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继母养崽日常》 第九十一章:我怀疑她看上你了 翌日一早,二人洗漱完下楼,小霞已经在底下等着了。 与昨日的狼狈有所不同,洗净了脸,小霞生的清秀漂亮,看上去颇有几分古灵精怪的感觉。 一瞧见她立马就迎了上来,眸子里满是笑意,“夫人。” 苏盈夏嗯一声,听见她有些担忧的声音,“我听掌柜的说昨日客栈里遭贼了,你们没事吧?” 知道她说的应当是昨晚的那个黑衣人,苏盈夏眉头当即一蹙,有些担忧,“没什么事情,我夫君夜里睡得轻,所以发现了他,倒是没丢什么东西,只是那人如今抓到了吗?” “没,掌柜的说这人是个惯犯了,早就已经报过官了,只是这人不仅仅只是在这个客栈里偷盗,三五不时的来一趟,谁也摸不清他的动线,所以官府那边也没什么办法。” 苏盈夏轻声道:“罢了,好在没出什么事情,咱们吃点东西便赶路吧,我担心走的迟了昨日那位刘老爷还会过来。” 小霞立马点头,很识相的和马夫以及护卫们坐到一起。 早膳用完,一行人便继续赶路。 小霞是个话很多的姑娘,而苏盈夏和宋泊远对于她和护卫们的熟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路上停下来休整时,她也会和苏盈夏闲聊。 似乎对于她的一切都十分的好奇。 这日傍晚,路途行了一半,到了固家镇。 这固家镇其实从前叫固家寨,早年是个匪寇流窜的山头,当年凤羽将军前来剿匪,与这山头上的大当家的谈妥。 朝廷不会对他们出手,但他们也不可继续行匪寇一事。 他们大当家的女儿宴芯,当年跟着凤羽将军参了军,一路过关斩将,成了凤羽将军手底下的副将。 后来凤羽将军归隐,不知去向,这大当家的女儿也从军营了退了下来,但之后去了哪里,便不得而知了。 有人猜测这位副将从军营退下来之后依旧跟在凤羽将军身边。 也有人猜测她可能是嫁人了。 当然,也有人说她回了这固家镇。 但固家镇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里头的消息甚少能够传到外界来,所以没人在固家镇里见到过宴芯。 当然,她从前在军营里时便一直戴着面具,即便是见过宴芯的人,也并不知道她不戴面具的模样。 认不出也是正常的。 说书先生说起凤羽将军时,也会跟着提起这位宴副将。 苏盈夏对此人也有些耳闻。 固家镇的三当家宋骞与柳慕辰是好友,此人惯爱游山玩水,当年一路游玩到贵远时身上的银子被贼人所抢,落魄之下与柳慕辰相识。 二人甚是聊得来,后来柳慕辰来京城赶考,也曾来拜访过他。 眼下前往闵阳从这里路过,自然是需要来见一见好友的。 到了固家镇,苏盈夏探出头来瞧了眼街上欣欣向荣的景象,有些惊奇。 这街上的繁荣场景看上去竟毫不逊色于文安街。 小霞也很是好奇的到处看。 “夫人从前来过这地方吗?” “不曾来过,”苏盈夏应对自如,“夫君先前来京城科考时我并未跟着前来,毕竟路途遥远,母亲也担心我跟着来他会分心。” 小霞吐了下舌头,很是俏皮,“夫人和公子可真恩爱。” 苏盈夏笑了下,“你以后也会遇到的。” “这世上的男人才不会都像公子这样呢。”她捧着脸,“我以后不嫁人,就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就行。” 马车停下,宋泊远从外头撩开帘子,朝她伸出手来,“外面很热闹,要不要出来走走?” 苏盈夏自然是巴不得的,她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在小霞面前须得装的温婉柔弱,已经让她很是煎熬了,眼下再不下来缓一缓自己的屁股,她觉得屁股就要死了。 于是连忙扶着宋泊远的手臂下了马车。 瞧着前头一双壁人边走边逛,小霞跟在后面面无表情的盯着看。 看着看着目光不自觉地朝着宋泊远身上飘去。 有句话她说的确实不错,这世上的男人确实不是人人都像柳慕辰,这位柳公子对夫人的疼爱程度,让她感到诧异。 先前听义父说这柳慕辰夫妻恩爱,她只当是演给外人看的戏码,毕竟她见多了那些貌合神离的夫妇,在外头你侬我侬,回到了家中却相看两生厌的。 但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这位柳公子看向自己夫人时眼中的情愫不似作假。 趁着前头两人并未注意到自己,小霞迅速闪身到了一旁的小巷里,拇指食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 片刻小巷里便多了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 她将怀中的信件交出去,沉声道:“跟义父说一声,这柳慕辰夫妇之间暂时没发现什么不对的事情。” 黑衣人领命正要离去,她眯了下眼睛,继续道:“不过我觉得这柳慕辰很是不错,若是将他夫人除去,取而代之,想必对于义父的计划更胜一筹,你与义父说一说,我会尽快吸引柳慕辰,若是义父同意,我便直接找个机会将他夫人除去。” 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神情不见一丝波动,道了声是之后迅速带着信件离开。 这边苏盈夏跟宋泊远自然也发现了她掉队,苏盈夏挽着宋泊远的手臂,很是敏锐,“她最近总是在我面前夸你。” 宋泊远没反应过来,低头看她一眼,迟疑道:“夸我?” 知道他没能领会其中的意思,苏盈夏轻哼了声,“你最好注意些,我怀疑她看上你了,想要将我除去,然后自己嫁给你。” 宋泊远:“……” 他觉得苏盈夏的话本子大概看多了,这些时日在马车里无聊,她几乎日日抱着话本子看。 看到了难以理解的剧情时还会拉着他探讨一番。 虽不知她为何会出此言论,但他还是安抚道:“放心,固家镇里都是咱们的人。” 苏盈夏翻了个白眼,“我没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我觉得这姑娘的手段肯定不少,回头到了闵阳,官场上面,你又是初来乍到,少不了要出去应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着了道了。” “万一到时候你醉了酒,被我发现跟她或者跟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榻上,我可不一定能控制得住我自己的行为。” 她是让宋泊远注意着些,别被别的女人得手了。 “你先前的事情我不管,但你如今跟我成亲了,自然是不能背着我乱来的,听懂了吗?” 第九十二章:为了早些和夫君生孩子 苏盈夏特地瞧了眼他的面色,毕竟对于这里的男人来说,三妻四妾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宋泊远面上不见任何的不悦,反倒是眼中升起了些许莫名笑意,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认真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盈夏被他笑得莫名一讪,觉得宋泊远这人相熟之前和相熟之后差别未免有些太大了些。 毕竟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自己刚睁开眼睛时这人从外面走进来的场景,以及他当时那张冷漠的神情。 快到晏家的时候小霞才跟了上来,脑门上有些汗,看上去很是着急,“吓死我了,一转身的功夫就瞧不见夫人和公子了,我还以为我要被丢在这了呢。” 苏盈夏见状也放下心来,“正打算去寻你呢,这街上人多,别走散了。” 小霞连声应是。 固家镇百姓的生活基本都是需要依附着晏家的,这里的百姓先前是寨子里土匪的家人,后来固家镇有了名气,也有不少的流民和外来人士到这里安下家来。 随着固家镇的扩大,晏家人的地位在固家镇也越来越高。 平日里这里的人要是见到了宴老爷,还是会尊称一句宴大当家。 宋泊远提前给宴大当家的和宋骞送了信,所以一进城,宴大当家的便知道他到了。 眼下刚到晏家门口,宋骞便已经噙着笑站在那等着了。 苏盈夏远远瞧见一个拿着扇子正慢悠悠扇着的年轻男子,瞧不见脸,但看身形,倒是还挺有几分潇洒不羁的。 走的近了,便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若是捂住宋骞的眼睛,单看他的下半张脸或许顶多能称得上一句尚可。 但这双桃花眼实在是给他增了不少得分。 这人风流倜傥的收拢了扇子朝两人走来,“柳兄,嫂夫人。” 瞧了眼小霞,目光又落在后面那几个看上去就不怎么厉害的护卫身上,宋骞皱紧了眉头,“京城到闵阳上千里路,柳兄就带这几个……” 他顿了下,将到了嘴边的老弱病残收回去,讪讪道:“护卫打手?” 宋泊远点头,“这都是先前从贵远时便跟着我的老人了,眼下去闵阳,我本想让他们自行回贵远去的,奈何他们非要跟着,不必担心,我这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事情。” 在外面说话自是多有不便,宋骞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宴大当家的在前厅等着,苏盈夏陪着在前厅呆了会儿,似乎看出她有些无聊,宋泊远捏了下她的手背,“要不让下人带你去后面与宴少夫人聊聊天?” 苏盈夏知道他是需要将小霞引开,好与这些人交谈,于是立马眼睛微亮着点头,“那好吧。” 这府里的小丫鬟也是十分健谈的,似乎是看出她有些不自在,领着她往后头去的时候还笑着安慰,“我们少夫人很好说话的,只是她如今怀了身子,大夫说这些时日要仔细些养着,才一直呆在院子里,否则知道今日夫人要来,咱们少夫人肯定会迫不及待出去跟您聊天的。” 宴少夫人的丈夫便是凤羽将军身边那位副将宴芯的哥哥。 知道这晏家应当都是宋泊远这边的人,毕竟那宋骞认识柳慕辰夫妇,不可能认不出她不是曲容音来。 所以她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跟着下人到了宴少夫人的院子,宴少夫人是个很豪爽的女人,一瞧见苏盈夏就立马拉着她的手到了里间。 “柳夫人会下棋吗?” 苏盈夏摇了下头,“不会。” 曲容音确实不会下棋,她唯一的喜好就是酒。 好在宴少夫人也没太失落,有个人能来陪自己聊天她便已经很高兴了。 “我这怀孕才没多久,前段时间去骑马的时候颠到了,孩子险些没保住,所以这段时间只能呆在这里养胎哪也不能去,真是闷死人了。” 苏盈夏安慰了她两句,宴少夫人让人送来了些这固家镇特有的糕点和固家镇烧鸡。 那香味简直绝了。 知道柳夫人爱喝酒,宴少夫人又让人备了两壶好酒。 苏盈夏懂了,这宴少夫人可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应当以为自己是真的柳夫人。 不过经过上回客栈里的实验,苏盈夏现在对于自己的酒量稍稍有点自信了。 那次一壶酒基本都是她喝的,除了脑袋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晕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感觉,想来她这具身体的酒量应当还不错。 于是苏盈夏也没客气,跟宴少夫人一起吃着烧鸡听她说这固家镇的各种趣事。 宴少夫人怀着孕不能喝酒,瞧着她杯子里的酒直咽口水。 看的苏盈夏有些心酸,犹豫道:“要不我也不喝了?” 宴少夫人摆摆手,“不用,你喝就是,不过我听说你嗜酒如命,那将来若是和我一般有孕在身,十个月不能饮酒,岂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这才在府上待了多长时间,就觉得自己闷得快要发霉了。 让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十个月不能饮酒,未免太残忍了些。 苏盈夏琢磨了下那场景,小声道:“这我倒是还没想过。” 宴少夫人同情的看着她,“我瞧你和柳公子成亲也有些年头了,尚未孕育子嗣莫不是也因着这个缘故?要我说,这眼一闭一睁,早些生了得了。” 苏盈夏正愁着没办法解释自己如今怎得对酒没有这么迷恋的事情,连忙抓住机会叹了声气。 端起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瞧上去十分的失落,“少夫人有所不知,我与夫君成亲这么久了,如今肚子却没有一点的动静,我倒是也想要早些生个孩子,奈何这缘分始终不到,如今我正怀疑着,莫不是着孩子迟迟不来,与我常年饮酒有关?” 这倒是直接将宴少夫人问到了,她迟疑了片刻,附和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我骑个马那大夫都不让骑呢。” 苏盈夏悲伤的看看桌子上的酒壶,又羡慕的看了看宴少夫人的肚子,铿锵有力道:“看样子为了早些和夫君生个孩子,我往后得少饮酒了。” 宴少夫人给她满上一杯,“如此,那今晚夫人便干脆喝个尽兴。” 第九十三章:将她困在那方寸之地 苏盈夏倒是想要喝个尽兴,只是这回的酒,和上次客栈里带些果香味的甜酒不同。 要辛辣刺激的多。 好在舌尖麻了一瞬,倒也是适应了过来。 苏盈夏心中继续得意,如此看来,原身的酒量应当是不错的了。 只是她先前应当并未怎么饮过酒,否则茯苓不会不提。 她跟宴少夫人在这闲聊,那边前厅里,宋泊远和宋骞,目光已经凌厉了起来。 这晏家宅子里外人进不来,小霞跟在苏盈夏身边自然也是脱不开身的,二人便直接开诚布公。 宋骞扇子一挥,面色有些沉,“闵阳那边,我的人手暂时塞不进去,李长渊在里头只手遮天的,俨然已经成了土霸王。” 说着他抬手将怀里的两封信件递给宋泊远,“这是京中来的信,另外,陆之擎眼下也已经从京中出发了,直接去江南,他带的人马不少,想必李长渊如今的注意力会被他引走一些。” 宋泊远点头,“无妨,李长渊连陈今朝都舍不得杀,放他到京城,可见是手底下能够用的人不多,即便是有,也大多是些莽夫,不足堪以大任。” “柳慕辰若是个能拉拢的,老老实实的在通判的位置上与他合作,他没道理要将柳慕辰除去,否则朝廷那边必然会有怀疑不说,再派来的人也未必就能入他的眼。” 他的安危宋骞自是不担心的,只将自己所打听到的闵阳与呈安两地有关的消息与宋泊远说了一番。 讨论的差不多了,他瞧了眼宋泊远,开始提醒起来,“跟你同行的,便是你新娶的那位夫人?” 宋泊远嗯了声。 他似乎是觉得有些新奇,先前宋泊远要成亲的消息传来时,宋骞并不在意,以他对宋泊远的了解,这是个有分寸的人。 加上他也打听了一番,那苏家大小姐的品行,外界传闻倒是很不错,想来他一是为了挡住官场上那些人的歪心思,二来也是为了找个能与两个孩子合得来的人。 只是宋骞不曾想到这婚事阴差阳错的发生了更换,嫁去侯府的是那位声名狼藉的苏家二小姐。 只是眼下宋泊远的态度和他与刚刚那位苏家二小姐的相处模式,暂时让宋骞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也没继续追问,挑了下眉后将这个话题转开,“你这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带的护卫瞧着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等明日离开的时候我送你几个人。” 宋泊远本想拒绝,但眸光轻轻一动,猜到了什么,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喜怒,但到底没开口拒绝。 他将信上的内容粗略扫了两眼,一封是侯府里送出来的,一封是陆之擎的。 收拢信之后,宋泊远起身去接苏盈夏。 宋骞自然是跟着一起的,路上背着手轻声道:“当年的凤羽将军的恩情大当家的还记着,宋将军帮了凤羽将军这么大的忙,对于我们固家镇来说就是恩人,若是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 “我与她一同共事多年,算不上什么恩情,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宋骞笑出声来,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侯爷与将军不过是同僚的关系,便能为她做到此等地步,可有些人与她海誓山盟,却能眨眼便弃了她,欲砍断她的羽翼将她困在那方寸之地。”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本身便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他们这些故人已经无权去说什么。 或者说,都已经没意义了。 他起身和宋泊远一起走出去,到宴少夫人院子外时丫鬟连忙进去通报。 宴少夫人和苏盈夏一同走出来的,苏盈夏的眼神看上去还算清明,宋泊远并未多想,起身站到她身旁,嗅到了很浓的酒味,不禁问道:“喝酒了?” 宴少夫人笑着回道:“听闻柳夫人嗜酒,咱们固家镇的烧鸡甚是有名气,用来下酒正好,我便让下人准备了壶好酒,不得不说,柳夫人确实是海量啊。” 小霞站在一旁,瞧着宋泊远轻轻拥着苏盈夏,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 宋泊远吸了口凉气,低头与苏盈夏对视一眼,见她还能笑眯眯的与自己眨眼睛,想来是并未喝醉,但也不禁有些自责。 是他疏忽了,并未想到宴少夫人会这般好客,竟忘记让宋骞提前知会一声。 宋骞更是一懵,连忙道:“住处已经都安排好了,我让人带两位过去,柳兄刚刚说明日一早还得赶路,今晚便早些休息吧。” 宋泊远点头,带着苏盈夏回了宋骞安排的住处。 一路上苏盈夏很是沉默,要不是看她脚步丝毫不踉跄,对视时眼神也丝毫不迷离,宋泊远真以为她喝醉了。 思索了片刻,他轻声问道:“不开心?” 苏盈夏还是没开口,脑袋耷拉着靠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宋泊远只好回头看了小霞一眼,用眼神询问她苏盈夏是怎么了。 小霞:“宴少夫人有孕在身,与夫人聊了几句孩子的事情,奴婢只听到夫人说她与公子成亲许久,如今尚未有子嗣,可能是与她饮酒有关,夫人打算先将酒暂时戒了,想必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宋泊远眉头顿时一轻,心道她倒是聪明,如此一来,就算不饮酒也有了合适的理由了。 而她眼下的不高兴,宋泊远觉得并不是伪装出来的,她或许是想那几个小家伙了。 他很配合地揽住苏盈夏的肩膀,做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略带僵硬的附和道:“辛苦夫人了。” 一旁小霞很轻的皱了下鼻子。 如今她瞧着宋泊远越看越是满意,依她看,这两人成亲这么久没有子嗣就是天意,什么饮酒不饮酒的,这男人就该是她的。 等到了闵阳,得到义父的同意,她就直接将这柳夫人弄死。 至于柳慕辰这边,小霞并不担心。 没有哪个男人不爱权势的,只要她给予的东西足够多,不愁这人不会动心。 小霞并未跟着两人回房,一来平日里宋泊远并不会让她贴身伺候,二来她跟着两人这么久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就是跟去,少不了也是听这两人恩爱,实在是令人烦躁。 第九十四章:你心跳好快 小霞走后,宋泊远扶着苏盈夏回了房。 看她坐下之后,替她倒了杯茶水,等了会儿见她迟迟不接,宋泊远有些疑惑。 将杯子放下后蹲下身来,有些怀疑她是不是酒劲上来了。 然而两人目光相对,苏盈夏的眼神十分的清醒,他默了默,启唇道:“要不要喝点水?” 苏盈夏眯了眯眼睛,歪了下脑袋,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宋泊远整个人一僵,显然对这般亲密的接触和距离有些不适应,耳尖再次染上红晕。 “怎么了?” 苏盈夏终于开口,“为了给你生孩子,我连酒都不能喝了,你不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吗?” “……” 僵硬的身子猛地一垮,这回换宋泊远盯着她瞧了。 他问道:“你是谁?” “我当然是曲容音啊。” 宋泊远明白了。 还是喝醉了。 但反应过来之后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笑,这人若是派去做卧底也是极其合格的人选。 竟连喝醉了都不忘记自己的角色,甚至还更坚定了些。 想必喝之前没少在心里提醒自己。 他认命的将人扶上床,倒是没占醉鬼的便宜。 替她擦洗一番后盖好被子,吹熄了蜡烛躺上床榻。 正要闭眼,旁边便伸出一柔弱无骨的手臂来,直接揽在他胸口上。 宋泊远扭过头去,瞧见苏盈夏笑得眉眼弯弯,活像是她在马车上看话本子时给他讲的那些开了灵智的精怪一般,摄魂夺魄。 “夫君,你心跳好快,我帮你听听。” 宋泊远哪招架的住,额头的青筋直跳,但此时她坚信自己是曲容音,一想到这个,他便觉得胸口的气一垮。 免得这人明日醒来兴师问罪,他干脆将人转开身去,背对着自己,用被子将人卷住,虚虚的揽着,“睡吧。” 挣扎了片刻没挣扎动,苏盈夏生闷气似的往旁边挪了挪,挣出他的怀抱。 酒劲上来,确实有些犯困,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醉酒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睡到半夜的时候,苏盈夏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置身于火团当中,闷热窒息的感觉让她仿佛重回了多年前的夏天。 恐慌感将她完全包围,忍不住挣扎起来。 宋泊远睡了不多时,她刚有动静便立刻醒了。 见她眉头紧皱着,额头上全是汗,连忙将窗户打开一道,晃了下她的肩膀,“盈夏?” “别打我。” 宋泊远的面色猛地变了。 他知道苏盈夏大概陷入了梦魇,但有些时候人陷入的梦境,往往回合曾经发生过的场景,事件有关。 “盈夏,醒醒。” 迎面而来的巴掌即将挥到苏盈夏面上之前,她被宋泊远的声音唤醒。 睁开眼时还有些迷茫,唯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彰显着刚刚的噩梦。 宋泊远用衣袖擦了擦她额头的冷汗,眉心拧成了一个结,“做噩梦了?” 苏盈夏的面色很白,依旧盯着他看,似乎在确认什么一般。 带着细微颤意的声音喊他,“宋泊远。” 他嗯了声。 狂跳的心脏总算是平复了下来,苏盈夏确认自己并未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 重又躺下来。 “你刚刚说,别打你,在苏家的时候,有人打你吗?” 似乎是没有的,苏盈夏听茯苓说过,原主在苏府所接受的最多的就是冷暴力。 苏尚书对她不闻不问,苏夫人对她阴阳怪气,明面上假模假样,背地里却没少使些下三滥的勾当,连带着府里的下人,对她都不尊敬。 而苏云瑶,对她进行的更是精神霸凌,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抢走所有她喜欢的东西。 但不论是苏夫人还是苏云瑶,从不会对她动手,即便是惩罚,也大多是些看不见伤势的惩罚。 比如跪祠堂。 比如寒冬腊月里推她下池塘。 真说起来,这些比起皮外伤,可要更残忍的多。 苏盈夏吸了吸鼻子,毫不客气的往苏家人身上扣帽子。 “何止呀,当年苏云瑶生病迟迟不好,苏夫人从外头请了个道士回来,那道士说我与苏云瑶命中相克,须得将我关上七天七日,不能进食只能饮水来去除体内的煞气,如此苏云瑶的身子才能好转。” “父亲未曾考虑,打着为了以后我能够和苏云瑶好好相处的名号便将我关了起来,那七天饿的我都想要啃院子里的树皮了。” “有一回我跟苏云瑶争执时她的簪子掉进了池塘里,父亲为了惩罚我长记性,便让我寒冬腊月里下水去替苏云瑶将簪子捞上来。” “还有那苏见溪,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好货,没良心的东西,不过我这脑子上回撞得有些迷糊,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说不定这苏家还有更过分的事情呢……” 她说起来便有些刹不住,毕竟原主所经历的这些,实在是有些令人心疼。 但瞧见宋泊远那阴沉的眸子时,苏盈夏滔滔不绝的话终于打住。 她耸了下肩,无所谓道:“这些我都会向他们讨回来的。” 宋泊远听着听着只觉得胸口十分憋闷,瞧着她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更觉得苏家那些人如同被披着假面的畜生一般。 可很快他就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苏家如此待她,所以她迫不及待想要嫁给季宴生,想要脱离苏家。 是以在发现自己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也被苏云瑶抢走之后,才会那般绝望。 他知道苏盈夏上回撞柱之后忘记了一些从前的事情,不过那时他并不在意。 然而眼下,宋泊远却忍不住问道:“你与季宴生之间,还记得多少?” 苏盈夏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太记得,他的事情我基本都是从茯苓口中听来的。” 宋泊远觉得那盆冷水浇的他有些狼狈。 他垂了下眸子,忍不住想,她记得苏府里的一些事情和人,却唯独忘记了季宴生,是不是说明,此人对她而言才是最为重要的那个,以至于她悲痛之下,才会将此人从自己的记忆中全然抹去? 如果有朝一日她想起来了呢? 宋泊远遍体生寒。 她会不会觉得与自己相处的这些日日夜夜,所做的那些亲密的事,是他趁人之危,令人作呕? 第九十五章:看好那三个小家伙 宋泊远心中已经泛起了滔天巨浪,然而在他身边的苏盈夏却还在笑眯眯的拽他的衣袖。 “你吃醋了?” 宋泊远没出声,好半晌,抬手遮住她亮晶晶的眼睛,嗓音轻轻柔柔,“京中来信了,你要看看吗?” 苏盈夏登时便坐了起来,忘了自己先前在问什么,“当然。”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推了下宋泊远,“信呢?” 原本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此时也不疼了。 信一拿过来,苏盈夏便迫不及待地拆开。 这封是宋彧写的,采花贼如今已经被擒获,按照昌国律法,想必是要凌迟的。 除此之外,宋彧还写了些和铺子有关的事情。 苏盈夏确定离京的时候,不放心二夫人,担心此人会在她离开后背地里使什么幺蛾子导致她露了馅。 于是便特地找到宋彧让他帮忙看着些铺子,宋彧并未拒绝。 只是她和宋泊远离开没几日,小南和不言不语便从姜府回了侯府。 宋彧觉得三个孩子应该已经看出了什么,因为他们看上去对侯府里那两个伪装她们身份的人并不太热情。 反倒是往他那里跑的勤了些。 苏云瑶也去了府上,但不语不知为何格外的讨厌她,所以领着不言和小南一起将她直接赶走了。 信的最后,宋彧道大夫人已经将她的娘家侄女文曼晚接到了侯府,说是要常住一段时日。 而如今侯府里顶替她身份的属下暂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此人。 唯一好的一点便是顶替宋泊远身份的那位属下可以经常不在侯府,倒是不会跟这位文曼晚遇上,免得回头被算计了让宋泊远回去之后为难。 苏盈夏磨了磨牙,“她倒是速度快。” 宋泊远抬手摸了下鼻尖,“无妨,我已经回信告知了,我与夫人感情甚笃,绝无纳妾的打算,让他们两个自己想法子应对。” “他们都是暗卫出身的,训练的不止是身手,伪装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更是手到擒来,放心便是。” 苏盈夏本也没太担心这个,毕竟就算她在府上,这大夫人以思念娘家侄女的名头将人接到府上,她也断没有将人赶出去的道理。 相较于这个,她更担心那三个小家伙。 但宋彧说了他们已经看出了府里那两位并不是她和宋泊远,却并未哭闹,他已经想法子让这三个孩子一起帮着隐瞒,暂时不会出什么岔子。 看的苏盈夏心尖发软。 小南是个心思敏感的,刚到侯府才没几日,眼下指不定怎么担心她呢。 不言嘴硬心软,不语鬼点子多,这三个小家伙凑在一起,胆大的也有,心细的也有,指不定什么时候灵机一动,跑出来找他们了。 苏盈夏越想越不放心,“这偷孩子的事情我觉得还没结束,你让府里的人看好他们三个,我怕回头他们三个自己跑出去了。” “放心,上次不语出事之后,我便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了。” 苏盈夏这才放下心来。 …… 因闵阳那边催的急,两人路上赶路的速度也不快,耽搁了些时日,所以并不能在固家镇过多停留。 第二日一早,便打算继续出发了。 苏盈夏先一步上了马车,听见外头宋泊远与宴大当家的寒暄。 过了不一会儿,似乎传来了宋骞的声音。 “昨日说好了给柳兄加两个护卫的,保险起见,柳兄就别跟我客气了。” 苏盈夏撩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瞧见他身边除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之外,还有个身形娇小的姑娘。 小霞的目光与她同时落在那姑娘身上,眯了眯眼睛,顿时有些警惕。 步伐轻盈,身形稳健,是个有身手的。 但不等她怀疑什么,宋骞先一步开了口,“我瞧嫂夫人此次出门只带了一个丫鬟,这回头到了闵阳,再被人轻看了去,这丫头是个练家子,会些功夫,做事也麻利,跟在嫂夫人身边,既能照顾她的日常,又能保护她的安危,堪称一举两得了。” 他都如此说了,宋泊远便没再拒绝,将三人都留了下来。 那丫鬟跟小霞坐在一处,身形端正,目光落在苏盈夏面上,开口道:“夫人可以唤我馨儿。” 苏盈夏点头,她便不再开口了。 接下来这一路,称得上是畅通无阻。 许是李长渊觉得他们没什么可怀疑的了,便暗中派人护送,以让他们早日到达闵阳。 毕竟谁不知道这固家镇的大当家的脾气差,寻常人等压根不予理会。 若不是真正的柳慕辰,那宋骞也不会送给他人手了。 许是尚未摸清柳慕辰的底细和此人的古板程度,初到闵阳城时,李长渊派了手底下的人前来接他。 但从进入闵阳城开始,这里的景象和百姓们麻木的神情便映入了二人眼中。 苏盈夏原还想着李长渊会不会进行一番遮掩,免得柳慕辰一来到这里瞧见百姓们的模样,便梗着脖子说什么都不愿意与他同流合污。 她怔怔的瞧着外头的景象,不知为何,仿佛看到了从前在书本或者电影里头,看到的被压迫亦或者是逃难途中的难民走出来了一般。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如今看来,这准备做的还是少了些。 小霞捂着唇看向她,“夫人,这地方看上去怎得这么瘆得慌?这些百姓瞧着像是吃不饱饭的样子呢。” 苏盈夏险些没忍住,目光猛地朝她投射过去。 馨儿也跟着看过来。 沉默了片刻,她才道:“听说去年的时候闵阳闹了旱灾,想来是这个缘故,毕竟一场天灾不是这么快能缓的过来的。” 小霞闻言顿时点了点头,附和道:“夫人说的对呢。” 柳慕辰的住处是提前被安顿好了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就在衙门不远的地方。 前来接柳慕辰的人将他们送到院子里之后,等了片刻朝宋泊远道:“柳通判先稍稍的安顿一下,咱们李大人听说通判大人今日能到,特地让人设了宴打算款待一番呢。” 这下属也是衙门里的一个小官,提到李长渊时那谄媚的嘴脸看的令人作呕。 他还故作好心的提醒着,“通判大人有所不知,咱们李大人是出了名的惜才,你这一身好才华,到了咱们李大人手底下,那才是真真的有了发挥的地方。” 第九十六章:你也想苏姐姐了? 宋泊远没理会他,回头与苏盈夏对视一眼,朝她走来。 “让昆伯他们先随便收拾一下,赶了这么些时日的路,你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昆伯是曲晚音的父亲特地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安全的护卫,但如今跟在两人身边的这个昆伯,却是万里假扮的。 宋泊远此言便是让她安心,有万里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相较于自己的安危,苏盈夏现在显然更担心他的。 这李长渊今日的这场宴会与鸿门宴无异。 将他喊过去无非是为了试探他的想法,瞧一瞧他是不是个好拿捏的性子。 不过他们这次前来是为了暗中抓住李长渊的尾巴,并不是为了与他硬碰硬的,苏盈夏知道宋泊远心中有数。 只要不是身份暴露,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二人对视一眼后,他便跟着去了李长渊设下的宴会上。 苏盈夏按了按额角,余光瞥见小霞有些闪烁的眼神,琢磨着如今到了闵阳,这人指定是要去见一见自己的上司,汇报一下情况的。 眼下这副模样想必是在思考要如何开溜。 苏盈夏顿时清了下嗓子,看向馨儿,“不知是不是刚刚路上吹了风,我这头疼的厉害,你手劲大,帮我按一按吧。” 馨儿点头,苏盈夏又看向小霞,“那小霞就跟昆伯一起将院子先收拾一下,等我歇一歇再瞧瞧这院子里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小霞的唇角顿时抽搐了两下,匆匆掩下不耐,称了声是。 然而万里使唤起她来毫不客气,什么重活累活毫不留情。 小霞一要发火他便称自己年纪大了没力气,气的小霞青筋直跳。 闵阳这边暗流汹涌,京城里头,三个孩子也郁郁寡欢。 刚去姜府的时候小南其实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觉得苏老师像是有事情要忙,需要暂时将他和不言不语支开似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给苏老师添乱,所以他在姜府的时候,尽量表现得很正常。 晚上宋不语嚷嚷着要回去听苏老师讲故事时,他虽然有些心动,却主动担起了给宋不语讲故事的责任。 前世苏老师曾经送给他一本故事书,小南几乎将里头的内容全都背了下来。 讲起故事来声情并茂的比苏盈夏讲的还要生动。 于是三四日过去,宋不语过的还算开心,白日里和姜宝珠待在一处,两个小姑娘有说不完的话。 偶尔想起苏盈夏,要回府时也会被明棠想办法糊弄过去。 至于宋不言这边,有小南帮忙,加上他自己是个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类型的,完全不可能承认自己对苏盈夏生出的那一点喜欢,依赖,和想念。 于是他一说想回侯府,小南就很是惊讶的问他,“你也想苏姐姐了?” “我就知道你想她了,不然怎么可能会想要回去。” 宋不言说什么都不肯承认,毕竟苏盈夏占据的是自己母亲该有的位置,加上他先前接受的那些洗脑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这么快散干净的。 总觉得自己要是就这样表现出对苏盈夏的喜欢,很没面子,还有些对不住自己母亲似的,于是他自然说什么都不承认。 不过后来也被他反应了过来。 过了几日他又说想回侯府的时候,小南又用这样的话问他,他便梗着脖子道:“我是想爹爹了,才没有想她。”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苏老师。 小南有些不高兴。 他觉得宋不言这副嘴硬的样子着实有些讨人厌,毕竟苏老师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做什么每回提起苏老师,都要摆出一副很是傲慢的样子。 活像是苏老师对他做了什么似的。 平日里苏盈夏在的时候,小南还是很有耐心的,即便是对待宋不言,也大多是以哄着的状态。 可如今已经几日没有见到苏盈夏了,这陌生的环境一会儿不见他就开始担心苏盈夏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所以眼下哪有什么心情来哄着宋不言,于是也跟着有些不高兴起来。 “不想就不想,苏姐姐有我,也不需要你去想。” 宋不言立马龇牙,“她是我爹爹的妻子。” “那又如何,你不是她生的,也不会喊她母亲。” 宋不言险些没炸了,暴跳如雷的直接跟小南扭打起来。 两个小孩子打起架来手段丝毫不少,掐脖子,拽头发,小南甚至还将手指插到了宋不言的鼻孔里。 等下人带着明棠急匆匆地赶过来时,瞧见这景象,明棠险些没昏厥过去。 好不容易将两人拉开,宋不言又非要拽着宋不语站队,不让她跟小南玩,要带着她回侯府,将小南留在这里。 最后好说歹说将几个孩子哄好了,全都闹着要回侯府去,就连平时帮着她哄宋不言的小南,此时也低着头默不作声起来。 明棠没法子,只好第二日的时候带着三个孩子回了侯府。 回到侯府的当天,小南一眼就认出了侯府里的那个人不是他的苏老师。 宋不语也在缠着苏盈夏讲故事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 在他们闹起来之前,宋彧将三个孩子都喊到了孤林院里,站成一排,挨个训了一顿。 随后将事情说的极其严重,若是他们露出什么马脚,让旁人看出了府里的两个人不是苏盈夏和宋泊远的话,那两人便会有危险。 于是三个孩子眼泪汪汪,握手言和,相互监督,谁也不能说漏嘴。 但这样一来,三个孩子心里难免都有些委屈。 宋彧清了清嗓子,正巧府里来了个能让他们找乐子的,于是他提点道:“今日前院里来的那个文姑娘,是你们祖母替你们爹爹找的妾室,你们几个自己注意着些,别让此人往你们爹爹的书房去。” “不语。”他瞧了眼一边鼓着脸的小丫头,提醒道:“你平日里多跟在如今府上的那位夫人身边,免得她被外人欺负了,等回头真的那位回来了觉得没面子。” “你们几个的任务,就是护好她,她要是被人欺负了,跟你们在乎的那位被人欺负了没什么区别。” 如此一说,这几个孩子便会多往府里如今的那位苏盈夏身边凑一凑,免得被旁人察觉出什么。 要是前院的那位这个时候来找麻烦,这几个孩子正愁一身的怨气没处撒呢。 宋彧觉得自己这主意出的很是不错。 第九十七章:没良心的死孩子 赶走了来侯府里想要到苏盈夏面前刷个存在感的苏云瑶,又过了几日,三个孩子之间的耐心再次告急。 首先暴露出焦躁的人有些出乎意料,竟是宋不言。 但他有些不太愿意承认。 三个孩子里面,宋不言是最倔强最要面子的那一个。 宋不语和小南平时还会往宋彧那里跑,但宋不言却很少过去。 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待在书房看苏盈夏走之前替他挑选出来的那些游记。 看着看着便觉得书上的内容四处飞散,就是不往他脑子里去。 于是宋不言合上书本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紫芙见他出来,连忙到他身旁,“小小姐和小南在二公子院子里呢,小少爷可是要过去?” “她在干什么?” 紫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方才理解了一些,他是在问府里现在那位假的夫人在做什么。 从姜府回来之后,紫芙还是跟在三个孩子身边,而茯苓为了保险起见,则回了洛霞阁。 待在假扮苏盈夏的那人身边,免得此人无意中露了馅。 但要说眼下那边在做什么,她还真不清楚。 于是便摇了摇头,“这奴婢还真不太清楚。” 宋不言一本正经的抬头望了会儿天,眉头紧蹙着,这故作深沉的模样险些没把紫芙逗笑出来。 不过为了这位小少爷的面子,紫芙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沉思半晌,宋不言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道:“咱们过去看看。” 他可不是因为想苏盈夏了,而是单纯的因为怕那个假扮的人露了馅,惹出什么麻烦来,连累他爹爹一起出什么事情。 当然,他也不否认,虽然他不承认苏盈夏母亲的身份,但也不想要她出事。 因为他并不讨厌苏盈夏。 相反,甚至还有些喜欢。 好吧,他是得承认。 倒也是巧了,宋不言去到洛霞阁的时候,二夫人也刚好过去。 她会去找苏盈夏,完全是想要打探一下苏盈夏如今的口风,以及想要借苏盈夏的口去对宋泊远吹一吹枕边风。 徐家那边催得紧,原本二夫人是不怎么在意的,随便应付一番,想着徐家人也不敢来找她的麻烦。 可苏盈夏做的未免太过分了些,竟将那些铺子收走之后直接交到了宋彧手里。 这对二夫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 她从宋彧手上好不容易将铺子夺走,如今却又回到了宋彧手上,这不是明摆着在说她经营不善吗? 本身二夫人便已经憋着不少的怒火了,结果那徐广山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竟找到了她面前。 声称要是他儿子再进不了黑豹营,就要直接将她收了自己银子的事情揭露到宋泊远面前去。 这可真是险些没将二夫人气死。 谁不知道徐广生的女儿先前被采花贼给掳走了,原以为这人已经死了,结果前些日子竟又跑回来了。 徐家人为了面子硬着头皮狠狠心,没承认这徐清清的身份,扬言此人是骗子。 合着这徐广生将自己女儿那里受到的憋屈气跑到她这里撒出来了。 徐广生刚一走,二夫人便忍不了了,直接带着下人来了洛霞阁。 假扮苏盈夏的人是宋泊远手底下的十分出色的暗卫,名唤玄影。 顾名思义,如同影子一般,极其擅于伪装。 她的言行举止,说话音调,全都和苏盈夏没有任何的区别。 即便是茯苓,若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很难看出来这不是自己的主子。 倒是难为那三个敏锐的小家伙了。 二夫人进来时的面色便不太好看,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侯爷将府里的掌家权交到你的手上,作为婶婶,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我听说你如今将那些铺子大多交到了宋彧手上管着,可是真的?” 玄影笑了下,“是真的,二弟在生意上有些天分,这铺子其实也不算是交给他,只是暂且让他先管着罢了,等我过几日闲下来了,自会再接过来的。” 说的轻巧,给出去的肉焉能有收的回来的道理? 二夫人深呼吸片刻,才继续开口,“你嫁到府上的时候不长,许是不知道这侯爷和宋彧之间当年发生过的事情,这铺子的事情也好,旁的事情也好,都可以暂且抛到一边。” “但有件事情我却不得不提醒你,往后不要让不言不语他们往宋彧那里去。” 玄影皮笑肉不笑,“婶婶这话说的, 不语喜欢下棋,正好与二弟聊得来,这才往那里跑的勤了些,与我倒是没什么干系。” “更何况这小孩子喜欢谁,不喜欢谁,那都是看心情的,想来也是二弟待他们不错,否则以这两个孩子的脾气,哪里能听旁人摆布,自然是自己愿意去的。” “小孩子哪里能懂这些,你做母亲的,自然需要多提点着些,如今你既然已经嫁到了侯府,有些事情,也是该知道一点。” 她定定的看着玄影,“你可知道宋彧的腿是如何残疾的?” 茯苓的面色有些难看,她觉得这两个人若是在这样聊下去,当真不是一件好事。 可她也没法子开口制止。 正愁眉不展的时候,瞧见紫芙跟着宋不言一起走了过来。 与她目光相对,紫芙眨了眨眼睛。 宋不言将刚刚二夫人口中的话听了个正着,阴着一张脸就站到了玄影身边。 在旁人看来,他这就是赤裸裸的护着苏盈夏的意思。 二夫人面色青了又白,实在不怎么好看。 没良心的死孩子,她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哄着他们。 前不久还二奶奶二奶奶的喊着,眼下不过是宋不语出了事,还是李妈妈那边下的手,他却直接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这让二夫人如何能不气恼,半大的孩子心眼怎得恁般多。 费心费力地哄了这么些年,眼看着能长大听懂些话了,结果苏盈夏一来,这两人便直接倒戈了。 二夫人瞧了他半晌,很轻的叹了口气,帕子虚虚的揩了两下泪,很是失望的看着他,“你如今这般,可是将那李妈妈的事情怪到了我的头上?” 宋不言眉头一挑,稚嫩的小脸上波澜不惊,“二奶奶多虑了,李妈妈的事情我为何要牵扯到您身上?” 他似乎真的很好奇,抬头直勾勾的与二夫人对视。 第九十八章:俩恶童变为仨恶童 二夫人一噎,面色不怎么好看。 她原先以为必然是苏盈夏在这两个孩子面前说了什么,毕竟从前宋不语虽然对她没那么亲近,但宋不言对于她的话还是很听的。 两个没娘的孩子,宋泊远顶多是管一管吃穿,对于孩子的心事却并不了解,所以她随随便便的关切几句,就能让这两个孩子对她言听计从。 然而这一切都是从苏盈夏来了之后才发生改变的。 深吸一口气,二夫人也瞧见了宋不言藏在眼底的那抹受伤。 就算再聪明,到底也是个孩子。 她立马长叹一声,“这李妈妈当年是我找进来的,她也照顾了你们兄妹两个这么多年,谁能知道她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我虽然不解,却也得担一部分的责任,谁叫我识人不清呢。” 