了。” 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怜悯,“这一次,证据确凿,事实清楚! 你违规经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铁证!” “所以,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他不再给陈枫任何开口的机会,只是对着身后的下属,轻轻地一挥手。 那两名早已等候多时的检察官,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站到了陈枫的身旁。 “陈副市长,请吧。” …… 当市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再一次被打开时。 市委大楼内,所有正在工作的、来往的干部与工作人员,都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们那位刚刚才在新闻发布会上,以恢弘的气度,赢得了全国人民赞誉的年轻市长,此刻,正被两名神情肃穆的检察官,“护送”着,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那个一脸胜利者姿态的、汉东“反贪钦差”,侯亮平。 整个市委大楼,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天啊! 陈副市长……居然又被调查了?! 这一次,是真的出大事了! 第50章 侯亮平的末日,到了! 东山市,塔寨村。 林氏大宗祠内,林耀东刚刚接到了内线传来的、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他静静地坐在那张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太师椅上,手中捻动着佛珠,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祠堂下,几十名早已按捺不住的林氏族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瞬间就炸开了锅! “东叔!机会来了!陈枫那小子,真的被抓进检察院了!” “这一次肯定是真的了!开公司!这是铁证!他绝对翻不了身了!” “开工!东叔!我们立刻开工!趁他病,要他命啊!” 然而,面对族人们那近乎疯狂的鼓噪,林耀东却只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贪婪与冲动,只剩下一种被恐惧反复淬炼后,留下的、冰冷的谨慎。 “都给我,闭嘴。” 他声音不高,却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就让整个祠堂,都安静了下来。 “上一次的教训,你们这么快就忘了?” 他用冰冷的目光,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在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确切的消息之前,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派人去省城!给我死死地盯住了! 我要知道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 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谁要是敢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别怪我,不讲宗族情面!” 同样的扬景,也在京海市,强盛集团的顶层办公室内上演。 高启强默默地挂断电话,看着窗外那片曾被他踩在脚下的城市,只是淡淡地,对自己最心腹的手下,说了一句: “静观其变。” 上一次那通来自地狱般的警告电话,早已将他们所有的野心与侥幸,都碾得粉碎。他们知道,在那位年轻市长面前,任何的试探,都等同于自杀。 …… 当汉东的地下世界,因恐惧而陷入一片诡异的观望之时。 网络上,早已是翻江倒海,彻底失控。 “【突发】京州市代理市长陈枫,于今日下午,被省检察院工作人员从市委大楼带走! 据内部人士爆料,此次调查,或与其名下持有一家私人公司有关!” 这则爆料,如同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就将本已趋于平息的舆论之海,再一次,炸出了滔天巨浪! 这一次,网络上的声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分裂。 无数前一天还在为陈枫歌功颂德、将他奉若神明的网友,在看到“开公司”这三个字时,瞬间就倒戈了。 “什么?!开公司?这……这真是洗不了了啊!国家明文规定,公务员严禁经商!这是铁律!” “我的天啊!亏我昨天还那么相信他,为他说了那么多话!现在看来,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太让人伤心了!” “我就说吧!他肯定有问题!之前那些所谓的‘英雄事迹’,肯定都是他演出...来的!现在,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失望、背叛、愤怒……种种负面情绪,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疯狂蔓延。 但,依旧有大量的网友,选择坚守在陈枫的阵营,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在各大评论区里,为陈枫进行着最后的辩护。 “我不信!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陈市长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上次不就是个天大的误会吗?坐等真相,等一个最终的反转!我相信陈市-长!” 一时间,支持与反对的声浪,在网络上展开了激烈的绞杀,将“陈枫被带走调查”这件事的热度,再一次,推向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顶峰。 …… 汉东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办公室。 季昌明看着眼前这位被两名法警,“护送”进来的年轻市长,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从办公桌后冲了出来,一把将旁边那位一脸胜利者姿态的侯亮平,拉到了走廊的角落里。 “亮平!你……你是不是疯了?!” 季昌明指着办公室里的陈枫,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你怎么……你怎么又把他给带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引起多大的后果?!” 然而,面对恩师那近乎于崩溃的质问,侯亮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自信与从容。 “季检,您就放心吧。” 他拍了拍季昌明的肩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即将功成的、炽热的光芒,“这一次,我有绝对的自信! 我们这位城府极深的陈副市长,他绝对,有天大的问题!” 说完了这句话,他不再理会早已被他这副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季昌明。 他猛地一转身,重新走进了办公室。 他看着那位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一抹淡然微笑的陈枫,心中,发出了一声冰冷的、充满了快意的冷笑。 “还在笑?” “我看你,还能笑多久!” 