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改变生活，穿越古代中状元》 第1章 惟有读书高 深秋的风依然有些灼人，楚云躺在一张破旧的躺椅上，看着古代湛蓝的天空，心里百味杂陈。 “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楚云忍不住感慨道。 作为一名穿越者，虽说他以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可来到这个世界他就给自己定下混吃等死、花天酒地的宏伟目标，他有这个条件。 一出生就是大名府大名县楚老爷家的长子，楚老爷是乡亲的尊称，本名楚怀义，是一名光荣的举人老爷，也是大名府数得着的才子。 这个世界前边和楚云那个时代的历史差不多，不过到了唐末却出现了偏差，原本的五代十国没出现，唐朝大权臣宋天德谋朝篡位，建立了这个叫魏的王朝。 不知道是为了掩盖自己谋朝篡位，还是人家老宋骨子里就带着文艺范，反正魏朝文风鼎盛，一改唐朝尚武的风气。 在魏朝读书人地位高的吓人，有句话特别适合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楚家也算是大名县数得着的富户，只要楚云的便宜老爹足够努力，楚云的目标绝对能实现。 可天有不测风云，几天前大名知府在城外组织了一场诗会，结果楚怀义和知府独子相谈甚欢，两人一路聊着脱离了大队，遇上了契丹骑兵，两人双双殒命。 知府嘴上虽然没怪罪楚怀义，也没法怪罪，可暗地里却没少使阴招，处处针对楚云母子，先是收了楚怀义的功名，收了他名下的田产，还挑唆楚云大伯楚怀仁刁难楚云母子。 五岁的楚云不仅在楚家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差点被赶出楚家。 “弟妹啊，还是你这种大家闺秀稳得住，一家人都在地里抢收，你倒好，带着崽子在家躲清闲。我可跟你说，现在光景不好，咱们家可养不起闲人，你赶紧带着你的崽子去地里。” 楚云还在感慨自己命运多舛的时候，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紧跟着两个女人走进了这个残破的小院。 一个穿着靛蓝襦裙的胖女人走到楚云面前，俯身看了一眼楚云，满是横肉的肥脸上带着一股子上位者的傲气。 柳氏，楚云的大伯娘，楚家现在的管家婆。 “咱们家虽说有些家产，可也不过是小康人家，现在又要供青哥读书，日子就更紧了，你们也得给家里分担一些。” “大嫂，我夫君刚刚安葬，云哥还没缓过神来，有什么活计你安排我就是。”楚云这一世的老娘张氏轻声回应道。 “哟，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为难你们母子一样，云哥他大伯在衙门当差，四叔、五叔都在蒙学，家里的粮食总要有人打理，不然一家人还不得喝西北风。” “大嫂，我会些绣工，可以补贴家用的。” “你也说了只能补贴家用，可不能支撑这一大家子的开销，我已经跟你家大伯商量好了，四叔和五叔也不读书了，在家里帮衬搭理田地。” “啊？” “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以前全家供着二叔，指望着他能高中，谁知道他就这么没了，现在只能指望青哥给老楚家光耀门楣了。”柳氏说到这的时候，脸上满是得意。 楚云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美好的纨绔生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从原本妥妥的富二代变成了奋一代，这反转简直了。 “可是，”张氏还想辩驳几句，却被柳氏无情打断了。 “楚家的祖训，家中子弟要读书科举，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和云哥都去地里帮忙。” 百年前楚家老太爷以举人身份就职大名府，他最高做到了大名府大名县令，据说是他那一辈最差的一个，受不了族中嘲笑，一气之下定居大名府。 老头子留下祖训，楚家子弟必须读书科举，只是从他之后，最高成绩就是秀才，还不容易除了楚云老爹这个人才，还被契丹人给咔嚓了。 “大伯娘，从明天开始我也要读书，考进士！”楚云站起身，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青哥读了十几年也不敢说能中进士，就凭你？”柳氏看着胖墩墩的楚云不屑地说道。 她大儿子楚青今年十七了，从十二岁开始参加童生试，五年的时间依然是童生。 “多个人读书多个希望嘛。”楚云随口说道。 “你大哥这么聪明都要考几次，就你整天只知道吃喝玩的小屁孩，还是帮着家里干点活吧。再说，家里现在供养不起这么多人读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就别让大哥读了，十几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纯粹浪费资源。” “呸！少在这胡噙！青哥马上就要考童生了，要不了多久就能中举人点进士。”柳氏咬着牙说道。 “科举是你家开的？” “呃？什么意思？” “不然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大哥能中举人点进士。” “青哥天资聪颖，教书先生都夸他，他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这次一定能中秀才。” “好好好，能中，能中。要是不中呢？” “闭上你的乌鸦嘴！青哥这次肯定能中，就算中不了下次也肯定能中！” “我看还是算了，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让我去。” “闭嘴！你还当你爹活着的时候呢。别忘了你大伯现在可是大名县的礼房攒点，他才是家里的顶梁柱，轮得到你一个毛头小子！” “有胆你再说一遍！”楚云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朝着柳氏缓步走过去。 柳氏原本还想教训一下楚云，可被楚云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吓住了，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如果不是我爹，大伯能坐上攒点？如果不是我爹，你能吃得如此膘肥体壮？现在我爹尸骨未寒，你就逼上门来虐待我们孤儿寡母，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楚云一边说一边朝着柳氏缓缓走过去，楚云走一步柳氏就退一步，一个没注意被身后的木棍绊倒，哄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哎呀，快来人啊，楚云杀人了！”柳氏坐在地上放声大嚎，声音惊起柴房屋顶上一群看热闹的麻雀。 第2章 那就把话说开 “大吵大闹成何体统！”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阴沉着脸走进小院。 “爹，可要给媳妇做主啊，楚云他要杀我！”柳氏看到老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闭嘴！你难道要让四邻八舍都知道？到时候人家说楚家家宅不和，你就高兴了？”楚明德怒声说道。 “你要是不给媳妇做主，我就去报官！”柳氏对楚明德没有一点畏惧，声音不减地吼道。 “好啊好啊！赶紧去报官，漫说我连一手指头都没碰你，是你欺负我在先诬蔑我伤人在后，让官府给评评理。” “哼。”柳氏冷哼一声继续哭闹，只是哭声弱了几分。 “大伯娘，我提醒你，你刚才可是诽谤我爹了，我爹的好多同年都是朝廷官员，有几个正好在咱们大名府！” “哼，你爹害死了知府家的公子，少在这耀武扬威！” “明年就县试了，你和我闹官司对大哥的风评可就不好了！” 柳氏瞬间闭嘴，整个人以一种与身材严重不符的灵活从地上弹射起来。 “你给老娘记住了，老娘和你没完！”柳氏放下一句狠话，灰溜溜地离开了。 “你没事吧。”楚明德有些惊讶地盯着楚云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爷爷，我没事。从明天开始，我要读书！”楚云对着楚明德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道。 “这个，哎，爷爷想办法。张氏，这个你先拿着。”楚明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有些不忍心打击楚云，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大概有二三十文递给张氏。 “云哥，都是为娘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得罪了你大伯娘，为娘实在是，”张氏轻轻擦拭眼角轻声道。 “没事，娘你放心，这都是小事，我能解决。”对于自己的娘亲，即便是穿越者也有着一种天然的亲情羁绊。 “哎。”张氏轻叹一声，和楚明德一样没有说穿。 楚云能下定决心读书自然是好事，可现在楚家是楚怀仁当家，肯定不会支持楚云读书。 没有家族的支持，还得罪了知府，就凭楚明德‘资助’的这二三十文铜钱，连几张纸都买不到，更不要说读书了。 这个时代读书可不是楚云穿越前的美好时代，国家有九年义务教育，现在读书光是每年给教书先生的束脩最少也要一两银子。 四书五经那些书楚云的老爹倒是留下一些，不过全都被大房拿走了，购买书本又要十两，还不算各种名师讲义。 平时书写练字的笔墨纸张也是一笔庞大的开支，一张纸要五文钱，一块最次等的墨也要一百文，他们娘俩现在这个处境，一两银子都是天文数字。 楚明德老伴前几年过世后，就把掌管内宅的经济大权交给了柳氏，就算有点私房钱也肯定不够支持楚云读书。 所以两人对楚云读书的要求不忍心打击，可也确实没办法。 当晚，张氏带着楚云来到前院大厅，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张大圆桌前等着楚怀仁下职。 楚怀仁在县衙下职一般是穿着吏服直接吃饭，不是他不讲究，而是为了显示他官吏的身份，今天却说要更衣，楚云自然知道是柳氏跟他告状呢。 果然楚怀仁没有换衣服，阴沉着脸和张氏走到桌前，张氏得意扬扬地看着楚云，仿佛在说‘小子，有你好瞧的！’ 楚云权当没看到一样，只是看着桌上的饭菜发呆，虽然是一张桌子，可饭菜分却泾渭分明得很。 摆在楚明德和楚怀仁一家四口面前的是白米饭，摆在老四楚怀智、老五楚怀信面前的是糙米饭，到了楚云母子面前就是一碗可以照出人影的清水粥。 桌上唯一的一盘肉菜没有摆在楚明德面前，而是摆在了楚怀仁和楚青面前，摆在楚云母子面前的桌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听说你今天对你大伯娘不敬了，还要去报官？”楚怀仁阴沉着脸对着楚云问道。 “大伯，要不先吃饭？”楚云对着楚怀仁笑着说道。 “哼！小小年纪目无尊长，还有心思吃得下去！” “大伯你误会了，我是怕说完了你没心思吃。” “混账！看来你大伯娘说得没错，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大伯，爷爷年纪大了，四叔、五叔还有我年纪还小，饿着对身体不好，咱们先吃饭吧。”楚云脸上虽然平静，内心却在暗暗发笑。 楚怀仁还真是配合，自己正发愁怎么开头呢，楚怀仁自己送上门来了。 “对你大伯娘不敬，还出手伤人，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个饭你就没必要吃了！” “父亲，这里边是否有什么误会，云哥虽然顽劣了些，可对家中长辈素来尊敬有礼，”楚青开口准备替楚云解释一下，却被柳氏强横打断了。 “你闭嘴，乖乖吃你的饭！” “第一，我没有不尊重大伯娘，第二，我更没有出手打她，是她自己绊倒的。反倒是大伯娘，对我爹出言不敬，大伯娘是不是给我一个解释！” “胡闹，你大伯娘是你爹的大嫂，所谓长嫂如母，漫说你爹不在了，就算他还活着你大伯娘教训他也是情理之中。” 楚云忍不住撇撇嘴，想当初他老爹还活着的时候，别说柳氏了，就是楚怀仁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这两口子还真是现实得很。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就和大伯娘去见官，让官府评评理，反正大伯娘说了，以后不会出钱让我读书，我不在乎什么名声。” “正好大伯在官府当差，能行不少方便。不过大哥明年就要参加县试，家里有这种事对他的声誉恐怕不好吧！” “你！吃饭！”楚怀仁本想教训楚云一番，给自己的老婆出出气，没想到楚云直接来个反杀。 他现在的攒点就是楚怀仁的同年帮得忙，真要闹到县衙别说他不占理，就算有理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而且没有楚怀仁这块招牌，楚青参加县试的保人都不好找了，除非花五两银子找廪生担保。 “既然说到这了，那咱们就一次性把话说开，楚家祖训，楚家子弟必读书科举。今天大伯娘不但说不让我读书，还要让四叔、五叔辍学，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第3章 我来解决 “我当然知道祖训要供楚家子弟读书，可钱呢？现在一家老小就靠着你大伯那点薪俸勉强度日，就是供青哥读书都是我省吃俭用给别人刺绣攒出来的。”柳氏瞪着楚云说道。 “楚家有田产几十亩，每年光收租子就有几十两，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钱，怎么大伯娘还说没钱呢？” “小兔崽子你胡说什么！你才多大就想过问家事，老娘没空搭理你！” “大伯娘这话就不对了，我再小也是楚家子弟，关心一下家里的情况没错吧。你现在不光不让我读书，还要让四叔和五叔辍学，家里真的就这么苦难了？你要是光明磊落就把账目给大家说清楚！” “楚云你小小年纪不学无术，仗着自己牙尖嘴利为难你大伯娘，这是不敬长辈，是不孝。” “大伯，我倒是想读书学礼数，可大伯娘不是说家里没钱吗。” “本来想着你还小，有些事不打算告诉你，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云哥，快吃饭吧。”楚明德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 楚云见状就知道这里边有些隐情之类的东西，而且这些事可能对他不太妙。 “爹，楚云刚才说得对，话说到这份上那就索性把话说开，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大房怎么样呢。” “楚云，你不是想知道家里的钱都去哪了吗？我告诉，家里现在就剩下五亩薄田了。你爹这些年一心读书，家中的事一件也帮不上，每年光是给你爹购买各种书籍、笔墨纸砚，还有他平日交际应酬，光这两项每年就要花掉一百两。” “家里早就入不敷出了，都是靠着变卖一些田产勉强维持。原本你爹中了举人家里会稍微宽裕点，可你爹出事后被夺了功名，那些挂在咱家名下的土地自然也被收回去了。” “原本家里还有五十几亩田产也不算难，可五十亩上好的田产都赔给知府家了。要不是你大伯娘操持，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楚云看着身形肥硕的柳氏嘴角一个劲抽，他更不相信楚怀仁说的那些话。 楚怀仁虽然只是衙门一个不在编的小吏，薪俸却也不少，还有办事人送的孝敬，供养一个楚青的读书还是没问题的。 再看看膘肥体壮的柳氏，说她辛苦操持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楚家这次肯定会给知府家赔偿，不然楚怀仁这个小吏也甭做了，不过说楚家家底都被他爹掏空了肯定不可能！ 他爹才中举不久功名也被剥夺了，可楚家的底子在这摆着，虽说楚家一百多年最高成就就是他爹的举人，可也没出过一个败家子。 原本楚云是想靠着他老爹的努力，做一个花天酒地的败家子，可现实太残酷了，还没到他长到花天酒地的年纪，楚怀义就遇难了。 不过再怎么说，楚家肯定还有些家底，甚至会只多不少！ 因为楚怀义的那些同年肯定没少给份子钱，因为这是读书人之间的礼仪，读书人可是最重脸面的，不然知府也不会嘴上说不计较。 “按大伯说的，是我们拖累了大伯，要不咱们分家如何？” “胡说！你爷爷还在，你一个小孩子就要闹着分家，以后楚家还怎么见人！” 楚怀仁嘴上虽然说得严厉，可语气已经变得软了不少。 楚云说完他是真害怕了，如果楚明德跟着说要分家，那他就损失太大了！ 他倒不是怕分家，甚至还特别愿意分家，只是这些天他光忙着攀附知府，还没来得及转移家产，分家要去官府核对家产，到时候他眯起来的二十亩田产还有一千两银子就保不住了。 再说楚明德还活着，如果分家势必会让人说他们不经老，对他们的声誉有不小的影响，尤其是楚青还要参加科举，名声就更加宝贵。 “你大伯娘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和大伯娘商量过了，现在家里困难，只是暂时让你四叔和五叔辍学，等家里宽裕了肯定让你们都去读书。” 楚云嘴角抽动，差点表情失控。楚怀仁这话简直就是把他当小孩骗。 也对，他现在的身体只有五岁，确实是小孩子。 什么等家里宽裕了，他估计就算楚青中了进士，楚家也不会宽裕，况且到那个时候楚云早就过了读书的年纪，楚怀智和楚怀信也差不多。 “也对，不过大伯这样就太辛苦了。可祖训又不能不尊，不如这样，四叔和五叔还有我读书的钱我想办法解决，大伯觉得如何？” “啊？” “不可！” “云儿！” 在场众人全都被楚云的话惊呆了，谁也想到楚云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不过楚怀仁看楚云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许多。 他觉得楚怀义可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单纯，想想也是，楚怀义在大名也算是个才子，请他题字、润笔的人肯定不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楚怀义又没往家拿过一文钱，问起来就说跟同年吃酒了，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楚怀义是把钱都藏起来了！ “云哥，你爹是不是给你留了什么？”楚怀仁努力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问道。 楚云看到楚怀仁的样子忍不住打个哆嗦，这简直就是魏朝现实版的狼外婆。 楚怀仁还真是拿他当小孩子了，别说楚怀义根本就没留下什么钱，就算留了他也不会告诉楚怀仁啊。 想想楚云都觉得郁闷，楚怀义就是一个标准的读书人，做事讲究一个光明磊落，别人挂靠在他名下的田产他全都交给柳氏打理。 送他的润笔费，要么就和同年吃酒，要么就是资助给条件不好的同年，反正没给张氏一文钱。 “云哥，你别说了，四叔不读书了，我去谋个差事供你和五弟读书。”老四楚怀智站起身说道。 “对，我也不读书了，和四哥一起去谋个差事，我们俩一起供你。” 楚云看着这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叔叔心中一阵感动，不过他可不想让这两个叔叔辍学供他读书，现在对他没影响，将来说不定就成了他人生的污点。 “四叔、五叔，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让咱们三个都能读书，不会花家里的一文钱。”楚云信誓旦旦地说道。 第4章 家长来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楚怀仁一脸疑惑地问道。 “大伯，你把我爹办事的礼簿给我如何？”楚云看着楚怀仁缓缓说道。 “呃，这个不行，你还小，有很多事你不懂，万一不小心把礼簿弄坏了，咱们没法还人家人情。”楚怀仁有点紧张地说道。 楚云自然知道楚怀仁的小心思，他爹虽然得罪了知府，但总有些人不怕知府，比如那些同年举人，而且他们送的指定不会少，楚怀仁是想霸占了这些钱。 “这个大伯不用担心，我就是想知道都有哪些人记得父亲，大伯给我抄录一份名单也行。” “这个，也不是不行，等我有空了就抄给你。”楚怀仁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他总觉得楚云这小子没按什么好心。 “知道大伯公事繁忙，你看让四叔或者五叔抄录如何？” “不用！我今晚就给你誊写一份，好了赶紧吃饭！”楚怀仁气呼呼地拿起碗就准备吃饭。 楚怀仁当然不会让楚怀智两兄弟抄录，要真是那样全家就都知道了。 “大伯。” “又怎么了！” “爷爷还没动筷子呢。” “呃。爹，吃饭！” 这顿饭楚云吃得很开心也很痛快，其他人则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吃多少，楚云趁机把桌上为数不多的肉分给了楚明德和张氏，当然，他自己也没少吃。 第二天一早，柳氏气呼呼进了他们的小院，丢下一张宣纸扭头就走。 昨天晚上楚怀仁回去就把她狠狠训斥了一顿，怪她没事招惹楚云干嘛，这小子从小看着就不是读书的料，将来也肯定是个纨绔，躲着他还来不及，柳氏还凑上去。 楚云拿起那张宣纸看了看，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跟张氏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楚云先是到了大名府衙，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衙门，给他的第一感觉是威严，第二感觉是累。 古代的衙门还真是气派，高大的门楼，雪白的八字墙，六扇朱漆大门敞开，几名差役站在拿着水火棍站在门口，气势倒是很足。 “这是谁家没人管的野孩子，这是衙门不是你玩闹的地方，赶紧滚！”一个差役看到楚云准备进衙门，顿时一脸厌烦地吼道。 今天太阳很大，站在大太阳地下值班本就是一件苦差事，现在有个孩子过来这不是给他添乱吗。 如果有大人跟着，差役的态度肯定会更差，因为可以趁机敲诈一笔，可偌大的衙门前就楚云这么一个小孩子，能敲诈什么？ 糖果？ “我找赵炳然。”楚云抬头看着差役说道。 “哈，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一个小毛孩子敢直呼通判大人名讳，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孩子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抓紧大牢了，赶紧滚！” “我是举人楚怀义的儿子，有事找通判赵炳然。” “嗯？”