说完她又看向扮作苏盈夏的玄影,“罢了,我今日就是来提醒你一番的,毕竟你刚嫁来侯府,有些事情尚且不知,若是一时不查着了旁人的道,回头也是给侯爷招惹麻烦。” 看了眼这边站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二夫人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垂在袖间的手掌紧攥着,面上却依旧平静,“你既不愿意听,我便也不说了。” 欲言又止才是最能让人去思考,甚至愧疚的手段。 二夫人到底也是看着宋不言长大的,对于这孩子的心性多少有些了解,于是失落的神情从他面上缓缓滑过,脚步有些踉跄的由下人搀着离开了洛霞阁。 身后宋不言唇角紧抿着,盯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紫芙这段时间被苏盈夏安排在三个孩子身边照顾,小南倒是好说,但对于宋不言和宋不语这两个在京中名声早已经败坏,甚至被称为小恶煞的恶童,她却再无法用从前的心态去看待了。 如今瞧着宋不言这副模样,看出他必然是有些伤心的,顿时有些心疼。 她觉得眼下小少爷这副模样,很像当初苏夫人第一次在她们小姐面前暴露出真实面目时小姐的神情。 惊讶,失望,了然,颓丧中又夹杂着几分本该如此。 没娘的孩子,似乎总是容易被欺骗,被欺负。 可小少爷和小小姐比起她们小姐来说,幸运的是有个待他们真心的爹,又遇到了她们小姐这个善良的继母。 外界的纷纷扰扰,全都是胡言乱语。 紫芙和茯苓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着相同的想法。 或许这场阴差阳错的换嫁,对于她们小姐来说,才是一场真正的救赎。 尤其是前日苏云瑶来时那副憔悴的模样,更加让两人坚定了这个想法。 可两人并不知道,等来这场救赎的,并不是她们那位吃了许多苦头的小姐。 …… 二夫人的事情并未能让宋不言伤心多久,因为他又有了别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京中不知从哪里又传出了一波流言,声称小南是苏盈夏当年还在苏府里的时候,和旁人私奔,偷着生下来的私生子。 甚至还有板有眼的将苏盈夏当年生病被苏府送去寺庙里养伤的时间都列举了出来。 说那养伤的期间,必然就是怀孕产子的时候。 正巧也能跟小南如今的年龄对上。 这话的离奇程度就是二夫人听了都要嗤之以鼻的程度。 但偏偏传起来没完了。 若是苏盈夏如今在京中,必然一脑门的黑线。 别的不说,要知道原主这具身体如今也不过才十九岁,而小南如今在侯府被养了这么些时日,原本瘦小的身形如今也长开了不少。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看上去应当是和不言不语差不多大小的。 怎么着,她是十岁就怀上这大儿子了? 这些传流言的人真不觉得荒谬? 但偏偏这些谣言一传起来就好像成了真的,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想办法尽量将这件事情变得合理。 一来二去的,事情就传到了三个孩子的耳朵里。 小南很是生气。 他当然希望自己要真是苏老师的孩子就好了,那他估计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可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苏老师被人编造谣言,被人污蔑。 小南气的独自抹泪,恨不得出去撕烂那些人的嘴,却又担心会给苏老师惹来麻烦,于是只能自己躲在假山后面偷偷抹眼泪。 而宋不言和宋不语就不一样了,这两个孩子自小就胆大,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情,干脆直接将小南扯出来,三个人换上普通一些的衣裳,带着侯府做家丁打扮的暗卫,直接去了街上。 但凡是听到有人嘀嘀咕咕胡编乱造说苏盈夏坏话的,上去就直接暴揍一顿。 小南也从一开始的犹豫到后来的大打出手。 于是两日的功夫,平阳侯府里两个恶童迅速发展成了三个恶童。 除了对付这些传播谣言的人,三个孩子还要防着大夫人那边的文曼晚往府里如今的“宋泊远”身边凑,当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苏盈夏此时尚且还不知道这些,只当这三个孩子在府里很是老实,乖乖的等着她回去。 而宋彧欲言又止讲述几人行为的信件刚刚送出,到闵阳估计还要几日。 闵阳城里,那日宋泊远受邀参加了李长渊的宴会。 半夜的时候醉醺醺的被李长渊手底下的人送了回来。 这人还不忘记提醒苏盈夏,“听说柳夫人和柳大人感情甚笃,不若好好的劝一劝柳大人,这跟在咱们李大人身边,那可是明晃晃的康庄大道,千万可别不识抬举。” 后面这句话,便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威胁了。 苏盈夏不卑不亢的让昆伯将人送回去,搀扶着宋泊远回了房,替他擦洗一番,等人都退下去了,宋泊远才睁开眼睛,丝毫不见刚刚的醉像,一派清明。 只面色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宋泊远确实很难控制住情绪。 闵阳城里的百姓各个如同行尸走肉,而李长渊身边的那些走狗却各个膘肥体壮,身边左拥右抱的好不潇洒。 若是可以,宋泊远恨不得直接抽出刀来将这些人全都斩了。 这场宴会上宋泊远并未答应李长渊的示好与拉拢,对于他的行为很是排斥,但和李长渊预料的相同。 虽然他表现得十分厌恶,却并未敢做什么,只日日待在家中生闷气。 第九十九章:没用的女人 那日前去邀请柳慕辰的属下将他的消息告知李长渊后,笑着道:“大人所料半点不错,这柳慕辰就算不顾及自己,对他夫人确实爱如珍宝,生怕大人会对他夫人做什么,所以眼下就是再气愤,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长渊轻笑一声,带了些许皱纹,却不乏儒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愉悦,“这人啊,最怕有软肋,瞧着吧,再过两日,想法子让他夫人遭点小难,这人便会迫不及待地找过来了。” 他若是不顾及自己的夫人,眼下也不会窝在家中没有任何动静了,想必早已经想办法来替那些百姓们打抱不平了。 可至今没有任何动静,便证明这人心中已经开始动摇了。 李长渊最喜欢和这种人合作,毕竟那种宁死不屈的硬骨头着实让人讨厌的很。 宋泊远在家中待了两三日,苏盈夏也并未外出。 小霞将夫妻二人平日的所作所为都上报给了李长渊。 听说这柳慕辰在家中愁眉不展,李长渊心中得意,当即便向下吩咐了下去。 于是当天下午,苏盈夏便收到了同知夫人的邀约。 同知大人名唤周继科,算得上是李长渊身边的一条好狗。 想到那日宴会上这些人的模样,宋泊远面色阴沉。 小霞在苏盈夏身后站着,瞧她皱着眉头面带忧郁,开口问道:“夫人可是担心这同知夫人是个难相与的?” 苏盈夏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甚少与这些官僚夫人进行什么交流,先前在京城的时候夫君刚刚中了状元,便有不少人去家中寒暄,我实在是不擅长交际。” “如今到了官场上,怕是更要注意着些。” 小霞心中轻嗤,心道当真是个没出息的,也不知道这柳慕辰怎得就喜欢这么个没用的女人了。 除了心地善良些,模样生的好看了些,简直没一点优点了。 若是她做了柳夫人,必然能够帮着柳慕辰更上一层楼。 在义父那里,也能水涨船高。 不屑归不屑,但眼下小霞还是得想办法劝苏盈夏出门,否则义父那边她怕是无法交差。 她耐心劝着,“夫人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大人初来乍到,奴婢瞧着大人这几日在家中,想必是那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不怎么愉快,这同知夫人邀请您前去,说不定是为了那日宴会上的事情说和呢。 苏盈夏闻言立马点头,摆出一副她说的对的样子,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夫君这两日愁眉不展的,问他发生什么了他也不说,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揪得慌。” “同知夫人既然相邀,必然是有什么事情,就这样拒绝怕是对夫君更加不利,我还是去瞧瞧吧。” 小霞暗中翻了个白眼,面上笑道:“奴婢陪夫人一道去。” 苏盈夏将要去赴宴的事情告知了宋泊远,小霞特地盯着他的表情。 见他虽然犹豫了片刻,但并未制止自己夫人前去,更觉得义父的判断没有问题。 这柳慕辰想必也是拉不下面子来去义父面前认输。 这两人想必他已经想清楚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了。 柳夫人今日去见同知夫人,明日义父让人来喊柳慕辰去衙门,这人想必就会老老实实前去了。 这让小霞有些失望。 毕竟柳慕辰如此好拿捏,义父眼下怕是不会对他夫人动手了。 她有些烦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这柳夫人除去,取而代之。 收拾一番,苏盈夏去了同知夫人定好的酒楼。 即便暗中派了人跟着,馨儿也待在苏盈夏身边,宋泊远也还是不太放心。 干脆一直送她到酒楼。 倒也是巧了,那周夫人的下人按照吩咐在酒楼外等着苏盈夏。 瞧见宋泊远也要跟着上去,连忙笑着道:“这宴席上只有咱们夫人和三两好友,打算介绍给柳夫人认识认识的,大人跟着过去,怕是不太方便。” 苏盈夏回头看了宋泊远一眼,跟着附和道:“无妨,这闵阳城我也没什么朋友,平日里颇有些无聊,与周夫人若是能聊得来也算是多了个朋友,夫君不必担心,你先回去吧。” “好,我晚些的时候过来接你。” 待苏盈夏跟着下人进了酒楼,宋泊远才转身离开。 而周夫人的下人将苏盈夏带到了雅间里头,苏盈夏一进门,便见周夫人站在窗前的位置朝她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站的位置,正巧能将刚刚酒楼门口的情景尽收眼底。 于是便调侃了苏盈夏两句,“都说这新来的通判大人爱妻如命,如今看来真是半点不假。” 桌子前还另坐着三个年轻夫人,看向苏盈夏的目光带着打量。 但听出周夫人的语气不错,这些人便也跟着附和,“单瞧柳夫人这副好模样,也知那通判大人的担心并不过分了,这般的美人,换我也是恨不得藏在家中,或者走到哪带到哪的。” 其余的两个夫人跟着笑起来。 有些羞涩的坐到一旁,手中的帕子轻轻绞着,面上泛起些许红晕,贝齿轻咬,“夫君就是夸张了些,让诸位夫人见笑了。” 苏盈夏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精湛演技,回到现代之后那些小演员们都不一定能比得过自己。 周夫人坐到她身旁,笑得很是温婉和善,“听闻柳夫人家中开过酒馆,很喜欢饮酒,我便让人去醉仙居打了些梨花笑过来,柳夫人先尝尝味道如何。” “若是不喜欢,我再让人去换些别的来尝尝。” 说着下人便将苏盈夏面前的酒杯斟满了。 苏盈夏端起酒杯轻轻的品了一下,觉得这周夫人应当没胡说,这梨花笑尝着即便是她这种对酒了解不多的人,也能尝出其中的醇厚。 她点点头,做出一副略微惊喜的模样,掩唇将梨花笑倒入口中。 “确实是好酒。” 辣死了辣死了,再好的酒她也喝不来啊,还得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为什么果酒不能成为酒中名品? 最好是甜滋滋的那种。 苏盈夏心中默默流泪,她觉得自己的舌头还是更喜欢果酒的味道。 坐下有一会儿了,周夫人并没有将其余三位夫人介绍给她认识的意思,想来这三人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应当是特地请来防止她戒备害怕的幌子。 苏盈夏也很识趣的并未询问,只等着这周夫人什么时候将目的说出。 第一百章:一肚子坏水 偏偏这周夫人是个极有耐心的,磨磨唧唧的不开口不说,还不停的劝苏盈夏喝酒。 这要是再喝下去,苏盈夏一会儿神志都要不清醒了。 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的馨儿适当的提醒她,“夫人可不能贪杯,那日大夫说的话夫人莫不是忘记了?” 苏盈夏简直想要回过头去给她竖一个大拇指。 她顺势有些不舍的放下酒杯,朝周夫人道:“我确实不能喝了。” 周夫人并未恼怒,而是问道:“这是为何?我听说柳夫人平日里可是最喜欢品酒了。” “夫人有所不知,”苏盈夏轻轻叹了声气,有些无奈,“我与夫君成婚也有些时候了,这肚子却始终没什么动静,夫君倒是不着急,可我这心里却始终不舒坦。” “前不久看了大夫,让我少饮酒。” 周夫人还没说话,一旁的另一位夫人倒是将嗤之以鼻写在了脸上,“哪里来的庸医,怎得饮酒也能扯到这种事情上去?” “哎,这倒未必是庸医,”另一位紫衫夫人开了口,“我娘家那边先前有个男人吸食五石散,后来他夫人怀孕,生下来的孩子跟个怪物一样瘆死人了,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那夫人的缘故,于是这男人就将这夫人休了。” 这话题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苏盈夏对于这方面倒是不怎么惊讶,毕竟现代早已经将胎儿受孕之前的各种状态研究了个彻底。 但为了不被怀疑,她也张着嘴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模样,仔细听着。 周夫人很是好奇,“之后呢?” “后来这夫人又嫁了人,生了对双生子,很是健康,活泼可爱,而她原先的那个丈夫,新娶的夫人生下来的孩子,却和先前没什么区别,依旧可怖的很。” 众人对视一阵唏嘘。 信不信的不说,但关乎到子嗣的事情,大家自然都是很看重的。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男子不三妻四妾的是少数。 周夫人知道这柳慕辰夫妇恩爱,但见这柳夫人眼下这般着急生孩子,想必也是家中施加的压力,亦或者是担心自己再无所出,夫君那边便要纳妾了。 于是她也没再继续劝苏盈夏饮酒,只是安慰道:“这子嗣的事情全看缘分,这缘分一到,便自然而然地有了,柳夫人莫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苏盈夏笑了下,只是在旁人看来,这笑容有些牵强了。 周夫人今日是为了说和来的,可不是为了奚落这位柳夫人的。 于是眼看着气氛要变得低沉下来,她连忙开口,“其实今日我是受我家那位所托,才会邀请柳夫人的。” 见苏盈夏抬起头,她跟着笑笑,“柳夫人想必已经猜到了的,不过今日一见到柳夫人,我倒觉得与你很是聊得来,竟险些将正事给抛到了脑后。” “这,夫人是想要我劝一劝夫君?” 果真是个聪明的。 周夫人盈盈一笑,“我瞧你便是个心思玲珑的,果然不假,实不相瞒,我家那位对柳大人的才华很是欣赏,先前一听说要来闵阳的是柳大人时,我家那位便高兴坏了,还特地将柳大人先前的文章拿去与李大人一同探讨。” 说着她瞧了苏盈夏一眼,“只是前两日在李大人的宴会上,不知为何闹得有些不太愉快,我家那位总想要从中调和一番,好让你家夫君和李大人能解开误会,毕竟接下来都是要一同共事的,闹得僵了也不好。” 软的说完,她还不忘记提醒一句,“虽说那李大人脾气好,但说到底,也是上司不是。” 言下之意,便是提醒苏盈夏回去好好的劝一劝自己丈夫,识相一些,真要是跟李长渊对上,有的是办法要了他的命。 苏盈夏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显得有多惶恐。 毕竟曲容音也不是一个遇到点事就惊慌失措的女子。 眉宇间很适当的出现了一抹愁绪,苏盈夏道:“难怪这两日我瞧着夫君总是有些情绪不高,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也总是不说,原是和李大人闹了不悦。” 她与周夫人对视一眼,并未将这件事一下揽下来,而是道:“夫人的一番好意妾身心领了,待我回去会好好的与夫君聊一聊,只是我一个女子,确实也不动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更不知道夫君和李大人是因何事闹得不愉快。” “若是劝了之后夫君依旧如此,我也是没什么法子的。” 周夫人轻笑,“这是自然,咱们做夫人的,也顶多是适当的开解一番罢了,哪能去干涉太多,不过我瞧柳大人就是年轻气盛,太过冲动,这两日估摸着想通了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有你在一旁稍稍劝导两句,兴许这件事情就能过去了。” “回头再让我家那位请李大人和你夫君一起吃个酒,就没什么了。” 苏盈夏连忙道谢。 正事说完,几个女子在一起聊了一些家常,知道苏盈夏刚来闵阳,对于这里的事情并不了解,周夫人又给她介绍了一下这闵阳城里有趣的地方。 顺便提了几家铺子,“这些是我手底下的产业,柳夫人要是缺什么,只管去挑就行,不必客气。” 寒暄的差不多了,其余的几位夫人声称还有事情,便要散场。 苏盈夏顺势跟着起身,这场宴会就此结束。 周夫人让下人送她出酒楼,下楼梯的时候,馨儿脚步一迈,不动声色地站在了苏盈夏的身后,挡住了周夫人身边的下人。 佯装并未看到这人立马阴沉下来的面色。 小霞余光瞥见这场景,眉心蹙了下,心道一声废物,脚步一崴,哎呀一声就朝着苏盈夏撞了过去。 苏盈夏只觉得身子被人侧着一撞,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这要是跌下去了,丢人不说,还得受伤。 她立马便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想必是这李长渊想要借她来警告柳慕辰一番。 来让他有所顾忌。 苏盈夏险些将那李长渊的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一遍,不愧是跟二夫人一脉相承的娘家人,全都是一肚子的坏水。 第一百零一章:做什么事都不顺 馨儿眯了下眼,好歹跟在苏盈夏身边有些时日了,就算对演戏不擅长,眼下也多少有些了解了。 于是有些拙劣的哎呀了一声,惊慌失措的揽着苏盈夏一起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不过在跌下去之前,顺势将一旁想要侧身躲过去的小霞也跟着拽了下去。 想独善其身? 做梦。 小霞的位置靠楼梯边缘,滚下来的这一路脑袋不停的装在木制扶手上。 脑门上被嗑了个巨大的包,额头上破了相,险些没昏过去。 苏盈夏被馨儿整个人圈住,虽说磕了几下,但却完全无伤大雅,连皮都没磕破。 她有些慌乱的看了眼馨儿,瞧见她手臂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大口子,衣袖已经被血迹晕染开来,连忙道:“去医馆。” 周夫人听见动静也从里头出来了,见状连忙让人帮着将馨儿和小霞送去了医馆。 到门口时正赶上宋泊远来接苏盈夏,周夫人盯着他的面色看了看,只能瞧见他眸中的惊怒,旁的瞧不出什么来。 苏盈夏见状心中呸了声,带着面具呢当然看不出来。 她和宋泊远眼下顶着柳慕辰夫妇的身份在这地方都能被压制成这样,可见这里的百姓在李长渊手底下,过的得有多水深火热。 这人就是典型的顺他者昌,逆他者王。 整个闵阳城里,只手遮天。 从来闵阳的这一路上两人所经历的各种试探上来看,从闵阳到京城的这一路都有李长渊的人,倒也难怪这里的消息传不到京城去。 思及此,苏盈夏立马想起了陈今朝那被李长渊囚禁起来的爹娘。 宋泊远这两日其实暗中都在查探此事,眼下不知有没有眉目了。 这日之后,第二日宋泊远便去了衙门。 在李长渊看来,他还算是识相的。 于是接连几日,李长渊时不时的会塞给宋泊远一些小事情让他处理,见他还算听话,开始琢磨起旁的事情。 周继科起初倒是对这柳慕辰的怀疑很深,但那日夫人回来同他说了这夫妻二人的事情,更何况他夫人是个很敏锐的人,尤其是感情一事上。 这柳慕辰与夫人之间,必然是很恩爱的,为了夫人,眼下必然不敢乱来。 更何况这般年轻的人,想要拉拢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便没有他夫人,周继科也有的是办法让柳慕辰老老实实的与他们这一帮人为伍。 毕竟权势,财富,没人不想要。 于是不论是李长渊,还是周继科,对柳慕辰都稍稍的放松了些警惕,琢磨着什么时候能让柳慕辰接触到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等他们变成一条绳上的蚂蚱,届时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柳慕辰这边解决的差不多,李长渊才有了心思去关注京城那边的消息,轻啧一声,问道:“陈今朝那边如何了?” “我正想和你说这个呢。”说到正事,周继科的面色也严肃了许多,“吴府那边眼下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我原本想着将那大理寺的少卿莫圣宗拉拢到咱们这边来。” “可此人愚笨胆小,不是个可用之人,加上他身边也没什么可用来拿捏威胁的人,我倒是觉得,与其冒险拉拢此人,倒不如直接将陈今朝往上推一推。” 李长渊沉思了片刻,想到吴府里如今的处境,轻声叹了叹气。 他与吴光涛早年的时候是同窗,后来一同共事,彼此之间也算是能聊得来的好友。 眼下看着吴光涛落得如此下场,吴府里的人又被那平阳侯派人看管着,只等陛下那边下令,斩首也好,流放也罢,李长渊实在是插不上什么手。 怕是那平阳侯就等着他出手露出马脚呢。 那平阳侯指不定已经立好了口袋就等着他往里钻呢,他一旦出手,吴光涛的死便没什么意义了。 面色阴沉了几分,李长渊眯了眯眸子,“算我对不住吴兄,等将来九泉之下,我再好好的与他认个错。” 周继科连忙附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眼下自然是要以王爷的大业为重,莫说是吴大人了,就是咱们两个被抓了,下场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的。” “大人要是想替吴大人做点什么,等回头咱们王爷的大业成了,便将这平阳侯和那陆侍郎的脑袋都拎到吴大人坟前去。” 哪来的坟。 吴光涛眼下尸骨被丢到乱葬岗上,都不知道是否被野狗叼走了。 李长渊闭了闭眼睛,收回那些纷杂的思绪,沉声问道:“京中如今关于陈今朝和凌霞郡主的传闻如何了?” 这周继科倒是派人打听了,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对此有些不太赞成,“齐王妃对此很是恼怒,将凌霞郡主禁了足,至于其他的事情,暂且没什么风声。” 他继续道:“齐王的能力不可小觑,世子此举未免太冲动了些,这陈今朝就算娶了凌霞郡主,也未必就能将齐王拉拢到咱们这边,哪里有和世子联姻来的轻易。” 对于白初霁的行为,李长渊自然也是很不赞成的,奈何白初霁的性子就是不容掌控的,别说他们这些外人了,就连王爷的话,他不想听也是半个字都不会理的。 偏偏王爷对他还疼爱的很。 李长渊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总觉得最近做什么事情都有些不顺的感觉。 忍不住有些心烦意乱。 “王爷对于世子的行为就没什么意见?” 周继科险些没忍住表情崩了崩,无奈道:“王爷哪能管得了,如今世子就在京城呢,你以为京中那关于凌霞郡主的各种言论是谁散播的?” “除了世子,还有谁能在齐王和齐王妃的眼皮子底下让凌霞郡主和陈今朝的谣言满天飞?” 李长渊倒是清醒的很快,“如此看来,世子对于这桩婚事是不会同意的了,派人告知陈今朝,若是他能和凌霞郡主成婚,便将他母亲送到京城去。” 周继科有些不放心,“是不是早了些?” 李长渊嗤笑出生,“没到京城前,我还担心这人会不会乱来,可如今看来,京城的繁华也好,权力也好,都已经入了他的眼,没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与美人吧?” “他要是不动摇,岂会跟凌霞郡主牵扯到一起去?” 第一百零二章:那双几乎泣血的眸子 倒也不怪李长渊会这般想,毕竟在他看来,凌霞完全没有帮助陈今朝的理由。 周继科忍不住看了李长渊一眼,他觉得自己这位老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负。 将来恐怕要因着这自负而付出什么代价。 可偏偏他又听不进去劝。 周继科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 宋泊远这几日一直在忙,苏盈夏知道这是他获得李长渊信任的关头,她这时候自然也不能掉链子。 但为了保险起见,在宋泊远接连忙活了好几日之后,夫妻两个还是故意吵了一架。 小霞将此事告知李长渊,李长渊有些好奇,“不是说这夫妻二人感情甚笃,为何争吵?” 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小霞道:“这柳夫人就是个不识大体的,自己丈夫刚到新的地方赴任,眼下正是结交各路人脉的时候,可她却非要说柳慕辰这段时间忙的太狠,不顾念身体了。” “说什么她前天去庙里烧香,有个老道说柳慕辰这段时日兴许会有劫难,她一直提心吊胆,想让柳慕辰在家中休息几日。” 小霞对此嗤之以鼻,“愚不可及。” 但这倒是让李长渊彻底的放松了警惕,笑了声,“倒也正常,毕竟这闵阳城距离贵远遥不可及,她所能依靠的人唯有自己的丈夫,眼下自然希望丈夫能够平安无事,旁的都不是什么紧要的。” 这十分符合他对那些后宅女子的刻板印象。 见小霞面色还是不虞,李长渊提醒道:“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眼下这柳夫人是我能攥住柳慕辰的最紧要手段,你若是对她做什么,坏了我的大事,休怪我不客气。” 小霞面色一僵,应声道:“是。”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话有些严厉,李长渊放柔了些声音,“这也是急不来的事情,世上男儿千千万,你若是喜欢柳慕辰这种,义父自能替你寻来一些,任你挑选。” 可小霞这段时间跟在这夫妻二人身边,瞧着柳慕辰的体贴,心中自然难免有些悸动。 甚至时常会想,柳慕辰的那些柔情若是对着她,倒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她好一会儿没言语,过了许久,轻声道:“义父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大不了等义父的大业成了之后,我再动手便是。” 李长渊哈哈一笑,“这倒是有几分我的风范,有耐心方能做大事,行了,你回去吧。” 他并未太在意此事,这丫头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兴许再过些时日,兴致便散了。 而苏盈夏这边,小霞一出门她便知道了。 馨儿将宋泊远今日出门前说的话告知她,李长渊身边那些属下们的夫人都是些精明的狐狸,若是有人邀请她出去,让她尽量拒绝。 宋泊远倒不是担心她出去会暴露什么,而是担心的担心上次从楼梯上跌下来的那种事情会再次发生。 他已经大概清楚了陈今朝爹娘被囚禁的地方,只等着回头离开闵阳的时候将人一道带走。 顶多再半个月的时间,他便能将李长渊在这闵阳城里做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 陆之擎那边也差不多了,正打算迂回的往闵阳这边来。 这日宋泊远在衙门忙活到很晚,将水运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刚要站起身,便瞧见李长渊从外头走进来。 这人一副很关切地模样,“都这个时间点了,怎得柳通判还不回去?” 宋泊远道:“回去也是无事,索性在这多待会,将衙门的事情了解一番的好。” 李长渊笑了下,“与夫人闹矛盾了?” 宋泊远不语,半晌苦笑了下,“倒也算不上是矛盾,只是她跟着我从贵远到了京城,眼下又从京城到了闵阳,许是这初来此地有些不适应,这两日情绪便有些不太对劲罢了。” “一个人在府上,也没什么闺中好友聊聊天,不高兴也是正常的,这样,明日我让夫人带着你家那位多认识些朋友,无聊时也能约在一起赏赏花,打打叶子牌。” “否则我瞧你的情绪也没比你家那位好到哪里去。” 宋泊远这才真心的笑了下,“让大人见笑了。” “爱妻子是件好事,”李长渊摆了摆手,唇角一抿,突然道:“你跟我来。” 心中微微一动,宋泊远跟着李长渊去了大狱。 阴暗潮湿的环境,鼻腔中的血腥味甚是浓郁。 他将脚步刻意放慢了些,毕竟柳慕辰是个文臣,先前也未接触过这些,对于牢狱这种地方望而却步也是正常的。 “大人带我来这做什么?” 李长渊轻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将宋泊远一路带到了大狱的最里处,腥臭的气味弥漫,潮湿和发霉的气味呼吸的久了令人有些不适。 两人在一个牢房前停下来,宋泊远抬头,能瞧见这间牢房里那被粗重的铁链锁着的人。 蓬头垢面的看不出模样。 但他一看到李长渊便十分的激动,拖动着厚厚的铁链便要朝这边扑过来。 喉咙里发出沙哑可怖的嗬嗬声。 宋泊远指尖一颤,意识到这人的舌头或许已经被拔了。 牢头将牢房的门打开,先一步拽着铁链将此人绑在牢房里的木桩上,防止他伤到李长渊。 李长渊这才带着宋泊远走了进去。 宋泊远问道:“这是?” “一个不听话还总是与我作对的人。”李长渊叹了声气,走到此人面前,背着手轻声道:“你比你夫人厉害,听说她前些日子从魏楼楼上跳了下去,当场就断了气。” 魏楼,是闵阳城里最出名的一个寻欢作乐的场所。 宋泊远清楚的看到那蓬头垢面不停挣扎的人猛地停下了动作。 李长渊还在继续,“我告诉她她要是死了你也得死,她活着你才能活着,这样想想其实也不容易,她也算是为你坚持了这么长时间,毕竟日日接客的日子换个人未必能撑这么久。” 寂静了片刻的人仿佛突然间发了疯,猛烈挣扎着要朝李长渊冲过来,动作强烈到竟然撼动了那固定在地里的木桩。 也让宋泊远看到了那双几乎泣血的眸子。 李长渊还要讥讽,却听见身后年轻的通判发出干呕的声音。 他笑着回头,有些关切,“这里是有些恶心了,柳通判应当是头一回见这场面吧?” 宋泊远清楚的看到那蓬头垢面的人在听到李长渊喊他柳通判时身形猛地一顿。 第一百零三章:一个梦而已,当不得真 他也不禁跟着这人的反应心中猛地一沉。 神情恹恹,很是不悦。 李长渊回过头瞧见他这副表情,倒也不恼,反而哈哈笑了声,“柳通判这是被此人吓到了?” “李大人今日将我带到这里来,莫不是为了以此人来威胁我一番?” 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但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这也确实是李长渊的想法。 而他这适当的恼怒和脾气,让李长渊心情大好。 他确实需要得力手下是不假,但若是这柳慕辰空有一身才华,连半点骨气都不曾有,他便觉得多少有些无趣了。 年轻人,自然还是需要有些倔强方能让人欣赏。 他边带着宋泊远往外走,边笑着解释,“柳通判这就误会了,咱们既然接下来要一起共事,自然要让你瞧一瞧我的行事风格,免得回头柳通判乍然瞧见这些,再被吓坏了。” “此人是个不知好歹的,这些年没少给我使绊子,三番四次的想要坏我大计,我已经对他十分忍耐了,只可惜此人太过于执迷不悟,我也是没办法,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将人杀掉,才会将他关在这里,也算是对手底下的人一种警示了。” 什么狠不下心来将人杀掉,纯属胡言乱语。 分明后一句才是他的真正用意吧。 看出宋泊远的情绪不佳,李长渊也没再继续与他过多的交谈,恰逢外头下人来通传,说是有人来找,他便背着手朝宋泊远笑笑,“时候也不早了,想必柳通判家中的夫人该挂念了,往后无事的话,柳通判下了值便早些回去。” 宋泊远沉默片刻,瓮声瓮气的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李长渊身边的属下皱了皱眉头,“这柳慕辰倒是脾气不小。” 李长渊睨了他一眼,“年轻人若是半点脾气都没有,任人搓扁揉圆的,这种人,你觉得要如何拿捏?他所看重的除了自己的性命还会有什么?将来旁人随便用一用刑岂不是就要直接背叛我。” 下属立马道:“大人说的有道理。” “行了,将人直接带到这里来,这两日我暂且不回府了。” 家里夫人和几个姨娘不知怎得跟发了疯似地斗个不停,他一回去便觉得头疼的厉害,倒不如干脆留在这衙门,图个清净。 宋泊远从衙门出去的时候,正瞧见李长渊身边的人领着刚刚下属通传的人进去。 余光微微一瞥,宋泊远面色肃正了些。 不知使李长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拉他上这条贼船,还是他已经认定了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将柳慕辰完全拿捏。 这人从他面前过时,甚至都没遮掩伪装一下。 苏见溪。 他不在京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他和苏盈夏一同回门时瞧见苏府里的各种奢靡景象,宋泊远眉头不轻不重的皱了下。 他的视线从苏见溪身上收回时,苏见溪的目光却也落到了他身上。 待两人相错着经过不远后,苏见溪问身旁的人,“那便是京中来的那位状元郎?” 李长渊的属下道:“正是,大人对此人颇为欣赏。” 苏见溪先前倒是也敲过柳慕辰的文章,对此人也有几分欣赏,现在还在京城的时候便有想要结交此人的意思。 只可惜他在闵阳不能停留,两日后便要匆匆回去,倒是没什么机会和此人交流了。 除此之外,苏见溪脑海中闪过他来闵阳之前苏云瑶那日无意中撞见他与父亲讨论闵阳粮油一事时惊惶的神情,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太舒坦。 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苏云瑶说闵阳会出事,李长渊会被人杀死在知府衙门,还说襄王世子白初霁会和凌霞郡主成亲,凌霞郡主大婚后不久便殒命,导致齐王和襄王之间闹得不可开交。 这些话听上去实在是有些荒谬,问她是从何得知的,苏云瑶只说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个白胡子老神仙告诉她的。 他与父亲先前倒是还有几分警惕,可自从凌霞与陈今朝之间的流言沸沸扬扬的传开之后,苏见溪便将苏云瑶说的那些话全都抛之于脑后了。 一个梦而已,自然当不得真。 苏见溪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涌出来的乱七八糟思绪甩走。 但也没忘记正事,一见到李长渊,面色便有些肃然的询问,“这柳慕辰眼下是否能信任?他刚刚应当已经认出我了。” 李长渊有些疑惑,“你与柳慕辰先前在京城还有交集?” “交集倒不至于,顶多是见过几面罢了。” 李长渊摆了摆手,“不必担心,此人虽有点骨气,但和他家中的妻子比起来,那点骨气算不得什么,为了他的妻子,他也不敢乱来的。” 闻言,苏见溪点了点头。 李长渊是个老狐狸,他既然这样说了,自己实在是没必要怀疑。 于是二人开始商讨起正事来。 …… 苏盈夏从宋泊远一回来便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 和前两日两人闹矛盾时的那种刻意感完全不同,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宋泊远的低沉。 她有些担心,“今日衙门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小霞顿时立起了耳朵。 宋泊远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那我让小霞帮你烧点热水等会泡个澡。” 苏盈夏眼下是可着小霞使唤。 小霞虽十分气恼,但偏偏苏盈夏会摆出一副十分无辜的表情来安抚她,让她一口气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气的能梗死过去。 馨儿是宋骞的人,她做出一副不好意思使唤的样子,昆伯年纪大了做不来这种重活。 剩余的更是些老弱病残跟了她许多年的,哪舍得使唤,自然只能让小霞这个一身力气的年轻人来干了。 不过画饼苏盈夏还是很在行的,每回使唤小霞的时候她都会在旁边加油打气,声称自己过两日就让夫君去买些年轻的仆人回来,到那时这些活就用不着她来干了。 小霞还得咬着牙,含着笑说这算不得什么,一点都不累。 她去烧水的功夫,苏盈夏将宋泊远拽回了房中。 “发生什么了?” 她以为宋泊远今日在李长渊那里碰了壁,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第一百零四章:该轮到苏盈夏嫉妒了 然而宋泊远却只是瞧着她。 好一会儿,在她被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想要开口催促的间隙,他才开口,“若是此次闵阳的事情,苏家也牵涉其中,你……” 宋泊远说着停顿了下来,他看上去很犹豫。 论起感情和规矩,他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别说这牵扯到闵阳一事的是苏家,就算是他亲娘,宋泊远大抵也会毫不手软。 他看着苏盈夏的表情。 虽然知道她和苏家人的感情一般,但到底是血脉亲情,若是牵扯到生死的事情,难免会有所动摇。 于是他想着若是苏盈夏为了苏家来求他,他应该如何做? 可不等他思考完,苏盈夏就先表示了震惊。 “苏家?” 她很敏锐的追问道:“你今天见到苏家人了?” 宋泊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点了下头,“是苏见溪,他去见了李长渊。” 苏盈夏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摸自己的脸,“那我这几天是不是不能出去了?万一被他认出来,岂不是完了?” “……”宋泊远抿了下唇,“他应该不会停留很久,这两日暂时避着些问题不大。” 瞧着苏盈夏松了口气,宋泊远也莫名跟着松了口气。 苏盈夏小声的跟他咬耳朵,“我就说苏家那假山看着比平阳侯府的都大,指定是有点说法,原来如此。” 别说假山了,就苏家那个池塘看上去都快要抵得上平阳侯府的后院了。 宋泊远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了下,和笑容转瞬即逝。 “先前并未想到这闵阳的事情牵扯如此之多,眼下看来,咱们不能在这停留的太久,万一打草惊蛇,回头京中那些真正的大鱼们怕是都要跑了。” 苏盈夏也跟着有些激动,“证据你都拿到了?” 宋泊远抬手指了下自己的一双眼睛,“陛下既然让我来,我所看到的这些,便都是证据,只要我能活着回到京城,这闵阳城便不愁不能换一换天。” “更何况,我还有证人。” 证人? 苏盈夏以为他说的是陈今朝的爹娘,正想着问一问他陈今朝的爹娘是否能救出来的时候,外头小霞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水已经烧好了。 宋泊远试了试水温,走到苏盈夏身边,很稀疏平常道:“你先洗,一会儿我随便冲一下便行。” 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从先前客栈里宋泊远用苏盈夏洗过澡的水冲凉之后,这就成了习惯。 苏盈夏每天都沐浴,自认为自己香喷喷的,起初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但后来瞧宋泊远这一副坦然的样子,想着先前他行军打仗的时候十天半月不洗澡应当都有可能。 那她的洗澡水还真算不得什么。 于是两人就这样默契的保持着共用一桶洗澡水的关系。 可这落在小霞的耳朵里,便又成了夫妻恩爱的证明。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既然已经确认了这夫妻二人的身份,义父也觉得此人没什么可疑的了,她还留在这里整日看着两人腻腻歪歪做什么? 平白让人心烦。 于是第二日的时候,小霞寻了个机会,在苏盈夏让她去厨房帮着做事时,指着馨儿与她小小的争执了一番,随后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苏盈夏一脑门的问号,回头看向万里假扮的昆伯,木讷道:“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 万里摸了摸自己那足以以假乱真的山羊胡子,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属下觉得八成不会回来了。” 苏盈夏立马乐了。 不回来好啊,这既证明了她跟宋泊远之间的伪装出神入化,并未惹得这些人怀疑,又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稍稍的轻松一些,不必呆在这小院里也得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露馅了。 她美滋滋的让万里去给自己买了只烤鸡,小小的庆祝了一下。 而此时距离闵阳不过几十里的山道上,一辆马车正往闵阳疾驰。 马车里,苏云瑶的丫鬟如碧对于即将到达的闵阳城有些好奇,“听说闵阳很穷,这里的百姓很凶悍,不知是真是假?” 另一个丫鬟如画则满脸的担忧和畏惧,“穷乡僻壤里的百姓最可怕了,夫人,要奴婢说,咱们还是回去吧,万一您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这让我们回去可如何交代啊。” 这两个丫鬟都是自小便跟着苏云瑶长大的,前世的时候她嫁去平阳侯府,这两个丫鬟也跟着一起,陪了她许多年,也在平阳侯府里做了不少的坏事。 以至于苏云瑶完全不担心这两个丫鬟会背叛自己。 眼下皱着眉头道:“哥哥眼下在这闵阳城里,他要是跟这地方牵扯到一起去,苏家就彻底完了,就算我今日回去了,你以为苏家要是倒了台,就季家那个死老太婆的势利样,我的日子能好过的了?” 如画有些气恼,扁了扁嘴,“还是得怪姑爷,他要是多护着夫人一些,老夫人哪敢对您这样。” 如碧也跟着连连点头,“他们这小门小户的能够娶到咱们姑娘就该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眼下竟还不知珍惜。” 两个丫鬟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季宴生的坏话,可见平日里对季宴生的行为多有不忿。 这倒也是正常的事情,外界对于苏云瑶的赞赏再多,也耐不住她是个脾气差的。 她不是前世的苏盈夏,对季宴生爱的要死要活,什么都能忍受。 要不是看在这季宴生将来能入内阁,官至首辅的份上,她眼下怎么可能会对他百般忍让。 尤其是想到苏盈夏眼下的那副嚣张模样,苏云瑶更是浑身的气都不打一出来。 平阳侯府里的那两个小鬼,别人看不出来她却能看的真真切切。 毕竟前世这两个小鬼看自己时那排斥又厌恶的眼神,和现在他们看苏盈夏时的眼神,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也半点不为过。 简直荒谬。 她和苏盈夏比起来差在哪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苏云瑶便怄的要死,恨不得将苏盈夏扯过来好好的抽打一番,方能解气。 罢了,她深呼吸片刻,逼着自己放平心态。 不过是她不要了的东西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等她回头成了首辅夫人,就该苏盈夏嫉妒的面目狰狞了。 第一百零五章:哪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这样想着,苏云瑶才能稍稍的平静一些。 否则她实在是无法接受从前那个在府中任她欺凌的苏盈夏,眼下踩着她不要了的东西爬到了她的头上。 苏云瑶很快便到了闵阳,在城门下被拦住时将自己提前准备好了的信物交给了城门的守卫。 守卫看了她一眼,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出来将她迎了进去。 “姑奶奶哎,公子眼下还没从闵阳离开,怎得您也跟着来了?” 这男子原是苏秉川手底下的人,后来被安排到了闵阳当个小官员。 至今算起来约莫也得有个两年了。 苏云瑶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可见她爹两年前怕是就已经跟闵阳的事情有所牵扯了。 “哥哥呢?” 山羊胡子名唤郭政,连忙先将人迎进去,随后才道:“我这就派人去将大公子找过来。” 到了夜里,苏云瑶才见到苏见溪。 因着苏盈夏的事情,兄妹两人先前有些离了心,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兄长,将来要撑起苏府的人。 苏云瑶就是气恼也不能不管他。 她与苏家,眼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苏见溪还没进来,声音便已经到了,“胡闹!” 瞧见苏云瑶时,他面上更加严肃,“你一个姑娘家的,不呆在家中,好端端的抛下夫婿跑来这闵阳城做什么?季宴生可知道你来这里?” “他自然不知道。” 苏云瑶还没蠢到这个地步,翻了个白眼,“我出来前与他吵了一架,他想必以为我回娘家了,更何况他眼下整日忙着想要往大理寺里进,暂且顾不上我,十天半月的不回去他也不会在意。” 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就算是再大的怒火此时瞧见她这模样也该散了。 可苏见溪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舒坦。 苏盈夏回门那日瞧着他时冷淡的眼神这些时日始终让他耿耿于怀。 “这难道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如今难不成已经后悔了?” “后悔?”她怎么可能会后悔。 苏云瑶冷笑,“哥哥到底是向着我还是向着苏盈夏那个贱人?” “你!” 知道再说下去两人少不了要争执起来,闹得又不愉快,苏见溪生生忍了下去。 闭了闭眼睛,苦口婆心道:“闵阳如今乱得很,我后日便回去,你既然已经来了,我说的再多也没什么用了,这两日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哪都别去,等后日与我一同回京。” 说完他转身欲走,被苏云瑶连忙拽住了衣袖,“我先前说的话哥哥莫不是一句都没放在心上?你以为我从京城到这闵阳来是为了散心的不成?” 苏云瑶也气得不轻。 自己父亲和哥哥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重生的事情一说出来,指不定父亲当即就要请个道士来给她驱邪了。 和哥哥倒是还能说上几句,但这人看着听的认真,实际上压根就不往心里去。 他若是信了自己的,眼下也不会来闵阳了。 苏云瑶按了按额角,思索着要如何将眼下的处境跟自己兄长掰扯清楚。 挥挥手让两人身边的下人都退下去,她十分认真道:“我先前所说的都是真的,兄长也该知道我一个女子,平日里并不会关注这些事情,若不是梦中所见,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不等苏见溪开口,她迅速道:“我知道李长渊是襄王的人。” “对吗,哥哥。” 苏见溪猛地抬头。 倒不是他惊讶,而是李长渊平日里与襄王并无什么牵扯,即便是京城,知道李长渊效忠于襄王的人,也寥寥无几。 可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 苏云瑶低声道:“我还知道他眼下在做的事情和目的。” 见苏见溪眸中仍有存疑,苏云瑶俯身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苏见溪顿时目露惊惶,张口就要斥她。 忍了又忍,平复了一会儿方问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你说你梦里襄王世子会和凌霞郡主成婚,此事是真是假?” 提到这个,苏云瑶自己也有些不解。 前世关于凌霞郡主和陈今朝之间的这些流言是不曾有的,如今这两人之间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外界都说凌霞郡主爱惨了陈今朝。 虽说她眼下被齐王妃禁了足,但以齐王爱女的性格,想必最后也会随了凌霞郡主。 或许还会去陛下那里,为这两个人求个赐婚。 这样一想,苏云瑶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有些疼起来。 这一世发生的事情,和前世为何有这么多的不同呢? 前世采花贼哪里这么快便被擒住,还有那些孩子,也没那么快就被找到,就连宋不语,都是吃了许多苦头才被找回来的。 思来想去,苏云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抬头咬牙切齿道:“是苏盈夏。” 都是这人搞的鬼。 想到自己被绑在平阳侯府的时候,苏盈夏那副神情,苏云瑶愈发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她兴奋道:“哥哥就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吗,自从那日她撞柱醒来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个人就算不记得先前的事情,可喜好和性格总不能也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她身上,哪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她若不往苏盈夏身上扯,苏见溪兴许还能信上几分。 但眼下一听她又将这些事情都往苏盈夏身上扯了,苏见溪当即没了耐心。 “她都是已经死了一回的人了,有些变化有何奇怪的?”苏见溪猛地站了起来,“如今你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如愿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云瑶险些没被气昏过去。 尚且不等她想出什么应对的话,苏见溪便要拂袖离去。 她顾不得旁的,连忙将人拽住,“你与我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凭什么事事都要向着苏盈夏!” 这句话总算是让苏见溪停下了脚步,他似乎愣了一会儿,片刻后才缓缓回头看向苏云瑶。 眸子中的失望和颓废让苏云瑶心中猛地一悸,“你难道忘了,当年母亲带着你我找到苏府,若不是她,父亲为了名声便要将你我溺死了?” 第一百零六章:二脸震惊 苏云瑶确实忘了。 因为他提起来之后她反应了许久,才想起来他说的这件事情。 两人的母亲,也就是如今的苏夫人,和苏秉川相识的早,两人暗通款曲生了苏见溪。 只是后来苏秉川为了姜家的权势娶了苏盈夏的母亲姜氏。 并未敢将两人的母亲迎进府。 后来将苏夫人纳进府中,却不敢将苏见溪也一同带过去。 唯恐当时的姜氏不悦。 后来苏见溪患病,照顾他的仆人没法子抱着他找到了府上,他的身份也被姜氏得知。 为了让姜氏消火,也为了证明自己对姜氏的感情,苏秉川声称一切都是苏见溪母亲用的计谋。 他是被下了药才会有了苏见溪的存在。 为此,他不惜狠心的想要将苏见溪溺死。 若不是当时年幼的苏盈夏哭个不停,口口声声的说她害怕,眼下苏见溪怕是已经是条亡魂了。 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苏云瑶不以为然,父亲无非是做一做样子,就这一个儿子,哪会真舍得将他溺死。 见她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苏见溪心中的失望愈发的放大。 他总是对苏盈夏充满愧疚,可在苏府里的那么多年月,他又总是一次次的纵容苏云瑶。 一旦面临着两人相对的场面,饶是他看向苏盈夏的目光中满怀着歉意,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站在苏云瑶这边。 这让苏见溪觉得分外的痛苦。 像是整个人被分裂开了似的,既无法面对苏云瑶,更无法面对苏盈夏。 若是此时苏盈夏站在他面前,大抵会给他小小的鼓个掌,随后再不轻不重的讥讽两句。 说一千道一万,这人不过就是虚伪罢了。 他向着苏云瑶又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但他又要表明自己对苏盈夏的愧疚,又要一次次的将她放弃,便不是一句虚伪能概括的了。 苏盈夏估摸自己可能会呸他一脸口水。 但她并未见到苏见溪,倒是先见到了苏云瑶。 对此,苏盈夏表示很震惊。 而对面与她遥遥相望的苏云瑶更是震惊。 她是今天甩开了苏见溪的随从溜出来的,想着寻个什么办法,实在不行,干脆找几个力气大的壮汉,给点银子让他们将苏见溪打晕了直接带回去也行。 毕竟这闵阳的百姓大抵是穷疯了的,给钱什么事都能干。 但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盈夏,而她更不知道苏盈夏如今顶着的是柳夫人的身份,所以瞧见她的那一瞬间。 苏云瑶心中猛地一跳。 苏盈夏为什么会在这里? 莫不是她也知道这闵阳的事情,或者知道苏见溪眼下在这里,抓住了苏见溪,便算是捏住了苏家的把柄。 想到京中传闻的她与宋泊远之间的关系,苏云瑶眼皮一颤,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她来了闵阳,是不是证明宋泊远也知道了此事? 苏盈夏心中此时与苏云瑶这策马奔腾的思绪相同,但不同的是她在看到苏云瑶的那一瞬间,便直接反应了过来,迅速给身后不远处的馨儿使了个眼色。 于是苏云瑶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又被她绑了回去。 馨儿先将苏云瑶带回了小院看管起来,苏盈夏则和几位夫人继续寒暄着,过了许久,聚会散场时,才不紧不慢的回到家中。 但一进门,苏盈夏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淡定了。 她只想骂脏话。 草,还好小霞已经跑了,不然眼下她跟宋泊远真就麻烦了。 万里假扮的昆伯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面色很是严肃,“馨儿将人关在后院了,她身边的仆人也都带回来了,不过苏云瑶这一失踪,苏见溪怕是没那么快回京了。” 这点苏盈夏也想到了。 可眼下苏云瑶绝不能放走。 她骂骂咧咧的去了后院,瞧见苏云瑶的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馨儿目光沉沉,从万里口中也知道了苏云瑶的身份。 知道这是原本要嫁给宋泊远的人时,她倒是多看了此人几眼。 只可惜苏云瑶醒过来之后态度实在傲慢,吵着要见苏盈夏不说,还直接叫喊着问宋泊远是不是也在,她要见宋泊远。 这副模样实在是让馨儿喜欢不起来,于是她干脆撕了块布将苏云瑶的嘴堵了起来。 苏盈夏到的时候她还皱着眉头,劝说道:“此人怕是留不得,干脆直接杀了吧。” 那边苏云瑶的眼睛瞪大了几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盯着馨儿看了又看。 不知道是不是将馨儿认成了旁人,总之,苏盈夏清楚的瞧见她眼中闪过的那抹恐惧。 苏盈夏站到她面前,神情也不怎么轻松。 她在刚传到这里的时候对于生死这件事情倒是没怎么在意。 后来经过宋不语被偷,以及被采花贼偷走的那些女子们凋零的生命,甚至于和宋泊远从京城到闵阳来的这一路上瞧见的各种事情。 都在将她曾经的三观重新塑造。 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接受的还算不错。 她觉得眼下就是有人在她面前直接死去,她应当也不会尖叫惊讶。 可让她去掌控一个人的生死,对于苏盈夏来说,还是有些超前了。 心里再乱,苏盈夏面上也依旧淡定。 她甚至朝着苏云瑶咧了咧嘴角,露出个自认为和善,但落在苏云瑶眼中却甚是挑衅的笑。 她将苏云瑶嘴上的布扯掉,这人瞧了馨儿一眼,白着脸竟没有尖叫。 这人竟然是苏盈夏的,怪不得前世莫名其妙的会来刺杀自己。 苏云瑶气得不轻,合着前世这苏盈夏装的一副清高模样,背地里却派人杀她。 苏盈夏哪知道她跟馨儿直间的渊源,见她瞪自己也不生气,唇瓣轻启,“你来闵阳做什么?” 苏云瑶别开脸不说话。 馨儿一把按住她的脑袋,让她直视着苏盈夏。 “……” 这场景莫名有些好笑,苏盈夏险些没忍住真笑出来。 她狐假虎威的指着馨儿对苏云瑶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看到我这姐妹了吗?力大如牛,一只手就能捏碎你的天灵盖,以你我的仇怨,眼下你落到我手上,再不老实一点,你觉得我能轻饶了你?” 第一百零七章:你在侯府里做了什么 但苏云瑶眼下完全看不透苏盈夏,她并未回答问题,反倒是盯着她看了又看。 觉得自己先前的推断应该不会出错。 这人不是苏盈夏。 苏盈夏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与她对视。 可着并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因为这人要是苏盈夏,她反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就苏盈夏那个蠢货,要是能够斗得过她也不会整日想着离开苏府了。 前世要不是自己没看出季宴生这个参天大树,被苏盈夏无意中夺了宝,她的日子怎么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苏云瑶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在知道季宴生被她抢走之后苏盈夏会崩溃。 那个女人既没胆量有没出息。 但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女人,却让苏云瑶完全看不透。 想到先前宋不语失踪时她被带到侯府关起来的那晚,一直到现在,季母时不时的还会将此事拿出来在她面前说道,怀疑她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儿子的事情。 苏云瑶气的咬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你又是为何来闵阳?” 苏盈夏挑了下眉,对她并没有多少客气,大咧咧的往旁边一坐,睨着苏云瑶,“是我先问的。” “当然,你想知道也没什么不可以告诉你的,”苏盈夏面带笑意,“苏见溪不是来了闵阳吗,我自然是奔着他来的。” 果然,她看着苏云瑶的脸色有些绷不住,恶狠狠的瞪着她。 苏盈夏又添了把火,“从前没精力对付苏府,眼下嫁到了侯府,侯爷对我又很是疼爱,我自然得将先前苏家得那些恩怨都讨回来,你说是不是?” 反正苏云瑶也猜不到她为何会来到闵阳,更猜不到她如今顶着的身份,这个理由显然比起真相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你错了。”苏云瑶冷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怎得这副躯壳里换了个人,还是这般蠢钝? 竟让她莫名的放下心来。 这一放松,她也勉强有了心情与苏盈夏周旋,“你想要毁了苏府,先不说能不能做到,但你真以为,宋泊远对你如今的喜爱,没有半点苏家的缘故吗?” 平阳侯府和苏家的这桩婚事,本身就是陛下那边的意思。 在苏云瑶看来,陛下是担心底下的各个世家们分崩离析,想要用自己信任的人来将这些暂时有脱离他掌控的世家拉拢到一处。 苏盈夏面不改色,“那又如何?” 苏云瑶气的险些没升天,本想要警告苏盈夏,苏家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在平阳侯府的地位也会直线下降。 不论她是谁,如今顶着苏盈夏的身份总是没错的。 她与苏府也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毕竟男人向来都是些看重权势和利益的东西。 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大抵是被苏盈夏气昏了头,险些中了她的圈套。 这一反应过来,苏云瑶整个人便淡定了许多。 “哥哥来闵阳不过是为了拜访旧友罢了,你若是想要对他下手,父亲回头饶不了你。” 倒是比她想象的要聪明一点。 苏盈夏扯了扯唇角,朝着苏云瑶轻啧一声,“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与其去找苏见溪算账,倒不如先跟你算一算旧账来的轻巧。” 这原主从前也不知是个多软弱的性子,八成每次被欺负都忍着,从不反抗。 导致这苏云瑶都已经落到她手里了,也不担心会被她报复。 苏盈夏叹了声气,看向苏云瑶的目光带了些冷漠。 先前的恩怨她并未带有记忆,顶多是从茯苓和紫芙那两个小丫头口中得知的。 苏云瑶确实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 但在她看来,最过分的便是这人从不将自己对苏盈夏做下的那些坏事放在心上。 即便是在苏盈夏的婚事被换,悲愤之下撞柱之后,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到了苏云瑶耳中,这人也没有丝毫的恐惧亦或者是愧疚。 苏盈夏毫不怀疑,若是她并未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原主就这样死去,苏云瑶也不会有什么波动,估计还要觉得原主太过不知好歹。 先前苏盈夏忙着适应这个世界,并没有顾得上跟苏家人去好好的算一算帐。 但眼下,她瞧着苏云瑶这张不知悔改的面容,却莫名生出了些怒意。 她将面上的那点零星笑意彻底收了回去,面无表情的盯着苏云瑶看,直看的她心中发毛。 将宋泊远送给她的那把有些精致的小匕首在掌心里转了几圈,又在苏云瑶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比划了两下,苏盈夏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学坏了。 也不知道小南瞧见她这副坏模样会不会有些害怕。 但不得不说,这方法对于苏云瑶来说很有用。 因为她非常在意自己的这张脸。 恶趣味的欣赏了一番苏云瑶这花容失色的模样,想着从前这人或许也是这样对待原主的,便觉得她多少有些咎由自取。 眼瞧着吓得差不多了,苏盈夏摆摆手让旁人都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苏云瑶。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来闵阳应当是为了父亲和李长渊合作的事情吧?” 苏云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你连重生的事情都在我面前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到这个苏云瑶便悔不当初,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苏盈夏。 但她已经猜到了苏盈夏说她也是重生的事情是假的,这人压根就没有重生,所以未来发生了什么,她大可随便编造。 于是苏云瑶抬了抬下颌,傲慢道:“你不就是想知道以后发生了什么。” 苏盈夏摇头,“一猜就能猜到,你来闵阳总不会是帮着苏家跟李长渊合作,而是想要将苏见溪带回京城吧。” “既然如此,这李长渊身后之人最终应当是失败了的。” 瞧见苏云瑶面容扭曲,苏盈夏背地里已经笑弯了腰,面上还在继续装深沉,“这些事情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与这些比起来,我更好奇前世你在平阳侯府里都做了些什么,导致如此害怕宋泊远?” 她可没忘记苏云瑶每次见到宋泊远时眼中那显而易见的恐惧。 第一百零八章:怎么伤成这样 苏云瑶浑身一僵,胸口那种被贯穿的疼痛仿佛又跟了过来。 让她忍不住想要将脊背佝偻起来。 然而身体被绑着,让她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但到底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总的从上一世吸取点教训不是。 心思一转,泪珠子便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看的苏盈夏心中咋舌,觉得这些人其实多多少少都有点演戏的天分。 瞧瞧,就这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状态,用专业来形容都有些委屈她了。 “你不是苏盈夏,你到底是谁?” 苏盈夏也不慌,朝刚刚馨儿留下来的凳子上一屁股坐下,慢吞吞的等着她哭完。 许是她不接话,哭着也没什么意思,苏云瑶抹了把眼泪收敛了那变来变去的面色,抬眼与她对视。 苏盈夏这才开口,“我确实不是你口中的那个苏盈夏。” 她以为苏云瑶会因为这个答案而感到高兴,但很显然,从苏云瑶如今那呆愣之后又狰狞起来的面容上看,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不可能!”苏云瑶狠狠的瞪着她,“你这张脸上的任何一点细节我都不会认错,你就是苏盈夏。” “……” 她脑子有点问题? 苏盈夏大抵有些懂了。 她就是单纯的不想承认,前世她将苏盈夏踩在脚底,但却嫁错了人,之后与苏盈夏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世重来,两人的丈夫交换,苏盈夏合该一直被她踩在脚底。 眼下这具身子里要是换了人,她争夺的那些,好似突然没了意义一般。 这让苏云瑶完全不能接受,她开始朝着苏盈夏叫喊,“你就是苏盈夏,你之所以不承认,不过是嫉妒我嫁给了季宴生罢了。” 季宴生? 苏盈夏忍不住有些想笑,“那样的男人,你要给你便是。” 她越是表现得不以为然,苏云瑶越是气的厉害。 外头馨儿的声音传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苏盈夏无意继续与苏云瑶在这交谈,这人眼下还不老实,晾她两日再说。 回头再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到些和闵阳一事有关的事情。 早些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这里的百姓便能早一日喘口气。 苏盈夏这些时日每次出门,瞧见街上那一张张木然的脸,便觉得心口像是堵着些什么。 出了门,她叮嘱馨儿在这看好苏云瑶。 而她走后,馨儿进了关押苏云瑶的房间,她对苏云瑶倒是没什么好印象,最多只是知道这人原先是要嫁给平阳侯的,后来与苏盈夏进行了交换。 她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觉得换的挺好。 于是双手抱胸依靠着房门闭目养神。 但这就苦了苏云瑶,总觉得这人一时不查就会上来要了自己的命,连闭眼都不敢闭。 苏盈夏一进房间便闻到了有些浓重的血腥味。 脸上的笑顿时收敛起来,瞧着坐在桌前低头给自己上药的身影,脚步都跟着加快了些。 瞧见她来,宋泊远三两下将金疮药糊在伤口上,用纱布迅速盖了起来。 这伤口太狰狞了些,难免会吓到她。 然而苏盈夏一瞧他这动作便嘶的一声,“哪有你这样上药的?” 她迅速过来,将宋泊远囫囵盖上的纱布重新揭开,瞧着底下那乱七八糟的伤口蹙起了眉头。 这瞧上去像是暗器伤,且还是那种带有勾刺的暗器,拔出时会带出一大片的皮肉。 “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宋泊远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无事,去取了点东西。” 跟他拿到的东西比起来,眼下这点伤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他瞧着苏盈夏帮他重新清洗伤口,仔仔细细的上药,一时间有些出了神。 “李长渊那老狐狸心眼这么多,东西丢了会不会怀疑你?” “不会。”宋泊远并不担心,“闵阳和呈安最近因着这些人的压迫出现了一些抗争者,专门与他们作对,先前的时候出现的人都被李长渊派人除去了,但这回冒头的人有几分本领,李长渊尚未能解决,眼下东西丢了,怕是只会怀疑是这些人干的。” “闵阳城这几日应当会封锁的更加严格,和只进不出也没什么区别了。” 苏盈夏闻言讪讪笑了声,“不知道苏云瑶失踪的消息眼下苏见溪知道了没,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闵阳接下来真的就只进不出了。” 听她提到苏云瑶,宋泊远立马回神,眼神也清醒过来。 朝她道:“此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苏盈夏顿了下,“我先将她看管起来,回头等闵阳的事情结束了,再将她放了。” 宋泊远倒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那便看好了,苏家跟李长渊的牵扯应当不浅。” 只是如今只有苏见溪来了闵阳,苏家的小辫子暂且还抓不住,就算真的擒住了苏见溪,以苏秉川那性子,断尾求生直接将跟李长渊合作的事情推到自己儿子身上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但他还是提前跟苏盈夏说了声,“闵阳接下来会很乱,苏见溪就算是找人也不会在闵阳留太久,所以你这几日暂且也避一下,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便能回京城了。” 听到回京城,苏盈夏眼睛稍稍的亮了亮。 对于家中的那三个孩子,就像前世她家里养的那几只小猫一样。 能让她生出一些归属感,和迫切想要回家的冲动。 想着想着苏盈夏叹了口气。 小南说她死之后她的一个朋友将她的小猫都接走了,还直接在她的灵堂上大闹了一场,将她的骨灰抢走了。 苏盈夏当时听着想哭又想笑。 确实是她那朋友能干出来的事,好在以她家里那死要面子的性格,就算是骨灰被抢了也不敢声张,否则她那朋友能将她家里闹个天翻地覆。 见她眉宇间突然多了些伤感,宋泊远指尖摩挲了片刻,紧抿着的唇轻启,“你想他们了?” “当然。” 默默的看了她两眼,宋泊远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她。 “家里的信?”她有些惊喜。 宋泊远因着她那家里二字心口微微一荡。 随后瞧见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看了起来,默默的转开头去。 苏盈夏看着看着额头上的青筋便开始欢快的跳个不停。 第一百零九章:那位出生入死的副将 原是那三个小鬼头这些时日无法无天了,府里两个伪装出来的她和宋泊远都已经被三人认出,自是管不住的。 前段时间京中不知怎得开始传起她的谣言,说小南是她生的不算,还替她编出来了个男人。 那故事情节十分离谱,偏偏就是有人信。 苏盈夏按了按额头的青筋,“所以他们就将人脑袋打破了?” “又是陆家的那小子,这回我可不去道歉了,你跟陆之擎关系好,你自己去。” 宋泊远失笑,“无妨,陆家那孩子被家里惯的厉害,是该管一管了。” 苏盈夏翻了个白眼,“那也得人家家里想管才行,上回不言不语给人揍了一顿,如今府上多了个文曼晚,这多揍几次,我看你外祖那边的表妹就都能接到侯府来了。” “你不想见她,回京之前我会让人将她先送走的。” “别,”苏盈夏立马摆了下手,“就算这次送走了也会有下次的,先让她呆在府里,等我回去再说。” 就大夫人那性格,自然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的,逮到个空子就想要往宋泊远身边塞人。 没了文曼晚也会有旁人。 如今宋泊远没有纳妾的心思,苏盈夏自然也不会妥协,等她回去好好的跟大夫人再掰扯掰扯,让她彻底的打消往宋泊远身边塞人的念头。 至于以后,若是宋泊远自己想要纳妾,那便是另外的处理方式了。 宋泊远只觉得她凉凉的瞧了自己一眼,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便已经收回了视线。 …… 第二日的时候,苏盈夏听馨儿说如今城中李长渊正在四处搜找贼人,说是知府遭窃,有一价值连城的宝物被盗走。 宋泊远身上的伤不轻,却依旧一大早的就出门了。 苏盈夏实在担心李长渊会对他的伤处进行什么试探。 许是看出她目露担忧,馨儿抿了下唇,“他身边能人义士众多,脸都能进行伪装,伤口更不是什么大问题,糊一层好皮遮住就是。” “……” 听上去确实挺简单的。 苏盈夏默了片刻,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过了一会儿,馨儿瞧见苏盈夏面容还是有些忧愁,忍不住问道:“你还在担心他?” 苏盈夏摇头,“我只是在想家里的那几个小鬼。” 余光瞧见馨儿的目光似乎顿了顿,像是一个小小的烛火似的亮了起来。 她看上去很淡定,好似并不在意。 “是侯爷的那两个孩子?我听说他们可不怎么乖巧,夫人能应对的过来?” 要不说人一旦涉及到自己在意的东西便会容易暴露呢。 苏盈夏瞧着她这副外表淡然,内心却十分热切地模样,有些莫名的伤感。 馨儿,宴芯。 她就是当年跟在凤羽将军身边那个出生入死的副将吧。 如此一来,苏盈夏基本上已经能确定了,嫂嫂说的没错,不言和不语,应当就是凤羽将军的孩子。 但孩子的父亲是谁,暂且是个未知数。 馨儿这一路跟着,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她和宋泊远,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想要和她相处一下,瞧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可苏盈夏又有些不明白,为何当初这两个孩子会留在平阳侯府以宋泊远的名义来抚养呢? 宋泊远虽说看上去可靠,但在养孩子上面,真的有点神经大条啊。 先前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搞清楚的,苏盈夏虽然有些好奇心,但对于凤羽将军的欣赏让她将这些好奇心收了回去。 “乖不乖巧暂且不说,”苏盈夏说着将昨日宋泊远交给她的那封家书递给了宴芯,“这纯粹就是欠揍了,等回了侯府,我得好好得给他们点教训。” 这信上的内容大多是说几个孩子的事情,因着是宋彧写的,所以平静的语气之中,又带了些关于带孩子的崩溃感。 看的宴芯唇角直抽。 她只觉得心里软塌塌的,恨不得将这信上关于两个孩子的文字看穿。 但末了,又有几分心虚,想要替两个孩子说一说好话,但一时间还真找不出来。 于是脸蛋垮了垮。 苏盈夏见状轻笑,“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少有不调皮的,教一教就好了。” 当然,她觉得这几个孩子眼下主要还是在闹脾气,八成是气恼她离开也不说一声。 她跟宴芯说了许久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情,平日里的喜好也好,爱玩的游戏也好,就连宋不语爱听的故事,她都说了几句。 于是宴芯这张平日里都没什么表情的脸,就因着她的这些和两个孩子有关的话渐渐变得柔和。 都是聪明人,宴芯知道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但两人都没开口点破。 关于两个孩子的话讲的差不多,苏盈夏开口邀请,“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可以跟我一起回侯府。” “我不能去。”宴芯轻轻摇头,“我一踏入京城,便会被人知道的。” 她不能冒险,让不言和不语有任何被那人发现的可能。 晚上的时候,苏见溪似乎才发现苏云瑶失踪了,开始找起苏云瑶来。 但眼下李长渊正到处搜窃贼,而苏云瑶先前又劝他不能和李长渊合作,所以他很难不将这窃贼一事往苏云瑶身上去想。 莫不是她偷了知府的东西之后暗中离开了? 苏见溪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于是完全不敢声张,只能暗中继续寻找。 但寻了两天没什么动静,他有些慌了,生恐苏云瑶眼下已经带着东西回了京城。 瞧李长渊这怒发冲天的模样,被盗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万一是需要呈给王爷的关于闵阳和呈安两地的账本,怕是要完了。 她身边就带了那几个人,要是这东西在回京城的路上被人抢了去,苏见溪甚至不敢想。 于是他着急忙慌的就想要回京城。 但眼下闵阳城已经被李长渊以要抓贼人的名义彻底封锁,谁都出不去。 他要离开,立马引起了李长渊的怀疑。 将人喊到府上,李长渊目光还算沉静,“苏公子怎得这般着急要出城?” 苏见溪有口难言,他自然不能将自己怀疑妹妹偷了东西的事情说出来,只能搪塞道:“这趟来闵阳,本身便没打算停留多久,只与家中母亲说出来几日,眼下已经耽搁了太久了。” 第一百一十章:劫狱 “是吗?” 李长渊语气还算平静,甚至能称得上温和,但面上的神情却和温和没有半点关系,“不是我不让你回去,只是眼下这丢了的东西有多重要,你心里其实应当已经猜到了。” “我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走了你,回头东西找不回来,被王爷知道了,届时他认为是你将东西偷走了,我该如何应对?” 他朝苏见溪摊了摊手,总结出一句话,“我不能放你走。” 苏见溪心中急躁,奈何李长渊说的话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这东西要是找不回来,这人难免要找个出来顶罪的倒霉鬼带到王爷面前,届时他这个在这种时候离开闵阳的人,岂不是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抿了抿唇,苏见溪面色虽不太好看,但也没与李长渊争辩,沉声道:“可这人若是一直找不出来,难不成这闵阳就一直封着?” 李长渊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朝苏见溪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忙了。” 这些时日,他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如今他和呈安那边在做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京城那位的耳朵里。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事实上李长渊对襄王算不上多效忠,跟在此人身边,当初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只是眼下这人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大,而他在其中牵扯的也越来越深,显然已经是挣不脱的了。 他有些头疼,让人去将周继科喊来。 周继科眼下正在外头搜寻那窃贼的身影,听闻李长渊喊他之后将手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宋泊远,立刻便回了衙门。 一回来便瞧见李长渊那盯着棋盘深沉忧思的模样。 周继科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棋局,开口道:“大人眼下要提前做准备了。” “将你喊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他按了按眉心,“你觉得柳慕辰此人如何?” “聪明,但十分轴,若非是他对夫人太过在意,此人并不是个好拿捏的。” 闻言,李长渊总算是露出了抹笑意,“我当初选择留下他,就是因为此人有软肋。” 提到柳慕辰,他又来了些兴致,“这些太过聪明的人往往性情刚直,且骨子里带着高傲,难以压制,但若是这种人有个难以舍弃的软肋,便是最好不过的利刃了。” 周继科想到这段时间柳慕辰刚上任就帮着解决了几个难题的事情,顿时跟着点了点头,“此人确实聪明。” 眼睛转了转,他将声音压低了些,“大人提到他,可是想要将事情往他身上推一些?” “怎会。”李长渊很快摆了下手,“此人比起陈今朝来要好拿捏的多,自然要留在手里,将来这件事情结束,咱们所需要的人手依旧不少,这种有才华的人,若是就这样丧了命,莫说是王爷了,就是我,也觉得十分可惜。” 但他很快想到了陈今朝,眼睛眯了眯,“反倒是那个陈今朝,我从前对他百般纵容,并未想要他的性命,甚至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的爹娘,如今看来,此人才是断不可留的。” “吩咐下去,若是见到了陈今朝,便直接斩杀,还有他那爹娘,不用再留了。” 周继科定了定神,先走到门口将李长渊的命令跟手底下的人吩咐下去。 回来后坐下才继续问道:“大人是觉得如今这闵阳的事情是他引来的?” “是不是他引来的都不重要了。” 周继科懂了,如今柳慕辰用着尚且满意,他懒得继续与陈今朝周旋了。 但周继科很快又想起什么,面色一惊,“可我怎么听说那凌霞郡主要与这陈今朝成婚了?若是将此人除去,万一被齐王知道了,岂不是会得罪齐王?” 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襄王如今想要拉拢齐王,他那养子白初霁是个不中用的,眼下陈今朝若是能娶了凌霞郡主,必然会被襄王看重。 李长渊不以为然,“做得干净些便是,其余的你不必管。” 他自有办法应对。 知道他不是个能听劝的人,周继科立马应声,不再开口。 两人下了盘棋,周继科便起身打算继续去忙了,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尚未离开书房,便见李长渊的属下急匆匆地跑进来。 “大人,南巷的人被劫走了。” 不等李长渊发怒,又急匆匆地跑过来两个属下,身上还带着伤,“大人,不好了,有人劫狱!” 李长渊赶到大狱的时候,柳慕辰正在那领着衙役们将抓回来的犯人们重新关押。 他那一身青衣上染了不少血,一时间看不出那血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李长渊黑着脸走到最里面,赫然见到那间牢房门大开着,里头的人已经不见影踪。 眼前一黑,李长渊险些没站稳。 若说丢的那账本算是明面上的证据,他尚且能想办法糊弄过去,亦或者是干脆找个替死鬼推到旁人身上。 但这牢狱里的这个人,便是个活证,若是让他到了朝堂上,届时莫说是他,就是他的九族怕是都没活路了。 他气的夺过身边狱卒身上的刀就往牢门上使劲砍了两刀,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里往外蹦,“人,是,怎,么,跑,的?” 负责看管的狱头冷汗直冒,腿软的走不动道,险些尿了裤子,“是一群蒙面人,手里握着斧子,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一通乱砍,将里头的犯人们全都放了出来,小的们实在是应付不过来,等我想起里头那位,想要进去将人转移时,人已经不见了。” 李长渊猛地抬手将手里的刀砍向这狱卒的脑袋。 鲜血迸溅,狱卒大张着的嘴尚不等合上,便已经毙了命。 其余的人更是白着脸不敢发出声音。 李长渊缓了好一会儿,将手里的刀丢掉,喘着粗气吼道:“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柳慕辰见状上前一步,“此人是离不开闵阳城的,大人不必担心,如今城门封锁,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这话确实不错,李长渊自是知道这个。 但他气的是那人被带走,即便过了些时日被他搜了回来,怕是他做的事情届时也会人尽皆知瞒不住了。 即便是他想办法糊弄了过去,届时怕也会被陛下忌惮,指不定那日他这小小的知府名头都要被摘去。 单是这样想着,李长渊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而让他更气恼地,无非还是这些人竟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还有陈今朝。 他的爹娘这一被救走,毫无疑问这人前面的臣服都是伪装了。 此人若是落到了他手里,他保证,要将陈今朝碎尸万端。 然而气完,李长渊很快冷静了下来。 打算回去先给呈安那边送封信,将这里的事情说一说,让那边也提前防备着些。 柳慕辰虽是个可用之人,但眼下李长渊要做的事情暂时不方便让他听。 于是瞧了眼他身上的血迹,询问道:“伤的可严重?” “皮肉伤罢了,这些血迹大部分是那些犯人的。” 李长渊点点头,“如此,你便先跟着去搜人,城门处的守卫再增加一些,要保证一个人都不能跑出去。” 他势必要将这些人搜出来斩草除根,然而李长渊这回猜错了,宋泊远并没有想将那些人送出城。 躲躲藏藏可不是他的风格。 宋泊远睨了眼李长渊的脑袋,缓缓收回视线。 “此事亏得大人先前有计划,如今不妨按照先前所说的,将此事都安到那平阳侯身上。” 说到平阳侯,李长渊忍不住眉峰一跳。 他当初开始在闵阳做事的时候,便将他那外甥女也就是平阳侯府的二夫人扯了进来。 李长渊是李家最小的儿子,虽说他的年纪和二夫人相仿,但二夫人也得唤他一声舅舅。 事实上平阳侯府里那个被二夫人经营的粮油铺子,只是个幌子罢了。 陈今朝查到的也并不全然是真相。 送往二夫人粮油铺子里的那些粮食,除了闵阳和呈安两地的,还有不少是从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收购去的。 闵阳和呈安的粮食收成太少,起初的时候还要分出一半来送到王爷那边,自是不剩多少。 后来二夫人那边按照他的提点经营开来,又借着平阳侯府的名义行善积德,虽说只是间粮油铺子,但所敛到的钱财却是不可轻视的。 还有些想要趁机拉拢宋泊远的人也找到二夫人那里,出手甚是大方。 而二夫人是个胆大的,就没有她不敢收的银子。 那铺子一年所赚到的银子,比他从前三年想方设法筹到的银子还要多。 谁叫那京城都是些不缺钱,但缺名声的虚伪之人呢。 他有些不赞成的看了周继科一眼,甚至有些怀疑莫不是周继科就是出现在他身边的内鬼? 否则怎么会给他出这么愚蠢的主意? “莫说平阳侯好端端的在京城呆着了,就是平阳侯眼下在这闵阳城里,将闵阳城的人屠了个干净,我估计陛下也能想法子给他将罪名洗清,将这些脏水往他身上泼,才是最愚蠢的。” 旁人可能不清楚,但他却对于陛下和平阳侯之间那类似于拜把子兄弟的关系略有耳闻。 周继科又沉思片刻,继续出主意,“苏秉川,若是实在不行,便往此人身上推。” 李长渊眼睛稍稍亮了亮,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可惜他很清楚,自己就算是将那些罪名都推到旁人身上去,陛下怕是也不会信任他了。 李长渊咬了咬牙,心中万分的不甘。 宋泊远领了命去城门口继续加强守卫。 与城门口的小头领对了对视线,轻声道:“大人有令,将城门的防守再加强一些,严防死守着,若是这样还有人能够跑出去,就唯你们是问。” 小头领连忙应了生是。 而先前接苏云瑶进闵阳城的那个郭政,眼下已经被宋泊远的人杀了。 除了苏见溪,没人知道苏云瑶来了闵阳城。 虽然知道苏盈夏下不了手,应当不会要了苏云瑶的命,但宋泊远还是提前谋划了。 一旦苏云瑶有什么心思,便会直接将此人除去。 免得误了正事。 要从城门离开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来这里打算询问苏云瑶消息苏见溪。 瞧见柳慕辰在这,苏见溪打了声招呼,面色恹恹的,平日里那副总是显得极其温柔的面容如今也多了些焦躁。 宋泊远盯着他瞧了两眼,默默移开视线。 外头的消息传来,苏盈夏知道眼下宋泊远已经在收尾了。 想来要不了几日,他们便能一起回京了。 听说苏云瑶闹着不吃东西,苏盈夏一大早的就让人端着东西去了关着她的房间。 苏盈夏倒不是去劝她吃东西的,她不过是自己下不了手杀人罢了,但这苏云瑶若是自己想要把自己饿死,那她也不会阻止。 她在苏云瑶面前吃的格外的香。 下午的时候,苏盈夏端着糕点又过去了,但刚咬了口糕点,万里伪装的昆伯便到她面前俯身说了几句话。 苏云瑶瞧见苏盈夏的目光朝自己这边飘过来,耳朵不禁竖起。 但她却只能听到几个隐隐约约的字。 什么来了闵阳,封城之类的。 万里一走,苏盈夏就问她,“季宴生来闵阳了你知道吗?” 苏云瑶猛地站起身来,连身上捆绑着的绳子都顾不得了,“季宴生怎么可能来闵阳,你胡说。” 确实是胡说,但苏盈夏脸上却没有半点心虚。 