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宋:未满十二,是关中之主》 第115章 112议定行程 宴会一直进行到深夜,宾主尽欢,但刘裕年纪大了,又是刚回的建康,精神有些疲惫,未能通宵达旦。 宾客们请辞离去,所谓宵禁,禁的从来不是达官显贵。 众人三五成群,原本空寂的街道上回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次日,刘义真一如既往地前往台城,黄昏回来时,被刘裕叫去了一间静室。 “车士,为父今日翻阅《泰始律》,深感其中有许多不妥之处,既然你通晓刑名,不如就由你召集人手,编纂一部新律。” 《泰始律》即晋朝律法,因颁行于司马炎泰始四年(268年)而得名,由贾充、羊祜、杜预等人编纂,是中国古代第一部儒家化的法典,主张纳礼入律,礼律并重。 刘义真闻言,眉头紧锁,因为编纂律法是一项大工程。 《泰始律》就足足耗时三年才出炉。 原时空中的刘宋律法在后世早已失传,但根据《唐六典》卷六注的记载,称宋律篇目及刑名之制略同晋氏。 如果是刘义真编纂律法,当然得要推陈出新,但他熟悉历史,知道有十恶不赦,却并不清楚历朝历代的具体律法,而以律法的重要性来说,任一条例都得经过反复讨论,可以说是费时费力。 而且,最重要的是刘义真暂时并不打算将精力放在编纂律法上。 “父王,事分轻重缓急,律法固然重要,但眼下中原动乱,才是燃眉之急。” “你执意要北上督师?”刘裕注视着爱子,他是真的不想让刘义真冒险。 刘义真正色道:“父王还记得当初告诫孩儿的话吗?我们应当尽快结束这个乱世,如今中原不宁,何谈北伐。” 刘裕沉默良久,终于点头:“罢了,既然车士坚持为父分忧,孤又如何能够阻止。” 说着,刘裕提醒道:“不过,狮象搏兔,皆用全力,车士不可小觑了那群丧家之犬。” 刘义真大喜过望:“孩儿岂敢掉以轻心。” 刘裕笑了笑,问道:“打算何日启程?” “洛阳危急,刻不容缓,儿明日向天子辞行,后日一早出发,当速归长安,亲自率军东出。”说罢,刘义真又请求道:“孩儿请率值守殿省的精兵同行。” “这是当然。” 刘裕安排一万二千名北府将士追随刘义真南下,值守建康殿省,可不是为了保卫司马德文与公卿大臣的安全。 如今刘义真将要回去长安,这支军队也没有继续留在建康的必要了,这一万二千人中,原本就有一万步骑是留镇关中的,相当于刘裕只抽调了二千将士北上,并不影响他的后续计划。 当然,刘义真走得着急,也意味着他需要刘裕下令,让各州郡为他准备粮秣。 “你可沿长江西进,按照南下时的路线,走武关回长安,为父自会下令各郡县,沿途为你提供粮秣。”刘裕替刘义真规划了路线。 “儿请由王镇恶、檀道济、沈田子三人随儿出征。” 王仲德将要坐镇京口,他必须留下,因此,四员大将中,刘义真只带走三人。 刘裕微微颔首:“也好。” 能有这三人辅佐刘义真,再加上一万二千名精兵与关中的二万将士,除非是北魏大规模介入,否则,刘裕不认为刘义真会在阴沟里翻船。 大事小议,小事大议,原本刘裕只是计划让段宏东出,解洛阳之围,即可回兵,如今却在父子三言两语间,敲定了一场大规模作战。 刘裕当即派遣使者前往江州、荆州等地,命令各地官员提前征集粮秣,刘义真的军队每到一地,便可就地取食,如此倒也不必征召大量的民夫随军。 父子二人商议到很晚,主要是在讨论一旦北魏大举南下,又该如何应对。 当刘义真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就被奴婢告知刘义隆从黄昏时起,就一直在屋里等着他。 刘义真进门,绕到屏风后,就见刘义隆躺在自己床上酣睡。 也许是睡眠很浅,刘义隆听到动静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发现来人是二哥,喜笑颜开道:“阿兄,你可算回来了。” 刘义真抚着他的脑袋笑道:“还没用晚膳吧?” 只要刘义真不住台城宿舍,刘义隆总要等着刘义真回来一起吃晚饭。 “嗯。”刘义隆点点头,又摸了摸肚子,等了这么久,他确实饿了。 后厨一直为兄弟俩留着饭菜,只需热一热,便可呈上来。 不多时,二人同席用膳,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刘义真是个随和性子,没那么多规矩,刘义隆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弟听说是父王将阿兄唤了过去,不知发生了何事?” 刘义真并未隐瞒:“我已征得父王同意,后日率军北上,以期肃清中原。” “阿兄.”刘义隆眼巴巴地望着刘义真:“可否让弟同行。” 他是真的不想离开二哥。 刘义真摇头道:“你身体虚弱,不宜奔波,我已向父王提议,留你守建康,监视朝廷。” 尽管刘义隆一直在跟着刘义真锻炼,身体也好了许多,但底子太差,刘义真也不放心让他跟着自己南来北往,万一路上折腾出病来,后悔也晚了。 而且,等刘义真、刘裕先后离开,建康也确实需要有人坐镇。 与刘义真关系亲密的刘义隆,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只不过他起到的作用也只是监视朝廷,刘裕可不会像对待刘义真一样,让刘义隆辅政。 感受到兄长的关心与信任,刘义隆认真道:“弟都听阿兄的吩咐。” 说罢,他又小声道:“阿兄与父王离开后,弟担心看管不住大兄。” 刘义真当然知道刘义隆约束不了刘义符,这一点,他与刘裕早有考虑,刘义真笑道:“父王回彭城时,自会将大兄带走,你无需为此担心。” “如此,弟在建康静候阿兄的捷报,还请阿兄千万保重身体。” 也只有刘义隆这种不受父亲喜爱的老三,才会在大哥被废弃的情况下,期盼出征的二哥能够平安归来。 刘义真动容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本章完) 第116章 113北道大行台 次日,即腊月二十九日,除夕前一天。 刘义真入台城,没有急于面圣,而是先去了尚书台。 不久,中书省颁布一道圣旨,中书通事舍人来到尚书台宣旨,司马德文以刘义真为北道大行台,使持节,率军肃清中原贼寇。 行台一职,始于司马昭讨伐诸葛诞,尚书仆射陈泰、中书侍郎钟会等人以行台随从出征。 永嘉之乱时,尚书令、东海王司马越率军征讨石勒,表以行台随军,自此以后,尚书省长官出征或出镇,随军衙署皆称为行台。 所谓行台,即行尚书台,为临时性机构,随军事行动设立,职能侧重军事指挥。 大行台一词在原时空中始出自北魏末年,孝明帝任命尔朱荣为北道大行台。 如今则成了东晋首创,当然,这是刘裕、刘义真讨论过后的结果,而非司马德文的本意。 其实,不管是北道行台,还是眼下的北道大行台,都是关西、中原地区的最高军事机构。 刘义真之所以坚持称大行台,而非行台,实在是他觉得晦气,司马越以讨伐石勒为名,离开洛阳,中途死于项(河南项城),这个兆头很不好。 当然,行台也不如大行台听着响亮。 刘义真领旨谢恩后,他将北上平叛的消息也传扬开了。 王镇恶、沈田子、檀道济各自提前接到了随军北上的任务,而张邵作为文臣留守建康,继续负责丈量田亩等事宜,王仲德见自己没有得到命令,于是来到了尚书太谒见刘义真。 “臣听闻世子将要出征,命王、沈、檀三将随行,臣乃军中宿将,为何不见世子征召微臣。”王仲德很不服气,以为受到了轻视。 刘义真安抚道:“宋王表我都督晋陵诸军事,可我另有重任,于京口,鞭长莫及,需得择人代守,然京口要地,去都邑密迩,非心腹不足以担此任,我已禀明宋王,请由王卿镇守京口,这是宋王的龙兴之地,王卿务必谨慎。” 刘裕已经称王,建宋国,但是刘义真称京口为龙兴之地,多少还是有点僭越的意思,但无人关注这一点。 王仲德知道刘裕、刘义真父子不让他跟着去北方,不是瞧不上他,而是另有重用后,不由笑逐颜开,尤其是刘义真那句非心腹不足以担此任,更是听得王仲德身心愉悦。 他当即下拜表态:“臣愚昧,幸得世子指点,臣必当尽心竭力,不敢懈怠。” 王仲德走后,谢晦又来了尚书台。 宋国左卫将军丁旿病重将死,这一次是由谢晦统带宋国右卫追随刘裕南下。 “谢卿不在王府,如何来了台城?”刘义真颇为惊讶。 谢晦先行礼,而后笑道:“臣奉宋王之命,入大行台,听候世子差遣。” 刘义真顿感刘裕思虑周详,他麾下不缺大将,但确实少了一位谋臣。 当然,刘裕也是真的希望刘义真能够得胜还朝。 说到底,关中距离建康太远,刘义真在关中立下赫赫军功,但南方士人的感受其实并不深,如果铩羽而归,刘裕在时,影响并不大,刘裕一旦亡故,只怕会有人生出异心。 “谢卿是宋王的谋主,伐秦十策中,谢卿独献九策,能得谢卿辅佐,灭中原贼寇,易如反掌。” 人都喜欢听奉承话,下属的恭维都能让上司高兴,又何况是上司在吹捧下属。 谢晦喜形于色道:“臣当肝脑涂地,助世子荡平贼寇。” 刘义真没有在尚书台久坐,他见过谢晦以后,便离开了台城,出大司马门的时候,守卫此门的已经换成了王恢。 自今日始,台城将重新由东晋的禁军掌控。 “下官拜见令君。” 王仲德、谢晦是宋国的中庶子与右卫将军,所以称世子,王恢是东晋的游击将军,所以称令君。 刘义真笑道:“王将军应该改口了,陛下以我为北道大行台,明日将要出征。” 王恢闻言恍然,难怪宋王又将禁军调回了台城。 他虽然是刘家姻亲,但并非心腹,尽管值守台城,然而,监视殿省的任务还落不到王恢的头上,他的消息自然不如王镇恶、檀道济等人灵通。 “下官盼望大行台早日凯旋。” “承君吉言。” 此前值守台城的一万二千名将士,如今都已移驻在了玄武门外。 他们接到了通知,明日一早就会跟随刘义真北上。 总体来说,士气还算高昂,这主要是因为刘义真出手大方,打了胜仗的话,是真的舍得给赏赐。 而且,随着刘义真的权势日益高涨,世子的地位越发稳固,将士们也愿意随他作战,期待着能够立下殊功,从此发迹。 一如荔非灵越,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了军主,谁都知道,荔非灵越的前程绝不仅于此,说不得他这个羌人将来就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而这,就是简在帝心一词的含金量。 