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8大清烧炭工》 第276章 王无戏言(已修改) 掌握账簿就是掌握权力。 彭刚自起事以来,凡所克之城池,必占衙署,搜寻官册,作为征纳钱粮的参造,让他的学生们学会看清廷的籍册,了解清廷衙门的运作方式。 彭刚在武昌城的临时行辕就设在江夏县县衙,江夏县的官册,含鱼鳞册在内,都在彭刚手里。 至于部分私册,则是彭毅在汉阳门附近设摊收购武昌书籍奇珍时,从其他殿太平军手里用粮食换来的。 太平军中识字的人很少,听说北殿在汉阳门附近设摊收书,不管什么书都拿来换粮食。 “若能得殿下鼎力支持,左某愿效犬马之劳!”左宗棠起身朝彭刚拱了拱手,表示只要彭刚予以他支持,他就愿意接下这一差事。 “兹事体大,事关我北殿存亡,我比全力之处先生。执行《耕者有其地土地法令》过程中,左先生有何难处可直接来找我。 有左先生牵头督办此事,我就放心了。听说此番左先生和王先生带来了不少湖南士子,湖南士子们毁家纾难来投我,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们。”彭刚说道。 “左先生前头引路,带我到他们的住处走走。” 施行《耕者有其地土地法令》,始于清丈田地,需要组建土地清丈团队。 一个完整的土地清丈团队由总负责人“图正”,负责测量的测量员“弓手”,负责登记的登记员“书手”,负责核算的“算手”等人员组成。 这些人员彭刚打算从三期学员和左宗棠、王佺带来的这些学生中拣选佥派。 汉阳城不大,驰马缓行没多久,彭刚便来到了南纪门附近湖南诸生们的营地。 初次见到彭刚,左宗棠、王佺的这些学生有些惊讶,惊讶于北王的年轻。 左宗棠、王佺的这些学生年纪不大,基本上都在二三十岁上下。 而立之年的刘典,在这些学生中已经算得上是年长的了。 方过弱冠之年的彭刚,要比大多数左宗棠、王佺的学生要年轻。 “参见北王殿下。” 湖南诸生们向彭刚行礼的同时,忍不住好奇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彭刚。 “起来吧。”彭刚虚抬了抬手说道。 左宗棠、王佺的这些学生,脸上虽有书卷气,然卑亢有度、谈吐自如,显然是经过历练,办过差做过事的。 不是常年浸淫在书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左宗棠、王佺的这些学生多数家境不是很宽裕,多为小地主、富农乃至平民出身。 有的在县里的六房当差养家,有的入过县幕,有的当过团练头目,塾师聊以补贴家用。 从浔州到汉阳、汉口的一路上,彭刚见过的读书人不少。 精气神这么好的一群生员、童生聚在一起,彭刚还是头一回见。 礼毕,王旭焘朝彭刚拱了拱手,问道:“属下冒昧一问,不知北王的男女别营之令,要施行多久?” 王旭焘,益阳渔民出身,世代以打鱼为业,直到他父亲这一代,家里的经济情况才有所好转。 靠着祖辈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积蓄,王旭焘才有机会发蒙读书,入了县学,先后前往岳麓书院、城南书院就学,拜在左宗棠门下。 王旭焘原是益阳水勇的团练的小头目。 韦昌辉、石达开打进益阳县,王旭焘的水勇被打散,遂逃回家乡避难,打算等长毛走后在家当个塾师了此残生。 直至收到左宗棠的邀请,踌躇良久,还是前往湘阴柳庄相投。 其余的湖南诸生也纷纷附和道,他们和王旭焘有着同样的疑问。 彭刚以身作则,全殿上上下下都执行男女别营之令,各营的补给也都还充裕,没有短衣少食,每月还有一次探视家属的机会。 左宗棠和王佺的学生们对于男女别营的安排倒无怨言。 他们唯一的顾虑是,这别营之令要执行多久,何时才能够同家人住在一处。 他们想从彭刚这里得到一个比较明确的答案。 为了毕生所学有施展的机会,为了博取一个锦绣前程。 短期的骨肉分离,他们可以忍受。 要是长期同家人分居两处,任谁也无法接受。 “最多半个月。”彭刚给了一个相对保守的期限,让这些湖南诸生安心。 “男女别营之令,本就是转战之时的权宜之计,时机成熟之时,我自会酌情取消。” 各殿已准备就绪,随杨秀清顺江而下,前往江南,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等杨秀清他们一离开武昌,彭刚就可以将北殿军民进驻人去城空的武昌城,逐次分田给地予以妥善安置。 他给出的半个月的期限,都已经算是保守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在场的湖南诸生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站在湖南诸生前头,踌躇不定的刘典,正欲开口询问彭刚什么时候,要给他们安排什么职务时。 彭刚却率先开口了:“素闻湖南士子重经世济民之学,不仅研读四书五经,还主动学习舆地、兵政、农学、水利等实用之学。只是不知尔等从书院学到了多少分真才实学,是否有辱左先生、王先生之名。” 此言一出,这些年轻气盛的湖南诸生沸腾开来,表现得很不服气。 不是所有的湖南读书人都有幸能够进入岳麓书院、城南书院这些知名书院就学。 能够有幸拜入左宗棠、王佺这等名师门下的读书人更是少数。 彭刚眼前的这些湖南诸生两样都占了,加上又都是年轻人,难免有些傲气。 “殿下觉得我等是在书院虚度光阴?”刘典第一个表示不服。 “殿下若是怀疑我等学艺不精,我可与殿下切磋一二!舆地、兵政、农学、水利任凭殿下挑选!”左宗棠的二舅子周诒晟自认为得了左宗棠的真传,是湖南排的上号的舆地大师,且于兵政、农学、水利等方面的学问也学得不错,表示要与彭刚切磋一番。 “殿下质疑我等可以,但还请殿下莫要看轻我们的先生。”王旭焘开口说道。 “汝充(周诒晟,字汝充),莫要自取其辱,殿下的学问,我在衡州府时便和殿下切磋过。殿下的著述,你们在柳庄又不是没看过。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学海无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左宗棠白了周诒晟一眼,这话既是说给周诒晟听的,也是说给其他学生听的。 这是他的这些学生们第一次见彭刚,左宗棠不希望他的学生给彭刚留下不好的印象,以致被冷落乃至雪藏。 左宗棠的话音刚落,左宗棠的学生们纷纷闭口噤声,只有几名王佺的学生,仍旧在低声交头接耳。 “左先生曾在门下提笔写下过一副对联,上联为身无半亩,心忧天下。”彭刚陡然提高了说话的声量。 “我现在有武昌、汉阳之田数百万亩,不知诸位可有力清丈均分,造福治下军民。若诸位真有经世济民的本事傍身,我又何惜武昌、汉阳两府的官缺。 清廷给不了你们施展毕生所学的地方,我给!清廷给不了你们的官缺,我给!” 彭刚倒不是在给眼前的湖南诸生画饼。 等杨秀清他们撤走之后,武昌、汉阳、黄州、岳州府四府的部分州县,都是北殿的实控地区。 空缺的官职很多,光靠彭刚自己的那些学生,填不满这些地方的官缺。 彭刚的学生长于治军,哪怕是三期的学生,也是当做储备军官培养,行政方面的经验,则较为欠缺。 左宗棠、王佺的这些有不少给县官当过幕僚,或者在县里的六房任职过,管理地方的经验要更为丰富。 两者可以相互取长补短,相互摸索学习。 “此话当真?”湖南诸生们的眼中焕发出灼灼焕彩,跃跃欲试。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既擅长写八股文,又精于多门实学的人终究是少数。 莫要说左宗棠的这些学生们,就连左宗棠本人也不擅长八股文,其师贺熙龄评价给左宗棠试卷的评语为:文虽佳,情不中程式。 左宗棠的举人功名,也不是通过常规的途经取得的。 左宗棠因父母相继去世需守孝,错过了获取生员资格的院试,通过“捐监”方式,向亲友筹借了一百零八两银子购买国子监监生资格(例监),以此绕过生员身份直接参加乡试。 道光帝五十寿辰的恩科。 若非廷特命主考官徐法绩复查所有遗卷,以防遗漏人才,副主考胡鉴突然暴病身亡,徐法绩被迫独自复审五千余份遗卷,从中补录六人。 又若非主考徐法绩偏好实务文章,且有时任湖南巡抚吴荣光为左宗棠背书担保,左宗棠的卷子难被认可,点为补录六人中的头名中举。 左宗棠能得中举人,自身的硬实力、人脉、运气,缺一不可。 不是每个人都有左宗棠这么过硬的实力、人脉、运气。 常规科考的晋升之途名额有限,捐官又不是这些多数生长于小门小户之家的湖南诸生有门路捐,能够捐的起的。 官缺对这些湖南诸生的吸引力很大。 若非有太平天国和北殿的变数,他们之中的多数人,实学学的再好,也难有用武之地,难逃潦草庸碌一生的命运。 “王无戏言!”彭刚的回应犹如掷地金声。 “愿参与田亩清丈均分,为我行《武昌府、汉阳县耕者有其地土地法令》,造福天下百姓的,皆可报名。我素来唯才是举,田亩清丈、均分的差事办得又快又妥帖的,择优授予官缺。” “愿为北王殿下效力!”心潮澎湃的湖南诸生齐声回应表态道。 “好!尔等有此心,何愁打不回湖南桑梓地,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造福苍生,彪炳史册,光耀祖宗门楣!”彭刚高声道。 言毕,彭刚让李汝昭把带来的《武昌府、汉阳县耕者有其地土地法令》分发给这些湖南诸生。 让他们先了解一番接下来的工作内容。 旋即,彭刚一一面试,粗略了解了一番左宗棠、王佺的这一百一十名学生。 先行挑选了五人入北王府幕,带在身边培养。 剩下的人,彭刚同左宗棠一起,按照他们所学之长,给他们安排了图正、弓手、书手、算手等工作,并分组进行培训。 给湖南诸生安排了差事,彭刚又到三期学员的学堂拣选了四十名三期学员,由郭崑焘、王大雷进行培训,以便参与清丈江夏县田地的工作。 翌日,彭刚渡江前往武昌城的东王府面见杨秀清。 顺江东下船舶极为紧要,各殿都对搜寻舟楫,组建水师部队非常重视。 其他殿,连同姗姗来迟的西殿在内。 来到武汉三镇后都陆续组建了本殿的水师部队。 武汉三镇附近长江江段南北两岸的舟楫如云。 长江北岸停泊的是北殿的舟船,南岸停泊的是其余诸殿的舟船。 各殿水营的舟船也多以征集购买的民船,缴获的漕船、官船为主。 只是南岸的船只较之北岸,停泊地较为混乱。 北殿的水师部队成立的比较早,在广西境内的时候,北殿营伍转移就多赖水道舟船。 所积累的船队管理,行船转移经验要比成立时间尚短的其他殿水师队伍丰富。 故而北岸的船队较为整齐有序。 虽然北殿和他殿水师所使用的船,都是民船、漕船的底子,但北殿水师根据不同职能有明确的战船、粮船、辎重船、运兵船之分。 战船都是在零陵、衡阳、汉阳、汉口等地经过专门改装加固,装载有劈山炮和抬枪等火器,船况较好的船只。 战船专门负责和清军的水营水勇作战,护卫辎重船队和载有作战人员的运兵船。 其他殿的船只没有战船、粮船、辎重之分。欲运则皆载粮糗,将战则皆充艨艟。于水师的训练管理,较为粗疏。 来到杨秀清的府邸见到杨秀清,彭刚向杨秀清说明了来意。 听到彭刚要留守武汉三镇,杨秀清颇为诧异。 杨秀清原本拟定留守巴陵-武汉三镇防线负责殿后的人选是韦昌辉。 身后的长沙府还有十几万清妖兵勇,留守巴陵-武汉三镇防线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韦昌辉对杨秀清的安排比较抵触。 一来他想带着辅殿早下富庶的江南享福。 二来以辅殿一殿之力势单力薄,难以抵挡湖南清军主力的攻势。 杨秀清也没对韦昌辉守住武汉三镇抱有过高的希望,只要韦昌辉能在他们拿下江宁之前,迟滞住后方的清军追兵即可。 饶是如此,韦昌辉仍有怨言。 杨秀清正在为此事而烦恼。 这也不能怪韦昌辉,辅殿没有多少独立作战的经验。 哪怕是当初攻打宝庆府,辅殿也是和石达开的翼殿携手征战。 即使湖南巡抚骆秉章不愿带领长沙兵勇随赛尚阿追击太平军,赛尚阿能单独拉出来的兵勇数量也十分可观。 更何况后头说不定还有徐广缙、周天爵、向荣所部的清军。 让韦昌辉率一殿兵马负责留守巴陵-武汉三镇防线,确实有点难为韦昌辉了。 “七弟真要留守武汉三镇?”杨秀清再三确认道。 “清妖追兵必走长江水道,武汉三镇一带的长江江面广阔,仅靠陆地上的炮台难以封江,必须要有强力的水师部队,方能阻截湖南的清妖追击咱们天军主力。留守武汉三镇,舍我其谁。”彭刚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 “只是北殿有些难处,还望四哥能施以援手相助一二。” (本章完) 修改声明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章 皆大欢喜 彭刚此番来东王府,是来通知杨秀清他要留守武汉三镇的,而非同杨秀清商议此事。 即使杨秀清为江宁一战的稳妥考虑,执意要让北殿南下。 彭刚执意不想随杨秀清东下,杨秀清也拿彭刚没办法。 杨秀清在武昌盘桓三月,一为裹挟湖北人口,二为等秋收割一茬稻子再走。 眼下各殿控制区内能编入馆带走的人口,能割的稻田都割得差不多了。 继续滞留武昌,对于杨秀清等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徒耗钱粮而已。 要想养活太平天国的百万男女老幼,杨秀清只能带大军尽早东下就食,不可能能彭刚僵在武昌耗。 只是看杨秀清现在的态度,杨秀清似乎不反对由彭刚的北殿负责留守巴陵-武汉三镇防线。 “若是七弟愿率北殿的兄弟留守武汉三镇,何惧清妖尾随我天军圣兵,又何愁江宁不下。”杨秀清表现出一副十分痛快的模样,让彭刚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七弟的事便是我的事,七弟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韦昌辉对辅殿留守巴陵-武汉三镇防线持消极态度,辅殿不会全力守武汉三镇。 这一点,杨秀清是心知肚明的,也有心理准备。 北殿军力本就强于辅殿,北殿独自对抗清军取得的战绩,也是有目共睹的。 由北殿留守武巴陵-武汉三镇一线的防线,胜算确实会更大一些。 况且北殿留守巴陵-武汉三镇防线的要求是彭刚自己提出来的,主动留守的北殿作战意志肯定要比奉天父旨意留守的辅殿高。 再者,彭刚带北殿留守武汉三镇,远离太平天国权力中枢。 意味着他杨秀清在太平天国中枢少了一位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这种局面是杨秀清乐于见到的。 更何况彭刚留镇武汉三镇,控扼长江航运中枢,能阻上游湖南、川黔滇地区的清军兵勇南下。 可为欲取江南为基业之地的太平天国分担很大一部分防御压力。 至于北殿在武汉三镇坐大,继而出现控荆襄以威慑江宁的情况。 杨秀清并不担心,至少现在不担心。 一来江宁未下,现在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为时尚早。 二来武昌四战之地,又少险可守,武昌府的大部分人口都已经被其他殿给带走了,北殿能否长久地立足于此,都还是未知数。 当然,北殿守巴陵-武汉三镇防线会比辅殿守得更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话杨秀清说得虽然漂亮,至于具体能不能帮得上,还是要看彭刚的这个难处大不大。 彭刚留守武汉三镇,所要的东西无非是丁口和物资。 盘桓武汉三镇的三个月来,除了不热衷于裹挟当地民众编入馆中,不追求盲目扩大队伍规模,对入伍人员依然保持较高要求的北殿。 其他殿的人员在武昌直接实现了翻倍的壮举。 打到江西九江府境内的东殿杨辅清所部,甚至已经开始吸纳裹挟江西人编入东殿各馆。 丁口是各殿的基本盘,能否下江宁,立足江南的关键。 如果彭刚要的是丁口,这个忙杨秀清帮不了多少,顶多忍痛给北殿留一些妇孺老弱。 青壮是不可能划拨给北殿的,各殿都指望着这些青壮作为辅兵和后备力量打江南。 物资方面,只要彭刚要的不是太多,杨秀清倒是愿意予以彭刚一定的物质支持。 “四哥,我要四万青壮,各殿的牛、农具、湖北军器局的工匠。守城御敌,封江滞敌,重炮必不可少,四十门千斤以上的红夷大炮,五百担红粉也是必要的。”彭刚盯着杨秀清的脸,开口说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如果四哥给我留下这些,北殿若守不住巴陵-武汉三镇防线,我任凭四哥处置。” 彭刚敏锐地捕捉到了杨秀清的并不明显的表情变化。 当他说到四万青壮,四十门千斤以上的红夷大炮,五百担红粉(火药)时。 杨秀清脸上的表情有轻微,不易察觉的波动变化。 杨秀清的反应说明牛、农具、湖北军器局的工匠杨秀清能够满足彭刚的要求。 青壮、红夷大炮和火药,杨秀清则不是很愿意给,至少不可能按照彭刚提出的数量来给。 当然,彭刚所提出的数量确实也有狮子大开口之嫌。 