她自小就锻炼出这个撒谎时面色不变的能力,骗个苏云瑶小事一桩。 “这是什么很令人震惊的事情吗?就算你与季宴生闹了矛盾,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不在苏秉川面前做一做样子,自然是要跟着去苏府里哄一哄你的,然而你并不在苏府。” 苏盈夏见她的眼神有些闪烁起来,显然已经信了一半。 心中顿时有些得意,继续趁热打铁。 “苏秉川无妨,但你母亲记挂你的安危,想必已经将你来闵阳的事情透露给他了,我猜你先前应当和他说过这闵阳的事情,只可惜,季宴生却不是个能轻信旁人的人。” “尤其,你还是个女人。” 季宴生这样的人放在现代既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又是个想要借妻子母家起事的凤凰男。 骨子里看不起女人,却想要利用女人,踩着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眼下苏云瑶尚未被他利用彻底,闵阳的事情他刚刚踏入朝堂,必然尚不清楚这里面的各种曲折弯绕,会亲自来接苏云瑶并不奇怪。 苏盈夏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那季宴生为何没来呢? 只能证明他跟苏云瑶之间出现了分歧和矛盾,想到当初回门时苏云瑶逼问他有没有白月光时的场景,苏盈夏险些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吧,两个都别有用心的人在一起,怕是不会像前世的苏盈夏和季宴生那般融洽。 第一百一十二章:埋到将军墓里给她当球踢 苏云瑶此时已经听不进去旁的了,满心都是季宴生来了闵阳。 她之所以嫁给季宴生,为的就是将来能当上首辅夫人。 眼下苏盈夏的日子过的如鱼得水,本就已经让她嫉妒的快要发疯了,若是首辅夫人的念头落了空,苏云瑶怕是要活活气死。 这个蠢货,他怎么能来闵阳,自己分明与他将前世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事情揉碎了都讲了一遍,怎得这人半句都不肯听。 苏云瑶眼前有些发黑,若是季宴生牵扯到闵阳一事当中,她首辅夫人的愿望便要彻底落空了。 思及此,苏云瑶抬头,与苏盈夏对视。 “你帮我送季宴生出闵阳,我帮你避开不久之后宋泊远会遇到的一劫。” 本来是逗着她玩,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一个意外收获。 苏盈夏不禁坐直了些身子,有些好奇,“什么劫?” “一条手臂算吗,前世就因为这一劫,宋泊远断了条手臂。” 她面色严肃,一时倒是让人瞧不出说的是谎言,还是真话。 苏盈夏默了默,轻声问道:“说说看。” “你先帮我把人送出去。” 她想要借此来要挟苏盈夏,然而如今被捆绑着处于下位的人是她,别说宋泊远之后的这一劫是真是假,断了条手臂还是断了条腿,她想要看苏盈夏大惊失色都是不可能的。 哪怕断的是苏盈夏的手臂,她大抵也只会啊一声,道一句怎么会这样,想办法去避开,避不开的话先大哭一场,之后再想办法继续生活。 见她这不冷不热的模样,苏云瑶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他可是行军作战的将军,你应当知道断了条手臂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苏盈夏:“没关系,人还活着就行,但季宴生就不一定了,要不了多久闵阳就会乱成一团,你说到时候我拿把小刀悄悄的趁乱去把季宴生捅了怎么样?” “你敢!” 然而看着苏盈夏慢条斯理咬糕点的模样,苏云瑶终于相信,她是真的敢。 只是她不明白,“你既然不是苏盈夏,为何要这般的针对我?” 苏盈夏顿时抬眼,认为这个是个极好的问题。 她还特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苏云瑶,“你大概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这一类人的规矩。” 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替人家出出气的。 找苏云瑶麻烦只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她还没真的做什么呢。 毕竟穿过来也没多久的时间,苏盈夏原本想着,等她摸透了这个世界的大致规则,到时候再好好的去弄清楚原主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顺便给她出出气。 苏云瑶显然不怎么理解这个所谓的规矩。 苏盈夏也不介意,轻轻的踢了她一下,“说吧,至于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自会辨别。” “等我说完了你会送季宴生离开闵阳吗?” “看我心情,但我至少不会拿把小刀去偷偷捅他了。” “……” 虽然气愤,但苏云瑶还是说了。 “半年之后,会有人去侯府想要将那两个小鬼偷走,宋泊远去救人的时候断了一条手臂。” 苏盈夏尚不等接话,一旁的宴芯倒是瞪圆了一双眼睛,“胡言乱语!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前面听这两人的言语便觉得稀里糊涂的,本来思绪都已经游离了,却乍然听到这样的一句话,顿时怒不可遏。 顿时警惕的看着苏云瑶,这人莫不是知道她两个小主子的身份? 苏云瑶本想朝她吼回来,但一瞧她这张脸,顿时想到当时被刺杀时的疼痛,连忙缩了一下,“你才胡言乱语,我说的自然是真的。” 苏盈夏拍了拍宴芯的肩膀,将她安抚好,这才继续问苏云瑶,“那你可知那前去抢孩子的是何人?” “我怎么知道,宋泊远哪里会跟我说这些,不过他对外说是先前偷孩子的那伙人。” 不可能。 先不说那伙人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明目张胆的求平阳侯府抢孩子,就算敢,他们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否则也不会只挑着落了单的孩童,或者看守不严的孩子偷了。 她瞧了眼宴芯那骤然紧绷的面色,以及苏云瑶那不似撒谎的神情。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或许是不言和不语的生父。 见苏盈夏不说话,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苏云瑶连忙继续道:“我骗你干什么,前世他断了胳膊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我就是想要跟他培养感情都凑不过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死活不愿意嫁到平阳侯府了。” 宴芯:“?” 她在说什么鬼话? 苏盈夏拍了拍宴芯的手,随口胡诌着,“不用担心,昨晚给她熏得香里有致幻的成分,她眼下确实是在胡言乱语,不必当真。” 她跟着宴芯要离开,身后苏云瑶朝她叫喊,“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得帮我把季宴生送出去。” 回应她的是苏盈夏头都不回的摆摆手,叮嘱万里,“把嘴继续堵起来,一会儿这估计会来客人,免得她叫喊将人引来了。” 去前厅得路上,宴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紧蹙的眉头显得十分严肃。 过了许久,她忽然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先前便一直担心他会不会知道小主子的身份前来抢夺,这人刚刚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还是要提前防备着些为好。” 苏盈夏轻声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以宋泊远的本领,苏盈夏不觉得会有什么人能断了他一条手臂。 除非他当时多方受限,又被人以孩子胁迫。 若是这样,那人其实也没有这么在乎不言和不语,苏盈夏面色沉了沉。 因为一个爱孩子的父亲,是不会让尚未与自己见面的孩子见识到这般血腥的场面的,这对他与两个孩子培养感情会有极大的难度。 “是个卑鄙无耻又心机深沉的人。” 她听见宴芯咬牙切齿的声音。 可苏盈夏又有些不解。 若是如此,凤羽将军为何会生下这人的孩子? 宴芯心中的各个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实在是放不下心,最后还是做了她自认为是对的决定,“我跟你们一起回京城。”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自己或许是需要经过这位侯夫人的同意,于是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怀疑夫人对他们不好,我只是有些担心刚刚那个女人说的话会成为真的,那是将军唯一留下的血脉了,我得保护好他们。” 苏盈夏对此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但她有些疑惑,“你先前说踏入京城会被那人察觉?” 宴芯冷笑一声,“如今看来,我避而不见才是错的,他若是真敢来,我定要将他的脑袋砍下来埋到我们将军的墓里给她当球踢。” 苏盈夏:“……” 女侠威武。 第一百一十三章:夫君哄着我玩罢了 “夫人,李夫人那边请你去李府呢,说是眼下城里有刁民闹事,李大人外出,如今府上就李夫人一个,难免有些恐慌,想让夫人过去陪她说说话。” 宴芯抿唇,“想来是李长渊安排的,毕竟在他眼里柳慕辰如今算不上忠心,也尚未来得及和他绑在一条船上,回头乱起来时,这人要是带着你直接跑了,他也没辙。” “所以眼下想要将你喊到李府去,倒是也好用你来威胁柳慕辰。” 苏盈夏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一旁的万里迅速道:“夫人还是别去的好,侯爷能应付得来。” 沉思片刻,苏盈夏问宴芯,“要是就咱们两个在李府,回头宋泊远带着人拿住李长渊的时候,你能带着我从李府跑出来吗?” 宴芯不卑不亢,但语气中却充满了自信,“就李府的那些小喽啰,焉能困得住我。” 如此一来,苏盈夏便放心了,她朝宴芯点了点头,“那咱们就去。” 她当然可以缩在这小院里等宋泊远解决掉一切,但很显然,她的警惕也会变成李长渊对宋泊远的警惕。 眼下李长渊对宋泊远尚未生出什么怀疑,顶多是认为他刚从京中过来,并不能堪以大任。 但若是她不敢前去李府,那李长渊怕是就会生出怀疑了。 她也不能一直缩着等宋泊远的保护不是,偶尔冒一冒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叮嘱了万里看好苏云瑶,她便领着宴芯去了李府。 宴芯依旧是丫鬟大版,所以李夫人并未有任何的怀疑。 瞧见这这主仆二人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极温和的笑意,她打量着苏盈夏,笑了声,“确实是个玲珑妙人,难怪那位柳大人这般喜欢了。” 苏盈夏看上去有些羞涩,跟着她的步子并未言语。 “先前一直听周夫人夸你,让我对你也好奇的很,如今看来,她倒是夸得没错。” 领着苏盈夏到了后花园,李夫人道:“会下棋吗?” 苏盈夏老老实实摇头,“我这棋艺也就平时和夫君一起玩玩,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柳夫人这就谦虚了,以柳通判的才华,你能与他进行博弈,这棋艺想来是不错的。” 不等苏盈夏开口解释,她便已经指向了亭子中间石桌上的棋盘,“咱们一起下一局。” 苏盈夏沉默着坐过去。 一盘棋局结束,李夫人沉默下来。 思索了好半晌,她问道:“你们夫妻平日里当真会下棋?” 苏盈夏讪笑一声,“夫君哄着我玩罢了,他倒是想要教我下棋,奈何我实在是对此不感兴趣。” 李夫人点了点头,幽幽道:“如此看来,柳通判倒是个有耐心的。” “……” 苏盈夏心道这李夫人说话还挺直。 她不禁默默的观察了一番这人。 来闵阳之前,苏盈夏特地让万里打听了这李长渊一家的事情。 李长渊原本的家境其实一般,否则他的姐姐也就是二夫人的姨娘,当年也不会到南昌伯府里做妾了。 姐姐进到南昌伯府之后,虽说日子过的一般,但也不时的会接济李家。 而后几年,李家发展的还算不错,随着李长渊长大,李家竟勉强也能上得了台面了。 而后他考取功名,在之后主动调来了闵阳,娶了当时闵阳太守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李夫人。 这夫妻二人也算是甜蜜了一段时日,但后来李长渊野心渐渐迸发,随着闵阳太守的离世,李长渊对她也不复从前。 苏盈夏看了眼李夫人的背影。 这李府里如今有不少的妾室,苏盈夏先前刚到闵阳的时候还以为李夫人会见她,但没想到前去的是同知夫人。 可见这李夫人和李长渊之间,已经出现了裂隙。 也就如今这生死关头上,夫妻二人才能站在一起罢了。 棋盘被撤走,李夫人让人端了些瓜果糕点上来。 身后的下人瞧见她按了按额头,连忙将一直备着的披风给她披上,“一会儿怕是要起风,夫人还是披着些,免得着凉了。” 许是年纪大的人惯爱和年轻人讲道理,李夫人瞧着苏盈夏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笑了下,“前几年生了场大病,这身子就大不如前了。” 苏盈夏点点头,“夫人要是不舒服也可先去休息,这花园里的花瞧上去甚是好看,我自己在这待会儿也无妨的。” 李夫人笑笑,眼角的几条细纹将她那原本看上去有些凌厉的面容多了些柔和的气质。 “柳夫人喜欢什么花?” 苏盈夏的目光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实不相瞒,这花园里她唯一认识的也就月季和菊花罢了。 但她一本正经道:“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欢。” 李夫人哈哈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倒有几分像男人了。” 苏盈夏眉眼一抬,默默道:“是指看到漂亮女人就喜欢的那些男人吗?” “对啊。” 看上去李夫人的心情还算不错,她指了指自己花园里那些各色各样的花朵,给苏盈夏介绍。 “这朵是我当年从周夫人家中见到,特地问她讨来的。” “这株,是当年我去扬州的时候扬州知府的夫人知晓我爱花,送给我的。” …… 她对这花园里的每一株花都有印象,甚至能够说出来历。 苏盈夏一时不仅钦佩,看样子这确实是个爱花之人。 然而话锋一转,李夫人冷声道:“这花就好比男人喜欢的漂亮女子一般,自然是要千方百计的收进府中的。” 她提醒苏盈夏,“倒不是我嫉妒柳通判对你的情真意切,只是这些男人的喜欢往往都是短暂的,等下一个能够吸引他的漂亮花朵出现,他很快就会转移目光了。” “我这也算是先提醒柳夫人一句了,免得将来柳夫人也遇到这一遭时承受不住。” 苏盈夏明白了,这是个受了情伤,对于丈夫一房接一房的纳妾有无尽怨念,却只能容忍的女人。 从那满园的花上移开视线,苏盈夏忽然问道:“夫人从周夫人那将这花讨来时,周夫人对这花可喜欢?” “自然是很喜欢的。” 苏盈夏点点头,“想来周夫人对这花不错,否则也不会开的这般娇艳被夫人欣赏了,只是这花到了夫人这里,依旧芬芳娇艳,想来日子过的也不错。” 李夫人动作顿了顿,很显然并未理解苏盈夏的意思。 “我与夫君如今恩爱是不假,夫君也曾对我许下了不会纳妾的誓言,可夫人有句话说的不错,男人的爱都是有时效性的,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我想我必然是会难过一阵的。” 她指了指那如今开的十分娇艳的花朵,扯了扯唇角,“想来刚移植过来时这花应当也是颓败了些时日的。” “但颓败完,依旧能够开的这般娇艳,丝毫不逊从前。” 第一百一十四章:夫人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这回李夫人懂了她的意思,就连宴芯也若有所思。 李夫人笑起来,但眼中却仿佛含着百般的苦楚,“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应当去将这一番话告知我的女儿。” 只可惜,她如今已经成了那到了花期,即将凋谢的残花了。 哪里还能经得住移植这一个关卡。 苏盈夏也瞧见了李夫人的女儿,是个比宋不语大一些的小姑娘,看上去顶多十岁出头。 像极了李夫人。 也被她教养的极好,瞧见苏盈夏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你很漂亮。” 苏盈夏笑弯了一双眸子,“你也是。” 李夫人瞧着这两个人,眼中闪过些看不分明的东西,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轻声道:“母亲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会儿,柳夫人是个很好交谈的,你能不能帮母亲招待一会儿?” 小姑娘立马点头,“当然可以。” 她知道自己母亲这段时间身体不是太好,一听这话恨不得催着她去休息。 等李夫人走了之后,她有些好奇的看向苏盈夏,“你是从京城来的?” 苏盈夏的目光刚从李夫人的背影上收回来。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这人已经看穿了自己身份的感觉。 但她也能感受得到,李夫人并无恶意。 苏盈夏又有些想要叹气了,瞧着眼前这小姑娘,轻轻的点了点头,“京城是不是很漂亮?” “是很漂亮。” 小姑娘目光往前一抬,似乎瞧见了什么不喜欢的人,迅速伸手拉着苏盈夏往左边跑去。 到了她平日里喜欢待着喂鱼的小池塘,回头瞧了眼,结果那位她很不喜欢的人却跟了过来。 苏盈夏自然也跟着看了过去,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 “李安乐,你跑什么?” 李安乐站在苏盈夏身前,奈何她的个子不算很高,遮不住苏盈夏的脸,只能瞧着这人用那种十分恶心的眼神打量着苏盈夏。 她气得不轻,“这是母亲的客人!” “客人?都这时候了她还有功夫在这接待客人。”这人是李长渊妾室的孩子,也是李长渊的长子。 色迷迷的视线在苏盈夏面上扫了一圈之后,厚颜无耻的开口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接待客人,要不我帮你来招待招待如何?” 李安乐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苏盈夏更是蹙紧了眉头。 她十分讨厌这种猥琐的眼神和语气,尤其是还在个尚且不懂男女之事的小姑娘面前。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宋不语面前调戏她一般,顿时就让她有些黑了脸。 李夫人敢让李安乐一个小姑娘在这陪着她,苏盈夏大概也已经明白了李夫人的意思。 她瞧了眼一旁已经攥紧了拳头的宴芯,轻声道:“这位公子看着跟吃醉了酒似的胡言乱语,如此,不妨帮他清醒清醒。” 宴芯两步迈上前,在这男子满脸惊恐的写着你要干嘛的目光之下,一手攥着他的手臂,一手捏着他的后颈,直接将人按进了池塘中。 那些还在啄食的小锦鲤们顿时一哄而散。 苏盈夏看了眼李安乐,见她先是有些恐慌,随后竟又有了些高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看向苏盈夏,“我一直都想将他按在这池塘里好好的将他那双肮脏的眼睛和污秽的嘴巴洗一洗。” “那就好好的洗一洗。” 苏盈夏拍了拍手,宴芯将人提起来又按进去,这男子也从一开始的扭动挣扎,到最后没了力气。 最后被宴芯松开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摊在池塘边上如同被脱了水的鱼一般。 宴芯拍了拍他的脸,“这回嘴巴总能放干净一些了吧?” 还真以为自己能在这闵阳城当皇太子呢,不好意思,就连李长渊这个土皇帝马上都要被撸下来了。 将人就丢在这里,苏盈夏带着李安乐继续往前走。 寻了个空地,给她讲了一些京城的风景,听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李夫人休息好了,让李安乐暂且回了房间。 看见女儿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模样,李夫人笑了下,“她一直很喜欢京城,我先前认识过一个京城的好友,小时候带她去拜访过几回,后来……” 李夫人笑笑,“反正有些时候没出去了,她对京城的景象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苏盈夏抿了下唇,“夫人在京中的那位好友是?” “她夫君名为徐广山,是个商人。” 苏盈夏沉默了会儿。 见她这表情像是与自己好友认识的样子,李夫人连忙道:“你知道她?” 自是有印象的,毕竟当初徐广山在粮油铺子里给那掌柜的塞银子的事情苏盈夏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她点点头,“是听说过,她女儿名唤徐清清?” 提到好友,李夫人才是真真正正的开心,一双眼睛极亮,“对对对,清清比我们安乐的年岁长一些,当初安乐出生的时候,她还和娘亲一起来了闵阳探望。” “这丫头如今年岁不小了,也不知道婚事定下来了没有,不过以我那好友对这孩子的疼爱,想必会给她寻个很不错的夫家。” 苏盈夏有些难过,看样子她呆在这闵阳城里,在李长渊身边,整个人如同被囚禁起来的雀鸟一般,已经完全和外界脱离了联系。 她好些年不曾去京城,更不知道自己好友眼下经历了些什么。 以及她口中的那位徐清清,眼下又经历了些什么。 苏盈夏低垂着眼睫,只安静的听着。 而李夫人的声音也小了一些,“闵阳如今彻底乱了,李长渊做了这么多的恶事,终究会自食恶果,你夫君如今刚来,与他牵扯不深,即便是眼下离开也不会受到太多的牵扯,你们若是想要离开闵阳,我可以帮你们。” 片刻,苏盈夏问道:“夫人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帮我把安乐带走。”李夫人总算是有了几分悲伤,眼睛有些湿润,“到了京城,帮我把安乐交给徐夫人,她会替我照顾好安乐的。” 不会。 苏盈夏觉得她最应该交代好李安乐,这世上唯有自己强大,才能护好自己,否则没人毫无保留地去照顾她。 徐夫人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又如何能够护住李安乐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给了他一个肘击 更何况,徐清清如今不知所踪,李安乐若是去了徐家,徐夫人难免会睹物思人,瞧见她便会想到自己那苦命的女儿。 时间长了,谁又能知道会如何呢? 但这些悲观的话很显然不适合说给一个已经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可怜母亲听。 苏盈夏只能点头,“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将她送到徐夫人身边的。” 李夫人松了口气,“好,好。” 将女儿交给眼前这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李夫人已经赌了最大的一把了,其余的,自然没什么好顾忌得了。 她从怀中摸出几张看上去有些凌乱的纸张来,迅速塞到了苏盈夏的怀里,“等你们离开了京城,再看这里头的内容。” 苏盈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答应下来。 她对于李长渊所做下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先前听宋泊远气恼时曾提过一嘴,即便不会诛九族,但满门抄斩是少不了的了。 那吴光涛和孩童失踪案有所关联,即便人已经死了,尸体还被凌迟后丢到乱葬岗去了。 吴家如今更是男子充军,女子为奴,整个家族都彻底落幕。 万一李安乐回头将李家覆灭的源头都放在她和宋泊远身上,她这岂不是农夫与蛇了? 苏盈夏默默的将那张纸揣到怀里,“这不是件小事,我一个人实在是做不了主,等我见到了夫君,与他商议一番,届时再给夫人答复。” 李夫人对这个回答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她很诚实,总好过为了让自己送她和丈夫出城,一口答应下来,等离开了闵阳便将自己的女儿丢弃要好。 晚膳时,宋泊远竟跟着李长渊一起来了李府。 苏盈夏瞧见他,立马凑了上去。 宋泊远的目光一进来便已经将她扫视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事情后,朝她微微颔首,“今日在这玩的可好?” 苏盈夏点头,“李夫人这里种了许多的花,十分漂亮,我很喜欢。” 她瞧见李府的一个下人俯身在李长渊耳边说了些什么,苏盈夏猜应当和那个被宴芯按在池塘边上丢了半条命的人有关的。 果然,李长渊朝她这边看了眼,随后跟下人摆摆手,不知说了句什么,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这种关头上,对于这种还在给自己添乱的儿子,李长渊完全没有任何的同情。 眼都不眨一下。 用完膳,宋泊远还要和李长渊谈论事情,让苏盈夏暂且等他片刻。 书房里,询问了一番今日城门处抓到的那些人有无可疑之处后,李长渊的面色不见丝毫的缓和。 “以如今这搜查的力度,就是一只苍蝇也该抓出来了,怎得这些人就跟在这闵阳城里消失了似的。” “我还就不信了,明日,去百姓家中搜,一户都不能放过!” 宋泊远的面色微沉,“如此怕是不妥,今日从城门处抓到的那些人全都是闵阳的百姓,这些人口中对大人的言辞颇为激切,想必因收粮的事情对大人已经有了不少的怨念。” “咱们的人若是去了百姓家中,怕是会起冲突。” “冲突?”李长渊冷笑一声,“敢阻拦的全给我杀了,都这种时候了,哪还能顾得了这些。” 他看了眼宋泊远,嗓音冷冽,“你也不要认为你刚到闵阳,与我共事的时间不久这些事情便都与你无关了,前几日水运去京城的那批粮食被水匪劫走。” “这些水匪都是我的人,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自会跳出来,替你安上罪名,那批被窃走的粮食数量不少,安在你身上足以让你砍头了。” 那得是柳慕辰的头才能砍。 他宋泊远的头怕是砍不了。 他看向李长渊的眼神仿佛已经在看一个死人了。 “是,我明日便带人去百姓家中搜查。” “我瞧你夫人与我夫人倒是聊得来,本打算让她留在这陪我夫人几日,想来你是舍不得的,既然如此,今日让她陪你回去,明日一早再过来。” 李长渊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静一会儿。” 宋泊远依旧道了声是。 苏盈夏在前厅等了不久,宋泊远便找了过来。 毫无顾忌地当着李夫人的面牵起了她的手,“走吧,回去。” 他没与李夫人交谈,也没和李长渊道别,径直牵着苏盈夏出了李府。 对此,李长渊毫不在意,他若是半点气性都没有,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 离开了李府,苏盈夏便给宋泊远使眼色,询问他这跟的有没有李长渊的人。 宋泊远摇头,“他眼下已经火烧眉毛了,人手根本不够,哪里能顾得上我,就算是怀疑也顶多是怀疑我趁他不注意跑出闵阳。” 否则也不会让苏盈夏到李府去了。 为的就是绊住他,免得他带着人跑了。 苏盈夏放下心来,小声将今日李夫人与她说的那些话跟宋泊远叽叽喳喳的叙述了一遍,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还攥着他的手。 甚至因为等他回答的缘故,略微有些紧张,攥的有些紧。 “你觉得能带着李安乐离开吗?” 宋泊远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的指尖上,来闵阳之前,替他做伪装的手下特地将他手上那长期持刀枪时磨出的老茧给磨掉了。 少了些粗粝感,但如此一来,更觉得她一双手如同嫩豆腐一样不敢用力。 见他不说话,苏盈夏拍了拍他的手臂,“怎么不说话,这件事情是不是有点复杂?” 她小声嘟囔,“其实我也考虑了,你们不是都说什么斩草要除根吗,我以前看小……话本子的时候总是会有这样的剧情,女主或者男主只身一人为自己的家族报仇。” 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不等宋泊远回应,倒是听到一旁的宴芯扑哧笑了出来。 “夫人往后还是少看些话本子的好,我听人说这玩意看多了会让人变傻。” 她抬头正想反驳,瞧见宋伯远眼中细碎的笑意,顿时噎了噎,抬起手肘便给了他一个肘击,还不忘记避开他的伤处,“莫不是你也觉得我刚刚说的有些傻?” 宋泊远自然是摇头的。 他道:“你愿意看便看,别听她胡说。” 安抚完,他才开始解释李夫人的事情。 “李夫人的父亲,也就是这闵阳当年的老太守,其实是被李长渊害死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狗杂碎 宋泊远也是来到闵阳之后才查出的这件事情。 当年老太守和李长渊的父亲认识,虽说李家那时候不算富裕,但老太守看重李长渊,加上当时李夫人也对李长渊有些心动,这桩婚事就这样成了。 后来老太守渐渐发现李长渊的野心,为了自己唯一的女儿,老太守虽然气恼,但还是选择和李长渊好好聊聊。 让他莫要走错了路。 可李长渊早已经被权势蒙蔽了双眼,于是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没过多久,李长渊担心老太守会将他做的事情说出去,加上老太守劝说自己的女儿与他和离。 如此一来,李长渊干脆直接将老太守害死了。 这之后无人对他进行约束,他的野心也就越来越大。 发展至今,将整个闵阳的百姓都害的叫苦不迭。 二人说着话,前面推着烧饼炉的小贩东西掉到了地上,车上两个孩童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并未看见。 苏盈夏便扬声提醒了句。 但她刚要上前去帮忙拣起,那孩童瞧着宋泊远,许是见过他从衙门出来,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啐了他一声,“坏蛋,狗杂碎,等我长大——” 他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惊慌失措从推车上跳下来的男人一把捂住了嘴。 男人原本无神的脸上此刻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连声道歉,“小儿不懂事,这也不知道跟谁学了几句话就开始胡言乱语,大人莫怪!” 宋泊远摇了下头,正要上前,就见男人慌忙后退,险些带着孩子跪下。 他便停下了步子。 苏盈夏将地上掉落的几个小东西捡了起来递给他,替宋泊远道:“他没生气。” 看了眼那一双眼睛中依旧带着愤怒的孩子,苏盈夏毫不怀疑,他爹一松手,这孩子嘴里的话又要骂出来。 和家里那几个小鬼一般,这让她忍不住笑了下,“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到几个人走远了,男人也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怀里的孩子将他的手掰开,“爹,这人不是衙门的那些狗杂碎吧?” 男人沉默片刻,没说话,带着孩子踩着月色回了家。 这边的三人也有些沉默。 来到闵阳的这些时日,苏见溪没来之前,苏盈夏经常会站在街上看这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脸上的麻木总是让苏盈夏想到行尸走肉一词。 她从穿过来就在京城,看惯了那里的百姓生活的富足,便瞧不见这外头衣衫上的补丁和饥饿时的呻吟。 眼下在这闵阳待得久了,即便是瞧见那些百姓们面上偶尔露出笑来,也会忍不住怀疑,她们是不是被压迫的太久了,已经对这些难熬的日子感到习惯,所以可以苦中作乐了? 宋泊远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当作安抚。 回了小院,宴芯直接去休息了,苏盈夏则将今日苏夫人塞给她的纸张递给了宋泊远。 宋泊远将纸张打开,她也伸着脑袋看。 随后两人看着这上面鬼画符一样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宋泊远:“她把这个给你之前有没有说别的?” 苏盈夏摇头,“就说了等我把她的女儿带到京城之后再看,我这不是怕这里头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嘛,就没忍住。” 两人盯着研究了一会儿,苏盈夏琢磨着,“我怎么瞧着这有些像地图?” 她抬手指了指中间的红点,“这应该是咱们现在待的闵阳。” 宋泊远面色有些严肃,仔细看着这上面一条条的线路。 苏盈夏也没打扰他,坐在一旁自己吃糕点。 今日在李府瞧着李长渊那张脸,晚膳都没吃多少。 这糕点似乎是闵阳这边特有的,味道很是不错。 应当是万里刚买回来的,还有些温热。 苏盈夏嚼了半天,忍不住端着糕点又坐到了宋泊远身边。 “看明白了吗?” 宋泊远点头,侧头要说话的时候看到了她手里的糕点,顿了一下,苏盈夏还以为他也想吃,顺手就递了过去。 大抵是先前跟朋友分食分习惯了,都忘记了这糕点是自己咬过的。 等她反应过来正打算收回手的时候,宋泊远垂眸一口将那糕点叼了过去。 苏盈夏:“……” 那一点旖旎的气氛散了个干净。 她扁了扁嘴,“你怎么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宋泊远三两下就将糕点咽了下去,感觉有些太甜了,走到桌前去喝水。 回过头瞧她,“猪八戒?是你先前给不语讲的故事里面的徒弟?” 先前她哄宋不语睡觉的时候宋泊远厚着脸皮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当时觉得怪不得这些孩子们喜欢听她讲故事,就连他都忍不住回去又问了苏盈夏故事的结局。 糕点吃完,他顺手将盘子接了过来,又顺手给她递了杯水过去。 吃饱喝足,苏盈夏又开始钻研起这张纸,对此她十分的好奇,“你研究明白了吗?” “你说的不错,应当是地图,只是这图纸不全,想必还有另外的一半。” 苏盈夏一愣,“她就给了我这一张。” 话出口后她便反应了过来,另一张她应当会交给李安乐。 等她将李安乐带到京城安顿好之后,这个小姑娘会把李夫人交给她的另一张图纸给苏盈夏。 苏盈夏有些想叹气,“她就不怕我猜到之后半道上就把李安乐除掉把那半张图纸抢过来?” “她本身就是在赌了。”宋泊远声音沉沉,“她离不开闵阳,李长渊也不会允许她离开,而她身边又没什么可靠之人,即便你不答应她把李安乐带到京城,我想她也会把那另外的半张图纸给你。” “因为她不愿意和李长渊同流合污,想要将李长渊做下的事情公之于众吗?”苏盈夏轻声道。 宋泊远将纸张收起,唇角轻抿,“或许吧。” “那这地图最后指向的地方,会是什么?” 宋泊远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的猜测不知会不会是真的。 他起身打算去和万里安排一下明日的事情。 明日陆之擎会带着人来闵阳,他是从江南一路过来的,打着陛下的名号,突然来访,李长渊不敢阻拦。 但眼下闵阳城里的景象是无法去遮掩的,想必他会想要将陆之擎一起关在这闵阳,拖延些时日。 第一百一十七章:温柔乡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回到房间,见苏盈夏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见他回来,眨巴了下眼睛,“我总觉得我忘了点什么。” 宋泊远掀开被子躺下,“无妨,明日再想。” 好吧,苏盈夏闭上眼打算休息。 自从跟宋泊远一起睡之后她就有个毛病,睡觉的时候总喜欢往他身上贴。 起初的时候还略微的知道一点克制,但后来觉得宋泊远算得上是自己的理想型之后完全不克制了。 于是刚要睡着,就不自觉地翻身抱住了宋泊远的胳膊。 脑袋往他怀里又拱了拱。 宋泊远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小动作,先前在侯府的时候,每日早起上朝的时候,他就需要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怀里拔出来。 听上去很简单,但这其实真的不简单。 因为他的手背从她怀里抽出来时很容易会碰到两坨不该碰到的柔软东西。 这古怪的触感有时会让他的手臂一整天都十分的不自在。 像是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上面攀爬似的。 不过眼下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如今就算是被她抱着睡一夜,第二日也顶多在即将起身去上朝时感到些许的不舍。 活了这么多年,天上下刀子都不能阻拦他早起训练的习惯,眼下竟产生了动摇。 认为在床榻上多躺一会儿似乎也没什么。 原来温柔乡竟是这种感觉。 他瞧着苏盈夏的睡颜,目光渐渐变得柔和。 刚要闭眼,就见这人跟撞了邪似的唰一下睁开了眼,蹭的坐起身来。 宋泊远吓了一跳,被她抱着的手臂顺着垂落,搭在了她的腿上,他连忙收回来。 然而苏盈夏却拍了下他的手臂,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就说忘了什么,原来还没去看苏云瑶呢,她眼下应当正等着我呢。” 宋泊远朝窗外看了眼,以为她要起身,忍不住道:“有些冷,披个披风。” 然而苏盈夏笑眯眯的又躺了下去,“无妨,就让她等着吧。” “她找你做什么?” 苏盈夏将宋泊远的一条手臂垫在自己的脑袋底下枕着,这种姿势看上去两人很像是十分亲密的小情侣。 但她能感觉的到宋泊远的手臂还是有些僵硬的,因为他的手甚至不知道该用那种姿势落在她的肩膀上。 苏盈夏觉得十分的好笑,于是干脆侧过身去捏着他的手把玩着。 这样一来,她好似整个人贴在了宋泊远的怀里。 甚至能感受到宋泊远那逐渐复苏的地方。 以及他的僵硬。 但她只是淡定的往前挪了挪,一本正经道:“我骗苏云瑶季宴生来了闵阳。” 宋泊远沉默了会儿,“季宴生眼下已经进了大理寺,想来暂时没空。” “我知道。”苏盈夏突然狠狠的赚了一把他的手指,转过身来,“你先前从天书上看到我嫁给季宴生了是吗?” 宋泊远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只能从天书上看到寥寥几行的内容罢了,只有一次看到书上写着旁人唤你季夫人。” 苏盈夏点了点头,“你如今应当也信了天书上的内容,都是曾经发生过,或者是即将会发生的吧?” 宋泊远:“不可全信。” 挑一些他觉得能信的就行。 其余的不必理会。 苏盈夏被他逗笑,笑了一会才继续道:“那天书上的内容我看了大半,在天书上,我确实是嫁给了季宴生的。” 但那是原主,并不是她。 只是这解释起来便有些复杂了,苏盈夏干脆没解释。 “上面说你娶了苏云瑶,而我嫁给了季宴生,婚事并没有被更换,但在半年之后,会有人去侯府想要将不言和不语偷走,你在与那些人缠斗时被砍断了手臂。” 苏盈夏捏着他的手,“书上的内容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我不知道去偷孩子的会是谁,但你提前防备着些总是没错的。” 见宋泊远沉思,她便知道这人已经在思考去偷孩子的人是谁了,于是便放下心来。 提前防备着些,宋泊远应当不会有事了。 说了这一番话,苏盈夏着实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打算明日继续去气苏云瑶。 正要入睡,听见宋泊远出了声,“天书上的内容都是可以被改变的。” 苏盈夏起初以为他说的是他被砍掉手臂的事情,免得她太担心,于是胡乱点了点头,还不忘记安慰他,“你自己小心些就行。” 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意思是她嫁到了侯府,便是天书上的内容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没有娶苏云瑶,她也没有嫁给季宴生。 当下的一切,才是最真实,最该去相信的。 …… 第二日的时候苏盈夏也没顾得上去气苏云瑶。 但即便她不去故意气她,眼下苏云瑶八成也已经因为她编造出来的季宴生来了闵阳的事情抓心挠肺的了。 她和宋泊远一起出门,宋泊远将她送到李府,不忘记叮嘱她,“晚上我来接你。” 苏盈夏点头。 见到李夫人,她便将昨日答应了李夫人的事情说了一番。 “我将夫人的意思跟夫君说了,他说可以,只要我们能回京城,便会带上安乐小姐。” 苏盈夏声音又小了一些,“只是倒是安乐小姐的身份或许需要稍稍的伪装一下,如此一来,若是徐家那边不肯收留安乐小姐,夫君还能另想办法。” 李夫人眼睛很亮,她使劲点头,“这是自然的,柳通判是个聪明人,我相信我的眼睛,既然我愿意将安乐交给你们,便是相信你们夫妻二人的。” 她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毕竟如今也过去了好几年,她跟好友已经这么就不曾来往了,物是人非,人心易变。 更何况就算是好友愿意将安乐留下,也得跟徐广山商量着来。 李夫人并没有全然地把握安乐能留在徐家。 所以她给了安乐另外的安排,若是徐家不肯让她留下,便到扬州去,那里还有她外祖家的亲戚,或许能够收留她。 只是她一个小姑娘,若是流落在外,一路上会经历多少的危险,李夫人并不敢去想。 所以她只能告诉自己,好友就算不肯收留安乐,也必然不会太绝情的,至少,会给安乐寻个住处。 但一颗心总归是悬着落不下。 眼下听见苏盈夏的这一番话,她方觉那颗悬着的心落下了大半,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而苏盈夏瞧着她,半晌又道:“事实上夫人将安乐小姐交给谁都不会放心的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何不也跟着到京城去,若是能将李长渊的罪行一起揭露,未必会走到死路上。” 李夫人摇了摇头,“他做的那些事情一旦被戳破,第一个要杀的就会是我。” “能将安乐送出去,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可苏盈夏不满意,她脸上的柔和所剩无多,反倒是有些不高兴,“你的命就是你的命,他说要取走便让他取走?我瞧夫人为了安乐小姐谋划的时候满心筹算,怎得到了自己,便这般的自暴自弃?” 苏盈夏曾见过像李夫人这样的人。 那是一个遭遇家暴还被丈夫威胁,只要敢离婚就杀了她的女人。 那女人忍无可忍之下杀了她的丈夫。 这事放在她从前待得时代是场死局,但放在如今的时代,却没那么复杂。 苏盈夏道:“他杀了你之前,你先杀了他便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造成这一切的矛头 不得不说,这话是有些让李夫人感到心动的。 然而她还是摇了摇头,“李长渊如今做下的事情,满门抄斩都是不为过的,安乐能够离开对我来说便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更何况,我跟她在一起,万一遇到了认识过我的人,她的身份难免会被揭露,她年岁还小,再过几年大抵会变一副模样,只她一人,改名换姓几年之后,没人会将她和李家牵扯到一起。” 没人比李夫人更爱李安乐,她会选择让李安乐去找徐夫人,甚至将李安乐托付给苏盈夏这个昨日才见了一面的人,已经是她深思熟虑百般辗转之后的选择了。 苏盈夏沉默了片刻,无奈的点点头,“夫人既然已经决定了,想必我劝也是没什么用的,可若是安乐小姐宁愿被人发现身份,躲躲藏藏也想要跟在你身边呢?” “那只是现在,等她以后有了孩子,会明白我如今的选择的。” 这话苏盈夏总觉得听的都有些腻了,抬手抚了下耳朵,并未吱声。 李夫人朝她摆了摆手,“我会选择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安乐。” 她像是突然有了兴致一般,问苏盈夏,“想出去走走吗?” 苏盈夏一愣,“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两人就这样直接出了门。 苏盈夏原本担心万一遇到了苏见溪会被认出来,但不等她开始担忧,李夫人先让人给她拿来了帷帽。 “还是戴着这个比较好。” 