张继元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磨刀石,不厌其烦地磨着刀枪,这次北征,他势必要捞取一场富贵。 建康与京口仅二百里,不似在长安时,家书难得。 前段时日,张继元就接到了新婚妻子的来信,得知妻子已经怀有了身孕,虽然不知道是儿是女,但张继元哪怕只是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更有动力在战场上搏杀。 从那一刻起,他奋勇作战不再只是为了自己能在战场上生存下去,更是为了能够封妻荫子,给后嗣一场富贵。 “快些磨,磨完再给我。”赵承业在一旁催促道。 赵承业尽管很想念远在京口的父母、妻儿,尤其是儿子赵弘文,但儿子的出生,也让他更渴望能够建功立业。 一直留在建康,论资排辈,根本就没有崭露头角的希望。 只有在战场上立功,才有机会出人头地。 如张继元、赵承业想法的不在少数,当然,这也与他们轻视中原贼寇有关。 那些中原贼寇,说到底,大部分人就是一群刚刚聚起的流民兵,战斗力参差不齐,但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刘义真的这群精兵。 众人摩拳擦掌,已经等不及要拿中原贼寇的首级,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 (本章完) 第117章 114出建康 义熙十四年(418年),除夕。 刘道怜还未前往荆州赴任,清晨时分,他带了儿子们来到宋王府。 今天也是祭祖的日子,一直被禁足的刘义符也得以暂时被放了出来。 祠堂内供奉着祖宗牌位,刘裕早就准备好了冷猪肉用以祭祀。 自刘裕、刘道怜开始,刘家子弟按照长幼顺序,依次上香跪拜。 轮到刘义真时,他在祖先牌位前祈祷:“先祖有灵,义真此去,惟愿父王身体康健。” 刘义符冷笑着撇了撇嘴,觉得刘义真很虚伪,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居然还在装模作样地讨好父亲。 刘裕则出言提醒道:“车士,你今日就将出征,应当祈祷战事顺利。” 刘义真转身解释:“回禀父王,中原贼寇不过土鸡瓦犬,孩儿破之不难,所忧心者,无非是孩儿领兵在外时,父王遭逢厄难。” 刘裕闻言恍然大悟,他不由想到了参合陂(内蒙古凉城东北,另一种说在山西阳高)之战。 东晋太元二十年(395年),后燕太子慕容宝领兵九万八千人,与北魏拓跋珪战于参合陂,魏军与燕军对峙期间,拓跋珪抓获燕军信差,命其隔河喊话,谎称年近七旬的后燕皇帝慕容垂已死于都城。 燕军信以为真,竟然爆发内乱,慕容宝尽管很快平定了军中的内乱,但已无心恋战,他急于回国,却遭到魏军追击,近十万主力,最终只逃回去了数千人。 参合陂一战,为北魏吞并后燕,全取河北奠定了基础。 刘裕在东晋军队中的威望,不比慕容垂在后燕军队中的威望要差多少,如果刘义真在前线与敌军对峙,后方突然传去刘裕遭遇不测的消息,关中将士还好,但跟随刘义真北上的南方将士必然军心溃散。 理解了刘义真的担忧,也明白了对方是真心在为自己祈祷,刘裕动容道:“为父自会爱惜身体,你也务必保重。” 刘义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许久,祭祀完祖先,刘家子弟相继走出祠堂,一众夫人都已等候在外。 孙夫人很不高兴,倒不是因为不能进去祠堂祭祖,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没什么好抱怨的,她不满之处是好不容易来了建康,刘义真居然主动请缨,要北上平叛。 “你父王麾下有的是名师大将,何劳你一个小儿四处征战。”孙夫人拉着刘义真训诫,但脸上却写满了关心。 刘义真笑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孩儿既然胸怀韬略,还需外人代劳。” 孙夫人无奈,只得摇头叹息,这父子俩都是有主意的,他们都把自己视作目光短浅的粗鄙妇人,也不会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刘义真眼看时候不早了,向刘裕请辞。 “去吧,为父还要入宫问安,就不送你了。” 刘裕话音刚落,刘义隆突然请求道:“父王,可否让孩儿送阿兄去渡口。” 刘义康闻言,赶忙附和。 刘裕微微颔首,看向了跟随自己南下的刘义恭、刘义宣、刘义季:“你们也跟着走一趟。” 这三兄弟年纪还小,都乖巧地答应下来。 刘裕又对刘义符道:“车兵,你也一起。” 刘义符内心憎恨父亲,但不敢表露出来,他是真的被汉景帝逼死刘荣的事例吓到了。 “孩儿遵命。” 兄弟七人走出宋王府,当然,还有一众卫队随行,刘义宣、刘义季则由乳娘牵着,跟在兄长们的后头。 健康城内,处处都在敲锣击鼓,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就连台城内,也正在举行大傩仪式,二者都是为了驱逐疫疠之鬼,这是自先前时期就流传下来的习俗。 刘义真听着锣鼓喧天,但没有爆竹声,总觉得少了点年味。 离开建康城,众兄弟直奔城外军营,刘义真一现身,引得军营轰动,将士们齐声欢呼。 刘义真站上了将台,大声道:“肃静!” 喧闹的军营很快就安静下来。 刘义真继续喊话道:“中原动乱,贼寇横行,黎庶苦不堪言,我实不忍见此景,所以自请北上,不曾想,宋王又命诸位随行,诸位心中可有怨言?” “以世子之尊,尚且不辞辛劳,何况我等!”王镇恶最先高呼,众人齐声响应。 刘义真又问:“如今有魏人屯驻在邙山,必与贼寇合流,诸位心中可有惧意?” 檀道济带头回答道:“兴平侯(朱超石)以不足三千步卒大败十倍于己的魏人,我等又有何惧!” 众人纷纷附和,这一时期的东晋士兵,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不会出现未战先怯的情况,连番的胜利,为他们建立了无与伦比的信心。 刘义真最后问道:“此番北上,必有伤亡,诸君可愿与我同往?” 这次不用人帮腔,将士们异口同声道:“愿从世子征战!虽死不悔!” 犹如山呼海啸,声震云霄。 刘义符脸色惨白,他目睹了这一幕,清楚的感受到了刘义真在军中的威望,刘义符终于明白父王为何让自己也跟着走这一趟。 ‘父王,你就这么希望我死心吗?’ 刘义隆、刘义康此前在京口已经见到过这种场面了,倒是神色如常。 而刘义恭、刘义宣、刘义季因为年纪太小的关系,被上万人的齐声呼喊给吓到了,跟刘义符一般,小脸煞白。 毕竟这三兄弟中,年纪最大的刘义恭也只有五岁,好在刘义宣、刘义季已经三岁了,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吓哭。 刘义隆瞥见兄弟们这副模样,心中得意,他对二哥的风光感同身受。 刘义真很满意将士们的反应,他大声喊道:“很好!此战不胜,誓不班师!众将士,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万二千名将士有序出营。 刘义真也回到了兄弟们的身边,他看了眼刘义符魂不守舍的模样,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之所以临时起意,要在出发前动员将士,完全就是做给刘义符看的。 如今看来,算是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刘义真与刘义隆等人道别,又单独对刘义隆道:“我不在建康,你依然可以往尚书台观政,不可心生懈怠。” 刘义隆拍着小胸脯,郑重答应下来。 (本章完) 第118章 115元熙元年 新年元日,司马德宗下诏,废义熙年号,改元元熙,即日起,便为元熙元年(419年)。 建康城内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家家户户换了新的桃符,所谓桃符,即桃木纸板,上面画着神荼、郁垒二神的画像,钉在门上,用以驱邪镇鬼。 直到唐代以后,才由秦叔宝、尉迟敬德代替了二神。 城里的热闹与刘义真无关,他如今搭乘船只,正航行在江面上。 甲板上,刘裕对谢晦感慨道:“来时顺流而下,日行二百里,如今溯流而上,日行却不过五十里,走水路往襄阳,其实速度与陆上行军无异。” 《唐六典.卷三.户部》记载:船只在载重的情况下,于黄河行舟,顺流而下者,日行一百五十里,溯流而上者,日行三十里。 于长江行舟,顺流而下者,日行百里,溯流而上者,日行四十里。 当然,这只是唐朝时的水运规定,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譬如刘义真南下时,正赶上丰水期,所以能够日行二百里。 如今溯流而上,又赶上了枯水期,所以能够日行五十里。 谢晦闻言,笑道:“乘舟而行,世子能够减少将士们远征的疲劳,臣但恨没有一条水路由荆州直通长安。” 刘义真深有同感,走水路的唯一优势,就是不需要士兵们用两条腿赶路。 否则,从建康到襄阳,要走一千五百里,从襄阳到长安,又有九百六十里,合计足足二千四百六十里的路程,只怕就算赶到了长安,也是人马俱疲,没有一两个月的休整,根本缓不过来。 刘义真算了算时日,他走水路到襄阳,正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再由北岸的樊城下船,走陆路往长安,因为没有携带粮草辎重的关系,可以轻兵疾进,日行七十里,大概十四天能入长安。 全部行程合计四十四天,等到了长安,再休整半个月,大概在三月初的时候就可以东出,那个时间点,春耕也基本结束了,可以大肆征召民夫,并不会影响关中地区的农业生产。 这也是刘义真挑在这个时间点北上的原因。 通常情况下,打仗也讲究不违农时,否则耽误了耕种与收获,只会越打越穷,落得个穷兵黩武,自取灭亡的下场。 刘义真突然感慨道:“外患在西,在北,建康偏于东南一隅,实在难为都城。” 