但彭刚也没指望能从杨秀清这里要来这么多青壮、牛、农具、红夷大炮和火药。 只要杨秀清给北殿留足了恢复武昌生产秩序所迫切需要的牛和农具,青壮、红夷大炮、火药的数量可以谈。 “尚未宰杀的牛都留给七弟,农具只要是还没熔炼成铁水,打制成兵器的,也都留给七弟。”杨秀清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地说道。 “七弟要如此之多的青壮、红夷大炮、红粉,我要从各殿协济不说。 我天军一路沿江东下,沿途的城池要攻略,江宁江南也得打,要用到许多兵和火器,四哥哪里去给七弟筹如此之多的青壮、红夷大炮、红粉?” 此番太平军主力乘船东下,各殿的牛主要作为肉食储备携带,而非用于拉车。 赶牛随军颇为费事,不仅费人手,还要提供草料喂养牛。 反正这些时日他们已经宰杀了不少牛制成肉粮,剩下的牛留给北殿也无妨。 农具的情况也差不多。 在武昌扩军之后太平军武器的缺口很大,光靠缴获已经满足不了太平军对武器巨大的需求。 大部分农具已经被熔炼成铁,打制成兵器,用于解决湖北新兵武器有无的问题。 至于军器局的工匠,沿途的南昌、安庆、江宁这些省垣,也有军器局。 他们可以从昌、安庆、江宁的省垣获得工匠,湖北军器局的工匠留给北殿也无妨。 其他的东西,杨秀清就不好给了。 “清妖的二三十万大军尽在湖南,不日即发兵东下武昌,武昌府的百姓几乎尽数被各殿编入馆中带走。”彭刚向杨秀清诉苦道。 “若无足够的青壮,红夷大炮和红粉,北殿如何能守得住武昌空城?” 杨秀清起身来回踱步数圈,似乎是在心里清点盘算着各殿圣库里的那些家当。 思忖良久,杨秀清终于顿住脚步,说道:“青壮是各殿的命根子,四哥没法给你调,红夷大炮四哥让每殿给你凑四门,红粉给你凑四百担,如何?” 索要青壮本意是用来和杨秀清讨价还价的筹码。 彭刚此次来找杨秀清,主要目的是索要牛,农具,以及红夷大炮和火药。 千斤以上的红夷大炮这种重器,太平军保有量比较少。 各殿有多少红夷大炮,彭刚心里有个大概的数。 饶是得了吴三桂吴周大军埋藏在岳州府的百年老炮,攻占武昌又缴了武昌的红夷大炮。 北殿之外的太平军,全军所持有的千斤以上红夷大炮数量也只有七十余门。 彭刚一口气要走全军超过半数以上的千斤红夷大炮。 即使杨秀清口头许诺愿给,其他殿也未必愿出。 让每殿各出四门千斤以上的红夷大炮给北殿,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至于杨秀清从湖北裹挟走的人口。 这些湖北人对太平天国的认可度和忠诚度不高,只能中午裹挟,早晚会有湖北人跑回湖北桑梓地。 彭刚也没必要一直盯着他殿的青壮不放,他见好就收:“多谢四哥,我一定为四哥把守住天国的西大门。” “兄弟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你留守武汉三镇,往后咱们兄弟之间见面的机会就少了,陪我一起吃个茶点吧。” 想到往后见面的机会不多,杨秀清引彭刚到内宅,留彭刚吃茶点。 彭刚和杨秀清堪堪落座,早有婢女为他们递上了两杯已经泡好的本地通山茶,另有婢女紧随其后,端上了两盘麻色黄亮、起锣弦鼓边的合意饼。 啃了一口又甜又酥的合意饼,饮下一口通山茶,彭刚随口问道:“四哥,补天侯在九江那边进展如何?” 补天侯即杨辅清,杨秀清和洪秀全在武昌封了四个侯。 胡以晃以武昌一战的先登之功,受封护天侯。 杨辅清以阵斩湖广提督双福,攻陷黄州府府城之功,受封补天侯。 秦日纲以克沅江、湘阴,迟滞清妖大军之功,受封顶天侯。 罗大纲积功受封冬官正丞相,以克江陵、毁荆州满城之功,受封奋天侯。 此时太平天国尚未设义、安、福、燕、豫、侯,六爵,也还没有滥封官爵,赏罚还算分明。 首批封赏的四个天侯都有大功可循,含金量很高。 “这会儿辅清应该已经拿下了九江府府城。”杨秀清不假思索地说道。 “辅清说黄州府、九江府的清妖都很不堪,打府城比在广西、湖南容易得多。过几天,我就能收到辅清请我和天王移架九江的好消息了。” “下游的清妖若是如此不堪,四哥可以考虑留些牌尾守沿江的大城,一来可就地征粮,以充圣库。二来可混淆清妖视听,分散清妖兵力。三来万一武汉三镇有失,赛尚阿、骆秉章、周天爵、向荣这些在湖南的清妖,一时半儿也威胁不到打江宁的主力,四哥可安心攻打江宁。”彭刚说道。 出了湖南之后遇到的清军兵勇表现愈发不堪早在彭刚的意料之中。 江浙地区的清军在九年前就已经被英国佬打了一遍,连乍浦满城都被虏掠焚毁一空。 这些地方的清军表现比起黄州府、九江府的清军只会更糟糕。 彭刚希望杨秀清能够留些二线兵力暂时守一守江西,安徽沿江的大城。 如此一来他在湖北境内的防御压也会轻松一些,不必在湖北与江西、安徽两省的交界处留太多的兵力驻防,防备江西、安徽的清军西犯。 继而集中更多的兵力戒备、对付湖南境内的清廷大军。 “有七弟坐镇武汉三镇,我放心,没有万一。”杨秀清笑道。 “若是只需留少许牌尾便能守住沿江的大城,也不失为良策,七弟的建议,我回头会好好考虑。” 喝过茶点,又聊了会儿军务,彭刚辞别杨秀清,沿着前街望忠孝门方向东行,拜访了其他几位神仙小家庭兄弟,同他们通气。 韦昌辉得知彭刚愿率北殿代辅殿守巴陵-武汉三镇防线,非常高兴,表示马上就可以同北殿交割沿线防务,巴不得让辅殿兵马立刻从巴陵-武汉三镇防线抽身。 彭刚亦有此心。 若等太平军主力撤出岳州府之际再接防,难免手忙脚乱,给予敌人可乘之机。 倒不如乘着现在驻守岳州府的太平军主力还没撤,直接进驻岳州。即使长沙府的清军主力发现了也无可奈何。 回到汉阳城后,彭刚让彭毅、彭勇前往武昌城,暂住武昌城内的江夏县衙署,负责接收太平军主力交割的物资。 旋即,彭刚召集参谋部、在汉阳城团以上的正职军官来汉阳的北王府大殿召开军事会议,着手布置接管湖北防务。 无多时,北殿的高级军官陆陆续续来到北王府,步入正堂。 彭刚扫了一眼到场的高级军官,见人已经来齐了,便开口说道:“太平军不日就会撤出湖北,巴陵到武汉三镇一线防务将由我们全权接管负责,当前敌我之间的态势,诸位有什么看法?” 参谋部的报告彭刚每天都会看。 敌我之间的总体态势,彭刚心里有底。 之所以让这些军官们发言表达自己的看法,是为了给他们表现锻炼的机会。 留守武汉三镇的决定是今天刚刚做出的,知道此事的军官还不多。 有些驻地离汉阳城稍远的军官听到原本辅殿负责巴陵-武汉三镇防线由北殿全权接管负责,表现得十分惊讶,显然是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参谋部的副参谋长张泽率先举手看向彭刚,请求发言,在获得彭刚的点头许可后。张泽走到大殿的地图架悬挂的大地图前,略略打了打腹稿,组织好语言后,拿起指挥杆对着地图指点江山。 “若留守武汉三镇,所要面临的来犯之清军,一为西面川滇黔三省的清军营勇,二为北面陕甘、河南两省的清军营勇,三为东面安徽、江西两省的清军营勇,四为西南方向湖南境内的清军营勇。 川滇黔的清军精锐营勇在广西和湖南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消灭了许多,元气大伤,难以自成一军来犯。 陕甘、河南两省的清军精锐营勇也都在长沙府。除非清廷从其他北方省份抽调大军,不然陕甘、河南两省的清军也不敢南下进犯。 东王他们顺江东下,东殿的先锋部队已经进逼江西的九江府。江西、安徽两省的清军营勇自保尚且不暇,更不用说集结大军、溯江西进,来攻打咱们。 在清军征调新的兵马加入湖北战场之前,对咱们威胁最大的清军,只有湖南境内的清军。” (本章完) 第278章 破营 “最近两个月多月以来,长沙府的清军兵勇前前后后攻打了岳州府府城巴陵四次,不是被驻守巴陵城的顶天侯(秦日纲)所部击退。 就是被从常德府府城武陵撤守巴陵,接管岳州府防务的韦丞相(韦志俊)击退。” 张寒岱指着地图上的巴陵城说道。 “天军主力得以安全驻留武汉三镇三月有余而无虞,多赖有上游的巴陵城为屏藩。使得长沙府的清军不敢直接越过巴陵城,行船顺江而下,追击天军。” 岳州府已经被杨秀清更名为得胜府。 但得胜府这个称呼只在太平天国的高层中使用。 各地百姓,以及北殿仍旧习惯以岳州府相称,连舆图上的地名都没更改。 “当前的形势,守武汉三镇必守岳州府。”张泽强调道。 “可以集结重兵守府城巴陵、城陵矶、临湘县城、鸭栏矶等沿江城镇险要,以绝清军兵勇东下的水路。” “守岳州不仅要用陆师,更需要水师部队。”陈阿九补充强调守岳州防线需要水陆并用。 重点防守岳州,防备长沙府的清军主力,将主战场推进至岳州府,为经略武汉三镇地区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外部防线,扩大战略纵深。 这是北殿高层的主流呼声,没有太多的异议。 “岳州府的沿江防线,肯定是要重点防守的,只是这个重到底是多重?我们又能调拨多少兵守岳州府的沿江防线? 其他方向,比如汉阳以北的汉川、孝感、黄陂三县县城,尽管清军从这个方向来犯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不可能对这些方向完全不管不顾。 这些地方我们也需要留一部分兵力驻防,以保障武汉三镇腹心之地的安全。 武昌府的其他城池,以及后续东王他们从黄州府撤出之后,我们也要分兵进驻接管吧。武汉三镇更是不必多说,也需要留大量兵力驻守。” 黄秉弦的大局观更强一些,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旦留守驻防,武汉三镇及其周边的广大地区,北殿原本两万多的常备部队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能分出多少兵力守岳州府的沿江防线,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黄秉弦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们同辅殿、翼殿秦日纲所部交割防线的时候,有一个时间窗口兵力较为充足。”彭刚凝思片刻,走到地图前,说出了他的想法。 “长沙府清军在巴陵城南墙的迎薰门外设有一大营,同驻防巴陵城的天军对峙,巴陵城以南五十里外的新墙河下游,有清军的主营。 有时候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我们可以趁着交割防务,秦日纲和韦志俊的队伍还在岳州府之际,集结我殿精锐,联合秦日纲和韦志俊所部天军,破了清军在迎熏门外的大营,乘胜南下破袭湖南清军主力在新墙河下游的大营。 若迎熏门外的清军大营和新墙河下游的清军大营告破,一来可壮我声威,扰乱清军统帅的判断,让清军统帅拿不准天军主力到底是留守武汉三镇,还是东下江南。 二来可消灭一部分清军有生力量,削弱湖南清军的实力,为经略岳州沿江防线,募训新兵争取更多的时间。” 彭刚想趁着交接岳州防务,秦日纲部和韦志俊部太平军尚在岳州府之际,破袭长沙清军设在岳州府境内的一远一近两处大营。 “岳州府境内的两个清军大营我亦有所耳闻,巴陵城城南迎熏门外的大营是秦定三、周凤岐所部清军兵勇,多为黔军兵勇和鄂军兵勇。新墙河一带清军则为湖南提督鲍起豹所部湖南兵勇,两部兵马都不算上精悍。”罗大纲分析说道。 “此二部清军原本是想收复巴陵城,打通东下武汉三镇的长江航道,追击天军。因攻打巴陵城不顺。不得不驻营与在岳州府的天军对峙。” 罗大纲了解过巴陵城城南大营和新墙河大营的清军。 这两支清军有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在秦日纲和韦志俊手上都讨不到便宜,足见其是何等货色。 趁交割岳州府防务之际,联合秦日纲、韦志俊所部太平军主动出击,破袭清军大营,罗大纲觉得此举可行。 计议毕此事,应杨秀清之邀接手了武昌城附近白沙洲、大堤口炮台的阵地。 旋即留下两个团负责武汉三镇的防务,便调集北殿主力乘船前往岳州府府城巴陵。 驻扎在巴陵城的秦日纲、韦志俊看到彭刚和罗大纲亲自带领一万五千北殿牌面行船来到巴陵城接管巴陵防务,颇为意外。 北殿主动请缨留守巴陵-武汉三镇防线的事情他们两人是知道的。 北殿的一二号人物,彭刚和罗大纲亲自带兵来巴陵城接防,则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总觉得北殿不是单纯地巴陵交接防务那么简单。 交接防务,罗大纲一人来就可以了,彭刚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实际上也确如秦日纲、韦志俊二人所猜想的那般,彭刚此番专程来巴陵,不仅仅是单纯地为了接手岳州府的防务。 来到巴陵城,防务未及交割,彭刚便找来忙着收拾行李的秦日纲和韦志俊,开门见山道。 “顶天侯,韦丞相,有没有兴趣离开岳州府之前干一票大的,随我破袭巴陵城南迎熏门外的清军大营?” “北王要对迎熏门外的清军下手?”秦日纲眼睛一亮,笑道。 “该大营的清妖统帅是黔营的记名提督秦定三,也算是咱们的老熟人了。” 巴陵城城南迎熏门外的清军大营有两万出头的清军兵勇。 清军攻打巴陵城没能得手,秦日纲、韦志俊也尝试过攻拔清军大营,也因兵力不足,未竟成功,没取得什么战果。 双方谁也消灭不了谁,巴陵城的战局遂陷入了僵持的态势。 “顶天侯可有兴趣?”彭刚问道。 “求之不得,北王殿下吃肉,我也跟着北王殿下喝点汤。”秦日纲笑呵呵地说道。 彭刚和罗大纲亲自率领一万五千余北殿主力进驻巴陵城接管防务。 巴陵城附近的敌我均势,实际上已经被打破。 此时攻袭迎熏门外的清军大营,只要不出什么差池,肯定是能够得手的。 起义之初,秦日纲曾和北殿在黔江流域并肩作战长达半年之久。 武昌封侯之际,秦日纲能得以封侯,当初在黔江南岸地区同罗大纲的水营成功地牵清军的功劳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 临离开岳州府之前能和北殿联手作战,再捞个大功劳。这么好的机会,秦日纲求之不得。 “韦丞相意下如何?”彭刚偏头看向一旁还未表态的韦志俊。 巴陵-武汉三镇防线原来是由辅殿守。 北殿主动接下了巴陵-武汉三镇的防务,辅殿上上下下都欠了北殿一个人情。 既然彭刚主动开口了,还能跟着彭刚捞一手功劳,韦志俊没理由拒绝,立刻表态道:“听凭北王殿下差遣!” 秦日纲、韦志俊二人在巴陵城合计有八千牌面牌尾,其中三分之二为牌面,战力不俗。 不然杨秀清也不会放心将巴陵城这座武汉三镇西大门,洞庭入长江锁钥之地交给秦日纲、韦志俊二人来守。 巴陵城内原有的八千守军,加上彭刚带来的一万五千余北殿精锐。 巴陵城的太平军比起迎薰门外秦定三、周凤岐所部的清军,在兵力上已经没有劣势。 巴陵城城南迎薰门外四五里外的清军大营帅帐之内。 秦定三、周凤岐这两位一路从柳州府府城马平携手来到岳州府的两位难兄难弟此时正在帅帐内把酒互诉衷肠。 “秦提台,你说向提台会不会是被长毛和短毛打怕了,不敢来岳州打长毛短毛?”几壶酒下肚,周凤岐忍不住向秦定三倾诉他的不满。 “半年前向提台就以筹练镇筸兵,镇筸兵勇尚未成军为由,不敢顶到前头和长毛、短毛见个真章。 半年之后,向提台仍旧没有上前线的意思,周抚台他们反而让咱们两个顶在岳州前线,这不是欺负人吗? 向军门的镇筸兵是新兵,难道你我二人的黔营兵勇和鄂营兵勇就都是百战精锐了?” 周凤岐满腹牢骚。 让他和秦定三顶到岳州府前线的是赛尚阿,手持遏必隆刀,口含天宪的钦差大臣的赛尚阿,周凤岐没胆量对赛尚阿的决定品头论足。 不过同为汉将,因进剿粤西发匪不利,有些失势的向荣,周凤岐在喝高了的情况下,还是有胆子当着秦定三的面说上几句的。 向荣屡屡以镇筸强军未练成,不可轻战浪战为由,不愿意上前线和长毛短毛搏命,周凤岐早有意见了。 毕竟在广西的时候,向荣的部队经常作为清军剿匪的中流砥柱,顶在前头和长毛短毛血战。 进入湖南之后向荣骤然变怂,退居二线,这让周凤岐很不习惯。 “周镇台,你信不过向提台和周抚台,难道还信不过骆抚台么?咱们是看在骆抚台的面子上,才来岳州府的。”脸上有些微醺的秦定三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口菜丢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长沙得守多赖骆抚台之功,骆抚台的筹幄和前程远在周抚台之上。骆抚台说粤西发匪不日便将前往他处就食,断不会有假。 武汉三镇的发匪一走,岳州府的发匪又岂肯久留岳州?等巴陵城内的发匪一撤,咱们顺手收复巴陵,可是大功一件。” 骆秉章守长沙立了大功,现任的湖广总督程矞采剿匪的表现又一言难尽,咸丰早有撤换程矞采的意思。 只是此前碍于上沙危局未解,湖北无虞,这才没有将程矞采革职问罪。 现在长沙保住了,湖北局势糜烂。 程矞采的湖广总督被拿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空出来的湖广总督之位,骆秉章是比较合适的接替人选。 