苏盈夏起初没明白这事为何,但这帷帽刚巧解了她的担忧,于是她便顺从的戴上。 出了李府,到了街上之后,苏盈夏很快便明白了李夫人为何会让她戴上帷帽了。 她和李夫人并肩,那些百姓们怨毒的视线即便是有帷帽的阻隔,也让人心惊胆战。 她敢断定,这些人看向李长渊都不会有这般仇恨的目光。 两人在街上走了一圈,到街角的时候,有忍不住的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李夫人这边砸过来。 被宴芯两下挥开,皱紧了眉头。 然而李夫人却像是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一般,眉眼柔和的看着这街上的人群。 她带着苏盈夏走向一旁的烧饼摊,刚要开口,就听那卖烧饼的老婆婆瓮声瓮气的先一步道:“没了,今日不卖了。” 这个时间点,想来这烧饼摊也是刚出来,怎么可能会卖光。 但李夫人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咱们去买些糕点也行。” 转过身,苏盈夏便听到了身后卖烧饼的老婆婆恶狠狠的声音,“狼心狗肺,养个这样的闺女还不如养只鸡鸭。” 至少养大了能宰了吃肉。 苏盈夏回过头去,那老婆婆的目光这才从李夫人的身上收回,麻利的继续烤起烧饼。 她抿了下唇,轻声道:“糕点还是让下人去买吧,你这样带着我去买了,我怕也不敢吃。” 万一那掌柜的往里面下毒可怎么办? 李夫人被她逗得一乐,“好吧,那咱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遇见了从城门那边过来的一群人。 宋泊远和李长渊站在一起。 两人前头那个正四处观看,面容严肃打算找茬的年轻男子便是陆之擎了。 陆之擎没瞧见苏盈夏,也不认识李夫人,所以脚步没停,声音听不出来喜怒,“这闵阳的百姓一个个的怎得都苦大仇深的,从城门那进来本官便在观察,我瞧着他们看李大人的眼神可不一般啊。” 这人进了闵阳城,李长渊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去。 眼下回答的自然不咸不淡,“今年粮食的收成不好,百姓们忙活了一通却连温饱都不够,自然是不高兴的。” 陆之擎顿时嘿了一声,挑了挑眉,“这闵阳的粮食不是都运到京城去了吗?单是那平阳侯府二夫人经营的那间粮油铺子,赚来的银子怕是都不在少数了吧?难不成这些银子都没到百姓手上?” 李长渊睨他一眼,“陆御史有所不知,这闵阳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今年送去京城的粮食被水匪劫走,于是从水路转成陆运,结果快到京城的时候又被一些山匪给抢走了,这收粮食的银子,如今都是我垫上去的。” 放屁! 陆之擎自诩脸皮极厚,眼下都不得不承认比起李长渊这死不要脸的程度,还是差了许多的。 他甚至想要给李长渊鼓一鼓掌。 要说陆之擎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虽说李长渊如今还等着襄王那边的消息,抱有期待。 但事实上这人八成已经沦为襄王手底下的一枚弃子了。 死局已定,陆之擎也懒得给他留什么颜面。 干脆直接伸手招来了一个小贩,当着李长渊的面道:“本官是京中来的御史,奉陛下的命来探访民情。” “听闻闵阳的知府李大人心地善良,是个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将百姓们每年收成的粮食都高价收到京城去,好让百姓们能多赚些银子来糊口,可有此事?” 苏盈夏透过帷帽与宋泊远对视,见他并没有对陆之擎的行为有什么谴责的神情,想来是不要紧的。 于是便也站在旁边看热闹。 这些百姓们对于李长渊的怨念明显是极深的。 然而他们可以对着李夫人指点唾骂,当着李长渊的面,却都缄默了下来。 这被唤过来的男人白着一张脸,瞧了瞧陆之擎,又瞧了瞧李长渊,最终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李大人是好官。” 那一瞬间,苏盈夏清楚的看到了李夫人的脊背垮了垮。 她对百姓们有所愧疚,这些愧疚也助长了百姓们对她的怨恨。 要知道当年前太守还活着的时候这闵阳虽说算不上多富足,但百姓们至少能够吃饱穿暖,日子有些盼头。 而她嫁了个狼子野心的丈夫,害死了太守,导致这些百姓们日子过的水深火热,如同拉磨的驴一般不能停歇。 百姓们越是怀念从前的老太守,便越是对她感到怨恨。 这怨恨甚至超出了对李长渊的恨。 她仿佛超越了李长渊,成了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矛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怨天怨地就是不怨自己 对于这些怨恨,李夫人是能够理解的。 所以她这些年时不时的会出来一趟,让那些满腔怨恨的百姓们能够稍稍的将心中的愤怒发泄一番,哪怕只是对着她的背影唾骂几句也好。 对此,苏盈夏没什么可规劝的,她最疼爱的女儿都拉不回她这已经完全固定了的思维,她寥寥几句,怎么可能让李夫人的思想进行转变。 她大抵也是怨着自己的,怨自己识人不清,怨自己引狼入室。 可分明始作俑者是李长渊这个虚伪的人才对。 果然,善良的人遇事总是先责怪自己。 那些真正恶毒的人将天捅了个窟窿也只会怪天不够结实。 苏盈夏将她往后拉了拉,与人群隔出些距离。 那边陆之擎已经松开了手,神情平静的理了理衣袖,朝李长渊扯了下唇角,“瞧瞧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说的是李大人是狗官呢。” 苏盈夏很清楚的看到宋泊远的额角的青筋似乎跳动了两下。 为了防止这口无遮拦的陆之擎再说出什么话来,宋泊远往他面前站了站,微微抬手,“大人不妨先去衙门坐坐,歇一歇脚,回头若是想要在这城里逛逛,下官到时陪你。” 这边一行人朝着衙门前去,路过苏盈夏和李夫人的时候,李长渊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而宋泊远却朝她扯了下唇角,似是安抚。 苏盈夏再李府又待了一日,宋泊远来的晚了些。 洗漱完躺在床上,提醒她,“明日不必去李府了,你与馨儿在一处,切记要寸步不离,我会让万里也留下来。” 苏盈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快就要动手了?” “该拿的东西都已经拿到了,昨日陆之擎进闵阳的时候,陈今朝和柳慕辰也混在队伍里面,如今趁着李长渊方寸大乱动手是最好的,免得他回过神来又开始想什么法子逃脱。” 这话苏盈夏比较赞同,李长渊就是个老油条,拖得越久这人心思越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想到什么方法能把自己从中摘出来了。 于是她点点头,“放心,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等你,不会给你添乱的。” “好。” 第二日苏盈夏一早便醒了,只是宋泊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这人总是做事情总是无声无息的。 知道今日外头必然乱的厉害,苏盈夏也睡不安稳,索性起来了。 用了早膳,在这干等着也是着急,于是领着宴芯又去苏云瑶那找乐子去了。 被关的这几日,苏云瑶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涣散了。 瞧见苏盈夏过来竟还有些激动。 苏盈夏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嘴里嚼着嘎嘣脆的松仁糖,饶有趣味的跟苏云瑶对视。 “你猜季宴生走了没?” 苏云瑶:“……” 她咬牙切齿,“我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不是答应了会替我送他出城的吗?” 苏盈夏扑哧一笑,“你想多了,他压根就没来。” 一时间,她瞧见苏云瑶的面容扭曲着不知是喜是怒。 “这种时候他自然是要待在京城里想着法子往上爬,哪里有功夫来闵阳。” 苏盈夏继续安慰她,“所以你瞎担心了,不过这也正是你所求的,他越是这般,你不就越快能当上首辅夫人了吗?” 她嫁给季宴生从始至终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瞧见她面上不见丝毫的喜色,苏盈夏恍然,“噢,我忘记了,其实你的目的应当是想要将苏盈夏从始至终都踩在脚下吧?” 她就是喜欢抢苏盈夏的东西,只要是苏盈夏看重的,她都想抢过去。 前世苏盈夏嫁给季宴生,她估计不是没想过什么歪主意,只是她在平阳侯府里已经自顾不暇了,根本没什么功夫去和苏盈夏斗。 更何况她也没想到季宴生最后能爬到首辅的位置上。 瞧见苏云瑶一双眸子染了红,苏盈夏抿了下唇,“如今你嫁给了季宴生,怎得又不满足了呢?” “你这贱人!”苏云瑶怒吼出生,仿佛要将自己这两世对苏盈夏的嫉恨全都发泄出来,“都怪你那个短命鬼的娘,你莫不是忘了,她还活着的时候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苏盈夏微微挑眉,一时间不清楚苏云瑶到底是忘记了她先前猜测的这具身子已经换了人的事情,还是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宁愿认定她依旧是苏盈夏,也要将自己的怨恨发泄出来。 瞧着苏云瑶这模样,她觉得很大可能是后者。 她很是配合,嘎巴又嚼了下松仁糖,缓缓道:“确实忘了。” “就因为你娘,我哥哥自小就被养在外面,我从一出生就需要忍辱负重,爹爹也不敢表现得对我太过疼爱,甚至为了不刺激到你娘,我整日都只能待在那个小院子里,不能出去。” “花园的花很美,我也想出去看,但你那该死的娘恨不得住在花园里,我只能在夜里的时候偷偷的跑去摘上几朵放在床边。” “那日我藏在假山,看着爹爹抱着你在花园里捉迷藏,我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好过。” 嘴里的糖甜的有些腻人,苏盈夏不咸不淡的抬起视线,盯着她看了半天,直看的苏云瑶那副狰狞的神情多了些狐疑和警惕。 “你又想干什么?” 苏盈夏摇了摇头,幽幽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思想,跟我这两日认识的那位李夫人可真是截然相反。” 李夫人恨不得将这闵阳百姓们遭受的苦难全都怪到自己身上,即便是有机会离开,也要留下来忏悔自己嫁给了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害死了自己父亲,又害的百姓们苦不堪言的罪过。 即便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李长渊,她不过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罢了。 而这苏云瑶就不同了。 怨天怨地就是不怨自己。 她很是好奇,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你不觉得造成你前面这些年痛苦的人是苏秉川吗?” 苏云瑶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等她想出话来反驳,苏盈夏又继续道:“如果我记得没错,我母亲应当从未对你进行什么约束或者下什么禁令吧?即便是后来苏见溪被带到苏府漏了面,她也未曾制止过让郎中去帮着医治。” “不论是你所谓的忍辱负重,还是苏见溪的不能见人,难道不是你们的母亲和苏秉川两人之间的贪婪造成的吗?” 第一百二十章:小绿茶白月光 苏秉川与情人珠胎暗结,却又惦记上了姜家的权势,为了娶苏盈夏的母亲,将自己的情人养在外头。 苏盈夏很好心的帮她总结着,“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想要权势的凤凰男踩着女人往上爬的阴暗史,你琢磨琢磨,这跟季宴生如今的行径像不像?” 在苏云瑶心中点上这么一个火星,不愁哪日在季府里面炸不起来。 不过苏盈夏如今史真的对苏秉川这人由心的厌恶。 当然,这苏云瑶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 面对强权者不敢言语,却只敢对着原主发泄自己的怨念。 无能之人罢了。 苏盈夏琢磨了一会儿,回想自己先前从无字书上看的内容。 毕竟无字书上的一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原主在季宴生那个穷的可怜的小家里内斗的场景。 他那个柔弱无骨的小绿茶白月光是什么时候出场的来着。 苏云瑶盯着苏盈夏瞧,只觉得她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眼神扫视着自己上下打量着,摸着下巴一脸的猥琐。 她忍不住寒毛直立,“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苏盈夏摇头,“我只是在想,绿茶鼻祖和黑心小白莲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前世原主嫁给季宴生之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心死之后便对于季宴生没了奢望,甚至在他的白月光出场时主动同意了让他将人纳进府中。 在季宴生拒绝之后,甚至愿意为白月光让位,想要和季宴生和离。 要知道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不在意他,他心里越是怄的要死。 转过头来反倒是对原主在意起来。 想到这,苏盈夏忍不住摇了摇头,她觉得苏云瑶这性子可不是个能容忍的,八成会跟那白月光撕得你死我活,谁也不让谁。 什么乱七八糟的,绿茶和白莲又是什么鬼? 苏云瑶翻了个白眼,瞧了眼她手里的松仁糖,咽了咽口水。 被关在这里的这几日,苏盈夏每次让人给她送来的饭都是毫无味道的白粥,偶尔能多一叠青菜豆腐。 她要是不吃,过不了一会儿就会被人端走,之后的一天她都得饿着肚子。 苏云瑶觉得自己的舌头如今都要尝不出味道了。 瞧见她的目光,苏盈夏将最后一颗松仁糖塞进自己嘴里,嘎巴嘎巴嚼碎了,朝着苏云瑶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没了。” 这点苦头都吃不了,这才哪到哪。 当初她可是将原主关起来一个月只给如同泔水一般的伙食的。 从苏云瑶这离开,一出去苏盈夏就觉得宴芯看着自己的表情多了些审视。 她也不心虚,“你觉得我做的有些过分?” 宴芯摇了摇头,突然凑近了些,“我只是好奇什么是凤凰男。” 她搓了搓手,还有些不好意思,“你前几日说那李长渊是个凤凰男,今日又说这苏尚书和苏云瑶的这个什么丈夫也是凤凰男,可见这玩意遍地都是。” “我晏家虽说不算多富贵,但好歹也能说得过去,为防止回头我也被凤凰男缠上,你先给我介绍介绍,回头我要是真遇到了,先将这玩意揍一顿再说。” “……”苏盈夏给她鼓了鼓掌,“勤学好问,是很好的习惯,今日我就给你传授一双不被凤凰男欺瞒的火眼金睛。” 宴芯是个十分不错的学生,苏盈夏一边讲,她一边露出恍然大悟以及若有所思的表情,给了苏盈夏十分强烈的成就感。 不过这人听完之后对苏盈夏摆了摆手,“我觉得我大概能够总结一下了。” 苏盈夏十分期待。 “遇到穷的,还长得好看的,尤其是还会花言巧语的,这种男人就需要远离。” 他抓住了重点,但没抓住精髓。 苏盈夏啧啧两声,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你高估了那些男人的自信,事实上长得丑的也会花言巧语。” 这回宴芯有些遭不住了,她表示十分震惊。 作为一个颜控,外加前些年行军作战的时候看多了男人,她自认为自己对于男人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了解的。 随即她很快觉得苏盈夏这话没什么错。 男人,大多是一种不论美丑都天生自信的玩意。 不过她对于丑的可能稍微少了那么点耐心。 苏盈夏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说不定等什么时候你遇到了,就能领悟了。” 宴芯莫名觉得这像是一句诅咒。 于是她连忙道:“别,我可不是很想领悟。” 插科打诨之后,苏盈夏去了前厅。 万里正好带着人朝这边走过来,瞧见她,连忙加快了些脚步。 他今日并未进行伪装,做昆伯的装扮,而是从前跟在宋伯源身边时常穿的一身黑衣。 苏盈夏瞧见他手背上有些血迹,皱了下眉头,“已经动手了?” “大人那边估计已经开始了,李长渊八成反应过来了,殊死一搏肯定想要来擒住夫人以此威胁侯爷呢。” 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既然知道了前面的柳慕辰是伪装的,来抓她有什么用。 就算猜到了她是侯夫人,但也该想到她跟宋泊远成亲没多久,就算抓到了她也未必能够威胁宋泊远吧。 而此时衙门那边,已经乱作一团。 李长渊今早一瞧见柳慕辰,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他试探了几句,反应过来时,宋泊远和陆之擎已经领着人将整个衙门都围起来了。 听到身边的属下来报时,李长渊下意识的反应是不可能。 就算陆之擎知道了他的作为,想要将他抓回京城,他昨日进城时所带的侍卫也完全不够。 至于这个柳慕辰,不论是真是假,他进闵阳时更是没什么手下。 如今到底是哪里来的人能将衙门都围起来。 直到宋泊远领着人站在他面前时,李长渊才清楚自己大势已去。 他自是认识宋泊远的。 这位陛下面前的红人,就算没打过什么交道,他也听说过宋泊远此人无数次。 最多的,当然还是从他那个嫁到了平阳侯府的外甥女信中。 他睨着宋泊远,并没有轻易认输,“侯爷可知这闵阳的粮食,都送到了京城去放在你们平阳侯府的铺子里售卖?” 宋泊远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那又如何?这些话你直接去陛下面前去说便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那日夫人答应了我的 威胁这种事情,宋泊远从早以前就不吃这一套了。 更何况李长渊这威胁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他甚至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不曾波动一下。 但他越是淡然,便越显得李长渊这一把年纪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垂死挣扎的面容过于的丑陋了。 盯着这人扭曲的面容,宋泊远挥了挥手,身后那群已经换回了黑豹营服饰的士兵们在他身后站的齐刷刷地。 待人都擒的差不多了,真正的柳慕辰走到了他身旁,“周继科跑了,陆之擎已经带人去寻了,想必跑不远。” 宋泊远嗯了声,瞧了眼李长渊,“把人带上,去李府。” 出了衙门,李长渊似乎还对于他那个所谓的王爷抱有着些许希望,视线焦灼的往四周扫视着。 这点希望在宋泊远挥手打落一枚朝他袭来的暗器时终于停下。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枚奔着要了他命而来的东西,面容枯槁。 柳慕辰似乎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好笑,这位向来清清冷冷的年轻状元也有些忍耐不住开口嘲讽的心。 “李大人对那位想必也没那么忠诚,他会做出这样灭口的事情,应当也并不奇怪吧。” 不奇怪。 只是到了这种时候,人总是会生出那么一点小小的希望,认为还有那么一点挣扎的可能。 而这次,他终于不再挣扎了。 李府的人也都已经被擒住,动手之前,宋泊远的人便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了,保证一个都跑不掉。 他站在府门口瞧着李府那些瑟瑟发抖的人。 李长渊的那些妾室们一个个惨白着脸在哭喊着冤枉。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曾做过。 几个平日里嚣张跋扈,恨不得整日躺在女人身上的庶子们,眼下更是跟鹌鹑一样。 宋泊远看向那个叫喊着说自己什么都不曾做过的女人身上。 那些穿在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好,平日里送到房里的燕窝人参也好,都担不起她这句什么都没做过。 她的儿子便是那日在李府里想要占苏盈夏便宜的那位庶子。 而像这样的事情,他在外头不知对多少个可怜女子做过。 然而凭借着他李长渊长子的身份,即便只是个庶出,也有数不尽的人上赶着去替他处理那些烂摊子。 甚至将他看中的人直接送到他床榻上。 宋泊远的眼神愈发森冷,摆了摆手,“都带走。” 柳慕辰站到他身侧,“侯爷和陆御史分开回京?” “嗯。”他点头,“呈安那边如今也在收尾,当初的一些好友帮了不少的忙,等这边事了,我先去呈安谢过那些好友,再回京。” 他一走,柳慕辰肯定是要留在闵阳的,陛下有意对他重用,打算让他在这闵阳先当上几年知府。 能不能让闵阳几年内变一番模样,全看他的本事了。 宋泊远这回扯了下唇角,“陛下对你很欣赏。” 这点柳慕辰自然清楚,闵阳虽说距离京城有些远,但知府,不算是个小官了。 况且以闵阳如今的情况,由着他放手去做,对他来说,本身便是一种信任。 若是过几年他做出了些成绩,再被提拔入京,谁也说不了什么。 柳慕辰对于宋泊远从前只是听闻,但眼下这段时间的接触让他对此人也多了许多的欣赏。 他本就不似那些总是喜欢故作清高的文官一般,认为武将都是些四肢发达不会动脑的蠢货。 唇角噙了抹真诚的笑意,他道:“短时间内我应当不会回京了,但他日若是再见,希望还能跟侯爷一同聚聚。” 宋泊远:“自然。” “柳大人。” 不等两人再开口,便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 柳慕辰对这道声音不怎么熟,宋泊远倒是一瞬便认出来了。 两人一同回头,柳慕辰瞧见那被绑着手腕的夫人朝他笑得有些柔和,疲惫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的恳求。 李夫人不知道眼前的柳慕辰和她先前所见的都不是一人,这种时候,她也并未注意到柳慕辰眼中的陌生。 只言辞恳切的提醒着,“那日柳夫人答应了我的。” 柳慕辰立马看向宋泊远,“这是?” 宋泊远摆了下手,“无妨,柳大人去忙便是,这边的我来解决。” 柳慕辰走后,李夫人面容还有些怔愣,她大抵是以为苏盈夏答应了她的事情无法做到了。 一时间甚至来不及失落自己看错了人,赌输了这一把。 一改刚刚的淡然,不顾身后的士兵,扭身便要往后冲去。 她得继续给安乐想办法。 “李夫人。” 宋泊远喊住了她。 他瞧见眼前人停下脚步看向他。 抿了抿唇,宋泊远不是个擅于卖关子的人,也无意去折磨一个为了女儿筹谋一切的母亲的心。 迅速道:“内人答应的事情,会做到的。” 李夫人这次确实愣住了。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大概明白过来。 之后便不可抑制的笑开了,“李长渊这样自诩聪明的老狐狸,竟也有被人骗成傻子的一天。” 她笑了许久,宋泊远始终不曾开口,他只瞧着这人有些泛红的眼睛和那不知是悲伤还是痛快的泪水。 李夫人笑完,瘦弱的脊背较之刚刚还要更加坚挺了许多。 “我不会让夫人白帮我的,等安乐到了京城,安顿下来,我让人给的谢礼便会送到的。” 宋泊远知道她说的应当是那张地图,然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沉沉的点了点头,“尽管这样有些不妥,但我还是要提前告诉夫人,到了京城,若是安乐有任何的敌意,我便会将她送离京城。” 他没说更加严重的话,那便是李安乐若是被他察觉出除了她这个母亲之外,任何一点对于李家这边的眷恋同情,他很可能会在这同情转化成恶意之前,将李安乐除去。 但如果她能够始终老老实实的,宋泊远并不介意让她生存下去。 “她身上花的每一分银两,吃的每一口食物,都是我出嫁之前的积蓄,和李长渊没有丝毫的关系。” 原谅她用这样的话来为自己可怜的女儿辩解吧,但她真的已经用尽全力的不让安乐与李长渊扯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关联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十分难耐 过了两日,闵阳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收完尾,李长渊身边的那些爪牙,能抓得抓,能杀的杀。 知道没有漏网之鱼之后,苏盈夏便将苏云瑶放了出去。 苏见溪如今还没离开闵阳,事情已经结束,他想必也已经见到了宋泊远了。 不再担心暴露身份,苏盈再关着苏云瑶也没什么意义了。 到了陆之擎要回京城的前一天,她和宋泊远的小院里被送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前不久她才见过的李安乐。 另一个,则是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男子,瞧着还在昏迷,苏盈夏没看清长相。 以为是宋泊远身边的手下受了伤。 好在宋泊远给这人已经安排了郎中,她便也没过多的关注。 只是对于李安乐这个面容看上去安静忧伤的小姑娘有些无从入手。 李安乐还是很喜欢她,瞧见她的时候眼中微微亮了一瞬。 不知是不是李夫人先前叮嘱过,即便是心情不佳,她也还是朝着苏盈夏扯了扯嘴角。 她越是这样,苏盈夏心中越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走到李安乐身旁,和前几日一样,很轻的摸了下她的脑袋,“怨我吗?” 李安乐摇了下头,她看上去有些难过,一双眼睛盈满了眼泪,好半晌,哽咽着道:“母亲解脱了。” 苏盈夏微微一怔,此时才理解到李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为了李安乐都做了那些努力。 她说将李安乐交给苏盈夏全然是一场赌博,可若是没有她苦心积虑准备下来的那张地图,或许这场赌局压根不成立。 苏盈夏承认自己对于这些小孩子们天生有些心软,可心软总是需要看一看场合的,她也没到这么冲动的时候。 否则也不会问宋泊远的意见了。 而宋泊远愿意留李安乐一命其实也不难理解。 那张地图的最后位置,或许有他需要的东西 。 而李安乐,不过是个随时随地都能碾死的小蚂蚁一般的存在。 从李安乐那断断续续,甚至因为悲伤而时常中止的描述中,苏盈夏大概听了些她这些年的故事。 从她懂事起,便被李夫人灌输不可与父亲太过亲近的信息。 可作为儿女的,自然会对于父亲天生有种孺慕之情。 于是在她七岁那年,李夫人借着带她去寺庙还愿的理由,做了些伪装,领着她在闵阳城的各个村子里转了一圈。 她瞧见了许多不能理解的人和事。 一出生便因为需要消耗粮食,而被抛弃在河边,亦或者是被丢弃在井中,山中,捂死,溺死,饿死的女婴。 孩子生病了没银两医治跪在地上求医馆郎中,却被拳打脚踢赶出去的瘦弱母亲。 许久没吃过糖块味道,对着她手里的糖画咽口水的孩童。 她将糖画递出去,不值钱的东西,可却被他奉如珍宝一般舍不得品尝。 母亲说,曾经的闵阳不是这个样子的。 彼时的李安乐对于这样的场景尚不能理解。 可如今,她却已经有些懂了。 连带着也懂了母亲这些年的坚持和痛苦。 她朝苏盈夏笑笑,静静的看着窗外。 …… 宋泊远回来的很晚。 明日陆之擎便要回京了,他须得将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抓了李长渊之后,闵阳的粮仓便直接开仓放粮了,每家每户都能前去领取。 这件事情是由陈今朝来进行监督的。 或许是因为这李长渊的猝然倒台让这些被压迫的久了的百姓们还没反应过来。 等到第三日时,闵阳城里才开始彻彻底底的喧嚣起来。 他们似乎终于醒悟过来。 走在街上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容光焕发。 以至于宋泊远这两日虽然疲惫,但心情还算不错。 院子里十分的安静,他以为苏盈夏已经睡下了,不想将她吵醒,在外面 打了些水冲了冲,简单的洗漱之后才进去。 然而一进门,瞧见的便是床榻上睁着眼睛若有所思的苏盈夏。 她似乎并未发现宋泊远的到来,专心于自己的思绪,一直到他站到了床榻边上,才骤然反应过来。 随后被他身上的冷意吓了一跳,伸手摸了下有些冰凉的手臂,顿时皱了皱眉头,“这都深秋了,夜里冷,怎么能冲冷水澡?” 宋泊远解释道:“太晚了,以为你睡了。” 不等她开口,他迅速将话题扯到一边,目光落在她手里攥着的纸张上,“这是?” 苏盈夏回过神来,将手上的纸张递给她,“安乐给我的,应该是那张地图的另外一半。” 这是李夫人让李安乐到了京城再交给他们的东西。 但宋泊远并不意外,毕竟李夫人对于自己的女儿应该有所了解,兴许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女儿会提前将这一半地图拿出来。 他将两张纸拼凑在一起,放在桌子上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燃久了的蜡烛烛芯啪的闪了下,才缓缓收了起来。 苏盈夏还在等他,但并未问他那地图到最后会是什么东西。 见他走过来,立马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些位置来。 宋泊远躺下之后将那很明显有心事的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这段时间忙起来,其实两人已经有些时日没有一起休息了。 她身上总是有股莫名的馨香,让宋泊远控制不住的身体紧绷,十分难耐。 这次也不例外。 他将人虚虚的揽在怀里,问道:“在想什么?” 苏盈夏仰头看他,许是今日那点颓丧感让她的大脑一时半会儿的忘记了思考,眼中充满了不解,“你说这天下的父母,为何会差别这般的大呢?” 因着她这个问题,宋泊远也沉默下来,知道她大抵是因着李夫人的事情而有些伤感了,轻声安抚道:“这很正常,我从前也不明白为何,哪怕是养了不言不语之后,也始终不解,但后来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非追求个答案。” 正如这世间人有千般面孔一般,做父母的,自然也有千般面孔。 有绞尽脑汁,苦心积虑为之计深远的,自然也有冷眼旁观,任其野草般自由生长的。 有如珠似宝恨不得将子女保护在金屋子里不受任何伤害的,自然也有毫不在意,任其自生自灭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好险,差点气笑了 …… 苏盈夏突然笑了下,“你说得对,其实我原本不怎么在意了的,只是今天听安乐说了许多她和李夫人的事情,听着听着便总是想起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来。” 像是一块扎进去许久已经渐渐被忽略了的木刺,突然间又被记起,随后开始疼痛起来。 她瞧了瞧宋泊远,对上他那双并无什么波澜的眼睛,一下便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的说的话有多愚蠢。 毕竟侯府里大夫人对他的不在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她从前的那些不愉快如今已经妨碍不到她了,那些见不到的人,时间久了就会埋没在时光的长河里。 这听上去是件不错的事情,即便伤口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隐隐作痛,但她一直都是一个擅于调节的人。 总能过去的。 但宋泊远就不一样了。 她记得没错的话前不久的时候她还从宋泊远的书房里翻到了一本有关古代律法的书籍,对于孝道和尊卑都是极其看重的。 除非宋泊远能够离开京城选择镇守边疆,否则他想要完全的避开大夫人,是不太可能的。 她不是很明白,到底是充满权衡利弊爱更让人窒息,还是大夫人那全然冷漠的态度更加令人窒息。 于是苏盈夏代入了一下,胸腔里顿时有种闷闷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这一代入好像有些母爱泛滥了。 瞧着宋泊远,竟生出了些怜惜,于是凑上前去往他眼睫上亲了下,“睡吧。” 纯粹的爱是太奢侈的东西了,自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得不到也不奇怪。 宋泊远眨了眨眼睛,愣了许久,喉结滑动了下,忍了片刻,到底是没忍住。 凑上前去很轻的啄了下她的唇。 很温柔的一个吻,总让人觉得这与他的风格不符。 可实际上,他或许就是这般温柔的一个人。 苏盈夏心中微微悸动。 在她以为今日水到渠成,两人能够浓情蜜意一番的时候,宋泊远遮住了她的眼睛,让她转过身去,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睡吧。” “……” 这种时候能收住,用柳下惠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耳边灼热的呼吸让苏盈夏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耳垂。 “好痒,你往外躺躺。” 好不容易温香软玉抱满怀,刚刚能停下宋泊远已经尽了全力了,眼下自然舍不得。 默默的抬手捂住她的耳朵,一本正经道:“那我帮你捂着些。” 苏盈夏:“……” 好险,差点被气笑了。 第二日,苏盈夏用着早膳,小院里又来了个客人。 听万里说来的是苏见溪的时候,苏盈夏并没多少惊讶。 这人声称自己来闵阳是为了探望故友的,恰巧这闵阳城里确实有个他的好友。 倒是寻不出什么错来。 奈何宋泊远先前见过他与李长渊在一处,但他将自己摘的还算干净,声称自己和李长渊不过是寻常的交际。 但宋泊远可不听这些,大舅哥这个身份,对他而言更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顶多就是没将他和李府的那些人绑在一起罢了。 但他想要回京,须得跟陆之擎一起。 等到了京城之后,再由京城的人来洗清他的嫌疑。 今日便要启程回京了,苏见溪听苏云瑶说了这几日她被苏盈夏关起来的事情,便想要来见一见苏盈夏。 下人将他领进来,这院子不大,苏盈夏坐在中间的小亭子里喝茶。 苏见溪脚步踌躇了下,抬步走过去。 “你今日不跟着一起回京?” 苏盈夏闻言朝他看过去,似乎对他的问题颇为不解,“兄长这是什么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我既跟了夫君,自然是他让我去哪我就去哪的。” 言下之意,她只听宋泊远的,他说回京就回京。 苏见溪脸色不怎么好看,“你这么信他,竟连这闵阳都敢跟着来,你可知来闵阳的这一路有多少的危险,莫不是他哄骗了你不成?” 苏盈夏抿了口花茶,平心静气,闭目养神。 这副模样让苏见溪心中梗了梗。 但他作为兄长,自然不能对苏盈夏半点都不管不问了。 于是继续绷着脸道:“你收拾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回京城。” “原以为宋泊远是个稳妥的人,没想到做事也这般不靠谱,竟让你来这种地方。” 眼看苏见溪关心的话一说起来便没完没了了,苏盈夏彻底没了耐心。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是有些讨厌太过虚伪的人。 “打住。”苏盈夏面上十分的不耐,连演戏都懒得演了,完全没有了刚刚那表面上的友好,“跟你回京?我可是将苏云瑶在这关了好几日,你觉得我跟你们一道,苏云瑶能让我好过?” 苏见溪噎了噎,但很快跟她担保,“我会管好云瑶的,不会让她对你做什么。” 好了吧,这种话骗骗从前单纯的原主还差不多。 苏盈夏摆了摆手,打算送客。 若是苏见溪识相些就这样走了倒也无妨,可他偏偏就要摆着一套兄长的架子,打着为苏盈夏安全着想的口号,在这苦口婆心地继续不停念叨。 一壶花茶喝完,苏盈夏朝他笑了笑,原本的不耐散开了不少。 竟让苏见溪有些恍惚,他以为苏盈夏答应了,有些欣喜,“你要跟我一起吗?” 苏盈夏静静的打量着他,眸子里的平静让苏见溪心口一跳,“你——” “兄长记得墨墨吗?” 她从前养过的那只猫儿。 离开京城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开了让原主太过痛苦的地方,她那藏在脑海里被压抑着的记忆竟有些隐隐复苏。 苏盈夏偶尔会梦到一些场景,碎片式的,需要她拼拼凑凑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其中让她波动最大的,便是这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她瞧见苏见溪眸底的颤动,轻笑了下,“你心虚什么?你看到了是吗?” 看到苏云瑶名人抓走墨墨,将它剥皮拆骨,又将那张鲜血淋漓的皮囊丢到苏盈夏的院子里,在她崩溃至极的时候,领着那些贵女们进到她的小院里,给她安上了一个虐猫的名头。 原主彼时恨不得将苏云瑶掐死给墨墨陪葬,疯子一般的状态,哪里会想到要替自己辩解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就当作送她的生辰礼 再到后来,所谓虐猫的名声给她带来的伤害,远远不如那只唯一亲近她的小猫凄惨的死状带给她的伤害更大。 她又哪里会想到辩解呢? 眼瞧着苏见溪整个人慌了神,唇瓣嗫嚅着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对上她那双凉凉的眼睛时,解释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可苏盈夏并没打算将这场质问就这样结束,她继续道:“兄长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觉得事情不是你干的,委屈?” 她轻笑,“你这种委屈和曾经的苏盈夏比起来,可连她的三分都达不到。” 苏见溪攥紧了手掌,面色有些苍白,知道曾经的种种事件里他确实错的不轻,可他已经尽量在帮她了。 云瑶当时还小,前些年顶着庶女的身份日子不太好过,又看多了当初苏盈夏母亲还活着时她的娇生惯养,对她会有敌意也很正常。 更何况云瑶针对她的原因,还有当年他被养在府外导致兄妹两个时常不能见面的缘故。 这让苏见溪要如何去训斥她呢? 简单的说教,她又不听。 骂的狠了,母亲那边又心疼,反倒是会对苏盈夏不利。 苏见溪只觉得心中苦涩,但他也知道苏盈夏受苦了,便不再为自己找什么借口,而是道:“盈夏,给哥哥个机会,让哥哥想办法补偿你行吗?” 苏盈夏险些没呕出来,果然,人的虚伪是没有底线的。 她就是浪费时间在这跟苏见溪对话,还不如将苏云瑶关在这里的时候跟苏云瑶斗嘴呢。 至少她不用怎么发挥,就能很轻松的将苏云瑶气的头顶冒烟,气急败坏。 她站起身,要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看了苏见溪一眼,“我说兄长怎么忽然间愿意向着我了,是因为我嫁到了云阳侯府,而侯爷又恰巧对我不错吗?” 这回苏盈夏笑起来多了些鄙夷,“不过看在苏云瑶让我嫁对了人,过的还不错的份上,若是兄长有事求我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帮忙。” 这话说完,她才喊来万里,将欲言又止的苏见溪直接送了出去。 人一走,苏盈夏简直想要给自己鼓个掌,面对苏见溪这种虚伪男还能保持理智当真是有点厉害。 不过她也清楚苏见溪眼下来找她应当并不是为了从她这里套话,他可能就是单纯的想要来与她寒暄一番,对当年造成的伤害再次道歉。 但现在没有目的,之后就不一定了。 苏盈夏知道宋泊远如今已经怀疑苏府了,等回到京城之后,少不了要开始调查苏府。 而苏府那奢华的庭院也足以证明苏秉川不是什么太清白的人。 等到了紧要关头上,这些当初对原主不屑一顾的人,便能想起她了。 真求到她这里来,苏盈夏说不定还能从这些人口中挖出点什么来,回头给宋泊远小小的帮把手,早点让苏府倒台。 茯苓说三个月之后是原主的生辰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将此事当作礼物送给原主。 下午的时候,苏盈夏听说陆之擎已经带着人离开闵阳了。 城里的百姓跑到城门口送行,对着关在铁笼里的李家众人吐口水,扔菜叶,恨不得将这些年的苦楚全都发泄出来。 但这远远不够。 那身上伤势有些重的中年男子也好了一些,但行动还有些迟缓,暂且还需要养伤几日,到时宋泊远的人会送他回去。 苏盈夏也是才知道那人的身份。 那位所有人都已经已经死去了的通判大人。 他对于李长渊的所作所为始终不能接受,即便李长渊用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来进行胁迫。 但他深知以自己的能力和李长渊斗显然是以卵击石,于是他便隐忍下来,暂且帮着李长渊做事,想要收集一些证据。 在他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了的时候,打算将自己收集到的这些东西都送出去,只是他并未成功,便被李长渊发现了。 他的母亲,妻子,孩子,眼睁睁的死在他面前,可他始终不肯将那些证据交给李长渊,也不肯供出那份证据如今在谁的手中。 为此,李长渊拔了他的舌头,让他日日受刑。 这世上总有一些刚正不阿,打碎了脊骨都不肯跪下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苏盈夏已经不能是用钦佩来形容了。 陆之擎离开之后,苏盈夏和宋波也也要启程了,只是宋泊远说要先带她去见一见几个故友。 宴芯也跟着一起。 因为最先要去见的人就在闵阳城里,便没带着李安乐。 不需要继续伪装成丫鬟,宴芯便换回了曾经的打扮。 一身轻便的黑衣让她看上去格外的冷艳,怀中抱着的长剑更是将这份冷眼感增强到了极致。 苏盈夏总是控制不住要将眼睛往她身上瞄。 次数多了,宴芯就是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无奈道:“你干脆将眼睛安我身上得了。” 也不是不行。 苏盈夏只是觉得她很酷,这酷不仅仅在她怀中抱着的那柄剑上。 更在她敢挣脱一切选择一条与众不同道路的勇气。 被她看的多少有些不自在,宴芯挠了挠后颈,“你要是想要习武,我可以教你一点防身术。” 苏盈夏摆摆手,清楚的知道三脚猫的防身术对自己来说作用不大。 她眨着眼睛对宴芯道:“轻功我能学吗?就那种唰的一下能飞起来的?” 宴芯自己骑马,她则是和宋泊远同乘一匹的,所以她的姿势是缩在宋泊远的怀里。 这让她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宋泊远的胸膛震动,正一脸不悦的想开口质问他笑什么的时候,那边宴芯哈哈大笑的声音比宋泊远过分的多。 苏盈夏也知道自己刚刚问的轻功八成有些离谱,但这只能证明小说和电视剧误人不浅。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小声解释,“笑什么,我就随便问问,话本子里都说那些江湖人士会轻功的,你那些暗卫不也都能飞檐走壁吗?” 好在看出她的尴尬,宋泊远没笑多久,好心安慰她,“倒也不是不能学,只是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并且,学起来有些复杂,那些暗卫大多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了。” 宋泊远也没敷衍她,认真想了想,“不过我可以想想办法。”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一百二十五章:小一号的宋泊远 以为宋泊远是在安慰自己,苏盈夏也没太在意。 要去见的人住的有些偏僻,基本都是些曲折的小道,所以三人的速度并不算快。 苏盈夏问了一嘴要去看的是谁,知道是宋泊远从前军营里的战友时,对于他空手前去的行为颇为谴责,拉着他转去不远处的小镇上买了些东西才继续前行。 到的时候正是傍晚,兴许是知道宋泊远这两日会过来,刚到山脚下,苏盈夏就听到了一声很是嘹亮的口哨声。 只是并未看到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顺着宋泊远和宴芯的目光看去,苏盈夏瞧见不远处的半山腰拽着藤曼下来了个人。 身材壮硕,一身肌肉,但动作却十分的灵活。 三两下的功夫便到了几人面前,笑呵呵的跟宋泊远打招呼,“就知道你这两日会过来,我从昨日便在这里等了。” 