如果一旦关中真的有事,光是行军都要走四十四天,还有从长安传递消息的时间,以及征召兵马、筹集粮草的时间,叠加在一起,至少要三个月,救兵才能赶到。 而且到了之后,还不能马上投入战斗。 这种情况下,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明初能够从南京发动北伐,前提是元朝政府历经五十年的持续开凿与疏通,最终完全贯通了那条三千余里长的京杭大运河。 除非刘义真肯花费十余年,乃至数十年,开凿一条贯通长江、黄河的大运河,否则,根本不可能由建康发动北伐。 杨广能在五六年内开通运河,是有杨坚开创盛世为基础,如今的东晋,未来的刘宋,可都没有这样的家底。 因此,刘裕、刘义真父子但凡还有进取心,在未来定都时,就不可能选在建康。 原时空的刘裕定都建康,是因为关中之变后,折损了大量的精兵强将,且后嗣暗弱,属于无奈之下的选择。 也正因为刘义真的异军突起,才让刘裕重新生出了定都洛阳的心思,但又被刘义真与一众心腹打消了这个想法。 谢晦闻言,好奇道:“臣近日听闻,宋王有意迁王都于寿阳,将来天子行尧舜之举,宋王是否要定都寿阳。” 陈郡谢氏的根基在会稽,谢晦自然不希望都城迁离建康,哪怕是寿阳,距离会稽也有千里之遥,一旦远离了中央,家势必然要走下坡路。 刘义真知道谢晦的担心,笑道:“谢卿不愧是宋王的心腹,以寿阳为王都,只不过是宋王在与我商议的时候,临时起意而已,想不到这么快就传到了谢卿的耳朵里,至于将来定都何处,不瞒谢卿,我也并不知晓。” 说罢,刘义真安抚谢晦:“谢卿原籍豫州陈郡,如今在江东,也不过是客居而已,待将来朝廷迁离建康,谢氏亦可同往,何必执着于留在江东。” 谢晦闻言苦笑,他们宗族在会稽郡已经经营了四五代人,哪能说走就走。 当然,他也明白,刘家父子对士族并不友好,不会因为顾忌士族的反对,而打消迁都的想法,无非是选择一个阻力较小的地方罢了。 反正在大一统之前,不可能是洛阳,那地方不仅士族反对,就连刘裕自己的基本盘也不赞同,没有人愿意时时刻刻生活在危险之中。 刘裕可以不理会士族的声音,但是不能对徐、兖、青三州流民的反应置之不理。 甲板上的风大,刘义真很快回到了船舱里,张约之被叫了过来。 他是世子府的参军,如今兼了军正一职,执掌军法。 张约之是个刚直不阿的性子,就该往司法口发展。 “张卿,军中律令可曾熟背?”刘义真问道。 这是张约之第一次从军出征,自然也是第一次接触军中律令,刘义真既然让他作为军中司法官,他自然要熟背军中的律令。 张约之正色道:“皆已烂熟于心。” 军法没有律法那么复杂,条例并不多,张约之好歹是个读书人,一天多的时间,足够他背得滚瓜烂熟。 说罢,张约之拱手道:“还请世子考校。” 刘义真摇了摇头:“张卿是个忠厚人,必不会诓骗我。” 张约之感受到了沉甸甸的信任,正要说些什么,刘义真却已勉励道:“用心任事,将来得胜还朝,必有你的一份功劳。” “臣谢世子提携。”张约之感动不已。 这一次回去长安,并非全部的世子府属官都有随行,譬如张邵、谢瞻、杜骥这种在朝廷领了兼差的,就被留在了建康。 毕竟刘义真这次北上,不是要治理地方,而是以作战为主。 (本章完) 第119章 116荆州诸蛮 汉水下游,又称夏水,汇入长江处,即为夏口。 由于此地多发洪涝,东吴黄武二年(223年),孙权在修筑夏口城时,便选址在了江夏山(武汉蛇山)上。 建康距夏口近千里,这一段水路,刘义真的船队足足行驶了二十天。 当然,也正因为船队走得够慢,沿途的地方官员才能提前备足了粮秣。 过夏口,入汉水,沿着汉水溯流而上,航行近四百里,即为竟陵郡。 元熙元年(419年),正月二十七日。 竟陵,石城(湖北钟祥),赵伯符早已等候在渡口,沈庆之站在他的身后,也在眺望着河面。 时值午后,一支庞大的船队映入眼帘,正是刘义真一行。 待刘义真下船,赵伯符当先见礼,他虽然是刘义真的表叔,但不敢摆长辈的架子。 刘义真扶起赵伯符,笑道:“叔父屡破蛮人,建康公卿多有赞誉。” 赵伯符也是眉开眼笑:“下官只不过是听从弘先(沈庆之)的计策行事,这都是世子慧眼识人的结果。” 此前刘义真将沈庆之留给赵伯符,助他平定竟陵蛮,赵伯符起初对沈庆之的才能还有怀疑,但一场胜仗后,早已烟消云散,这半年的时间里,赵伯符对沈庆之言听计从,屡破竟陵蛮,堪称是誉满建康。 “叔父知人善用,从善如流,光是这一点,就不是常人能够做到。”刘义真夸赞了一句,继续道:“如今朝廷正在为叔父论功,早晚必有高升之日。” 赵伯符欣喜不已,尽管作为刘裕的表弟,赵伯符注定了将会官路亨通,但是凭借功劳得以晋升,才不会让人看轻。 刘义真说罢,问赵伯符:“半年来,叔父屡征竟陵蛮,不知俘获了多少丁口?” “足有三千人。” “叔父如何发落他们?” 赵伯符直言道:“尽数发卖为奴,所得钱粮尽数入了府库。” 刘义真皱起了眉头,劝说道:“叔父当效仿孙权安置山越之举。” 赵伯符闻言,一头雾水。 刘义真见状,只得耐心解释:“三国时,孙吴常年征讨江东山越,以强壮者编为军士,赢弱者划归为民,直至灭亡前夕,孙吴有兵二十余万,山越占据其中半数以上。” 在古代,人口就是国力,人口多了,钱粮才会多,兵源才会充足。 开发荆州,无疑是未来刘宋的国策之一,这里分布着大量的蛮人部落,若能妥善利用,一如江东山越之于孙吴,将来定能极大地增强刘宋国力。 赵伯符听了刘义真的解释,却犯起了难。 将蛮夷编户齐民,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其中,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精力。 刘义真察觉到赵伯符的畏难情绪,安抚道:“我自会请示朝廷,派遣能吏,专职编户齐民,叔父只管领兵作战即可。” “如此,下官静待来人。”赵伯符颔首道,只要不让他操这份心,他当然不会反对。 今天,刘义真将要宿在石城,入城时,他把沈庆之叫上了马车。 “我来的路上,就曾听说竟陵郡有一位苍头公,蛮人畏之,如遇猛虎。” 说罢,刘义真戏谑道:“敢问可是苍头公当面?” 建康公卿只能从捷报上知晓赵伯符打了胜仗,并不清楚经过,所以误认为赵伯符有将帅之才,但竟陵人却很清楚,赵伯符打的那些胜仗,其实都是沈庆之在替他谋划、指挥。 所以当地蛮人并不畏惧赵伯符,却很害怕半年前才来的沈庆之,由于沈庆之头戴狐帽,所以尊称他为苍头公。 “区区薄名,竟入尊耳。”沈庆之自谦一句,而后毛遂自荐:“世子将要北上,下吏请求随征。” 竟陵蛮已经被沈庆之打怕了,不敢作乱,许多部落已经开始向官府缴纳谷物作为税收,沈庆之自觉继续留在竟陵郡,并无用武之地,倒不如跟着刘义真北上,以期能够建功立业。 但刘义真的身边不缺大将,有了王镇恶、沈田子、檀道济以及在长安的段宏,多一个沈庆之不多,少一个沈庆之不少。 他摇头道:“我在离开建康以前,已经向竟陵公(刘道怜)举荐了弘先,待竟陵公入荆州,自会征辟你为南蛮校尉府司马,以弘先为将,领兵清剿荆州诸蛮。” 南蛮校尉,由晋武帝司马炎所置,负责管理荆楚蛮人,西晋时,就已形成了荆州刺史兼任南蛮校尉的定制。 荆州可不只有竟陵蛮,据《宋书》记载仅武陵郡就有雄溪蛮、褭溪蛮、辰溪蛮、酉溪蛮、舞溪蛮,统称为五溪蛮,夷陵之战时,出兵助刘备攻吴的沙摩柯就是五溪蛮王。 而江北则有宜都蛮、天门蛮、巴东蛮、建平蛮等等。 沈庆之闻言,深感重任在肩。 刘义真正色道:“努力,若平荆州诸蛮,必有公侯之赏。” 有了刘义真的这句承诺,沈庆之瞬间就来了精神:“下吏必不负世子所托!” 想要平定荆州诸蛮,可谓困难重重,但如果这件事情容易办到的话,刘义真也不会许诺公侯之赏。 入城后,赵伯符为刘义真准备了宴席,席间,刘义真提及了沈庆之将会转任南蛮校尉府司马一事。 赵伯符当然舍不得放走这位良将,沈庆之走了,谁来替他刷战功。 但沈庆之原本就是刘义真的人,是刘义真借给了赵伯符,这才暂时进入了宁远将军府,如今刘义真要让沈庆之离开赵伯符的幕府,赵伯符再怎么不情愿,他也只能同意。 “君子有成人之美,况且此事有益于国,我又怎能阻拦。”赵伯符苦笑道。 当夜,赵伯符提前准备的粮草皆已搬上了船,足够刘义真及其将士四日所需。 次日清晨,赵伯符、沈庆之送刘义真出城,一群人在渡口道别,刘义真领着文武回到船上,船队再次启程,此时,剩余的水路只剩不足二百里。 四日内,定可抵达樊城。 刘义真站在甲板上,暗暗思忖:也不知道洛阳如今是何情况。 (本章完) 更新在下午四点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0章 117北魏 洛阳,金墉城。 朱龄石被围困在洛阳已有两个月了,好在围城的贼军虽然多,但都是一些新反叛的流民,战斗力并不强。 只在围城初期尝试性地发动了几次攻势,受挫后,便果断放弃了攻城,选择围而不攻,要将朱龄石困死在城中。 对此,朱龄石并不担心,正因为他的兵少,而且金墉城中仅存七百余户百姓,所以粮食的消耗并不大。 他同时坚信刘裕面对自己的求救不可能无动于衷,援军的动作再怎么慢,也能赶在粮尽之前抵达。 事实上,如果不是顾忌目前屯驻在邙山,正虎视眈眈的于栗磾,朱龄石早就带兵出城,将司马氏的弱兵杀溃。 于栗磾本名万纽于栗磾,鲜卑人,擅长黑槊,武艺超群,有万夫不当之勇。 刘裕北伐后秦时,为了向于栗磾借道,曾在信中尊称他为黑槊公,拓跋嗣因此赐号黑槊将军。 对于此人,朱龄石不敢轻视,尤其是于栗磾屯驻在邙山的一万步骑,都是跟随于栗磾平定河东贼寇的精锐,绝非司马氏的弱兵可比。 邙山,又名北邙,是崤山向东延伸的余脉,尽管位于洛阳以北,东西长约二百里,但因为山体地势普遍较低,即使最高处的海拔也不足四百米,因此并不能作为洛阳北面的屏障。 于栗磾的营寨距离金墉城并不远,他一直与金墉城外的叛军保持联系,一旦朱龄石出城厮杀,便可下山增援。 只是,于栗磾没有等来朱龄石出城,却听说了司马氏内讧的消息。 “将军,昨夜司马文荣被人行刺,众人现已推举司马顺明为盟主。” 于栗磾闻言冷笑:“八王之乱时,司马家自相残杀,于是有了百年之祸,如今都成了丧家之犬,竟然还在内斗。” 他很肯定,不是朱龄石派出的刺客,只可能是司马顺明、司马楚之、司马道恭中的一人所为,否则刺客根本接近不了司马文荣。 说罢,于栗磾问道:“可是司马顺明所为?” 