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六年后,港圈大佬又跪着求上位》 第63章 她就是扫把星 “萧晏时……你坚持住……求你坚持住……你不能有事……你不能……”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在哀求他,又像是在哀求命运,整个人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崩溃而剧烈地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得让她根本无法反应! 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远处,终于传来了救护车和警车急促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是绝望中透来的一丝微光,却又渺茫得令人心颤。 医院,抢救室外。 冰冷的灯光照射在走廊苍白的地砖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姜轻虞一动不动地站在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前,像一尊被冻结的雕像。 她身上那件米白色的礼服,胸前和袖口沾染了大片已经变得暗红的,触目惊心的血迹,干涸后僵硬地黏在皮肤上,冰冷而黏腻。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因为紧抿显得干裂。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但此刻已经流不出眼泪,只剩下麻木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声,利刃刺入身体的闷响,以及他最后那声压抑的闷哼…… 为什么? 这个问题反复地拷问着她的心。 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以他的警觉和身手,就算事发突然,在司机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绝对有机会做出反应。 哪怕只是侧一下身,那一刀也许就不会刺得那么深,那么致命。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将她更紧地护在怀里,用他的背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刀。 为什么? 难道……难道她的安危,比他的命还重要吗?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惊,恐慌和一丝微弱到不敢捕捉的悸动情绪,狠狠冲撞着她的心脏。 不,不会的。 他明明那么讨厌她,他亲口说的,只是做戏,只是碍于情面。 可是……哪有人做戏会做到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理智和情感在她脑中疯狂拉扯,让她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找不到头绪。 她想起他蹲下为她穿鞋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披上外套时指尖的温度,想起他警告她时眼底的冰冷,想起门外那句残忍的话,也想起在洗手间里,他微凉的手指划过她背脊时带来的战栗…… 这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矛盾。 他就像一个最复杂的谜题,她现在读不懂他。 而刚才他毫不犹豫挡刀的行为,更是将这个谜题的难度提升到了极致。 “太太……”处理完伤口,一脸惊魂未定的司机和闻讯赶来的乔森站在她身后,神色凝重而担忧,却不敢轻易出声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抢救室上的红灯依旧刺眼地亮着。 姜轻虞的双腿开始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只能依靠着冰冷的墙壁支撑身体。 她从未感觉如此无助和害怕过。 恐惧会失去他。 这个认知让她心惊,却也无比清晰。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等待压垮时,走廊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和高跟鞋的混杂声。 姜轻虞僵硬地转过头,视线有些模糊地看过去。 萧老爷子在忠叔的搀扶下走在最前面,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焦急,步伐虽快却带着一丝老年人的踉跄。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朱丽华。 她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套装,妆容精致,但此刻脸上却布满了惊惶和愤怒,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直直射向站在抢救室门口的姜轻虞。 朱丽华身边的是姚清欢。 她眼圈泛红,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一副担忧至极,我见犹怜的模样。 朱丽华一眼就看到了姜轻虞礼服上那片刺目惊心的暗红血迹,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所有的焦虑和恐惧瞬间化为了滔天的怒火,直冲姜轻虞而来。 “姜轻虞!”朱丽华几乎是尖叫着冲到她面前,根本不容分说,扬手就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来!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姜轻虞被打得猛地偏过头去,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她整个人本就因为惊吓,恐惧和长时间的站立而处于一种恍惚和虚脱的状态。 这一巴掌更是打得她耳蜗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 姜轻虞捂着脸,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的茫然,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懵了的空洞。 她没有还手,甚至没有出声,只是怔怔地看着状若疯癫的朱丽华。 “你这个扫把星!灾星!” 朱丽华指着她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划破空气,胸脯因为剧烈的愤怒上下起伏,“自从你进了我们萧家的门,就没有一件好事,你这个害人精,你到底要把我儿子害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 “都是因为你,晏时才会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你怎么不被那刀捅死?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儿子!为什么?” 恶毒的诅咒和指责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根根狠狠扎进姜轻虞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为什么不是她?她也宁愿那一刀是捅在自己身上。 “伯母!您别这样!姜小姐她也不想的……” 姚清欢适时地上前,假意拉住朱丽华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劝慰,眼神却飞快地瞥了姜轻虞一眼,那里面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快意和挑衅。 “不想?她怎么不想?”朱丽华猛地甩开姚清欢的手,怒火更炽,“每次出事都是因为她!要不是为了护着她这个祸害,晏时怎么会……怎么会……” 第64章 指责 她说到后面,看着抢救室那盏刺目的红灯,声音哽咽,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那看向姜轻虞的眼神却更加怨毒。 “够了!”萧老爷子重重一顿手中的拐杖,发出沉闷的响声,脸色铁青,“这里是医院!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乱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暂时压下了朱丽华的歇斯底里。 朱丽华抽泣着,用怨恨的目光死死剜着姜轻虞,却不敢再大声叫骂。 姚清柔顺地低下头,扶着朱丽华,轻声细语地安慰:“伯母,您别太伤心了,注意身体,晏时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阿虞!” 李清梨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显然是接到消息后匆忙赶来的,头发都有些凌乱。 她一眼就看到了姜轻虞脸上的巴掌印和衣服上的血迹,还有眼前这明显是针对姜轻虞的阵仗,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快步走到姜轻虞身边,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她苍白脸上清晰的指痕,心疼又愤怒,猛地抬头看向朱丽华一行人:“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打人?” 朱丽华正在气头上,见又来了一个帮凶,立刻将炮火转向了李清梨:“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我教训这个害了我儿子的扫把星,关你什么事?” 李清梨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她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怼了回去:“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阿虞的朋友!倒是您,萧夫人,动不动就打人骂人,这就是萧家的教养吗?轻虞是萧晏时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妻子,不是牲口,更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打骂出气的佣人!” “你!”朱丽华被噎得脸色铁青,指着李清梨,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都少说两句!”萧老爷子再次发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沉重地看向抢救室的门,“现在最重要的是晏时的情况。其他的,都往后放。” 他的目光扫过姜轻虞,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李清梨紧紧搂住姜轻虞的肩膀,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低声在她耳边说:“别怕,我在这儿。” 姜轻虞靠在她身上,没说话。 姚清欢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她柔柔弱弱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伯母,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我只是、只是好心疼晏时哥……” 她说着,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当时如果是我在车上就好了,我宁愿那一刀是刺在我身上,也好过现在看着晏时哥受苦,这刀子就像是扎在我心上一样,比他还要痛。” 这番话简直是精准地戳在了朱丽华的心坎上。 她立刻反手握住姚清欢的手,像是找到了知音,眼泪流得更凶:“清欢,好孩子,还是你懂事,知道心疼晏时,要是你在,肯定不会让晏时陷入这种危险,更不会让他伤成这样……”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狠狠瞪了姜轻虞一眼,语气充满了厌恶和嫌弃:“都是这个丧门星!自从娶了她,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她哪一点比得上你?要是晏时娶的是你,怎么会遭这种罪!我们萧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这么个东西!” 这些话语像一把把尖刀,凌迟着姜轻虞的心。 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就在这时,抢救室上方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扇缓缓打开的门上。 一名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率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朱丽华第一个冲了上去,急切地问道。 萧老爷子,姚清欢也立刻围了上去。 姜轻虞的心跳几乎停止,她挣扎着想上前,却被朱丽华用身体故意挡在了外面,只能焦急地踮起脚,从缝隙中看着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松了口气般说道:“万幸,抢救及时,萧先生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那一刀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公分,失血过多,情况非常凶险,但现在生命体征算是稳定下来了。接下来需要送入ICU密切观察。”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朱丽华更是激动得差点软倒,被姚清欢和忠叔扶住。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朱丽华语无伦次地道谢。 