差役愣了一下，听到楚云竟然是举人的孩子，他可得罪不起举人，只是听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你是说那个害死知府大人公子的楚怀义？” “说话注意点，我爹害死知府公子，他们是遇上了契丹骑兵被害的，徐尧都说不管我爹的事，你还敢胡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哈，一个被夺了功名举人的野种，还敢吵着要见通判大人。” “你要是不去通报就让我自己进去找，让开。” “哎呀，小屁孩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差役说完举起手中的水火棍作势要打。 他肯定不会真的动手打楚云，毕竟只是个孩子，吓唬吓唬就走了。 “大人手下留情！”张氏气喘吁吁地跑到楚云身前，伸手挡住了楚云。 差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难以抑制的笑容。 家长来了！ 这下能好好敲诈一笔了，还是个漂亮的小娘子，这下遇到好事了。 “小娘子，你是这小子什么人啊？你知不知道这小子触犯了大魏律法，可是要坐牢的！”差役伸手在张氏脸颊上摸了一把。 心里还忍不住感叹，果然是举人的老婆，这长相真漂亮，小脸是真滑。 张氏不敢反抗，只是护着身后的楚云，尽量躲开差役伸过来的手。 “拿开你的藏爪子！光天化日你敢对良家妇女动手动脚，就不怕王法吗！”楚云怒声说道。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差役一脸坏笑地说道。 张氏此时恐惧到了极点，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尤其是听到差役说楚云触犯了律法，早就吓懵了，只想着赶紧带着楚云离开。 差役看到张氏不敢反抗，因为害怕急促呼吸起伏的胸膛，整个人都看呆了，伸手作势要抓楚云，其实是想趁机占张氏的便宜。 楚云气呼呼冲上前准备保护张氏，可被差役伸手扒拉到一边，然后一脸坏笑地朝着张氏走过去。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楚云爬起身挡在张氏身前高声大叫。 府衙门前虽然没有小商贩摆摊，也没有店铺，可路过的行人却是不少，楚云没有喊差役调戏张氏，这对张氏的声誉不好。 他想利用喜欢看热闹的人性吸引人过来，这样差役会出于忌惮不敢放肆，或者有打抱不平的人能站出来。 结果是他只猜对了一半，他一声喊完却是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可差役却没有丝毫忌惮，充满挑衅地看了楚云一眼，继续朝着张氏伸手过去。 密密麻麻的人群也没有人站出来替他们说话，所有人用一种事不关己的眼神看着。 “住手！”就在楚云准备和差役拼命的时候，一个穿着月白孺衫的中年在人群后方喊道。 一个穿着绸布衣衫的中年男子分开人群，直接走到差役面前。 楚云心里一松，总算有人路见不平了，看穿着来人出自富贵之家。 差役不耐烦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来人差役脸上独生女hi露出一抹微笑。 “李员外好。”差役对着来人拱了拱手，缓声说道。 “嗯，钱班头这是怎么回事？”李博看看楚云母子，转身对着差役轻声问道。 “这个，李员外不知道，这小子冒充举人公子，在衙门口胡闹，小的正准备把他们抓起来。” 第5章 食物链 李博看看楚云眼眉忍不住皱了起来。 大名府的举人他都认识，对他们的子女也知道个大概，可楚云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看来差役说的没错。 “只是无知孩童胡闹，不必太过苛求，打发了就是。”李博说完就准备离开。 他刚才听到有人喊杀人才停下看看怎么回事，好像还有举人家的孩子，如果是真的他正好可以结交一下。 虽然和差役大叫道要花费一些银钱，可只要结交上了这点银钱还是值得的，当然他想结交的不是楚云，而是那个楚云的举人老爹。 结果一看是自己误会了，那就没必要管了，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孩童没必要浪费银钱。 “李伯伯请留步！”楚云见李博要走跑过来一把抱住李博的大腿大哭着喊道。 “嗯？你这孩子不要胡乱喊叫，我与你家长辈并不相识。”李博皱着眉缓声说道。 楚云当然不会放过李博，看样子李博和府衙的关系还算不错，即便是不能让他见到赵炳然，也能帮他们母子化解这次危机。 李博虽然不是官员，也不是读书人，但李博是大名府顶尖的大富商，结交好了将来自己准备从商李博肯定能帮上忙。 “李伯伯，我是楚怀义的儿子，我爹过世的时候你还去吊唁呢。”楚云笑着说道。 果然楚云说完李博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看到如此楚云觉得有戏了。 李博却是被楚云的话惊到了，他现在知道楚云的身份了，可这个身份让李博有点难办。 如果是私下，李博会毫不犹豫给楚云一些钱财，这件事也会‘极不小心’在士林中传开。 问题是现在可是在府衙门口，管吧，这不是摆明要跟知府对着干吗！ 不管吧？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不管他多年打造的人设就完了，尤其是那些读书人。 “李伯伯，父亲过世的时候赵炳然通判曾去家中调研，我这次只是想当面想赵通判致谢，不是闹事！” “呃，牛班头，你看可否行个方便？”李博转身拉着差役的手问道。 楚云站在那看见李博手中一块不大的银子从李博手中塞进了差役手里。 “这个，”牛大有些为难了。 他是大名府本地人，按说不应该得罪李博这种豪绅，可事关知府他又不能确定这件事会不会让知府生气。 “什么人在府衙门前大吵大闹？”就在差役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衫蓄着八字胡的男人从府衙走出来。 “周功曹。”李博和差役见到周泉赶紧躬身行礼。 “牛大，这是怎么回事？”周泉像是没看到李博一样，看着差役问道。 牛大非常狗腿地跑到周泉身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免不了夸大其词一番，重点是他牛大如何让忠于职守。 “李员外，是你带这对母子来的？”周泉看着李博沉声问道。 “周功曹误会了，在下只是碰巧路过。”李博赶紧上前解释道。 “哼！”周泉扫了李博一眼，冷哼一声。 “功曹大人见谅，在下绝对不认识他们，只是看有人在府衙门前吵闹就过来看看。” “谅你也不敢！知府家公子刚刚遇害，正是心烦的时候，敢在这个时候闹事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周泉阴沉着脸说道。 边上的楚云都看傻了，他不认识周泉，不过从着装上看得出，周泉就是府衙的一名吏员，根本不是正式的朝廷明官。 李博，大名府最大的商人，顶级的富豪，竟然被周泉当着这么多人无情训斥，这下彻底颠覆了楚云的认知。 “既然是在府衙门前闹事，牛大你还愣着干嘛，把他们三人关进大牢，等候知府大人发落。” “大人，在下冤枉啊！”李博见状赶紧喊冤，只是那些差役根本无视他的挣扎，上前就要动手抓人。 楚云也懵了，一个不是正式官员的小吏，不仅当众训斥大富豪李博，还要把他关进大牢！ “住手！”一个穿着天青色孺衫的男子在人群后边喊道。 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站满了府衙门前的广场，可看到来人的后赶紧让出一条通道。 楚云觉得这个剧本有点狗血，这不停的反转着实有点过分，不过他也有些担心，来人三十岁左右年纪，看装束就知道是个举人。 这倒不是楚云瞎猜，因为他爹就是举人，从穿着上就能分辨出来。 魏朝典制“凡读书之人，皆着天青色细布外衫，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腰间有襞积。” 这是将读书人和普通人区别开来，读书人内部则看头饰。 童生，挽髻于顶中，配香木簪，饰月白头巾。秀才，挽髻于顶中，配银、铜簪，饰天青头巾，准许覆髻。举人，挽髻于顶中，配青玉簪，饰月白方巾。 来人头顶上带着的正是月白方巾，其实就是一种帽子，不过这绝对是身份的象征，楚云他老爹也有。 “方孝廉，您怎么有空来府衙了？”原本在府衙门前唯我独尊的周泉，见到方清扬立马弯腰塌背，一脸谄媚地凑到方清扬身前躬身行礼。 周围所有人除了楚云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楚云扫视周围一圈才发现，好像只有自己感到意外。 他知道举人地位高，没想到会这么高。 虽然周泉不是朝廷官员，可作为府衙的吏员能对李博这种豪绅呼来喝去，甚至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关进大牢，这份权力在大名府可以横着走了。 方清扬只是一个没有官职的举人，竟然能让周泉如此小心奉承，别问楚云怎么断定方清扬没有官职，因为他研究过。 魏朝举人可以做官，不过要等，只有官职出现空缺，恰巧没有进士任职，举人的机会就来了，也仅仅是机会而已。 因为这种官职都是八九品，而且一旦举人选择做官，意味着你这辈子最高也就能做到七品，就这还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因为读书人是一种金字塔结构，很多人自觉考不中进士，就去吏部报备，然后等着机会来临，这样想要做官的举人大有人在。 而且举人为官不得在原籍，所以楚云才断定方清扬没有官职。 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官职的人，却能让周泉这种手握实权的吏员小心伺候，看来魏朝的生存食物链比楚云原本想的要难，要复杂。 楚云原本以为在这个时代，就算不考科举也有很多能让自己过得很舒服的办法，比如经商，富甲一方也可以作威作福。 今天发生的事让楚云彻底改变了想法，在大魏想要过得有尊严，想要过得舒服，就只有一条路，读书，中进士！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坚定了楚云现在的想法。 第6章 什么都敢说啊 “你座师是哪位啊？”方清扬低头撇了一眼周泉，对就是那种不屑的撇了一眼，然后用一种上位者的语气缓缓问道。 “晚辈惭愧，晚辈是天佑元年恩科县试第三十九名，座师是，”周泉羞愧地说道。 楚云发誓，他是真的看到了周泉羞愧，不是那种迎奉配合方清扬的表情，而是发自内心的羞愧和自卑！ 他虽然不知道周泉实际年龄，可看样子怎么也得五十岁往上了，可方清扬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周泉一口一个晚辈说得自然无比，方清扬听得也是一副理所当然，周围人也没有任何意外，当然，还是除了楚云。 “哦，原来是曾前辈座下的弟子，说来惭愧，我与你座师曾前辈同为天保十年府试发解，只因在家中丁忧三年，未能与曾前辈一同进京复考，实属憾事。” 别看方清扬嘴上说着惭愧啊，遗憾啊，可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自豪。 楚云不明白，因为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个时代的纪年法，和后世公元多少年不一样，这个时代用的是皇帝年号纪年法，比如他们刚才说的天保十年，天佑元年。 楚云以前就吐槽过，怪不得君子礼、乐、射、御、书、数中有‘数’呢，就是为了计算年份用的。 而且听方清扬话里的意思，他和周泉的座师是同一批举人，怎么人家考中了他没考中反而更加骄傲呢？ 楚云不知道，方清扬却是值得骄傲，他不是因为学识不够没考中进士，而是丁忧。 这在魏朝是一种光荣，一种独属于读书人的光荣，父母过世子女当返回原籍守制二十七个月，方清扬却坚持了三年为父母丁忧放弃科考，足以让方清扬在士林中留下美名。 当然，这肯定独属于读书人，而且是家境富裕的读书人，或者是举人、官员，因为丁忧时要结草庐与侧，就是在父母墓地附近搭个草棚子独住。 没有娱乐项目，不能工作，最多就是读读书，换成普通家庭别说住草棚子会不会冻死，就光吃饭不干活这一条就不允许。 不过楚云现在最希望的是让方清扬赶紧滚，如果他没有出现过最好。 因为他原本指望方清扬这家伙能帮自己一把，帮他们解了眼前的困局，可方清扬一上来就跟人家比学历，把个周泉打击得体无完肤，没看人家老周那脑袋都快杵地里了吗。 楚云在这一刻还有那么一丝丝同情周泉，不过很快楚云就开始担心起自己来了，一会儿方大爷显摆够了转身一走，他们母子还有李博就是周泉现成的出气筒。 还好这次没有往楚云担心的方向走，不然楚云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结束短暂而不快乐的穿越生活了。 “方孝廉只是尽孝丁忧，只要孝廉丁忧结束定能高中皇榜。”周泉低着头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方清扬终于谈到主题了，这一刻楚云泪流满面，感动坏了。 周泉赶紧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让楚云意外的是周泉说得很客观，没有一点添油加醋。 “原来如此，这孩子也是出于孝道替父感谢挚友，你就不必为难他了，让他进去吧。”方清扬看了看楚云转身对周泉说道。 “这个，”周泉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嗯？”方清扬见周泉没有答应，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带着不满的单音节。 “方孝廉明鉴，不是晚辈不答应，通判大人到怀州督导团练还未回来。” “哦，原来如此，小友你听到了，赵太泉外出公干未归，你过些时日再来吧。”方清扬看着楚云说完就准备离开。 楚云听到方清扬的话愣了一下，不是说赵炳然吗？赵太泉是谁，不过看到方清扬要走楚云立刻惊醒过来。 “方叔叔！”谁都没想到，楚云突然一个箭步冲到方清扬身边一把抱住方清扬的大腿。 画面如此熟悉，李博感触最深。 “今天如果不是方叔叔出面，我母子肯定要被为难，我一个男孩子也就算了，母亲如果被抓入大牢，总之方叔叔的恩情小子没齿难忘。” “孩子快起来，有叔叔在他们不会为难你们了，今后你当恪承你楚家祖训，继承你父之衣钵发奋读书，你父在天之灵定会慰藉。” 方清扬看着楚云心中生出一股同情，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 他从楚云的话里听出了楚云的感激是真诚的，这么小一个孩子丢进大牢，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好说。 再有张氏，一个女子真的被关进大牢，作为举人的妻子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尽！ 因为大牢这种地方女人一旦进去，不用想也知道会遭遇什么，清誉肯定尽毁，除了自尽别无出路。 “你去找人将楚夫人护送回府，如果有半点差池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方清扬转身对着李博说道。 他不认识李博，但丝毫不影响他对李博发号施令，李博也没有什么不适，反而拿出银钱找人找马车送张氏回家。 自己则屁颠屁颠有重新跑回来，李博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 “叔叔恕罪，小子这次来除了感谢赵通判外，还想厚着脸皮想赵通判求个差事。” “嗯？据我所知你楚家祖训是家中子弟皆要读书明理，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能说出如此不孝之言！”方清扬听到楚云的话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怒斥道。 “叔叔有所不知，我家为了给父亲筹集后世已经将家中积蓄花费殆尽，原本家中还有五十几亩薄田勉强可以供家中子弟读书。” “只是知府公子因父亲连累被契丹人所害，为表歉意大伯将家中五十亩田产赠予知府大人，现在家中只靠大伯在大名县书写换来微薄收入，剩下几亩薄田产出微薄只够，” “方孝廉，此处风大能否请孝廉移步府衙！”周泉听楚云说的那些话后背发凉，赶紧岔开话题。 周泉作为知府刘彦海的心腹，自然知道楚家给知府送田产的事，可这种事只有少数人知道，楚云这个该死的小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 最要命的是当着方清扬说出来，这件事必须阻止，不然刘彦海名声尽毁，仕途也到头了，他作为刘彦海的心腹，那也肯定受牵连。 “不用，有什么话就当着乡亲们说清楚，遮遮掩掩成何体统！”方清扬一把打开周泉的手大声说道。 第7章 打造人设 观的百姓纷纷叫好，给楚云加油打气，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李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现在后悔死刚才就不应该这么冲动，现在好了，本可以和那些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热闹，如今却成了当事人，还是惹到了知府大人！ 刘彦海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看楚怀义刚过世就把他举人功名夺了就知道了，就算刘彦海不是小心眼，当着这么多人说他受贿，他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些人。 这些人就包括李博，原本可以做一个快快乐乐旁观者的大名府豪绅。 破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李博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几代人积攒的财富被刘彦海收入囊中，自己和家人被杀头流放。 李博看向楚云的眼神变了，变得怨毒，他不敢怨恨方清扬，就只能在楚云身上发泄。 楚云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方清扬这么二愣子，竟然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揭知府的老底！ “这个，方叔叔，小子，”楚云一脸为难地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孩子，你放心大胆地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魏国土上不允许有如此藏污纳垢的事存在。”方清扬义正言辞地说道。 如果可能，有几个人想掐死方清扬。 第一个就是刘彦海的心腹周泉，第二个是‘受害者’李博，第三个就有点意外，楚云。 没错，楚云现在想掐死方清扬，他倒不是怕当众揭穿知府刘彦海的事，你有举人功名在身，不怕刘彦海找你麻烦。 问题是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屁孩，一没功名二没权势，得罪知府那不是找死，是送死。 虽然原计划他来府衙就准备这么做的，为此他在脑海中把整件事过了好几遍。 没想到从到了府衙门口开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按照他计划来的，事情发生了诸多波折就算了，问题是每个环节都不对。 时间不对，他想找的通判赵炳然不在。 地点不对，他本来是计划是在赵炳然的公房密谈。 人物也不对，他原本想找的是大名府二把手通判赵炳然。 可是现在他能依靠的，也是他目前最稳定的大腿方清扬让他说，他能不说吗？ 肯定不行！ 如果不说，要么是因为畏惧权贵不敢说，要么是胡编乱造说假话，那他在赵炳然心中形象会大打折扣，声誉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他说这些原本是想让方清扬和他单独谈谈，最好是通过方清扬接触到赵炳然。 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认清了现实，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屁孩，想要见到大名府二把手那是难如登天。 说！ 必须说！ 只是怎么说呢？ 楚云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以前的计划肯定都没用了，必须快速做出决定！ “方叔叔有所不知，这些年楚家虽然小有家产，可祖训难违，家中子弟常年读书只能勉强支应，尤其是父亲读书耗费甚巨，本意为父亲中举家中会有所好转。” 楚云说到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是真的泪水，楚云感觉自己快被逼疯了，眼泪是急出来的，不是挤出来的。 他快速复盘了一下，然后哭着继续说道。 “谁知父亲突遭变故被契丹人所害，父亲过世后本就艰难的家中拿出仅有继续为父亲操办后事，现在家中除了三叔少年时远游在外，四叔和五叔还有大伯家长兄次兄都要读书。” “我就想既然这件事是因为我父亲而起，作为他的儿子我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不过我也可以放弃读书出来做工，干不了别的我可以经商，继续供叔叔和哥哥读书。” “作为楚氏子孙我愧对先祖，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父亲做的。所以今天本打算从找通判开始，向父亲的生前好友逐一答谢后，就去找个地方经商。” 楚云说得声泪俱下，方清扬听得两眼放光，周泉听完是面如土色，李博则带着浓浓的不屑，周围其他人则是一脸的感动。 多好的孩子！ 为了父亲，为了家族，放弃学业，去做商贾。 这个时代虽然不歧视商贾，可一千多年的封建传承，士农工商，商贾排在四民最后，不管是谁内心深处对商贾都带着多多少少的歧视。 只有李博觉得这孩子对商贾的歧视很严重，他以为他一个狗屁不懂的小屁孩能经商？ 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赔光！ 周泉觉得天塌了，这个该死的楚云说这些无疑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现在大家都会认为一个诗书传家，举人子嗣，被知府老爷逼得去经商养家。 “我不许！”方清扬突然怒喝一声，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楚云刚才那堪称影帝的表演中，被方清扬这么一喊都看向他。 