谁得利,谁的嫌疑最大,司马顺明的实力是司马氏四人中最强大的,有五千人,而身为盟主的司马文荣却仅千人而已,司马顺明如何甘心屈居于司马文荣之下。 信使摇摇头,他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司马顺明也不可能承认这件事情。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栗磾并不在意,他心中早已认定了凶手,轻蔑道:“竖子不足与谋。” 他当真恨不得抛下这群虫豸,回师河内,但问题是,自己这一走,只怕司马顺明等人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朱龄石可是一条大鱼,当年灭亡谯蜀的主帅,是刘裕的心腹大将,好不容易将他堵在了金墉城,刘裕必定派兵来救,这么一个围点打援的机会,于栗磾可不想错过。 他已经遣使去往平城,请求拓跋嗣征调援军,前些时日有使者快马南下,回复说已经从河北征召将士,并且命令刁雍带兵二万,赶来汇合,所以于栗磾明知朱龄石是在等待增援,但也并不着急。 这也就是蝴蝶效应,原时空中,困守金墉城的是王康,所以北魏不够重视,也不认为刘裕会调集重兵前去救援。 但朱龄石就不同了。 当然,此时的拓跋嗣并不知道刘义真将会北上,否则的话,他只怕是要亲率主力南下。 北魏整合徒河人的速度,其实大大超出了刘义真的预估,说到底,徒河人也是鲜卑人,属于北魏的国人。 后世被从河北迁往并州的六镇鲜卑之所以屡屡反叛,是因为他们受到了契胡人的欺压,如今拓跋嗣将徒河人迁来京畿,用以固本,而非监管,自然会妥善安置他们。 代郡,平城。 崔浩因为父丧,已经辞了官职,在家守孝,但拓跋嗣还是常常将他唤入宫城,询问策略。 一如今日,当崔浩刚进门,不等他行礼,拓跋嗣便迫不及待道:“赫连璝沉迷享乐,部落离心,朕欲亲讨之,又恐晋人出兵干预。” 这也是拓跋嗣宁愿从河北调兵,以及让刁雍西行,也不肯从代郡出兵的原因。 胡夏此时非常的虚弱,与其在中原与东晋缠斗,倒不如吞并朔方,全取河套平原。 无论是拓跋嗣,还是崔浩,其实都不知道刘义真在离开前,曾私底下叮嘱傅弘之,要立足防守,不可轻易出兵远征。 但崔浩却有自己的看法,他不假思索道:“陛下多虑了,刘义真留下王修、傅弘之分领军政,若只是守卫关中,二人或许能够同心同德,但若是远征朔方,王修必然不会同意。” “为何?” “原因有三。”崔浩侃侃而谈道:“其一,劳师远征,损耗巨大,却难有收获;其二,孤军深入,胜负难料,纵使侥幸得胜,也是傅弘之的功劳;其三,主力北上,关中空虚,一旦失守,王修身为刺史,难辞其咎。” 拓跋嗣听罢,喜道:“爱卿所言甚是。” 话音刚落,崔浩却提醒道:“刘裕已经受封宋公,如今忙于篡位,难以北顾,但陛下不可疏忽北面的柔然人。” 拓跋嗣深以为然,各家有各家的糟心事。 柔然原是鲜卑别部,始祖木骨闾曾是鲜卑的奴隶,在鲜卑人南下之后,柔然崛起,占据了草原,如今正是最强盛的时候,经常袭扰北魏边疆。 也正因为柔然拖后腿,所以北魏始终无法全力向南。 拓跋嗣沉吟片刻后,说道:“佛狸的年纪不小,也该历事了,朕欲令他北巡,整顿边防,爱卿以为如何?” 崔浩与拓跋焘交往甚密,深知他的才干,当即赞同道:“回禀陛下,大皇子聪慧过人,不下刘家子,定可担此重任。” 说着,崔浩话锋一转:“然,大皇子终究年少,还请佐以干臣,方为妥当。” 拓跋嗣如果要亲率主力,远征朔方的话,北边的防务至关重要,马虎不得。 “此乃老成持重之言。”拓跋嗣微微颔首,问道:“爱卿以为何人可以辅佐佛狸。” 崔浩拱手道:“伏唯陛下圣心独裁。” 晚了点,抱歉   (本章完) 第121章 118拓跋焘 拓跋嗣派人传召拓跋焘时,他正与人下棋。 “这盘棋别撤了,等我回来再继续。”拓跋焘说罢,快步前去面圣。 待他到时,大殿里除了拓跋嗣、崔浩,还有一名中年人,正是门下奏事古弼。 古弼原名吐奚爱弼,鲜卑人,善骑射,以思维敏捷、性情正直而深受拓跋嗣的喜爱,后姓古,拓跋嗣赐名笔,以彰其正直,又赐名古弼,意指有辅佐的才能。 “儿臣拜见父皇。” “佛狸,起来吧。”待拓跋焘起身,拓跋嗣问道:“你如何看待西邻夏国?” 拓跋焘不知其意,但还是如实道出了自己的看法:“儿臣听闻夏国国都统万城,城高十仞,其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墙五仞,宫中台榭飞阁相连,金碧辉煌,区区小国,竟如此滥用民力,若不灭亡,天理难存!” 一番话,听得拓跋嗣、崔浩、古弼三人不住颔首。 拓跋焘可谓知行合一,他与南方的刘裕、刘义真父子一般,都推崇节俭。 刘义真菜不过五味,拓跋焘的衣食也是够用就行,从不吃山珍海味,也正因如此,拓跋嗣才会越发地喜爱这个长子。 能够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这才是可以成就他们拓跋家大业的人。 拓跋嗣感慨道:“佛狸所言甚是,如今你年将十二,朕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拜相国,封车骑大将军,你的才智,朕都看在眼里,朕同岁时,远不如你,你也该任事了。” 拓跋焘喜形于色,他猜到拓跋嗣将要大举进攻胡夏,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父皇是想拜儿臣为将,领兵远征夏国?”说着,拓跋焘伸出手掌:“刘义真尚且能够斩首赫连勃勃,一个赫连璝而已,儿臣擒之,易如反掌。” 随即,生动形象地把手掌翻了过来。 崔浩、古弼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 拓跋嗣则笑得有些放肆,好一会,才道:“往后自会让你领兵,至于夏贼,还是由朕来替你讨平。” 攻占朔方,事关重大,不可儿戏,拓跋嗣当然不能假手于未满十二岁的拓跋焘。 拓跋焘沮丧不已:“父皇是想让儿臣留在平城监国?” 拓跋嗣摇头道:“朕担心大举西征,北方会有异动,希望你能代替朕巡视北疆,整顿边防。” 拓跋焘闻言,两眼放光,他早就渴望着能够离开平城,大展拳脚了。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拓跋焘毫不迟疑,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道:“柔然若是南犯,儿臣必破之。” 这也是崔浩为什么说需要有一名干臣辅佐拓跋焘的原因之一,他太了解拓跋焘了,担心对方年轻气盛,冒险用兵。 所以拓跋嗣为拓跋焘安排了古弼,这确是一位正直胆大的。 原时空中,古弼一次入宫奏事,正赶上拓跋焘与给事中刘树下棋,古弼等得不耐烦了,将刘树拖下御榻,当着拓跋焘的面痛殴刘树,一边打,一边责骂刘树:天子不理政事,这都是你的罪过! 拓跋焘只得替刘树求情,认真听取古弼的报告。 当然,这也是拓跋焘宽宏大量的缘故,他晚年时的一些暴行暂且不谈,早年的拓跋焘确实是一位明主。 “好!朕让古卿随你北上。”拓跋嗣指向了古弼,说道:“古卿有宰相才,你到了北疆,每遇不决之事,皆可咨之,切记,不可独断专行。” “儿臣遵旨。”拓跋焘随即向古弼一礼:“还望古公不吝指教。” 拓跋焘举止有礼,并非因为他的生母是汉人,而是受到其父拓跋嗣的影响。 别看拓跋嗣是个鲜卑人,但论文学修养,刘裕、刘义真父子拍马不及。 《魏书》就曾记载拓跋嗣礼爱儒生,好览史传,甚至认为西汉刘向所撰的《新序》《说苑》于经典正义多有缺漏,于是自己采集诸经史,撰写《新集》三十篇。 古弼并没有避让,坦然受了拓跋焘一礼,正色道:“臣敢不尽心竭力辅佐殿下。” 拓跋嗣大为满意,自己让古弼随行,可不是想要看到古弼在拓跋焘面前唯唯诺诺,而是在拓跋焘轻率行动时,能够极力阻止他。 “佛狸、崔卿,你二人先告退吧,朕还有些事情要与古卿商议。” 拓跋焘、崔浩于是先行离去,二人走出大殿,拓跋焘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他感激道:“定是崔公举荐,方能使我当此大用。” 此前,于栗磾遣使入平城,当拓跋嗣决定调兵增援以后,拓跋焘曾私下面圣,自请南下督师,但被拓跋嗣拒绝,拓跋焘因此郁郁寡欢,曾向崔浩倾诉委屈。 如今拓跋嗣决定让他巡视北疆,崔浩却在场,不由让拓跋焘猜测,这都是崔浩在背后出力的结果。 崔浩并不居功:“臣只是提醒天子,西征时,不可疏忽北疆,当天子提及让殿下巡视北疆时,臣也不过附议而已。” 拓跋焘笑道:“这依然是崔公的功劳。” 说罢,便邀请崔浩前往自己居住的殿宇,商讨巡疆事宜。 至于那盘还没有下完的棋局,拓跋焘如今是没有兴趣了,他并非一个玩物丧志的人。 或者说,时年十二岁的拓跋焘,远远还没有到他的倦怠期。 让人收拾了棋盘,拓跋焘问道:“崔公以为,柔然人是否会南下?” 自从崔浩曾说刘裕平祸乱,是司马德宗的曹操,并预言刘裕即使攻灭后秦,也一定会急于班师以后,朝野无不佩服他的先见之明。 拓跋焘在拓跋嗣面前藐视柔然,刚刚还有过大言不惭,但真正落到实处,却不敢大意。 崔浩甚至都不用思考:“这是必然的结果,当年柔然内讧,郁久闾大檀攻杀其侄步鹿真,自立为可汗,至今已有五年,如今国内人心已定,大檀已经能够寻求对外用兵,一旦得知我军西征,必然南犯,只是不知其规模、时间而已。” 拓跋焘深信崔浩的判断,但他的脸上不见忧色,反而兴致勃勃道:“如此看来,我当早作准备才行。” 没有了   (本章完) 第122章 119长安 商於(wū)古道,又称秦楚古道,全长六百余里,连通秦山楚水。 唐人有诗云:商山名利路,夜亦有人行。 古道其实并不好走,期间高山纵横,谷底幽深,危崖高耸,险滩密布,最窄处甚至仅有2.5米,但仍可容纳大军、车马通行。 秦国开辟这条古道的初衷,本就是为了向前线输送士兵、粮草,当然,刘邦的十万大军也是经由这条古道入关,灭亡了秦朝。 元熙元年(419年),二月十六日,刘义真在途中耽搁了几日,但还是赶在这一天抵达了灞水东岸的五松驿。 王修已经在此迎候多时。 “今夜在此扎营,明日入城。”刘义真吩咐一句,与王修携手步入驿站。 走了一天的路,早已疲惫不堪的将士们欣然领命。 