姜轻虞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双腿一软,全靠李清梨扶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脱离危险了,他没事了……巨大的庆幸感冲刷着她,让她几乎要虚脱。 很快,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出来了。 萧晏时安静地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双眼紧闭,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和监测仪器,看得人心揪紧紧的。 “晏时!”朱丽华哭着扑到床边。 “病人需要立刻送入ICU,家属请让一让。”护士公事公办地说道。 朱丽华,萧老爷子等人立刻跟着病床移动。 姜轻虞也想跟上去,她想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眼。 然而,朱丽华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用力一把将她推开:“滚开!你个扫把星!你还想跟过来?嫌害他害得不够吗?你给我滚远点!不许你靠近我儿子!” 姜轻虞被推得一个趔趄,幸好李清梨在后面扶住。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病床和那群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心像是被浸入了冰窖,冷得彻骨。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通往ICU的门在她面前关上。 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走廊的长椅上,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无助地颤抖着。 李清梨心疼地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陪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ICU的门再次打开,朱丽华和姚清欢等人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第65章 以什么身份在这里 朱丽华看到坐在长椅上的姜轻虞,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姚清欢则走到姜轻虞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一种虚伪的怜悯和不易察觉的得意:“姜小姐,你也别太自责了。伯母也是太担心阿晏了,说话重了些。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伯母守着就好。” 姚清欢那副俨然以女主人自居的姿态,像一根尖锐的刺,扎着姜轻虞。 疼痛和冰冷褪去,一股被压抑许久的怒火和冰冷的锐气,自姜轻虞的心底最深处骤然升腾。 姜轻虞缓缓抬起头。 原本苍白的面容因那一巴掌还残留着红痕,但那双眼睛里,之前的慌乱,无助,甚至泪光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淬冰的清明和冷冽。 她直视着姚清欢那双故作关切却难掩得意的眼睛,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姚小姐,以什么身份守在这里?” 姚清欢被她骤然转变的眼神和直白的质问弄得一愣,脸上的柔弱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勉强笑道:“我、我和阿晏是多年好友,伯母也需要人照顾,我自然是作为朋友……” “朋友?”姜轻虞轻轻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讽刺的弧度,“萧晏时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无关紧要的朋友的喧哗和围观。至于照顾……”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瞬间难看的朱丽华,最终落回姚清欢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姜轻虞,是萧晏时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妻子。” “无论他是健康还是疾病,陪在他身边,守着他,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权利。姚小姐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以朋友的身份,执意要守在我丈夫的病床前,知道的说你热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家没了规矩,或者姚家小姐,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不知分寸为何物。” 这番话,可谓是一点情面都没留。 直接将姚清欢那层温婉体贴的伪装撕了下来,将她那点隐秘的心思和越界的行为赤裸裸地摊开在众人面前。 姚清欢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气得浑身微微发抖,眼圈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红了。 “姜轻虞!你……”朱丽华见状,立刻就要发作护着姚清欢。 然而,就在这时,ICU的门再次打开,一名护士探出头来:“萧晏时先生的家属在吗?病人刚才有短暂的清醒,指名要见……” “在!在!我们都在!”朱丽华一听儿子醒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激动地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姜轻虞,拉着姚清欢就急匆匆地冲了进去,“快,清欢,晏时要见我们!” 她们动作极快,几乎是挤开了护士,再次将那扇门在姜轻虞面前重重关上。 姜轻虞被推得踉跄一步,看着再次紧闭的门,心里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他醒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清梨气得脸色发青,扶住姜轻虞:“她们也太欺负人了!阿虞,你别难过……” 姜轻虞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ICU病房内。 萧晏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下,脸色苍白得透明,唇瓣干裂毫无血色。 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艰难地睁开着,虽然涣散,却带着一丝急切的探寻。 朱丽华扑到床边,抓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晏时!我的儿子!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妈妈了!” 姚清欢也站在床边,梨花带雨,声音哽咽柔媚:“晏时哥,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我们都担心死了……” 萧晏时的目光费力地扫过她们,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声音极其微弱,透过氧气面罩,几乎气若游丝:“她呢……” 朱丽华装作没有听到,哭诉着:“晏时,你怎么那么傻啊!为什么要替那个灾星挡刀?你看看你现在……都是为了她!要不是她,你怎么会……” “妈。”萧晏时打断她,声音虽然虚弱,却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艰难地转动眼眸,看向朱丽华,重复问道,“姜轻虞呢?她……有没有事?” 朱丽华一听他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问那个害人精,顿时火冒三丈,声音拔高:“她能有什么事?她好端端的!一根头发都没掉!倒是你……差点连命都没了!都是因为她!这个扫把星!祸害!” “不是因为她。”萧晏时闭了闭眼,似乎极为疲惫,但语气却异常清晰冷静,“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跟她没关系。” 他比谁都清楚,这场精心策划的车祸和随之而来的刺杀,目标自始至终都是他。 姜轻虞,只是恰好在他车上,不幸被卷入了这场针对他的杀局,甚至是因为在他身边,才平白增加了危险。 朱丽华却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儿子是被姜轻虞迷了心窍:“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护着她!不是她惹是生非,怎么会……” “好了。”一直沉默站在后面的萧老爷子终于开口,声音沉缓却带着威严,“晏时刚醒,需要休息,不要说这些了。” 他浑浊却精明的目光落在孙子身上,带着深沉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床边,看着萧晏时苍白却依旧坚毅的侧脸,缓缓道:“阿晏,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句话意味深长,仿佛不仅仅是说他此次受伤。 萧晏时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垂下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失落,自嘲。 还有被死死压抑住的,如同困兽般的挣扎与恨意。 辛苦?何止是辛苦。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将所有情绪再次死死摁回心底最深处,拳头在身侧握紧。 朱丽华和姚清欢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老爷子一个眼神制止:“都出去吧,让晏时好好休息。” 两个人这才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ICU。 第66章 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门外,姜轻虞看着她们出来,朱丽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在姚清欢的搀扶下走向远处的休息室。 萧老爷子在忠叔的搀扶下出来,看了姜轻虞一眼,目光复杂,最终叹了口气:“阿晏醒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说完,老爷子走了。 姜轻虞点点头,轻轻推开了ICU的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重。 萧晏时闭着眼睛,似乎又睡着了,呼吸微弱而均匀。 姜轻虞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插满管子的手臂,还有被厚重纱布包裹着的胸膛位置,心口一阵阵揪紧的疼。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他的脸颊,却又怕惊扰到他,指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萧晏时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依旧带着虚弱,却比刚才清明了不少,深邃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层雾的寒潭,静静地望着她。 姜轻虞的手僵在半空,一时有些无措:“你……你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萧晏时缓缓摇了摇头,动作很轻微,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扫过,像是在确认什么,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没受伤吧?” 听到他醒来后问的依旧是这句话,姜轻虞的鼻尖猛地一酸。 她用力摇头,声音哽咽:“没有,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不躲开……” 看着她泛红的眼圈,焦急担忧的神情,萧晏时眼底深处那惯有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瞬,掠过一丝极淡极软的微光。 他看着她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想抬起手去握住,但只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终究放弃了。 “我没事了。”他哑声道,避开了她的问题,只是重复着,“你没事就好。” 这句话让姜轻虞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轻轻地、颤抖地抱住了他未受伤的那边肩膀,将脸埋在他颈窝处的病号服上,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 “萧晏时……你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以为你要……” 她的眼泪温热,透过薄薄的布料,清晰地传递着温暖。 萧晏时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颤抖,她的恐惧,她的泪水。 颈窝处的湿意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一路烫进他冰冷沉寂的心底最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清冷气息。 他僵硬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动作极其缓慢,带着迟疑,仿佛经历了一番极其艰难的斗争。 最终,那只骨节分明却苍白无力的手,轻轻地、近乎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背上,极其生涩地拍了两下。 像是在安抚。 