说完不等宋泊远回答,他立马看向苏盈夏,抬了抬手,那张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些和善的笑,“这就是嫂夫人?大哥真是福气不小。” 对于这样一个看上去明显比宋泊远大的人喊他大哥,这感觉实在是有些梦幻了。 宴芯跟这人也认识,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好了吧,至少人家平阳侯一表人才的配得上美人,你小子才是真正的福气不浅吧。” 这打趣的话顿时让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宴芯跟着男人往山脚下走,苏盈夏和宋泊远紧随其后。 她这才问出声,“他喊你大哥,是在军营里的称呼吗?” 宋泊远垂了垂眸子,面不改色的牵住苏盈夏的小手,直视着前方,点了点头,“我刚入军营的时候看上去……” 他顿了下,给自己想了个好一些的措辞,“不怎么厉害,跟着镇国公一起作战之后他在军中便有意提拔我,所以有很多的人不服。” 他朝着男人的背影抬了抬下颌,“他叫谢粱,也是其中一个,后来镇国公设了个擂台,让这些人上台与我打一场,从那之后,他就非要喊我大哥了。” 别看这语气平平淡淡的,但苏盈夏总觉得他有种悄悄得意的感觉,要是有尾巴的话,指不定背后的尾巴已经甩上天了。 但从这简单的叙述之中,苏盈夏竟像是看到了曾经军营之中的宋泊远一般。 他入军营的时候年纪不大,十几岁的年龄,定然不只是如他所说的不怎么厉害。 她想象了一下,小一号甚至面容有些白净稚嫩的宋泊远站在擂台上,平静的看着台下那些虎视眈眈要与他打斗的士兵,嚣张的放话,“下一个谁?” 而事实上她脑海里的想象倒也没跟现实有很大的偏差。 宋泊远那时年少,加上从平阳侯府离开的时候带着满身的戾气,不只是狂妄二字能够形容的。 只是他那时生的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面容又看上去过于白净,即便是当时平阳侯府已经完全没落,也不影响军中那些人将他当成从京城来的小少爷。 镇国公这一提拔,更是将他直接抬到了风口浪尖上。 于是不服的人越来越多,有事没事的跟他杠几下。 宋泊远那时也不是能吃亏的性子,次数多了,镇国公就办了这个擂台。 这倒是正顺了他的意。 但他当时站在擂台上说的并不是,下一个是谁。 而是—— “一起上吧。” 旁人打擂台虽说也凶,但至少都是自己人,不会以命相搏,但当时的宋泊远用不要命来形容也不为过。 狼崽子一般打起来便没理智了。 年轻气盛时做出来的事情,放到如今来看,只觉得有些好笑了。 不过也正是从那之后,他在军中才有了名气,自此之后,一路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前头的两人回头,谢粱朝宋泊远道:“我跟宴芯先上去,你带嫂夫人上来。” 宋泊远点头。 苏盈夏就一脸震惊的瞧着两人拽着藤曼身手敏捷的直接上了山。 “……” 唇角抽搐片刻,苏盈夏到底是没忍住,“他住半山腰?” 宋泊远失笑,“谢粱的妻子有些怕人,很怕和生人接触,这地方不会有人来,环境也不错,很适合他妻子居住。” 这倒是有些让苏盈夏惊讶了。 要上去的时候苏盈夏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宋泊远需要一手抱着她,一手拽着藤曼。 万一要是他没抱紧,这掉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摔骨折。 于是她跟树袋熊一样直接抱着宋泊远的脖子挂在了他身上。 为了免得自己妨碍到宋泊远的腿往上攀,她还十分聪明的将腿盘在了他的腰上。 宋泊远浑身僵硬。 好在三两下便上了山,拍了拍苏盈夏的后背,将人放了下来。 苏盈夏闭着眼压根没想到那么快,于是睁开眼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十分欣喜的看着他,夸赞的十分真诚,“你可真厉害,带着我还能这么快。” 宋泊远:“……” 他觉得自己还能带着她再爬几个来回。 好在那边谢粱的声音很快让他收起了这愚蠢的念头。 苏盈夏在看到谢粱妻子的那一瞬,总算是明白了刚刚宴芯为何会说他才是艳福不浅了。 谢粱的妻子是个很瘦小的女子,个子不算高,还没到谢粱的肩膀,十分白皙的肤色,和纤细到仿佛一碰就折的四肢,让人生恐惊了她。 她那双眼睛,更是小鹿一般仿佛随时都会受到惊吓,有些紧张的和她打招呼时,还会不自觉地抿起唇,唇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苏盈夏只有一个念头。 怪不得谢粱要将她藏到山上。 宴芯将人拉着到苏盈夏旁边,给两人做介绍。 “她叫小小。” 苏盈夏朝她笑了下,“你可以喊我盈夏。” 在小小面前,宴芯说话都轻了几分,聊了几句之后,她开始让苏盈夏帮着劝说小小,“跟我去固家镇住段时间呗,在固家镇住腻了之后,我还能带你去京城转转,京城别的不说,好吃的还是挺多的。” “不信你问盈夏。” 两人一齐朝着苏盈夏看过来,苏盈夏摸了摸鼻子,“是挺多。” 她瞧见小小似乎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心动变成恐慌,“不要了,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要是她眼中没有那抹心动,苏盈夏可能会不怎么好奇,认为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极度社恐人士。 可她那明显的心动,倒是让苏盈夏有些疑惑,她为何会这般畏惧走出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孤身一人拖着惨躯离去 对于社恐人士,虽说走出去未必是件坏事,但在如今这世道,苏盈夏倒是觉得住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反倒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以至于起初她并未跟着宴芯劝说小小一起出去。 但瞧见那边谢粱时不时朝这边看过来,且有些忐忑的目光时,苏盈夏稍稍有了些猜测。 不远处的宋泊远悄悄朝她招了招手。 苏盈夏起身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宴芯正将刚刚采回来的野花往小小的头发上簪。 “谢粱过段时间要出去一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小小认识的人不多,没什么朋友,所以这次让我们来,也是希望你能帮帮忙,劝她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去。” 这属实有些让苏盈夏感到为难,但谢粱一走,让小小一个人留在这里很明显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于是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再回去之后,苏盈夏端着宋泊远刚刚洗好的水果,宴芯手里捏着一把小野花,将小小打扮好了之后又开始往苏盈夏头发上簪。 有了宴芯这个规劝的主力,苏盈夏只需要偶尔开口附和一声便行。 没多久,苏盈夏就看出小小有些动摇了。 事情也就这样暂定下来,谢粱过两日离开,宴芯先在这里住上两日,等谢粱一走,她就带着小小去固家镇。 在固家镇待上几日之后,再去京城。 如此一来,苏盈夏和宋泊远便要先行一步了。 晚饭是谢粱做的,倒是看不出来,他的厨艺十分不错。 苏盈夏听着他和宋泊远讨论有关李长渊的事情,思绪微微出神。 正发呆时,面前骤然多了碗温热的甜汤,苏盈夏抬头,瞧见小小正有些羞涩的朝她笑。 …… 在山上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苏盈夏和宋泊远便起身与万里等人汇合,打算回京了。 离开的时候小小给她递了一兜山上摘得野果子,红艳艳的,山楂一般,但味道却并不相似。 六分甜,四分酸,颇合她的胃口。 走的远了,她将那野果捏了一个塞到宋泊远的嘴里,宋泊远乖乖吃了。 在她第二次递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你留着吃,回京还要很久,坐马车的时候吃点会好一些。” 苏盈夏点点头,和来的时候一样,靠在宋泊远的怀里。 她觉得两人如今似乎熟络了许多,大抵是亲吻和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的功劳。 “小小她,是天生便有些胆小的吗?” 宋泊远沉默了一会儿,摇了下头,反应过来她看不到,沉声开口,“不算,以前没有那么严重。” 他是好几年前就听说过小小的,那时候还在与北戎交战。 北戎彼时的将领是个十分狡猾的家伙,宋泊远领着的那一队人马险些都栽进去。 冰天雪地里等待救援时,谢粱就将小小的信件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 “娘的,北戎这回就是化身为狼老子也得活着回去,小小嫁衣都缝好了,就等着我回去呢。” 他与小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春心刚刚萌动时便认定了彼此。 想到那时,宋泊远也不禁勾起了唇角,“他在军营里待了挺久的,那几年小小时常会给他寄去东西,带着厚厚毛绒的护膝,晒干炒制好的牛肉,鞋子,衣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去一匹,当时军营里不少人羡慕他。” 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宋泊远继续道:“后来出了些事情,他有段时间没有收到过小小的信和东西,迫不及待休假回去之后,发现小小已经被爹娘逼着嫁了人,且丈夫还是个痨病鬼,没多久就死了。” “再后来谢粱就留下守着她,但小小的夫家不允许小小改嫁,村子里对于他们两个的事情也指指点点。” 接下来的事情,宋泊远即便不说,苏盈夏也大概能猜的到了。 想到那双小鹿般的眼睛。 苏盈夏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她怀着满腔的喜悦给谢粱缝制衣物,等着谢粱回来娶她时的喜悦。 那喜悦在爹娘逼着她嫁人时戛然而止。 随后她理想中的生活彻底崩塌,如同烂泥一般堆不回去。 可想而知,以小小的性子,当初在村子里必然是讨人喜欢的类型,而后来那些对她指指点点,说着污言秽语的村民之中,也必然有当初对她温声细语,夸她懂事乖巧的人。 倒也难怪她这般畏惧人群,想要在这山上生活了。 苏盈夏一时间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到城门口的时候,万里已经带着人在前面等着了。 李安乐从马车里露出个小小的脑袋来看着她。 前通判郑城则在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他的伤想要痊愈怕是还要不少的时间,但庆幸的是如今已经能够起身自己行走了。 启程时他也将马车帘子轻轻撩开,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座闵阳城。 拖家带口的前来,最终孤身一人拖着惨躯离去。 眼中似乎有了些湿意,郑城狼狈的匆忙收回视线。 回程的路多了许多的暗卫,黑豹营的人更是将郑城和李安乐的马车围得严实。 和来的时候那看上去仿佛随时都能被捏死的老弱病残完全不同,但危险却依旧存在。 背后的人知道郑城还活着,必然会有所惊惶。 因为不知道郑城到底知道多少的事情。 这样的人若是到了京城,便是一颗定时炸弹。 所以即便是冒险,也要想办法将此人除去。 一路上碰到了三四拨刺杀,全都是冲着郑城的马车去的。 但最终那些刺客都被黑豹营的人当场斩杀。 几回之后,倒是没有继续送死的了。 距离京城还有两三日的距离时,苏盈夏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 在外头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快到京城了,这思念反倒是有些压不住了。 不言和不语她想念但却并没有多少的担心,只是有些担心小南。 毕竟这孩子在这世界上就认识她一个人,刚见到她没多久,她就离开了京城。 又从先前的信里得知这三个孩子都知道了侯府里的那个“苏盈夏”并不是她了,也不知道小南有没有些生气。 不过,宋不言肯定是生气了的。 这家伙就算面上不表现出来,心里肯定偷偷生闷气,还是非常不好哄得那种。 若是她不当回事,这点闷气少不了要变得更严重。 她得想想怎么哄才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她也会这么亲你吗 到京城得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苏盈夏白日里睡得久了,夜里自然睡不着。 眼瞧着就要回府了,多多少少还有些开心。 毕竟这趟出去跟游玩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虽说她相信宋泊远不会让她出事,但也少不了有些担惊受怕。 尤其是看多了路上那些刺客们上来厮杀得场景。 断胳膊断腿都是小场面了,在低上滚来滚去的脑袋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次数多了,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让苏盈夏觉得如今她都有些适应了。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到城门下的时候苏盈夏瞧见底下还停着一辆马车。 驾车的马夫似乎在跟那守城的士兵哀求着什么,离得有些远,苏盈夏不太能听清。 但很快那声音便近了。 “我们姑娘是从扬州来的,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惊吓,加上还生着病,各位官爷就通融通融,让我们姑娘进去。”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到了那守城的士兵怀里。 若是没有宋泊远这边的马车渐渐驶近,且那士兵认出了宋泊远身份的话,想必这马车里的人是能进去的。 眼瞧云阳侯府的马车到来,那士兵顾不得旁的,连忙将荷包丢在马夫脚下,“大胆!连路引都没有,你们进京有什么目的?” 苏盈夏微微探头看了眼,本不欲多管闲事的,但与马车对面那恰巧撩开帘子的女子京对视了一瞬。 舔了下唇,苏盈夏没错过那姑娘蹙起的眉头和轻抚着的心口。 她喊来万里,“去问问那马车里是什么人?” 万里很快回来。 脸色稍稍有些古怪。 “说是从扬州前来投奔姑母和表哥的,”见苏盈夏神色没什么变化,万里小声道:“她那表哥,是探花郎季宴生。” 前头的宋泊远目光落在这边和万里交谈的苏盈夏身上,并未干涉。 他瞧见万里说完话之后苏盈夏似乎扑哧笑了声,一双弯弯的眸子又朝着对面的马车望去。 似乎吩咐了万里什么,万里便又到那士兵面前说了句什么。 云阳侯府的队伍驶入城中之后,过了一会儿,城门依旧未关。 那马夫正要继续求情,士兵退一步让开了位置。 “进去吧,亏了这侯夫人,否则你们手里这点碎银子可进不去。” 侯夫人三个字让马车里的人再次探出头来,士兵也瞧见了那张轻蹙眉头的脸。 倒是有些姿色,这要是进不去京,转到回扬州的话,路上少不了要遇到不少麻烦。 陈轻烟将手上的镯子撸下来塞到了那士兵手里,“多谢小哥了,确实多亏了这位夫人,就是不知道,这是哪位侯夫人?” “云阳侯夫人。”话音落,士兵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愣神。 不是说这云阳侯夫人原先应该是嫁给那探花郎季宴生的吗,因着错嫁的事情,似乎和那探花郎闹得有些僵。 怎得这般好心,竟出手帮这魏探花郎的表妹。 这个问题,准确的说不只是士兵好奇,马车上的陈轻烟也同样好奇。 …… 虽是深夜,但云阳侯府今夜灯火依旧通明着。 苏盈夏刚下马车,就被宋不语撞了个满怀,这小家伙是三个人里最擅长表达感情的,哇哇叫着扑到她怀里,原本打算要和苏盈夏好好的闹一番脾气的,结果这一抱便忘记了自己想要干什么了。 只气的鼓着脸,“骗我,你骗了我。” 苏盈夏将人抱起,毫不心虚的将锅甩给一旁的宋泊远,“你们爹爹出的主意,我只是听他安排罢了。” 于是宋泊远就清楚的瞧见三道幽怨的视线朝他投射过来。 “……” 他平日里有些严肃,所以先前宋不言和宋不语虽对他十分尊敬,但多多少少都有些怕他,像这样扑上来往怀里爬的场景只在宋不语五岁之前发生过。 眼下瞧着苏盈夏被抱着,多少有些眼馋。 于是朝宋不言勾了勾手,打算小小的维护一下父子感情。 然而宋不言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才朝他走过来,“她受伤了吗?” “自然没有。” 宋不言点了点头,目光在苏盈夏脸上身上转了一圈,略带谴责的看向他,“但是瘦了。” 为了防止别人误解自己的意思,认为自己对于苏盈夏有多在意,宋不言还很快找补了一句,“她找回了不语,爹爹你应该对她好一点。” 宋泊远:“……” 这边父子俩默默对视,那边苏盈夏已经哄好了宋不语。 这小家伙情绪外泄,也是最好哄的一个,抱着说一会儿软话,立马就哄好了,只抱着苏盈夏的脖子让她答应晚上陪她睡。 苏盈夏自然是答应的。 她在宋不语肉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将人放下来,“咱们也哄哄哥哥。” 瞧见宋不言站在宋泊远面前,苏盈夏先把小南喊了过来。 这孩子的一双眼睛都快要粘她身上了,却只老老实实的站着。 对付这种内向含蓄,但实际上乖巧害羞的小孩,苏盈夏上去就是亲。 吧唧吧唧朝脸蛋上亲了几口之后,小南立马乐开了花,还有些羞涩,“我很想你。” 苏盈夏使劲点头,“我也是。” 今天刚见面,而且已经这个时间点了,她决定只跟三个孩子倾泄思念,等明日,再将他们这段时间在京城干的好事摆出来一件件的处理。 宋不言从瞧见苏盈夏抱着小南亲的时候一双眼睛就阴沉沉的,脸蛋不自觉地紧绷着,面上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站在宋泊远身边轻嗤乐一声,“幼稚。” 嫉妒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这口是心非的小模样,让宋泊远莫名想要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上一巴掌。 但宋不言似乎想要找些共鸣,扭头与宋泊远对视,一本正经的问道:“她也会这么亲你吗?” “……不会。” 瞧见宋不言那放松许多的神情,宋泊远到底没忍心打下那一巴掌。 苏盈夏确实不会这样抱着他的脑袋对着脸蛋狂亲,他又不是小孩子。 目光隐晦的划过苏盈夏的唇瓣,宋泊远看向宋不言时,目光带了些同情。 这么小的年纪,到底为什么嘴这么硬? 第一百二十八章:爹爹好可怜 宋不言还在跟宋泊远谴责着对面几个人十分幼稚的时候,苏盈夏已经起身朝他走了过来,掌心落在宋不言的脑袋上,很轻的揉了下,“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他轻哼一声,瞧了眼满脸通红的小南,想要跟他打一场的念头蠢蠢欲动。 然而这怒火尚未烧起来,就被苏盈夏突然抱起,吧唧一声也亲在了他的脸蛋上。 “不许生气,我刚回来,就亲这一次。” 宋不言鼓着脸,将手背到身后,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下次不许再亲我了,我可不是宋不语那幼稚的小鬼!”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小南。 当然,除此之外要是眼睛里没有那么多骤然迸发出来的星星,或许会更加可信一些。 苏盈夏抱着宋不语,小南牵着她的衣角。 宋不言默默的跟在身后。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宋泊远。 这次,是他对宋泊远怀有同情了。 好可怜,只有爹爹没被亲过了。 虽然有些幼稚,但其实也还不错。 眼瞧着苏盈夏带着三个孩子走远了,一旁的万里挠了挠头,小声道:“属下怎么觉得小少爷刚刚那眼神有些奇怪。” 就好像再同情他们侯爷似的。 宋泊远瞥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刚从闵阳回来,如今还有不少的烂摊子等着他去处理,宋泊远眼下也没法跟上那边一大三小。 只闷声道:“先进宫。” 三个孩子都有单独的房间,毕竟年龄也不小了,需要一点边界,就是宋不言和宋不语,也许久没有住在一起了。 但知道苏盈夏要给宋不语讲故事,加上她刚刚回来,另外两个小家伙都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 宋不语反应过来趴在苏盈夏怀里看他们,“哥哥不去睡觉吗?” 宋不言瓮声瓮气,“我不困。” 小南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跟苏姐姐一起。” “……”宋不言气的攥紧拳头,觉得小南有些卑鄙,他咬牙道:“你不能喊她姐姐。” “为什么?” 他其实更想要喊苏老师的。 前世这个称呼便是谁都能喊得,可对于他而言就是不一样。 如今到了这里,这个称呼便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能喊,这让小南心中更加升起隐秘的喜悦。 宋不言冷笑,“不语喊你哥哥,爹爹说要认你做义子,她是我们的——” 话音猛地顿住,宋不言的面色冷淡了几分,“她是爹爹的妻子,你当然不能喊姐姐。” 小南倒也不生气,这点关系对于他来说是很容易理解的。 他点点头,“那我也可以喊她娘亲的,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娘亲两个字一出来,就连苏盈夏怀中的宋不语都沉默了下来。 苏盈夏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这微妙的气氛,她将宋不语揽进了些,并未掺和进三个小家伙的谈话。 她很清楚宋不言和宋不语心中的敏感,母亲,这个对于旁的孩童来说习以为常的称呼,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却是个不可提起的忌讳。 至于小南。 苏盈夏忍不住垂眸看了眼,正对上小南抬头望向她时的澄澈眸子,似乎没想到她在看自己,对视上的时候,小南很是喜悦的笑弯了一双眼睛。 心脏软塌塌的,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但似乎还不错。 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宋不语本就有些困,躺到床上哄了没有一会儿,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 苏盈夏的故事还没说完,她突然强撑着睁开眼睛,攥着苏盈夏的一根手指,嗓音带着困倦有些软糯,“你答应了今晚要和我一起睡得。” “当然,我记得的。” 宋不语眼皮有些睁不开了,“那我等你。” 出了宋不语的房门,小南乖乖巧巧的牵着她的衣角,在到宋不言的房间之后,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用哄的,我先回去睡,明天再去看你。” 太晚了,他觉得苏老师需要休息了。 这话让刚有些心中暗喜的宋不言小脸一僵。 “……” 他觉得自己对于小南的讨厌又多了几分。 苏盈夏没看出来这俩孩子之间的暗流汹涌,让茯苓带着小南先回房,她一会儿过去。 随后在宋不言打算勉强开口说自己也不需要哄时,直接抱着人走了进去。 宋不言小脸紧绷,“我不像宋不语那么幼稚,我也不需要哄睡。” 毕竟在此之前,也没人哄他们睡觉的。 “是吗?”下人端来了温水,苏盈夏接过浸了水的帕子拧干给宋不言擦了擦脸,面不改色道:“其实是我想要和你多呆一会儿,这段时间在外面我吓坏了,总觉得自己回不来京城了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擦脸的力道有些重,宋不言的小脸看上去有些泛红,但脸色还是和平时一样,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不寻常的成熟。 竟生出了些气恼。 “我就说了爹爹不该让你跟着去的。” 他攥了攥拳头,“你这么害怕,我会跟爹爹说的,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让他不要带上你了。”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爹爹做的不对, 他去做危险的事情,怎么可以带上苏盈夏。 在宋不言看来,爹爹和宋不语一样幼稚。 他会将人带着,无非也是跟宋不语一样,时时刻刻想要和苏盈夏呆在一起。 宋不言睡着之后很乖,口是心非的小家伙终于多了些稚气。 是和第一次见到时满眼恶意和戾气完全不同的可爱。 苏盈夏伸手,将他眉宇间的那些褶皱轻轻抚平,声音柔和,“小孩子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开开心心才能好好长大。” 等宋不言睡熟了,她又去小南的房间转了一圈。 苏盈夏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从前在学校挨个查看那些孩子们睡眠的时候了。 那时候小南就很喜欢装睡,等她转过身的时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转。 好似比起那短暂的睡眠时间,看她才是一件更加要紧的事情。 如今依旧。 只是,如今苏盈夏不需要转身了,她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瞧着这个装睡的小家伙眼睫蝴蝶一般颤动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她长大了嫁给陆文虎 好一会儿,小南悄咪咪的睁开了一只眼睛,对上她含笑的眼睛,立马小脸通红,“苏老师。” 苏盈夏点点他的鼻子,“快睡。” 小南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小孩,压根舍不得吃,眼下看着苏盈夏,眼睛都舍不得眨。 他小声嗫嚅,“苏老师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总觉得我又做了一场梦一样。” 就好像这个世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直到眼下见到了苏盈夏,才再次清醒过来。 苏盈夏脸上的笑意浅浅,坐在床沿很轻的拍着小南。 “我也时常会觉得这是个梦,但仔细想想,就算是梦,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吗?” 小南使劲点了点头,“对。” 如果真的是梦,那他也非常的喜欢。 等苏盈夏回到宋不语的房间时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在她思索着自己上去会不会将宋不语吵醒的时候,听见她启唇发出细小的声音,“母亲……” 苏盈夏还是躺了上去。 她刚躺好,宋不语就朝她怀里扎了进来,小手抱着她的腰,哼哼唧唧,“母亲。” 连日的疲惫让苏盈夏也很快进入了睡眠。 许是因为回到了侯府安下了心,她睡得很熟。 也或许是因为宋不语的那声母亲勾动了她心中已经被淹没了许久的回忆,这让苏盈夏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 她似乎瞧见了自己死亡之后的场景。 向来被认为好脾气的好友头一回发了火,面容憔悴的抱着她的骨灰谁过来就踹谁。 客厅柜子上摆着她的照片,她那许久都不曾想起的父母一个暴跳如雷的和好友抢夺她怀里的骨灰,另一个则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着。 她听见歇斯底里的怒吼,好友的愤怒,父母的祈求责骂,以及那个依靠着门框,好似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哥哥。 再一次听到了那些利刃一般恨不得将人的心脏活生生剖出的言语。 ——她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这些年就当是我白养她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生下来就把她掐死。 ——她出生的时候,知道是个姑娘我有多高兴,这些年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供起来,你自己问问,我对她难道不比对她哥好? ——就该打断她的腿让她哪里也去不了,省得在外面学来这么多的坏毛病。 浓烈的黑雾似乎要将她淹没。 “放屁!” “是因为她是女孩高兴,还是因为自己即将迎来一个奴隶而高兴你自己心里清楚!” “到如今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也真是开了眼了。” 父亲气愤的前去抢夺好友怀里的骨灰盒,被好友用早就攥在手里的小刀划伤手臂,“滚开!别逼我把你都对夏夏做了什么说出来。” 母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双眼睛通红,怒视着自己的丈夫,“你做了什么?!” 两人厮打的间隙,好友带着她离开。 苏盈夏眨眨眼睛,看着好友激动的替自己控诉着那些不公。 看了眼男人心虚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心口,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了。 初时被她放在心里日日辗转难免的委屈,不知何时竟已经平息了。 或许是因为好友的心疼,也或许是因为她尽其所能的将自己没能得到的那些都倾泄了出去。 比如小南。 小南总觉得她是个很好的老师,是将他拉出泥沼的拯救者。 可实际上,小南何尝不是她的拯救者。 澄澈的眼神和那一声声的苏老师。 那些给出去的爱,也重新的回到了她这里。 …… 苏盈夏醒来时,发觉有一双小手似乎在抚摸自己的脸颊。 动作十分的轻柔,痒丝丝的。 睁开眼瞧见宋不语有些担忧的小脸,一双眼睛落在她的脸颊上,见她醒来,立马迸发出惊喜的神色。 “你醒了。” 苏盈夏嗯一声,嗓子很是沙哑。 宋不语坐起身来,爬下去给她端了杯茶水过来,小声道:“你哭了。” 苏盈夏一怔,顿时想到了昨晚那个不怎么美妙的梦。 她并未将此放在心上,点了点头,“没事,就做了个噩梦。” “肯定很吓人吧,你哭了好久。” 在一个孩子面前哭实在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苏盈夏有点小小的尴尬。 抿了口水之后嗓子的干涩感好了不少,洗漱完后带着宋不语去找了宋不言和小南一起用早膳。 本打算吃完饭就跟三个小屁孩一起好好的算算这段时间他们在京城惹得祸。 结果她还没开口,三个小家伙倒是邀功的邀功,告状的告状。 叽叽喳喳的声音听的她脑仁直跳,不等她将几个小屁孩安抚好,那边茯苓又说明棠来了。 宋不语伸出脑袋,“宝珠姐姐来了吗?” “来了的。” 把几个孩子弄一边去,苏盈夏瞧了眼明显带些疲态的明棠,略显疑惑,“这是被这几个小家伙折腾的?” 明棠闻言脸蛋一垮,朝旁边的位置上一坐,先前的淡定多少有点维持不住,“你知道着几个小孩凑到一起有多无法无天,我先提前给你稍稍的提一嘴,免得回头你被气昏了头。” 见苏盈夏已经做好了准备,明棠清清嗓子,“跟陆之擎家的那小子三天一架不说,还带着小南和不语直接跟陆文虎约到马场去,说要比试,我听宝珠说的,不语说不言要是输了比试,她长大了就嫁给陆文虎。” 苏盈夏两眼一翻险些没昏过去。 三天一大架,两天一小架的她倒是有所准备,这自己给自己定娃娃亲的事情,苏盈夏真是没有半点准备。 见她这副倒吸一口凉气的模样,明棠反倒是笑了起来,“不过我瞧陆家那小子还真有点心思不纯,上回马场上比试输了之后,一直还闹着要跟宋不言继续比。” 苏盈夏倒是并不觉得这几个小孩懂得什么事成亲,但这事还真要给不语好好的说一说。 陆文虎的母亲爱子心切,回头要是几个孩子瞒着她跟陆文虎再闹了什么矛盾,或者背地里下了什么赌局,牵扯到婚约的事情上,成不成的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宋泊远在,她并不担心宋不语的婚事会被随意的定下来。 但若是落在有心人口中,难免会对宋不语有所影响。 尽管苏盈夏对于那些流言蜚语嗤之以鼻,但却不得不防备着些。 第一百三十章:你承受力还是弱了点 苏盈夏听着明棠说了一上午几个孩子在京城里的事迹。 躲开侍卫几个人溜到城外去捉兔子这种都已经成了小事了,接应小皇子出宫这种算是中等的祸事。 而带着小皇子一起和太傅家的小孙子打架,还将人家打哭了去告御状,在苏盈夏看来已经是大事了,但明棠冷笑一声,“你承受能力还是弱了些。” “……” 苏盈夏无言片刻,讪讪的想着,这要是都不算是大事,难不成去薅皇帝的胡子才算是大事吗? 明棠想必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跟着笑一声,“还记得长公主吗?” 苏盈夏疑惑,“长公主?” 皇室里的事情她了解的不多,无字书上的内容也并未出现过太多和皇室有关的事情。 只在襄王谋权篡位时提过寥寥几句。 明棠说的这个长公主,苏盈夏只在原主那想起来的记忆中有一丁点的印象。 还是在苏府的时候从别人嘴里无意中听来的。 所以苏盈夏只大概记得,长公主似乎不太爱出门,也不怎么与京中的贵妇们来往。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早年的时候和陛下一起被贼人绑架,流落在外,后来陛下被救回来,但长公主却不知所终,直到陛下即位之后才被找了回来。” “只是当时长公主被救回来时已经嫁人生子,奈何她的丈夫患病去世,只剩下她和女儿,也就是如今的润莹郡主。” 见她听的认真,明棠也正了正脸色,“据我所知,长公主对自己的亡夫很是爱重,更是对自己和亡夫唯一的女儿润莹郡主疼爱万分,我听宝珠说不言跟小皇子殿下商量着要润莹郡主也接出来一起去城外玩耍,到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情了。” 苏盈夏面容也跟着严肃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关乎到小皇子和小郡主,更是这几个小鬼的胆子太大了一些。 虽说宋泊远安排在他们身边有暗卫的存在,但京城里看不惯宋泊远,背地里想要给平阳侯府使绊子的人不在少数。 加上先前偷孩子的案子在旁人眼里看来虽说是已经破了,但苏盈夏却知道,真正的真相还未出来。 吴光涛死了,但幕后主使却并未浮出水面。 先前丢失的孩子们又都到了哪里,也不得而知。 谁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苏盈夏抿着唇,“嫂嫂放心,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 知道她将此事放在心上,明棠也没再多说什么。 眨了眨眼睛,朝她坐近了些,小声道:“见到平阳侯的那位表妹了吗?” 苏盈夏知道她说的是文曼晚,于是摇了摇头,“没见呢,不过不用着急,我就是不过去,她也会来我面前晃一晃的。” 明棠扑哧一笑,“不过也没什么,我听你表哥说,平阳侯连陆少夫人都不理会,想必对这位表妹也不会怎么搭理的。” 这倒是。 陆少夫人也是宋泊远的表妹,且中间还有陆少擎这一层的关系,但先前她因着宋不言和宋不语跟陆文虎闹矛盾的事情在他面前提起陆少夫人时,宋泊远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 上回陆少夫人来看大夫人,也没见来她这里。 想来这表哥表妹的身份,因着大夫人的关系,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对于这位表妹苏盈夏还真不怎么在意,她更在意另外的一件事。 “凌霞郡主如今怎样了?” 她瞧见明棠在听到凌霞二字时唇角轻微的抿了下。 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不太好。”明棠沉声道:“她跟陈今朝的流言虽说如今已经没什么人提起,但这婚事怕会是个麻烦事,事情刚一出来她就被齐王妃禁了足,我还是因着母亲的缘故才得以去探望了她一次。” 听到她见过凌霞郡主了,苏盈夏坐直了些。 明棠摇了摇头,“凌霞那边我没觉得有什么,她对于自己的婚事向来不怎么在意,倒是没觉得她有多难过,但我瞧着,齐王妃这回是真生气了。” 苏盈夏嘶了一声,“我在闵阳的时候听说齐王妃不是打算让凌霞和陈今朝成婚了吗?” “怎么可能?”明棠挑眉,“齐王妃这人向来不喜欢被人算计,她就凌霞这一个女儿,婚事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决定的,当初和白初霁的婚事是凌霞小时候便定下来的,但如今这婚约作罢,她自然要重新替凌霞好好的斟酌挑选一番。” “在她看来,陈今朝如今尚且不够资格站在凌霞身边,更何况齐王妃估计以为凌霞这次行事是被陈今朝给哄骗了,对陈今朝有些怨愤,自然更不会让凌霞嫁给他了。” 世家贵族或许对于凌霞的名声比较在意,但她想要给凌霞找一个超越陈今朝的夫君人选,却并不是一件难事。 苏盈夏点了点头,小声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去看凌霞,带上我一起呗。” “别。”明棠立马拒绝,“我估计齐王妃现在应该不怎么想见到你。” “……” 好吧,谁叫闵阳的事情她也掺了一脚呢,虽说是帮了凌霞,但在齐王妃看来,她应当也是自己乖巧听话的女儿叛逆时的帮手。 苏盈夏摸了摸鼻子,“那凌霞要是能出来,回头你带我去见见她。” “行。” 茯苓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捏着封信件。 “夫人,门房说有您的信。” “谁的?” “这奴婢不知,门房说是个小孩子送过来的,只说了给您。” 苏盈夏伸手接过,打了开来。 明棠也有些好奇,但还带了些警惕,“先别打开。” 她从苏盈夏手里将信接了过去,对于这种不知名的信件颇为小心。 指腹捏了捏,里头应当没有旁的东西,又轻轻的嗅了嗅,仔细检查之后,才递给苏盈夏,“应该没什么,你看吧。” 但她也有些好奇信里的内容,眨巴着眼睛在一旁等着。 苏盈夏将信封打开,里头是一张薄薄的信纸。 上头密密麻麻的内容和工整的字迹,能够看出寄信之人的认真。 第一百三十一章:到了教育孩子得时候 而苏盈夏也在看到信里的内容时,眉目骤然一松。 眼中闪过了些许笑意。 见她这模样,明棠放下心来,好奇道:“谁的信?” 苏盈夏捧着信,抬眼看她,“先前我和宋泊远一起从采花贼的密室里救出过一些姑娘,这是其中两个姑娘给我写的信。” “两个?”明棠有些疑惑,“姐妹俩?” 否则两人怎么会写一封信。 苏盈夏并未点出文茜柔的身份,毕竟当初被救之后她选择直接离开,甚至连文家都没回,想来也不希望被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更何况她当初因着宋泊远的帮助,连名字都已经改了,如今更是拥有了全新的人生,和京城里的事情,就该撇清干系才对。 苏盈夏笑笑,“对,姐妹俩。” 对于那些被采花贼掳走的姑娘,明棠也有些同情,不免有些关切,“这姐妹两个如今过的可还好?” “拜了个师父,跟着一起学医,治病救人,天南海北的走,想来应该很不错。” 信是文茜柔代笔,这姑娘心思细腻,从内容上也能看出她如今的喜悦。 跟着温冉离开之后,两人在一个驿站里遇到了个老先生,那老先生医术不错,正巧缺两个药童,温冉毛遂自荐,两人就这样拥有了个师父。 只是这老先生平日里天南海北的跑,没个固定的地点,所以两人也没能留下回信的地址。 只说了将来若是有机会,还会亲自来和苏盈夏道谢。 道谢倒是不必,苏盈夏像是瞧见了两棵被生生折断的小树艰难的站了起来,继续生长,存活,枝繁叶茂。 心中便已经有些难以言喻的喜悦了。 她将信收了起来,想着两人拜的这个老先生医术不知怎样。 不是都说能人异士在民间吗,这老先生兴许是个大隐于世的神医呢。 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关于宋彧双腿的情况。 只可惜没法回信,否则苏盈夏肯定是要问一问的。 中午时明棠带着宝珠留下来用了午膳。 用完膳,明棠还有事情想要回府,但宝珠如今跟几个孩子已经打成一片,还没玩尽兴,加上刚见到苏盈夏,听不言和不语说苏盈夏一会儿要给他们做好吃的。 眼下便舍不得走了。 没办法,明棠只好将人留了下来,晚上再来接。 人一走,就到了教育孩子的时候。 但苏盈夏也没着急,先问了茯苓和紫芙这段时间三个孩子的表现。 这俩小丫鬟如今已经完全不是刚跟着她到侯府对父子三人充满偏见的时候了。 知道她要训人,两人支支吾吾的帮着三个小家伙说好话。 茯苓:“夫人不知道,您离开之后,那位表姑娘三天两头的到咱们这里来,要不是小少爷和小小姐,您的身份肯定已经暴露了。” 紫芙:“对啊夫人,小少爷虽然调皮了点,但心却不坏,还有小小姐是很乖的,您还没回来的时候,奴婢有回守着她入睡的时候还听到她说梦话喊您了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偷偷问我您什么时候回来,她都没有问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二夫人也往咱们院子里来了好几次呢,都是小少爷帮着把人赶走的。” 这两个丫鬟如今已经完全变了样。 苏盈夏挑了挑眉,“你们先前不是还说他们是小恶童?就这段时间他们在京中干下的事情,这恶童的名称必然发扬得更加广大了。” 茯苓鼓起了脸,看上去有些生气,“什么嘛,那些人就是胡言乱语,小小姐和小少爷这么可爱,怎么能用这样的称呼来形容他们。” 紫芙立马附和,“更何况都是那些人先欺负小小姐和小少爷的,总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也不反击吧。” 两人齐刷刷道:“奴婢觉得小小姐和小少爷没错。” 苏盈夏若有所思,轻嘶一声,问道:“那你们知道这几个小孩跑去城外的事情吗?” 一听这话,两人立马缩成了鹌鹑。 涉及到安危的事情,两人这回不再偏袒了。 毕竟上回宋不语被偷走的事情还记忆犹新。 但茯苓也没忘记替小南说一句好话,“那什么,小小姐和小少爷要去城外的时候小南少爷劝阻了的。” 苏盈夏点点头。 小南的性格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做,但奈何不言和不语想要去做,而他借住在这平阳侯府里,唯一认识的苏老师还不在。 想来是有些忐忑的,又不愿意和不言不语闹得不开心。 再加上这两人说什么都不听,为了两人的安全着想,他肯定是要跟上去帮苏老师看着的。 苏盈夏按了按眉心,也知道小南如今还是有些缺乏安全感。 但除了缺乏安全感,这孩子还有点讨好型人格。 她得想办法给小南稍稍的纠正一下。 他不是不言和不语的跟班,下人,不需要迎合谁,讨好谁。 摆了摆手,制止两个小丫头袒护的话,苏盈夏开口,“去把他们都喊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小家伙都过来了。 兴许是茯苓已经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几个小家伙看上去老老实实的。 小南有些紧张,宋不言昂着下巴,看上去有些不服,但眼底明显有些心虚。 宋不语则时不时的偷看她一眼,等着她一出现心软的表情就立刻扑进她的怀里。 而宝珠则抱着自己的小弓箭站在一旁,很是讲义气,“姑姑,揍林青阳的事情我也参与了的。” 苏盈夏:“林青阳是谁?” 茯苓在一旁小声提醒,“太傅家的小孙子。” 她噢了声,没急着训人,但脸上的表情却也没有放松,这让几个孩子一时半会儿的看不出她有没有生气,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就连宋不言都忍不住攥了攥衣角。 觉得差不多了,苏盈夏问道:“你们这段时间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咱们一件件地处理。” “我能问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小皇子,又是怎么把人接出来的吗?” 