驿站内,刘义真与王修对坐,二人无需客套,刘义真问:“王公,均田时可曾遇到阻碍?” 他带了一万二千步骑入关,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震慑宵小,为均田令站台。 “正要禀告世子,政令初至长安,士人多有怨言,直至听闻世子将要重返关中,这才得以平息。” 传递紧急情报时,信使肯定不会走水路,譬如去年刘穆之于前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病逝于建康,而刘裕因此事班师,则在前年的腊月初三,期间仅过去了六天而已。 考虑到刘裕启程前,还需时日做足准备,因此,只能是传闻中的八百里加急才能办到。 刘裕此前派人通传各地官员,为刘义真提前备置粮草,就是比照的这一速度。 使者是在去年的腊月二十八日离开建康,早在新年的正月初三,王修还未开始主持分田的时候,关中士人就已经得知了消息。 既知刘义真将返,而京兆韦氏、杜氏、王氏又不肯挑头闹事,其余士族也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王修说着,拿出一本册子:“世子离开前,嘱咐下官密切监视舆论,此前有部分士人因为均田制而非议世子,他们的言行,下官皆已记录在册。” 刘义真却不接:“王公做得很好,但我并非量狭之人,关中士族曾有功于我,如今却被迫交出三万户百姓,心里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是煽动闹事,无需抓捕。” 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刘义真自然容得下些许怨言,不会为此喊打喊杀。 王修闻言,由衷赞道:“世子雅量。” 说罢,王修重新收起了那本册子,继续介绍起了关中的均田情况。 连带安定郡的军户、民户在内,如今雍州登记在册的共有14万3千户,共计56万余人。 此时的关中,虽然比不得西汉末年,64万余户,240余万人口的繁盛,但比之西晋初年,仅有9.95万户的状况来说,倒是有所增长。 西晋建国之初,关中之所以残破,是因为这里是魏蜀交锋的第一线,打得残破不堪。 而今人口增长,主要得益于羌人、氐人东迁。 现存的14万3千户中,汉人不足4万户,胡人则超过了10万户。 刘义真估算,关中的实际汉人数量应该在7万-8万户之间,缺额的3万-4万户即为关中士族剩余的隐匿人口。 士族隐匿这么多人口不足为奇,南北朝末年,东魏以高隆之任括户大使,仅在河北、青州两地,就搜括出了60余万户。 相比较河北士族,如今的关中士族属于是小巫见大巫。 “可有足够的田地分配给民户?”刘义真关心地问道。 军户肯定是优先的,但不代表他不关心平民百姓的生活保障。 王修笑道:“八百里秦川,有的是荒地,世子无需担心。” 刘义真微微颔首,他稍作计算,发现其实雍州的财政收入是减少了的。 在东晋原有的口税米3斛的制度下,就算没有这新增的3万户,雍州官府每年可从剩余的11.3万户中征收33.9万斛的谷物。 而在推行均田制后,一夫一妻只需缴纳2斛谷物为田租,雍州官府每年从14.3万户中只能征收28.6万斛谷物。 但刘义真并不后悔,因为他知道不能这样去换算,每年不过少收5.3万斛谷物,但赢得的却是关中民心。 弄清楚了最关心的均田情况,刘义真又问:“兵马、粮草筹备得如何了?” “下官依照世子的吩咐,已经征召了渭南二万步骑,与六万民夫,宽限他们在三月之前赶往长安集结,至于粮草,则皆已齐备,足够十万人马半年所需,绝不会误了世子的大事。” 此前驿卒八百里传递消息时,也捎带了一封刘义真给王修的信,便是叮嘱王修不必急于征召将士、民夫,只需在三月之前集结就行,足够他们忙完田里的农活。 刘义真很满意,他赞赏道:“能有王公替我管理雍州,夫复何求。” 得了刘义真这句话,王修便感觉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当夜,二人秉烛夜谈,直至深夜,抵足而眠。 次日,即二月十七日,刘义真一行人渡过灞水,向长安进发。 官道上,百姓争相围堵,他们携老扶幼,箪食壶浆前来迎接刘义真。 一位白发老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道:“世子走后,我等日夜祈盼,今日终于迎回了世子。” 尽管傅弘之、段宏等人都是名将,但哪有刘义真在时让人安心。 当初刘义真离开长安,百姓们自发堵在城门口恳请他不要离开,刘义真还以为是王修的安排,如今他却不会再问了,因为刘义真有这个自信,这是他应得的待遇。 刘义真扶着老人,感慨道:“老翁,义真能有今日,皆是因为我在雍州建立功业。”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关中子弟为我拼死奋战,我又怎能忘怀。” 人群中有不少关中将士,闻言,无不为之动容。 有人振臂高呼:“我愿再随世子征战。” 随即就有无数人响应。 谢晦、檀道济看到这一幕,颇为惊讶,他们知道刘义真在关中很得人心,但没想到竟然如此深受军民的拥戴。 (本章完) 第123章 120根基 入城后,谢晦邀请檀道济饮酒,几杯下肚后,谢晦突然道:“晦有一言,中庶子不妨一听。” 檀道济早就知道谢晦突然请自己喝酒,定有用意,他道:“右卫直言便是。” “晦劝中庶子在长安求田问舍,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谢晦话一出口,檀道济便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谢晦言下之意是未来刘宋可能会定都在长安。 不一会,檀道济展眉笑道:“右卫多虑了,宋王在南方起家,又怎会将都城迁来关西。” 谢晦摇摇头:“宋王在时,都城自然会在南方,但宋王百年之后,世子必都长安。” 檀道济还是不信:“京口是宋王的龙兴之地,青、兖、徐三州流民是刘氏的根基,世子又怎会舍弃他们。” 谢晦闻言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年跟随宋王南征北战的北府精兵,大多都已不再年轻,宋王在南方创业,世子在关中建功,今日中庶子应当看到了世子的人望,此地,才是世子的根基。” 檀道济沉默不语,他很清楚谢晦说的是实情。 此时距离京口建义,刘裕重组北府兵,已有十五年,当年跟随刘裕打天下的那群将士,其实年龄大多数都已经不小了。 哪怕在后世,男人一过了三十五岁,也会感觉身体越来越差,更何况这些古代的大头兵。 再有三五年,刘裕的这支开国精兵必将战力锐减。 刘义真未来要想统一天下,根本就指望不了他们。 正如谢晦所言,关中,才是刘义真的根基,将来无论是对陇右、河西用兵,还是征讨河东、河北,驱使关中将士,都要比京口北府兵更便捷。 许久,檀道济强笑:“若以长安为都城,各地赋税难以转运.” 谢晦却打断道:“所以世子才要肃清中原,无非是多耗些人力物力罢了。” “右卫究竟何意?” 谢晦一番拐弯抹角后,终于道出自己的心意:“晦只是希望将来世子提议迁都长安时,中庶子能与我一同劝阻。” “这是自然。”檀道济满口答应。 他当然也不乐意看到刘义真未来将都城定在长安。 莫说汉人安土重迁,北魏孝文帝想要将都城从平阳迁至洛阳,不也同样遭到了几乎满朝文武的反对。 谢晦能够想到的问题,刘义真其实心知肚明,历史上,刘裕死后,北府兵也迅速随之凋零,此后整个南朝,几乎都是荆襄将士在唱主角。 已故历史学家周一良先生在《南朝境内之各种人及政府对待之政策》中就曾提到:宋、齐、梁南人立功名者有沈庆之、陈显达、陈庆之等,然皆偶出之人才,国家所恃将帅之臣每在雍州(襄阳)。 所以刘义真格外重视荆襄。 只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事情还太早。 刘义真离开长安时,并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这么快地再回来,所以他把曾经的桂阳公府改作了学堂。 然而,长安破败狭小不假,但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宫室殿宇。 事实上,长安与其说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宫殿群。 主持兴建长安的萧何就曾说过:天子以四海为家,皇宫不够壮丽不足以显示皇帝的威严。 刘义真入城后,暂时搬进了北宫。 北宫在未央宫以北,桂宫以东,西汉时,这里是太子的住处,也是汉武帝求仙问道的场所。 当晚,刘义真在此大宴文武,谢晦、檀道济自然都有出席,当然,也包括了段宏。 席间,谢晦、檀道济面色如常,二人反对的是刘义真未来有可能迁都长安,而不是反对刘义真本人,他们对刘义真,还算得上忠心。 而刘义真则敏感地察觉到了段宏有点不对劲。 仔细想来,倒也明白了,此前刘裕让段宏单独领兵东出,也许段宏将此战视作自己扬名的契机,自投奔东晋以来,从未单独领兵作战,他太需要一场战斗为自己证名。 如今刘义真突然自请北上,段宏并非不愿听命于他,而是担心对方此举,其实是信不过自己,否则刘义真又何必辛苦跑这一趟。 酒宴后,刘义真单独留下段宏一人,说道:“酒席上,我见府君心神不宁,若有事情郁结于心,不妨与我直言。” 段宏为雍州中兵参军,京兆太守,旧时称太守为府君。 “下官不敢欺瞒世子。”段宏拱手,随后说出了自己的委屈。 刘义真笑道:“我若是不信任府君的能力与忠心,当初就不会将二万义从军交到你的手上,也不会让府君都督渭南诸军事,如今北上,不过是想趁机肃清中原贼寇,而不是只为了解洛阳之围。” 段宏闻言,惭愧不已,二人之间的误会顿消。 但他心中一直怀有一个疑惑,趁着今天的机会,段宏问道:“下官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够赢得世子的信任。” 