动作僵硬,甚至带着一丝不知所措。 与他平日里杀伐果断,冷硬漠然的形象截然不同。 “别哭……”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比刚才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我……命硬。” 这句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却让姜轻虞的眼泪流得更凶。 她抱紧了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真的还活着,真的还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一刻,什么做戏,什么碍于情面,什么姚清欢,什么冰冷的言语。 似乎都被这温热的眼泪和这笨拙的安抚暂时冲散了。 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密相连的悸动,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好一会儿,姜轻虞才勉强控制住汹涌的情绪,抬起头,眼圈红肿,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后的沙哑:“你没事就好……如果你真的……我真的会自责一辈子……” 萧晏时深邃的眸子看着她,里面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淡漠。 他微微偏开头,避开了她过于灼热的目光,声音平板无波,带着刻意的疏离:“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他顿了顿,似乎牵扯到了伤口,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呼吸微沉,才继续道:“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只是恰好……在场。不用自作多情,更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这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方才滋生出的些许温情。 姜轻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闷闷地疼。 她看着他苍白却依旧冷硬的侧脸,执拗地摇头:“可你是为了护着我才受伤的!如果不是你把我按在怀里,如果不是为了不让我暴露在刀下,你完全可以躲开!这怎么能说和我没关系?” 她的声音里带着急切,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萧晏时闻言,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姜轻虞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疲惫,又像是某种深藏的、被压抑许久的自嘲。 他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 “为了你?”他低声重复,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姜轻虞,你觉得……我这些年受过的伤还少吗?” 姜轻虞猛地愣住,瞳孔微微放大。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 萧家权势滔天,树敌无数。 萧晏时作为萧氏铁血的掌舵人,明枪暗箭,怎么可能少? 只是他向来强大得无懈可击,也从不会在她面前显露分毫。 以至于她几乎快要忘记,他所处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风平浪静,锦衣玉食的港湾,而是步步惊心刀光剑影的修罗场。 “这不过是家常便饭。”他闭上眼,语气淡漠得仿佛在谈论天气,而不是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那种习以为常的麻木,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让姜轻虞感到心惊和刺痛。 家常便饭? 什么样的日子,才会让致命刺杀变成家常便饭? 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个被她刻意忽略许久的念头,再次疯狂地破土而出,带着令人恐惧的寒意。 她猛地抓住他未受伤那只手的手腕,指尖冰凉,声音微微发颤:“萧晏时……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第67章 和我离婚 她迫近他,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为什么你会觉得受伤是家常便饭?为什么有人会这样不惜一切地要你的命?你、你和几年前,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为什么我总觉得、总觉得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落在两个人的心头。 萧晏时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 他手腕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但很快,那紧绷又强制性地松弛下来。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情绪被完美地收敛封存,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疏离。 “这些事,不是你该问的。”他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与你无关。” 他试图抽回手,但因为虚弱,力道并不大。 姜轻虞却执拗地不肯松开,仿佛抓住的是唯一能解开所有谜团的线索。 她的坚持似乎惹恼了他。 萧晏时看着姜轻虞,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 他不再抽回手,反而用那双冰冷彻骨的眸子直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姜轻虞,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或者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那就离开萧家。和我离婚。” 姜轻虞的呼吸骤然停滞,抓着他手腕的手指瞬间失力,变得冰凉。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在她刚刚经历了他为她挡刀的惊心动魄,他醒来对她说的,最清晰最明确的一句话,竟然是……离婚? 萧晏时无视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碎裂的光芒,继续用那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离我远远的。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我们之间,早就该两清了。互不相欠,各自安好,才是最好的结局。” 互不相欠?各自安好? 姜轻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和尖锐的疼痛席卷了她。 为她穿鞋时的专注,为她披衣时的温度,将她护在怀里承受撞击和利刃的决绝…… 这一切,难道最终只是为了换来一句冰冷的互不相欠和各自安好? 她看着萧晏时,看着他眼底那片冰封如同寒冰的眸子,突然觉得无比可笑,也无比悲凉。 姜轻虞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的微凉触感。 她慢慢地直起身,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晏时,脸上所有的脆弱和担心都在这一刻褪去,只剩下一种被伤到极致后的麻木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倔强。 “离婚?”她轻轻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苦的弧度,“萧晏时,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萧晏时抿紧苍白的唇,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回视她,也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姜轻虞的心像是被那眼神凌迟着。 她想起突然来到世上的孩子,想起这些年独自承受的冷眼和非议,想起他偶尔流露却又迅速收回的,让她心悸的温柔,更想起刚才他鲜血浸透她手掌的粘腻和温热…… 无数情绪在她胸腔里翻腾冲撞,最终汇聚成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和酸楚,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绝: “我不会离婚的。” 萧晏时瞳孔微缩,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拒绝。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愕然,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怒意? “姜轻虞!”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警告的意味,因为情绪激动,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姜轻虞却像是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是为了萧家的颜面,是为了爷爷,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也不管你现在是讨厌我,利用我,还是真的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总之,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更不会和你离婚。” 她顿了顿,迎上他骤然变得锐利冰冷的视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里带着一种自嘲般的破罐破破摔:“你就当我是犯贱吧。” 说完,她不再看他骤然变化的脸色,也不再给他任何说出更伤人的话的机会,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ICU病房。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冰冷的仪器声和那双让她窒息的眼睛。 走廊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激得姜轻虞打了个寒颤。 一直焦急等在外面的李清梨立刻迎了上来,看到她失魂落魄,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阿虞?你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姜轻虞无力地摇摇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微微发抖。 刚才在里面的强装镇定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冰凉。 “清梨……”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巨大的迷茫和痛苦:“我好像……真的看不懂他了。” 李清梨扶着她到长椅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到底怎么了?萧晏时不是醒了吗?情况不是稳定了吗?” 姜轻虞闭上眼,眼前浮现的还是萧晏时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和他说出“离婚”两个字时的淡漠神情。 “他让我和他离婚。”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说,离他远远的,互不相欠,各自安好。” “什么?”李清梨惊得差点跳起来,声音拔高,引得远处休息室门口守着的萧家保镖都看了过来。 她连忙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道,“他疯了?他才刚为你挡了刀,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你滚蛋?萧晏时他还是不是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姜轻虞苦涩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苍凉:“他说,那些人是冲着他去的,和我没关系,让我不用自作多情。” 第68章 请你忍着 “他说他受伤是家常便饭……清梨,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他,不了解他到底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不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清梨也被这番话震住了,一时语塞。 她皱紧眉头,仔细思索着:“冲着他去的?家常便饭?这……他虽然手段是厉害,树敌也多,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动不动就要命的地步吧?而且……他为你挡刀是事实啊!如果他真的那么讨厌你,恨不得你立刻消失,他为什么还要拼命救你?这根本说不通!” 这正是最让姜轻虞矛盾和痛苦的地方。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挣扎:“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一边做着看似舍命护我的事情,一边又用最伤人的话推开我。我心里很乱……我觉得他变了,可有些地方又好像没变。 