提到这个,苏盈夏敏锐的瞧见宋不言唇瓣嗫嚅了两下。 她干脆蹲到了宋不言面前,“你能跟我说一下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合着还是个惯犯 许是因为她蹲下来看着自己的目光还算温和,也或许是因为苏盈夏的神色平静,看上去并无指责他的意思。 以至于宋不言到了嘴边的那句关你什么事,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停了下来。 “爹爹以前带我们入宫的时候见的,宫里有些废弃的宫殿,小皇子从废弃宫殿的狗洞里钻出来的。” 苏盈夏点点头,并没有太过意外。 “那又是为什么会带着小皇子和太傅家的小孙子打架?” 说到这个,宋不言的脊背挺直了些,很明显,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眉头一皱,童言稚语也带了些不服,“是林青阳先欺负人的,他也认识小皇子,要让他爹去宫里告状,还要将小皇子直接送回去好让陛下罚他,我跟不语护着小皇子,他还说不语肯定是将来想当皇子妃。” “我一时气不过,才会动起手来。” “至于小皇子,他本来不想惹事生非的,但我们几个人中,林青阳知道打不过我们,专挑不语欺负,差点把不语气哭,小皇子才会跟着动手的。” 瞧见一旁的宋不语低着头不敢吱声,小南也往前走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宝珠更是抱着小弓箭替几人说话,“姑姑,确实是林青阳先欺负人的,他这人可坏了,比陆文虎还坏。” 在几人心里这人的坏已经超越了陆文虎,看样子确实是矛盾不小。 苏盈夏沉思着点了点头,仅从几人这寥寥数语中也大概猜到了小皇子在宫里的地位应该不怎么样。 但她还是问道:“小皇子为何要溜出宫来?” 这次是不语接的话,她鼓着小脸,看上去有些生气,“宫里的那些人都欺负嘉言哥哥,不禁克扣他的餐食,那些下人还不听他的话。” 宋不语在侯府长大,虽然自小没有母亲,但有宋泊远这个父亲在,衣食住行上向来是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的。 在这方面吃过的最大苦头,也就是前段时间被偷走的那一会了,不过也很快就被苏盈夏找回来了。 所以在她看来,白嘉言作为皇子,吃不饱穿不暖已经是她所能想象到的很过分的事情了。 当然,更令她生气的还是那些下人们竟敢当着白嘉言的面说他没有母妃。 苏盈夏点点头,大概明白了些事情的经过。 涉及到宫里的事情,苏盈夏知道的不多,也没打算逼着几个孩子断了跟宫里那位小皇子的联络。 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点了下宋不言,“既然如此,那你来说说,为何要带着小皇子去城外?” 末了,又加一句,“还非要甩开侯府的侍卫。” 这次,几个人辩驳的语气弱了许多,看上去都很心虚。 宋不言别着脸不吱声。 小南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小皇子想要一只小兔子,他在宫里很孤单,想要只兔子和他作伴。” “侯府的侍卫认识他,不甩开侍卫的话,他会被送回宫去的,”小南看了苏盈夏一眼,一时间分辨不出她有没有生气,但他依旧低着小脑袋,垂头丧气的,“他不想要这么快回宫,想在外面待一段时间。” “宫里不会有人找他?” 宋不言摇头,“不会的,陛下从来不会去看他的,那些宫人要是发现他不见了,也只会想办法瞒着,不敢声张的,他以前也溜出来过,都没有被发现。” 合着还是个惯犯。 看宋不言还有些得意,苏盈夏反问道:“他会不会被发现这件事暂且不谈,我问你,上回将不语偷走的那伙人如今还有些流窜在外并未被擒获的,若是那些人出现,不语再被抢走的话,你觉得凭你们这几个小家伙,能够保护好她吗?” 这回她瞧见宝珠想要开口,苏盈夏点了下她的弓箭,“那些人身上都有暗器的,比你这弓箭快多了。” 从这几个小家伙在苏盈夏面前丧眉耷眼的便知道他们其实都清楚自己做的是不对的了。 但偏偏四个小家伙里头有两个是完全不服管教的,还有一个是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实际在捅娄子上并不比其他两个少的宋不语。 至于小南,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拒绝,所以一边纠结一边跟着。 但有一点,那就是这几个全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尤其是在这种涉及到安危的事情上。 苏盈夏都不用酝酿,屏息几秒钟,眼眶便有些泛酸了,觉得差不多了,她抬手用帕子揩了下眼泪。 这回几个人都抬起头看着她了。 宋不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抿上了唇。 宋不语则有些手忙脚乱,抱着她就要给她擦眼泪,“你怎么了?” 小南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看着她。 宝珠也有些心虚,眨巴着眼睛瞧着她,默默的将怀里的小弓箭放到了地上。 琢磨着差不多了,苏盈夏摇了摇头,哽咽着开口,“我在闵阳收到家里的信,说你们几个小家伙自己跑去城外的时候,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她将宋不语扯过去站好,点了点她的脑袋,“闵阳距离京城上千里,要是跟上回不语丢了一样,你们哪个被偷走了,就算我收到信就连夜往家赶,等到的时候也什么都来不及了。” 苏盈夏叹口气,看上去很是伤心的模样。 宋不语扁着嘴最先掉下泪来,她年纪小,撒娇耍赖向来很在行,但这回却只无措的拽着苏盈夏的手干巴巴且无措的询问,“你生气了吗?” 听见她的哭腔,苏盈夏心软下来。 摇了摇头,“我没生气,我只是担心。” 她打了个比方,“你们爹爹这段时间在外面,你们会担心他吗?” 两个孩子一齐摇头,“爹爹可厉害了,不会有危险的。” 他们看了眼苏盈夏,“但你最好不要跟着爹爹出去,他的仇人很多的,到时候万一打起来了会伤到你。” “……” 宋不言瞧着她眼里的那点湿意,攥着拳头沉默着。 与其说是他因为苏盈夏挤出得那点眼泪慌了神,不如说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不明白要如何去应对这种柔软的情绪。 第一百三十三章:那我便揍的他主动放弃赌约 宋泊远不是个体贴的性格,甚至有时候有些粗枝大叶,加上没养过孩子,自然不怎么注重细节。 而先前的奶娘在二夫人的指使下虽说对他们还不错,但大多是对他们怎么纵容怎么来的。 即便是他们在外面和别人打架了,回来之后顶着一脑袋的伤,这些人也只会一边给他们上药一边挑唆,“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竟连平阳侯府的小少爷都敢打,他们就是看咱们侯爷太好说话了。” “小少爷得厉害起来,否则这些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站你头上了。” “他会欺负小少爷和小小姐,肯定是因为你们没有娘亲护着,否则这些人哪敢这么大胆。” “在遇到这样的你只管动手就是,反正出了事情侯爷也能帮你们摆平。” 一来二去的,宋不言便觉得那些人但凡多看他一眼,都是在嘲讽他和宋不语没有娘亲。 他厌烦透了那些言语,偏偏又不得不在意。 尤其是他和那些讨人厌的人打完之后,看到那些人被赶来的娘亲抱在怀里心肝宝贝一样哄着的时候。 他只能低头去看一眼满眼失落的宋不语,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回侯府。 没有母亲就没有母亲,反正他也一样可以照顾好宋不语。 他眨了眨眼睛,将那点复杂的情绪甩开。 其实苏盈夏如果强硬一些,非逼着他认错,他反倒自然一些,可如今,他却明显的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看看宋不语,又看了眼一旁满脸通红急得不行的小南,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南最先认错,“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宋不语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和哥哥也知道错了,但嘉言哥哥好可怜,我们下次还能找他玩吗?” 有宋泊远在,别说带着三个孩子进宫去找小皇子了,就是将那小皇子接到侯府里玩两天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但苏盈夏还不知道这位小皇子的具体身份,以及他母妃的具体情况,想着还是要了解一下,边没急着回答。 只轻声道:“你们若是想要见他,我会想办法的。” 她毫不心虚的将这个功劳揽了下来,想着晚上在宋泊远枕头边上吹一吹耳边风,想办法让他将这小皇子接来玩几天。 几个孩子眼睛亮亮的,有些可爱。 宝珠又将小弓箭抱了起来,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拽了拽她的衣袖,“不语的剑术精进了不少,现在不仅会骑马了,射箭更是准着呢。” 说到骑马射箭,苏盈夏立马想到了明棠跟她说的这几个孩子跟陆文虎打赌的事情。 但她没吱声,点点头,看着宝珠将小弓箭递给不语,指着一旁树上的叶子扬声道:“你快将那个叶子射下来给姑姑看。” 不语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分,苏盈夏只瞧着她一抬手,箭羽嗖的一声射出,立马就将刚刚宝珠支的那个叶子给射/了下来。 苏盈夏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在她亮晶晶的眼睛朝自己看过来时,惊讶道:“天呐,我们不语怎么这么厉害?” 宋不语小脸通红,扑到她怀里舍不得抬起头来。 这般陪了他们一会儿,宝珠带着不语继续去玩弓箭了,苏盈夏便将一旁的宋不言喊了过来。 小南抬头往这边瞧,她便也招了招手。 两人坐在她面前,苏盈夏对于这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你们先前拿不语和陆文虎打赌了?” 这点还真没冤枉他们。 听明棠说,宋不言跟陆文虎比背书,小南则跟陆文虎比下棋。 宋不言最先辩驳,“陆文虎那个蠢货,是不可能赢的。” 苏盈夏点点头,“如果他真的赢了呢?” 虽然他还是想要说绝不可能,但瞧苏盈夏那般认真,宋不言轻哼一声,“那我便揍的他主动放弃赌约。” “……” 苏盈夏也想揍他。 她抿了下唇,轻声道:“打赌这种事情我并不想要干涉,但有一点你们要记住,赌本身就是一种不能确定的事情,所以,你们在将赌注放上的时候就要有失去这个赌注的准备。” “所以,需要十分慎重,旁的我不管,只婚约和身体,性命,我不允许拿来当作赌注。” 她看着两个人,“能做到吗?” 小南使劲点头,“能!” 宋不言也嗯了声。 苏盈夏弯了弯眼睛,伸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乖孩子。” …… 栖清阁里,二夫人从苏盈夏和宋泊远从闵阳回京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府里这段时间的那两个人是假的了。 但她已经顾不上气恼了。 眼下满脑子都是李长渊出事会不会牵连到她。 其实她和李长渊这个舅舅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毕竟她的母亲当初在李家也不是个多被看重的女儿。 而她作为南昌伯府的庶女,更是不怎么紧要的人物。 只在前几年宋泊远被封了爵位之后,她才在母家那边有了点身份地位。 受到了些尊敬。 但或许正是因为被忽略的多了,二夫人对于母亲那边家族的认可便极为在意,以至于当初李长渊来找她合作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但她真不知道李长渊搞出来的事情有这么大。 她不过是想要挣一点好名头罢了,要是真知道李长渊的目的,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昨日苏盈夏回来的太晚,她没来的及过来探探口风,以至于今日一早便让人打听苏盈夏这边的动静。 刚听说明棠走了,就立刻要前来,结果下人说她忙着教育孩子。 于是二夫人又等了会儿,好不容易听说她教育完了,起身就要去苏盈夏的院子里。 结果刚一到,就听说苏盈夏又出门去了。二夫人气的不轻,面上还不敢显露出来。 “她去哪了?” 紫芙面不改色,“我们夫人去徐家了。” “徐家?”二夫人嗓音都有些尖利了,面色大变,“哪个徐家?” “城西的徐家。” 她去徐家做什么? 莫不是知道她收了徐广山的银子,去抓她把柄的? 二夫人指甲陷入了肉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夫人回来了,派人与我说一声,我有事要找你们夫人。” 紫芙皮笑肉不笑的,挑不出什么错来,“好的,奴婢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心眼多的人的交流方式 苏盈夏去徐家的时候并未带着安乐。 因着安乐的身份比较特殊,到京城的那晚,宋泊远就给她单独安排了住处。 她今日到徐家去,实际上是为了看一看这位徐夫人的为人,顺便探一探口风的。 到底是李夫人相信的闺中好友,她也不能因为徐清清的事情便直接先入为主了。 来之前,苏盈夏便已经让人提前报了信。 但徐家人不知道她的来意,只暗中揣测了一番。 徐广山思来想去,认为自己和平阳侯府唯一的牵连就是先前贿赂侯府的二夫人,想要她在平阳侯面前替自己儿子美言几句的事情了。 但事关到黑豹营,想来平阳侯是不太好出面的。 徐广山面容控制不住的喜悦。 难不成这平阳侯夫人是受平阳侯的嘱托来的? 这样一想,徐广山压根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让人去寻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回来。 当然,他想的也没什么错。 苏盈夏今日过来,办的本身便是一箭三雕的事情。 她到徐家的时候,徐广山带着一群人在外头候着。 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马车一停下,徐广山就连忙迎了过来,“快快快 ,扶着侯夫人。” 苏盈夏避开了徐家下人的搀扶,由茯苓陪着进了徐家。 外头那一群人之中,哪位是徐夫人这件事情并不难辨别。 苏盈夏几乎一眼便看出,那位面容憔悴,看着像是生了场大病的妇人,便是李夫人口中曾说过的那位闺中密友。 “家中简陋,夫人别介意。” 下人将上好的茶水奉上,徐广山谄媚的将杯盏往她这边推了推,有些局促,“夫人今日来,可是为了犬子的事情?” 苏盈夏抿了口茶,做出微微一愣的模样,反问道:“徐公子?是何事?” 徐广山面色一僵,沉默了一瞬,在确定她确实是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面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了。 徐家虽有钱,但也不肯就这样吃了二夫人那个哑巴亏。 他琢磨了一下这段时间让人打听来的有关平阳侯府的事情,据说平阳侯和这位新娶的夫人关系十分的好。 前不久还一起去了闵阳将那欺压百姓,导致百姓们民不聊生的李长渊和呈安的一众官员给拉下了马。 这才刚刚回来。 想到闵阳,徐广山心口一跳,下意识看向自己夫人。 莫不是因为李长渊夫人的事情来的? 他记得自己夫人和李长渊的夫人当年可是关系很不错的好友。 但随即徐广山便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闵阳的事情再怎么牵扯也不会扯到他的身上去。 为了以防万一,他解释道:“犬子自幼便对平阳侯十分的崇拜,当初还闹着一定要参军,我就这一个儿子,自然舍不得让他离开身边太远。” “实在是没法子,为了防止这小子偷偷跑去参军,听说侯府的二夫人与侯爷关系尚可,我便托了二夫人在侯爷面前帮着说道说道,若是能让犬子进到侯爷训练的黑豹营里,徐某可真是感激不尽。” 他边说边看苏盈夏的脸色。 而苏盈夏也早已经适应了这些心眼多的人的交流方式。 比如这徐广山并未说自己对二夫人进行了贿赂,给了不少的银子,但是个人都能猜到,他与二夫人非亲非故,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帮他。 所以给出的报酬必然是可观的。 苏盈夏面色不变,有些惊讶道:“二夫人?” 她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话只说了一般,并未继续。 剩下的全由徐广山自己揣测去。 苏盈夏转头看向徐夫人,“不知我可否单独与夫人聊聊?” 徐夫人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似乎也猜到了什么,眼中先是迸发出一道惊喜的光,随后下意识看向丈夫。 徐广山自然不能说什么。 于是徐夫人边领着苏盈夏去了后院。 许是知道要说的话比较隐秘,徐夫人带着她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到院子里,便迫不及待地屏退了下人们,一双眼睛看着苏盈夏,“夫人有话要和妾身说?” 坐下来之后,苏盈夏没急着说李安乐的事情,而是问道:“我今日来,是想问一问夫人徐清清的事情的。” 她清楚的瞧见徐夫人面上掠过几丝悲痛,那双蕴含着无数悲伤的眼睛落在苏盈夏面上。 “夫人记得清清?” 苏盈夏没回答。 徐夫人继续开口,“其实说起来,还要谢谢夫人将清清从那里救出来,她回来的时候告诉妾身了,说是侯夫人将她们领出来的。” 她至今还记得女儿当时和她说起那些遭遇时的场景。 眼中的惊慌失措在谈到苏盈夏时泛起了细细的光,“娘,要不是侯夫人,女儿这辈子怕是都没法再见到您了。” 对于这个可怜的女人,苏盈夏同情与无奈并存。 这是个绝大多数女子都需要依附着男子生活的时代。 她清楚徐夫人的为难。 可这并无法阻挡苏盈夏心中的失望。 但她没有权力去说什么,谴责什么。 只淡淡道:“和她一起身处密室的女子之中,她是第一个无比坚定要回府的。” “旁人都在担心回府之后的境遇和未来的日子要如何度过,她却很快平静下来,她跟我说,不论她遭遇了什么,他的爹娘都不会抛弃她的。” 徐夫人捂着心口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掌心的衣物被她攥的泛起了褶皱,巨大的悲痛将她席卷。 女儿震惊失望的眼神重新浮现在她眼前,徐夫人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声音散开,徐夫人将冰凉的掌心握到温热的茶盏上,迫不及待地从茶盏上汲取那点少得可怜的温暖。 她不敢再与苏盈夏提及徐清清,而是慌乱的转开话题,“夫人今日来找我,是为了素琴的事情?” “素琴?”苏盈夏有些没反应过来。 徐夫人解释道:“便是那闵阳知府李长渊的夫人,她的闺名换做素琴。” 苏盈夏恍然,她只听过那些人唤她李夫人,说起来,竟当真不知这李夫人的名姓。 这让她心中生出些难以言喻的滋味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她应该怪我的 闵阳的事情,徐夫人其实这段时间一直在打听着。 也知道李长渊和李夫人都会被押送到京城。 但李府人不少,加上李长渊的那些爪牙如今也都要被押送过来,路上耽搁的时间不短。 虽然陆之擎先宋泊远出发,但如今却也还没到。 徐夫人看着苏盈夏的脸色,心中揣揣不安,“素琴不是那种人的,这些年她之所以没有再和我来往,就是怕李长渊做的事情会牵连到我。” 她说的倒也不算错,但苏盈夏清楚,李夫人之所以不和这位徐夫人联络,并不仅仅是因为怕牵连到她。 想必是她在知道李长渊的目的之后曾想要制止,之后被李长渊识破便将她囚禁起来罢了。 如今想想,倒是难怪她和宋泊远到闵阳的时候,甚至后来那些夫人们聚会,也不曾见过李夫人出现。 徐夫人沉默下来,纵使这件事情所有人都清楚和素琴无关,她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李夫人这个身份,注定了她要和李长渊捆绑在一起。 平复了会儿,她冷静下来,也知道这位侯夫人来找自己不可能只是为了这般简单的叙一叙旧,更不会只是为了来问一问清清的事。 思及此,徐夫人的眼神闪了闪,“夫人是为了安乐的事情来的?” 苏盈夏:“为什么这么问?” 徐夫人笑了下,许是因为提到故友,让她怀念起了当年和好友一起尚且年轻,满怀憧憬的时候,眼中也有些细碎的光芒。 “素琴做事向来不会不留一丝余地,安乐是她的命,她不可能不为了安乐谋划的,从知道闵阳出事的时候我就开始托人打听那边的消息,只听说她会和李长渊一起被押送回京,却并未打听到安乐的消息。” 她看了眼苏盈夏,继续道:“我原先以为她将安乐藏了起来,但今日瞧见侯夫人,想来,这孩子她应当是托付给了你的。” 对此,苏盈夏还是有些震惊的。 李夫人孤注一掷将李安乐交给她勉强可以算得上一场赌博,但这徐夫人为何也会这般认为? 莫不是她脸上活生生的刻着我是好人几个大字?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徐夫人道:“我那好友向来大胆,会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我与夫人并不相识,夫人今日与我能够坐在这里交谈,自然是有缘由的。” “更何况……”她顿了顿,过了片刻,才继续道:“您能够冒险到那种地方去将清清和那些与她一起被关着的姑娘们救出来,会选择帮素琴,也并不奇怪。” 苏盈夏点点头,单刀直入,“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卖关子了,李夫人确实托了我点事情,但如今看着徐夫人这模样,我不得不考虑,你能不能承担得了李夫人的托付?” 徐夫人摇摇头,“我做不到,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她冷笑一声,原本苍白的面容如今竟因为愤怒而生出了些许的红晕。 抬手朝着外头指了指,徐夫人道:“她若是进了这徐家,就是下一个清清。” 苏盈夏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她又觉得有些奇怪,就像是当初被爱意蒙蔽了双眼的徐清清一般。 “她当初说爹娘都很疼她。” 所以在徐清清的眼里,徐广山对她也是很好的。 刚刚的激动褪去,徐夫人咳了几声平静下来,她似乎有些惊讶于苏盈夏的天真,“夫人忘记你们苏府的徐姨娘了吗?” 苏盈夏还真有些忘记这么个人了。 在脑子里转悠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是她回门时掉到池塘里的那小少爷苏见澈的生母。 她刚想起来,徐夫人就就继续道:“为了权力地位和金钱,徐广山都能将自己的亲妹妹下了药塞到别人房里当妾,将自己的母亲活活气死,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又是一个让苏盈夏很惊讶的消息。 这回她已经能够保持表情的平静了。 两人齐齐沉默了会儿,苏盈夏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徐夫人,“徐清清的信。” 她瞧见徐夫人接信的手颤抖着,比她从前见过的那些帕金森患者还要严重。 这封信是夹在温冉和文茜柔那封信里面的。 温冉的那封信上写了她与文茜柔在路上遇见徐清清了。 苏盈夏并不知道徐清清在信里写了什么,但从徐夫人劈里啪啦往下掉的眼泪上看,内容应当是有些悲伤的。 “她不怪我,她不怪我……” 徐夫人呐呐着,“她为何不怪我?” “是你将她送出徐家的不是吗?若非如此,她应当已经和其余家族里那些失了清白后被逼着自尽的女子一样成为一把枯土了。” “不,她应该怪我的。”徐夫人声音小的苏盈夏需要倾身过去方能听清,“我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却不能护她周全,将她养成了这样一个天真的性子,却逼着她独自在外求生。” 她抬起一双赤红的眸子来,“我夜夜做梦都能听见她朝我哭诉,外面这么多的坏人,这么多的危险,她一个小姑娘,要如何生存?” 苏盈夏就这样听着她呜呜咽咽的讲述着徐清清小时候的事情。 等徐夫人说的差不多之后,好半晌,她叹了口气。 慢吞吞道:“是啊,要是没有徐广山,清清就算是回到徐家,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徐夫人愣住了。 她愣了许久,一直到苏盈夏离开徐家,都未曾反应过来。 徐广山谄媚的送走了苏盈夏之后,回过头来虎着脸看向徐夫人,“她都跟你说了什么?你跟她提没提茂清的事情?这黑豹营要是能进去,茂清回头在平阳侯面前得了势,咱们徐家也能更上一层楼不是?” 他苦口婆心,“你倒也不必用这种眼神来看我,我做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为了徐家好,要不是你偷偷送走了清清,咱们徐家也能跟那胡家一样搏个好名声。” 胡家的女儿也是当初被采花贼掳走的,是和清清一起被救回来的。 回到胡家的当夜,就自缢了。 如今谁不说那胡家的姑娘们是些贞洁烈女。 剩下几个即将许人家的女儿,现在提亲的络绎不绝。 徐夫人低着头,听他口中吐出一句句刻薄无情的话,指尖攥得发白。 第一百三十六章:跟被猪亲了一口似的 “是。”她喃喃着,“都是为了徐家好。” 出了徐家,苏盈夏并没急着回去,转去街上打算买点东西。 昨日就答应了几个小家伙要给他们做好吃的,但如今天气已经冷了许多,苏盈夏较为擅长的那些冰品如今暂且不能做了。 只能另外想一些。 好在先前在闵阳的时候,闵阳糕点铺子里很有名的杏仁花生糕味道十分不错。 苏盈夏先前边想着买一些带回来,只可惜路途遥远,就算带回来,味道怕也已经变了。 好在她回来之前还特地抽了个空去糕点铺子里学了一遍,就等着回来之后在几个小家伙面前秀一秀手艺。 她还琢磨了,小南不爱吃花生,她可以做一半花生的,另外一半将花生换成核桃,想来味道应该也不错。 说干就干,苏盈夏领着茯苓去买了食材。 打算回去的时候从酒楼里再打包一只烧鹅回去。 宋泊远今晚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如果回来,她还能跟宋泊远喝两杯。 苏盈夏琢磨着,她跟宋泊远成亲也有些时间了,这模样俊朗,身材更是每一分都长在她心坎里的男人只能看不能吃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到现在为止,她才只尝到了一些肉渣渣。 如今趁着她刚陪着宋泊远去闵阳,感情刷的正浓的时候,趁机先把事办了应该不过分吧。 她琢磨了一会儿,趁着茯苓这个大漏勺去帮她卖烧鹅的时候,身形一转,去了旁边的医馆。 等她神秘兮兮的拎着能够避孕的药出来时,茯苓正拎着烧鹅在酒楼门口找她。 远远的瞧见她,立马跺了跺脚,嗔道:“夫人怎得也不跟奴婢说一声,奴婢还以为夫人丢了呢,吓死了。” 苏盈夏讪笑,“哪那么容易丢。” 说着茯苓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拎着的药包上,“夫人身子不舒服吗?” “那倒不是,就是些补气血的药,这不是才从闵阳回来,这两天总觉得有些缓不过来,开点补药先吃吃。” 茯苓不疑有他。 “站住!” “小心,快抓住他!” 正要回府的苏盈夏被身后的吵闹声吸引,下意识回过头去。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衣着有些脏乱,头发遮盖着脸,看不清楚模样的高个男人。 跟在不远处的暗卫迅速下来拉着她往后躲去。 但这位看上去疯疯癫癫的男子在瞧见暗卫的那一瞬间,反倒是停了下来。 站在了她面前。 茯苓有些害怕,拉着她的手臂小声道:“夫人,这是个疯子。” 凌乱的发丝底下,被脏污遮住的五官看不真切,但苏盈夏却只瞧得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你是谁?” 沙哑但并不难听的声音。 苏盈夏尚来不及开口,身后便传来了另一道声音,“夏夏。” 这道声音听的苏盈夏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急匆匆走过来的季宴生,跟被猪亲了一口似的,“你喊我什么?” 季宴生一怔,抿了抿唇,“侯夫人。” 一旁的高个疯子眼神因着那句侯夫人微微闪烁。 没想起原主记忆的时候,苏盈夏看着季宴生顶多是有些烦躁,觉得这就是个典型的凤凰男。 但想起了原主的那些记忆之后,苏盈夏再看季宴生,用厌恶和恶心来形容都不太贴切了。 她很惊讶,这季宴生的脸皮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可以厚到这个地步。 因着季宴生,她这才往后猛退了一步。 当然,她也没错过季宴生面上闪过的那一丝难堪。 这才哪到哪。 季宴生在她面前失了脸面,自然要在旁的地方找补回来。 于是目光微微一凌,看向一旁的那个疯子,“虞世子,能将钱袋还回来吗?” 苏盈夏:“……” 她简直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扭过头去看茯苓,见她面容并未露出什么惊讶的表象,顿时明了。 好吧,这疯子应该确实是个世子。 苏盈夏绞尽脑汁地从原主的记忆里翻来翻去。 只可惜原主这些年对于外界的事情并不在意,每日不是在府里被欺负,就是在自己院子里发呆,对于这位虞世子,当真是没有任何印象。 但苏盈夏自己琢磨了一会儿,京中姓虞的且能被称为世子的人选。 思来想去,只有一位。 她小声问茯苓,“这是镇国公世子?” 茯苓点了点头。 苏盈夏又沉默了,但和刚刚不同,这次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在闵阳的时候宋泊远曾与她提起过他刚入军营时镇国公对他的提携和关照。 彼时苏盈夏还不懂他眼中那抹化不开的愁绪,只当是因为年少离家且不被家人在意的伤感。 如今看来,那抹愁绪或许是因着镇国公而存在的吧。 季宴生的语气不怎么好,“虞世子,算我倒霉,钱袋里的银子你拿去用,但这钱袋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还请世子还给我。” 听他这话,苏盈夏立马看向了这位虞世子手里的钱袋。 看上去用的应该挺久了,蓝色的钱袋已经有些泛白了,只上面绣着的两只小猫看着让苏盈夏觉得眼熟。 余光瞥见季宴生那一再飘来的眼神,苏盈夏脑子跟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似的,脏话险些脱口而出。 “……” 这是原主送给他的。 上面那两只猫,也是原主亲手绣的。 这种东西,自然不能在落到季宴生手上,万一回头他要借此来搞什么小动作怎么办? 眼睛稍稍一转,苏盈夏就从茯苓袖袋里摸出了她带着的钱袋。 这是个很普通的款式,是侯府里统一采购的,就算是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同的是这个钱袋鼓鼓囊囊的看着里头就有不少的银子。 苏盈夏小心的跟虞世子对视了一眼,试探着问道:“ 那个钱袋里看上去都没什么银子,你别偷这种穷鬼的钱袋,没什么用的,我用这个跟你换换行吗?” 说着她晃了晃自己手中鼓鼓囊囊的钱袋。 一旁被点做穷鬼的季宴生:“……” 他实在不明白苏盈夏如今怎会变得如此刻薄。 虞世子的眼睛终于从她身上移开,转向那个钱袋,似乎有些动摇。 片刻,他从苏盈夏手里将那个钱袋拎了过去,但出乎苏盈夏预料的是,他并没有将另一个钱袋还给苏盈夏,而是转身就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我是有苦衷的 苏盈夏踌躇了片刻,到底没跟上去。 那钱袋落在他手上,总比放在季宴生手里好得多。 但看着这位虞世子的背影,苏盈夏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夏夏……” 苏盈夏虎着脸转身,正欲开口,却瞧见了什么,顿时眉开眼笑。 她指着季宴生耳朵和脸颊连接的那处十分明显的,像是被指甲抓出来的痕迹挑了挑眉,“苏云瑶抓的?” 看样子那日在城门口将那位自称季宴生表妹的姑娘带进来还做对了。 季宴生下意识抬手抚了下昨晚被苏云瑶那泼妇抓出来的伤痕,面色有些难看,心里对苏云瑶的不满更加浓烈了些。 眼下瞧着苏盈夏这模样,心中更是有些唏嘘。 他觉得苏盈夏是被他伤透了心,眼下这模样也完全是在强撑着。 于是季宴生语气一软,叹了叹气,“夏夏,我是有苦衷的。” 这话倒是有些让苏盈夏好奇了,“什么苦衷?” “那晚同僚们敬酒,我一时高兴便多喝了些,醉醺醺的什么都记不清了,等醒来时,便发现已经迟了。” 醉酒。 当真是从古至今这些男人们为自己开脱的最好理由。 没有半点的新意。 但凡他坦荡一些承认自己就是看中了苏云瑶的身份地位,想要借着苏家对苏云瑶的看重,从而在官场上的道路走的更平坦一些。 苏盈都敬他敢作敢当。 但眼下,她完全没了兴趣。 转身便要走。 但季宴生哪肯错过眼下与她交谈的机会,他心里一边是当初苏盈夏的温柔小意,一边是苏云瑶面容狰狞的问他是不是后悔了时的丑陋。 但与这些比起来,其实他还有其他想问苏盈夏的。 比如闵阳的事情。 苏云瑶不知怎么跟着跑到了闵阳去,回来之后就疯疯癫癫的,还说什么苏盈夏要拉苏家下水的话。 加上苏见溪也面色深沉,季宴生不得不警惕着些。 苏家如今绝对不能出事,否则他做的一切就没了意义。 如今他正是要往上爬的紧要关头,朝中也正是缺人的时候。 柳慕辰去了闵阳,三五年内肯定是回不来的,陈今朝如今也留在闵阳帮着处理那些百姓的事情,短时间也回不来。 只要苏尚书在陛下面前稍稍的引荐一下,他便能获得机会大展拳脚。 跟这人相处,对苏盈夏来说完全是浪费时间,她还不如回去给三个孩子做好吃的呢。 奈何季宴生是个死皮赖脸的,这大街上,说话便算了,他竟伸手来要拽苏盈夏。 暗卫正要抬手去挡,不远处的茶楼上嗖的飞下个茶盏来,准确无误的砸在季宴生伸出去的那只手上,碎裂开来。 力道实在不轻,季宴生猛地蹙眉,捂着被砸到颤抖的手腕,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迅速抬眼朝着茶盏投过来的方向看去。 苏盈夏自然也跟着看了过去,但那窗子半掩着,她眼神又不像宋泊远那样好,以至于压根没瞧见人影。 倒是暗卫提醒她,“是侯爷。” 苏盈夏顿时又朝那窗户看了两眼,小幅度的悄悄挥了下手。 知道宋泊远应当在忙,苏盈夏也没停留,甩开季宴生就回了府。 而季宴生看了眼二楼,攥紧了拳头默默离开。 二楼,宋泊远瞧着苏盈夏渐行渐远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水。 目光再抬起依旧落在她身上。 从她去医馆的时候宋泊远便在了,从闵阳回来之后他忙的脚不沾地。 就连宋不言和宋不语也只在他回来的时候见了那匆匆一面。 至今尚没有闲下来过。 以至于他这两日也没见到苏盈夏,如今瞧她去了医馆,难免有些猜测。 莫不是生病了? 唔,如今天气转凉,是很容易寒气入体。 她刚从闵阳回来,一路颠簸,身体更容易生病。 加上夜里还和不语一起睡,不语睡觉可是最不老实的。 肯定抢她的被子了。 宋泊远思绪越飞越远,琢磨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眼前从上到下都写着矜贵的男人,沉声道:“有事快说,我等下回府。” 清光帝:“……” 他并没有因为宋泊远的无理而气恼,笑眯眯的打量着他,“倒是真看不出来,铁树也能开花。” 宋泊远也微微抬眸,不紧不慢道:“有什么惊讶的,总比陛下这老树开不了花强。” “……” 老树? 清光帝唇角抽搐,他今年不过才三十有一。 压下到了嘴边的刻薄言语,清光帝面无表情道:“李长渊怕是起不到什么大作用,襄王如今已经启程回京了,估计要不了几日就要到朕面前倚老卖老了。” 说起正事,宋泊远面上的闲散便瞬间消失,“我总觉得襄王如今在搞什么大事,采花贼的事情或许与他无关,但先前那些孩童丢失的事情,我总觉得和他脱不了干系。” “可吴光涛已死,吴家人严刑审讯也审不出什么来,”清光帝嗓音沉沉,“这孩童失踪的案子,与他应当扯不到一起去吧?他要那么多的孩子做什么?” 这一点两人先前便已经讨论过了。 人伢子偷孩子为了卖钱,还有些专门偷模样娇俏的小姑娘是怀着不轨的心思卖到那些腌臜的地方。 除此之外,训练死士也需要从孩童开始。 但这也说不过去,若是训练死士,无需非要从京城里的孩子下手,据下面的人统计,丢失的孩子数量正巧都能组到一起,全是一男一女。 且还都是些生的玲珑可爱的。 小南也说,当初他被带走的时候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小乞丐。 只是擦干净脸之后那人说另一个小乞丐模样不行,就直接杀了。 清光帝微微出神,好半晌,摇了摇头,“若这些都是他干的,他想要做什么呢?这京城,难不成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宋泊远动作顿住,朝刚刚虞寻站过的地方看了眼,声音很低,“或许正是因为没什么想要的了呢。” 清光帝没听清楚,抬起头来,“什么?” 往事久远,故人也早已经成了一捧黄土。 不过寥寥数年,宋泊远却再一次感受到了物是人非。 他也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镇国公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你怎么能骗人呢 苏盈夏回府之后就开始复刻那个杏仁糕,花生的毕竟偷过师,苏盈夏决定先把花生的做出来,之后再做核桃的。 她在徐家待得有些久了,宝珠已经被接了回去。 三个孩子围着她转来转去,一会儿戳戳这个,一会儿捣捣那个。 宋不言:“我不想吃花生的,我想吃核桃的。” 宋不语:“里面能放一些葡萄干吗?” 小南眨巴着眼睛乖乖巧巧的看着她:“苏姐姐做的我都喜欢。” 一句话让一旁的两个小崽子转移了战场。 宋不言拎着他的后领将人拽出了厨房。 宋不语双手叉腰。 茯苓见这场景有些担心,但三个人都在苏盈夏目光能够看到的位置,她用余光瞟着。 “不是说了不能喊苏姐姐吗?” “你刚刚好讨厌。” 要是知道绿茶和白莲花这两个词汇,不言和不语必然都要用在小南身上。 只可惜两个小家伙只能鼓着嘴巴谴责小南的行为,“她都说了你不爱吃花生,你怎么能骗人。” “我没骗人。”小南声音小小的,倒是乖乖巧巧的没再当着两人的面喊苏姐姐,“她给我什么我都吃。” “……” 苏盈夏隐约能听到一些三人的交谈,她也知道不言和不语不会对小南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便没掺和。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人就又走了进来。 这回轮到宋不语来发挥了。 她瞧着苏盈夏将杏仁撒在上面,伸着脑袋一脸的认真,“其实我也不挑食的,什么都能吃。” 末了,她又加一句,“花生我也可以吃。” 苏盈夏需要极力忍着才能不被这几个小家伙逗得笑出声来。 她并不吝啬与自己的夸奖,柔声道:“乖孩子。” “不过挑食也并不是什么问题,口味不同,每个人都会有爱吃的食物和讨厌的味道,这很正常,不喜欢换别的就是。” 宋不语的眼睛亮亮的,“那你也有不喜欢吃的吗?” “当然。” 苏盈夏仔细想了想,童年时她不喜欢的东西似乎并没有太多,又好像有很多。 她不太能分辨的清。 每日没什么变化的餐食和古怪的气氛让人根本注意不到嘴巴里都吃了些什么,只会迫不及待地大口往嘴里扒饭,好早些离开餐桌。 到了后来,她独自一人在外闯荡,才开始发觉原来自己有那么多不喜欢的食物,不喜欢做的事情。 而旁人对于她的喜好也无比的尊重。 可以挑食,可以睡懒觉,可以穿裙子,可以拒绝邀约,拒绝聚会,只因为自己不想要去,不需要绞尽脑汁地去思考理由再被一口驳回。 小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小手安抚似的攥住了她的衣角。 苏盈夏笑着看了眼几个小孩,眼神无比温柔。 杏仁糕里面放了奶制品,苏盈夏又完全没有偷工减料,里头放的杏仁和核桃满满当当的,再加上宋不语要求的葡萄干,咬一口能尝到好几种味道。 味道确实不错。 除了卖相稍稍的差了点。 等她们吃的差不多了,苏盈夏将剩下的一碟丑东西收起来打算一会儿带去宋彧那。 这段时间铺子里的事情都是宋彧来处理的,除此之外,从那送到闵阳的家书上也能看的出来,这几个整天捣蛋的小鬼宋彧也在关注着,苏盈夏还没来得及去道谢。 她琢磨着一会儿从宋彧那回来之后再做点,做的好看一些回头带去姜府给宝珠和明棠也尝尝。 明棠和她说知道她去了闵阳的事情,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担心她。 明日若是有时间,是得抽个空去姜府一趟。 她还得去看看李安乐,那小姑娘说不定没人的时候偷偷哭呢。 紫芙将今日二夫人来找她的事情跟她说了,苏盈夏并不在意,叮嘱道:“不必管她,若是她再来,就说我从闵阳回来这一趟累得不轻,正是疲惫的时候,实在是没工夫见客。” 茯苓和紫芙都笑了。 紫芙道:“那二夫人怕是要气得不轻了,客不客的不说,夫人都有空去徐家,还能给小小姐和小少爷们做吃的,却没空理她。” 苏盈夏也扯了下唇角。 不过说到徐家,紫芙继续道:“二夫人今日听说夫人去了徐家,好似有些紧张。” “她怕是以为我是去抓她小尾巴的,自然会紧张。” 苏盈夏摆了下手,没再讨论二夫人,而是拎着小食盒去了孤林院。 她到的时候宋彧坐在轮椅上正盯着院子里的落叶出神。 听见动静朝门口看过来,瞧见苏盈夏时,唇角轻轻勾了下,“嫂嫂。” 苏盈夏笑眯眯的举了举手里的食盒,“我做了些吃的,带给你尝尝。” 闻言,宋彧点点头,武风推着他的轮椅到了一旁的小石桌上。 碟子被端出来,宋彧盯着上面那看着古古怪怪如同马蜂窝一样的食物微微出神,“这是?” 苏盈夏一样样的介绍,“这是核桃,这是葡萄干,这是杏仁,白色的这个糯米加上奶做出来的,你尝尝。” 这东西想要吃的优雅有些难。 三个孩子都捧着吃的满脸掉渣。 但到了宋彧手上,却完全不同了。 这人似乎天生就带了些优雅。 食指和拇指捻着苏盈夏做出来的杏仁糕,很轻的咬了下。 这细品的样子好似苏盈夏从前看过的那种美食品鉴家。 让她莫名生出了些紧张感,眼巴巴的看着他咽下去,跟着咽了咽口水,“味道如何?” 宋彧点点头,“很不错。” 虽然外观看上去暂且有些不太行。 他瞧着苏盈夏因着他这句认可一双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做,多做几次的话肯定又好看又好吃了。” 宋彧点点头,瞧着碟子里剩下的杏仁糕,忽然问道:“大哥尝了吗?要不要给大哥留一些?” “不用。”苏盈夏摆了摆手,没解释自己还会再做。 宋彧喝了口茶水,“嫂嫂这次去闵阳,感觉如何?” “不如何。”苏盈夏抿着唇,眉心轻轻蹙着,忍不住想起了闵阳百姓们面上那已经麻木了的神情。 这世上会只有一个李长渊吗? 会不会还有某个偏远的城池里,无数的百姓在遭受着欺压和苦难?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前世那种互联网发达的时代都还充斥着各种不公和无赖,这天高皇帝远,两眼一抹黑的时代,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似乎都不令人奇怪。 第一百三十九章:嫂嫂跟我想的有些不同 宋彧静静的瞧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墨般沉寂。 “嫂嫂不必太过介怀,世上最难揣测,最难看透的便是人心,如李长渊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虽不在少数,但也有如陈今朝和那前闵阳通判那般刚正不阿的人。” 苏盈夏当然知道这些。 可那前通判被李长渊害的奄奄一息家破人亡,甚至口不能言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更加让人心口堵得难受。 听宋彧将这段时间铺子里的事情给她介绍一番之后,苏盈夏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出神。 直到宋彧的指尖在她面前晃了晃,苏盈夏才猛地回过神来,“说到哪了?” 宋彧轻声道:“林录的能力很强,这些铺子有他帮着打理,并不是件难事。” 这话说的确实不假,苏盈夏是知道林录的本事的。 