当初他与刘义真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但刘义真就是点了段宏的名,让他统领二万义从军。 刘义真愕然,他也不能够告诉段宏,自己是从史书中知晓了他的事迹。 不过,刘义真脑袋灵活,他随口解释道:“府君当时投奔宋王已有八年,期间受到同僚的排挤与防备,但从未有过怨言,由此知之,府君必是可信之人。” “原来如此。”段宏恍然。 那八年里,段宏确实没有跟人抱怨过,但关键在于,他一个鲜卑人,投奔刘裕后,确实没什么朋友,找不到人抱怨。 深夜,刘义真送走段宏。 看着对方脚步轻快的离开,刘义真长吁一口气,为上者,不仅要以权压人,以势逼人,也得以情动人。 次日,刘义真早早起床,洗漱后,直奔明光宫,也就是原来的桂阳公府,如今的长安学堂。 与谢晦的判断不同,刘义真始终认为自己的根基其实是在这座学堂里,是那五千余名在读的忠烈遗孤。 未来,这些人之中,从文者,会替他治理地方。 习武之人,则会成为军队的支柱。 尽管可能不会涌现出名将、大将,但决定一支军队战斗力高低的,恰恰就是那群中下层的军官。 如果中下层军官的素养太差,战场上,将帅纵使颁布了正确的命令,也难以得到有效的执行。 (本章完) 第124章 121学堂见闻 天色未亮时,学堂的五千遗孤就被组织起来,等候在明光宫。 尽管刘义真迟迟不至,但一众孩童并不怨言。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泾水之战的遗孤,等到入校时,刘义真已经离开了关中。 因此,他们越发迫切想要见到那位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让他们有机会读书习武的大恩人。 只能说,每天早晚各一遍的问答,确实为这群遗孤烙上了思想钢印,刘义真就是他们的太阳,恩情永远都还不完。 “传闻世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其声若洪钟,势如奔马。”人群中,彡(xiǎn)姐元礼压低了声音与身旁的好友说道。 彡姐为西羌复姓,初为部落名称,后来一分为二,秦代时,一部分融入中原王朝,改姓(shǎn),留在陇右的一支则以部落名称彡姐为姓。 彡姐元礼年纪很小,只有十岁,他父亲是飞骑军的一员,死在了斥候战中,事后,母亲改嫁,而他则被官府收养,在学宫里习武识字。 “你从哪听来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世子刚满十三,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怎么可能是你说的形象。”勒姐道中笑出了声。 勒姐羌为羌人的一支,汉代时,因居住在勒姐河(青海平安)流域内的勒姐岭(青海乐都以西)而得名。 “不许嬉笑!”舍长李虞狠狠瞪了一眼勒姐道中。 李虞是个汉人,当然,他们之间的显著区别只存在于姓氏、相貌,关中的羌人在前秦、后秦两朝的努力下,早已完成了汉化。 学堂每三十人为一舍,设置舍长一人,负责督管同舍学员,人选并非固定,同舍轮值,任期十天,此举是为了培养他们的组织能力以及管理能力。 一年三百六十天,学员们有三百天在明光宫,剩余六十天则是假期,分别在春耕时与秋收时,让他们回家探亲,顺带帮着家里干农活,如果已经成了孤儿,也可以选择留在学堂,学堂依然会管饭。 三百天里,正好每个人都能当上一次舍长。 将来无论参军,或者从政,组织能力与管理能力都是他们必不可少的素养。 彡姐元礼见勒姐道中挨了训斥,幸灾乐祸地朝着好友吐了吐舌头,说到底,他们还只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不多时,前方欢呼雷动,彡姐元礼知道,这必是刘义真到了,他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张望,但因为在人群的后方,加之身高不高,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后脑勺。 “哎呀!李虞,你是怎么争取的位置,这地方根本就看不到世子的真容!”彡姐元礼一句话引起了同舍学员的共鸣,众人纷纷表示不满。 李虞只得安抚他们:“世子今日会逐一慰问各舍,都别抱怨了。” “当真?学堂里共有一百七十余舍,世子有这么多时间吗?”有人表示怀疑。 “你别问我,上头是这么说的。”李虞翻了个白眼。 世上的事情,大部分都有好坏两面,譬如刘义真定下的舍长轮值制,一方面确实能够锻炼到每一个人,但是人人都能当舍长,所以舍长们很难确立威严。 不过,正因如此,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同舍学员心悦诚服之人,必为良材。 这是李虞第二天当舍长,他还差得远呢。 常言道,人过一万,无边无沿。 宫门外的五千余学员,也是乌泱泱地一片,直至刘义真由众人簇拥着走入明光宫,彡姐元礼都没能如愿见到他。 整个上午,彡姐元礼魂不守舍,当然,不仅他一人如此,满舍学员全都无心听课,对此教课的先生也是无可奈何。 午后,听着隔壁课室的欢呼声,众人精神一振。 果不其然,没让他们等太久,刘义真便出现在了这间课室。 一众孩童纷纷起身,齐声行礼道:“拜见世子。” “忠烈之后,无需多礼。”刘义真已经走了一百多间课室,精神有些疲惫了,但是每当看到这些孩子们激动的眼色,他都会打起精神,回以微笑。 待众人起身,刘义真问道:“舍长何在?” 李虞赶忙起身:“回世子,李虞在。” 一群孩子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刘义真问道:“家住何处?尚有几口人?” “回世子的话,李虞家在青泥,家中尚有祖父、祖母。” “家里分了田地吗?” “分了。”李虞说起了高兴事,笑道:“县里说不能苛待忠烈家眷,分的都是良田。” 刘义真微微颔首:“将双手伸出来,摊开手掌。” 李虞疑惑不解,但还是照做。 刘义真看到李虞手上的茧子都在食指、中指的指关节处,明显是因为练箭所致,而非务农,刘义真疑惑道:“你平时没有帮家里务农吗?” 李虞挠着脑袋道:“不敢欺瞒世子,秋收时,祖父嫌我小,帮不上什么忙,在田里干了活后,吃得也要比平时多,便让我留在家里读书习武,将来跟着世子博取功名富贵。” “好生努力,功名会有的,富贵也会有的。”刘义真拍着李虞的肩膀,勉励道。 李虞为此激动地浑身打颤。 刘义真又转头问向其余孩童:“你们家里可曾分到了田地?” 大部分人都回答分了良田,但也有如彡姐元礼一样的孤儿闻言,伤感不已。 刘义真将他们叫到身边,说道:“无需悲伤,往后学堂就是你们的家,而我,自会代替你们的亡父将你们养育成人。” 彡姐元礼哽咽道:“谢世子恩养。” 众人纷纷附和。 刘义真看着一张张稚嫩的脸蛋上,带着无与伦比的认真,他也为之动容。 常言道,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这群遗孤的食量不比成年人差,抚养他们,给雍州财政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但刘义真觉得值。 当然,哪怕雍州负担不起,他也可以从南方各州郡调运物资,向关中输血。 刘家坐拥这么多的州郡,占据这么大的地盘,怎么也不至于饿了这群孩子。 (本章完) 第125章 122战略调整 刘义真离开课室后,遗孤们依然心潮澎湃,勒姐道中突然提起一茬:“跟在世子身后那人模样真的可怖,活像个夜叉。” “对啊,他进门时,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活见鬼了。”彡姐元礼连忙附和。 其余众人也深有同感。 李虞笑道:“世子乃天人,当有鬼神护卫。” 他们口中的夜叉、鬼神,正是臧质。 刘义真没有走远,他听到众人的议论后,对臧质道:“不过是些黄口小儿罢了,督护不必与他们计较。” 臧质生了这幅模样,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笑道:“堂堂丈夫,不需要以色娱人,哪天上了战场,贼人见我容貌,说不定还会被吓得丧胆。” 说罢,臧质打量着刘义真,戏谑道:“反倒是世子这般模样,若非身份尊贵,又有战功,必会被将士们轻视。” 臧质当初刚来长安时,可谓是毕恭毕敬,但到底是相处久了,清楚刘义真的脾性后,也敢和他说些玩笑话了。 毕竟二人不只是上下级,也是表兄弟。 果然,刘义真并不恼,与臧质说笑着离去。 一整天,他都在明光宫里慰问遗孤,等回到北宫时,早已身心俱疲。 臧质辞行时,问道:“明日世子有何安排?” 他必须提前确定刘义真的行程,才能做好安保工作。 “慰问伤残将士。”说罢,刘义真对臧质道:“派遣可信之人明察暗访,看看养济院的人有没有在抚恤里上下其手。” 刘义真信得过王修,但王修早晚是要卸任雍州刺史,所以刘义真要让关中人知道,只要他回一趟长安,就会查一次养济院,从此形成定制。 哪怕有一天王修被调走,也要让养济院的官吏心生畏惧。 “诺。”臧质应道。 当夜,有快马入邙山。 “黑槊公,关中来了消息,刘裕命段宏引兵二万,解金墉之围,刘义真自请北上督师,率万余步骑离了建康,将往长安与段宏汇合。” 自从被刘裕尊称为黑槊公后,于栗磾就特别喜欢别人这样叫他。 只不过,如今于栗磾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称呼上了。 “能否确认事情真假?” “确凿无疑,关中士民皆在传言此事。” 尽管蒲坂、潼关皆在晋军手中,但也只能阻隔大军,拦不住泅水的细作。 当然,除了蒲坂以外,连通关中、河东的还有一个龙门渡,在蒲坂上游(山西河津),距离长安较远。 前年腊月,刘裕撤离关中以后,雍城(陕西宝鸡)的三万氐人在酋长徐骇奴、齐元子带领下东出,投奔北魏,走的就是龙门渡。 只不过龙门渡附近没有黄河支流,难以保障后勤补给,如果执意走陆路运粮,粮道则会暴露在蒲坂驻军的威胁之下。 所以河东政权入关,都会选择死磕蒲坂,夺下蒲坂,便可借由渭水运粮。 