作为大名府读书人中的翘楚，方清扬被这样一个一心向学却被迫从事贱业的小子感动坏了。 不管以后楚云读书能否有高中，有这件事在，楚云将来就是大名府，乃至大魏朝读书人的楷模，说不定还能入选孝悌榜。 “孩子，读书的事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放弃学业，以后你读书的花费我全包了！”这时李博突然开口道。 李博现在虽然肠子都悔青了，可楚云刚才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他从危机中考到机遇。 李博能把生意做大不是没有原因的，既然已经被迫走进得罪知府的行列，那就在这危机中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 还有比资助这样一个出身名门却家道中落，一心读书却不得不放弃学业的孩子更好的机会吗？ 必须抓住，反正花不了几个钱。 “不用！”方清扬突然开口道。 如果现在让李博说出最恨的人的名字，楚云只能排第二，第一被方清扬稳稳拿住。 如果不是方清扬，他就不会陷入当众揭知府短的队伍不能自拔，如果不是方清扬，他起码能换一个资助落魄学子的好名声，现在这家伙又来截胡，是不是针对他？ 第8章 神秘 “楚贤侄至纯至孝乃是难得的璞玉，交于一般的塾师恐耽误了他的前程，我找一个老师，只要他肯收下楚贤侄，楚贤侄将来必能金榜题名。” 楚云心里有点不高兴，方清扬开口的一瞬间他还以为方清扬准备亲自教导他呢。 如果真是那样他就真不怕什么知府了，可方清扬把他介绍给别人，听意思方清扬还不确定对方收不收自己。 李博听到方清扬这么说脸色也不太好，你又不自己教干嘛跟自己抢啊，这么好一个出名的机会就没了。 不过李博是不敢和方清扬对着干，他现在和楚云一样，就靠着方清扬保命呢。 “既然如此，那我，” “楚贤侄刚才说他家中有两位叔叔还有两个兄长，就劳烦李员外了。” “呃，好吧。”李博有种男主被抢走的感觉，明明是他先开口的，楚云却被方清扬抢走了，现在还把楚云那几个叔叔哥哥塞给自己。 这叫什么？ 安慰奖？ 他李博不需要啊！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能帮他保命的挡箭牌，不是那些不知所谓的无名之辈。 “家中之事就劳烦李叔叔费心了，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请方叔叔帮忙。”楚云对着李博深施一礼道。 他自然是看出李博的意思，如果刚才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肯定第一时间选择李博，可见到方清扬一个书生能在府衙门前颐指气使，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除了做皇帝！ 李博听完精神一振，马上转头看向方清扬。 “嗯，有事你可以去方府找我。”方清扬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多谢方孝廉！”李博对着方清扬躬身行礼，这算是成了！ 他想收留楚云无非也是想借楚云傍上方清扬，现在楚云一句话直接让方清扬答应了，李博给了楚云一个感激的眼神。 “楚云，你随我走吧。”方清扬似是有些不耐烦地朝着李博点点头，然后朝着楚云一招手自己已经迈步离开了。 楚云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心里却在感慨。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真是牛叉，一个没有官职的举人就敢对府衙的官员直呼其名，对吏员是呼来喝去，对李博这种顶级豪绅更是随意指使如同奴仆。 关键是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楚云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努力读书，等中了举人就能横行乡里了！ 方清扬带着楚云坐上马车，也不和楚云说话，自顾自坐在那闭目养神。 “不知道方叔叔准备把我送给谁？”楚云好奇地问道。 “休要胡言，我是给你找一个好老师。”方清扬睁开眼，一脸不悦地说道。 楚云一看方清扬的脸色顿时闭嘴，还真是怕什们来什么，方清扬后悔了！ 方清扬确实后悔了，他虽然迂腐可不傻！ 坐上马车他把刚才的事回忆了一遍，感觉自己似乎被楚云利用了！ “方叔叔，你为何不让我跟随你学习呢”楚云轻声问道。 “嗯，”方清扬差点脱口而出，他现在就想把楚云送到李博那去！ 可看到楚云刚才哭花的小脸，那双天真无辜的大眼，方清扬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么小一个孩子，他能有这么复杂的心思？ “不是我不想将你带在身边，只是我也要专心准备会试。” “哦，让方叔叔费心了。”楚云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原来这家伙是怕自己耽误他会试，那能给他推荐什么好老师，就算有，难道比方清扬这个大名府才子还好？ 看来还是想明白自己是在利用他，准备把他转手送出去。 “不过你放心，我给你找的这位老师，只要他肯收下你，将来你必能金榜题名。” “有劳方叔叔费心了，只是我还是觉得如果能跟在方叔叔身边会好一些。”楚云嘴上虽然说得很惋惜，可心里却期待无比。 方清扬提到那个神秘人物的时候，眼中满是向往、敬佩，看来这个神秘人物不简单。 就在楚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方清扬带着他下了马车，面前是一座不大的小院，方清扬在门前整了整衣冠，缓步走到门前轻轻敲打。 “是方公子啊，里边请。”小院大门缓缓打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看到方清扬后一脸笑容地说道。 “有劳。”楚云看到在府衙门前盛气凌人的方清扬，此时对一个看门的老者如此有礼心里十分诧异。 楚云跟着方清扬走进小院变得更加好奇，他原本以为小院里边别有一番天地，读书人都喜欢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却别有洞天。 可这座小院却和外面一样朴实无华，如果非要找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干净。 可就是这样一座小院的主人，方清扬经如此恭敬，楚云难免对这个神秘人物更加好奇了。 似乎早就知道方清扬要来，老者没有让他们等着，而是直接带着他们走到正厅门前，轻声对里边禀报。 “老爷，方公子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正厅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浑厚的声音。 方清扬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再一次整理衣冠，长舒一口气才迈步走进正厅。 “后学末进方清扬拜见亭翁。” “嗯，今日家中有客就不给你授课了。” “清扬不知亭翁家中有贵客，冒昧前来还请亭翁恕罪。” 楚云从进入小院就一直跟在方清扬身后，努力摆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几乎每一步都跟着方清扬学。 进来就一直低着头的楚云，原本以为像后世影视剧一样，神秘人物客气几句，然后让他们免礼坐下喝茶。 正准备起身的楚云听到方清扬的话赶紧将身子再次向下弯曲，做了一个大大的鞠躬。 他知道，读书人最看中礼仪，方清扬都如此郑重其事，想来这个神秘人物一定不简单，那就更要表现乖巧一点，免得错过这条大鱼。 不过楚云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躬身行礼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楚云心中却忍不住一颤。 第9章 几头都是雾水 楚云抬头的一瞬间，神秘人物也正在打量他，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下，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让楚云心中一惊。 这位神秘人物的眼神太犀利了！ 那一瞬间楚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一种无形的威压席卷全身。 “介休免礼，这是？”神秘人物没有让他们坐下，而是指着楚云问道。 “这是大名县楚家楚云。”方清扬把楚云拉到身边向神秘人物介绍，还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楚云很郁闷，他很想像影视剧里一样，等方清扬介绍完自己，自己乖巧地给神秘人行礼，方清扬再给他介绍一下神秘人，神秘人和方清扬一样，对自己大加赞赏收入门中。 影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可让楚云郁闷的是神秘人不按套路出牌。 “哦，介休还是太年轻了，你把他送回去吧。”神秘人对着方清扬说道。 “亭翁，”方清扬虽然预料到了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可和他所想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觉得亭翁不收楚云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小，或许是学问资质不够，没想到自己刚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亭翁就让自己把楚云送回家。 别说老师收学生的例行考较了，就连话都没跟楚云说一句。 “介休还是要专心学业，不要被外物所扰。”亭翁打断方清扬轻声说道。 “陆秋亭你确定不收？我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你要是确定不收那我就把他带走了。”此时，坐在客位上的一个中年人笑着说道。 “不行！”亭翁原本坚定的脸上既然浮现出一抹急色。 “你这老家伙怎的如此霸道，你看不上这小子不想收我收，你怎么还不让。” “此子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需打磨一番再看能否培养出些许正气，如在你身边必定难以掌控，将来甚至比你更加跳脱！” “你说谁跳脱呢，论学识我比你差？” “学识你不一定逊于我，可你生性跳脱，做事不择手段有失圣人教化。” “哎呀你这老东西，我怎么不择手段了，我怎么有失圣人教化了，难道像你一样？” “难道你敢说你自己无愧于圣人教化？” “我怎么不敢说了，起码不像你个老东西，” ...... 楚云和方清扬两人看着两人吵嘴，站在原地都傻了。 方清扬不认识那位客人，可敢和亭翁如此说话的，身份必定不简单，应该也是大魏数得着的文坛大家，可两人当着自己和楚云这种晚辈这么吵合适吗？ 楚云则从当事人变成了旁观者，楚云觉得这两位身份应该都很高，能看到这样的人物吵架，还是为了收自己为徒，将来弄清楚两人的身份，这事能吹不少年。 “小子，你说，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从学？”楚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神秘客人突然红着脸问道。 “不行！介休带这小子去书房等我，以后就让他在我身边。”亭翁也红着脸说道。 方清扬对着神秘客人躬身一礼，拉着看热闹看得起劲的楚云离开了。 楚云这个郁闷啊，自己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就这么被带出来了。 看不到好戏也就算了，还没搞清楚那位神秘客人是谁，将来自己吹牛都不好吹啊。 “方叔叔，那位客人是谁啊？”楚云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方清扬也很郁闷，亭翁如此生气，让他感觉自己今天做错了，可看看一脸天真无邪的楚云，他觉得亭翁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楚云低下头，脸上满是失望。 虽然他也猜到了方清扬不认识那位客人。 “介休来了。”两人来到后院，一个中年妇人正好出门，看到两人笑着问道。 “见过师母。”方清扬赶紧行礼道。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再喊错了小心老爷又训斥你。”妇人笑着说道。 方清扬一脸的尴尬，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感觉他又说不清楚。 “这位是？”妇人没有让方清扬尴尬，指着楚云问道。 方清扬又把事说了一遍，楚云在边上听得一阵郁闷。 方清扬叙述事都是平铺直叙，没有加一点感情就算了，也不知道帮自己渲染一下，难怪那个什么亭翁没有第一时间收下自己。 “那介休赶紧带云哥去书房吧。”妇人没有任何评价，指了指书房说道。 楚云和方清扬来到书房再次心中感慨，果然是书房。 不大的书房里摆满书架，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书籍，让楚云郁闷的是明明书房有桌椅，可方清扬却带着他站在书房一角，也不和他说话。 楚云试了几次，方清扬就像被闭麦了一样，一个字都不说，看来这家伙在复盘，甚至不告诉他亭翁是什么人。 方清扬确实在复盘，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亭翁为什么对楚云如此抵触，甚至没有考较就直接撵人，难道亭翁和楚家有什么过节？ 楚云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觉得这个亭翁是不是和知府有什么关系，不然怎么刚一见面问都不问一句就赶自己走？ 就在两人揣测原因的时候，亭翁气呼呼走进书房，自顾自坐在书桌后边。 “行了，别生气了。我也纳闷，你们两个明明是惺惺相惜的好友，怎么一见面说不了几句就吵，都跟小孩子似的。”妇人此时走进来，递给亭翁一杯茶水微笑着说道。 “谁和那个浑蛋是好友，我耻于与之为伍！”亭翁气呼呼地说道。 “还有你这小子，真是，”亭翁气呼呼指着楚云，准备对他发火。 “中亭！不可迁怒于人！”妇人赶紧开口阻止。 楚云心中复杂，他不知道应该感谢妇人帮他解围，还是怪妇人多事，如果妇人不阻止他起码能弄明白亭翁为什么对他意见这么大。 亭翁果然没有继续说，只是气呼呼端起茶水猛喝一口。 “噗！”茶水太烫，亭翁直接喷出来了。 “你着什么急，慢点喝，以前不是最喜欢热茶的吗？”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给亭翁擦拭胡子上的茶水。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亭翁无奈地对妇人挥挥手道。 “介休一会儿在这吃饭，我去准备一下。”妇人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转身离开了。 方清扬则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蔫头耷脑地跟着妇人往外走，楚云见状也只能跟着一块往外走。 “你留下！” 第10章 带在身边看着 楚云停下脚步，求助地看向方清扬。 这次方清扬终于有了回应，不过是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只是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在出门的时候把房门关上了！ “你过来！” 楚云迈着小碎步挪到亭翁身前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虽然他现在有的确是个孩子，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亭翁。 从刚才短暂的对视中，楚云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或许真的是亭翁和知府之间有什么关系，要真是这样，自己算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了。 “你知道我为何要拒绝收你为徒？”就在楚云胡思乱想的时候，亭翁没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 “小子不知。”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不过我告诉你，我和刘彦海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楚云心中一惊，果然人老成精，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的，他好像没有表现出来。 “那先生为何对我如此抵触？”楚云抬起头，没有丝毫畏惧地问道。 既然心思被人家拆穿了，再掩饰下去也没有意义，而且亭翁对他如此抵触他也想知道原因，而且亭翁似乎不打算收他为徒，那自己也没必要装乖宝宝了。 “哈哈哈，果然这才是真正的你！”亭翁看到楚云大笑着说道。 “你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深沉，有失君子浩然之道。” “就为了这个？”楚云惊讶地问道。 “当然！你为了一己之私，将身边之人当作工具。” “那先生为何还要将我收为门徒？” “你说错了，我只是答应让你跟随在我身边，并没有说要收下你，所以你没必要叫我先生。” “既然亭翁不愿意收我为徒，为何还要将我带在身边？”楚云有些纳闷地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既不愿意收你，为何还要阻止韩德凌收你？” 楚云没说话，可脸上带着一分怒意九分好奇的表情表达了他很想知道。 “将来你会明白的。”亭翁没做任何解释地说道。 让满是期待的楚云大失所望，有种冲上去掐死亭翁的冲动，这种说话说一半太让人郁闷了。 “我虽然不会收你为徒，不过你放心，我陆秋亭不是那种误人子弟之人，会教导你学习圣人之道，希望圣人之道能慢慢感化你。” 楚云这个郁闷，好坏话都让这个陆秋亭说完了，什么叫圣人之道感化他，难道他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恶人？ “是小子让先，让亭翁为难了，不如就让小子回家自行研习圣人教化，也免得打扰亭翁清修。” “不行！你必须跟在我身边，免得你出去害人！” 楚云无比郁闷，他现在明明是一个一心向学，准备用科举改变命运的封建时代好少年，什么叫出去害人，怎么让他说得跟个祸害似的。 “老爷饭菜准备好了，如夫人问老爷是在书房用饭还是去前厅？” “嗯，知道了。” 楚云替外边的老者感到郁闷，这个亭翁说话好像就不在线一样，人家问你在哪儿吃饭，他来一句知道了，让别人怎么办？ 不过楚云想多了，亭翁说完就站起身，对着他招招手带着他去前厅吃饭了。 一顿饭吃的楚云难受至极，不是饭菜不可口，亭翁家的饭菜虽然算不得丰盛，和楚家的饭菜比起来，简直就是过年。 而是陆家吃饭和楚家不同，人家是分餐制，就是饭菜一模一样，可一人一张小桌子，大家分开吃，而且整个吃饭的过程没人说话。 等亭翁放下碗筷，其他人也紧跟着放下碗筷，下人撤下餐盘奉上香茗。 “亭翁，楚贤，楚云该如何处置？”方清扬刚一开口问道。 显然他有很多问题要询问，尤其是亭翁对楚云的态度，他看得出亭翁不喜欢楚云，如果真是这样他就准备把楚云交给李博，也算是对楚云有个交代了。 “就让他跟在我身边研读吧。”亭翁轻抿一口茶水道。 方清扬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不过他看向楚云的眼神带着一丝丝骄傲和羡慕。 亭翁果然还是‘给他面子’，真的将楚云收下了，可还是带着一丝丝羡慕和嫉妒。 羡慕的是楚云小小年纪就能跟在亭翁身边学习，嫉妒的是自己号称大名府第一才子，也和楚云一个待遇，也是跟班生，不是正式的学生。 “介休，家中肉食不多了，你明日带十条肉脯过来吧。”亭翁对着方清扬轻声说道。 “啪嗒。”方清扬听到亭翁的话手中茶杯落在小桌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楚云忍不住撇撇嘴，方清扬还真是经不得事，堂堂一个举人竟然被几条肉脯吓成这样，还有这个亭翁，看似一身正气，竟然为了几条干肉向一个学生‘索贿’。 不对！ 干肉！十条！这他喵的不就是束脩的一部分吗！ 老家伙还真是够可以的，先是告诉自己不收自己为徒，然后就当着自己的面收别人为徒，这不是摆明给自己上眼药吗！ “多谢亭翁！”方清扬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顾不上被茶水烫伤的手，赶紧起身对着亭翁深施一礼。 “行了，你先回去准备吧。”亭翁对着方清扬挥挥手说道。 “那个，亭翁，我能不能搭方叔叔的车回家？”楚云也跟着站起身说道。 “你回家作甚？不是让你从今日起跟在老夫身边读书吗？”亭翁不悦地说道。 “既然要跟在亭翁身边，我也要回去收拾一下衣物，还要跟家里说一声，不然母亲会担心的。” “嗯，那早去早回，明日一早就过来。以后每个月我会让你回家堂前尽孝三日。” 楚云十分郁闷，这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坏蛋看着，穿越前的世界，即便是最能压榨员工的企业，也要保证员工一个月最少四天的假期，这老家伙真够心狠的。 可他没注意到边上的方清扬看向楚云的眼中满是羡慕。 能跟在亭翁身边读书已经是天大的福缘了，亭翁竟然还让他常住家中，每个月还有三天回家尽孝的时间，听闻呢个不愧是当朝大儒。 楚云这小子家里的祖坟是不是在喷火，能有这样高的待遇。 第11章 都是演员 “多谢亭翁！”楚云郁闷对着亭翁行礼，转身准备跟着方清扬回家，虽然不知道自己家和亭翁家距离多远，感觉应该近不了。 要是走回去估计天都黑了，再说就现在这小屁孩的小短腿，走回去估计两条腿都废了。 “还有，你虽然没入老夫门墙，但也不能乱了规矩，以后你和介休就兄弟相称吧。”亭翁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说完就离开了，似乎还有点生气和郁闷。 “方叔叔，我们走吧。”楚云更郁闷，他这种算什么？ 记名弟子？跟班？书童？ “云弟，刚亭翁说得没错，今后你我当兄弟相称，切不可乱了辈分。”方清扬一脸认真地说道。 “好好好，都听你们的，赶紧走吧，再不走天都黑了。”楚云郁闷地说道。 