骆秉章的前途一片光明,能力又在周天爵之上,关键是对下又没周天爵那般苛责,那般不近人情。 秦定三认为跟着骆秉章要比跟着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本事没几分、脾气又大的周天爵更有前途,更加舒坦,他早有改换门庭之意。 秦定三愿意带着他的兵涉险来到岳州前线,不是看在周天爵和赛尚阿的面子上,而是看在骆秉章的面子上。 “粤西发匪真会离开武汉三镇吗?”周凤岐有些不确定。 秦定三的如意算盘是建立在武汉三镇的太平军撤走的情况下。 要是武汉三镇的太平军不撤,岳州府的太平军也没缘由会撤走。 岳州府的太平军不撤,就以他和秦定三麾下这些歪瓜裂枣,拿什么去收复岳州府府城巴陵? “去年年初到现在,从武宣到武昌,粤西发匪打下的城池还少了?哪次不是打下一座城池劫掠干净后就走?” 根据过往和太平军的交战经验,秦定三对骆秉章的论断深信不疑,认为太平军肯定会撤出武汉三镇,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两人正说间。 暮色之下,大营外西面的洞庭湖上升起一层淡雾,将营地内的远近灯火隔成虚虚实实的几点。 迎熏门外的清军大营中多日无战,清军将卒松懈已极。外哨只是例行巡查,步履懒散,耳边是虫鸣与偶尔传来的犬吠。 谁也未察觉,在营地外围两三里的芦苇荡中,太平军的突袭队已悄悄向他们的营地摸来。 这支突袭队分为三股:一股火攻,携带浸透桐油的火箭,负责使用弓弩抛射火箭入营,点燃清军囤房粮草辎重的营地西南角,以扰乱营内清军的秩序; 一股为负责突击的刀牌手和长枪手,专门破营门与斩首中军; 最后一股是提供火力掩护的火铳手,负责跟随刀矛手进入清军大营,从两翼掩护,射杀警醒的清军兵勇,防止他们结阵守营。 三股队伍约定发起进攻的信号也很简单——弓弩手射出火箭,便是破袭清营开始的信号。 随着一束细长的火光从苇塘窜起,数百支大小不一的火箭齐刷刷冲天而起,划出炽热的弧线,伴着刺耳的啸声砸向大营西南角。 那是清军屯放辎重之地与马棚所在之处,粮车、干草等易燃物堆积如山。 油布车篷很快为火光吞噬,燃起的熊熊烈焰中传来骡马惊恐的长嘶与辎重兵的嚎叫。 与此同时,由刀牌手和长枪手组成的突击队从西面、北面悄无声息接近清军大营,直抵营门。 营门外的警戒巡逻的清军很快被突击队中的太平军老卒用利刀划喉,连呼声都未出便软倒在地。 紧接着,突击队中的太平军力士扛着早已削尖的木桩猛撞门闩。 不多时,伴着“咔嚓”巨响,营门应声而开,突击队如黑潮涌入清军大营。 涌入清军大营的太平军刀矛手目标明确——直取大帐。 营内清军此刻还被东南角的烈火吸引,大批人往火场方向奔去,试图抢救物资,中军反而空虚。 太平军如入无人之境,遇到零星阻拦的士兵便或用刀砍,或以长枪疾刺,绝不纠缠,务求迅速穿插到中军大营。 火铳手紧随刀矛手之后一拥而入,杀进清军大营,以排枪将刚想结阵的绿营兵一一击倒。 受惊的清军兵勇纷纷惊叫“有贼袭营”,但喊声很快淹没在火铳的轰鸣声和惊马的乱蹄声之中。 正在帅帐中饮酒的秦定三和周凤岐听说粤西发匪已乘夜破营杀入也营地内,惊得冷汗涔涔而下,醉意全无,瞬间酒醒。 上一刻还信誓旦旦地向周凤岐表示粤西发匪必然从武汉三镇和岳州府撤走,收复巴陵城不费难的秦定三脸被杀入大营的太平军抽得啪啪作响。 他娘的! 骆抚台似乎也没那么靠谱啊。 粤西发匪既要前往他处就食,又为何发兵袭击他秦定三的营地? 秦定三来不及多想,刚冲出帐门,便仓皇跃上马背,组织亲兵突围前往新墙河大营。 (本章完) 第279章 百废待兴 只一夜,巴陵城城南迎熏香门外的清军大营便在北、辅、翼三殿两万余太平军将士的猛烈攻势下告破。 记名提督秦定三仓皇引兵乘船南遁。 湖北郧阳镇总兵周凤岐在撤退途中为北殿水师劈山炮所伤,不治而亡。 破袭巴陵城城南迎熏香门外的清军大营后。 北、辅、翼三殿将士乘胜追击,水陆并进,直趋巴陵城以南五十里外新墙河下游的新墙河大营。 新墙河大营的清军统帅为湖南提督鲍起豹。 鲍起豹的反应极为敏锐,见秦定三引兵头也不回地往长沙方向而去,连招呼都懒得和他打一声。 心知秦定三必是在巴陵城下遭遇了大败,后有粤西发匪追击,想拉新墙河大营的湖南营勇为其殿后迟滞粤西发匪。 为了不给秦定三殿后当炮灰,鲍起豹果断地放弃了新墙河大营,也往长沙城方向南遁。 仓促之间,鲍起豹竟连营地都没来得及焚毁。 北、辅、翼三殿将士连破两营,追亡逐北,一直追到长沙府北部的湘阴县境内,直至驻防长沙的向荣闻讯引兵来接应秦定三、鲍起豹。 罗大纲、秦日纲、韦志俊这才鸣金收兵,乘船返回巴陵城。 此役连破清军设在岳州府境内的两处大营,击毙黔、鄂、湘三地清军兵勇三千二百余人,俘虏四千六百余人。缴获清军遗留在两处大营的大量粮秣军需。 彭刚就地同秦日纲、韦志俊瓜分了缴获的粮秣军需,正式接管了岳州府境内的沿江防线。 太平军杀了个回马枪,再次打到长沙府境内。 一时间,湖南再次为之震动。 长沙城再次宣告戒严,七门紧闭。 骆秉章等人派遣兵勇日夜登城巡逻警戒,以防太平军再次围攻长沙城。 “秦提台,你确定是长毛和短毛联手破营南下?” 从秦定三口中获悉长毛、短毛从巴陵南下,深入湘阴县境内,骆秉章大感意外,再三向灰头土脸窜入长沙城内的秦定三确认道。 骆秉章原本判断太平军在占领武汉三镇,掠夺了当地府库,裹挟了当地百姓,便会顺江东下攻打江南。 武汉三镇下游的黄州府、九江府告急也印证了骆秉章的猜想。 太平军重新杀回长沙府境内,大出骆秉章所料。 使得骆秉章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难道粤西发匪志不在江南,而在湖湘? “禀骆抚台,卑职亲眼所见,确系短毛、长毛联手作战。卑职手刃了十数名长毛短毛才得以突围脱身,断不会看错。”秦定三大言不惭地说道。 骆秉章不是老迈昏聩的周天爵,没周天爵那么好糊弄。 秦定三是武榜眼,有几分武艺在身上不假。 手刃十数名长毛、短毛的说法无非是为了给自己的惨败找补,听听就得了。 秦定三要真有他所吹嘘的那般悍勇,何至于让长毛短毛一路从巴陵城撵回长沙,最后还是在向荣的接应下才得以脱身。 “从巴陵城南下的粤西发匪有多少?二位可曾看得真切?”骆秉章的炯炯有神的目光射向秦定三和鲍起豹这对一昼夜间连丢两座大营的活宝。 问及二人南下攻打他们的太平军人数,以判断这支太平军到底是主力还是偏师。 好马不吃回头草,况且长沙府目下仍旧是重兵云集。 粤西发匪要继续打省垣,南昌、安庆都是比长沙更好拿捏的软柿子,粤西发匪没缘由死盯着长沙城不放。 “少说也有十几万大军。”秦定三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没有十几万,七八万总是有的。”鲍起豹给出了一个相对保守务实的数字。 面对秦定三、鲍起豹的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骆秉章眉头直皱,知道这两人靠不住。 他更加确信秦定三的成名之战,即去年秦定三在广西柳州府大败短毛战绩存在极为严重的水分。 有点不耐烦的骆秉章让两位提督下去好生歇息,只留下向荣单独说话。 骆秉章对待向荣态度要比此前对待秦定三、鲍起豹的态度要客气许多。 一来向荣是老资格的绿营宿将,资历要比秦定三、鲍起豹二人老。 二来向荣原是湖南提督,两人共事过。 骆秉章对向荣也更了解,清楚向荣虽然在广西败绩累累,屡屡败于短毛之手,可这也不全是向荣的问题。 向荣仍旧是绿营中罕见的有能之将。 骆秉章有意拉拢向荣,想挖周天爵的墙角,留向荣在湖南继续担任湖南提督。 骆秉章给向荣看座,并示意家人给向荣上茶:“向提台请坐,向提台以为此番长毛、短毛连拔我军在岳州府境内的两座大营意欲为何?” “七八万长毛短毛没有,三四万长毛短毛还是有的,不然秦提台和鲍提台也不会败的这么快。”向荣端盏于手,并不急于用骆秉章家人奉上的香茶。 “以本提的愚见,长毛短毛或许是以攻为守,无意长沙。” 骆秉章点点头,示意向荣继续说下去:“愿闻其详。” “此番我与长毛短毛的追兵接战,长毛短毛见好就收,并不恋战。”向荣分析说道。 “长毛短毛既已发兵黄州、九江,肯定是知道下游地区的州府是要比湖南好打的,长毛短毛精于算计,不会舍易求难,回头打湖南。 长毛短毛急于攻拔我们设在岳州府境内的两处大营,恰恰说明长毛短毛东下之期已近,迫切地希望扫清后方的威胁,好安然东下。 骆抚台勿虑,昔日粤西发匪集全军之力都未能攻克长沙,一支偏师又岂能打下长沙?” “若粤西发匪主力东下,我军能否发兵收复岳州府和湖北境内陷于敌手的州府?”骆秉章泯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抬眼看向向荣,问道。 骆秉章作为一省巡抚,有守土之责。 湖北境内失陷的州府有没有机会收复另说,归湖南管辖的岳州府,骆秉章还是希望能够全境得以恢复。 “难说。”向荣仔细回想了一番,说道。 “先前驻防巴陵,和秦提台对峙的是长毛,大破岳州府境内两处大营,追击秦提台、鲍提台所部的粤西发匪军主力是短毛。 巴陵城如果是由长毛负责断后,或许有望收复。如果是短毛断后坚守巴陵城,难以收复。 骆抚台,非是向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军水陆两师皆不如短毛,长江洞庭水道几为短毛之私道,巴陵城又依湖而建,短毛支援甚便,我军想要围死巴陵城,几无可能。 再者,我军野战尚难胜短毛,遑论攻城。骆抚台若想收复巴陵城,需从长计议,急不得。” “虎父无犬子,向提台之子在广西剿匪时表现悍勇,是难得的将才,此番又亲率镇筸兵奔赴前线,冒险接应秦提台和鲍提台,功勋卓著,只当一个小小的都司,太屈才了,明珠不该蒙尘。”骆秉章突然提起向荣的儿子向继雄。 “粤西发匪肆虐湖湘,湘营各镇协,折损甚众,空出来了很多官缺,眼下长沙协就有一个参将空缺,不知向提台的虎子可愿屈就长沙协参将一职?若令郎有意,本抚可卖个老脸,为令郎保奏。” 向荣年事已高,本人对功名利禄已无太大的执念。 可怜天下父母心,向荣晚年一门心思为儿子向继雄铺路,奈何向继雄能力平平,一直没有机会冒尖。此事一直是向荣的一块心病。 骆秉章想把向荣留在湖南,最好的方式无疑是了却向荣的这块心病。 “向某代犬子谢过骆抚台!” 骆秉章愿亲自出面保奏向继雄为长沙协参将,向荣大喜过望,起身向骆秉章致谢。 岳州府境内的两处清军大营告破,彭刚的北殿正式接管了巴陵-武汉三镇的防线。 留下罗大纲镇守巴陵,彭刚乘船返回了武汉三镇。 彭刚回到汉阳城的时候,杨秀清等人在给彭刚留下彭刚所需的牛、农具、二十门千斤以上的红夷大炮,四百担火药后离开了武昌。 太平军的船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浩浩荡荡,顺流而下,直趋江宁。 太平军一走,九省通衢之地的武昌城遂成为了一座空城。 彭刚带领北殿营伍渡江进驻、接管了萧瑟凄凉、百业萧条的武昌城,以原来的湖广总督衙署,东王府为新的北王府。 由于当初太平军是速克武昌,武昌城内的守军并未组织起像样的还击。 武昌城内的建筑,尤其是各个衙门,没有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加之各殿的土营对各殿王府进行过修缮,以维持王府应有的气派。 彭刚接手的湖广总督衙署,和战前基本上没什么两样,换块北王府的牌匾,就可以直接当北王府用。 武昌城城内的建筑除了文庙之外大多完好,不过城外战前为湖北巡抚常大淳和提督双福所焚毁的外城地区,则还是一片废墟。 太平军本就没有久留武昌的打算,志在江南。 加之太平军素来不重视建设,故而外城原来是什么样,彭刚接手时仍旧是什么样。 彭刚是要恢复武汉三镇秩序的。 这秩序,自然是包括武昌的经济秩序。 进驻武昌的第一件事,彭刚便是勒令拆了讲道场(原阅马场)的木料,用于修复文庙,为日后的开科取士作准备。 同时给每个营伍划了包干区,清理武昌城外的废墟,为外城的重建工作作准备。 安排完这些,彭刚召集预备役的教官何清风来武昌北王府的大殿,以了解预备役营伍的情况。 武汉三镇乃四战之地,留了一万三千常备部队在岳州府给罗大纲用于镇守武汉三镇的西门户。 彭刚手头上仅剩万余常备部队用于分防武昌府、汉阳府境内的控制区。 太平军东下之后,武昌府、汉阳府以东的黄州府也沦为了无主之地,彭刚需要派兵接管黄州府,以屏护武昌、汉阳二府。 对三个府的大片地区实行有效的控制,彭刚手头上的万余常备部队已经难以满足需求,必须动用预备役部队,为常备部队分担一些防务压力。 预备役部队战斗力,尤其是野战能力,和常备部队有比较大的差距。 不过让预备役部队承担守城,后方巡防一类强度较低的军事任务,预备役还是能够胜任的。 如此,也能节省下不少宝贵的常备部队,作为战略机动部队,以更加主动从容地应对清军的反扑。 “包含新近编练的两个湖北团在内,预备役有七个团,合计两万一千人。” 步入北王府大殿,预备役的教官何清风如数家珍般地向彭刚介绍了当前预备役营伍的情况。 “预备役的广西老兄弟,只剩下两个营了,还都是在桂林和全州招募的广西老兄弟。 预备役的中间力量是咱们在湖南的永州府、衡州府两府所招纳的新人。 说是新人,实际上操练时间都在半年以上,守城巡防缉匪,乃至同清军野战,我想只要为广西籍、湖南籍的预备役的兄弟提供足够的武器,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两个新编的湖北团,只训练了三个多月,还没有完全形成战斗力,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属下不建议殿下动用这两个团的湖北新兵,这些新兵尚需磨炼。” 破袭岳州府境内的两处清军大营,彭刚得了不少清军丢弃遗留在战场上的武器。 加上原有的武器储备,武装七个团的预备役还是绰绰有余的。 令人诟病之处便是所缴获的武器都是清廷军器局所制,无论是冷兵器和火器,质量都比较低劣,只能凑合用。 在武汉三镇安置下来后,以红莲村兵工厂为班底组建起来的兵工厂在吸纳了湖北军器局的工匠后,武器产量肯定能得到大幅提升。 尽管如此,现有的武器的产量,在短时间内还是无法弥补四万多新老部队的武器缺口。 起事近两年,彭刚麾下的所有部队,仅有教导营的两个连换装了燧发枪。 现阶段想迅速让预备役部队形成战斗力,只能先凑合使用缴获的清廷武器。 除了清廷之外,彭刚也可以选择联络西方军火贩子购买武器。 列强新锐的现役制式火帽枪不好买,正在退役清库存的燧发枪只要打通渠道还是不难买的。 光是褐贝斯这一型燧发枪,英国佬前后一百三十多年就生产了大几百万支。 港岛有军火贩子,作为后起之秀的开埠口岸上海,肯定也有军火贩子活动。 等杨秀清他们打到下南京,可以派人尝试联络联络上海的军火贩子购买军火。 “你去一团、二团、三团拣选些老兵担任基层军官,编出四个暂编团。”彭刚凝思片刻,对何清风说道。 “连以下的军官,由你和三个团的团长、团副负责拣选。连以上的军官,由我亲自拣选。” (本章完) 第280章 江夏清田 经过半个月的整编,新编的四个暂编团陆续入役。 四个暂编团的入役缓解了彭刚兵力不足的窘境。 新编的四个暂编团,暂八团被彭刚部署到岳州府境内,协防巴陵-武汉三镇的长江防线,负责守卫巴陵城、临湘县县城两座沿江军事重镇。 暂九团被拆成四个营,分别协防汉阳府境内的沔阳州、汉川、孝感、黄陂四座州县城。 暂十团同样被拆成四个营,负责攻占、协防武昌府西南的通城、崇阳、蒲圻、通山四县。 暂十一团负责协防武汉三镇。 至此,彭刚利用麾下十个团,三万余较为精锐善战的部队,完成了对岳州府、武昌府、汉阳府、黄州府四府境内大部分区域的控制。 武汉三镇得以拥有了一定的战略纵深。 尽管部分部队,比如暂十团目前还只是跟随三团往通城、通山二县开拔,正式攻占通城、通山二县的消息还没传回武昌。 不过湖南的清军自从在岳州府境内被罗大纲、秦日纲、韦志俊连拔了两座大营,损兵折将之后。 湖南境内的清军兵勇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大动作,更没有要进入湖北地界作战的迹象。 只要湖南的清军不进入湖北地界,彭刚的左军在湖北境内便没有对手。 拿下武昌府南部山区的通城、通山二县不过是时间问题。 完成了四个暂编团的整编工作,外部又无迫在眉睫的军事威胁,彭刚遂将工作重心转向内政。 经过培训,左宗棠、王佺的一百一十名学生,并彭刚门下四十名三期学员的学生,逐渐掌握了清丈田亩的流程和技巧。 清丈田亩是一项系统性的工程。 培训清丈团队只是其中的一环,而非全部。 配套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制造用于清丈田亩的测量工具步弓,用于标注地块信息的签标,清丈团队的后勤安全保障等事宜也在清丈团队培训的这段时间里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一百五十人负责对江夏县一县地界的田亩清丈,又无本地豪强干扰清田工作。 