我觉得他心里或许有我一丁点位置,可他的言行又时时刻刻提醒我那是我的痴心妄想。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李清梨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别想了,阿虞。他现在是个病人,刚做完手术,也许脑子还不清醒,说的都是胡话。等他好点了再说。” 姜轻虞却摇了摇头,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不管他说什么,不管他怎么想。他是因为我受的伤,这是事实。在他伤好之前,我不会走的。该我照顾的,我不会逃避。” 无论朱丽华如何辱骂,无论姚清欢如何挑衅,无论萧晏时如何冷漠驱赶。 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仅能为他做的一点事了。 或许,也是她心底那点不甘心和残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在驱使着她留下。 “可是……”李清梨担忧地看着她,“他家里那个母夜叉和那个绿茶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知道。”姜轻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狼狈不堪,沾满血污的礼服,努力挺直脊背。 “但我不能让她们看扁了,更不能自己先垮了。清梨,麻烦你帮我回去拿几件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好吗?我在这里守着。” 李清梨见她心意已决,只好点头:“好,你等着,我马上就去。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送走李清梨,姜轻虞去洗手间简单清理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和巴掌印,用冷水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尽管身心俱疲,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萧晏时醒了,应该会饿。 姜轻虞打算去买点吃的东西。 询问过医生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之后,姜轻虞去买了些吃的。 然而,当她重新回到ICU附近时,却发现姚清欢不知何时已经进去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姚清欢正端着一碗粥,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吹凉,然后用勺子递到萧晏时的唇边。 萧晏时看着她,眼神似乎很温柔缱绻,对于递到唇边的粥,他并没有拒绝,而是微微张开了嘴,咽了下去。 姚清欢脸上带着温柔得体的微笑,时不时用纸巾替他擦拭一下嘴角,动作娴熟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一样。 她微微倾身,靠近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萧晏时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一幕,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姜轻虞的心口。 原来,他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冰冷抗拒。 原来,他也可以接受别人的靠近和照顾。 只是那个人,不是她姜轻虞。 刚才在里面,他对她冷言冷语,字字句句逼她离婚。 而转眼,就可以如此平静地接受姚清欢的喂食。 巨大的失落和酸楚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些许勇气。 她僵在原地,手脚冰凉,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 就在这时,朱丽华也从休息室出来了。她看到姜轻虞傻站在门口,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里面的情形,脸上立刻露出满意和得意的神色。 她走到姜轻虞身边,语气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到了吗?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晏时需要的是清欢这样温柔体贴,知冷知热的人照顾,而不是一个只会给他带来灾难和麻烦的扫把星。” “识相点,就别再这里碍眼了,我儿子不想见到你,我们萧家也更不欢迎你。等他好一点,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别死缠烂打惹人厌弃!” 朱丽华刻薄的话语像淬毒的鞭子,一下下抽在姜轻虞早已麻木的心上。 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一脸倨傲和厌弃的朱丽华,原本苍白的脸上竟慢慢浮现出一丝极淡却冷冽的笑意。 “萧夫人,”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硬度:“您说完了吗?” 朱丽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冷静和反问弄得一愣,随即更加恼怒:“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说错了吗?你……” “您没说错什么,”姜轻虞淡淡打断她,目光清亮地直视着她,“您只是习惯了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我。以前是,现在是,以后可能也是。但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来听您指责的。” 姜轻虞微微抬起下巴,尽管脸色依旧不好看,礼服上还沾着血污,但脊背挺得笔直,透出一股不容轻视的执拗。 “我是萧晏时法律上的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只要一天没离婚,照顾他,就是我的责任和权利。姚小姐再好,再温柔体贴,她也只是个外人,名不正言不顺地待在我丈夫的病房里,似乎更不合萧家的规矩吧?” 朱丽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你这个……” “至于离婚。”姜轻虞不等她骂出更难听的话,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那是我和萧晏时之间的事。他一个人说了不算,您说了,更不算。”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楚和翻涌的情绪,目光沉静:“在他在医院这段时间,我会留下来照顾他,您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罢,都请您……忍着。” 第69章 你自己可以吗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朱丽华的脸上。 朱丽华大概从未想过一向在她面前隐忍退让的姜轻虞会如此直白顶撞,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姜轻虞你了半天,胸口剧烈起伏,妆容精致的脸都有些扭曲变形。 “好!好!姜轻虞,你真是长本事了!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她最终没能说出更有力的话,只能撂下狠话,狠狠瞪了姜轻虞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走向休息室,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哒哒哒声。 姜轻虞看着她的背影,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 就在这时,李清梨提着一个大袋子匆匆赶了回来,看到姜轻虞独自站在走廊,又瞥见朱丽华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连忙跑过来:“阿虞,你没事吧?那个老妖婆又找你麻烦了?” 姜轻虞摇摇头,接过袋子,勉强笑了笑:“没事,吵赢了。” 李清梨惊讶地张大嘴,随即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早就该这样了!一味忍让只会让她们觉得你好欺负!” 姜轻虞但笑不语,袋子里是干净的衣物和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 “我去换一下衣服。”姜轻虞对李清梨说道,转身走向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她看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指痕,眼圈红肿,礼服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触目惊心。 她用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然后换上了干净舒适的休闲服,将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镜中的人虽然依旧憔悴,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静的坚定。 整理好自己,她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洗手间。 回到ICU区域,发现姚清欢已经不见了,ICU的门关着,护士正在里面进行例行检查和记录。 李清梨在外面陪姜轻虞等了一会儿,但因为还有工作,不得不先离开。临走前再三叮嘱姜轻虞有事一定要打电话。 送走李清梨,姜轻虞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期间有护士出来,告诉她萧先生情况稳定,已经可以转入VIP病房了,正在安排转移。 听到这个消息,姜轻虞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萧晏时被护士和护工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转移到了顶层宽敞安静的VIP病房。 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和淡淡的冷清。 萧晏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似乎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厉和锋芒,显得有些脆弱。 姜轻虞搬了张椅子,坐在离病床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心情复杂难。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城市华灯初上。 病床上的萧晏时动了一下,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起初有些迷茫,随即恢复了清明,下意识地转动眼眸,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最后目光落在了坐在椅子里,正低头看着手机信息的姜轻虞身上。 他的目光停留了几秒,深邃难辨。 姜轻虞若有所觉,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你醒了?”姜轻虞率先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静,“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要不要叫医生?” 萧晏时移开目光,声音依旧沙哑,带着疏离:“不用。”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尴尬又沉闷。 过了一会儿,萧晏时试图动了一下身体,想要坐起来一些,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别动!”姜轻虞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床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医生说了你不能乱动,要什么跟我说。” 萧晏时缓过那阵剧痛,呼吸微促,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带着一丝烦躁和……窘迫?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视线瞥向洗手间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厕所。” 姜轻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和窘迫。 他腹部受伤严重,起身困难,一个人确实无法去洗手间。 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热,但很快镇定下来。 现在是特殊情况,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扶你过去。”她说着,便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输液的那只手和腹部的伤口,想要搀扶他的手臂。 萧晏时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不必。” 他的动作有些大,再次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姜轻虞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又急又气,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强硬:“萧晏时!你能不能别逞强了?医生的话你没听见吗?伤口裂开怎么办?感染了怎么办?你还想在这里住多久?” 