路上画风彻底变了，方清扬仿佛解除封印般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楚云则郁闷地坐在那胡思乱想，要不是要蹭方清扬的马车，楚云早就下车了。 好不容易挨到家，楚云和方清扬打个招呼下车回家了。 一进前厅楚云就愣住了。 一家人全都坐在前厅，桌上摆着饭菜，似乎在等什么人。 楚云扫了一眼，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在，就连平日爱摆架子的大伯都在，那为什么还不吃饭？ “云哥回来了，赶紧吃饭吧！”楚明德看到楚云一脸落寞的样子轻声说道。 “吃饭着什么急，反正已经等了半天了，张氏，你去把饭菜热一下。”柳氏在一旁颐指气使地说道。 张氏很不想去，可柳氏说完她还是习惯性地准备去热饭菜。 “大伯娘，你也去帮忙。”楚云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柳氏刚要说话，却被楚怀仁打断了。 “你也去。”楚怀仁对着柳氏说道。 柳氏见状只能气呼呼跟着张氏去热饭了。 “你可知道你今天闯下大祸了！”等张氏和柳氏离开，楚怀仁对着楚云大声怒斥道。 “你是说我给叔叔和大哥他们找到先生？”楚云看着楚怀仁反问道。 “哼，你当众说出我家给知府大人送田地，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这次算是把知府大人得罪得死死的了！”楚怀仁怒声到。 “难道我说错了？” “你！” “好了，知府现在也没找咱家麻烦，再说，李员外不是帮着怀智和怀信找了张先生，那可是大名府最好的先生。”楚明德出来打圆场道。 “李博？不过是一介商贾，别看他家财万贯，在知府眼中屁都不是，以后有事还能指望上他？”楚明德不说还好点，他说完楚怀仁顿时声音拔高道。 “等等，爷爷您刚才说李博给谁找了先生？”楚云转头问道。 楚明德把事说了一遍，楚云这才明白，原来楚怀仁这么生气不完全是因为自己得罪了知府。 原来今天李博来到楚家，给楚怀智和楚怀信找了大名府最好的塾师张清远。 楚云对李博好感上升了不少，毕竟今天他也看明白了，楚怀仁说的没错，如果刘彦海真要对楚家做什么，李博一点办法都没有。 甚至李博自己也陷入其中，而在这个时代刘彦海想要让李博家破人亡是分分钟的事。 李博敢这么做楚云不意外，毕竟李博和他一样，把希望都压在了方清扬身上。 可出乎楚云预料的是李博竟然只给楚怀智和楚怀信找了老师，并没有给带上楚怀仁两个儿子楚青和楚明。 这李博还真是有眼色，既然选择了和楚云站在一起，那楚怀仁自然就是对立面。 “大伯不用担心，方清扬已经答应帮忙，知府不会为难咱们家的。” “你以为你是谁？人家方举人就是看你是个孩子，随口说的话你还当真了！”柳氏和张氏此时端着热好的饭菜走了进来。 “你闭嘴！”楚怀仁转头对着柳氏怒吼一声，柳氏还想说话，看到楚怀仁阴沉的脸色只能闭嘴不言，只是看向楚云的眼神满是恶毒。 外边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众人，楚云和楚怀仁还在对视，张氏和柳氏手里端着饭菜，楚青起身去开门。 “打扰楚兄一家用餐真是冒昧。”李博跟着楚青走进前厅，对着楚明德拱手道。 “哎呀，原来是李贤弟，快坐。”楚明德回过神来说道。 “李员外怎么也不只会一声，快坐，快坐。”楚怀仁见到李博脸色立马变了。 楚云忍不住撇嘴，楚怀仁还真是变脸够快的，刚才提到李博还一脸的不屑，现在一副讨好的样子，竟然没有丝毫痕迹，这要是放在他那个世界，绝对是个好演员。 “楚贤侄也在啊。”李博礼貌性地对着楚怀仁笑了笑，转身看着楚云说道。 楚云这个郁闷，今天这都是怎么了，古代不是最讲究辈分的吗？ 先是比自己老爹岁数还大的方清扬喊自己兄弟，现在李博称呼楚明德楚兄，又喊自己贤侄，全乱套了。 “李员外，这是我爷爷！”楚云指着楚明德说道。 “哦，抱歉，失礼失礼。楚伯父，在下唐突了，还请伯父见谅。”李博赶紧对着楚明德施礼道。 都是影帝！楚云忍不住在内心腹诽道。 “今日白天来得匆忙，也是下人疏忽，有些东西落在家里，想着趁天没黑送过来，路上耽搁一下，见谅见谅。”李博说完对外边招呼一声。 两个家仆搬着东西走进大厅，楚云一看好家伙，柴米油盐，布匹、糖果点心还有一整只收拾好的羊，他怀疑李博是不是准备搬他们家来住。 楚家人全都看傻眼了，尤其是柳氏，她这辈子都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好东西，眼中浮现出一抹贪婪之色，心里在盘算怎么把这些东西据为己有。 “那个，李员外用饭没有？如果不嫌弃就在我家吃。”楚明德显然没从李博的热情中缓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 “哎呀，看我也真是的，多谢伯父，不过我已经吃过了，家中还有点事要处置，就不打扰你们用饭了。”李博对着楚明德拱手道。 “那个，楚贤侄，不知道方孝廉今日给你引荐的是哪位老师啊？”李博转身不过没有真走，而是转身的瞬间俯身凑到楚云身边轻声问道。 第12章 吃顿饭真难啊 李博很好奇，更纳闷，方清扬给楚云找了什么人，按说方清扬作为大名府最出名的才子，他能教导楚云最好，可方清扬的意思是给楚云找别的老师。 而他找的张清远已经是大名府公认最好的塾师了，那方清扬到底给楚云找了哪个老师。 不会是随便找了个人吧？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去知府衙门一趟，不能让这个‘误会’持续下去，就算拿出一半的家产也要化解和知府的这个‘误会’！ “如果方孝廉一时没给你找到何是塾师，你可以先跟着你四叔五叔去张先生那。”李博问完楚云没有答话，而是一脸的为难，更多的是郁闷。 李博看到楚云这副样子心中一紧，随口安慰一句就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去找知府道歉。 “亭翁。”楚云郁闷地说道。 “啊？你说得是城西布坊街的陆亭翁？”李博一脸难以置信地，用一种压抑的低声问道，似乎是怕别人知道一样。 “是啊，李员外认识他？”楚云好奇地问道。 “啊，那个云兄弟咱们两家本就有旧，如今你我兄弟更是一见如故，你不嫌弃喊一声李兄即刻。”李博激动得有点答非所问地说道。 楚云更郁闷了，这辈分算是理不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李博已经自降了三个辈分，不过这更让他好奇亭翁的身份了。 “那个你们先吃饭，云兄弟我走了！”李博也不等楚云答话，像是怕楚云不答应认他这个兄长一样。 “哼，和一个商贾称兄道弟，你还真是给老楚家争脸啊！”柳氏看李博走了，压制半天的妒火终于爆发了。 “还有你，枉二叔举人出身，怎么找了你这个不会教导孩子婆娘，连起码的辈分尊卑都分不清！”柳氏对着张氏怒吼道。 “云哥，你大伯娘说得没错，咱们家是读书人家，不饿能和商贾交往过密，将来你大哥和四叔他们出仕难免会被人诟病。”楚怀仁也酸酸地说道。 他倒是想和这位李大官人交往过密，可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搭理他。 楚云翻了翻白眼，他当然知道楚怀仁两口子为何这么说，不过他不想解释这些，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这副小身体明显超载了，他准备回去休息了。 “站住！我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楚怀仁看楚云要走赶紧吼道。 “大伯我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读书，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吧。”楚云敷衍地说道。 “过几天？你还真是心大！你把知府得罪了，你以为知府会放过咱们家？”柳氏在一旁帮腔道。 “就是，都说破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我爹费尽心力才让知府大人不再怪罪我楚家，现在因为你信口胡言让我爹的辛苦付诸东流，你还想一走了之？”楚明也跳出来指责道。 “我刚才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就信口胡言了？再说，有方清扬在，知府也不敢轻易为难咱们家，你们可以安心读书。” “安心读书？你说得轻巧，县试可是人家知府说了算的！就算人家碍于方清扬的情面，表面上不为难楚家，可我楚家子弟想要过县试定是难如登天了！”楚明不依不饶地说道。 “你要是有真本事，我不相信知府敢黜掉你。” “我看你就是信口雌黄惯了，你倒是说得轻巧，你不知道知府大人的权力有多大，耽误的还不是我和大哥！” “二弟慎言，楚云说得没错。知府大人也是读书人，他定然不会为难我们。”楚青拦住楚明说道。 “你闭嘴！真不知道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哪去了？你二弟是为了你好，你还和这个吃里扒外的楚云站在一边！”柳氏指着楚青怒吼道。 “你大伯娘和你二哥说得没错，即便知府大人碍于方举人的情面，表面上不难为楚家，可我在大名县当值，你大哥他们马上就要参加县试。” “况且你大伯娘也说过，方举人只是随口敷衍你一个孩子几句，到时候真有事人家肯定不会帮咱家。到时候知府大人只需稍稍动一下手指，我们家几代人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楚云再次猛翻白眼，楚怀仁一家子也就楚青是个好人，这些人简直把‘小人嘴脸’体现得淋漓尽致。 还没等楚云反驳楚怀仁，外边再次传来敲门声，楚青再次化身门童出去开门，只是大门打开瞬间外边传来楚青的一声惊呼。 “哼！看吧，肯定是衙门的人来找咱家麻烦了，啊？不对！大人啊，这件事和我家青哥没关系，都是楚云这个小浑蛋的错啊！”柳氏前一秒还在训斥楚云，可突然脸色大变冲了出去。 楚怀仁没说话，也转身准备冲出去，他似乎和柳氏想到一处去了，是官府来找他们麻烦了！ “云弟，刚才匆忙忘记问了，你明日什么时候去亭翁家？”楚怀仁刚一转身还没迈腿，就看到楚青一脸崇拜地带着一脸热情的方清扬走了进来，方清扬进屋直奔楚云，然后热情地拉着楚云的手问道。 “让我一早就去，也没给个准点。”楚云气呼呼地说道。 “哦，既然如此，那明日卯时一刻我来接你。” “这么早？” “当然，亭翁素来严谨，早点去总是好的。” “好吧，那就麻烦方叔，方兄了。” “明日见。” “明天见。” “呃，这位想必就是楚老先生，晚辈方清扬见过楚老先生。”方清扬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屋里沾满了人，赶紧对着楚明德拱手行礼。 “呃，方孝廉不必多礼。”楚明德显然也没缓过神来，下意识地回礼道。 “那个，方举人用过饭没？如果不嫌弃就在我家吃吧。”楚怀仁再次换上那副谄媚的样子说道。 “不用了，我和云弟在亭翁家用过饭了，云弟我先回去了，明日我来接你。”方清扬和楚云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只留下楚家一众人站在原地蒙圈。 只有楚云看着桌上的饭菜出神，确实在亭翁家吃了些东西，可因为心情不好没吃好，加上刚才一番折腾就又饿了。 还想着赶紧吃点东西，可先是李博，又是方清扬，来来回回没完没了，刚热的饭菜现在又凉了，忍不住心中怒吼一声，“吃顿热乎饭就这么难吗！” 第13章 楚云的反击 “爷爷，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吧。”楚云搀扶着楚明德做好准备开吃，虽说饭菜凉了，可他实在太饿了，再不吃他估计自己要得低血糖了。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柳氏忍不住怒声道。 “你不想吃就出去，爷爷年纪大了，我们吃！”楚云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别以为方清扬和你说几句话就没事了，你二哥刚才说得对，你把知府大人得罪了，受牵连的是你大哥二哥，再说人家方清扬是举人，不怕知府卡难，咱们家行吗！” 楚云准备好好反击一下，不然就算今天过去了柳氏也会那这个说事，他去亭翁家读书，柳氏自然将火力转到张氏身上。 以张氏的性子，肯定是被柳氏欺负，他要把柳氏一家子的气焰压制下去，让他不敢再找张氏的麻烦。 “你放心，只要大哥他们学问足够，我保证知府不敢黜掉他们。” “你保证？你以为你是谁？别忘了，今天要不是方举人出面，你不光进不去知府衙门，还要被抓进大牢！”柳氏不屑地说道。 “就是，刚才就跟你说了，县试是知府大人做主，你怎么保证我和大哥不会被黜掉？你就是心虚，胡言乱语！” “大嫂，刚才方孝廉和云哥相处甚欢，云哥说的应该没错，如果方孝廉出面，想必知府大人不会，” “你闭嘴！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方孝廉不过是和楚云客气一下，说破天他也就是个举人，你还真以为他会为了楚云得罪知府大人？”楚怀仁指着张氏怒吼道。 “你闭嘴！谁给你的胆子指责我母亲！” “我，我，我是楚家长子，训斥家中子弟难道不行？”楚怀仁看到楚云杀人一样的眼神顿时气短了不少。 “你是楚家的长子？你也知道你是楚家的长子！我父亲遇难你竟然不顾事实天理兄弟亲情，拿着家里的田产去向知府道歉，这就是你这个楚家长子做出来的好事！” “还有，楚家虽算不上大富之家，可自先祖定居大名府以来，这多代家中积蓄定然不少，可自从这个泼妇执掌内宅之后，家里吃穿用度与日俱减，甚至没有家中佃户吃得好。” “看看爷爷，四叔，五叔还有我们母子，一个个身形消瘦，如同饥民，你们一家倒好，一个个膘肥体壮，这就是你说的辛苦操持，我看都操持到你们一家身上去了！” “说什么为了我爹的后事，说什么为了楚家安稳把家产耗费精光，还要让四叔和五叔辍学，就让你的孩子读书，有你这样的长子的吗？” 楚云一连串发问彻底把楚怀仁问住了，他没想到楚云小小年纪能看出自己的做的手脚，不过楚怀仁毕竟是在衙门厮混的吏员，不会这么轻易被楚云问住。 “你小小年纪很多事你都不懂，如果不是大伯我左右逢源，让知府大人原谅你爹，你以为楚家会如此安稳？” “我当初可是费尽心力才找到知府大人，你以为就咱们家那点田产人家知府看得上眼？还不是看在我的薄面上，才勉强收下，给咱们家一条出路。” “现在事情过去了，你却在这口口声声说我们一家中饱私囊，你不服气咱们可以去找知府大人当面对峙，看看我有没有中饱私囊！” “好啊！正好明天方清扬过来的时候我跟他说，我见不到知府，他应该有办法，到时候咱们就把事说清楚，如果是我错了，我当面给你们磕头认错！”楚云针锋相对地回道。 别看楚怀仁说得挺热闹，可楚云明白这家伙就是虚张声势，笃定他见不到知府才敢这么说。 一口一个知府看在他的面子上，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他不过是大名府治下大名县的一个吏员，能见到知府才怪！ 就算他真的给知府送了田产，也肯定是请人帮忙，人家知府都不知道他老哥是谁，看刚才他对李博和方清扬的嘴脸就知道了。 楚怀仁脸色登时变得铁青，刚才一着急牛吹大了。 “云哥，你也别在这胡搅蛮缠，你是不是还想着分家的事？” “爹，都是我这个长子无能，让家宅不宁，不能给弟弟和晚辈树一个好榜样，我明天就找衙门的人过来，咱们分家过活吧。” “不行啊！云哥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爹跟他说。”楚明德顿时紧张地说道。 楚家现在成年的男丁就楚怀仁一个，楚怀智十岁，楚怀信九岁，楚云更是只有五岁，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这要是分家，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怎么活下去。 “大伯，你下手还真是够快的，是不是把账已经做好了？人也找得差不多了？” “明天衙门的人来了也只会看到楚家现在只有你嘴中的几亩薄田，或许还有几两碎银子。其他的田产你会说都送给知府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算找到知府，知府也不会承认他收了楚家的田产，即便是他承认也会说收的没有五十亩这么多，你还有话，其他的田产说是为了见到知府请托花费的？” “你胡说！”楚怀仁心虚地回了一句，他没想到楚云这么妖孽，竟然猜得一点没错。 “你是不是还觉得，除了你这一房，爷爷和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分家以后除了坐吃山空活不下去？我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 “你胡说八道！当初就是因为家里困难你大伯才放弃学业，去衙门苦苦打拼才勉强供你爹读书中举，现在你说这些忘恩负义的话，就不怕天打雷劈！”柳氏见楚怀仁不说话赶紧补上。 楚云嘴角一撇，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配合简直默契的一塌糊涂。 不过楚云既然这么说那也是做好了准备，他准备今天一次性把问题解决了，家肯定不能分，他既然选择走科举之路，就不能有任何瑕疵，但必须把这两口子震慑住。 可楚云还没开口，熟悉的剧情再次出现，外边又一次传来敲门声，楚青再次充当门童前去开门迎客。 “有完没完了！”楚云忍不住怒吼一声。 第14章 世事无常，坑常在 这次就连楚怀仁都觉得有点过分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天都黑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大魏的宵禁难道撤销了？ 等楚青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时候，人们都愣住了，他身后跟着的是一群穿着官差，为首的一人穿着大红绯袍！ “这是多大官儿啊？”楚云不愧是穿越者，看到官员后的第一反应不是这人来干嘛，而是这家伙是几品官。 “小人大名县攒点楚怀仁参见知府大人。” 楚怀仁不愧是衙门出身，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经过短暂的惊愕后立刻躬身行礼，只是刚才还吹嘘和知府大人如何熟悉的他声音都开始颤抖。 “哎呀，这位想必就是云贤弟了，为兄今日外出公干未在府衙，不知道云贤弟去了府衙，也是怪我没有和那些狗东西说清楚，让贤弟受委屈了。” 刘彦海拉着楚云的手一脸热切地说道，仿佛两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一样。 在场的楚家人都愣住了，包括楚云在内。 刚才大家还在讨论知府会不会为难楚家，转眼知府就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最出奇的是他好像跟楚云很熟。 楚家人齐刷刷转头盯着楚云，看着一张五岁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惊诧。 难道刘彦海喝多了？ “那个刘大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楚云，我爹就是和你儿子一起被契丹人害死的楚怀义！”楚云挣开刘彦海的手指着自己鼻子说道。 楚云说完楚家人再次齐刷刷出现短暂冷愣神，很快他们看向楚云的眼神变了，惊讶中夹杂着怨气，就连张氏也不例外。 就没见过楚云这样的，刚才还一副少年老成小大人模样，现在就当着‘仇人’的面自揭伤疤。 楚云当然不是脑子短路，他是想确认一下刘彦海是不是脑子短路了。 楚云对刘彦海的了解，这家伙属于典型的欺软怕硬，不然儿子是被契丹人害死的，也不会把气全都撒在楚家。 “哎，云贤弟说笑了，犬子和令尊乃是被契丹人所害，下次可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刘彦海说完，楚家不大的前厅传来阵阵下巴落地的声音，尤其是楚家的众人，全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刘彦海，再看看楚云。 楚云心中一动，果然，刘彦海这家伙就是自己想的那样，因为刚才他说话之前，楚云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虽然转瞬即逝，可楚云十分确定，那是一种强行压制的怨恨。 “刘大人果然不愧是大名府的父母官，看问题就是透彻。”楚云反向拉住刘彦海的手一脸真诚地说道。 “哎，云贤弟此言差矣，我观云贤弟眉目之间英气勃发，他日定能高中皇榜，成就肯定非愚兄所能望及。” 楚云和刘彦海两人直接无视其他人，一副热络样子站在那拉着手一顿商业胡吹。 “对了，不知刘大人深夜驾临寒舍有何指教？”楚云毕竟年轻，实在吹不过这个官场老油条，直奔主题问道。 “云贤弟你还是怪罪为兄啊！” “刘大人此话怎讲？” “你我平辈论交，虽初次见面但为兄与你神交已久，你竟还跟为兄如此疏远。”刘彦海说着脸上满满地都是失望何痛心。 “刘大，刘兄勿怪，小弟也是一时激动没来得及改口。” 边上的众人都要吐了，即便是刘彦海那些跟班也没见过他们家大人姿态如此低。 刘彦海可是大名知府，进士出身的四品大员，是执掌围过北都的最高行政长官。 楚云，不过是一个家事普通的小屁孩，昨天还差点被关进大牢的臭小子，怎么现在两人就跟亲兄弟一样了。 “都怪为兄，前几日巡查边防未来得及跟下边交代清楚，谁成想那些人竟然曲解为兄的意思，将令尊功名革除了。” “刘兄，这怎么能怪你呢，家父遇难去掉功名乃是朝廷制度，朝廷这么规定也是为了激励我们，让我们不要躺在祖辈的荣光里沉沦。” “兄弟果然通透，为兄枉自虚张你几十岁，也没有弄明白朝廷此举的深意。对了，还有件事为兄要跟你说清楚，不然会让兄弟误会。” “兄长太客气了，你我兄弟之间即便是有误会，想必兄长也会处置好。” “是这样，去年为兄就准备重新核算大名府土地，以招募流民对抗契丹，只是今年才刚开始为兄就得去边关巡视，以至于有人说我霸占楚家田产，真是可恶至极。” “我就说是这么回事，本来今日就是想去府衙跟刘兄说明白，怎奈刘兄不在府衙，还惹出了些误会，兄长你不会怪我冒失吧？” “这不，为兄一回来就把登记完毕的地契给你送来了，你看看这一百亩地契对不对？” “兄长果然劳累了，我家当时登记的只有南城外五十亩水田，这一百亩在东城，肯定不是我家的！” 楚云忍不住狂喷刘彦海浑蛋，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他不相信刘彦海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田产，就算以前不知道，今天自己在府衙外也喊清楚了他家送给刘彦海的是五十亩。 如果楚云贪小便宜拿了这些地契，明天一个仗势欺人霸占土地的帽子就扣在他脑袋上了。 “哦，对对对，你看是为兄记错了，是这些。”