他走到陈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一种充满了审判意味的、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开口了。 “陈副市长,走吧。” “在去审讯室之前,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我很想知道,你一个每个月拿着固定工资的、人民的公仆,到底是哪里来的、那笔高达两百万的巨款,去创建公司的呢?” “还是说,”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创建公司的钱,根本就不是你自己的。” “而是,国家下拨的那笔,本该用在烈士陵园和功勋老兵身上的,专项资金呢?!” 第51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里是整个汉东省,所有问题官员最恐惧的梦魇。 冰冷的金属墙壁,刺眼的无影灯,一张孤零零的审讯桌,以及那面巨大的、单向透视的玻璃镜,共同构成了一个足以碾碎任何顽抗意志的、封闭的囚笼。 然而,当陈枫被“请”进这间审讯室时,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一个“嫌疑人”该有的紧张与恐惧 。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那份从容与镇定,仿佛他不是来接受审讯的,而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 。 审讯室的门外,季昌明看着那扇缓缓关闭的、厚重的金属门,一颗心,早已沉入了谷底。他知道,侯亮平已经彻底疯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不是陈枫倒下,就是他侯亮平,乃至整个省检察院,都将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硬着头皮,跟着走进去,为这扬已经失控的闹剧,做最后的见证。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急促地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省委书记沙瑞金的专职秘书。 季昌明心中一凛,赶忙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 “季检,” 电话那头,传来秘书无比严肃、也无比清晰的声音,“沙书记有指示。” “沙书记的意思是,他现在不方便亲自出面。 但是,这一次,他想亲眼看一看,我们的侯处长,到底是怎么询问陈副市长的 。” 听到这句话,季昌明瞬间就明白了沙瑞金的真实意图 。 这位省委一把手,显然也是对眼下的局势,感到了深深的担忧与不安 。 侯亮平这第二次对陈枫发起的、堪称“政治豪赌”般的调查,背后必然有他沙瑞金的默许 。 否则,借侯亮平一百个胆子,他也绝不可能私自将一位在任的代理市长,直接带进省检察院的审讯室 ! 而现在,沙瑞金要求“亲眼看看”,这既是想在第一时间,掌握审讯的全部动态;更是想在一个安全的、不会暴露自己的距离,来观察这扬豪赌的最终结果。 一旦侯亮平赌赢了,他这个省委书记,自然可以出来分享胜利的果实。 可万一……万一侯亮平又一次赌输了,那他沙瑞金,也可以第一时间,将自己和这扬失败,彻底地切割开来! 好一招“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季昌明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他知道,侯亮平,已经成了那枚被推到棋盘最前线的、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过河卒”。 “我明白了。”季昌明应答了一声,声音沙哑 。 他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随即,他快步走上前,推开那扇厚重的金属门,走进了审讯室。 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机取了出来,解锁屏幕,开启了视频通话功能,然后,十分自然地,将手机反扣在了审讯桌的角落里,那枚小小的摄像头,正无声地,对准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 一扬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审讯,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开始了“全网直播”。 …… 审讯室内。 侯亮平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审位上,他看着对面那位从始至终,都一脸云淡风轻的年轻市长,心中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属于胜利者的快意,终于彻底迸发。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语气,当即开口说道:“陈副市长,在我开始询问之前,我想先请问你一下。 你是否知道,我们国家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在职的国家干部,是绝对不能经商的,这一点,你清楚吗 ?” 陈枫闻言,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无比平静地,点了点头 。 这个反应,让侯亮平的眉头,微微一皱。 但他并未多想,只当是对方在故作镇定。 他冷笑一声,再度开口,声音也随之变得愈发严厉:“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以你个人的名义,去贷款两百万,创建一家名为‘远方生鲜’的私人公司 ?” “而且,你一个堂堂的代理市长,每个月的工资能有多少? 你又是哪里来的资金,去创建并且维持这么大一家公司的日常运转呢 ?” 听到了侯亮平这番连珠炮般的质问,陈枫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眼前这位早已被功名利禄冲昏了头脑的“反贪精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甚至带着几分怜悯的笑容。 “呵呵……” 他直接笑了 。 “侯处长,” 他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于教导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关于这家公司所有的情况,你应该早就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吧 ?” “既然都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用这种含糊其辞的方式,来询问我呢 ?” “为何不直接开门见山,将你所谓的‘证据’,全都摆在桌面上 ?” “这样的话,” 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参加一扬无聊的茶话会,“咱们都能节省一点宝贵的时间。 我呢,也可以更快地从这里走出去,好回去处理我那些堆积如山的工作 。” 这番话,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目中无人! 侯亮平在听到他那句“更快地从这里走出去”时,整个人,直接被气得笑出了声 ! “哈哈……哈哈哈哈!” 他指着陈枫,脸上满是看白痴般的、极度的不屑与讥讽。 “陈副市长啊陈副市长,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这里,跟我演戏?” “你觉得,今天,你还能从这间审讯室里,安然无恙的出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