在湖南老家担任过图正、弓手、算手的清田多面手刘典觉得从来没有打过如此阔绰轻松的清田战。 要知道以往宁乡县的大丈,小丈,寥寥数人的清田团队就要负责一整个县田亩的清丈。 数人丈一县,即使按照业户自丈与官抽结合的粗犷清田方式。 即业主需先插签标注地块信息(字号、四至、佃户等),官府再派弓手抽查核对,一日所能清丈土地也不足百丘之地。 培训清田团队之前,彭刚曾向他们这些湖南诸生许诺,将实行分组清丈田亩。 哪个组的清丈田亩工作做得又快又好,可以优先得到提拔,授予实缺。 刘典觉得这样的条件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湖南诸生之中,清丈田亩工作经验最丰富的,非他刘典莫属。 想到这里,刘典不由得笑出了声。 过往的苦没有白吃,老刘家熬到他这一代,总算有机会能出人头地啦。 学政署大堂内,给学生们上完最后一堂土地清丈课的左宗棠,注意到了在一旁傻乐的刘典,他不由得看向刘典问道:“刘典,看来你对清丈田亩一事胸有成竹了?” 刘典收敛心神,朝左宗棠深深一躬:“昔日在岳麓书院和城南书院多得先生教诲,回乡后县里的大丈小丈亦未曾缺席过一次,没有辱没先生的名声,不是学生夸口,若论清田丈地,学生有把握拔得头筹,获得北王殿下的青睐,为先生争光。” “想拔得头筹没那么容易,清田是一个团队的事情,不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左宗棠提醒了刘典一句,旋即步履匆匆地就要离开学政署。 还没走出学政署大堂,一名穿着学字交领号衣的十六七岁后生仔便追了上来,弓身朝左宗棠做了一个揖:“左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请教。” 左宗棠顿住脚步,颇为喜爱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耻上问的半大后生仔。 学政署内穿着学字交领号衣的半大后生仔基本上都是参与此次清田培训工作的三期学员。 眼前提问的这位学员左宗棠有印象,为广西象州人,姓谭名绍光。左军途经象州期间加入左军。 谭绍光在彭刚门下受学一年有余,聪明好学,成绩较好,算学成绩尤为突出,被选中参与这次江夏县的清田工作。 “你问吧。”左宗棠示意谭绍光问。 获得左宗棠的许可,谭绍光从衣领中掏出他的笔记本,一面翻阅笔记本,一面说道:“先生曾言江夏县多湖滩,丈田需分水乡田、山乡田、芦田。 水乡田、山乡田田界固定,多种植稻子,争端较少,易于清丈。只是这芦田,学生总觉得清丈起来颇为费事,学生的老家象州也有芦田。 象州的芦田和江夏县一样,也分三种,分别为淤高后改稻田的可垦芦田,专供刈草肥田的蓄草芦田,芦苇作燃料的薪柴芦田。 可垦芦田的田主多隐匿不报,以避升科。蓄草芦田的田主,多争占刈草之权而拒纳芦课。作为薪柴的芦田按“芦草密度”定则,弓手往往只看一眼便匆匆定则,误差甚大,田主多有怨言。 民间亦有水隐之法,雨季故意引水淹芦田,伪装成水域逃课税。再有苇障之法,人工密植芦苇于边,阻碍弓手进入淤区清田。 芦田之弊,先生可有解法?” 滨湖临江之沙洲地,民以植芦为业,谓之曰芦田。 比之寻常的田,芦田多处于动态变化之中。 芦田的清丈,芦课的征收,从来都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知道的如此详细,你家以前有芦田?”左宗棠笑着问谭绍光道。 “族里有些。”谭绍光挠着头回答说道。 “你若问的是清丈之弊,这个问题容易回答,可冬季刈苇后丈量芦田。 若你问的是如何解决芦课之弊。 无外乎核对历年坍销册,确认新淤地权属,折算等则二法。 然而这些都需要做到勤清丈,最好一年一丈,一年一核。”左宗棠语重心长地说道。 “事在人为,清廷的清田胥吏于清田之事格外敷衍,五年之大丈尤视为儿戏,以致芦课弊病丛生,民怨沸腾,更遑论一年一丈一核。尔等需引以为戒,尔等手中之弓,丈的不仅仅是田,更是自己的良心和天下百姓的民心。” 谭绍光一一记下左宗棠的话,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道:“我在象州时,每次清丈都要摊派,图正、弓手乃至他们的家人,更要多番打点,小心伺候,才能保住几亩薄芦田糊口,五年一大丈尚怨声载道,一年一丈,恐怕所有芦田主都没法活了。 学生受教,谢先生指点。” 离开学政署,左宗棠驰马来到北王府前下马,迈步进入北王府,正巧撞见彭刚在签押房内验收步弓。 此弓非彼弓,这里的弓指的是丈地所用的木质工具,其形制有柄,略如弓形,故名曰步弓。 步弓两足间距一般以五营造尺为一步,江南多数地区则以六尺为一步。 清朝丈地用的步弓在彭刚看来更像是一个定死的圆规。 此番清丈江夏县的田地彭刚要组建十五个清田小组,每组配备两个步弓,一个正常使用,一个作为备用步弓。 清廷库存的步弓不仅数量上难以满足需求,质量上也是一言难尽。 各县县衙库存的步弓,大多松动衰朽,误差甚大。 此等劣质步弓,显然无法满足新朝雅政的需求。 彭刚遂令兵工厂厂长覃木匠亲自督造了三十六把步弓,以用于清丈田地。 制造步弓没什么技术难点,把握好精度,是个木匠都能上手造。 覃木匠没花几天便带领兵工厂的木匠师傅们制造出了三十六把步弓向彭刚交差。 “这些步弓可曾一一对过步弓石?” 左宗棠拿起一把步弓仔细查验了起来,在看到每把步弓的弓身上都刻有制造工匠,验收工匠的名字以及制造日期和编号后,这才稍微感到宽心。 步弓石头乃步弓校准器具,按照明清两朝的规制,步弓在投入使用之前,都要对石进行校准,以保证公平。 当然,规制的本意是好的,至于在缺乏有效监管的情况下,规制能否得到落实,全看执行者的良心还剩下几分。 “没对过石,我怎么敢拿到北王殿下面前,交由北王殿下过目?”覃一森拍着胸脯向签押房内的所有人保证道。 “这三十六把步弓,全是我亲自一把把对石验收的,哪怕是有毫厘之差,只管来拿我问罪。我自个儿分地都指着这些步弓呢。” “那些后生培训的如何了?”彭刚见左宗棠来了,偏头看向左宗棠,询问左宗棠清丈团队的培训情况。 “都是一群聪明勤快的后生,学东西很快,更何况有部分后生曾在桑梓地参与过田地的清丈工作,可以赶鸭子上架了。”左宗棠点点头说道。 “目下已是十月中旬,在明年春耕之前,至少要完成两个县的田亩清丈工作,一年之计在于春,莫要耽搁了明年春耕。”彭刚语重心长地说道。 要想妥善安置好北殿的大部分军民,至少需要对两个县的田亩完成清丈。 武昌府的大部分地耕地目前处于无主抛荒的状态,必须赶在春耕之前对北殿军门完成安置,好让他们明年就能有所收获,后年就能照常纳粮,不必再完全依靠圣库供养。 武昌府的大部分人口都被杨秀清他们裹挟走了,清丈武昌府的田地,清的多数是无主之地,清丈起来相对容易。 汉阳府由于此前一直是北殿的实控区,多数人口得以保全。近来武汉三镇局势趋于稳定,原本外逃的汉阳人也逐渐回到了汉阳府。 后续清丈汉阳府的土地,所遇到的阻力和所费的时间精力肯定远大于武昌府。 武昌府的清田分地,能快则快。 “若循清廷之例,清丈一县之田地,组织筹备、履亩丈量、造册核算、最后到批复发照。这些流程能用两年走完都算快,地方官干练有为了。”左宗棠信心十足地说道。 “不过咱们的那些小伙子干劲足,人也多,心里又都憋着一股做事的劲,咱们也没清廷那么多冗长流程要走。” “借先生吉言。”彭刚信手翻阅着江夏县的鱼鳞册说道。 翌日,清丈田亩的工作正式开始。 参与此次清丈田地工作的一百五十名湖南、广西后生被分成十五个组。 为保证清田小组的工作效率,彭刚不仅给每个小组都配备了两头骡子拖运物资,以节省他们的体力。 还给每个清田小组都配备了一个组来自税警营的士兵,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协助他们清田。 清田小组的每个成员,也都分到了两件缝制有“田”字的棉质交领号衣,方便识别。 由三期学员组成的四个组的清田小组平均年龄最小,多是一群十六七八岁的后生。 个别几个后生童心未泯,在穿上新崭新的棉质交领号衣,收到清田所需的步弓和签标后。 以步弓为弓,以签标为箭,假装自己是弓箭手耍了起来。 “我们来耍个游戏,我来扮天军弓箭手,你来扮清军。” “凭啥我扮清军?我要扮天军弓箭手!” “你先扮清军,下回我来扮清军。” “看箭!咻~” “啊~我中箭啦~” “你耍够了,轮到我啦!” “你们做什么?要耍回学堂里耍去!” 直至遭到王大雷和郭崑焘的喝止,这几个顽皮的后生才老实下来。 左宗棠、郭崑焘在江夏县舆图上为每个清田小组划分好各自的清丈区域,各个清田小组便在税警营卫兵们的护送下,前往各自的工作区域,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清丈田亩的工作。 太平军主力的进展极为顺利,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 顺江东下,水陆并进的太平军主力便下九江,连克湖口、彭泽、望江、东流等沿江城池。 一路高歌猛进,如入无人之境,从江西打到了安徽境内,兵临安徽省垣安庆城下。 一时间,江南半壁为之震动。 面对太平军的凌厉而又迅猛的攻势。江南数省,竟连一支机动部队都拼凑不出来,只能处处被动挨打,望风而逃。 手握重兵的赛尚阿因岳州府两座清军大营为太平军所迫,巴陵至武汉三镇一线的长江航道又为短毛军所阻,只能在上沙府干着急。 面对各方急如星火的催促求援信件,心急如焚的赛尚阿不得不弃水路,走陆路,由长沙府浏阳过湘赣交界处的插岭关、前往萍乡,并于萍乡整军集结,马不停蹄地东进,试图尾随追击太平军主力。 (本章完) 第281章 难道我们没有活路了么? 清军本就疏于训练,纪律涣散。 离开了水道,靠两条腿翻山越岭的清军一路上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从长沙府浏阳先期处出发的清军有三万陕甘兵勇。 等到了萍乡,赛尚阿清点了一番人数,抵达的萍乡的兵勇仅剩下两万人不到。 超过一万的陕甘兵勇不是开小差跑了,就是掉队。 赛尚阿只得暂时停留在萍乡,收拢掉队的兵勇。 进入萍乡县城,赛尚阿愁眉不展望着队伍稀稀落落,不时还能瞅见当众把席子往地上劈开,迫不及待地燃起大烟吞云吐雾的清军兵勇。 要不是江南的疆吏和咸丰皇帝自三个多月前发匪攻陷武昌开始就不断催促他赛尚阿追剿粤西发匪。 赛尚阿还真不想离开比较安全的湖南。 几个月前的湖南局势糜烂归糜烂,至少部分地区,比如湘南的新宁和长沙府的团练办得还不错,可堪一用。 长沙得保,也多赖湖南本地团练、民壮用命。 日久承平之地的江西,团练办得当真是一言难尽。 其中缘由除了江西没有江忠源这等有先见之明的在籍官员、有能乡绅在湘南李沅发所部天地会举事之机,便抓住机会以战代练,淬炼出了一支强勇之外。 和江西团练解禁时间要晚于湖南,江西地方官得过且过,无所作为脱不开干系。 咸丰皇帝自以为解除湖南、广西两省的团练限制便能够应对太平军,此前并无解除其他省份团练限制的想法。 清廷上上下下,从京师中枢到地方,对太平军离开湖南,东进湖北、乃至江南的情况完全没有预案。 江西的团练限制,直到太平军攻下武昌之时,也就是三个月多月前才得以解除。 只可惜彼时为时已晚,江西的情况不比湖南,三个多月的时间,江西的官员士绅,压根办不起一支像样的团练武装。 太平军顺江东下,得以速克九江、湖口、彭泽,也足以说明这三个月多时间,江西的团练压根没办起来。 “中堂大人,粤西发匪主力虽然已经东下,可未弃守已经攻陷的城池,九江有石祥祯守,武汉三镇更有短毛匪首彭刚亲自镇守,此二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彭刚所部的短毛军。”西安镇总兵福诚劝赛尚阿道。 “贸然举兵进入江西,有腹背受敌之忧,是否从长计议?” 才堪堪进入江西地界,连太平军的影子都没见到,福诚心里已经有些发怵。担心陕甘营勇在江西遭受到长毛短毛的两面夹击,陷入险境。 “从长计议?”赛尚阿面色一沉,白了福诚一眼,冷声说道,“你和主子赐我的遏必隆刀从长计议去!” 一听到遏必隆刀三字,福诚立时缄口不言。 出兵追剿粤西发匪一事没得商量,不能从长计议。 不过赛尚阿也觉得老是靠两条腿追粤西发匪不是个事儿。 且不论单靠两条腿能不能追上坐船的粤西发匪,若是半途同发匪遭遇,仓促迎战之间,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进入萍乡县县衙,以县衙为临时行辕暂歇,忧心忡忡的赛尚阿喊来一身缟素的李孟群。 “卑职参见赛中堂。” 李孟群应召来到西花厅,向端坐于公案之上的赛尚阿叩拜行礼。 周天爵的上下级关系处理得很糟糕,不仅秦定三、周凤岐这些武人不愿继续追随周天爵。 就连李孟群这样的文臣,也不愿继续为周天爵效力。 武昌陷落,李孟群之父李卿谷的死讯传到长沙府之际,李孟群便以为父丁忧居丧为由,离开了周天爵,准备回河南老家。 赛尚阿觉得李孟群是个难得的人才,获悉此事,挽留李孟群在自己帐下效力。 赛尚阿有实权、有诚意,李孟群也想为父复仇,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番,便以在籍知府的身份入了赛尚阿之幕。 “少樵快快请起。”赛尚阿虚抬了抬手,示意李孟群起来。 “听闻少樵在广西的时候就办过团练,少樵年轻有为,想来少樵办团练的本事不输江忠源和罗泽南。” “中堂大人谬赞,卑职虽在广西办过团练,不过卑职的团练未曾打过硬战,也无多少胜绩。岂能和江忠源、罗泽南的楚勇、湘乡勇相提并论。楚勇和湘乡勇,可是同发匪中最为狡悍的短毛实打实的交过手,打过硬仗。”李孟群非常谦逊地说道。 李孟群虽然自视甚高,可就事论事,他承认自己从广西带出来的团练确实和江忠源、罗泽南带出来的团练有差距。 “江忠源和罗泽南会练团练又如何?眼界终究还是太狭隘,不愿出湘作战,心里只装着湖南,难成大事。”赛尚阿冷嗤一声,说道。 听到江忠源和罗泽南这两人的名字,赛尚阿就来气。 赛尚阿出湘之际。 看在楚勇、湘乡勇表现不俗,可堪野战的份上,原本想带楚勇和湘乡勇出湘作战,追剿东下的太平军。 奈何江忠源、罗泽南两人都选择了跟随骆秉章留在湖南,防备粤西发匪折返回湖南。 李孟群默不作声,不对此事发表评论,只是抬头问道:“中堂大人此番召卑职问话,可是为了团练的事情?” 李孟群和罗泽南接触的少,了解不多。 江忠源在广西的时候李孟群同其有所往来,他对江忠源还算了解。 江忠源不愿随赛尚阿出湘作战,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挂念湖南桑梓地,担心粤西发匪杀个回马枪,重新打回湖南。 赛尚阿过于倚重陕甘营勇,轻视其他部署,也是重要的原因。 当初在长沙城,河南河北镇总兵王琳的五千河南营勇说送就送,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这事情他们几个,包括江忠源可是在长沙城西墙上看得一清二楚。 江忠源不愿跟随赛尚阿出湘,让楚勇给赛尚阿的陕甘兵勇当炮灰,乃人之常情,毕竟楚勇都是江忠源的同乡。 “陕甘营勇皆为陆师,江西水网密布,想剿留赣的粤西发匪残匪,没有水营水勇是万万不能的。”赛尚阿微微点头,说道。 “少樵既有练勇的经验,便先行前往南昌募练水勇。” 赛尚阿想让李孟群先行前往南昌募练一支水勇,接应陕甘营勇行军转进、追击太平军,同时作为辅兵使用。 眼下他帐下最适合练水勇的人,非有练勇经验的李孟群莫属。 面对赛尚阿主动抛来的大好机遇,早有效法江忠源,练一支强勇之心的李孟群先是眼睛一亮,可在踌躇片刻之后,李孟群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还是开口推辞了:“中堂大人,卑职非赣人,目下又仅是在籍知府之身,恐难堪此任。” 李孟群初来江西,没有任何根基不说。 连练勇所需的钱粮都没有,莫要说练出一支能和粤西发匪招架一二的强勇,恐怕连寻常的团练武装都拉不出来。 “我不会仅凭一句话就让你只身去南昌练水勇。”赛尚阿一面提笔写信,一面对李孟群说道。 “我先拨五万两银子与你到南昌募练水勇之用,所需粮秣,我这便去信南昌的张抚台,让他襄助你筹办。” 江西巡抚张芾因没能够抵挡住粤西发匪的兵锋,以致九江失守,目前退守省城南昌。 九江乃江西重镇,九江失守,张芾最好的结果也是革职留任。 江西营勇不堪重用,张芾想靠江西本地的绿营团练收复九江不现实。 目下江西只有他的陕甘营勇有希望收复九江。 赛尚阿相信他这封信镇得住张芾,张芾不敢在练江西水勇一事上从中作梗。 “中堂大人如此器重卑职,卑职敢不用命?”