她不由分说地再次伸手扶住他未受伤那边的胳膊,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支撑起他部分重量:“你现在不是铁打的萧总,你是个病人!病人就要听医生的话,接受别人的帮助,这很丢人吗?” 萧晏时似乎被她这一连串的话噎住了,也可能是实在疼得没了力气反抗。 他侧过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因为用力而微微咬紧的唇瓣,和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像是认命般,极其轻微地借助着她的力道,艰难地缓慢地挪动身体。 每动一下,萧晏时都疼得冷汗直冒,呼吸沉重。 姜轻虞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支撑着他,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两人靠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自己刚才换上的干净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清香。 好不容易挪进洗手间,姜轻虞扶他站定在马桶前,脸颊已经烫得厉害。 她松开手,低声道:“你……你自己可以吗?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第70章 没事,背过去 萧晏时缓缓转过头,目光幽深地落在姜轻虞泛红的脸上。 他忽然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手指微凉,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向他。 他的动作有些突然,带着一种病中依旧不容置疑的强势。 姜轻虞的心猛地一跳,呼吸骤然屏住。 她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仿佛藏着漩涡,要将人吸进去。 “姜轻虞,”他开口,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和探究,“不是你要进来服务的吗?现在又躲什么?”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触碰着她微微发烫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两人距离极近,他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脸颊。 姜轻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弄得心慌意乱,脸颊更红,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推开他:“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推拒的手恰好按在了他靠近伤口的位置,虽然力道不大,但萧晏时还是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撞在了冰冷的瓷砖墙壁上,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头上刚消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姜轻虞吓坏了,慌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样?是不是碰到伤口了?疼不疼?让我看看!” 她焦急地想要查看他腹部的纱布,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伤口出血。 萧晏时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抬起眼看着她慌乱失措、眼圈泛红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片深沉的晦暗。 他抓住她试图查看的手腕,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疲惫的妥协:“……没事,背过去。” 姜轻虞知道他要做什么,飞快的转过了身。 萧晏时的动作很慢,姜轻虞等了很久,直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好了。” 姜轻虞不敢再大意,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一步步挪回病床。 扶他重新躺下时,她注意到他腹部的白色纱布上,似乎隐隐渗出一点极淡的红色。 她的心猛地一沉。 “伤口好像渗血了,”她声音发紧,“必须重新包扎一下。我叫护士……” “不用叫护士。”萧晏时打断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不是医生吗?你来。” 姜轻虞一愣。 是了,她差点忘了,自己也是学医的,处理这种外伤包扎本是专业范畴。 只是面对着他,她总是容易慌乱失措。 “……好。”她点点头,压下心头的悸动和担忧,转身去取病房里备用的无菌纱布、消毒用品和药膏。 她先仔细洗了手,然后回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她低声说着,小心翼翼地揭开固定纱布的胶带,一层层揭开旧的敷料。 当伤口完全暴露在她眼前时,尽管有心理准备,她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那道狰狞的刀口缝着线,红肿着,刚刚因为她那一下推拒,边缘确实有轻微的渗血。 但这并不是最让她震惊的。 最让她震惊的是,在他紧实的腹部和胸膛上,散布着不止这一处伤痕。 有淡淡的、早已愈合只剩下一道白痕的旧疤,也有几处看起来相对较新,颜色还略深的疤痕。 那些伤痕形状各异,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经历过的凶险。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靠近肋骨下方的一处旧伤疤上。 那个位置,那个形状……她永远不会忘。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眼前变得模糊。拿着新纱布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到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独自承受了多少? 萧晏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和目光的停留。 他垂眸,看到她颤抖的手和泛红的眼圈,眸色一深,下意识地想要拉过被子盖住身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和回避:“……不用看了,快点包上。” 姜轻虞却猛地抬起头,“萧晏时,你还记得这道伤疤吗?” 萧晏时避开她的目光,下颌线绷紧,语气冷硬:“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 “有必要!”姜轻虞执拗地看着他,“萧晏时,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明明……”明明好像在意她,为什么又要一次次推开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真相? 萧晏时闭上眼,似乎极度疲惫,也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寂的漠然,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波动只是她的错觉。 “姜轻虞,”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包扎。或者,出去。” 他的冷漠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她刚刚燃起的激动和勇气。 姜轻虞看着他冰冷疏离的侧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死死咬住下唇,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动作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周围,涂上药膏,然后换上新的无菌纱布。姜轻虞的动作专业而仔细,只是指尖微微颤抖。 包扎完毕,她默默地收拾好用品,全程没有再看他一眼。 气氛再次降回冰点。 之后的两天,两人之间一直维持着这种诡异而沉默的相处模式。 姜轻虞尽职尽责地照顾着他的起居,喂水喂饭,搀扶他去洗手间,按时提醒护士换药。 萧晏时则大多数时间闭目养神,或者处理一些不得不处理的紧急公务,对她依旧是冷淡疏离,惜字如金。 朱丽华和姚清欢每天都会来,每次来都免不了对姜轻虞冷嘲热讽一番,但姜轻虞要么直接无视,要么就不轻不重地顶回去,态度坚决地守在医院。 萧晏时对此并无表示,仿佛看不见眼前的硝烟。 姜轻虞记得医生说他失血过多,需要补充营养。 第三天早上,见他情况稳定了不少,她便想着回家亲手给他炖点滋补的汤水。 医院食堂的,终究不如自己做的用心。 她跟护士叮嘱了一番,然后才打车回了萧家别墅。姜轻虞炖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汤,然后装到了保温桶里,满怀期待地赶回医院。 想象着他喝到汤时或许会稍微缓和一下的脸色,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觉得值得。 然而,当她提着保温桶,推开VIP病房的门时,却愣住了。 第71章 他出院了 病房里空空如也。 病床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住过。所有属于萧晏时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 只有一名护士正在做最后的整理。 “护士,这间的病人呢?”姜轻虞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蔓延开来。 护士抬起头,认出她:“是萧太太啊。萧先生今天上午已经办理出院了。” “出院?”姜轻虞难以置信,“他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出院?” “是萧先生坚持的,主任医生评估后,说只要回家后绝对静养,按时换药复查,也可以。”护士解释道,“您不知道吗?萧先生没通知您?” 姜轻虞愣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他出院了。 却没有告诉她。 还是专门挑她不在的时候。 萧晏时是知道她要回家煲汤的,这肯定要花不少时间,趁这个时候他出院了。 她提着保温桶的手指微微发抖,保温桶外壁的温度此刻显得格外烫手,却又温暖不了她瞬间冰凉的心。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打电话给李清梨。李清梨也并不知道萧晏时出院的消息。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车回到了萧家老宅。 然而,佣人告诉她,萧晏时并没有回来。 最后,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拨通了乔森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乔助理,”她的声音干涩发紧,“萧晏时……他出院了,他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乔森沉默了几秒,似乎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如实相告:“太太,萧总他……他特意嘱咐过我若是您打电话过来不要告诉您他的位置,他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扰。”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不解,所有因他挡刀而重新燃起的微弱希望,仿佛都被这个冰冷的消息彻底击碎。 他又一次,毫不犹豫地,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仿佛医院里那几天的照顾,那短暂流露的复杂情绪,那甚至带了一丝暧昧的触碰,都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保温桶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烫的汤汁溅了一地,如同她此刻破碎冰凉的心。 滚烫的汤汁在地板上蜿蜒流淌,氤氲的热气带着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却暖不了姜轻虞半分。 她怔怔地看着那一地狼藉,仿佛看到了自己小心翼翼捧出的心意被毫不留情地打翻,践踏。 不让任何人打扰。 这个任何人,显然包括她。 他再一次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的世界,不欢迎她。 甚至连表面的戏码,都懒得再维持。 心口的疼痛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比得知他让她离婚时更甚。 那时至少他还需要面对她,亲口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而现在,他连面对她都省了,直接消失,用冰冷的距离告诉她结果。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切的悲哀将她淹没。 姜轻虞把地上的残羹打扫干净。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怎么回到萧家老宅的。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浑浑噩噩。 接下来的几天,萧家老宅异常平静。 朱丽华大概是知道了萧晏时独自去了外面静养,和姜轻虞划清了界限,心情大好,也懒得和她计较。 心如死灰的平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姜轻虞破碎的心湖之上。 