刘彦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重新拿出五十亩水田的地契。 楚云也不客气，将地契直接交给边上傻掉的楚怀仁，让他看看。 楚怀仁差点没哭了，他确实送给知府田产了不过是三十亩，剩下二十亩他已经划到他小舅子名下了。 等他哆嗦着手结果地契一看顿时愣住，这五十亩还真是他家的，只不过有二十亩是以前卖给官府的。 “兄长勿怪，家中田产都是大伯在照看，他比较清楚。” “应该的，应该的。”刘彦海敷衍地说道。 “没错，就是这些！”楚怀仁语气坚定地说道。 “多谢兄长！”楚云拉着刘彦海一脸感激地说道。 “云贤弟客气了。之前是为兄没跟那些混账说明白，他们不知道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我今日已经将周泉和牛大带来了，任由兄弟处置！” 刘彦海说完己命差役压着周泉和牛大走进大厅，两人衣衫破旧头发凌乱，好像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第15章 亏大了 “呸！装得一点都不像！”楚云心中忍不住吐槽，今天见到这么多演技高手，再看被带进来这两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凄惨，可满是红光的脸上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兄长说笑了，他们都是官府中人，我一不过是一介平民安能处置他们。” “云贤弟放心，是他们有眼无珠让你受委屈了，今日你就是当场格杀了为兄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浑蛋！跟我玩梭哈是不是！既然你敢死，小爷就敢埋！”楚云看刘彦海的样子顿时火起。 刘彦海就没憋什么好屁！ 如果自己真的处置了这两个人，小小年纪就能对官府之人随意处置，一个飞扬跋扈的名声算是跑不掉了。 他们白天不光是对楚云，更是对张氏造成了伤害，不处置的话，一个不孝的帽子又会压下来。 刘彦海显然是小看了楚云，或者说他不知道这具小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三十岁饱经世态的灵魂，这种事怎么能难道楚云。 “兄长一片真心小弟心领了，小弟一介孩童确实不宜处置他们，还请兄长做主就是。” “兄弟果然有君子容人之量！”刘彦海心里想得确实，笑王八蛋，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可刘彦海还没高兴多久，楚云再次开口，让众人彻底懵了。 被压着的周泉和牛大两人更是掩饰不住心里的狂傲，知府大人果然没骗他们，一个无权无势的毛头小子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兄长，小弟有个想法不吐不快。” “呃，云贤弟请讲。” “今日此二人虽说做法有些粗糙，可却能忠于职守，这是兄长调教之功，自然也是两人本性刚毅，此等人才兄长可以委以重任。” “呃，那以兄弟的意思是？”刘彦海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听楚云话里的意思是要给这两人升官？ 这小子不简单！ 不过还是太年轻了，他以为一招以德报怨就能躲过去了？ 不可能，他明天就会宣扬出去，楚云不念母恩畏惧权势，为刁难母亲的人求官！ 可他小看了楚云的‘阴险’。 “我听说雄州在布置防线抵挡契丹人南侵正是用人之际，像这两位大人有担当，有魄力，有能力，正适合在前线卫国杀敌，兄长意为如何？” 刘彦海听完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楚云这小子太阴险了！ 这两人一个是书吏一个是捕快，去了前线那不是给契丹送人头吗。 “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楚公子饶命啊！”周泉和牛大赶紧求饶。 刘彦海脸色也是阴晴不断变换。 “云贤弟说得有道理，不过戍边乃是朝廷大事，待为兄回去后好好思量一番。” “那是必须的，我只不过是建议一下。像两位如此人才屈居府衙难免不会有人说兄长嫉贤妒能打压属下，我也是为兄长好。” “再说，今日之事对两位定然有些不好的影响，如果能去前线，一来让那些质疑之人看看，两位大人是一心为国的忠烈。二来，两位大人到了前线杀敌立功也是兄长举贤之功。” “这个，” “再说，两位大人去了前线也不一定冲锋在前，毕竟是文官出身，坐镇后方运筹帷幄一样也是为国效力吗。” 如果可能，刘彦海现在像掐死楚云这个小浑蛋！ 这家伙太阴险了，说的句句都是好处，尤其是最后一句，还什么运筹帷幄，这不是骂人吗！ 他们俩什么出身？也配运筹帷幄？ 再说你一口一个前线，真去了雄州想不去前线都难，就这俩货，到了前线那就是个死啊！ “大人救命啊，你不是说，”两人看到刘彦海犹豫的样子顿时慌了。 “来人！把他们嘴堵上，关进大牢，明日一早送往雄州前线！”刘彦海原本还在犹豫，可听到两人的话顿时急了。 “时候不早了，为兄就不打扰兄弟，”刘彦海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不然还不知道楚云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还是兄长想得周到，咱们大伯如今在大名县任职攒点，这一大家子都靠着他那点微薄的薪俸过活，兄长给他提升一下将来必能传为咱们兄弟的美谈。” “你大爷！他是你大伯，不是老子的，老子比他岁数都大，你让我喊他大伯？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他升官了？”刘彦海心中狂喊。 “嗯，行，我回去，”刘彦海强忍着心中怒火开口道。 “咱们大伯又不是朝廷官员，无非是一介小吏，以兄长的聪明才智，大名府吏员空缺不是全都装在脑袋里，你看看有哪个比较何是，咱们今天就这么定下来吧。” “德州现在还，” “不行啊，他还得照顾一家老小，这要是去了德州，家里肯定得有人饿死，有没有近点的地方，比如府衙？” “对，看我这记性，就让他顶替周泉吧。”刘彦海鼻子喷气地说道。 楚云太坏了，前脚把自己的心腹周泉送到边关前线，后脚就让自己的大伯顶替，还真是举贤不避亲。 楚怀仁整个人都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虽说功曹也是不在册的吏员，可是和他这县衙的攒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天一地。 “想必兄长还不曾用饭，如果不嫌弃家中粗茶淡饭，将就吃了再回去如何？” “不用了，为兄已经吃过了。” “倒是，家中收入微薄，还要供养几个人读书，饭食是差了点，也只能勉强弄个温饱。这也就是在兄长的治下，换个人，这一家子说不定早全都饿死了。” 刘彦海下意识朝柳氏看了一眼，差点没喷血，就这一身肥膘，谁饿死她也饿不死。 “都是为兄疏忽了，这是为兄一点点心意，兄弟不要嫌少。”刘彦海咬着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楚云。 “兄长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虽然是兄弟，但你我都是读书人，怎么以如此腌臜之物交往呢！” “为兄身上就这些，你先拿着给家里人买些好的吃食，都是为兄的心意，不是金钱馈赠，为兄衙门还有事，得赶紧回去处置，告辞了！” 刘彦海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塞给楚云，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只是他转身的时候正看到李博刚才送来的一大堆柴米油盐，还有一只羊！ 看着落荒而逃的刘彦海，楚云嘴角微撇，估计有一段时间刘彦海不敢找楚家麻烦了。 刘彦海走后楚云也跟着跑回自己的房间，饭就不吃了，赶紧睡觉，太累了。 第16章 又要卷了 楚云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被张氏叫醒了，说方清扬已经在外边等着了。盯着一堆黑眼圈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梳洗后，来到前厅顿时愣住了，楚家一大家子全都在。 “云哥，今日你去求学，切不可松懈怠慢，要谨记楚家祖训，发奋读书。”楚明德郑重其事地说道。 “孙儿谨遵爷爷教诲，定恪守祖训。”楚云也难得正式地回答道。 “家里你放心，有大伯在。今日就把东院收拾出来，帮你母亲搬过去。”楚怀仁也走到楚云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那就有劳大伯了。还有，今日可让两位兄长随四叔五叔去找李博，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一同到张先生处求学。”对于楚怀仁的示好楚云自然明白，他也给出了积极的回应。 楚云郑重其事对着楚明德深施一礼，然后跟着方清扬出门了。 “哎呀，忘记问他拜入何人门下了！”等楚云走远楚明德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只是楚云已经走远了。 “方兄，这天都还没亮咱们有必要去那么早吗？”楚云坐在马车上打着哈欠问道。 “亭翁最是看重规矩，咱们早点去免得亭翁等着急了。”方清扬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 楚云撇撇嘴，心中忍不住腹诽，看那一对黑眼圈，你确定不是因为你马上要拜师了激动的？ 楚云没休息好感觉头昏脑涨的，有一搭没一搭跟方清扬聊着天，大部分时候都是方清扬在说，看来这家伙是真的激动。 他们来到亭翁家的时候，昨天的老仆已经在那等候了，引着两人直接来到书房。 书房正中墙面上挂着孔子画像，画像前一张供桌上摆放着香烛供品，供桌前是一张官帽椅，让楚云意外的是，昨天和亭翁吵架要收他为徒的中年也在。 中年今天不想昨天一样随意，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他走到供桌前对着方清扬开口道。 “吉时已到，大名府学子方清扬行拜师之礼。今我辈学子，当承先贤之志，继师门传承，克己复礼。” 方清扬整理衣冠，从亭翁手中接过三柱香点燃插入供桌上的紫铜香炉，然后退到供桌前撩起衣摆跪下，对着孔子画像三跪九叩。 方清扬站起身，转身对着坐在一旁的亭翁再次下跪，这次只行了一跪三叩，行礼完毕方清扬没有起身，从老仆手中接过一大堆束脩。 虽然亭翁昨天说只要几条腊肉，可方清扬显然对此次拜师很重视，腊肉、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六礼齐全，恭恭敬敬送到亭翁面前。 “弟子方清扬，今日拜入恩师门下，今后定勤勉学业以承先贤之道。今备六礼，经献恩师座前。” 亭翁收下束脩之礼，从身侧的小几上拿起红绸包裹的基本书递给方清扬。 “今日方清扬入我门下，当尊圣人之道，怀济世安民之志，于朝于野皆行圣人教诲，尊师重道孝顺长辈，关爱同门。尔既入门墙，当知学问之道无他，唯在诚心正意，持之以恒。” “方清扬蒙恩师不弃收入门墙，定勤勉不怠，诚实守信，尊老爱幼，弘扬圣人之道，不负韶华，矢志不渝。” 边上的楚云看得也是热血沸腾，果然威威华夏传承几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这个拜师礼虽然有些简单，可却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庄严肃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亭翁说道关爱同门的时候，似乎看了他一眼。 “恭喜亭翁收得佳徒一人。” “青莲言重了。”亭翁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师徒了，下次再见。” “这么着急？是不是？”亭翁听到中年人这说脸上浮现出一抹紧张。 “嗯，确实很急。我先走了，介休，这个送给你，算是我的赠礼。”中年人说着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递给了方清扬。 “多谢青莲先生。” 青莲先生拍了拍方清扬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只是路过楚云身边的时候却停下脚步。 “小子，如果在亭翁这待得不开心，就去汴京找我，我收你为徒。”青莲先生说着也塞给楚云一块玉佩，然后冲着楚云挤了挤眼笑着离开了。 “韩青莲，你不当人子！老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亭翁冲着门外大声怒吼，只是青莲先生已经走远了。 “介休，这是为师这些年总结归纳的一些心得，你拿去参详，有不懂之处来找为师。”亭翁指着方清扬手中的红绸包裹说道。 “是。”方清扬十分恭敬地拿着包裹推出书房，跟着老仆走了。 “你留下。”楚云正准备跟着方清扬一起离开却被亭翁喊住。 “你昨天做得那些事你觉得符合圣人之道吗？” “啊？昨天？这么快你就知道了？”楚云没有隐瞒，只是惊讶亭翁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哼，小小年纪如此狡诈，任由你如此下去今后定会为祸一方！” “没那么严重吧？”楚云忍不住说道。 “以小见大，现如今你不过是大名府一介孩童，就将一府之尊玩弄于股掌之间，将来登堂入室岂不是要祸国殃民。” “我去，说得好像我十恶不赦一样。” “算了，让你跟在我身边，就是希望能化解你身上的戾气，你读过哪些书？” “呃，我没读过书。”楚云老老实实地说道。 “你都这么大了竟然还未开始读书？”亭翁一脸惊愕地问道。 ‘废话，小爷原本是打算混吃等死的，现在是被迫走上读书改命这条路的好不好！再说，我今年才五岁，放在后世最多是幼儿园大班，读什么书。’ “这是历代大家字帖你拿去临摹，中午之前交给我。” “哦，好吧。”楚云一脸的不情愿接过字帖，准备出去找地方练习。 “就在这，在老夫旁边！”看楚云要出去，亭翁指了指旁边一张小桌说道。 ‘哎，该死的契丹人，要不是他们小爷现在是不是还过着富二代的美好生活了。’ 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可楚云毕竟是曾经的文科学霸，毅力这一块是没的说，只是上一世从上学到工作，楚云都被迫成为卷王，他累了。 穿越之后他就想躺平，可世事无常，想要过上躺平生活，就得和后世一样继续卷。 “中午吃饭之前临摹完交给我，否则没饭吃！”楚云刚走到书桌前，亭翁冰冷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第17章 不喜欢 果然，楚云第一天没有吃到中午饭，甚至连他养了五年睡午觉的习惯够改掉了，因为亭翁又给了他一大摞字帖，和上午的一起，晚饭前临摹完，否则晚饭也没了。 楚云想哭，他早上就没吃饭，中午又被罚了不准吃，他骨子里的倔强彻底爆发，拿出当年学霸的精气神，沉下心开始临摹。 终于，晚饭前楚云把所有字帖都临摹完了，看着自己写得厚厚的一大摞纸张，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了。 他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写软笔字比硬笔字难多了。 当他把写好的字帖放到亭翁面前的时候，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骄傲。 “哎，雪泥鸿爪。”亭翁随手翻看了几张忍不住叹息一声道。 “这些都是最后写得，胳膊酸胀难当，所以会差一些。”楚云红着脸说道。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小爷两辈子加起来抓毛笔的时间还没你一天多，再说，这还是小爷两辈子第一次写毛笔字，已经很不错了。 有本事比打字，五笔拼音你随便挑，一千字让你先打八百字，让少了算欺负你。 “还是一样。”亭翁这次从最下边跳出几张看了看，摇着头说道。 楚云无语，他能说什么，只能默默接受。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亭翁其实内心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他相信楚云是第一次练字，不然他不会不知道自己拿给他的字帖有多难，那不是一半私塾开蒙的字帖，都是他这些年收集的名家字帖。 这么多字帖即便是他也要耗费半天的时间，楚云的笔画虽然丑了些，不，是太丑，但却能在大半天之内临摹完，而且他能看得出楚云确实很用心在写。 最主要的是亭翁在楚云那些如同野鸡刨食一样乱糟糟的笔画中看出了字意！ 可亭翁却没有一点高兴，这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样有毅力，一样年少成名，一样诗画双绝，可却是...... “别揉，揉了明天抬都抬不起来。”方清扬看到楚云在不停揉着胳膊，一下就明白了缘由，跑出去拿来一盆冰水，用毛巾浸湿了给楚云冷敷。 楚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他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被叫醒了，看着神采奕奕的方清扬彻底无语了。 吃过早饭，在方清扬羡慕的目光中，楚云垂头丧气地跟着亭翁来到书房，再次开启练字大业。 不过楚云不愧是学霸，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枯燥单调的生活，练起字来也变得得心应手，亭翁给他的字帖他都能很快完成，可还没等楚云高兴，亭翁丢给他一本说，让他背诵。 还好是三字经，一千多个字对楚云来说难度不大，可楚云显然低估了亭翁对他的严格，不光要背诵经文，还要对里边的典故了如指掌。 果然，当天楚云被迫减肥，三字经背熟了，可里边很多典故没记全，他只能看着别人吃晚饭。 “提背，凝气，聚神，笔随心动。”这天楚云坐在书桌前练字，亭翁走到他身后看着认真临摹字帖的楚云，忍不住开口说道。 楚云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只是按照亭翁说得调整身体，果然，原本需要用尽全力握笔的手感觉到了一阵轻松，从那一瞬间开始楚云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在临摹字帖，而是他在按照自己的意思书写，每一笔都浑然天成，都得心应手。 平日需要半天才能完成的字帖，仅仅一个时辰楚云就写完了，而且楚云自己都感觉的那些字好像有了生命。 “嗯。”亭翁看着楚云的字满意地点点头，虽然笔法还很稚嫩，可已经有了精气神。 “今天怎么良心发现教我了？”楚云转过身好奇地问道。 “哼！字写得再好有什么用，也不耽误你祸国殃民！”亭翁丢下一句气呼呼回自己书桌生闷气。 “老头子，你怎么这么大气性，虽说三岁看大七岁见老，可我自问没做过一件坏事，怎么你对我意见这么大？”楚云好奇地问道。 “哎，没事，是老夫着相了。”亭翁原本想跟楚云说说，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今天完成的早，我该读什么书啊？”楚云见状也不追问，他知道追问也没用。 “放你一个时辰的假，去玩吧。”亭翁闭着眼挥手道。 等亭翁再睁开眼的时候，他面前已经放着一杯茶，楚云也没有出去玩，而是坐在他那张专属的小桌子上抱着一本《大学》看得津津有味。 亭翁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忍不住点点头，所有人只有春娘和楚云知道他的喜好，端来的茶水都是刚刚好。 “喜欢这些圣人之道？”亭翁看着楚云忍不住问道。 “不喜欢。” “噗！”亭翁刚喝的一口茶直接喷出来了。 “混账话，不是允你出去玩一个时辰了吗？换做往日早就想皮猴一样窜出去了，今天怎么主动看起书来了，是不是觉得圣人的微言大义让人沉迷？” “不是！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东西更无趣的了。” “混账！既然觉得无趣为何还要看？” “就是为了以后不看，所以现在才趁着年纪小多看一些。” “言不由衷！读书确实越早越好，童子心神最纯，最能体会圣人的微言大义。” “不是，我要拜托这些东西唯一的选择就是金榜题名，现在我年纪还小，除了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就没有别的玩的了，这些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多看看书早点科考。” “孩子话，大人有大人的烦恼，难道你准备中第之后就混吃等死，做一个昏官甚至贪官？” “不是！” “那你说说你的志向是什么？” “你问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都想知道。” “以前我想等我爹金榜题名做官了，就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官二代，现在不成了，我只能靠自己努力成为官一代和富一代了。” “滚出去！”亭翁的胡子气得如同触电一样抖了半天，最后从书桌上抓起一本书丢过去。 第18章 出事了 “又被撵出来了。你说你也是的，就不能让着他点，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师傅。”春娘看着灰头土脸走出书房楚云，笑着说道。 “老头子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非要放我一个时辰的假，不出来还赶人，太不讲理了。”楚云气呼呼地说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委屈，知道你爱吃鱼，刚从集市买的鱼。” “就知道师娘最疼我了，我帮你杀鱼。”楚云笑嘻嘻地说道。 “可别，你师傅知道了又说你不务正业了，你去玩会儿吧，我不用你帮忙。” “老头子太古板了，也就师娘你宽宏大量能忍他，换个人早就不伺候了。他那套君子远庖厨我不会，也不想会，做饭有什么丢人的，他是曲解了圣人的意思还不自知。” 楚云说完从春娘手中接过菜篮子，跟着春娘去了厨房，楚云熟练地把新买的食材放好，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厨房了。 楚云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亭翁正拿着他写好的字帖出神，楚云的字确实别有一番风韵，甚至比许多秀才举人的字都要好，更难得的是他已经练出了笔意。 如果楚云能在书法上狠下功夫，将来必定能在文坛留下自己的名号。 