于栗磾确认了消息后,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情:“好!来得好!” 他要拿朱龄石钓鱼,围点打援,实在没想到能把刘义真钓上来。 “何时的消息?”于栗磾迫不及待地问道。 “据说驿卒八百里加急,新年伊始就到了长安。” “天子可知此事?” “回禀黑槊公,探子一到河东,就已经有人往平城报信。” 于栗磾闻言,放下了心。 尽管拓跋嗣为他征调了河北一万将士,又命刁雍带着二万人西进,加上于栗磾的一万步骑,以及司马氏的万余人,洛阳战场将云集五万余大军。 但司马氏的万余人皆为弱兵,而刁雍的二万军队,与河北万余人皆为汉军。 于栗磾有着这一时期鲜卑人的通病,他们轻视北方汉人的战斗力。 之所以特指北方汉人,是因为他们前年被刘裕的北府精兵狠狠教训了一顿。 如今刘义真带着万余南方精锐北上,于栗磾只得指望拓跋嗣改变策略,暂时放弃进攻胡夏,转而南下共猎刘义真。 代郡,平城。 拓跋焘早已离开,前往漠南整顿边防去了。 拓跋嗣几乎是与于栗磾同时得知刘义真北上的消息。 崔浩又一次脱下孝服,被传唤到了宫中。 “崔卿,根据关中传回的可靠消息,义真小儿将要北上督师,救援洛阳,随行有万余步骑,于栗磾必定不是他的对手,朕担心的是他会干涉朔方战局。”拓跋嗣不无担忧地说道。 当初崔浩和他分析,晋军不会干涉朔方战局,但那是刘义真不在关中的情况下。 刘义真北上的消息瞒不过北魏,北魏如今正在做军事动员,筹集粮草也肯定瞒不过刘义真,迟早会让他知道。 尽管刘义真不可能清楚拓跋嗣的目的,但可以肯定北魏将有大动作。 如今随着刘义真返回长安,变数也随之出现了。 崔浩闻言大为吃惊,他沉吟片刻道:“洛阳与朱龄石虽然重要,但也无需刘义真亲自救援,臣以为,如今刘义真不辞辛苦地北上,其意不止在解洛阳之围,可能是要趁机扫灭中原各路义军。” 听了崔浩的分析,拓跋嗣豁然开朗。 不错,如果自己是刘裕,单单只是为了解洛阳之围的话,随便派遣一员大将即可,不至于让刘义真亲自跑一趟。 拓跋嗣狠狠拍了拍御座:“中原沃野千里,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安之可安天下,若使小儿剿灭中原义士,哪还有朕的容身之地!” 如今东晋只是占据了中原,并没有安定中原。 于拓跋嗣而言,眼下的情况让他不得不转变策略。 尽管吞并朔方,能够大涨北魏国力,但也比不上刘义真肃清中原的收获。 一旦中原各州恢复了生产秩序,北魏南疆永无宁日,尤其是现在北魏的北疆也不安宁。 拓跋嗣更不能坐视刘义真平定中原的匪患。 好在此前为了远征朔方,拓跋嗣做足了军事准备,如果决定出兵干涉中原战事的话,随时可以南下。 崔浩同样明白其中的道理,他附议道:“圣明无过陛下,赫连璝不过冢中枯骨,只是陛下嘴边的一块肉,吞之易如反掌,不必急于一时,臣以为,确实应当南下,助黑槊将军一臂之力。” (本章完) 第126章 123异议 崔浩过往算无遗策,这给拓跋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崔浩表态赞同调整策略,也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在崔浩离开后,拓跋嗣又召集六部大人商议此事。 北魏六部,即天部、地部、北部、南部、西部、东部,六部大人总理庶务,与皇帝共商决策。 当拓跋嗣提出要改西征为南征时,却意外遭到了东部大人安同的反对。 安同是粟特族人,早年在草原经商,后追随拓跋珪,屡立功勋,封北新侯。 “陛下,臣有异议!” 拓跋嗣忍着心中的不悦,强笑道:“安卿但说无妨。” 安同直言不讳:“臣早年经商,商人重利,出门做买卖,不求大赚,但也不能亏了本钱,如今中原荒芜,而河套富庶;晋人强盛,而夏人孱弱,陛下何以舍弱迎强,舍富趋贫?” 话糙理不糙,平城往洛阳,路程有一千四五百里,大军南下,耗用不菲,纵使打赢了刘义真,也难以填补财政,可不就是安同说的亏本买卖吗。 话音刚落,南部大人长孙嵩便出列道:“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卿直言便是。” “敢问陛下南征,是何目的?只是为了阻止刘义真剿灭中原义军?还是想要争夺河洛,经营中原?” 拓跋嗣闻言,心中越发不满,觉得长孙嵩是因为那场惨败,被晋军吓破了胆:“朕欲混一宇内,必取中原,若得河洛,自当用心经营。” 长孙嵩追问道:“敢问陛下,纵使击败了刘义真,刘裕又领军北伐河洛,该当如何?” “朕自会再度亲征,与之交战。”拓跋嗣不以为意。 “陛下!且不说洛阳远在千里之外,南下不易,倘若不能速胜,柔然人又怎会坐视不理。” 拓跋嗣可不敢夸下海口能够速胜刘裕,一旦南下形成僵持之势,诚如长孙嵩所言,柔然人又岂会毫无动作。 原时空中,河洛地区乱成这副模样,北魏却没有南侵,说到底,是因为刘裕还没死。 拓跋嗣或许能够轻易夺取洛阳,但鲜卑精锐却不能长期驻守在洛阳。 因为北魏的都城在平城,还需防备柔然入侵。 鲜卑精锐不在,即使拿下了洛阳,也根本守不住刘裕的反扑。 所以拓跋嗣直到刘裕病故以后,才敢南下。 “或可坚壁清野,据守城池,待敌自退。”拓跋嗣改口道。 坚壁清野,说白了,就是放弃经营,只要守住城池即可。 长孙嵩闻言,苦笑着反问道:“如此,纵得河洛,又有何益?” 还是回到了安同提出的问题上,这时候南征,就是一场注定亏本的买卖。 拓跋嗣无言以对。 长孙嵩趁热打铁:“陛下,与其南下阻碍晋人,不如吞并夏国,壮大己身,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根本。” 安同当即附议,其余四部大人也纷纷表态支持。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攻取朔方有利可图,而南下洛阳,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出力不讨好。 拓跋嗣原本坚定的内心也被动摇了。 他其实知道自己是正确的,一旦坐视刘义真平定中原,可谓后患无穷,但地缘注定了北魏在解决柔然威胁之前,无法全力南下。 “众卿所言有理。”拓跋嗣颔首道。 在六部大人全都反对的情况下,纵使拓跋嗣贵为天子,也不能固执己见。 “陛下圣明。”长孙嵩、安同、奚斤等六人异口同声道。 六部大人走后,拓跋嗣再度传召崔浩,得知拓跋嗣放弃南征,崔浩并没有坚持。 二人商议了西征的具体事宜后,崔浩告退。 走出大殿,崔浩暗自叹息:“中原若定,河北将永无宁日。” 安同、长孙嵩他们说的道理,崔浩其实都懂。 但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崔浩出自清河崔氏,他的父亲崔宏是六部大人的前身,八公之一,崔浩自己又深受拓跋嗣的信任,才能出众,河北士人皆以崔浩为领袖。 河东号称表里山河,易守难攻,而河北却是平原地形,一旦刘义真平定中原,将来图谋北伐,必以河北为先。 所以崔浩当然不乐意见到刘义真肃清中原的贼寇。 关中的春耕已近尾声,由于征召令上说的明明白白,必须赶在三月之前集结,离得远的将士、民夫已经上路,三五成群的向长安进发。 刘义真嘱咐臧质调查的事情早就有了结果,并未发现养济院官吏存在贪腐问题。 一方面是此前杀了一批,流放了一批,余威还在,另一方面则是王修的重视。 刘义真对此高兴不已,着令为养济院的官吏加俸。 自此,养济院官吏的俸禄要比同级别官员普遍高出三成,算是高薪养廉。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阴阳并济,方是长久之道。 二月二十九日,距离东出已经不剩几天,刘义真却在此时得知了拓跋嗣的军事调动。 他召集了谢晦、王镇恶、沈田子、檀道济、段宏五人,将情报分享给他们后,神色复杂道:“拓跋嗣在河北征召万人,又命刁雍率军二万西进,此举正合我意,可以一举荡平顽寇,只是河东又有消息传来,称拓跋嗣正在筹备一场大战,诸位以为,其意在南邪?北邪?西邪?” 谢、王、沈、檀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对北魏的情况不太了解。 互相看了一眼后,众人全都望向了段宏。 段宏曾在北魏生活过数年,他分析道:“自柔然内乱以后,已有数年不曾大举南下,如今消息中并未提到柔然入侵,下官以为拓跋嗣绝不会主动进攻柔然。” 刘义真认同段宏的判断:“既如此,魏军主力不向西,就向南。” 王镇恶进言道:“魏人不可能提前知道世子将要北上,如今拓跋嗣已对南面有了安排,此时筹备大战,必定是要西征朔方!” 话音刚落,谢晦补充道:拓跋嗣起初肯定是想要吞并夏国,但如今他应该知道了世子北上的消息,是否会改变策略,未可知也。” 说罢,没有人再接话,都等着刘义真下判断,做决定。 (本章完) 第127章 124观望 刘义真此时面对着三种可能,北魏西征胡夏、南下干涉中原战事,或者打着南下的幌子,趁自己东出的时候,进攻蒲坂,入侵关中。 他不是拓跋嗣肚子里的蛔虫,对对方的了解,也仅限于一篇《魏书·明元帝纪》,哪能准确预判对方的行动。 刘义真沉吟不语,众人也在耐心等着。 许久,刘义真开口道:“待上巳节一过,照常发兵,移驻潼关后,观望局势,等确认了魏人的动向,再作计较。” 说实话,假如拓跋嗣真的带着鲜卑主力介入中原战事,饶是刘义真,也不敢只率三万余将士东出。 移师潼关的话,如果拓跋嗣进攻蒲坂,可以快速增援,如果拓跋嗣南下中原,亦可由蒲坂东出,攻其河东,威胁魏军的退路与粮道。 当然,此举有利也有弊。 潼关距离长安尚且也有三百里,一旦魏军进攻朔方,刘义真必定救援不及。 不过,刘义真其实也没想救。 正如长孙嵩所言,自身的强大才是根本。 无论是刘义真救援胡夏,还是拓跋嗣干涉中原战事,本质都是为了给对方添堵,对自身没有太大的裨益,无论胜负,都是一笔亏本买卖。 所以刘义真选择在潼关观望,而非渭北,一旦确认北魏入侵胡夏,他便可立即由潼关东出,趁机肃清各路贼寇,两家各取所需。 