自从上次在剧组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姜轻虞和刘雨彤就回了医院。 这几天,姜轻虞照常去医院,查房问诊写病历,投入无休止的忙碌之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那萧晏时暂时从脑海里挤压出去。 然而,夜深人静,当她独自躺在宽大冰冷的床上,那些画面便会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 姜轻虞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需要一个了断。 这天下午,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的黄昏,她站在医院空旷安静的天台上。 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给乔森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乔森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恭敬,却比以往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和……同情。 “太太。” “乔助理,”姜轻虞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告诉我他在哪里。或者,你告诉他,我要见他最后一面,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 乔森在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姜轻虞以为他会再次拒绝。 最终,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太太,您稍等,我请示一下萧总。” 电话没有被挂断,姜轻虞能听到那头隐约的交谈声,似乎是乔森在低声汇报。 过了一会儿,乔森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太太,萧总同意见面。地址我稍后发到您手机上。晚上八点。” “谢谢。”姜轻虞挂了电话,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缓缓收紧。 他同意见面,是为了彻底斩断这一切吗? 晚上八点整,姜轻虞穿着一身简单的米白色针织长裙,外搭一件驼色风衣,准时出现在了市中心顶级地段的一处高档公寓楼下。 这里显然不是萧家老宅,更像是他众多隐秘住所中的一个。 乔森在楼下等她,引她上楼。 电梯无声地攀升,最终停在高区。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度宽敞、装修风格极致冷硬现代化的顶层复式公寓。 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干净,昂贵的意大利家具和艺术品陈列其中,却毫无生活气息,冰冷得像一个刚刚交付的样板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一种属于萧晏时的冷冽的雪松气息,但不知为何,这气息里似乎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 萧晏时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 窗外是璀璨繁华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外面随意搭着一件黑色的睡袍,身形依旧挺拔,但侧影在光影下显得有些单薄,脸色是病后未愈的苍白,唇色也淡得几乎透明。 听到脚步声,萧晏时并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 第72章 互不打扰 姜轻虞一步步走过去,软底的鞋子踩在光洁如镜的冷灰色大理石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但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足以震碎这满室的寂静。 她在离他沙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再靠近。 空气凝滞,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紧紧缠绕。 最终还是姜轻虞先开了口,声音干涩,“我来了。” 这像是一句废话,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终于动了动,缓缓转过身。 那双深邃的眼眸,像蕴藏了千年寒冰的深潭,望向她。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和浓浓的疲惫。 姜轻虞迎上他的目光,“伤,好了吗?”她问,目光扫过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那里还留着清晰的输液针孔和一片青紫,她迅速移开视线。 “死不了。”他答得极短,极冷。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下,城市的霓虹灯光成为室内唯一的光源,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加莫测和疏远。 姜轻虞深吸一口气,她今天来,不是为了关心他的身体,是来了断的。 “萧晏时,”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冰冷的空间里,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我今天来,只想问你最后一句。” 姜轻虞顿了顿,看着他冰封般的侧脸,心口那麻木的疼痛再次尖锐起来,但她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自嘲。 “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了?把我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需要的时候拉过来做做戏,不需要的时候就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扔掉。”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飘忽。 姜轻虞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动摇,一丝愧疚,哪怕一丝痛苦也好。 然而,没有。 萧晏时只是那样看着她,目光沉寂得像一潭死水。过了许久,久到姜轻虞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残忍地,吐出一个字。 “是。” 清晰,冰冷,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姜轻虞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这个字,猛地一缩,然后像是骤然停止了跳动,陷入一片无边死寂的冰冷。 她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个字彻底碾碎,灰飞烟灭。 姜轻虞看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苍白破碎,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很好。”她点了点头,眼神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萧晏时,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姜轻虞挺直了脊背,不允许她在他面前再流露出半分狼狈。 “既然萧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有任何犹豫和不舍,就是我真的不知好歹,犯贱至极了。” 姜轻虞的语气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带上了一种谈判般的公事公办,“离婚,我不同意,为了孩子,我现在也不会和你离婚,但可以约法三章。” 当听到现在两个字时,萧晏时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剧烈收缩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手背青筋凸起。 但他迅速垂下眼眸,掩去了所有情绪,只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姜轻虞无视他这细微的反应,继续说: “第一,在孩子面前,我们必须维持表面和谐。” “第二,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无论你是要接姚清欢进门,还是另有新欢,都与我无关。同样,我的事情,也请你,还有你那位高贵的母亲,不要再过问半分。我们各自退回各自的世界,互不打扰。” “第三,在正式离婚之前,在外必要的场合,如果需要萧太太出场配合你演戏,我可以出于责任和义务配合,但仅止于表面功夫。戏演完了,就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她每说一条,萧晏时的脸色就似乎更白一分,下颌线绷得越紧,眸色也越发沉郁,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其中凝聚,却又被他死死压抑。 他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底翻涌着波涛骇浪。 “这三条,萧总觉得如何?”姜轻虞说完,抬眼直视他,目光清冷如冰,再也找不到半分往日的情愫和温度,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萧晏时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胸腔微微起伏,似乎有什么激烈的情感即将破膛而出。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掌控一切冷漠疏离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近乎哀求和痛苦。 但那痕迹消失得太快,快得让姜轻虞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最终,他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干涩至极的字。 “……可以。” “好。”姜轻虞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底解脱后的漠然和疲惫,“那就不打扰萧总静养了。协议拟好后,让乔助理联系我。” 说完,她没有任何犹豫,决绝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步伐稳定,没有一丝留恋和迟疑。 在她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冰冷金属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他极其压抑,低沉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绝望,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姜轻虞。” 姜轻虞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是被这声呼唤猛地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她没有回头。 “……” 萧晏时沉默了几秒,那沉默沉重得令人窒息,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吐出两个字,“……保重。” 保重? 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真是天底下最荒谬,最讽刺的笑话! 姜轻虞的心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刺穿,尖锐的疼痛过后,是更深的麻木和冰封。 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停顿,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咔哒。”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声音不大,却将两个人完全隔绝。 第73章 空降院长 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姜轻虞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缓缓闭上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再哭。 她是真的,彻底死心了。 连最后一丝灰烬,都被他自己亲手浇灭。 —— 接下来,姜轻虞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 情场失意至少要职场得意吧。 爱情和工作总要抓一个。 姜轻虞主动承接了很多的手术,排满自己的日程,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 手术台也成了她唯一能找到平静和价值的领域。 她的冷静专注和在高压下依旧稳定的技术,让科室里的同事和领导越发刮目相看。 只是她比以前更加沉默,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这天下午,姜轻虞刚结束一台阑尾切除手术,正在洗手,护士长就一脸焦急地匆匆跑来。 “姜医生,三号手术室,紧急情况,病人腹部剧痛休克,初步怀疑是腹主动脉瘤破裂,江主任正在从门诊赶过来,但情况太危急了,指名让你先上台顶住,务必先止住血!” 腹主动脉瘤破裂! 姜轻虞眼神瞬间一凛,所有个人情绪在千分之一秒内被彻底压下,整个人进入一种极度冷静高度集中的备战状态。 “知道了!”她扔下擦手纸,一边向手术室方向跑去,一边语速极快却很清晰地下达指令。 “立刻通知血库,备足O型血,至少2000cc!准备血管缝合包,人工血管,各种型号的阻断钳,麻醉师就位了吗?准备深静脉穿刺,快速补液升压!” “都在准备了!病人血压已经测不出了!”护士长紧跟其后,语气急促。 上手术台前,刷手,消毒,穿手术衣,戴手套,姜轻虞的动作快稳准,没有丝毫慌乱。 当她站上手术台时,病人腹腔刚刚被打开,鲜血不断涌出,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清,生命监护仪上刺耳的警报声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吸引器!最大功率!压迫出血点上方!输血提速!快!”姜轻虞的声音冷静极了。 她的手极稳,迅速地在血泊中凭经验和手感寻找着破裂的主动脉近端,尝试进行压迫止血。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动脉破口很大。 就在这时,手术室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绿色手术衣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和权威,“情况怎么样?” 巡回护士连忙道:“顾院长,您来了!太好了!江主任被一个重症患者拖住了,这是姜轻虞姜医生正在主刀。” 被称作顾院长的男人目光立刻落在主刀位置上的姜轻虞身上。 她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压迫止血,侧脸被蓝色的手术口罩和帽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冷静的眼睛! 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慌乱甚至紧张,只有绝对的专注沉静,和一种与死神抢人时的坚定光芒。 她的动作不见丝毫忙乱,每一个指令都清晰准确。 “需要帮忙吗?姜医生。”他走到她身边,声音自然而然地放缓了些许,带着尊重和询问。 姜轻虞头也没抬,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下那片血泊之中,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需要!请帮我暴露术野,护士,给顾院长准备手套!另外,准备更近端的主动脉阻断钳。” “好。”顾衍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以惊人的速度刷手消毒穿上手术衣,接手了助手的职责。 他的动作精准、熟练,每一个配合都恰到,仿佛两人早已合作过无数次。 在两人的默契配合下,出血点被暂时控制住了一些,术野稍微清晰。 姜轻虞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开始进行最关键的血管缝合。 她的手指纤细却很稳,动作流畅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细的艺术创作,又快又准。 顾衍之站在对面,看着她专注的眉眼和那双在如此巨大压力下依旧稳定得可怕的手,眼中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丝惊艳和浓浓的欣赏。 他见过太多医生,但如此年轻,又能在这种极端凶险情况下保持如此超高水平心理素质和技术的,实在凤毛麟角。 她就像一颗明珠,在此刻迸发出夺目的光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里的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只有仪器滴答声、吸引器声和姜轻虞偶尔简洁的指令声。 终于,破裂的血管被成功修补,血压开始艰难地回升,虽然依旧很低,但那催命的警报声终于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长长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刚从鬼门关打了一场硬仗回来。 “辛苦了。”姜轻虞轻声对助手和护士们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艰巨挑战后的沉稳和淡然。 她放下器械,下意识地抬手想擦擦额角,却发现早已被汗水浸湿。 就在这时,她才注意到身边这位刚刚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助手”。 他已经摘掉了沾血的手套,正看着她。 他看起来三十左右,容貌俊雅温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清澈而睿智,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和探究看着她。 “姜医生,技术非常精湛,心理素质更是过人。”他由衷地称赞道,声音温和悦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 姜轻虞看着他,这才想起,刚才好似有人称呼他为顾院长。 那不就是昨天空降过来的副院长么? 姜轻虞听护士议论过几句,也听了一耳朵。 传闻这位顾院长温文儒雅,气质不凡。 姜轻虞垂了垂眼眸,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谢谢您,顾院长。是您配合得好。”姜轻虞微微颔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明显疲惫和疏离感的侧脸,语气保持着礼貌和适当的距离。 她说完,便开始向巡回护士交代术后的注意事项和监护重点,然后转身走向门口,准备脱掉手术衣。 顾衍之的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追随她的背影,直到她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完整的侧脸和纤细的脖颈。 那一瞬间,顾衍之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 第74章 交流 他见过不少容貌出众的女性,但从未有人能像她这样,将冷静果决的专业素养和一种带着淡淡哀愁的清冷感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 刚刚在手术台上的雷厉风行,掌控全局,与此刻略显柔弱疲惫,眉宇间笼罩着轻愁的样子,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直击人心,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去呵护。 “那位是……”他下意识地问旁边的护士长。 “那是姜轻虞医生,我们外科很有潜力的骨干,技术没得说,又稳又细,就是平时话比较少,性子有点冷。”护士长小声回答,语气中带着欣赏,“听说是江志仁主任亲自推荐来的呢,江主任可没少夸她。” 江主任推荐的? 顾衍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姜轻虞离开的方向,心底某种兴趣被悄然点燃。 接下来的几天,关于新任副院长顾衍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医院。 年轻、英俊、学术背景耀眼、专业能力突出、待人接物温文尔雅,几乎是立刻成为了全院上下瞩目的焦点和热议的对象。 顾衍之在处理完繁忙的行政交接工作后,特意抽空去了一趟江志仁主任的办公室。 “江主任,没打扰您吧?”顾衍之笑着敲门进来,态度谦和。 “顾院长?快请进快请进!”江志仁是医院德高望重的老专家,与顾衍之的长辈有些交情,对他很是客气欣赏,“怎么样?还适应吗?事情千头万绪的。” “还好,多谢江主任关心。”顾衍之寒暄了几句,便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开,“前几天和外科一位叫姜轻虞的医生合作了一台腹主动脉瘤破裂的抢救手术,真是让我印象深刻,听说她是您推荐的?” 江志仁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欣慰又骄傲的笑容,仿佛在谈论自己出色的晚辈:“小姜啊?是啊!她是我师兄的关门弟子,我师兄可是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夸!天赋极高,心又静,肯钻研,吃得了苦,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就是……”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怜惜,“就是命途多舛了些,唉,但这孩子特别要强,从不在工作上带情绪,特别负责,交给她的病人,她都照顾得极其周到。” 顾衍之听得十分认真,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闪烁着愈发浓厚的兴趣和欣赏:“原来如此。确实,能在那样的压力下保持那种水准,心性和技术都是顶尖的。” 江志仁是人精,看着顾衍之谈及姜轻虞时明显不同的神色,心里顿时猜到了七八分。 他笑呵呵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说道:“顾院长年轻有为,眼光更是好啊。小姜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就是性子冷了点,不容易接近。不然这样。” 他看了看桌上的日历,“今天正好是我生日,孩子们非要给我摆一桌,就在医院附近的玉膳坊,都是些熟识的同事朋友,顾院长要是不嫌弃,也一起来热闹热闹?正好,我也叫上小姜,你们年轻人,多认识认识,交流一下专业,也是好的嘛。” 顾衍之心头微动,这正合他意,便从善如流地温和笑道:“江主任生日,我自然是要去讨杯酒喝的,正好也向前辈们多学习学习。那就叨扰您了。” “不叨扰。”江志仁淡笑。 送走顾衍之,江志仁给姜轻虞打了电话。 听说师叔生日,又都是一些医院相熟的同事,姜轻虞于情于理都没有推辞的道理。 晚上,玉膳坊雅致的包间内,气氛热闹而融洽。 姜轻虞到的时候,人已经来了不少,大多是医院里的领导和一些资深的主任医师。 她礼貌地一一打招呼,笑容清淡得体,然后便找了个靠近角落,不那么起眼的位置安静坐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顾衍之也到了。 他一进来,自然成了在场的焦点。 他应对得体,温和有礼地与各位前辈同事寒暄,目光却在扫视一圈后,精准地落在了安静坐在角落的姜轻虞身上。 他微微一笑,婉拒了江志仁旁边的位置,十分自然地走到姜轻虞旁边的空位坐下。 “姜医生,又见面了。”他微笑着主动打招呼,声音温和,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姜轻虞有些意外,抬起眼,微微颔首:“顾院长。” “下班时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叫我顾衍之就好。”他笑容和煦,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前几天那台手术,你的血管缝合技术真是让我记忆犹新,堪称艺术。有机会真想再和姜医生交流一下心得。” 谈到熟悉的专业领域,姜轻虞的神色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许多,少了些疏离感:“顾院长过奖了,您才是真正的高手,您的配合和对术野的掌控,才是手术能成功的关键。” 两人就着外科手术的话题聊了起来。 顾衍之学识渊博,见解独到,涉猎广泛,从最新的微创技术到传统手术的改良,都能侃侃而谈,但他语气始终温和,没有丝毫卖弄,更多的是探讨和交流。 姜轻虞发现和他聊天确实很舒服,他能精准地理解她的观点,并能提出更有深度和广度的见解,让她也受益匪浅。 江志仁看着这边相谈甚欢的两人,摸着杯子,露出了了然又欣慰的笑容。 饭局结束后,众人寒暄着陆续离开。 “姜医生,你住哪里?这个时间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吧。”顾衍之很自然地提出,语气坦荡而体贴。 姜轻虞本想拒绝,但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和确实稀少的车辆,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顾院长了,谢谢。我住在萧家老宅那边。” “顺路,我正好也住那个方向。”顾衍之笑了笑,语气温和,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动作自然而绅士。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车流中。 车内放着舒缓的古典钢琴曲,气氛宁静。 两人偶尔交谈几句,话题不再局限于医学,也聊到一些国外的见闻、有趣的病例,甚至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第75章 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顾衍之很擅长引导话题,态度始终温和有礼,不会让人感到任何压力。 姜轻虞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流光,心情是许久未有过的平静和松弛。或许,开始新的生活,认识新的朋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和可怕 车子穿过夜色,最终停在萧家那栋气派恢弘却透着冰冷气息的别墅大门外。 铁艺大门紧闭,门内是幽深的花园和远处灯火通明却毫无暖意的主宅。 “谢谢顾院长送他回来。”姜轻虞解开安全带,再次礼貌道谢。 今晚的轻松氛围让她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不少。 “不客气,能和你聊天很愉快。”顾衍之看着她,目光在车内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润真诚,“以后除去工作,叫院长太过生分,就叫他的名字衍之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多交流,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 姜轻虞淡淡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这个略显亲近的提议,只道:“路上小心,顾院长。” 她推门下车,对着车内的顾衍之挥了挥手。 顾衍之的车子并没有立刻离开,似乎是想确认她安全进门。 就在这时,别墅另一侧的车道上,两束冰冷刺目的车灯骤然亮起,撕裂了夜色下的宁静。