可一想到这亭翁就狠狠地将字帖丢在桌上，回到自己书桌上，掀开画毡下面发着一张宣纸，‘戒躁忍性’四个大字铁钩银划苍劲有力。 “今天你又去厨房了？”亭翁看着桌上的饭菜皱着眉说道，不过他夹菜的手却没有丝毫停顿。 “反正也没事，你又不让我看书，我就去帮师娘打打下手。” “明日休沐，吃过饭跟介休一块回去吧。”亭翁轻声说道。 “好嘞！”楚云激动地说道。 不管心理年龄多大，对放假的执着都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楚云当然也不例外。 吃过饭楚云帮着春娘收拾了碗筷，坐上早在外边等候的马车高高兴兴回家了。 “三天后我来接你。” “我回来了！”楚云和方清扬约好后，一蹦一跳地推门回家，只是他一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对。 “怎么了？”楚云看到一家人全都是愁眉苦脸，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害的！”柳氏看到楚云跳起来怒吼道。 楚云没有搭理她，转身看向楚怀仁，可楚怀仁好像没看到他一样，气呼呼地转身不看楚云。 楚青见状走到楚云身边把事情说了一遍，楚云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上次刘彦海回去之后果然把楚怀仁调任到府衙出任功曹，刘彦海也没有难为楚怀仁，甚至还将收缴秋粮的肥差交给了他。 这段时间楚怀仁也着实体会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走到哪都是各地的里长、保长远接近迎，回来还能有不少土特产。 原本一切都很好，可昨天边关急报，说契丹人犯境要提前运走冬季粮草。 这倒没什么，以大名府粮食储备是足够的，可因为现在新粮尚未收齐，旧粮又早就卖了，刘彦海派人一查大名府粮库少了十万石。 大名府作为大魏的北都，承担着向北方三府十一州边军输送粮草的重任，这下麻烦确实大了。 楚云忍不住皱眉，自己还是小看了刘彦海，能坐上知府位置的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反击如此犀利狠辣，这是想把楚怀仁彻底弄死。 而且一旦楚怀仁为此被治罪，他们楚家算是完了，犯官之后参加科举难如登天。 “大伯，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跟我说一下。”楚云看着楚怀仁说道。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还能变出粮食来把亏空填上？要不是你非得让知府给你大伯升个官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柳氏指着楚云说道。 “大伯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初大伯去府衙你可是乐得跟什么似的，现在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大伯出事我也不想，再说大伯一旦出事我也受影响好吧。” “不行咱们就分家吧。”谁也没想到，一向老实忠厚的楚青突然开口道。 “这样起码云哥、四叔和五叔不会受父亲的影响。”楚青低着头说道。 “什么？这些年要不是你爹就他们几个还不早就饿死了，有好处的时候聚在一起，现在出事了就各奔东西，哪有这种好事！” “够了！明天我就去衙门找人分家！”楚怀仁突然站起身说道。 “没用的，分家只会让人诟病，说楚家是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对楚家没有一点好处，咱们还是要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了。”楚云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哪有，”柳氏还要继续胡搅蛮缠，却被楚怀仁一巴掌打断了。 “闭嘴！你个泼妇除了撒泼还会干嘛！” “你敢打我！姓楚的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忘了当初是谁不嫌弃你家穷跟着你，还给你生儿育女，现在嫌弃我了，有本事你休了我！” “住嘴！你有完没完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名门大小姐，你不是看中大伯在衙门当值，看中我楚家门第，你会嫁过来！” “嫁过来之后你除了给大伯生了两个儿子对楚家可有半分贡献？管家不到一年弄得家徒四壁，要变卖田产度日，你还好意思在这抱怨。” “想要和离也不是不行，让你娘家那些不成器的兄弟，把这些年从楚家拿走的东西都还回来，大伯就算出事楚家也没灭门，一样可以到衙门告他们。” “你胡说，我家兄弟什么时候从楚家那东西了！”柳氏声音很大，不过心很虚。 “没有吗？我记得柳家现在的肉铺以前好像是楚家的吧？还有城南二十亩水田也是楚家的，大伯娘我说错了没有啊？” 柳氏顿时无语了，她没想到楚云这张嘴这么厉害，只能狠狠地闭嘴做到一边。 楚怀仁也把事情经过详细跟楚云说了一遍，楚云听完顿时无语，这么简单套路楚怀仁竟然上当，真不知道他这些年在衙门是怎么混的。 第19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事情很简单，官府会在秋粮入账后将三年以上的陈粮卖出去，这个朝廷是允许的。这让心思活泛的官吏看到了商机，他们会趁着夏荒的时候把旧粮提前出售给粮商。 等到新粮入库的时候再和粮商对账，这样多出来的差价就被大大小小的官员给分了。 原本这件事跟楚怀仁没什么关系，毕竟他才主管粮库不到一个月，旧粮半年前就卖出去了。 可坏就坏在交接的时候楚怀仁根本就没盘库，直接在交接手续上签字画押，这下少了的十万石陈粮就全都算在楚怀仁头上了。 楚云可以确定，这件事是刘彦海背后使的坏，可就算知道又有什么办法，人家坑已经挖好了，楚怀仁也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 “大家别慌，这件事还有转机。”楚云想了想开口说道。 “什么！”一家人齐刷刷看向楚云，虽然他只有五岁，可他们却觉得楚云说有转机就一定有转机。 “云哥你有什么办法？”楚怀仁像是抱上救命稻草一样盯着楚云问道。 “大伯，边军最快什么时候来押运粮草？” “三府十一州来的时间不一样，最快的一批是半个月后，其他的最多一个半月也应该到了。” “来得及。” “真的？” “大伯，你明天在迎宾楼定个包厢。” “哼，我当你有什么好主意呢，是不是准备最后吃一顿好的大家散伙啊！”柳氏见缝插针地讽刺道。 “大哥，大伯娘累了你送她回去休息。”楚云没时间和这个女人拌嘴，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等柳氏被送走之后，楚云跟楚怀仁也商量差不多了。 “就这样，我们明天兵分两路。”楚云长出一口气道。 “哎，都听你的。”楚怀仁赶紧应下，这让刚回来的楚青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第二天一早，楚云正准备出门就看到亭翁家的老仆蔡伯急匆匆赶来了。 “蔡伯你怎么来了？” “云哥，老爷让我来找你的，让你去家里。” “好。”楚云稍微犹豫了一下，先跟楚怀仁交代几句坐上蔡伯的牛车走了。 “家里出事了？”亭翁看到楚云轻声问道。 “嗯，出了点小状况，我能解决。” “你？是不是又想用什么歪门邪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读书之人要光明磊落。我虽然偏居大名可在朝中有些故交，我向他们说说他们会帮忙化解此事。” “多谢亭翁，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我自己解决，不然以后这种事会没完没了。”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楚云虽然还是不知道亭翁的身份，可从一些细枝末节他有个大概的猜测，亭翁应该是朝廷命官，起码以前是，估计品级还不低。 楚云却不想借助亭翁的力量解决这件事，一来这么长时间亭翁似乎很享受这种宁静的田园生活，一旦亭翁出手帮忙，肯定会和以前的一些事扯上关系，就会打破这份宁静。 二来楚云明白这是刘彦海做的局，即便是这次亭翁出手解决了，他还会想别的办法，到时候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刘彦海也是进士出身，也有不少的故交好友，亭翁出手肯能会让这件事变得麻烦。 “哼！既然看不上老夫就滚去吧，你只有三天的假期，三天后不管如何都老老实实滚回来。”亭翁将手中的书丢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道。 楚云给亭翁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退出了书房，他没看到从亭翁开口的一瞬间，蔡伯的嘴巴就没闭上。 蔡伯从亭翁开蒙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到现在他从来没看到亭翁这么主动帮别人办这种，更惊讶的是楚云竟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蔡伯，麻烦你送我去府衙。”楚云对站在原地愣神的蔡伯说完，就拉着蔡伯出门了，他的时间很有限，只有三天的时间。 “他还是个孩子，你别跟他生气。”楚云刚离开，春娘就来到书房给亭翁奉上一杯热茶。 “跟他说了无数遍君子行事当光明磊落，可他就仗着那点小聪明胡作非为，将来肯定要吃大亏！” “知道你是为他好，可你怎么就不直说呢？你不说他怎么猜得到，他一个小孩子能想多深。” “哎，你呀就是妇人之见，以那小子的古灵精怪，即便是不知道老夫的身份，也能猜个大概。”亭翁轻叹一声说道。 “啊？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不让你出手帮忙？” 亭翁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如果楚云在一定会说一句‘果然是只老狐狸’，亭翁竟然将楚云的担忧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会吧！”春娘听完张大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说你是妇人之见还不承认，现在明白了吧，别看那小子平日里装得天真无邪，其实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装的，本心就是一只小狐狸。” “哈哈哈，正好，老狐狸教小狐狸，那你说说他不用你出手，自己有什么办法？” “哼，老夫哪里知道他整天想些什么，不过肯定不是堂堂正正之道。”亭翁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 “行了行了，不是有你这个正人君子教导吗，将来他肯定和你一样。” “他要是能有老夫一成坦荡老夫就谢天谢地了，你让人把这几封信送出去。”亭翁说完从桌上拿起几封信 “云哥果然没说错，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春娘接过信掩嘴轻笑道。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说老夫是老狐狸了？” 春娘掩着嘴出门，似乎没听到听亭翁的质问。 “哼，老夫真是命苦，怎么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哎呀，怎么这么烫！” “云哥，你别往心里去，老爷，”路上蔡伯准备解释一下，可楚云却打断了他。 “蔡伯，我知道亭翁是为我好，以他的身份解决这件事肯定不难，而且三天后如果我不能解决，亭翁肯定会出手帮我，可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楚云说完就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起来。 蔡伯一脸惊愕地看着楚云，他有些弄不懂楚云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拒绝亭翁的帮助，或许是他不知道亭翁真正的身份吧，这是蔡伯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第20章 粮食危机（上） “这不是云公子吗？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楚云在府衙门前刚下车，一个差役就笑嘻嘻跑过来了。 现在楚云在府衙名气不是一般的大，虽然是恶名。 上次得罪他的牛大和周泉，现在估计已经在雄州和契丹人拼命呢，所以对这位煞星府衙的差役们可不敢得罪。 “我来找知府大人。”楚云随口说道。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那肯定和楚云上一次一样，被收拾得很惨。 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张嘴就要见知府大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可现在的楚云不一样了，他是府衙差役们眼中的煞星，是和知府大人称兄道弟的人物，不过知府好像也觉得他是煞星。 上次在楚云家给了楚家无数的好处，不仅把两个心腹给处置了，还让楚云大伯接替了功曹的职位，据说还有几十亩上好的水田，那可都是知府大人辛辛苦苦贪来了。 在大名府平时都是别人给知府送东西，可知府从楚家离开前楚云还把知府大人的钱包给拿走了，那次知府大人可是结结实实出了一回血，还是大出血的那种。 “云公子，说来不凑巧，知府大人外出公干去了，不在府衙。”差役笑着说道。 “哦，这哪是不凑巧，简直是真凑巧。不过我倒是觉得知府大人已经公干回来了。”楚云看着差役轻笑着说道。 “不会，我一直在府衙门口值班，没看到知府大人回来。”差役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带着这个进去看看，说不定知府大人看到这个就回来了呢。”楚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差役一脸的为难，看来楚云是不相信知府不在，这要是进去了，不是摆明告诉楚云知府大人在吗？ 可要是不进去，把这个小煞星给得罪了，自己还真有点害怕。 “进去吧，如果知府大人看到这个还说不在，我绝不打扰。” 差役见状只能转身进去送信，楚云背着手在府衙门口欣赏石狮子，看起来气定神闲。 “哎呀，罪过罪过，这些混账东西，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能怠慢我云贤弟，耳朵都忘家里了。” “兄长太客气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给兄长添麻烦的。” “不是为兄说你，这个时候还跟为兄客气，先进去再说。”刘彦海是真怕了楚云，万一这家伙再在府衙门口整什么幺蛾子怎么办？ 楚云可是有前科的！ 进到府衙二堂下人奉上茶水，刘彦海挥手示意下人退下。 “兄弟，你信上说的事？” “这个兄长放心，我虽然年纪小，但该有的担当还是有的，我回去一定跟家里叮嘱好，只要不用刑保证他们不会乱讲，只是，” “哎，兄弟这是哪里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我亲如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不过这次的事涉及边军，为兄也不敢保证。” 刘彦海心里开始骂娘，楚云这个小浑蛋太坏了，什么教不用刑就不乱讲，合着一用刑你就全招了呗？ 有那么一瞬间刘彦海都动了灭口的想法。 “兄长放心，为了不让这件事扩大，我已经让人把粮库查封了，谁也不能给粮库动手脚了。” 刘彦海刚刚升起的杀人灭口的心思瞬间消弭，他一脸警惕地看着楚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现在就算把楚家全灭了，还有大名县的人，知道的人太多了，杀不过来啊。 “兄长可以放心，我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粮库那些人做的手脚，兄长也是被蒙蔽的。所以我让咱大伯把粮库的人都控制起来，然后从大名县调集人手查封了粮库。” 也许是剧情需要，就在此时一个差役走进来趴在刘彦海耳边低语了几句。 “嘶，还是兄弟你果然思虑周全。”刘彦海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楚云的眼神都变了。 “兄长，我觉得咱大伯这次被人蒙骗，就是因为他初来乍到经验不足，看来他不适合现在的位置。” “兄弟所言极是，如果能度过眼前这个难关，为兄马上放他回大名县，你放心，大名县礼房典吏的位置我给他留着。” “那倒不用，兄长只是和咱大伯相处时间太短，不知道咱大伯擅长什么，其实我觉得咱大伯出任府衙推官比较合适。” “这个，推官需要吏部任免，兄长也爱莫能助。” “那就户房司吏，这比现在的功曹职位要低，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这个，要不等这件事解决之后咱们再慢慢商议？” “那兄长是答应了？” “嗯，答应了！”刘彦海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他现在是恨死楚云了，如果能杀人灭口，楚云现在估计渣都剩不下了。 都说官员是心黑脸厚，可他觉得楚云比他这个官场老油条更胜一筹。 一口一个‘咱大伯’，苍天啊，他刘彦海和楚明德差不多大，做楚怀仁的爹都够了。 每次见到楚云他都损失很大，上次自己身上的几十两银子被他敲诈走了，顺带着功曹也让楚怀仁给占了。 这家伙现在又盯上了户房司吏这个位置，户房可是六房里最重要的部门，就这么被楚云敲诈走了。 还冠冕堂皇地说的什么给楚怀仁降职了，天地良心，功曹和司吏都是吏员，功曹没有具体的职责更像是个打杂的，司吏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掌管着府衙户房的位置。 不过现在不是和楚云计较这些的时候，如果楚云不能解决此次粮食危机，他一定狠狠收拾楚云一家子，亭翁出面都好使！ 刘彦海之所以如此忍受楚云，不是他好脾气，而是被楚云拿捏住了七寸。 这次刘彦海设计让楚怀仁顶缸旧粮亏空，看似对他没什么影响，可架不住楚云鸡贼，他不仅发现了粮库亏空的事，还让人查封了粮库！ 原本粮库亏空除了刘彦海和几个心腹，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可这件事一旦爆出来别说仕途了，他的小命都保不住。 这件事他是瞒不住了，如果不想出事，只能期待楚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第21章 粮食危机（下） 朝廷允许官府在秋粮入库前，将粮库里超过三年的粮食出售，原本是一项很好的国策，甚至楚云那个时代也在用，只是再好的东西都是人在操作。 比如官府会在春荒的时候提前将旧粮出售，这样他们就能赚取不小的差价，这些钱自然都入了大大小小官吏的口袋。 这样做风险很大，因为官府粮库里的粮食是全城百姓保命的粮食，遇到灾荒或者战事，城中的百姓就要靠这些粮食活命，比如这次。 而有些胆大的官员，直接将粮库的粮食都出售了，等到秋粮下来再慢慢补齐。 恰恰刘彦海就这么做了！ 楚云派人查封了粮库，就等于把这件事揭开了，如果不能及时补齐粮食，城中必然大乱。 可现在秋粮还没上市，刘彦海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补不上这个缺口。 楚云之所以如此笃定，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除了刘彦海的人品之外，他还从方清扬那得知，吏部每三年对各地官员进行一次考评。 考评差等者降级，合格者留任，上佳者升迁，连续两次考评合格者也可以升迁，不过需要吏部呈请内阁，从中挑选优者升迁，其余大部分则评级调任。 刘彦海上次考评是合格，他必须为两年后的考评提前做准备，所以他必须抓紧一切机会打通关节，这就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撑，所以他肯定会铤而走险。 所以楚云在府衙门前的时候表面看似轻松，心里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可看到刘彦海出来的一瞬间，楚云才算彻底把心放下来。 “兄长你要明白，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兄长好。” “嗯，我相信。”刘彦海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次啊不相信楚云有这么好的心。 “兄长立刻派人将城中粮商召集来，”楚云刚说完，一个差役跑进来趴在刘彦海耳边低语几句。 “兄弟，他们都来了。”刘彦海一脸苦涩地说道。 “嗯？兄长提前让人通知他们了？” “没有，是这群家伙闻着味了。” 楚云无语，果然商人在任何世界都是最敏感的一群人，自己才动手他们就得到消息了。 “那正好，让他们进来，我跟他们讲。” 很快，李博和十来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商人进来，看到楚云两人都愣了一下。 “大人，为何要查封粮库啊？”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急切地问道。 紧跟着其他人也纷纷询问刘彦海，房间内乱糟糟一片。 “都闭嘴！”刘彦海一声怒喝，那些商人纷纷闭嘴，全都急切地看着刘彦海。 “现在城中粮库缺粮，需要各位筹集银两收购新粮补充进去，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各位就说实话，你们能筹集多少银两？”楚云此时对着众人开口道。 刘彦海一阵无语，看楚云的意思是他也要出钱！ 这些人大多数不认识楚云，纷纷看向刘彦海。 “我兄弟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都别藏着掖着了，这次可是关乎大家的身家性命，有什么就说什么。” 众人其实还是不相信楚云，不过碍于刘彦海没有说出来，更不会说自己能拿出多少钱来。 “我这边最多能筹措两万两。”李博率先开口道。