李孟群接下了前往南昌练水勇的差事。 赛尚阿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又是放权,又是给银子,还给江西巡抚通了气。 再继续推辞不为赛中堂分忧,就是他李孟群不懂事了。 与此同时,留守武汉三镇的北殿兵马似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清廷在武昌府、黄州府境内的残地。 黄州府境内位于鄂、皖、赣三省交界处的黄梅县。 师爷陈克让慌慌张张地跑进县衙,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黄梅县知县杨壎面前说道:“老爷!老爷!不好啦!祸事临头啦!” 带着黄梅县百姓从山里回到县城没几天的杨壎一直提心吊胆。 杨壎被陈克让的话吓得一激灵,触电似地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追问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把气喘匀了再说话!九江的长毛又打到咱们县了?” “不是九江的长毛打来了。”陈克让喘着粗气说道,“是短毛,是短毛打来啦!老爷,咱们还像上回一样,进山避难么?” 太平军不是第一次进攻黄梅县。 杨辅清攻打九江的时候,曾派遣杨英清统带两千东殿兵马攻打过黄梅县城。 不过杨壎反应快,提前带着县民背着粮食北逃进山避难,躲过了一劫。 直到杨英清撤出黄梅县城,前去九江和主力部队汇合,杨壎这才带着县民重新回到黄梅县城。 只是太平军主力虽然继续东进,可还是留了少量兵力驻守九江府府城德化。 黄梅县县城距离九江府府城德化仅有八十里地,九江的太平军要打黄梅县城,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而已,杨壎担心太平军再次杀进黄梅县城。 回到黄梅县城的这些时日,杨壎每一天都是在担心受怕中度过,没有一天过得安稳。 “逃?县里的存粮都让长毛搬空了,进山喝西北风么?”杨壎白了陈克让一眼。 上回他能带着黄梅县的百姓进山避难,那是因为还有存粮,能在山里熬些时日。 眼下黄梅县官仓已空,县里大户的存粮,也全都粒米不剩,进山也是死路一条。 “不然咱们跑到安徽去?”陈克让灵机一动,提议道。 黄梅县北边都是山,南边的九江有长毛,短毛自西边的武汉三镇而来。 环顾四周,也只剩下东边的安徽或许还有活路可走了。 “长毛已经围了安徽省垣安庆,安徽也不安全。”杨壎连连摇头。 安徽巡抚蒋文庆是汉军正白旗人,平素官声极差,不谙兵事,得擢巡抚,全凭关系硬。 莫要说和湖南巡抚骆秉章比,连周天爵都比蒋文庆强得多。 安庆失守,安徽局势糜烂,只是时间问题。 安庆是下一个武昌,而非下一个桂林、长沙。 这一点,杨壎还是能够看得明白的。 “东翁,难道我们没有活路了么?”陈克让看向杨壎的目光充满期盼,等着杨壎拿主意。 “你确定从西边来的兵马是短毛的兵马,不是长毛?没有看错?”杨壎凝思踌躇片刻,向陈克让确认道。 “短毛服色发型与长毛迥然相异,我又不老眼昏花,岂会错看?”陈克让回忆了一番,十分笃定地回答说道。 “我知道了。”杨壎点点头,说道,“我是一方父母,有守土保民之责,你是师爷,只是受雇于我,你回绍兴去吧。黄梅县的事情,由我担着。” “东翁有难,我岂能弃东翁不顾?”陈克让摇摇头说道,“若我弃东翁不顾,这名声传出去,往后还有哪位老爷愿意雇我?” 杨壎平日里待陈克让不薄,虽然杨壎幕宾中顶事的师爷就他一个,但杨壎没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压在他一人身上,当个甩手知县,自己也会处理公务,是个难得的好东主。 陈克让觉得这个时候抛弃杨壎一走了之,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杨壎一直向陈克让确认西来之敌是否是短毛,也提醒了陈克让,似乎他们还有另一条活路。 说起来,东翁和短毛匪首彭刚也算有交情。 杨壎目光一凛,屏退左右,死死盯着陈克让:“我若降了短毛,你也跟我?” 黄梅县地处鄂、皖、赣三省交界处。 南有九江的长毛,西有武汉三镇的短毛。 身处这样的是非之地,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一直躲藏也不是办法。 降了短毛,并非杨壎心血来潮。 黄梅县的绿营早跑光了,本县团练连两百人都凑不够,守肯定是守不住的。 守不住黄梅县,莫要说头上的顶戴,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降长毛吧,长毛见官便杀,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思来想去,想保全自己,以及黄梅县百姓的性命,也只有向短毛投降献城一条路可走了。 杨壎自认为他当桂平县令的时候,没有得罪彭刚的地方。 彭刚所俘虏的清廷官员,官声还行,不是一味贪渎的,诸如武宣县令刘作肃,衡州府知府陶恩培,也没有一砍了之。 杨壎觉得自己无论是当初在桂平还是现在在黄梅,他的官声说不上好,可也不至于很臭。 彭刚应当不至于要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本章完) 第282章 武汉四关 “天军圣兵已有席卷东南半壁之势,浙江武备之废弛,远甚于湖北,与其冒险回绍兴,不如留在黄梅县。”陈克让对太平军的称呼十分顺滑地从长毛短毛变更为天军圣兵。 “我收了东翁一年的束脩,一年之期未到,我便仍旧是东翁的人,东翁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陈克让考虑过是否回绍兴避难,只是眼下江西、安徽烽烟四起,局势动荡。 想揣上金银细软,带着一家老小安然无恙地穿越战区,从黄梅县回到绍兴,几无可能。 再者,即使回到绍兴又能如何? 太平军主力浩浩荡荡,顺江东下,志在东南半壁。 即使回到浙江,也躲不过战火。 陈克让愿意留下来同杨壎共进退,即使是时势所逼,杨壎心中还是感到了些许暖意。 至少接下来他不必一个人面对未知的个人命运。 “既是如此,随我出城迎接短毛军吧,若本县不能幸免于难,多少也能保全黄梅县的百姓,也算是临终前做了一件善事。”忐忑不安的杨壎下定了决心。 负责攻打黄梅县县城的是四团团副侯继用。 侯继用是平在山时期的老人,担任过碧滩汛上垌塘的外委。 他对前任桂平县知县杨壎还有点印象,彭刚的紫荆山团董一职,就是从杨壎手里头买来的。 面对杨壎的捧印跪迎左军献城,侯继用接过杨壎双手的奉上的印信,欣然接受了杨壎的投降:“原来是杨知县,杨知县识时务,顾及黄梅县百姓,殊为难得。” 杨壎的投降很有诚意,不仅本人举家来降,还献上了黄梅县完整的籍册,官吏团队。 这意味着北殿能够迅速掌握黄梅县的人口、田地、往年税收情况,在黄梅县建立起稳固的统治。 北殿取黄州府乃是为了屏护武昌府、汉阳府的安全,扩大战略纵深。 地处鄂、皖、赣三省交界之处的黄梅县,是侯继用此番东进的最后一站。 日后侯继用要率领一个营驻防在此,与九江的翼殿石祥祯所部协力防备警戒安徽、江西方向的清军。 能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这一阶段的战事,侯继用非常满意。 “我乃罪官,听凭侯将军处置发落,只求将军莫要株连杨某和家人。”待侯继用接过印信,跪伏于地的杨壎放下空托盘,摘下自己的顶戴放在地上,说道。 杨壎口中的家人,除了妻儿老小外,也包括受雇于他各席师爷和仆役。 “我可不是将军,也无权处置杨知县。”侯继用搀扶起杨壎,说道,“杨知县深明大义,杨知县的义举,我会如实向北王殿下禀明。” 杨壎是第一个主动献城来降的县官,有着较强的政治意义,也勉强算得上与彭刚有交情,兹事体大,侯继用不敢擅自做主,私自处理杨壎。 “那便有劳侯将军了。”杨壎闻言暂舒一口气,欠身向侯继用致谢。 “分内之事,不必言谢。”说着,侯继用挟杨壎一同进入县城。 虽说杨壎是带着诚意来降的,但到了正式入城的时候,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态度,侯继用还是小心翼翼地挟持杨壎等人进入城门洞开的黄梅县县城。 直到麾下兵丁在黄梅县县城内搜查了一遍,确认县城之中没有清军伏兵,侯继用这才放心地进驻县衙,部署城防,发榜安民。 控制住黄梅县县城的局势,文化程度不高的侯继用寻来全州童生出身的三营七连连长蒋年丰,写了一封书信,向彭刚言明黄梅县之事。请求彭刚就如何处置黄梅县知县杨壎一事做出指示。 侯继用还没等到彭刚回信,黄梅县就发生了一件让他感到极为头疼的事情。 太平军一路从广西浔州府打到安庆城下,队伍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攻占武昌之前,加入太平军的人员以广西、湖南的贫苦百姓为主,且多系主动加入。 这些人的意志较为坚定,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离队的恶性事件。 攻克武昌之后,武昌府百姓,无论贫富,无论支持太平军与否,全都被太平军一股脑地裹挟进队伍。 武昌的新人多系被动加入太平军,被编入馆。 这些并不愿意背井离乡,跟着太平军造反。 在安徽省垣安庆城即将被太平军拿下,东南局势对太平军极为有利的情况下。 还是有很多思乡心切的武昌府百姓,冒着杀头的风险开小差,结伴成群,返回武昌。 虽说驻防九江的石祥祯拦截了大部分试图逃回武昌府的武昌人,将他们遣送回原殿。 但后续潜逃的人员都学精了,选择绕过江西的九江府,经由北殿控制下的黄梅县逃回武昌府。 短短两天的时间内,侯继用、蒋年丰等人便在黄梅县境内抓捕到了七百多名沿途乞食,试图经由黄梅县逃回武昌府的武昌人。 “这些逃人多系武昌府人,多为东殿、西殿逃人。”粗略讯问了解了这些逃人情况,蒋年丰向黄梅县的军事主官,四团团副侯继用请示道。 “侯团副,黄梅县的存粮早被东殿搬空了,咱们带来的存粮也不多,这些逃人如何处置?是否押送至九江,交由翼殿的石丞相处置?” 武昌征纳新人,以东、西二殿最为积极。 故而这些从江西、安徽逃到湖北地界内的逃人也以东、西二殿的人员居多。 蒋年丰原本想称呼这些开小差离队归乡的武昌府人为逃兵。 只是转念一想,这些人中不乏老弱妇孺,即使是青壮,也没受过多少正儿八经的军事训练,很难称之为兵,遂以逃人相称。 要是这些人是寻常的流民还好处理,关键是武昌府人都在其他殿的馆里留了名字,都是烫手的山芋。 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后续的武昌府逃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些武昌府人本就无心跟随大军东下,这次送走了,下次还会跑回来,送到九江的石丞相处,也是治标不治本。”侯继用摇了摇头,并不同意蒋年丰的观点。 “先送到黄州府府城黄冈的程团长处,府城粮多,尚能支撑些时日,黄冈距离他们的家乡武昌府也近些.” 侯继用觉得与其踢皮球似的出粮将这些安土重迁的武昌府人押解到九江的石祥祯处,等到他们下次再跑回来,徒耗钱粮。 不如直接将他们送回武昌府,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 当然,兹事体大,侯继用作为一个团副,无权拍板决定此事。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些归心似箭的武昌府人先送到黄冈,暂时安置下来,等待彭刚的定夺。 目前北殿的实控区域并不大,黄梅县城距离武昌并不远。 彭刚很快便知晓了杨壎献城投降,不少他殿武昌府籍成员开小差回武昌府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侯继用处置的不错,彭刚表扬嘉奖了侯继用,并下令将杨壎一行人,以及武昌府的他殿逃人送至武昌府。 往后在黄州府境内抓捕到的武昌府籍逃人,也全都送回安置。 “这些武昌府逃人毕竟是他殿人员,又多以东、西二殿的成员为主,是不是应该向东王打声招呼?”彭毅颇为顾虑地说道。 “再者,这些武昌府人归乡,三哥又打算如何安置?” “东王他们忙着打安庆、下江宁,这芝麻大点的事,他们无暇顾及。江南又不缺丁口,东王还没这么小家子气。”彭刚说道。 “放回原籍,各司旧业,若系武昌府农户,均分田地之时,按照我殿军人军属一半的标准,每人分五亩中田耕种即可。” 人口是比土地还要宝贵的资源。 武昌府人口被太平军主力裹挟的十不存三四,有武昌府人归乡,于北殿而言是一件好事。 “发饷银一事,是否缓一缓?”彭毅问及发军饷的事情。 “眼下我殿有十一个团,合计三万五千余众,纵然是参照清廷绿营战兵一两五钱,守兵一两的纸面标准,每月也要发出四万多两银子。每月四万多两银子,一年可就是五十多万两。 近两年来,咱们虽然积攒了些家底,圣库中有四百一十三万两白银,三十七万余两黄金。 可接下来的安置本殿军属,要给银子,三哥想要办铁厂,兵工厂,开学堂等事务,任何一项都极耗银子。 眼下圣库的银子没有稳定的进项,坐吃必然山空。 我不是反对发军饷,当兵吃饷,天经地义,我的想法是,等咱们有了稳定的进项后,再发军饷?” 发军饷的事情,北殿进驻汉阳的时候就已经提上了日程。 具体负责管理圣库的彭毅也是支持发军饷。 圣库除了要负责给北殿人员发放粮食,也要负责发放油盐酱醋茶乃至布匹等生活必需品。 当初在广西的时候全殿就几万人,而且是集中坐船行军,人员较为集中。 尚能勉强应付物资的发放。 随着进入湖北,北殿人员急剧膨胀到近二十万人,现在各团各营又分散驻防。 圣库物资发放的难度和工作量陡然上升。 彭毅愈发感到力不从心。 给士兵发军饷,让士兵们用军饷自行购买除了粮食以外的物资,能大大减轻圣库工作人员的压力。 彭毅是支持发军饷的。 只是此前圣库的一应物资来源,全部仰赖缴获清廷官库和大户。 战事一停,战线趋于静止之后。 圣库物资来源也就此中断,没有了进项,进入到了只出不进的状态。 这让彭毅缺乏安全感,彭毅倾向于等正式开始征税,有了稳定的进项后,再发军饷,以维持圣库的盈余状态。 “我殿将士分守武昌、汉阳、岳州、黄州四府各州县,再由圣库发配给,多有不便,难以做得面面俱到。”彭刚说道。 “发军饷不仅仅只是为了方便驻防各地的将士们的生活,更是为了提振军心,振兴恢复各地商贸往来。躺在仓库地窖里的银子终究只是死物,只有流动起来的银子才是银子。 再者,咱们可是守着武汉三镇的江关、汉关、朝关、宗关四大关,岂会沦落到坐吃山空的地步?” 太平军盘桓武昌府、黄州府三个月多月的时间里,几乎是摧毁了二府,尤其是武昌府的正常经济秩序。 彭刚给北殿将士发军饷,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减轻圣库的工作的压力。 更是为了尽早恢复武昌、黄州二府受到严重破坏的经济秩序。 武汉三镇为九省通衢之地,只要盘活了武昌、黄州二府的商贸,恢复旧有的商路。 守着武汉三镇传统的四大税关,在征收传统的夏税秋粮之前,也能解决大部分的军饷来源问题。 所谓四大税关,即汉口开埠(1861年)前,武汉三镇地区江关、汉关、朝关、宗关。 这些税关沿长江、汉水分布,覆盖主要商路,由布政使统筹,征收船料税、门摊税、契税和货税,为湖北省的最重要的商税来源。 仅鹦鹉洲竹木交易征收的一种专项税,每年收入便高达两万一千八百余两。 这还是建立在清廷管理四关的衙门上下贪墨无度的情况下。 如能在四关建立起高效,相对廉洁的税收部门,武汉三镇的四大关,能贡献很大一部分财政收入。 “若是在四大关征收商税,倒是能立马有一笔稳定的进项。”彭毅想了想,觉得恢复四大关,在四大关征税可行,“咱们保住了汉阳、汉口,两地商贾的产业得以保全,他们一点银子也不出,也说不过去。” “圣库可有负责经略商关的人选?”彭刚询问彭毅道。 其实彭刚心中有一个比较合适的,经略商关的人选。 此人便是小亮刘蓉,刘蓉颇善经济,在湘乡县团练的时候,刘蓉主要便是负责管理湘乡县团练的后勤。 只是刘蓉现在虽然身在北殿,但无意为彭刚效力,后续只能让左宗棠出面劝一劝试试。 “不妨让刘兴旺先到汉口商关试试?”彭毅想到了曾经担任过碧滩汛汛守,把碧滩汛经营的有声有色的刘兴旺。 “刘兴旺在圣库管粮管的还不错,手脚也还干净,如果不行,再换人也不迟。” (本章完) 第283章 昔为堂上官,今为阶下囚 陈兴旺此人彭刚还有些印象。 毕竟彭刚是在平在山红莲坪发的家。 陈兴旺担任碧滩汛汛守期间,碧滩汛一跃成为了黔江流域平在山江段的物资集散中心。 陈兴旺每年能从碧滩汛这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敛财小几百两,自己捞钱的同时,还捎带解决了碧滩汛大几十户绿营汛兵家庭的生计问题。 