谢晦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刘义真的态度,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刘义真与赫连璝约为兄弟,是出自真心实意,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世子英明。”谢晦最先表态支持,他提议道:“臣以为,不妨下令让傅司马召集渭北将士,以备不测。” 他担心的是北魏攻取朔方后,趁势南下。 众人深以为然。 包括刘义真在内,都不认为赫连璝能够击退魏军。 这人也就内斗是把好手,军事才能着实稀疏平常。 “就依右卫所言行事。”刘义真点头道。 他们走后,刘义真立即遣使往渭北,提醒傅弘之早作准备。 北魏的军事动员同样瞒不过胡夏。 赫连璝自从与刘义真约为兄弟后,他所需要防备的几乎就只有北魏了。 原时空中,赫连勃勃在攻下长安时,就曾说过:魏与我风俗略同,土壤邻接,自统万距魏境仅百余里。 风俗略同,代表着北魏极易吞并、消化胡夏部落。 而胡夏国都距离北魏边境只有百余里,也代表着魏军能够轻易打过来。 如今北魏这个恶邻并不安分,赫连璝自然不会视若无睹,他早就从温柔乡里抽身,着手整军备战。 但赫连璝还是心里发虚,为此焦躁不安,直到他得知了刘义真北上的消息。 赫连璝为之欣喜若狂,他言之凿凿道:“相父,寡人若向刘义真求援,他必定来救。” 然而,叱干罗引却皱着眉头:“天王,中原动乱,晋人自顾不暇,刘义真此行,也是为了剿灭贼寇,又怎会发兵北上。” 赫连璝并没有把叱干罗引的话放在心上,他笑道:“寡人与刘义真是香火兄弟,他此前的种种行为,都是为了扶持大夏,共抗魏国,又怎么会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大部分人在考虑问题时,都会下意识地忽略对自己不利的因素,赫连璝就是其中之一。 他错估了胡夏对于刘义真的重要性,认为刘义真不会放任北魏占据朔方。 但问题是,刘义真的身份不同了。 他此前只是关中之主,所作所为都是以关中的利益为先。 如今刘义真已经是宋国世子,将来甚至会成为刘宋太子、天子,他必须着眼于整个天下。 毫无疑问,恢复中原秩序,为将来北伐做准备,才是重中之重。 赫连璝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叱干罗引劝说道:“天王,仰赖他人的助力,势必难以长久,就算刘义真此番发兵救援,长此以往,大夏必沦为晋人的附庸。” “知道了,知道了。”赫连璝有些不耐烦,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但自己没有那份能力呀。 一场五丈原之战,一场寡妇渡之战,已经让赫连璝认清,并且接受了自己平庸的事实。 叱干罗引见他这副模样,欲言又止,也只得在心里期盼,刘义真能够恰如赫连璝预料的那样,转变战略,改东出为北上。 上巳节,即黄帝的诞辰。 自魏晋以来,上巳节已经发展成了曲水流觞、娱怀骋情的民俗节日。 出征在即,刘义真没什么心情与人集会,他一直在关注北魏主力的动向,但始终没有情报传回。 傅弘之已经遵照刘义真的命令,征召将士,以备不测。 渭北冯翊、扶风、北地三郡共有将士三万五千人,其中二万人是王镇恶留下的后秦降卒,一万人是渭北士族捐献的部曲,如今分了田地后,已经洗去了他们的部曲属性,另有五千飞骑军。 此前傅弘之已经分出一万将士南下,待渭南守军随刘义真东出,便由他们驻守渭南各郡县。 刘义真又紧急调令飞骑军南下,也就是说,渭北三郡只剩了二万守军。 但关中到底是形胜之地,岭北二郡又有王康、王基的一万守军分担北面的压力,傅弘之拒险而守,仅凭二万将士,足以应对河东的威胁。 次日,三月初四,刘义真领王镇恶、沈田子、檀道济、段宏四位大将,并谋主谢晦,率三万七千步骑及六万民夫,近十万人,号称十万大军,以渭水为粮道补给,由长安东行,向着潼关进发。 与此同时,拓跋嗣已经先于刘义真发兵,领三万精兵,去往君子津(呼和浩特喇嘛湾以南)。 二人都算是远征,毕竟统万城只是距离北魏的边境百余里,而不是距离平城百余里。 君子津是黄河中上游的重要渡口,拓跋嗣并没有倾巢而出,他担心柔然突破北疆防线,因此在平城留了部分兵力。 三月初十,经过六天的行军,刘义真进抵潼关,依照此前所商议的,不急于东出,而是停驻此地,探听消息。 (本章完) 第128章 125司马归魏 东汉末年,曹操废弃函谷关,转而在麟趾塬上增设潼关,本意是用以防备关西之敌,前赵时,潼关所在的华阴县被划入雍州,自此,成了关西门户,阻挡关东各方势力。 隋朝时,由于雨水冲刷,出现一条深沟,可以绕过汉潼关,因此南移数里,设在了深沟与禁沟之间,仍在麟趾塬上。 直至唐代,黄河河道向北斜侵,南侧的河床裸露,浅滩可供车马通行,无需再翻山越岭,攀爬麟趾塬,因此,武则天下令将潼关移至麟趾塬下。 这不是刘义真第一次来潼关,他的记忆里,另一个刘义真在北伐后秦时,曾一度留守洛阳柏谷坞,后来入长安,便是借道潼关。 刘义真至今仍对潼关的险要印象深刻,潼关之险,险在麟趾塬的五里暗门。 五里言其长度,暗门形容其险峻,这条窄路如深巷般暗无天日,仅可容纳单车通行,极易伏兵,想要爬上麟趾塬,进攻塬上的潼关城,绝非易事。 事实上,武则天以后,潼关因为被搬下了麟趾塬,攻克难度骤降,不复天下雄关的美誉。 刘义真站在塬上,北眺黄河,看着滚滚河水东逝,暗自感慨沧海桑田,人力又如何能胜过自然。 他知道,风调雨顺的日子将要一去不复返了。 东汉末年,气候骤降,所以匈奴、鲜卑人大举南迁,但在东晋时,气温又曾一度回暖,因此柔然人能够在草原兴起,但眼下,即将步入南北朝初年的寒冷期。 这段短暂的寒冷期仅有半个多世纪,刘义真对此其实并不担心。 毕竟之前的光武中兴,以及之后的元嘉之治,其实都是在寒冷期下开创的盛世局面。 真正让他感到担忧的是根据后世研究表明,南北朝初年,由于太阳系引力在这一时期急剧变化,将会出现超强的厄尔尼诺事件,无论南北,天灾频发。 真正关系到封建王朝兴衰的并非气温高低,而是天灾人祸。 所以刘义真急于平定中原,否则真等进入了灾年,自己忙于赈济灾民,根本无暇出兵,只怕也无力出兵。 最先得知刘义真东出的是朱龄石、司马顺明以及于栗磾等人。 司马顺明听说刘义真进驻潼关,为之惊恐不已,他遣使邀请司马道恭、司马楚之来洛阳陵云台商议,却请不来二人。 司马楚之派来的是一名叫作沐谦的亲信。 司马顺明好奇地打量着沐谦,问道:“你就是被刘寄奴派来的刺客?” “正是沐某。” 原来,司马楚之占据柏谷坞后,招聚流民,麾下已有万人,刘裕不愿看他坐大,于是派出沐谦假意投奔司马楚之,实则伺机行刺。 沐谦在赢得司马楚之重视后,谎称生病,诱骗司马楚之探望他,然而,司马楚之却是亲自端着汤药前来,这让沐谦大受感动,于是取出藏在枕下的匕首,据实相告,从此,这位刺客也就成了司马楚之的心腹。 司马顺明微微颔首,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转而脸色一沉,不悦道:“我与德秀(司马楚之)是同族骨肉,今日诚心相邀,他又为何不至,只是差你前来?” 沐谦并不害怕,毕竟司马楚之麾下有万人,而司马顺明在吞并司马文荣部后,也不过六千人。 他看不上司马顺明的行为,态度冷淡道:“司马文荣与公同出司马氏,如今司马文荣遇害,吾主不愿重蹈司马文荣的覆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司马顺明派人刺杀司马文荣一事,终究是没有瞒住,所以司马楚之、司马道恭都害怕司马顺明是打着议事的幌子,借机吞并自己,自然不愿前来。 司马顺明哑口无言,好一会,他才长叹一声:“义真小儿率十万大军进驻潼关,对河洛虎视眈眈,如今大敌当前,我等同宗相互猜疑,必被逐个击破。” “关中哪来的十万兵马,这一定是刘义真虚言恐吓我等。”沐谦冷笑道:“吾主已决定归顺大魏,司马公若思齐力御敌,不妨也向邙山派遣使者,否则,天下虽大,亦难有司马公的容身之处。” 在刘义真北上之前,司马道明、司马楚之等人感受不到压力,虽然和于栗磾有联系,但并没有向北魏投诚,依然保持着独立性,不像刁雍,他接受了北魏的官职,是被拓跋嗣派往青州的。 所以拓跋嗣能够调动刁雍的部众。 司马顺明此时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又何苦刺杀宗亲,白白背上骂名。 沐谦说罢,向司马顺明请辞,他此行其实是奉司马楚之的命令,劝说司马顺明归顺北魏。 但他实在厌恶司马顺明,只把利害说透后,一刻也不想多留。 沐谦走后,司马顺明没有犹豫太久,他再怎么不甘,也要认清现实。 刘家父子不管中原的时候,自然能让司马顺明在洛阳称王称霸。 如今刘义真将要东出,而司马顺明又因为吞并司马文荣,失去了司马楚之、司马道恭的信任,他只能选择一并向北魏投诚。 毕竟,刘裕可不会放过这些流亡中原,与他为敌的东晋宗室。 次日,司马楚之、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各领卫士,齐上邙山。 于栗磾在山腰相迎。 众人相互见礼后,于栗磾将他们带入了军营帅帐,共商军事。 司马楚之率先提议道:“义真小儿来势汹汹,不如避其锋芒,暂时退往河内,他必定不能久留,待其解了洛阳之围,退回关中,我等必可再度南下。”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当即附和。 他们当然不希望与刘义真硬碰硬,最好是能够效仿刁雍打游击,敌人来了我就走,敌人走了我复来。 然而,于栗磾对此不置可否,他考量的点与司马楚之等人不同,于栗磾已经知道拓跋嗣不会南下,但他需要把刘义真的主力拖在河洛,免得对方移驻蒲坂,威胁河东。 “诸位无需惊慌,刘义真诈称十万,实则不过三四万兵马,诸位有兵二万,我亦有一万精锐,待河北、青州援军相继赶来,我军倍于义真小儿,岂可不战而退!” 说罢,于栗磾鼓动道:“若能擒杀义真小儿,天子必有王侯之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