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了过来,车头几乎是对着顾衍之的驾驶座方向,正好停在他的车斜前方。 强烈的灯光穿透车窗,将车内顾衍之温文尔雅的身影照得清晰无比。 后车窗缓缓降下一半,露出萧晏时那张俊美无俦却如同冰封的侧脸。 他似乎是刚结束一场应酬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神却锐利清醒得可怕,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穿透昏暗的光线与车玻璃,精准无比地锁定了站在车旁的姜轻虞,以及车内那个气质卓然的顾衍之。 萧晏时的目光在顾衍之那辆价值不菲的定制座驾和那张陌生的带着金丝边眼镜的温雅面孔上停留了一瞬,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黑色风暴。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压而骤然降至冰点。 姜轻虞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他。 她脸上残留的浅淡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惯有的清冷,甚至在那清冷之下,迅速凝结起一层明显的疏离和抗拒。 顾衍之也立刻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又充满压迫感和敌意的气氛。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车内男人极具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冰冷视线。顾衍之微微蹙眉,看向姜轻虞。 姜轻虞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顾院长,时间不早了,您先回去吧。” 顾衍之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尊重姜轻虞的意思,对她点了点头,升上车窗,车子缓缓驶离,尾灯很快消失不见。 直到顾衍之的车彻底消失,萧晏时才猛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一步步走到姜轻虞面前,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浓重的阴影,带着夜风的寒气和淡淡的酒意,将她完全笼罩。 他站得很近,近得姜轻虞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猩红的血丝和那双透着一丝怒意和痛苦的眼眸。 “那个人是谁?”他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和一种几乎要失控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姜轻虞抬起眼,平静地回视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带着淡淡的,毫不掩饰的讥讽:“这似乎不关萧先生的事。” “不关他的事?”萧晏时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句话,他猛地逼近一步,强大的带着酒气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让姜轻虞窒息,“姜轻虞!你看清楚!他是谁?他是你的丈夫!” “丈夫?”姜轻虞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她轻轻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他因为极度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而紧绷的下颌线,语气轻慢而冰冷,“萧先生是不是贵人多忘事?” “需要他提醒你吗?是你亲口说的,互不相欠,各自安好,是你要他离你远远的,也是你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出院,吩咐你的助理不让任何人打扰,这个任何人,难道不包括他吗?”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如果他没记错,他们之间还有一份即将签署的离婚协议,并且你也答应了约法三章。其中明确写着,互不干涉对方私生活。所以,萧先生……” 姜轻虞刻意加重了这个疏远的称呼,目光毫不退让地迎视着萧晏时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他现在和谁交往,和谁吃饭,被谁送回家,这些都与你毫无关系,听懂了吗?” 她的话像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残忍地凌迟着萧晏时的心脏。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极其难看,苍白中透着一丝灰败,眼底翻涌着剧烈痛苦,嫉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 萧晏时死死地盯着她冷漠疏离,甚至带着一丝讥讽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过去的温存和爱意,却只看到冷清。 “姜轻虞……”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碎的颤抖,仿佛濒临崩溃的边缘,“你……你非要这样吗?非要这样对他说话?” “萧先生。”姜轻虞毫不退让地迎视着他几乎要碎裂的目光,语气甚至更加疏离冷漠:“话是你说的,规矩是你定的,路是你选的!现在又来反问他?你不觉得这既可笑又无耻吗?” “你有你精彩纷呈的生活,有你的红颜知己,他为什么不能有他的生活?难道离了你,他就该一辈子活在阴影里,为你‘守节’吗?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的话像毒针,一根根扎进萧晏时的心脏,痛的几乎要窒息。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她的肩膀,但手指在空中剧烈颤抖了几下,又猛地攥成拳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很晚了,他累了,没兴趣也没义务在这里陪萧先生上演质问的戏码。”姜轻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充满了疲惫,“失陪。” 第76章 他的有苦难言 说完,她不再看他骤然失去所有血色、写满痛苦与绝望的脸庞,径直绕过他,走到大门前,输入密码。 “嘀”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推开沉重的大门,走了进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砰!” 厚重的门被轻轻关上,发出一声闷响,却像一道无形的壁垒,彻底将他隔绝在外,也彻底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奢望。 萧晏时僵立在原地,仿佛被遗弃在冰天雪地之中,晚风吹过他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他心口万分之一冰冷。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脏那被撕裂,被碾碎的剧痛。 这么快,她的身边就有了其他男人。 是啊,他的阿虞一直都很优秀。 只是一直以来,她的眼里只有他。 所以便容不下其他的人。 可一旦她的心里眼里没有他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会有其他的男人介入她的生活。 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吗? 可为什么,他的心里会这么痛? 萧晏时猛地转身,回到车里,直接开车回了公司。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一片黑暗。 萧晏时没有开灯,黑暗中,他精准地走到酒柜前,甚至不需要杯子,直接抓起一瓶开了封的烈性威士忌,仰头狠狠灌了几大口。 辛辣灼热的液体如同火焰般烧过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却丝毫无法温暖那颗冰冷刺骨,疼痛到几乎麻木的心脏。 他颓然坐倒在冰凉的真皮沙发上,将脸深深埋进掌心。 黑暗中,只剩下他粗重压抑,如同受伤困兽般的喘息声。 他是姜轻虞的丈夫。 法律上,名义上……都是,可他算个什么丈夫? 他不能光明正大的保护她,爱护她,只能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似的,默默地看着她。 密密麻麻的痛从心脏蔓延。 痛的几乎都要无法呼吸了。 萧晏时只能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仿佛这烈酒喝下去能够麻痹他的神经,缓解心口的那一点点疼。 他不过就是一个躲在阴影里的替身,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宣之于口的怪物。 他又拿什么去当姜轻虞的丈夫? 拿这满身的伤痕? 这随时可能降临的杀身之祸? 还是拿他这颗爱她爱到发狂却连靠近她都不敢的心? 萧晏时眼尾泛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送她回家,看着她对别人笑! 他却连上前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姜轻虞说的没错,那些最伤她的话,不就是他说的吗? 不是他亲手将她推得远远的么? 哈哈哈…… 萧晏时,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懦夫!天底下最可笑的小丑! 天知道当他看到那个男人看她眼神的时候,当他看到她对那个男人笑的时候,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他想把她狠狠地拽回来,锁在他身边,告诉全世界她是他的! 谁也不能碰!谁也不能看她! 可是他不能……不能! 他有什么资格? 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能告诉她! 他只是一个活在黑暗里的影子! 一个窃取了别人人生的小偷! 他身上背负着无数的秘密和危险。 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时刻盯着他,盯着他身边的人! 他怎么能……怎么能再把姜轻虞拖进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拿什么保护她?拿他这条随时会丢掉的烂命吗? 靠近她,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那次车祸,那把捅向他的刀……如果不是因为他,她根本不会经历那些惊心动魄,不会吓得浑身发抖,不会哭得那么绝望! 每一次姜轻虞因他而受到惊吓,伤害,都像是在用钝刀凌迟他的心! 比他受过的所有伤加起来都要痛! 他以为冷漠可以保护她,他以为推开她就能让她安全,让她远离这些肮脏和血腥的算计。 他宁愿她恨他,怨他,忘了他……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她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看到她变得像现在这样冰冷、麻木,甚至带着刺骨的讥讽……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千万倍! 姜轻虞不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爱她。 萧晏时的眼睛通红,这一瓶又一瓶的酒灌下去,却没有缓解任何的痛。 姜轻虞只会觉得他反复无常,冷酷无情,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混蛋! 也许这样也好……恨他,总比爱他要安全。 离开他,总比留在他身边……幸福。 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 像是被活生生挖走了一样,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呼啸着冷风的空洞…… 看到她和别人站在一起,笑得那么平静,那原本是属于他的笑容啊。 是他亲手把它弄丢了,亲手把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保重……呵,除了这两个苍白无力,言不由衷的字,他还能对她说些什么? 他连拥抱她、亲吻她的资格都没有! 阿虞,他的阿虞。 对不起,我爱你,爱得心都碎了,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这句话,他永远都不能让她知道。 就让他一个人烂在这地狱里吧……只要她平安……就好…… 黑暗中,烈酒一瓶接一瓶地空掉。 萧晏时压抑痛苦的声音,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声低低地回荡在空旷冰冷的办公室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爱而不得的疯狂。 酒精无法麻痹神经,反而让那份清醒的痛苦更加尖锐,更加刻骨铭心。 一滴清泪从他的眼尾滑落,滚烫的泪滑过脸颊带着一丝灼烧的烫意。 朦胧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姜轻虞,看到了今天那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必须要查清楚。 他不能让别有用心的男人接近他的阿虞。 他给不了阿虞幸福,但是,他也不能让别有用心的男人骗了阿虞。 能和阿虞在一起的人,至少要有物质条件,要有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责任心,要呵护阿虞,要爱护她珍惜她。 萧晏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他这是在干什么? 在帮阿虞物色结婚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