陈兴旺在道光二十八年年末高升调走之际。 谢斌和彭刚接手的是一个虽然不算富裕,但码头泊位齐全,公栈私仓完备的碧滩汛,甚至还发展出了定期前往浔州府城桂平的旬班(十日一班的定班航船)。 虽说陈兴旺有能力运营管理好一个几百号人的小型沿江商汛,可他是否具备运营管理好的一个十几万人的巨型物资集散地,彭刚仍是心存疑虑。 “陈兴旺在圣库干得还不错?”彭刚抬眼看向彭毅,问道。 当初将陈兴旺安置到圣库,彭刚并不指望陈兴旺能干出什么成绩。 只是看在陈兴旺搭救了他老师刘炳文的份上,顺手给陈兴旺安排了件差事。 “不错是客气的说法。”彭毅笑了笑说道,“他现在是我的左膀右臂,若非近来圣库没有进项,我还真舍不得把他推出去。他这个三个月来都在汉口负责征买粮秣,每次给他的指标,都能足额准时完成。” “将他安置到了圣库后,也有快一年时间没见过他了,让他来见见我吧。”彭刚说道。 汉口是湖北最大的商业市镇,物资集散中心,其在湖北境内的商业地位甚至要高于汉阳和武昌。 具体经营汉口,征收汉口商税的人选,不得不慎重。 他必须要亲自面试过陈兴旺之后,再决定是否让陈兴旺尝试着经略汉口,负责汉口的税收。 收到面见彭刚通知,正在汉口的陈兴旺赶忙拾掇了一番,乘船前往武昌城的北王府面见彭刚。 进入北王府之前,还不忘再整理一番仪容。 尽管陈兴旺不知道彭刚为为何突然召见他。 不过北王亲自召见,想来是大事,一定要给北王殿下留个好印象。 “圣库典粮官陈兴旺参见北王殿下,北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步入西花厅,陈兴旺撩起圆领袍的下摆朝着端坐于案牍前的彭刚叩拜行礼。 “起来吧。”彭刚虚抬了抬手,示意陈兴旺起身回话。 “谢北王!”陈兴旺谢过彭刚后起身,等待彭刚的问话。 “你在汉口办差三月有余,你觉得汉口如何?”彭刚缓缓开口问道。 “汉口是卑职平生见过的最大的商市,繁华异常。”陈兴旺回答说道。 “汉口有上八行头的说法,你可知这上八行头是哪八大行头?”彭刚继续问道。 “汉口因商而兴,上八行头乃汉口利润最为丰厚的八个行业,分别为银钱(放高利贷)、典当、铜铅业、油烛、绸缎布匹、杂货、药材、纸张。”陈兴旺如数家珍地回答说道。 在捐绿营把总之前,陈兴旺一族是在浔州府第一大圩江口圩干私牙的,他对商贾之事本就兴趣浓厚。 在汉口采买粮秣军需,免不得要和当地的行头打交道,汉口的上八行头,陈兴旺还是有所了解的。 有清一朝引导商业市镇社会经济的核心力量是各类行会,而非官府。 牙行是经官府批准设立的中介机构,在特定区域或行业拥有官方特许经营权,干的是垄断买卖。 牙行除了具有管理市场秩序,监督交易,调解纠纷的职能之外,还具有代征商税,如牙税的职能。 牙行有着严格的准入制度。 牙行、牙人需向官府申请执照(牙帖、牙纪),缴纳保证金,定期更新并缴税,方能成为官牙。 与之相对的,无执照,游走于黑灰色地带的中介,则属私牙。 汉口上八行头主导着汉口市场,想要把手伸进汉口,在汉口征税,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当地的行头和牙行。 “我殿若欲在汉口征税,当从哪里开始?哪些税又是大头?”彭刚对陈兴旺的表现较为满意,微微点头继续问道。 “当从重发牙帖和牙纪着手,汉口的牙行、牙人原来买的是伪清官府的牙帖和牙纪,如今殿下才是汉口之主,自当颁行新的牙帖和牙纪,征牙税。”陈兴旺侃侃而谈。 “于任何商圩商墟而言,牙税都是重税。就汉口而论,牙行的牙税,典当铺的当税,入市商货的落地税是大头,其余税种可暂缓。 汉口乃湖北第一市镇,我殿若能在汉口成功征到税收,给其他地方打个样,日后在其他地方征商税,阻力会小很多。” 私牙家庭出身的陈兴旺,对于怎么拿捏牙行、牙人再清楚不过。 牙行的身份是牙帖和牙纪给的,没有官方背书,牙行、牙人什么都不是。 通过回答彭刚的这几个问题,陈兴旺已经明白了彭刚此番专程召见他为的是在汉口征商税的事情。 想在短时间内把北殿的手伸进汉口,最为直接有效的方法自然是对汉口的牙行进行重新洗牌,培植起一批能听北殿话,能为北殿所用的新牙行、新牙人。 面对彭刚的抛出的问题,陈兴旺对答如流,思路清晰。 彭刚对陈兴旺的表现愈发满意,心里不由得感慨,小小的桂平县当真是人才济济啊。 “若让你在汉口重发牙帖和牙纪,在过年之前征到牙税,你可能办的到?”彭刚问道。 说归说,做归做。 彭刚虽然对陈兴旺在这次面试中的表现比较满意。 具体能不能胜任管理汉口,负责在汉口征收商税的重任,还需历练考核后再做决定。 “给卑职一个税警连,再给卑职几个圣库或者学堂里会记账的小先生,若是过年之前卑职不能办好这件差事,听凭殿下处置。”陈兴旺立下军令状。 对于杨壎这位故人,彭刚还是想见一见。 获悉杨壎已经在黄梅县献城投降,交出了一个完整的黄梅县。 彭刚命侯继用在正式接管了黄梅县后派人把杨壎送到武昌城的府邸。 侯继用对杨壎还算不错。 杨壎虽然是清廷的知县,侯继用并未给杨壎上镣铐,只是派人严加看管押送。 饮食方面,杨壎当知县时的大鱼大肉肯定是没有了,主食还是能够管饱的。 在一个排北殿士兵押送,乘船前往武昌的路上。 抱膝坐在甲板上,吹拂着深秋凉意逼人的江风,凝望着长江两岸萧瑟的秋色。 虽说对自己的前途命运充满忐忑,但杨壎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至少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两万一千八百四十九两利滚利的拉京债、对扣债、三敬债暂时不用还了,当然现在他这情况也没法还。 拉京债、对扣债、三敬债是每个不是巨富之家出身的大清官员躲不过的高利贷。 拉京债是用于支付赴任路费、雇佣仆从、置办官服仪仗的高利贷,通常为八扣九扣,加三利息。 八扣九扣意为借一百两实际到手八十两、九十两,利息按照一百两本金计算。 加三利息为年息在30%以上,利滚利叠加。 对扣债为买官专项贷,用于支付捐官费用,及候缺期间在京生活费。 对扣之意如借款四千两,实得两千两,按四千两还本付息。 三敬债则为关系打点贷,三敬为别敬(离京赴任时向朝中官员告别礼)、炭敬(地方官向京官、上级冬季的孝敬)、冰敬(地方官向京官、上级夏季的孝敬)。 三敬债为急贷,一般借三敬债的官员很着急使用这笔钱,故而三敬债利息最重,月息可达五分之高(年化60%),且需短期内偿还。 几乎所有大清的官员,一纸委任状背后,是无数张吸食民髓的高利贷网络,杨壎也不例外。 尽管杨壎已经算是其中的幸运儿,只排了七年的队就买到了广西浔州府桂平县知县的实缺,在桂平县任上也捞到了三万多两银子。 奈何三债利滚利之下,杨壎现在身上还背着两万一千多两的债务。 至于杨壎上得了台面的收入,区区四十五两年俸和一千二百两养廉银。这点钱连还利息的零头都不够。 若论大清什么产业最发达、最暴利、最稳当,答案毫无疑问是形形色色的高利贷。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杨壎终于来到武昌的北王府,见到了曾经在桂平县的那位故人。 “杨县尊,别来无恙。”彭刚在日常办公的西花厅接见了杨壎。 杨壎是在彭刚造反前夕打通关节调走的,距今也才不过两年的时间,杨壎除了这些天没剃前额的头发之外,外貌上和在桂平时没有其他明显的变化。 “昔为堂上官,今为阶下囚。杨某乃伪清罪官,岂敢在殿下面前称尊?殿下折煞杨某也。”杨壎心里清楚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太平天国的北王,不是当初的那位桂平县平在山的彭团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地说道。 “杨知县能为黄梅县一县百姓着想,主动献城,弃暗投明,让黄梅县百姓免于刀兵之灾。比沽名钓誉,拉着一县百姓同自己陪葬的那些伪君子强多了。仅凭此举,不论过往如何,当得起我一声杨县尊。”彭刚示意李汝昭搀扶起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杨壎,让杨壎起来回话。 彭刚起事以来遇到的地方官不是逃跑、就是举家自尽、顽抗到底。 似杨壎这般战前就主动和平投降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杨某是北王的阶下囚,听凭北王殿下发落,是砍是剐,绝无怨言。”杨壎虽然浑身战栗不止,可说话咬字还算清晰。 “罪不及家人,杨某只求北王殿下慈悲为念,能饶过杨某的家人。” “我连陶恩培都没杀,你比陶恩培那厮识时务多了,我为何要杀你?在你心中我就是如此弑杀之人?”彭刚没好气道。 听到连衡州府知府陶恩培彭刚都没杀,杨壎身体抖动的幅度都小了许多。 陶恩培当初可是带着衡州府营勇死守衡州府府城衡阳,彭刚连陶恩培都不杀,确实没理由杀他杨壎这个主动投降的黄梅县知县。 “官场中盛传陶恩培和刘作肃等人都是您杀的,看来都是对殿下的造谣抹黑。”杨壎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我不仅不杀你,还要赏你身新官袍穿。”说着,彭刚拍了拍手,门口的卫兵很快捧进来一套没有补子的青色圆领大袖衫,一顶乌纱帽,一条素银带,这是彭刚命女营仿仿照前明官服样式赶制出来的知县官袍。 待新官袍被捧进西花厅,彭刚对杨壎说道。 “你且穿上试试。” 杨壎不敢违抗彭刚的命令,只得脱了石青色对襟褂式的马蹄袖清廷官袍,乖乖地换上青色的圆领大袖衫,戴上乌纱帽。 杨壎穿上官服后,彭刚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脑后的辫子没剪,遂命人拿来剪子,把杨壎的辫子给剪了。 “顺眼多了,这才有点汉官的样子。”彭刚对杨壎说道。 “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的账房,是对扣债债主安插你身边催债的吧?我已经让继用处置了,从今往后,你的债清了,不必再背债当你的知县。 我给你一个堂堂正正当好官的机会,你的家人我会妥善安置在武昌,管他们吃穿,护他们的周全,你可愿为我效力,当个好知县?” 杨壎贪归贪,可至少给钱就办事,彭刚对杨壎的印象没那么差。 道光二十八年桂平县水灾,杨壎也控制过桂平县的粮价,为灾区筹过粮。 尽管杨壎最终没能将粮价打到正常年景的水平,可毕竟还是把粮价压下来了一点,并非只知搂钱的无能之辈,多少说明杨壎还是想做事,有点手段的。 彭刚愿意给杨壎一个机会,将他打造成反正清廷官员的表率。 至于杨壎能不能成为这个正面表率,起到榜样作用,就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要是杨壎的表现不及预期,彭刚不介意将他的脑袋连同乌纱帽一起给拿了。 我连辫子都让你给剪了,还有的选么? 杨壎暗自腹诽道。 不过彭刚非但不杀他,还给他一个堂堂正正,体体面面当知县的机会,大出杨壎所料。 “不知北王殿下要让卑职当哪里的知县?”杨壎斗胆问道。 “继续当你的黄梅县知县,若黄梅县知县当的好,黄州府知府的位置还空着,日后给你换身绯红色的官袍也无妨。”赏了官,彭刚问及杨壎黄梅县的情况。 “黄梅县现有多少丁口田地?往年赋税几何?县里开支几何?” 彭刚专程让杨壎来一趟,除了见见故人,授予官职之外。 最大的目的便是当面详细了解一番清廷县级行政单位的赋税情况。 杨壎的官场生涯都在当县官,又是较为有为的县官,是回答这个问题的合适人选。 (本章完) 第284章 步入正轨 “去年黄梅县人丁项下实征银两千六百六十一两四钱六分三釐,黄梅县约莫有二十四万口,虽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 杨壎凝思良久,估算出了黄梅县的人口数据,同时不忘补充说道。 “当然,这是去年的数,上月长太平天军从黄梅县过境,带走了黄梅县三成上下的百姓。 黄梅县的情况和武昌府不同,武昌府境内多富县,乡民留恋桑梓,归心似箭,有很多人愿意冒险回来。 黄梅县地瘠民贫,不少百姓是主动跟太平天军走的,归乡者鲜见。” 说道这里,杨壎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彭刚。 清代虽然有户籍统计,但这个时代的统计技术水平有限。 加之清代户籍统计重赋税轻实况,只管最后征到手的钱,人口数据很难做到精确,通过丁银反推人口概数是常见的做法。 按湖北地区的丁银折算惯例,大约是丁银一两对应八十到一百个人口。 杨壎是聪明人,彭刚特意垂问黄梅县的人口、土地数据、赋税情况,多半是对黄梅县进行摸底,好为征收赋税做准备。 他现在既然还是黄梅县的县令,黄梅县的实情应当如实告知彭刚。 若是为讨彭刚欢心,报喜不报忧,日后按照二十四万人的标准对黄梅县进行征税,他想说理都没处说去。 “继续说下去。”彭刚面无表情,示意杨壎继续说下去。 左军各团各营各连的军事主官在进驻地方需要向武昌方面汇报本地的情况,四团团副侯继用也不例外。 侯继用上报给彭刚的数据是东殿约莫从黄梅县带走了两成上下的人口,为黄州府之最,和杨壎的说法出入不太大。 “黄梅县原额田地山塘有两万七千三百余顷,额编米麦三万六千五百余石,夏税麦丝并入秋粮内带派,共折征银两万八千一百三十三两有奇。 此外还有额征驴脚米(漕运附加税)折银一千一百三十四余两。以上共额征银两万九千二百六十八两有奇。 人丁项下实征银两千六百六十一两有奇。粮丁两项合计征银三万一千九百二十九两有奇。此为黄梅县的田赋正税之数。 此外尚有漕粮(正耗米,解运京师)与南粮(存留本省军民用粮)二项,此二项不折银只征粮。 其中漕粮两千八百余石,南粮九千四百余石。 余者如芦课、湖洲杂课、匠班银等杂项,合计不足八百两。” 彭刚心里大概有了数,也就是说清廷在黄梅县这个湖北穷县,每年仍旧能刮出三万两千多两银子和一万多石粮食。 彭刚正思忖间,杨壎突然又给彭刚跪下,请求道:“今年秋收,黄梅县的稻麦多为太平军天军所刈,黄梅县百姓明年生计尚无着落。” “我知道,你多虑了,今明两年,你无需担心赋税问题。”彭刚说道。 今年的秋收已经过去,就算有足够的人手,想征也来不及了。 武昌府、黄州府两府这次受战乱影响严重,需要时间恢复,彭刚不打算对这两个府立马征收赋税。 “微臣代黄梅县数十万生灵谢过殿下!”杨壎长舒了一口气。 黄梅县刚刚经历了战乱,当地民风又较为剽悍,要是一点休养生息的时间都不给,马上征收赋税,多半会酿出民乱。 届时他杨壎作为黄梅县知县,肯定难辞其咎。 “素闻湖北地租很重,普遍都在六七成,有些地方都收到了八成有余,黄梅县这种穷县尤甚。”彭刚提及湖北地租,“黄梅县百姓民生难以为继,我是念在黄梅县百姓民生困苦的份上方免了黄梅县百姓两年赋税。我不希望我免的这部分赋税,全都便宜了黄梅县本地大户。” 彭刚清楚地主是什么尿性,他这边免了明年黄梅县的赋税。 恐怕消息一传回黄梅县,黄梅县的地主就要开始忙着加征明年的地租,把他免的赋税变本加厉地搂到自个怀中。 东殿从黄梅县带走的人为黄州府之最,部分黄梅县人还是主动加入太平军,说明此地是不错的兵源地。 彭刚免黄梅县一年的赋税,直接目的是为了得黄梅县的民心,以便日后在黄梅县征兵。 他不希望此举白白便宜了本地大户。 “殿下是要减租?”杨壎揣测出了彭刚的用意,面露难色,“自古政令难出县,强令民间减租,难如登天。” “自古如此,便对么?”彭刚冷声说道,“我今日就偏要坏一坏自古以来的破规矩。杨知县为黄梅县百姓请命,让我缓征黄梅县的赋税,于减租一事却又推三阻四,莫不是觉得我比黄梅县大户好欺负?” “臣不敢。”杨壎赶忙说道,“不知殿下要减租多少?” “但愿你心口如一。”彭刚阴沉着脸说道,“最高收三成租,此事我会派些我的学生襄助你,侯继用也会帮衬你,你只管大胆放手去做。” 减租之策彭刚酝酿多时,是与耕者有其地并行的农地政策。 受限于人手,目前耕者有其地土地才在江夏县迈出清丈田地这一步,彭刚的目标是在明年春耕之前至少对江夏县一县完成均分田地之策。 政策全面铺开施行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想获得其他府县农民的支持,减租是最直接有效,让农民、尤其是佃农受益的政策。 “臣领旨!”彭刚态度坚决,又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杨壎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一差事。 杨壎走后,彭刚在西花厅接见了来向他汇报江夏县清田进展的左宗棠。 江夏清丈田地一事,由左宗棠亲自督办。 清田的半个月来,左宗棠忙得冒烟,彭刚已经有七八天没见过左宗棠。 “江夏县近半田地清地制好丈册,正在誊抄留乡册,最多两旬时间,江夏县的丈册即可制成。”步入西花厅,皮肤被晒得愈发黝黑的左宗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喘着气说道。 彭刚瞥了一眼左宗棠满是泥污的裤腿和衣袍下摆。 不消说,这些时日左宗棠定是在田间地头四处奔走。 “先生请坐。月余丈一县,照此进度,明年春耕之前,我们不仅能完成在江夏县均分田地,汉阳县亦可着手开始清地。”彭刚欣慰地点点头,对于这样的进度,他还是感到比较满意的。 丈册即草册,鱼鳞册(地籍图)和归户册(赋税册)便是在清丈田地所制成的丈册基础上进行编制。 “一百四十多人负责清地,江夏县在殿下眼皮子底下,且江夏县多为无主之地,江夏县的田地清丈起来自然要容易。”左宗棠接过李汝昭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茶水润喉。 “汉阳县承蒙殿下庇佑,被裹挟走的人少,汉阳的田多为有主之地,汉阳清地,绝没江夏县这般容易顺利。” “此番清地,哪些人表现的亮眼?”彭刚问左宗棠道。 目前彭刚治下大部分地区的官职仍处于空缺状态。各地秩序依靠当地驻防的军队维持,民政则由军官暂署。 军队执政地方,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彭刚不可能长期将地方行政权一直放手给军队。 各地的行政官员,最终还是要从江夏清地队这支文化素质较高,有一定行政经验的队伍里拣选。 “总的来说,还是殿下学堂里出来的那四十人表现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江忠信和谭绍光这两人,他们这两组清地又多又快。”左宗棠不假思索地说道。 “刘典和王旭焘他们呢?”彭刚颇觉意外,左宗棠是直性子,又非谄媚之徒,不至于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为了拍彭刚马屁夸大彭刚那些学生的表现。 “你和王老先生的那些学生,不是有不少在各自的县里六房当过差,参加过本县的大丈小丈么?怎么会不如谭绍光他们?”彭刚问道。 “刘典和王旭焘他们确实当过小吏,清丈过地,清地需组员互相协作。但在团队协作方面,我和王老先生的那些学生,不如殿下三期学堂出来那些学生。 殿下学堂里出来的那些学生,论文才不如湖南诸生远甚,字都认的不是很全,不过殿下的学生都服从组长差遣,很少争吵拌嘴,若有争执,也会开会商议。”左宗棠回答说道。 “比如说刘典,就是太爱表现,不顾及下面组员的感受,组员们都对他有意见。王旭焘倒还好些。” “我知道了。”彭刚暗暗记下此事,同时和左宗棠提起了刘蓉的事情。 “小亮刘蓉,有经济之才,雪藏了实在太过可惜了。我欲效法军事学堂之制,办行政学堂,想请刘蓉出面当讲师,教授吏治之学。 左先生同刘蓉有交情,不知左先生能否出面充当说客?” 刘蓉于吏治、政教、民生、治安等方面都颇有建树,尤其是吏治。 在给湘乡县知县朱孙贻担任幕僚期间,刘蓉协助湘乡县知县朱孙贻整顿过湘乡县的吏治,改革湘乡县的钱粮征收制度,废止了书吏中介,提升湘乡县征税效率的同时,还没加重湘乡县农民的负担。 朱孙贻的考核由此名列湖南各知县前茅,刘蓉在朱孙贻任内也一直被朱孙贻倚为左右臂膀。 单靠现在的一百四十来人,想要清丈完北殿目前实控的四府之地都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彭刚不可能只依靠这些人,必须想办法培训,扩大一支能写会算,具备基本行政能力,相对清廉的官吏队伍。 彭刚现在只恨人手不足,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掰成两个人来用。 放着刘蓉这样的人才只能囚禁闲置,太过可惜。 彭刚希望左宗棠能出面说服刘蓉担任行政学堂的讲师。 “江夏清地一事已步入正轨,我肩上的担子也没那么重了,自当出面劝说一二。”左宗棠也为刘蓉感到惋惜,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千里之外的京师紫禁城东暖阁之内。 咸丰皇帝脸色铁青,默不作声地翻阅着他的奴才们呈递上来的秘折。 粤西发匪肆虐湖湘,蔓延江南。 湖北武昌省垣被攻克,荆州满城失陷,荆州满城内四千八旗兵,连同他们的眷属包衣无一幸存,眼下安徽省垣安庆又危在旦夕。 这些一个比一个炸裂的消息接踵而至,压的咸丰喘不过气来。 此乃三藩之乱以来从未有之事。 思及于此,咸丰皇帝翻阅秘折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总觉得连老天都在和他作对。 大清立国两百年来最为凶悍的乱匪,早不举事,晚不举事,偏偏在他登基的时候举事。 将他初登大宝时的中兴豪情消磨了不少。 粤西发匪不灭,何谈中兴?何谈让大清江山万年? 阅毕和春的密折,咸丰的目光落在右手边,一摞厚厚的折子上。 只是咸丰没有没有要翻阅这些折子的意思。 这些折子乃湖湘、江西、安徽地区的大小疆吏臣工所加急送来的折子。 看多了底下各级臣工呈递上来的折子。 咸丰现在只要看一看谁谁呈递上来的折子,就能大概猜出折子里的内容。 湖湘地区的折子多为奏捷、诉苦、求粮饷的折子。 其内容无外乎官军毙杀了多少长毛、短毛,以及长毛短毛狡悍,钱粮告急,请求拨付粮饷的折子。 江西、安徽的折子,则是告急求援的折子。 登基的一年多来,咸丰不仅学会了速览奏折的本事,更是看明白了他手底下的那些臣工都是些什么货色。 粤西发匪起事至今,朝廷糜饷早逾千万两,粤西发匪反而越剿越多,越剿越强。 不仅折损了多位钦差巡抚、提督、总兵级别的高官。 连荆州满城、武汉三镇这等重镇都丢了不说,还让粤西发匪轻而易举地打到了安庆。 手底下的那些臣工奴才居然还有脸面奏捷! 咸丰越想越郁闷。 “主子,钦差大臣赛尚阿,在籍知府江忠源、李孟群上的折子。” 大学士肃顺带着赛尚阿、江忠源、李孟群的折子轻手轻脚地来到东暖阁,低声说道。 “李孟群得了粤西发匪的檄文和一些短毛匪传唱的腌臜之歌,发匪张贴的檄文,传唱的歌,其中内容极为不堪入目,奴才担心这些腌臜东西污了皇上的眼睛,主子还是不看为好。” 在位近两年,咸丰已经逐渐掌控了朝局。 清廷高层完成了权力洗牌,权倾朝野的穆党倒台,现在的首席首席军机大臣为祁寯藻,得势的是以杜受田为首的帝师集团。 郑献亲王济尔哈朗七世孙,郑慎亲王乌尔恭阿第六子肃顺,则隐隐有取代穆章阿原有生态的势头,当下已是咸丰皇帝最为倚重的宗亲重臣之一。 肃顺原来只是三等辅国将军,京师街头遛鸟、喝花酒八旗子弟中的一员。 咸丰即位之初,肃顺因通晓汉学,知历史风俗利病,被原来两位无能铁帽子王的宗亲重臣,其兄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相中,引为援手,襄助处理政务。 肃顺不仅办事妥帖,且胆大,雷厉风行,不怕得罪旗人,和汉臣关系融洽,很快引起了咸丰皇帝的注意,擢为内阁学士。 “再不堪入目,还能比朕御案上的这些折子不堪入目不成?”咸丰皇帝不耐烦道。 “呈上来!” 江忠源、李孟群两人的名字记录在他的屏风上,是粤西发匪起事以来,为数不多敢于任事,能剿粤西发匪的人才,是咸丰皇帝重点考察提拔的新朝新臣。 过往江忠源、李孟群呈递上来的折子皆言之有物。 咸丰皇帝获取太平军有效讯息的主要渠道,除了剿匪前线的那些奴才们送来的秘折,便是江忠源、李孟群的折子。 短毛比长毛更为凶悍,短毛水战陆战皆擅长,长毛短毛并非一体,短毛并不信教这些消息。 基本上都是江忠源、李孟群告知咸丰的。 “嗻。” 肃顺将江忠源、李孟群两人的奏折呈递至咸丰面前。 饶是肃顺提前给咸丰皇帝打了预防针,咸丰皇帝早有心理准备。 但在翻开李孟群的折子,看清楚李孟群抄录在折子上的《逐满歌》,杨秀清、彭刚所张檄文中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内容时。 本就心情抑郁低落的咸丰忍不住两眼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前番得知长毛称呼满清大小官员兵勇为清妖,称他为咸丰妖头之时。 咸丰气愤归气愤,还不致破防。 刺眼鞑虏二字,深深刺痛了咸丰皇帝。 清朝开国至今,除了能给臣下的批折中回复朕就是这样汉子。气得上头写出《大义觉迷录》这种奇书,本意辟谣,试图论证不管是华是夷,惟有德者能为天下之君。却把众多政治谣言坐实,把宫廷秘事、皇族丑闻公之于众的雍正。 其余的满清皇帝,尤其是雍正的老子康熙,儿子乾隆,都对蛮夷的身份讳莫至深。 《逐满歌》言辞犀利,将他们爱新觉罗祖上历代的皇帝都骂了一遍,气得咸丰浑身发抖,恨不得将所有短毛挫骨扬灰。 “主子!” 肃顺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住咸丰。 “朕无碍!”咸丰皇帝勉力撑着御案,咬牙切齿道。 “长毛可恶,短毛更可恶!难道朕的满朝臣工!就无一人能治得了短毛么?!赛尚阿他到哪里了?” (本章完) 第285章 曾国藩 尽管咸丰很想说服自己,也希望安庆的清军能够创造奇迹。 可理智告诉他,连武昌都保不住,安庆更是难以保全。 别的姑且不论,单说不久前湖北绿营参将阿克东阿诈死一案,便令他震怒不已。 阿克东阿为苟全性命,逃离武汉三镇,不惜捏造自己已经战死的谣言。 为阿克东阿打掩护,此案的共犯,除了阿克东阿的弟弟广东副将巴图,另一位便是阿克东阿的姻亲,汉军旗出身的安徽巡抚蒋文庆。 一省巡抚为了徇私连欺君之罪都敢犯,这个省的官场风气已经腐烂到何种程度,自是不言而喻。 旗人一个个如此不中用,如此烂泥扶不上墙,难道追剿粤西发匪,只能靠汉人了? 思及于此,咸丰不禁心里犯嘀咕。 粤西发匪起事的两年时间里。 除了乌兰泰、和春两位旗人武官表现尚可外。 其余旗人官将,从在广西征战的贵州清江协副将伊克坦布,梧州协副将阿尔精阿,到湖北的提督双福、博勒恭武、阿克东阿,再到现在的安徽巡抚蒋文庆,尽是一群无能之辈,把旗人的脸面都丢光了。 反倒是林则徐、张必禄、向荣、江忠源、李孟群、骆秉章等汉臣的表现可圈可点,偶尔还能打几场胜仗。 咸丰越想越心塞。 “赛中堂仍在萍乡。”肃顺回答说道。 “怎么还在萍乡?”得知赛尚阿居然还滞留在萍乡,咸丰大为不满。 目下追剿粤西发匪唯二能够指望的上的两支具备野能力的步兵部队。 一支为向荣、江忠源等人的湖南营勇,另一支为赛尚阿的陕甘营勇。 咸丰皇帝对这两支部队寄予厚望。 长毛顺江东下,所图何处,咸丰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无非是想取江宁。 知道不代表有办法,南方精锐绿营经过近两年的征调,各省精锐损失惨重,到现在已经到了无兵可调的地步。 面对江南地区开始糜烂的局势,咸丰感到束手无策。 向荣和江忠源要保湖南,牵制留守武汉三镇的短毛。 追剿长毛,咸丰能够指望的部队只有赛尚阿的陕甘营勇了。 “粤西发匪攻城不弃,置兵留守,巴陵、武汉三镇、黄冈、九江、湖口、彭泽、马当等沿江重镇,粤西发匪皆留兵驻守,长江水道不通。 长毛乘船,赛中堂只能走陆路官道,故而赛中堂的陕甘营勇追不上东下的粤西发匪。不过赛中堂已让在籍知府李孟群到南昌办水勇,有了水勇后,想必就能追上长毛。”肃顺耐心地向咸丰皇帝解释说道。 肃顺对答如流,对南方的战局了熟于心。 表现要比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这两位经常一问三不知的宗亲重臣好得多,咸丰对刚刚提拔上来的肃顺很满意。 身边总算有一位堪用的旗人。 肃顺确有为赛尚阿开脱之嫌,不过短毛留守武汉三镇,断了湖南到安徽的江道,致使湖南的营勇难以及时驰援安徽战场也是实情。 “他赛尚阿等的起,朕的江山等得起么?江南营勇本就难堪大用,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大清江山,一寸寸都喂了长毛?”咸丰皇帝喘着粗气,眼白早已布满血丝。 “长江水道不通,就想办法打通长江航道!总好过在萍乡枯等强!” 言毕,咸丰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东暖阁悬挂的大清舆图面前,紧紧盯着武汉三镇,旋即目光又转移到长沙府上。 短毛留守武汉三镇,控扼住了从巴陵到九江一线的长江航道。 硬生生切断了湖南清军主力同下游省份的联系,使得清军首尾不得相顾,这让咸丰感到非常难受。 咸丰迫切地希望打通长江航道,扭转当前对清廷极为不利的战局。 留守武汉三镇的偏偏又是比长毛还难打的短毛,想把短毛赶出武汉三镇,打通长江航道。 目前看来,所能指望的部队只有向荣的镇筸兵、江忠源的楚勇、罗泽南等人的湘乡勇。 湖南营勇当前的状态,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想实现收复武汉三镇,打通长江航道,将短毛赶出湖北的愿望,还需多募多练湖南营勇。 向荣是绿营武官,江忠源乃在籍知府,罗泽南更是在籍生员,连举人都不是,难以承担的办湖南全省团练的重任。 骆秉章在长沙保卫战的表现不错,资望也够,遗憾的是骆秉章是广东人,且骆秉章已为疆吏,咸丰又要提拔骆秉章当湖广总督,精力也有限。 想短期内把湖南团练办起来,把短毛赶出湖北,收复湖北失陷的府县,还是任命团练大臣,专人专办为好。 并且这位团练大臣必须是湖南籍,在湖南很有名望的大臣。 想着想着,不久前请求回湖南丁忧居丧的侍郎曾国藩浮现在咸丰的脑海之中。 曾国藩在京任官十四年,官居侍郎,是最有影响力的湖南籍京官。 咸丰登基之初,立志中兴大清,欲效仿前代帝王广开言路,下诏鼓励大臣直言进谏。 多数官员敷衍了事,很想表现进步的曾国藩借机痛陈时弊,上了一份《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 批评咸丰苛求小节,疏于大计;文过饰非,不求实际;刚愎自用,骄矜拒谏。 气得咸丰把奏折摔在地上,立即召见军机大臣要治曾国藩的罪。 最后还是军机大臣祁寯藻以“主圣臣直”为其开脱,才饶了曾国藩一命。 虽然此事之后,曾国藩被吓得不敢再上折批评咸丰,不过曾国藩还是给咸丰留下了直臣的印象。 听说曾国藩全族除了两位兄弟,皆死于短毛之手,曾家和短毛有不共戴天之仇。 就让这位祁寯藻口中的直臣试一试,到湖南去练团,收拾湖北的残局吧。 咸丰下旨让曾国藩到东暖阁来见他。 无多时,收到咸丰皇帝召见的曾国藩匆匆来到了东暖阁面圣。 “臣曾国藩恭请皇上圣安!” 咸丰皇帝斜倚在明黄坐褥上,指尖捻着一串冰凉的东珠,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阶下跪着的曾国藩,声音像蒙尘的玉磬。 “曾国藩,南边的折子比殿外的雪片还急。” 说着,咸丰皇帝忽然抓起案头奏报掷下台阶,纸页哗啦散开在跪臣眼前。 咸丰此举吓得曾国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言语,天威难测,难道当初他上折子痛陈时弊,批评皇上的事情还没翻过篇? 皇上仍旧记恨着此事,要秋后算账? 不应该啊,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曾国藩一对三角眼的余光瞥向侍立于咸丰之侧的肃顺,见肃顺压了压手,示意曾国藩放宽心,咸丰皇帝不是要翻旧账的,曾国藩这才将信将疑地稳住心神,低头看着地上的折子。 但见折子上尽是些安庆告急、绿营溃散、库空如洗、请饷调粮等字眼。 “湖北、江西、安徽的绿营望风而逃!”面色苍白的咸丰猛地咳嗽起来,“朕登基之初你上的《议汰兵疏》,倒像句句都在看朕的笑话!” 曾国藩心头一紧,光溜溜的额头紧贴了地砖:“臣万死!” “万死?你何罪之有,朕为何要你万死?”咸丰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家乡湘乡的罗泽南领团练克复了衡州府,你的两个兄弟也在其中,各地团练,就数湖南的团练最中用,比朕的正经官兵顶用。” 言及于此,咸丰皇帝顿了顿,继续说道:“短毛占据武汉三镇,长毛东下江南,湖北、江西、安徽的局势已经糜烂,朕需要一个能替朕收拾湖北局势的人,朕要你去湖南办团练,剿了湖北的短毛。” 听到短毛二字,跪伏于地的曾国藩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 短毛过境湘乡县荷叶塘,几乎是将他曾家满门灭族。 这一噩耗传到京师,曾国藩犹如遭晴天霹雳,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悲愤至极之下,重病不起,躺了足足三个月,直到最近才缓过劲,能下床走动。 