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见刘彦海没有说话，也不情不愿地报出自己能拿出来的钱数。 “八十万两，差距有点大啊。”楚云轻声说道。 “兄弟你算错了，我刚算了一下，他们一共能拿出来的只有七十七万两。”刘彦海纠正道。 “剩下的自然是兄长破费了。” 刘彦海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虽说这些年他在大名府搜刮了不止这些，可他每年的开销也不少啊，府衙很多吏员都是他自己掏钱养着的。 比如楚怀仁现在担任的功曹，和以后要担任的户房司吏，朝廷是不给一文钱的，都需要他自己掏钱，何况为了两年后的考评，他上下打点花费更多。 楚云这小子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不让他掏钱他倒是大方，一句话自己辛辛苦苦攒的三万两就这么没了。 “要不你们再凑点？”刘彦海转头看向一众商人说道。 “大人，这些已经是小人家里能拿出来的全部现银了。”为首的那个胖商人脸都快抽成包子了。 这些年他们虽然跟着刘彦海倒卖旧粮赚了不少，这次他们几乎全都拿出来。 “兄弟你看差不多了吧？” “不行！我算过，想要补齐粮库亏空，最少要一百万两，而且诸位还是不相信楚某，我算过了，你们这些年在旧粮上赚了不止这点！”楚云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清单。 “多了我不敢说，最近三年光是出售旧粮，诸位最少获利百万两以上！” 刘彦海一脸的难以置信，从楚云手中拿过清单差点没原地爆炸。 他没想到这些该死的商人竟然赚了这么多，才分给自己‘一点点’！ 按照清单上，这些商人最近三年光是出售旧粮就获利一百一十万两，可他总共也就收了十万两，士农工商把商人排在末尾不是没原因的！ 刘彦海一点不怀疑楚云清单上的真实性，因为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直观的东西。 楚云将最近三年春荒的粮价和秋收后的粮价做了对比，上面那的数字刘彦海很熟悉，知道楚云不是胡乱编出来的。 “哼，现在还不说实话，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把你们关进大牢！”刘彦海怒吼道。 “大人啊，我们虽说有些家产，可现银大部分都在生意上压着，能拿出来的就这么多了，况且就算有一百万两，也根本买不到那么多粮食啊？” “闭嘴，你以为本官不知道，现在正式新粮上市的时候，市价不过十两银子一石，一百万两足够填补上缺口了。” “大人有所不知，新粮上市确实只要十两银子一石，可就算把大名府市面上能买的粮食都买来，最多也只有十万石，根本补不上粮库的缺粮啊。” “对啊大人，补齐粮库最少要二十万石，想要全部补齐就要派人都附近周边采购，一来一回肯定来不及，况且从外地购粮运费也需要一大笔银子。” 刘彦海听完顿时傻了，这些他根本不懂，他只能求助地看向楚云。 第22章 事大了 “想要补齐粮库亏空其实也不难，不过大家要保证齐心协力，只要按照我的办法处理，一个月后这件事就能解决。” “这个，”一众商人有些犹豫，就这还是看在刘彦海面子上，楚云一个和桌子一样高的小屁孩，信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都看我干嘛，听我兄弟的。”刘彦海不耐烦地说道。 他也一样，要是能想到办法，他也不愿意相信楚云，楚云才五岁啊！ “你们现在就派人去附近的齐州、兖州、陈州，” “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如今虽然是秋收时节，可每个地方的粮食大都被粮商买走了，而且一旦我们大宗采购，那些粮商肯定涨价。” “不，我不是让你们派人去买两，而且你们也要受点委屈。”楚云一脸邪魅地看着一众商人说道。 众人被楚云看得忍不住打个哆嗦，感觉像是被毒蛇顶上一样诗，此刻他们全都忘了楚云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楚云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整个二堂的人全都张大嘴巴，脸上的表情像是定格一样，惊讶，恐惧，茫然。 “兄，兄，兄弟，你这办法有用吗？”刘彦海咽了咽口水，颤抖着问道。 “兄长放心，我说了，现在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只有我这个办法能解除这次危机。再说了，如果不成功，你们会放过我？” “哪里，哪里。”众人嘴上说虽然不说，但心里早就把楚云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先不说这个主意管不管用，但能想着这种损招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楚云说的倒是没错，如果楚云的办法不管用，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楚云，即便是刘彦海也不行。 “兄弟，可是半个月后邢州的人就到了。”刘彦海低声问道。 “新收的秋粮先用着，大家放心，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我们不仅能解除这次危机，还能让大家都小赚一笔。” 此时众人没心思想别的，能少赔点就谢天谢地了，赚钱？ 根本不可能！ 楚云从府衙出来的时候，府衙门口早有差役准备好了车，楚云心满意足地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丢在车上，回头对着站在府衙门口一脸肉疼的刘彦海挥挥手。 “兄长不用送了，你放心，我一有时间就来看你。” 刘彦海差点没吐血，果然不出所料，没看到一次楚云他就大出血一次，这次也不例外。 楚云回到家天色已经黑透，他给了车夫一块碎银子，准备回家好好睡一觉，太累了。 楚云忍不住感慨，别的穿越者也是这样吗？ 满打满算才五岁，就要承担这么大的脑力劳动。 进屋楚云才发现，全家都在大厅焦急地等着他，看到楚云回来，楚怀仁第一个冲上来。 “云哥，如何了？” “我这边都办妥了，大伯你那边呢？” “按照你的吩咐，今天我在迎宾楼宴请了粮库所有人，然后从大名县借了五十名白衣，把粮库给全都贴上了封条。” “嗯，那就行了。”楚云敷衍地说了一句就准备回去睡觉，他太累了。 “云哥，你还真是料事如神，粮库里只有三座粮仓是满的，其他的都是空空如也！” “当然。” “云哥，接下来怎么办？”楚怀仁一脸担忧地问道。 “明天什么都不干，该读书的读书，该当值的当值。” “啊？今天这么多人看到粮库是空的，明天肯定，”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对了，我跟知府说了，这件事解决之后大伯就辞掉功曹吧。” “哎，行。”楚怀仁一脸的惋惜，虽然只是个吏员，但那可是府衙的功曹，是吏员的天花板，尤其是对他这个秀才都没考中的人。 “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你首当其责，如果还让你做那个功曹以后你在衙门而已不好混，知府也难做，所以只能给你换个职位，也算是对你的惩罚了。” “还在府衙？”楚怀仁一脸希冀地看着楚云问道。 “嗯，户房司吏。” 全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云，只是楚云对着他们摆摆手回去睡觉了。 楚明德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看着楚云离开的背影，心中无数的疑问却不敢找楚云问。 户房司吏啊！ 这可是比功曹权力更大，也能得到更多好处的职位，这叫惩罚？ “啊！年轻真好！”楚云坐在床上美美滴伸了个懒腰，昨天累得跟死狗一样，睡了一觉又是精神焕发的小伙儿一枚。 美中不足的是在亭翁家这一个月养成的早起习惯，要是能再睡一会儿就更完美了。 “云哥你醒了。”楚云刚走出房间就被吓了一跳，楚怀仁顶着一对黑眼圈站在门口，看到楚云立马凑过来问道。 “大伯，你今天不用当值吗？虽说知府已经答应我了，可你也不能懈怠。” “我已经去过衙门点卯了，是知府大人让我来请你的。” “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楚怀仁一脸紧张，正准备跟楚云说说就听到外边有脚步急匆匆进来。 “楚云，你这该死的混账把本官害得好惨！”刘彦海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指着楚云怒声说道。 “兄长这是怎么了？难道边军的人提前到了？” “你还有脸问，还不是你做出来的好事，现在城中已经大乱了！” “契丹人打过来了？” “不要在这跟本管胡搅蛮缠，你知不知道，现在城中已经传开了粮库空虚，城中百姓正在疯狂囤积粮食！”刘彦海脸色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嗨，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就这个啊。”楚云拍拍胸口说道。 “嗯？” “你？” 刘彦海和楚怀仁都是一脸惊讶加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云，城中百姓正在抢粮，楚云还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难道他不知道这会让大名府彻底陷入混乱吗？ 也对，楚云才五岁，不知道也是正常。 就在两人内心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后，楚云接下来的话让两人彻底蒙圈了。 “这是我干的，我让人放出去的消息。”楚云轻描淡写地说道。 第23章 这个混蛋是妖孽 “什么？”楚怀仁一脸的惊讶。 “你疯了！”刘彦海一脸的恐惧。 刘彦海现在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不该得罪楚云，更不该相信他。 如果昨天自己不听他的，或许缺粮这件事还不会爆发，那他或许还有时间补齐。 可一切都完了，他没想到楚云竟然如此阴狠，他昨天就是稳住自己，然后把事情闹大，他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缺粮，这么做就是想要把自己也拉下水，给他陪葬！ “都别着急，你们听我说，现在还是不够，你们赶紧去想办法，把这件事尽快传开，最好让全城百姓都知道。” “哼，楚云，你以为本官是傻子吗？你信不信本官现在就宰了你！”刘彦海阴沉着脸说道。 开玩笑，现在压制这个消息还来不及呢，还要让消息传开？ 而且就算现在压制下来，也肯定瞒不住了，朝廷那些言官肯定会听到风声，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 “刘兄你是不是担心朝廷知道这件事？我早就替你想好了，你按照这个给朝廷上一道奏折，朝廷即便不会相信，也只会观望，到时候你不仅能解决缺粮的事，还能成为大名府的万家生佛，还会得到朝廷的表彰。” “你以为本官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劝你看看再说。” 刘彦海一脸狐疑地接过楚云递过来的信封，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能行？” “肯定行！你放心，我就算想坑你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这件事如果不能解决，朝廷收拾你之前你完全可以把我宰了。” “我才五岁！有大好的前程和未来，我多不怕你一个无视来岁的糟老头子怕什们。” “好！本官就再信你一次，不过本官要派人十二个时辰跟着你！” “那肯定不行！” “你想跑？” “当然不是，我一个月只有三天的假期，后天我就要去读书了，你派人跟着我怎么读书。”楚云一脸郁闷地说道。 说实话，他穿越前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可正因为如此，他才给自己定下‘躺平’过富二代的宏伟目标。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为了长大后能活得舒服，他只能被迫重新开始学习。 “呃，那就算了。”刘彦海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脸的无奈。 他可以派人监视楚云，甚至直接杀了他都没事，可事关亭翁，他得罪不起啊。 楚云见状心里也是一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亭翁，刘彦海这样的一方大员都如此忌惮亭翁。 “还愣在这干嘛，赶紧派人去散播消息啊。” “你怎么确定朝廷不会追究我？还有，你说大名府的百姓会感激我又是怎么回事？”虽然刘彦海选择暂时相信楚云，但还是要问清楚比较好。 “大名府虽然是大魏的北都，与契丹的互市也让大名府很富足，可正是因为这样，朝廷对大名府粮食的管控从不过来都没有放松过。” “让大名府供给边关粮草就是朝廷的手段之一，这样大名府出产的粮食就剩不下多少，不足的需要从其他地方转运，这样以来，即便是契丹人拿下大名府，也得不到多少粮草补充，这样就能限制契丹侵扰中原。” “可如此以来，大名府即便是丰年粮食价格也远高于周边其他地方，就比如现在，大名府可以说是大丰收，可粮价依然在十两一石。” “大名府靠着和契丹人的互市，百姓都比较富足，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和周边比起来，大名府的粮价高出两倍不止。” “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次能把大名府的粮价压下来，先不说以后怎么办，朝廷肯定不会答应。” “不不不，你们想错了，即便这次粮价被压下来，也比周边高出不少，只是利润没有以前丰厚了。” “也正因为如此，远处的粮商自然不会再来，可周边的粮商还是会继续。” “有道理。”刘彦海忍不住点头道。 “不对！你怎么知道朝廷不会马上追究此事？你也知道大名府可是北都，这的安定可是关乎边关！” “第一，大名府只是粮价会暴涨一段时间，乱不起来。第二，就现在朝堂办事的风格，你觉得他们在事情出结果之前他们会轻易做决定吗？” “你真的只有五岁吗？”刘彦海上下当量这楚云问道。 不怪刘彦海疑惑，楚云说的还真没错，尤其是针对朝堂办事效率的分析，甚至在他这个官场老油条之上。 如果楚云不是这么小一个孩子，又是大名府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都怀疑楚云是不是某位高官精心培养的子弟，不对，亭翁！ 不可能！ 楚云满打满算才在他那待了一个月，就算日夜不休亭翁也不可能将他调教成这样妖孽。 不过刘彦海此时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件事只要顺利解决，自己要和楚云多多亲近，不管楚云是天生聪慧，还是亭翁教导有方，将来成就必然不小。 刘彦海走了，临走的时候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一块价值百金的玉佩‘送给’楚云，算是他刚才吓唬楚云的赔礼。 楚云本来想吃过早饭回去补个觉，结果刘彦海每隔一段时间就派人来通报一下最新消息，楚云无奈，只能再次来到知府衙门。 看到楚云的那一刻，刘彦海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应该高兴出主意的人来了，还是担心自己的那点家当又要少点什么。 “现在城中情况如何了？”楚云看着刘彦海轻声问道。 刘彦海看着楚云的眼神就是一哆嗦，因为这个浑蛋看似盯着他，不过仔细一看眼睛好像是盯着自己的书桌，准确点说是说卓上的白玉镇纸。 “这是为兄祖传之物，兄弟如果喜欢尽管拿去。”刘彦海强忍着心痛说道。 “兄长哪里的话，咱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的就是我的，既然兄长这么说，我如果拒绝就是瞧不起兄长，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着吧。”楚云说着快速冲到书桌前将一对白玉镇纸揣进随身的书包。 刘彦海嘴角抽搐，楚云果然是有备而来，竟然还随身带着一个书包，书包还是空的！ 第24章 朗朗书声 “兄长，你现在也不能闲着，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不然就算将来缺粮解决了也有后患。”楚云收好白玉镇纸立刻一脸严肃地对刘彦海说道。 楚云的一句话彻底让刘彦海蒙圈了。 这家伙还真是收钱办事的标杆啊！ 白玉镇纸刚收下就开始为自己着想了，总算是进入正题了，不过代价稍微大了一点，他现在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伤心。 “你马上派人把城中的粮商和粮库的官吏都抓起来，告诉那些粮商他们可以行动了。” “好！”刘彦海立马喊来一个心腹安排抓人。 “那接下来是不是想办法平息一下民情？” “你准备拿谁开刀？或者说你想把谁宰了？”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兄对你可是情真意切，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刘彦海拍着胸脯保证道，心里却是在想，白玉镇纸都送出去了，还能怎么办？ “想要快速平息民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两个替罪羊出来杀了，不过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没有粮食，你就算把所有的粮商和粮库的官员杀了都没用。” “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秋粮收得差不多，只要我让人把秋粮云锦粮库，民情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不行！如果那样之前我们做的就全都白费了，秋粮在原地不动，放出话去，说这些是给边军准备的军粮，不能动，顺便把边关提前运粮的消息一道放出去。” 刘彦海整个人都傻了，他没想到楚云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不过现在他已经在楚云的贼船上了，只能按照楚云说的去做，心里不住祈求满天神佛，从玉皇大帝到孔圣仙师，只要是能想到的土都求了一遍，保佑他这次能渡过难关。 “不过也要准备好军粮，这件事千万不可耽误，可以提前将军粮运到大河码头，不过要注意保密。” “运多少？” “边关总共需要多少粮草？” “差不多十万石。” “你还真是算得够精准的，当初是不是准备用这十万石军粮的事收拾咱大伯啊！” “没有，绝对没有！”刘彦海指天发誓道。 “没关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那就把十万石都运到码头，等边军自己押运。” “军粮本来就是他们自己押运。” “不一样，虽然只是少走了几百里，可他们能直接装船运走，少了不少麻烦。你还能和边军结个善缘。” “切，谁稀罕和那群丘八打交道。”刘彦海前边还点头附和，听到楚云说和边军结善缘就立马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兄长，你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自然要和军队关系稍微好一点。”楚云嘴上奉承道，可心里却不这么想。 “也对。”刘彦海想了想觉得楚云说得有点道理，虽然出于读书人的骄傲，他们不愿意和那群厮杀汉有交往，可试问任何一个读书人，谁能拒绝出将入相的诱惑呢？ “可是十万石秋粮都运到码头，我们手里就只剩下两万石了，加上城中的库存最多只够两个月，来得及吗？” “两个月？足够了！” 在知府衙门赤果晚饭，楚云背着满满当当且沉甸甸的书包坐上了刘彦海给他准备的马车，在刘彦海噙满泪水的注视下，楚云挥挥手回家了。 第三天难得刘彦海没有来找他，也没有派人骚扰他，可楚云却没有一点休息，因为亭翁给他留的家庭作业他还没完成呢。 经过一整天加大半个晚上的疯狂冲刺，楚云终于完成了，心里却不住吐槽，不是说家庭作业是二十世纪意大利人发明的吗，怎么亭翁也会啊。 次日一早，楚云在强大惯性的影响下顶着一对黑眼圈起床洗漱，刚打开门就看到方清扬家的牛车已经等在那了。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为了城中缺粮的事发愁？”方清扬关心地问道。 “差不多。” “我家倒是有些存粮，如果你家有困难，我回头让人给你送点过来。” “不用了，家里的粮食够吃，昨天写作业写到丑时，我先睡会。”楚云说完靠在车厢上补觉。 “坏事做多了睡不着觉了？”亭翁看到楚云顶着一对黑眼圈开口说道。 “还不是你害的。”楚云随手抓起亭翁面前的包子塞进嘴里说道。 “楚云，那是先生的早餐。”虽然对楚云和先生这种没大没小的相处模式见怪不怪了，可这种直接抢先生早餐的事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至于是否管用方清扬也不抱任何希望，反正楚云也不会听，先生也不会怪罪。 “怪老夫没帮你？”亭翁似乎有些意外地问道。 “不是，是你留的作业太多了，昨天丑时才写完。” “哼，还不是你整天不务正业。快吃，吃完了赶紧去书房！”亭翁气得把手里的碗种种放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 只是亭翁离开的时候顺手把楚云的书包也拿走了。 “都凉了，我再给你们拿几个热的，还有米粥。”春娘掩着嘴轻笑着说道。 “师娘你给介休兄拿吧，我得赶紧去书房，不然老头子又要找我麻烦了。”楚云说着将亭翁碗里的米粥一口喝完，抓起一个包子朝着书房跑去。 楚云进来的时候亭翁正坐在那生闷气，他没有上前，只是默默走到自己小书桌前坐下，让他意外的是他眼前竟然放着一本《大学》，他打开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在印刷整齐的书本上，用红笔标注好了断句用的符号，并且在每一句旁边都用蝇头小楷标注了释义，楚云心中一暖，转头看看还在那呼哧呼哧生闷气的亭翁，轻声开始阅读起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不对！” “嗯？怎么不对了？” “圣人之言不能简单地依照断句诵读，要明白其中要义，然后由心而发。”