但苏盈夏也不觉得多了个林录,她就能将这平阳侯府的财政大权一下全揽下来了。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于是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面上轻轻滑动,“我听说先前二夫人从你手上拿走了好几个铺子,眼下我打算把二夫人手里管着的那些铺子全都收回来,所以这些铺子,你还管着,等回头我就打理二夫人手里的那些就行,再多的话我也管不了。” 宋彧微微挑眉,“要将她手里的全收回来,二房那边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这语气听上去对二房的人可没什么尊重。 苏盈夏险些被逗笑,好悬将笑意压了回去。 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就是要让她跳,好端端的谁愿意没事跟她作对,她既然非要给人找不痛快,那我自然也不能让她痛快了。” 李长渊那边的事情做的这么大,要说这二夫人半点不知道,苏盈夏是绝对不信的。 她无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自己只是个被蒙蔽了双眼的受害者罢了。 苏盈夏可不管这些。 当然,她会针对二夫人也不仅仅是因为闵阳的事情。 最主要还是因为不语上回被偷走的事情。 奶娘死后没了证据,二夫人大可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宋不语没出什么大事,宋泊远按下性子不与二夫人计较,只是在不言和不语身边安插了暗卫护着他们的安危。 且让他们不要再往二夫人院子里去。 但苏盈夏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不语没出事情纯粹是因为幸运。 加上还有苏云瑶这个开了挂的存在,以及小南的出现。 否则不语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甚至于到最后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要让苏盈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非得给这老狐狸逼得咬人不可,之后再一颗颗的拔掉她的牙。 苏盈夏没注意自己的表情有些小小的阴暗,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收敛了一些。 悄悄地瞥了宋彧一眼,见他盯着自己瞧,破天荒的有些心虚,抬手摸了下鼻子,小声道:“是不是坏了点?” 宋彧失笑,摇头,“只是觉得嫂嫂跟我想的还是有些不同。” 为了免得苏盈夏多想,他停了片刻又解释道:“很不错,我觉得你这样做没有任何问题。” 苏盈夏立马喜笑颜开,将装着杏仁糕的小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多吃点。” 从孤林院离开,苏盈夏美滋滋的哼起了小曲。 如她所料,她刚回到院子里二夫人的人就来了。 茯苓按照她的吩咐和施妈妈说了。 施妈妈强撑着脸上的笑,“夫人身子不适?可请郎中瞧了?” 茯苓面无表情,“已经抓了药了,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些时日太过劳累了,休整休整就行。” 施妈妈黑着脸回到了栖清阁,将茯苓的话学了一遍。 “什么太劳累了,老奴可打听了,这苏氏从徐家出来后还在街上逛了会儿,回来之后就去厨房给几个孩子琢磨吃的去了,之后还去了孤林院,这可不就是摆明了躲着咱们?” 二夫人攥着帕子面色难看。 她对于苏盈夏躲着她并不惊讶。 更多的是担忧。 这会不会是宋泊远的意思? 他认为闵阳的事情和自己也有关联? 徐家那边是他让苏盈夏去的吗?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收了徐家银子的事情了? 二夫人越想越是心惊,手中的帕子被攥的皱成一片,好半晌,她沉声道:“让人在府外守着,若是侯爷回来了,先将人请到我这里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柳珠见她这副神情,连忙安慰道:“二夫人不必太担心,侯爷与大夫人的关系如此僵,这些年侯府里唯一待他算得上不薄的,也只有您了,那苏氏他就算再喜欢,也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您的。”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二夫人总觉得心中不安。 …… 宋泊远忙到夜深,安排了人按照那李夫人给的两张地图去寻找地图上标着红点的东西后,才起身回府。 今日他虽瞧见了那季宴生与苏盈夏交谈,但心中却并不在意。 就连清光帝都打趣他,对于这种场景都没有醋意,也不知是真动了心还是假动了心了。 可宋泊远瞧着季宴生,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若是真有,也顶多是觉得他这人实在没眼光。 不过若非如此,眼下也不能便宜他了。 这般一想,宋泊远自然对季宴生生不出什么气恼来。 不过他伤了苏盈夏的心倒是真的。 好在如今这两人已经没了干系,苏盈夏的生活,往后都有他来护着。 同僚今日提起了一个地方,说是有许多的萤火虫,小姑娘都喜欢。 那同僚上回惹得夫人生气,便是将她带去山上看了萤火虫之后哄好的。 宋泊远默默记下了那个地方,除了萤火虫之外,他还知道另外一处能够看星星和日出的地方。 就是稍远了些。 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宋泊远没惹苏盈夏生气,但依旧想要哄她开心。 胸腔里仿佛溢出了一股暖流,只要一想象她在看到那些萤火虫时亮晶晶的眼睛,便觉得四肢百骸都控制不住那种欢欣感。 这是种很古怪的感觉,宋泊远从未体验过,但却破天荒的感到着迷。 第一百四十章:他配不上你 宋泊远迫不及待的心情在踏入府门被二夫人的下人拦住的时候一沉到底。 “侯,侯爷。”下人面对他紧绷的脸颤颤巍巍的,“二夫人吩咐了小的在门口等您,说是找您有事情。” 无需过去,宋泊远也知道二夫人是为了什么。 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交谈,和带苏盈夏去看萤火虫,完全没什么可比性。 宋泊远甚至都不用思考,直接面无表情道:“本侯有事要忙,二婶婶若是有事等改天再说。” 下人张了张嘴,也不敢阻拦。 只好看着他走远。 但宋泊远还没走到苏盈夏的院子里,又被另一个拦了下来。 这有些寒凉的夜里,文曼晚只着一身轻薄的浅色纱衣在他回房的路上等着。 眼圈红红的看着好似被谁欺负了的样子。 文曼晚生的柔弱秀美,这副样子便是苏盈夏看了,也不得不说一句我见犹怜。 然而宋泊远只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出了对她出现在这里的狐疑之外没有其余的任何情绪。 风一样的从她身边走过,衣摆带来的凉气让文曼晚打了个哆嗦。 眼看人就要走远了,文曼晚连忙出声,“表哥。” 宋泊远停下脚步,没什么情绪,“有事?” 怎得他先前没发现从府门到洛霞阁的这条路这般长? 今日在街上瞧见苏盈夏之后,宋泊远莫名的就觉得今晚她应当不会去陪宋不语睡,而是会在房里等他。 可如今已经很晚了,她会等自己多久宋泊远就不清楚了。 眼下这一个个的竟还都出来耽搁时间。 真烦。 他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只一双眸子晦暗许多,微微皱起的眉头彰显着主人的烦躁。 偏偏文曼晚压根看不出来,还迈着步子往他面前凑。 “可算是见到你了。”她的语气带些娇嗔,听上去好似在撒娇,“我就说怎么总觉得前段时间府里的那位表哥有些奇怪,如今看来,我的直觉确实没错。” 她朝宋泊远露出一抹十分温柔的笑,“表哥刚从外面回来,用过膳了吗?” 不等宋泊远回答,她迫不及待道:“我从嫂嫂那里出来,她已经睡下了,想着表哥可能还没用膳,我就煲了汤。” “表哥在书房等我一下,我去把汤端过来。” 说话就说话,还不忘记踩苏盈夏一下,来彰显她对宋泊远的关心。 宋泊远这次看了她一眼,“她睡下了?” 文曼晚唇角的弧度大了许多,点点头,“对呀,嫂嫂今天做了不少事情,还去孤林院坐了许久,想来是有些疲惫了。” 见宋泊远不出声,她便有些蠢蠢欲动,眼珠转了转便想要往宋泊远怀里撞去。 奈何不等她动作,宋泊远便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淡淡的丢下一句不爱喝汤,便直接去了洛霞阁。 文曼晚:“……” 好好的一张帕子险些被她生生扯烂。 不爱喝汤? 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摆明了是为了搪塞她。 她看着宋泊远离开的背影,眼眶泛红。 是真的有些难过。 也是真的喜欢。 文曼晚是从很久之前便喜欢了宋泊远的。 久远到往前数几年,她能回忆起来自己较为在意的时间点,几乎全都和宋泊远有关。 比如两人第一次见面,比如得知宋泊远只身离京,又得知她去了军营,且立下了赫赫战功。 再到…… 文曼晚面上没了表情,将那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部分收起,面容如夜色一般阴冷。 她知道姑母对于自己这个表哥并不在意,所以当初春心萌动时她并不敢提起。 后来虽暗示过一次,但姑母凉薄的眼神至今还让她心惊。 “他配不上你。” 如今想来,文曼晚只觉得可笑。 什么他配不上自己,姑母分明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表哥吧,否则如今怎么会又升起了让自己给表哥做妾的想法。 如今她既有机会站在表哥面前,自然不会甘心只给他做妾。 她朝着洛霞阁的方向看去,许久才收回视线,“走吧。” …… 苏盈夏睡得迷迷糊糊的,似梦似醒时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 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往自己旁边摸了摸。 凉飕飕的,宋泊远还没回来。 以为宋泊远今晚不会回来了,她正要翻个身继续睡,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醒了?” 苏盈夏险些没吓昏过去。 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捂着心口看向坐在床边的人,气的抬脚就朝他踹去,“吓死我了。” 宋泊远也不生气,反倒是有些急迫的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将准备好的披风和鞋袜都替她套上,神秘兮兮道:“带你去个地方。” 苏盈夏:“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了。” 她打着哈欠抱住宋泊远的脖子,对他莫名信任,“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盈夏以为这人可能是要带自己去见什么人。 倒也不怪她多想,因为宋泊远这人看上去真没什么浪漫细胞。 以至于在宋泊远将她放到马上揽着她往城外去的时候,苏盈夏虽然有些懵,还是乖乖的趴在他怀里。 只时不时的伸出头去往外打量。 最后发现越走越远的时候,才戳了戳宋泊远的腰,“去哪,你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不会。” 快到了,宋泊远有些雀跃,对于她这玩笑话也没在意。 其实原本到的应该更快一些的,只是她趴在怀里且抱着自己的感觉着实有些好,宋泊远不由自主地就将速度放缓了些。 不一会儿,苏盈夏发现马儿似乎停了下来,在原地踱步。 她立刻探头往外看,只瞧见一片漆黑,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几声鸟雀和不知名野兽的声音。 这回苏盈夏真摸不准了,“来这做什么?” 她发现宋泊远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拧眉四处打量着,不知在找什么。 带着她绕了一圈,终于有些颓丧,“李生说就在这里啊。” “什么?” “萤火虫。”宋泊远语气恹恹,“李生说他和夫人来这里看过萤火虫,他夫人很喜欢。” 苏盈夏看了他片刻,确定他没开玩笑之后扑哧便笑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只因为她是苏盈夏 宋泊远一低头就能对上她盈盈的眸子。 没看到萤火虫,但能让她笑一回似乎也值这一趟了,他便没那么懊恼,抬头往天上看了眼,打算转换场地带她去看星星。 然而苏盈夏拽着他的衣裳,含笑问他,“你那同僚什么时候带他夫人看的萤火虫?” “两个月前?” 苏盈夏点点头,“所以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萤火虫?” 宋泊远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便开始思考自己当年见过的那些萤火虫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似乎无一例外都是在夏季。 至少,没有在这种冷飕飕的天气里出现过的。 脊背一塌,宋泊远抿了抿唇,将她身上的披风拽进了些,整个严丝合缝的拢进自己怀里,轻声问道:“冷吗?” “不冷。”苏盈夏也没错过他刚刚抬头往天上看的场景,笑嘻嘻道:“今晚的星星似乎还不错,这地方空旷,看一会儿星星再等会儿就能看日出了。” 她瞧见宋泊远脊背又挺了起来,“我知道看日出的地方。” 他瞧了眼这周边的环境,夹了下马腹便带着她飞奔出去。 这地方太平坦,没有山坡,看星星倒是可以,但看日出怕是不太行。 苏盈夏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 不过倒也有些期待。 眯着眼睛没了什么困意,风偶尔吹过她的发丝,抚到宋泊远的脖颈上,痒丝丝的触感令人分不清到底是来自于那几根发丝,还是已经被麻痹了的心脏。 两人都没再说话,苏盈夏微微出神。 她先前也曾谈过恋爱,倒不是因为爱不爱的,而是纯粹想要体验一下。 前任是个高中老师,看上去很古板的一个人,待她也不能说是不好,刚开始的时候两人之间还是有几分和谐的。 毕竟她有点看脸,而前男友又长了一张很不错的脸蛋。 只是到了后来,这人便开始将自己大男子主义的那一面展露了出来。 起初嫌弃苏盈夏只是个幼师,后来得知她任职的的幼儿园名字以及她的薪酬之后便改了观。 但又总担心她会和学生的家长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时不时的疑神疑鬼。 一方面觉得女人应该单纯,善良,最好如同菟丝花一样依附着男人,但又生怕她惦记他兜里的那两个子。 好在苏盈夏早早的看出了他的真面目,在他要求自己搬去和他同居时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分手。 不过这体验实在是不怎么好,不仅好友时不时的拿出来调侃她,还导致她后来都没什么恋爱的欲望。 像这种大半夜的跑出来看萤火虫或者看星星和日出的场景,苏盈夏从没做过。 她忽然有些好奇,如果宋泊远娶得是另外的人,也会这样对她吗? 苏云瑶不算,谁叫她刚嫁到侯府就针对不言不语,还被宋泊远发现了。 倒不是苏盈夏患得患失,而是她本身便从心底里不相信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情情爱爱的东西她看过不少,可她能够分清虚幻和现实。 旁人都说父母的爱是最容易得到的,可她连如此简单,应当自出生便存在的东西都得不到,又如何去奢望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突如其来的爱? 半个时辰的时间,似乎到了目的地。 苏盈夏收回思绪,半眯着眸子打量了一圈。 这地方看上去好像是个悬崖,也没见他刚刚带着自己上山,不知是怎么到这崖上的。 宋泊远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折腾了这么久,如今天边已经隐约有些透亮了。 她能清楚的看到宋泊远那张令人着迷的脸。 他应该没怎么照顾过人,全凭本能。 将她抱下马之后也不舍得松开手,依旧抱蚕蛹一样将人揽在怀里。 一直到两人坐到了地上,苏盈夏才扭了两下,“放我下去。” “地上很凉,也不干净。”他面不改色,“不舒服吗?” 那倒不是,毕竟坐他腿上总比坐在冰冷的地上要好。 苏盈夏默了默,倒是没再继续挣扎。 天光乍破,星星已然是看不成了,她静静的看着远方。 “你怎么知道这地方适合看日出的,以前来过吗?” “来过很多次。”宋泊远声音平静,“不过这几年倒是没怎么来过了。” 见她仰头看着自己,有些好奇,宋泊远笑了声,“我爹常年不在府里,也没什么人管我,闲着无聊时,我就会来城外打猎,抓只兔子打打牙祭。” “后来就发现了这个地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坐坐。” 苏盈夏这才想起来,这位的童年比自己要惨得多。 她不自觉抿了下唇,忽略掉心口那丝好似是心疼的感觉。 “要是那时候我们也认识就好了。”苏盈夏很是认真,“我以前也没什么玩伴,整日就会捧着本破烂童话书看来看去,都要倒背如流了。” 她想了想自己那时候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应该会让你坐好听我给你讲那些老掉牙的童话故事。” 宋泊远也笑了声,“是你给不语讲的那些吗?” “差不多。”苏盈夏在给几个孩子讲故事的时候偶尔会篡改一下里面的内容。 比如牛郎织女。 不语就很清楚,要是遇到了牛郎那种偷了衣裳还想要将人跌落神坛的混账,需要做的不是认输,而是上去就是一巴掌。 当然,苏盈夏觉得她应该先回来告状,之后再由她来陪着一起去抽巴掌。 她觉得有些好笑,朝后靠在宋泊远的胸口,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可能会把不语给教坏?” “为什么?” 苏盈夏:“因为我应该教不出一个名门贵女。” 这个答案让宋泊远轻轻挑眉,显然对于名门贵女那四个字并不在意。 “她开心就好。” “苏盈夏。” “嗯。” “你也一样,开心就好。” 暖橙色的日光已经照射过来,苏盈夏一眼不眨的看过去,只觉得这光芒太过刺眼,竟照的她眼眶都有些酸涩了。 他不需要一个死板守旧的侯夫人,也不需要循规蹈矩的如拴绳木偶一样操纵她的一举一动。 宋泊远觉得,不论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都能护的住。 是因为她是平阳侯夫人吗? 他弯了弯眼睛,替她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不,应该只因为她是苏盈夏。 他在她眼中看不到爱意存在,但那并不重要,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鸠占鹊巢的灵魂 那日去看了日出回来,苏盈夏睡了一日。 茯苓不知缘由,但早上的时候见宋泊远从她房中出来,眼神温和,顿时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 于是一整天都没让人去打扰苏盈夏。 几个孩子过来也被她以苏盈夏昨晚没休息好为由给支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马上吹了风,受了寒,苏盈夏第二日便起了热。 一病便是三日。 宋泊远对此十分愧疚,认为是自己做事冲动,他是平日里皮糙肉厚的颠簸惯了,竟也当她和自己一样了。 不过苏盈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脸享受的吃着他从宫里带回来的点心,左右她暂时还不想要见二夫人。 这人晾的越久,心里的防线崩塌的便要更快一些,将来两人对峙时,也不怕这二夫人不漏出马脚来。 为此,苏盈夏虽只病了三日,却切切实实的在院子里躺了小半月。 其间,二夫人的人来过许多次,那位表妹文曼晚来过两次,苏家的下人来过一次,都被苏盈夏打发了去。 明棠也来探过一次病,见她这小日子惬意的模样,甚是无语。 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得去姜府看看老将军和老夫人时,才让茯苓备了些东西,她又去厨房做了些杏仁糕带着。 她从闵阳回来之后不久便让三个孩子继续去学堂了。 不过也不要紧,等快下学时她与明棠一起去接便是。 这些时日的休整下来,苏盈夏如今看上去容光焕发。 一到姜家,便瞧见明棠已经搀着老夫人在门口等着了。 老夫人瞧见她便露出笑来。 苏盈夏称病时给姜府送过口信,加上还有个明棠,所以老夫人并未气她从闵阳回来之后没先来姜府。 毕竟在她看来,自己这个外孙女本身和他们就是不亲的,如今好不容易开始走动了,哪里舍得逼得太紧。 她愿意来便是极好的了。 苏盈夏到了跟前,老夫人攥着她的手腕便将人拉到了跟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 虽有明棠前面已经说过许多次她没受伤,老夫人也依旧不放心。 这位老人将自己这些年对女儿的思念,以及自己女儿去世之后对苏盈夏的愧疚尽数倾泄了出来,恨不得将一颗心捧出来给她。 自然是怎么疼爱都不够的。 苏盈夏有些受不住这种关切。 身子微微有些僵,但面上还挂着妥贴的笑,“外祖母放心,这趟去闵阳,不仅一点伤没受,还学了点闵阳的美食回来。” 她搀着老夫人往里走,“我做了些杏仁糕,听说是闵阳比较有特色的东西,咱们进去,我拿给外祖母尝尝。” “好,好。” 明棠跟在二人身旁,她自是能够瞧见苏盈夏的不自在。 心中微微叹息,不过却也知足。 日子还长,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祖父祖母这些年的惆怅与牵挂终于在临了临了勉强圆满。 不至于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蹒跚着不敢去见思念多年的女儿。 到了前厅,苏盈夏瞧见了在那一边喝茶一边探头往外看,瞧见人来了的时候又故做若无其事绷着脸的老将军。 她有些想笑,先一步出声,“外祖父。” 老将军将茶盏往前一推,清清嗓子,强压着上扬的嘴角,“过来陪我喝喝茶。” 苏盈夏与明棠对视一眼,扑哧一笑,“喝喝茶吃吃我带来的杏仁糕,正好。” 茯苓将杏仁糕摆到了桌子上。 老将军盯着瞧了瞧,捻起一块瞧来瞧去,已经浑浊了的眼睛都增添了几分亮色,“这是你自己做的?” 苏盈夏点点头,“当然,连这上面的杏仁都是我亲自去买的呢。” 见老将军胡子翘了翘,苏盈夏道:“就是丑了点,这几日在府里我还练了一回,看上去比上回好一些,想来多做几回还能好一些。” 老将军:“吃进嘴里的东西有什么丑不丑的,嚼一嚼不都一个样。” 说着他咬了口。 因想着给老夫人和老将军吃,苏盈夏做的时候特地将糖减少了一些。 来的时候她尝过,不甜不腻的味道很不错。 就是不知道这味道老将军会不会喜欢。 莫名的,她竟有些期待。 老将军将一块吃完,点了点头,递了块给身边的老夫人,“你也尝尝。” 见这样子,味道应当是不错的了。 明棠也有些好奇,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立马朝她点点头,“好吃。” 其实味道应当也不至于夸张到这般地步,姜府的人什么珍馐美味不曾吃过。 这糕点真说起来,顶多算是尚可。 眼下的喜欢和称赞,都是因这糕点是出自她之手罢了。 这种一点小事都会被放大来夸赞的体会苏盈夏前世从没体会过。 她只体会过将无伤大雅的小事放大来训斥,责骂,甚至殴打的感觉。 以至于喜悦之后,便是怅然若失。 这本不是属于她的。 这些喜欢,疼爱,和关切,都是属于原主的。 却便宜了她这一个外来的,鸠占鹊巢的魂魄。 苏盈夏心中滋味难言,但一双眸子里依旧染着笑。 老将军询问了她不少这次去闵阳的事情。 听闻闵阳百姓那边的遭遇和李长渊的行事作为,一张脸上尽是肃然。 这位老将军生来刚正不阿,自是最为厌恶那些为虎作伥,欺压百姓之人。 无需苏盈夏多言,他也能猜得到这李长渊身后必然还有人。 苏盈夏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其实在闵阳的时候,我将苏云瑶囚禁了几日。” 这话顿时让眼前几人都朝她看过来。 对于苏云瑶和苏见溪从闵阳一同回来的事情,姜家自然是知道的。 毕竟是这种关头上,且还是和陆之擎同道归来的,自然会令人往上多想一些。 陆之擎领着的人马前不久也已经到了京城,苏家的一部分牵扯不深的人留在闵阳由陈今朝和柳慕辰继续审讯。 带回来的大多是涉案较深的爪牙。 或者知情较多的证人,比如李夫人。 这些人,都要好好的审上一番。 而苏见溪和苏云瑶,声称去闵阳是为了探亲,且身边还有人能够作证,倒是没牵扯进去。 如今听苏盈夏说起,明棠微微蹙眉,“她在闵阳的时候想要拆穿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爱与恨交织 若当真如此,苏云瑶可真是个坏透了的。 毕竟苏盈夏顶着的是柳夫人的身份。 若是拆穿了她,连带着宋泊远的伪装也一齐被拆穿。 前去闵阳的人怕是都要被连累。 苏盈夏轻笑一声,“苏云瑶自小便与我不和,隐忍多年终有一日站到了我头上,自是不能接受我如今比她过的好了,她有没有那么蠢暂且不好说,但我却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说着她有些得意的朝老将军眨眨眼睛,“一瞧见她我就立马让人绑走了。” 老将军正因为她那句“隐忍多年终有一日站到了她头上”而伤怀,见她这狡黠的神情,也不禁跟着笑了笑,“做的好!” 当年苏盈夏的母亲去世后老将军和老夫人肝肠寸断,本想要接苏盈夏来姜府,奈何她被人挑拨,对姜府怨恨颇深。 更是对苏秉川颇为袒护,不允许旁人说苏秉川一句不好。 所以这些年,老将军从未踏进过苏府半步。 饶是再恨苏秉川,也从未对他出过手。 但眼下,他觉得或许有所不同了。 但唯恐这刚修复了的关系又被带的僵硬下来,老将军踌躇了片刻,竟又忍了回去。 然而苏盈夏并不知道老将军的想法,却依旧与他不谋而合。 沉思片刻,她凑近了些,小声问道:“外祖觉得苏尚书这人如何?” 一个是外祖,一个是苏尚书。 两个称呼里已经表明了立场。 老将军胡子忍不住又翘了起来,试探道:“我觉得他这人不行。” 苏盈夏笑了,“我也觉得不行。” 老夫人眉目轻轻皱着,有些担忧。 她对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其实并不了解,毕竟许多年不曾来往了。 纵是骨子里的血脉亲情未断,但总是有些生疏了的。 老夫人虽是满腔的爱意无处抒发,却也能感受得到与她亲近些的时候苏盈夏的不自在。 但如今她能唤自己一声外祖母,愿意踏进姜家的大门,对老夫人来说,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可她忍不住担忧,夏夏如今突然变了个模样,又对苏府里的人颇有怨念,莫不是因着被换了亲的事情,刺激狠了。 苏盈夏的婚事定下来之前,老夫人派人打听过。 那探花郎季宴生虽出身贫苦,却模样俊俏,单从外在看来,挑不出丝毫毛病。 老夫人曾远远的瞧过一回,不知怎得,并不喜欢。 这感觉就好像看到了当年自己女儿要嫁给苏秉川时一样。 总觉得心口堵得慌。 尤其是那季宴生的寡母,她曾暗中接近过一回,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尖酸刻薄且十分势利。 若是苏盈夏嫁了过去,少不了要被磋磨。 但自己当初千娇百宠着的女儿尚且劝阻不了,这个与他们压根不亲的外孙女,又如何能够劝阻呢? 成婚当日,两个老人家也是去了的,只是远远的在茶楼上望着,并未出面。 等到后来回了姜府,听闻花轿出了岔子,苏盈夏被抬到平阳侯府去了,老夫人急得不行,当即就要赶过去。 却被儿子儿媳拦下。 姜粱虎知道宋泊远的为人,他是个头脑简单的,只觉得着阴差阳错,苏盈夏嫁给宋泊远,比嫁给季宴生好得多。 却并未考虑女儿家的心思。 老夫人知道苏盈夏大抵只想嫁给季宴生,于是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嫌弃便急匆匆地要赶过去,但白崔莺将她拦了下来,并派人去了季家打听。 等季府那边传来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的消息,老夫人便明白,自己确实没看错。 她那可怜的外孙女情根深种,可人家却并非是非她不可得。 她便是去了又能如何,除了将人刺激的更狠一些。 苏盈夏没错过老夫人这复杂的眼神。 心中轻轻叹息。 有些事情,其实踌躇着踌躇着便生生地错过了。 她所想起来的那些属于原主的回忆之中。 有一部分是原主对姜家的复杂感情。 确实有恨。 可单说是恨,却又并不合适。 那死死缠绕着早已经长在一起,撕扯开便会鲜血淋漓的一部分,其实是爱与恨交织的。 迈进花轿的前一秒,她都在期待着姜家人的出现。 成婚前几日,茯苓问她是否要去请姜府的人过来,苏盈夏难得发了次火。 “他们若是想来,岂用去请?”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中间因误会而被生生隔出的鸿沟太深了,又是谁都不肯先迈过去。 苏盈夏再次叹气,仿佛咀嚼出了几分遗憾的滋味。 她正琢磨着要如何解释自己已经对季宴生完全无意,那边明棠便递来了梯子,“父亲今日没什么事情,母亲晚些也该从齐王府回来了,要不孙媳一会儿让人去给夫君送个口信,让他下朝时喊上平阳侯一同回来,在一起聚一聚如何?” 嗓音轻轻柔柔的继续着,“毕竟盈夏嫁到平阳侯府也这么久了,咱们还没一起好好的聚过。” 老将军有些心动,明棠这话可谓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但他死要面子,坐的笔直,瓮声瓮气道:“也行,正巧我也有些话要与这平阳侯聊聊。” 下午的时候,白氏从齐王府回来了。 她似乎知道苏盈夏今日过来的事情,并未惊讶。 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心事。 跟苏盈夏说了几句话后便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垂着眸想事情。 明棠跟苏盈夏对视一眼,询问道:“母亲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白氏摇摇头,伸手从碟子里拿了快杏仁糕,看都没看往嘴里递去,咬了口之后低头看了眼,愣了一下,“这哪里买来的糕点竟这般丑?” 苏盈夏:“……” 明棠使劲忍着,唇角微微抽搐,“这是夏夏自己做的。” 白氏顿了顿,噢一声,接着道:“味道倒是还不错,吃着不腻。” 说着她将手里剩余的半块吃了下去。 下人拿着帕子给她净手,白氏这才说起自己刚刚在思考的事情。 她问明棠,“你与凌霞关系还算不错,可知她与那陈今朝之间到底是否情意深重?” 明棠一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来她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凌霞了,实在是不知她那里的情况,二来担心自己说错了话被齐王妃误会了倒是更加生气,将凌霞禁足的更久。 苏盈夏眼睛微微一转,给她解了围,“可是齐王妃想要将凌霞郡主的亲事定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是哪家公子 白氏点了点头,对于齐王妃的做法显然也并不赞成,但想到齐王妃会这般做的原因,叹了口气,竟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道:“她给凌霞挑了门亲事,我觉得不妥,便想着问问你们,若是凌霞当真对那陈今朝有意,我便豁着这张脸皮来跟齐王妃闹一闹,瞧瞧这件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与齐王妃是多年的老友,若说有谁能劝得了齐王妃,只能是她了。 虽说知道齐王妃疼爱自己的这个女儿,不可能会给她随随便便的挑个成亲人选,但这日子匆忙,加上凌霞那不争不抢的性子,很难让人不担心。 明棠脸色不太好看,“先前不是说凌霞和襄王世子已经定下了婚事了吗?” 听到襄王二字,苏盈夏眼皮颤了颤。 她记得宋泊远说襄王已经回京了,似乎前两日便到了。 只是闵阳的事情牵扯来牵扯去,原本能牵扯到襄王身上去的证据,如今已经断的都差不多了。 加上襄王年迈,膝下也没什么子女,唯一的世子还是领养来的。 他争夺这些做什么? 以至于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大多都偏向于襄王。 白氏按了按眉心,“凌霞和那个叫陈今朝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这京城就没人不知道的,齐王觉得颜面有损,亏欠于襄王,前不久刚出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去信与那白初霁解除婚约了。” 对于襄王世子,苏盈夏有些好奇,她问明棠,“这襄王世子人如何?” 明棠面无表情,“笑面虎一般的人物,先前见过几次,总觉得这人说话也好,做事也好,带着种假惺惺的感觉,我不喜欢。” 白氏听着没作声,显然对于白初霁的评价也一般。 如此一来,苏盈夏点了点头,“那这婚退了便也退了,兴许凌霞从一开始就没想嫁给他呢。” 她问白氏,“舅母,您说齐王妃已经重新给凌霞挑好了人选,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品行如何?” “不是京城人氏。” 白氏闭了闭眼睛,显然对于齐王妃的这个行为也有些不怎么赞成。 要说凌霞生的模样姣好,品性更是没得挑,加上郡主的名号,即便是这次真的因着和陈今朝的事情闹得有些不妥,但想要在京中寻个合适的人选,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再说了,在京城她这个当娘的还能护着些,嫁到了别处,被人欺负了依照凌霞的性子,怕也不会吱声。 思及此,白氏又道:“那陈今朝其实我也打听了,也听你舅舅说了,与凌霞之间的事情,想必是因着闵阳这次案子的原因,凌霞如此,应当是为了帮他。” “若是凌霞对此人有意,倒也不失是个合适的人选。” 但她随即又有些不满,“只是这人明知道凌霞为了帮他陷入了如此境地,若是个有心的,眼下便应该站出来,主动去齐王府里认个错,至少将这些事情揽下来,而不是将凌霞一个人丢下来应对这些。” 明棠轻轻叹气,“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上次去找凌霞的时候听她说起过,陈今朝好像给她去了封信,询问她的想法,凌霞清楚齐王妃的性格,是断不可能将她嫁给陈今朝的,更何况她对陈今朝——”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点什么,明棠连忙抬头,迅速改口道:“左右她觉得不必将陈今朝牵扯进来,如今做的这些,其实也算是报答陈今朝的救命之恩了。” 她没说完的那句话苏盈夏却是知道的。 凌霞对陈今朝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会帮陈今朝的原因也并不复杂。 一方面是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闵阳的百姓。 换做旁人,即便不是陈今朝,她能为此做点什么的话,也会选择帮忙的。 可正因为对凌霞的印象很不错,苏盈夏难免有了些伤感。 她毕竟多少有些现代思想,对于婚姻并未看得太重,尤其是这古代一纸婚约的事情,若是过不下去了她也不是没办法跑的远远的。 可对于凌霞来说,婚姻应当还是比较重要的吧。 她琢磨着,便又问起来,“不是京城人士,离京城很远吗?” “昌州人士,距离京城,怎么说也得有几百里的距离。” 明棠倒吸了口凉气,“齐王妃倒是真舍得。” 她咬咬唇,“不行,明日我得想办法去看看凌霞。” 顺便打听一下她这位夫婿的事情。 苏盈夏立马跟着举了举手,“我也去。” …… 李长渊那边审讯的已经差不多了,这人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审出来的东西起初都是些派不上用场的。 但宋泊远有的是办法让这些牙关紧闭的人开口。 再加上那位李夫人作为证人,提供出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而她亲口说出,曾在李府见过丈夫与襄王讨论公事。 此案是刑部那边主要负责的,御史台那边也帮了不少的忙。 今日上朝的时候,老御史直接将襄王点了出来,一字字的质问如同利剑一般刺向襄王。 但每一个问题,襄王都能解释的通。 到最后,襄王甚至有些恼了,让老御史实在不肯相信,就派人将他一起绑到刑部大牢里好好审一审。 这话一出,朝堂上的一些老臣们难免要帮着襄王说话。 等乱成一锅粥的早朝解散后,清光帝将宋泊远,陆之擎等人喊到了乾清宫,商议完正事,宋泊远和陆之擎从里头出来。 两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襄王这个老油条,确实不太好对付。 到了宫门口,宋泊远正想去黑豹营,余光瞧见宫门口等着的姜昌玉。 目光一顿,抬步走了过去。 姜昌玉立在马车前,今日的风有些大,立在这里等人确实有些冷了,下人给他披了件藏蓝的披风,衬得整个人温润如玉,倒是和姜老将军,以及姜尚书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见宋泊远走过来,姜昌玉笑笑,“侯爷。” 宋泊远抿了抿唇,“姜大人是在等我?” “夏夏今日去了姜府,祖母那边让人来送信,说是等侯爷忙完了,一起去府里用个膳。” 宋泊远顿了顿,有些为难,他今日要忙的事情还真不少。 好在姜昌玉很清楚这一点,“放心,夏夏说了你白日应当没什么时间,我也有事情要去大理寺一趟,午膳是赶不回去了,侯爷晚上若是有空,过去用个晚膳便行。” 顿了顿,他继续道:“祖父应当想要和侯爷聊聊。” 第一百四十五章:后悔也已经迟了 宋泊远本也打算晚上忙完了去姜府接苏盈夏,既然如此,去用个晚膳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将事情抓紧一些处理完便是。 于是宋泊远点了点头。 这边他去了黑豹营,另一边姜昌玉则去了大理寺。 如今的大理寺卿尚未定下。 倒也不是因为旁的原因,主要是如今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 今年的一甲前三如今状元柳慕辰待在闵阳。 事实上这也能证明陛下对他的看重,若是三年内他能将闵阳料理的井井有条,将来调回京之后必然会受到重用。 而陈今朝过不久或许会从闵阳回来,姜昌玉虽是翰林院的,但前不久也曾听吏部侍郎齐正安说起过,陛下有意将陈今朝放在刑部。 这倒也正常,季宴生去了大理寺,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寺丞,但以他的手段,往上爬必是不太难的。 姜昌玉今日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嘴几年前被明升暗贬离开京城的一个人,这么些时间过去了,听闻那人在外这些年做出的功绩不少,若是可以,将他传回京来也不算是埋没了人才。 只是对于他的这个提议,陛下并未立时答复。 到了大理寺,姜昌玉直接去找了莫圣宗。 几年前的一个案子与他的故友有些渊源,今日提到的某人让他想起了这个案子,便想要翻出来看一看。 他与莫圣宗的关系尚可,直接去了这人的值事间。 倒是巧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见季宴生跟在莫圣宗身旁往外走。 瞧见他时季宴生愣了一瞬,面上噙着的笑有些僵。 但季宴生此人的脸皮足够厚,这点小场面自是应付的来。 朝姜昌玉拱手作揖,“姜大人。” 姜昌玉目不斜视,仿佛压根没看到他这个人一般,朝莫圣宗微微颔首,“上回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案子,可还记得?” “自然。”莫圣宗升到如今的位置三分之一靠的是本事,三分之二靠的则是情商和察言观色。 他当然没忽略姜昌玉瞧见季宴生时眸底的那一抹冷光,想到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心中基本了然。 朝一旁让了让位置,“你先到里面等我,我把卷宗一会儿拿过来。” 季宴生也没上赶着去讨好姜昌玉,但心中却也生出了几分懊恼。 事实上苏府和姜府比起来,若是有得选,季宴生更将偏向于姜府。 苏秉川虽是户部尚书,但到底比不过姜老将军在朝中的威信。 更何况作为苏盈夏舅舅的姜粱虎是兵部尚书,舅母白崔莺又是康王府的郡主。 姜昌玉人缘极好,在翰林院任职,但朝中几乎没有与他合不来的。 季宴生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苏盈夏先前分明与自己说过她和姜府之人从不来往,且因为母亲的缘故,还与姜府交恶。 而两人那场阴差阳错的婚礼当天,姜府的人也没出现,可见他们的关系确实一般。 这就让季宴生十分的不解。 为何如今苏盈夏与姜府的关系又这般好了? 可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便是后悔也已经迟了。 姜昌玉哪里理会他在想什么。 径直进了莫圣宗的值事间。 不一会儿,莫圣宗拿着卷宗回来了,递给他时还有些好奇,“这都已经好几年的案子了,你要这个做什么?” 姜昌玉摇了摇头,用先前的理由继续搪塞,“这案子当年牵扯到了我一位故友,如今想起来,便想找出来看看。” “林羡?”此人莫圣宗有些印象,白面书生的长相,见谁都会带上三分笑。 对此人,莫圣宗其实是有些唏嘘的。 林羡是个有才华的,当初科考时据说原本能够中状元,只可惜因年纪太轻,外加文章太过潇洒肆意。 清光帝虽欣赏,却知道这种性子的人怕是需要磨砺一番。 于是只给了他一个二甲第一。 结果第二年的时候,此人不知为何犯了个人命官司,证据确凿,就这般定了罪。 听说姜昌玉当时还为此奔波了许久,奈何事情已成定局,林羡被判流放,第二年便死在了外头。 姜昌玉默不作声的翻看着卷宗,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证人上面,眉头微蹙。 “我记得宋泊舟当时似乎受惊过度病了好些时日?” 莫圣宗点头,“是这样不错,他是关键的目击证人,当时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会吓成那样也正常。” 说着他还笑了笑,“我记得平阳侯府的这位少爷当初行事作风可是猖狂的很,撞见这桩事之后还老实了好一段时间,只可惜第二年就又恢复那纨绔作风了。” 不多时,将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记下,姜昌玉点了点头,把卷宗还了回去。 莫圣宗想邀请他晚上一起去聚聚,被他拒绝,“不了,晚上家里还有事情。” 离开之后,姜昌玉便回了府。 到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下了学堂被接回了府。 路过假山的时候他瞧见假山的山洞里藏着个小家伙,不禁凑上前去看。 结果给宋不语弄得慌了神,“舅舅快走,我会被发现的。” 来姜府已经好几次了,宋不语的舅舅也喊得越来越熟练。 姜昌玉笑了下,倒也没管这几个玩闹着的小鬼,去了前厅。 前厅里苏盈夏坐着吃葡萄,目光瞧见他,立马招了招手,“表哥。” 姜昌玉嗯了声,坐过去,听见苏盈夏问他宋泊远怎么没一起过来。 “他还有事,来的应当会晚一些。” 到了天将黑的时候,宋泊远才到姜府。 上一回来接苏盈夏时没带什么东西,这次他特地准备了点礼品。 苏盈夏没看出是什么,探头瞧了眼,恰巧撞入他的视线之中。 对上他的目光,苏盈夏莫名有些慌乱,那种感觉就像是当着家长的面眉来眼去的小情侣一般,于是她急匆匆的移开了视线。 姜粱虎原本便对于宋泊远十分的欣赏,让下人去弄几坛好酒,打算跟宋泊远好好的喝几杯。 一旁的老将军清了清嗓子,姜昌玉连忙道:“还是算了,侯爷这几日公务不断,喝多了误事,咱们就一起吃个饭,随便聊聊就行。” 老将军瞧着宋泊远还算顺眼,毕竟都是行过军,打过仗的人,聊起来倒是有不少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