年初咸丰开恩科要派遣他到长沙当主考官主持乡试,然而彼时粤西发匪已攻入湖南,湖南恩科被迫暂缓,曾国藩未能成行。 在京为官的这么多年,外出当主考官接受地方官个考生的贿赂,是曾国藩在京为官主要的经济来源。 粤西发匪害得他未能赴湖南主持乡试,曾国藩本就对粤西发匪怀恨在心。 数月前粤西发匪又近乎将曾家灭族,曾国藩和粤西发匪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回乡办团练,剿粤西发匪,尤其是剿短毛,是曾国藩求之不得的事情。 只是双亲相继亡故,他现在正处于守孝期间,出山牵头办湖南的团练不合礼数,不能主动答应下来,必须让咸丰主动开口夺情起用,方能不落入口实,维持自己反正的形象。 “为君父分忧,乃臣子的本职,然臣之父母数月前皆为短毛屠戮,臣守制未满。” “守制?”咸丰皇帝仿佛看透了曾国藩的心思。 “粤西发匪可会等你守孝?洪秀全、杨秀清、彭刚能跟你讲礼法?!他们要朕的脑袋!要列祖列宗的基业灰飞烟灭! 你写的《备陈民间疾苦疏》说‘天下财殚力痡’——如今这痡疮要烂穿我大清的龙脉了。 朕知道你是个大孝子,自古忠孝难两全,然忠在孝前,你夺情起复,回湖南好生办好团练,勿负朕望。” 曾国藩等的就是咸丰皇帝的这句话,各地团练的情况他了解过,在接下咸丰交给他的差事前,曾国藩和咸丰皇帝谈起了条件:“臣请二事,若皇上答应,臣愿回湖南帮办团练。” “讲。”咸丰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道。 “一不调绿营旧卒,臣自选乡勇。二”曾国藩微微抬起头,瞥向御座上的咸丰,小心翼翼地察咸丰之颜,观咸丰之色,喉头滚动,鼓起勇气说道。 “请专折奏事之权,及……临阵脱逃者,就地正法之权!” 咸丰闻言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阶下那个看似恭顺却脊梁笔直的臣子。沉吟许久,死寂的东暖阁中只闻彼此粗重的呼吸。 连肃顺都为曾国藩捏了一把冷汗,虽说他对汉臣有好感,觉得旗人不堪用,想渡过眼前的难关,肃清粤西发匪,必须重用有为汉臣,为此不惜得罪旗人。 可曾国藩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当着咸丰的面直接要专奏专断之权。 曾国藩平素乃持重之人,此番行事为何如此鲁莽? 肃顺一度怀疑曾国藩是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太过心急。 终于,咸丰皇帝摘下手中正在盘的那串东珠,抛落在曾国藩面前的地砖上,发出清脆又空洞的回响,打破了暖阁内的沉寂。 “拿去。”咸丰皇帝的声音疲惫得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湖南的大小汉臣,除骆秉章外……见此珠,如见朕躬。” 任命曾国藩为湖南团练大臣,督办湖南团练,咸丰皇帝并不放心。 多方思量之下,还是下旨让广东都统乌兰泰不必随赛尚阿入江西,追剿短毛,同新任的湖北提督和春一起,留在湖南长沙专心对付短毛,时时上密折向他汇报湖南湖北的情况,勿得懈怠玩误。 咸丰的对安徽局势和安徽巡抚蒋文庆的判断是准确的。 蒋文庆确实没能够创造奇迹,为咸丰守住安庆。 两江总督陆建瀛、江西巡抚张芾、安徽巡抚蒋文庆等人在江南三省拼凑出来六千机动兵力在已成气候的太平军面前压根不够看。 继陆建瀛、张芾苦心经营的九江防线被太平军迅速一举突破之后。 陆建瀛和蒋文庆仓促组织起来的安庆防线,在咸丰皇帝选定的以曾国藩为首的首批团练大臣还没走出京师,安徽省垣安庆的防线即宣告崩溃。 安庆城的清廷文武官员的表现比武昌的清廷文武官员表现更为不堪。 首当太平军兵锋的安徽狼山镇总兵王鹏飞闻风而逃,弃营而走,麾下五营兵将弃甲投戈,四散窜逃。 安庆知府傅继勋,奉蒋文庆之命,托言解饷出城,实际未带一兵一饷,连家人都不顾,乔装成逃难百姓,空手溜出安庆。 傅继勋的成功出逃激励了安徽布政使李本仁。 李本仁宣称他也要亲护饷银出走,也易衣混入居民中缒城出逃,一路窜至舒城。 此风一开,一发不可收拾,城中大小官吏数百人直接组成逃友,结伴出逃。 安徽巡抚蒋文庆慌乱之中,见清军官兵纷纷弃城而逃,知事不可为,打道回府准备写封遗书上吊,不料回到巡抚衙门,幕宾全他娘的跑光了,连个代笔写遗书的人都找不到。 安庆城内文武官员逃跑,安庆城的清军守城兵勇自然不愿为大清卖命,或跑或降,安庆城防自行瓦解。 太平军还没真正发力,就拿下了安徽省垣安庆。 攻打安庆太过顺利,以致杨秀清等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在九江就被被打成光杆总督,在安庆城外观望的两江总督陆建瀛在见情况不妙,马上带上身边仅存三四百督标营的标逃跑。 捡回一条命的陆建瀛吓得连水路都不敢走,生怕被太平军水师所擒获。 只敢驰马走陆路,仓皇奔逃回江宁,一面部署江宁城防务,一面向周遭地区求援。 安庆一失守,整个江南地区的清军再无机动兵力可用。 短短一旬时间之内,池州、铜陵、芜湖、无为州、和州等安徽沿江重镇相继被太平军攻占。 有些城池甚至在太平军抵达之前,城内清军兵勇便已饱掠一番遁走。 原本在广西、湖南、乃至湖北境内还需攻打一番的府城、州城,到了安徽境内,连攻城的功夫都省了。 太平军主力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便直接沿着长江打穿了整个安徽,沿途清军望风而逃,一溃千里。 此等形势,用摧枯拉朽来形容也不为过。 太平军先头部队轻装简行,狂飙突进,进入江苏地界,一路畅通无阻,兵临江宁城下。 洪秀全、杨秀清等人心目中的小天堂已然在望! (本章完) 第286章 农会 江南战场打得如火如荼,湖湘战场自秦定三、周凤岐、鲍起豹等人设立在岳州府府城巴陵城南的大营、新墙河大营告破后。湖南的清军兵勇再无新的动作。 赛尚阿、骆秉章、江忠源等人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北殿所经略的巴陵-武汉三镇防线难以在短时间内突破。 赛尚阿宁可翻山越岭走陆路,由插岭关进入江西萍乡,也不敢北上窥视长江航道。 湖湘战场归于沉寂。 彭刚例行来到设在北王府的最高参谋部,即原来湖广总督衙门的签押房内听参谋们向他汇报近期搜集来的情报。 “安庆已克,东王他们在安徽的进展又十分顺利,没有意外的话,东王他们现在应当已经打到江宁城下。” 参谋长黄秉弦比较关注全局,先是向彭刚汇报了江南战场的情况,并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清廷在江南应当已经没有可用之兵,不然安庆不会丢的这么快,能在上游的安徽拦住天军圣兵,没缘由把天军圣兵放到江宁。 赛尚阿所部陕甘营勇还没出江西萍乡,对江宁鞭长莫及,没有清军野战部队的干扰,东王他们很快就能拿下江宁。” 听了黄秉弦的分析,彭刚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黄秉弦的分析大体上是准确的,如果有能力把太平军挡在安徽,至少能保住江苏、浙江这两个赋税重地。 太平军得以只用一个月的时间速通安徽,说明江南的清军确实无兵,说的更准确些,是没有机动的野战兵力可用。 现在的太平军无论是实力还是攻坚经验,都要比历史上的太平军要强,要更丰富,用于攻坚的重武器也更多。 拔得江宁城,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长江沿线的主要城池,杨秀清留有少量兵力驻守。赛尚阿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支援到江宁。 江宁的战事虽然才刚刚开始,不过结局已经没有什么悬念。 “湖南方面的清军,近来可有什么动作?”彭刚问道。 “继赛尚阿离开长沙府,去往江西,追击东王他们之后,广西巡抚周天爵也带着广西营勇去了江西,走的也是插岭关这条道。”张泽回答说道。 “也有消息说周天爵现在已经不是广西巡抚,清廷新提拔了原来的广西布政使劳崇光为广西巡抚。” 湖湘无大的战事,一些零星的小战事没什么好说的。 比之湖南清军的军事动向,张泽觉得湖南大员的人事调动是更值得关注的事情。 武汉三镇下游的江西、安徽营勇自顾不暇,也不顶用。 武汉三镇以北多河湖,北方倒还有些勉强顶用的兵勇,不过河南、陕甘的绿营精兵,在长沙战役之前几乎都被赛尚阿调走了,现在正在往江西萍乡集结。 武汉三镇南边又是丘陵,不适合大量用兵。 清廷若对武汉三镇用兵,最可能从湖南发兵。 张泽认为留镇湖南的清军文武大员,接下来才是北殿最主要,也是相对而言实力最强的对手,故而张泽比较留意湖南清军文武大员的人事调动。 “骆秉章高升湖广总督,湖南巡抚的位置空了出来,我原以为会由周天爵接任湖南巡抚,周天爵若能接任湖南巡抚,对我们而言,倒是一件好事,至少能把湖南这趟水给搅浑。”丘仲民不无失望地说道。 周天爵是北殿的老对手,在武宣县作战的时候,周天爵为北殿输送了不少粮秣军需,“帮助”北殿渡过了初期的难关。 丘仲民很希望周天爵这个奇葩能留在湖南当巡抚,现在看来,这个愿望要落空了。 劳崇光在桂林战役期间表现可圈可点,劳崇光被提拔为广西巡抚,顶替周天爵合情合理,是咸丰作出的比较明智的人事升迁。 周天爵出了广西之后谨慎了许多,无大功也无大过,升迁虽无望,但周天爵平调为湖南巡抚,顶骆秉章升迁留下的空缺还是合乎情理的。 周天爵离开湖南,彭刚也颇为意外。 “周天爵不担任湖南巡抚确实是咱们的一大损失。”黄秉弦笑道。 “江忠源,向荣,罗泽南近来有什么动作?”彭刚环视众人,问道。 赛尚阿,周天爵相继离开湖南前往江西,说明咸丰是要用赛尚阿和周天爵所部清军对付太平军主力。 两广总督徐广缙又无音讯,似乎是又溜回了广东。 湖南能打的清军只剩下了江忠源的楚勇、向荣的镇筸兵、罗泽南的湘乡勇。 “这三支部队全部都驻扎在长沙附近,江忠源,向荣,罗泽南三人都在闷头练兵。”张泽汇报说道。 “不过近期长沙的清军军营出了好几起闹饷的事情,向荣的镇筸兵还哗变了,不少镇筸兵跑回了湘西。最后还是骆秉章出面,说服长沙府的大户,问他们借了钱粮,才得以暂时平息此事。 赛尚阿和周天爵似乎从长沙带走了不少粮饷,留在长沙的粮饷有些不太足。近期长沙府的清军没有新动作,属下觉得很可能是因为长沙的粮饷难以为继。” 长沙战役期间,十几万清军齐聚长沙,每月所需军费,至少在百万两以上,长沙清军粮饷告罄,彭刚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长沙清军闹饷哗变,也不能说明清廷财政已经破产。 毕竟清廷还没设厘卡,开征厘金。 目下清廷财政只是紧张告急,还没走到彻底破产的那一步。 湖南清军营勇缺粮饷,除了赛尚阿、周天爵带走了部分粮饷之外。 岳州府以下的长江水道被太平军截断,东南告急,东南地区的粮饷无法协济湖南也是重要的原因。 彭刚走到地图家悬挂的舆图前,凝视洞庭湖良久,说道:“骆秉章借长沙大户的钱粮,总归要还。再者,驻扎长沙附近的清军兵勇人数众多,长沙大户提供的那些钱粮,也只能解湖南清军兵勇粮饷的燃眉之急。 骆秉章必向邻省协饷,周边能为湖南协饷的省份,除却广东,仅存四川。若从四川协饷,清军必走长江入洞庭。 命罗大纲和陈阿九,让水师部队加强在洞庭湖的巡逻,若发现清军协饷的船队,不惜一切代价,截了湖南清军的粮饷带回来,咱们好过一个好年。” 湖南周边的省份,湖北的膏腴之地在北殿手里,江西自身难保,广西、贵州的绿营本就要靠外省协饷。 眼下能为湖南协饷的省份只有广东和四川。 两广总督徐广缙、广东巡抚叶名琛要为湖南协饷,北殿拦截难度较大。 不过四川,乃至北边的京师方向为湖南协饷运粮,肯定是要过洞庭,北殿还是能够想办法截住。 在参谋部听完参谋们汇总的情报,了解了近期的战局以及湖南地区清廷官场和清军营勇的动向,彭刚在西花厅接见了彭毅、他的三个舅舅、以及韦守山等人。 彭刚舅舅、韦守山等人是平在山时期就追随他的老人。 他们虽然不直接参战,不过在转战各地期间,一直负责管理以军属为主的老弱妇孺营伍,稳定住了后方,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些人不仅忠诚可靠,转战各地的近两年时间里,他们也积累了一定的管理经验。 彭刚决定以这些人为班底,组建江夏县的农会。 负责为接下来分到田地的北殿军属、江夏县农民生产资料供应、政策宣传实施、调解农事纠纷等工作。 只分田,不分生产资料,不可能恢复江夏县的农业生产。 彭刚总不能指望分到田地的北殿军属、江夏县农民空手从地里种出作物来。 再者,杨秀清等人宰杀了大量从岳州府、武昌府、黄州府所获之水牛、黄牛充作军粮,彭刚实际上从杨秀清他们那里得来的耕牛,只有一万一千八百余头。 一万一千八百余头耕牛,显然无法给每户北殿军属和江夏县农民都发上一头。 只能全村共用,至于怎么共用耕牛,必须有专门的机构组织协调。 “江夏县半个县的草册已制定完成,可据草册为部分北殿军属和江夏县归乡农民分田地,农具。” 彭刚见主要负责管理北殿老弱妇孺营伍的人员都已经来齐了,开口说道。 “田地山塘,可根据军属的偏好,只想种地的分田。想养河鲜的,少分些田,多分些鱼塘。 以村为单位,凡分到田地的耕者,无论是北殿军属还是原来的江夏县农民,俱要加入农会。 分到各村的耕牛,由农会进行分配使用,后续提供的农具、口粮、种粮等物,也由农会进行发放。” 江夏清田队清丈完江夏县的田地后,还要负责对汉阳县以及武昌府、黄州府两府境内其他县的田地清丈工作。 清田队的人数也很有限,彭刚不能指望所有的事情,全部都由这一百四十人来做。 “农会?可是行会?”萧国英凝思良久,开口问道。 提起会,萧国英首先想到是上帝会、天地会这些以造反为己任的会。 毕竟这是萧国英在平在山的时候直接接触过的两个会。 不过转念一想,彭刚已是上帝会中人,没缘由再立造反的新会。 农会带农字,萧国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在平在山烧炭时的炭行行会,和江口圩的那些商业行会。 “不一样,农会是所有耕者俱有权入会,也唯有耕者,劳作者方能入会,会员之间互助,商议本村农事。”彭刚以萧国英等人熟悉的平在山炭行举例,问道。 “你在平在山烧炭时,平在山也有炭行,平在山的炭行都是些什么人?可有炭工?” “能入炭行说话的,都是山场主,炭行的掌柜。至于烧炭工,莫要说我们这样的烧炭工,就连炭头都没资格入行会说话。”萧国英仔细回想了一番,摇摇头说道。 平在山的炭行行会,让这些苦哈哈连踏入门槛的机会都没有,遇到不公只能忍着,只有忍无可忍,快活不下去的地步,才会闹上一番。 “行会是谁有钱谁就能在农会说得上话。我们的农会只有自己有田种的自耕农,或者租田种的佃农,还有帮人做长工短工的雇农,只要是靠种田、养鱼、种果子、种茶这些农事活路吃饭的,才能入会做农会成为会员。 那些开粮铺的、放债的、收租的地主,可以出钱来农会买卖东西。但是,他们没资格选农会管事,也没资格决定农会的大事。以后农会由真正在田间地头流汗的人说了算,一人一票选出来的管事才能算数。”彭刚耐心地解释说道。 江夏县的大小地主不是被杨秀清等人杀了,就是被裹挟走了。再经彭刚这次清地均分田地一洗牌,江夏县境内基本没有地主,至少中大型的地主肯定是没有了。 不过江夏县只是特例,临近的其他府县,比如汉阳府境内仍存在地主富户。 不让那些开粮铺的、放债的、收租的地主入会这些要求,针对的是未来在汉阳县成立的农会。 如果让这些人积累了一定资本的富户入会,自耕农,佃农,雇农竞争不过他们。农会马上就会变味,迅速蜕变为传统的行会。 “农会能将大家伙拧成一股绳,固然好。不过最头疼的还是钱的问题!”萧国伟说出了他的顾虑。 “种地最怕的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或者要买好种子、买秧苗、修农具的时候,手头紧,没有钱,没办法只能去求地主或者钱庄借印子钱。” 彭刚看向主管圣库的彭毅,专程让彭毅也参加这次会议,就是为了解决钱的问题:“圣库会抽出人手在各县开设一个农会信用社,就像是农民自己开的钱庄。大家伙可以把平时攒下的一点钱存进去,安全! 当大家伙需要钱买秧苗、修农具的时候,不用再去求那些地主、钱庄,直接找农会信用社借。农会信用社的利息会设的很低,每年只收半成的利息,用于维持农会信用社运营。” 湖北钱庄抵押借款月息是2%~5%(年息24%~60%),农民向地主借的印子钱年息通常在120%以上。 半成的年息借贷,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三哥要拿出多少银子办农会信用社?”彭毅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