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楚云听到亭翁抑扬顿挫地朗读，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书上的原文，再看看旁边的释义，然后按照亭翁所说开始由心而发朗读起来。 只是他没看到，亭翁听到他第二次的朗读后，眼中先是一惊，然后被怒意取代，再次坐在那呼哧呼哧生闷气。 第25章 孽障 楚云一惊习惯了亭翁的臭脾气，自顾自开始认真研读《大学》，有了亭翁的注释，楚云不仅很快动弄懂其中的含义，还能顺着亭翁的意思自己再做些注释。 最难的是，楚云竟然在这种枯燥的研读中找到了读书的乐趣，他也发自内心的感慨古人的智慧。 和后世那些快餐式的文学相比，古人的书籍更有深度，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人悟出很多道理，甚至是很多方面的道理。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原来这就是后世很多人挂在嘴上名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出处。 后世很多人觉得儒学迂腐，楚云却不这么想，一个学派能在两千年的时间长期占据一个强大民族思想的制高点，肯定有他的可取之处。 所谓的迂腐，只是因为一些人或者一些事，让人产生了误解，比如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几百年是对秦始皇有着极大怨念的司马迁，也只说这是一场文化浩劫。 事实上就是史记记载的秦始皇坑杀了四百六十余人，顶格算满四百七人，楚云根本不相信，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会因为四百七十人出现文化断层。 后来儒学能一枝独秀，必然有可取之处。 “你怎么理解这段圣人之言？”亭翁看楚云竟然在自己写注释，忍不住开口问道。 “按先生的注释，古之贤者欲宣扬圣人之德于天下，需按圣人之道治理国家。治理国家从治理小家开始。”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对这段圣人之言有别的领悟？”亭翁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似乎忘记楚云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开始读四书五经就够妖孽的了，还要和他这种大儒讨论，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惊掉下巴。 亭翁如果知道楚云后边会说什么，他发誓肯定不会问出这句话。 “怎么说呢，我现在只想到两种理解，” “等等，两种理解？说来听听。”亭翁的好奇心被楚云吊起来了。 “第一种是书面上的，就是将来用在考场上的，还有一种是用在官场上的。” “哈，有意思，说来听听。” “第一种，大概意思是用圣人之道修正自身，身正则家安，家安则国强，国强则天下定。圣人门徒从修正自身开始逐步学习。” “戒恶习，扬善举，尊崇圣人之道，以正其身。后以正身配合圣人之道教导家人，让整个家族遵循圣人教化。做到此两点则有资格治理国家。” “以圣人之道治理国家，是国家之民入家族之人一样，人人知礼守礼国定能富强，国富强则外敌不敢扰，天下自然太平大定。” “嗯。”亭翁捋着胡子点头，楚云说得虽然很俗气，可意思却是真的理解到了，这也是当今读书人对圣人之道的理解。 “你说得不错，只有遵循圣人之道，人人克己守礼，天下自然不会有纷争，纷争不存则国恒安，国恒安则必强。” “你刚才说你还有别的理解，说是圣人教导你为官之道。虽然有些狂妄，不过我倒是想听听。” “怎么就狂妄了，读书科举，中第做官，不然读这些干嘛。”楚云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亭翁听到楚云的话顿时指着他怒声问道。 “没什么，说点实话罢了，圣人自己不也出仕为官，也周游列国吗。” “圣人出仕乃是为了教化天下，周游列国是为了宣扬惶惶之道，不要用你龌龊的心思揣摩圣人。” “你信吗？如果真是这样，干嘛五十岁出任大司寇。” “孽障！一派胡言！圣人出仕乃是为了治理鲁国，宣扬惶惶之道，我等读书人研习圣人之道，岂是为了做官，是为了宣扬圣人之道教化万民。” “既然如此，为何天下读书人抢破脑袋考科举？教化万民于朝于野都可以啊。” “居于野教化之人终究有限，为官之人可将圣人之道用于全天下。” “那不对啊，比如你老头子，想来也是一方大儒，怎么你不去为官，即便按照你的意思，就算不当官，也应该广收门徒宣扬圣人之道，怎么收个徒弟还挑三拣四的。” “混账！你怎知老夫，算了，你先说说你的为官之道。” “我觉得圣人的意思是要从根本做好，只有稳定了后方才能最终平定天下。” “哦，仔细说说。” “做事之前要先有个好身体，有了好身体才能管好自己的小家，小家稳定了才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全身心投入到做官上去。” “做官也是同样，只有将国家治理好了，才能让周围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外敌害怕。” “虽然有些偏颇，不过大概意思勉强还说得过去，这也是圣人之道的根本，让天下人都遵循圣人之道，天下自然止戈。” “不是，我的意思是国家稳定了，自然就能强盛，国家强盛才能把那些对我们敌视的打怕打疼，让他们不敢对我们不敬，不敢侵扰我们！” “孽障！竟敢曲解圣人之言，我打死你！”亭翁说着抄起桌上的砚台就准备丢过，可是想了想放下砚台，拿起一本说丢过去。 “怎么还急眼了，我怎么曲解了。难道要跟那些侵扰我们的外敌讲圣人之道？别说他们听不听得懂，即便是听得懂，那这么多年为什么契丹还是不断侵扰大魏？” “如果按照你的意思，下次契丹人来进犯了不用派兵，选出围过最有学识的读书人，到阵前教化那些契丹人不就得了。” “那些都是未开化之人，不懂圣人之道，不尊圣人之言，与野兽无异，读书之人岂能与野兽共语？滚出去，看着你就来气！” 亭翁胡子像是触电一样不停颤抖，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压制着自己，指着书房门口说道。 “又来这套，自己没理就不讲道理。”楚云嘟囔着跑出了书房。 第26章 怄气 “怎么又生气了。”楚云刚出去春娘端着茶水走进来轻声问道。 “别提那个孽障。”亭翁气呼呼端起茶猛喝了一口。 “你也是的，他就是一个孩子，慢慢教导就是了，干嘛这么较真。” “老夫就没见过这样离经叛道的孩子，脑袋里全都是歪门邪道。” “行了，行了，消消气。现在城中都快乱套了。”春娘说着走到亭翁身后，伸手给他揉捏肩膀，把城中的事跟他说来一遍。 “混账东西！原本一件小事让他弄成这样，那个刘彦海真是废物，竟然让这个臭小子随便指使，这么大岁数都长到狗身上去了。” “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他不是说他自己解决吗，老夫没有舔着脸过帮忙的癖好。” 春娘没说话，只是继续给亭翁捏着肩膀，只是嘴角都快撇到耳根上了。 “不过有几个老友好久没联系了，这有几封信你让人给我送出去吧。”亭翁说着从桌上拿起几封信递到身后。 春娘接过信小心收好，继续给亭翁捏肩膀。 “哎呀，今天怎么手脚这么重，不用捏了，你出去忙你的吧。”亭翁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 春娘轻掩着嘴角出门了，出门前还冲着亭翁晃了晃手中的信件。 “赶紧出去，不要打扰老夫。”亭翁怒声说道。 “你就不能少惹你师傅生气？”春娘出了书房就看到楚云抱着一本《大学》，坐在书房门口看得津津有味。 “我可没惹他，我就纳闷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不如我一个小孩子，动不动就生气。” “你们俩啊，哎。”春娘看看楚云一脸的无奈，这师徒俩真让人无语。 “云哥，今天城中有点乱。”春娘想了想还是跟楚云说了一遍。 现在城中可不是有点乱，简直要炸锅了。 百姓们一惊知道城中粮库缺粮的事了，所有人都跑到粮店买粮，可城中粮店却在这个时候说没粮食了，全都关门歇业，知府一怒之下把所有粮商全都抓紧了大牢。 可不仅没有熄灭百姓的怒火，反而火上是火上浇油，百姓们干脆直接守在粮店门口，如果不是府衙应对及时，派出大批差役维持秩序，大名府早就乱套了。 春娘说完盯着楚云，可让她意外的是楚云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都没有把头从书本上挪开。 “你跟你师傅赔个罪，说不定他心一软就帮你解决了。” “就这点小事用不着老头子，我自己能解决。” “哎。”春娘摇摇头，无奈地离开了，她得抓紧时间把亭翁的信送出去，楚云再怎么妖孽也不过是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还是太要面子。 “滚进来！”亭翁在书房怒吼道。 楚云也是一脸无奈，低着头走进书房。 “午饭前把《大学》背诵完毕，晚饭前抄写十遍，完不成就别吃饭了！”还没走远的春娘就听到书房传来亭翁近乎咆哮的声音，吓得她赶紧加快脚步派人送信去了。 就连举着一本书准备过来请教的方清扬也被吓得跑远了，他也知道这是亭翁又和楚云生气呢。 为什么是又？又为什么跑？ 无他，熟尔。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这样的场面经历了无数次，太熟悉了，而且他很确定，今天亭翁今天很生气。 《大学》一共一千七百五十三字，现在是巳时两刻，距离吃饭不到一个时辰，想要把《大学》背诵下来根本不可能。 方清扬先跑到厨房，拿了两个馒头一碗咸菜放回自己的房间，心里想的是他只能帮到这了。 让他意外的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楚云竟然跟着亭翁一块过来了，他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酸楚，亭翁对楚云这个记名弟子都不是的跟班，比对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弟子还好。 不是说背不下来就不让吃饭吗，还是舍不得！ 可方清扬很快就开始愧疚了，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太不对了！ “你不用愧疚，也不要瞎想，他就是仗着有点小聪明罢了。”亭翁似乎看出了方清扬的心思说道。 “弟子知错了。” 吃饭的时候，楚云一边吃一边对着方清扬挤眉弄眼，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成绩，让方清扬哭笑不得。 “不想吃就滚去抄写！过目不忘的人老夫见多了，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亭翁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对着楚云咆哮道。 众人全都惊讶地看着亭翁，亭翁难得老脸一红，抄起碗继续开吃。 吃过饭之后，楚云没有像往常一样午休，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帮着春娘收拾碗筷，而是直奔书房。 没办法啊，他可以仗着前世的记忆和这具身体过目不忘，短时间内把《大学》背诵下来，可一千七百多个字，十遍就是一万七千多个字，两个时辰写完难度太大了。 晚饭的时候，在春娘和方清扬惊讶的注视下，楚云一脸疲惫地跟着亭翁来到饭厅，他竟然完成了！ 亭翁没说错，这小子就是一个妖孽！ “从明日开始，三天内将《大学释义》背诵完毕，撰写心得。”亭翁这学乖了，吃饭前给楚云留了三天的作业。 方清扬都傻了，《大学释义》全文一万八千字，背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还要撰写心得，也就是说楚云要在三天内完成一万八千字的背诵，还要写下不少于三万字的心得！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春娘朝着楚云猛打眼色，让他给亭翁道歉，不然完不成任务是小事，累坏了可怎么办啊！ 可楚云就像是没看到一样，竟然对着亭翁点头应下了！ 楚云这次吃饭的速度更快了，扒了三碗饭后楚云冲进书房，拿着一本《大学释义》跑回自己的房间。 半夜的时候，亭翁举着灯笼来到楚云居住的小院，看到房间还亮着灯本打算离开，可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进屋就看到方清扬拿着一本书趴在八仙桌上睡着了，楚云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毛笔。 亭翁小心将毛笔从楚云手中拿走，轻轻抱起楚云房子啊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转身走到方清扬身边，看了看最终伸手将方清扬推醒，不是他对两人厚此薄彼，方清扬他抱不动啊。 第27章 大人瘦了 方清扬的天都要塌了，听说过妖孽，也见过发奋之人，可是发奋的妖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自从那天开始，楚云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亭翁给他布置多难的任务，他都用尽全力去做，而且他都能完成，有的时候楚云甚至要学到后半夜，可楚云从来没喊过累。 亭翁给楚云布置的任务有的时候方清扬都看不下去，比如一天的时间完成一万字《大学精研》的注解。 天哪！ 《大学精研》可是历代名儒对《大学》精妙解读的合集，一天内完成注解对他这个举人来说都是难如登天，况且楚云一个才学习《大学》不到一年的五岁孩童！ 他尝试过向亭翁求情，可亭翁给出的答案让他崩溃，‘他能完成！’ 果然，一天一夜后，楚云摇摇晃晃拿着一本《大学精研》交给亭翁，然后老老实实走到书桌前继续研读，亭翁让他去休息，他却说不累。 他看过楚云那本注解，是偷偷看的，看了之后就后悔了。 亭翁说得没错，他在当代读书人中勉强能算是拔尖，可楚云是妖孽，人不能跟妖孽比。 楚云的这本注解无论是书写还是见解，都让方清扬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许多地方让方清扬拍案叫绝，以前有些模糊的地方竟然通透了。 他怀着忐忑的心把这件事告诉亭翁后，亭翁没有生气，也没有训斥他，只是沉默不语。 当然，亭翁没有一味地给楚云增加学习任务，楚云每完成一次任务，那天亭翁不会给楚云布置任何学习任务，楚云自己却主动继续研习。 正因为如此，方清扬仿佛受到刺激一样，也学着楚云一样开始发奋用功。 一个月后，楚云高高兴兴坐上方清扬家的牛车回家，这次亭翁竟然没有给他留家庭作业！ 看着如出笼小鸟一样的楚云，春娘发自内心的喜欢。 “亭翁，真不出手帮他一下吗？” “哼，明知故问！”亭翁一甩衣袖回书房了。 楚云没有回家，不是他不想，而是牛车刚转过街角就被拦住了。 刘彦海带人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中间，看到方府的牛车立刻冲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我家少爷可是举人！”驾车的仆役不认识对面的那些人，可认识他们身上的衣服，这是官府的人！ 这段时间官府经常抓人，仆役担心他们会被抓进大牢，赶紧报出方清扬举人的身份。 可仆役说完并没有什么用，那群人速度不减地冲到牛车旁边。 “知府大人？你这是意欲何为？”方清扬从牛车探出头一脸警惕地看着刘彦海问道。 他知道楚云和方清扬之间不睦，担心刘彦海借机为难楚云。 “介休兄放心，本官是和云贤弟约好的。”刘彦海看着一脸警惕的方清扬赶紧解释道。 “刘大人什么时候改行打劫了？”楚云此时从牛车里探出头笑嘻嘻地问道。 ‘本官要真是打劫的，第一时间就把你这个小浑蛋剁碎了！’刘彦海心中怒吼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云贤弟总算是出来了，为兄想死你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总算出来了，我是去上学读书，不是去你的府衙大牢！” “是为兄的错，见到兄弟一高兴说错话了。” “以后少激动！” “哎哎哎，一定，一定。为兄在府衙给你备好了酒菜接风，咱们回去再说如何？” “介休兄，我跟刘大人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啊，好吧。你放心，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方清扬指着刘彦海说道。 刘彦海这个郁闷，被方清扬指着说倒是没什么，大魏的文人都这个德性，只要没做官对官员都是这么狂，自己以前也这样。 方清扬看着刘彦海和楚云有说有笑地离开，对两人的关系有点不理解，整个人有点发懵，然后满是担心地招呼仆役返回亭翁家。 “大人你瘦了！”刘彦海拉着楚云上了马车，楚云看着刘彦海认真地说道。 刘彦海听到楚云的话眼泪忍不住滑落，真的哭了。 回想这一个月，他老刘过得那是如履薄冰，每天要处置城中百姓买粮的事，还要绞尽脑汁给朝廷写奏折自辩，真是身心双疲惫。 大名府是北都，也算是边关之地，这里的民风那是相当彪悍，稍有不慎有可能就会引发民变，万幸用楚云交给他的办法勉强算是维持住了城中的稳定。 朝廷那边也和楚云预料的一样，并没有问责他，只是让他每天上奏折报告情况。 老刘这一个月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每天都在担心民变和朝廷问责，整个人活得是提心吊胆，不瘦才怪。 “刘兄咱们到了，要不下车回府衙你再继续哭？”就在刘彦海哭得正高兴的时候，楚云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 “啊？到了，怎么这么快啊！”刘彦海一阵无语，刚才哭得太投入了，一不留神就到府衙了。 刘彦海赶紧呼啦一把脸，拉着楚云直奔二堂，本来还打算路上跟楚云说说最近城中的情况，结果一激动给耽误了。 更让刘彦海郁闷的是，一进到二堂楚云毫不客气地冲到桌前，对着桌上的饭菜就是一阵风卷残云。 期间还不断哭诉自己这一个月‘悲惨’的生活，听到楚云过得也不好，刘彦海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楚云将最后一块鹿肉放进嘴里，拍了拍滚圆的肚皮，看着嘴角满是白沫的刘彦海。 “嗯，挺好，一切都在预料中。” “兄弟啊，你快说说怎么办吧。”刘彦海顾不上嘴角的白沫子焦急地问道。 刘彦海此时也顾不上形象，刚才把城中的情况跟楚云说了一遍，可他看着楚云似乎根本没仔细听。 “兄长不必着急，既然都在预料中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咱们按计划行事就好了。” “话都让你说了，如果再不解决我担心百姓会闹起来！”刘彦海一脸幽怨地说道。 虽说这一个月和楚云预料的差不多，按照楚云的布置刘彦海却是化解了不少看似危急的局面，问题楚云没告诉他下一步怎么办啊！ 第28章 暴风雨夜前 现在的大名府如同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稍有不慎就是一场惊天大乱。 自从一个月前城中百姓知道府衙粮库缺粮，每天都有大批百姓聚集在粮店门口买粮，最近更是全城的百姓都堵在粮店门口。 最要命的是已经有人饿晕了，这样下去就算楚云真的能化解这次危机，他也会背上弃民不顾的恶名。 “你怎么不设粥棚赈济啊，这要是饿死人我看你怎么办！”楚云怒声说道。 “你不是没说吗。”刘彦海一脸委屈地说道。 “我没说让你吃饭，你那一顿少吃了！” “那我明天就安排人施粥赈济。”刘彦海站起身就要走。 “等等！现在手中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城中百姓又惊慌难以安抚，你准备用多少粮食赈济？还说你准备把全大名府的人都当作赈济对象？” “呃，那你说怎么办？”刘彦海无语了，楚云说得没错，就大名府现在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分清无粮百姓还是趁机占官府便宜的人，可不设粥棚一旦出了人命，就彻底完蛋了。 “粥棚还是要设，不过要做点改动，煮粥的时候按照一斤米掺一斤碎石子，还要当着百姓的面这么干！” “什么？你想害死我就直说，不用出这种损阴德的主意害我！”刘彦海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要是这么敢，他还不得让百姓骂死！ “不会！你想想，如果你是百姓，家中有活命的粮食，你是喝自己家干净的米粥，还是吃满是沙石的免费米粥？” “当然是，对啊！兄弟你简直太聪明了！” “别拍马屁了，这件事拖不得，现在就派人去准备。” “好，我这就安排。”刘彦海马上招呼手下进来，让他按照楚云的办法去准备，明天一早就施粥赈济。 刘彦海这才稍稍安心，这件事楚云这么快就解决了，那其他的事他早有准备就更没问题了。 心情放松他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转过身看到喷盘狼藉的桌子也不嫌弃，抓起楚云吃剩下的半只烧鸡就开吃。 “兄长先不着急吃东西。” 刘彦海举着烧鸡都傻了，感情你风卷残云一样吃得五饱六饱，这是知府衙门，怎么自己这个知府还不能吃了。 “把那些粮商都找来吧，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刘彦海一听，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可还是乖乖让人去带那些粮商，他自己抓紧时间吃了几口。 和刘彦海的身形消瘦比起来，这些粮商一个个红光满面，好像衣服都变成紧身的了。 “张兄，你也来了？” “原来是李兄啊，听说钱老板手头缺粮，我这不赶紧给他送点过来，谁叫大家是朋友呢。李兄这是？” “一样的，李博是我远方的堂哥，写信给我也说缺粮。” “张兄带了多少粮食来啊？” “不多，就两船，一百石。李兄？” “差不多，都差不多。” “张兄怎么不进城休息，这里是大名府安全无忧的。” “我就是命苦，这些伙计都是新手我得照应着点。” “都一样，都一样。” “张兄是什么时候到的？” “前天才到。” “那怎么不进城交割粮食啊？” “哎，听说城中最近不太平，钱老板又不在，没办法交割啊。” “对，对，对。一样的。” 这样打招呼试探的场景最近半个月每天都发生无数次，一开始确实有人进城送粮，价格还不低，已经达到了春荒时的价格。 正因为如此，这些外地粮商反而不再进城送粮，城中各大粮商的管事每天都派人催促，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现在已经涨到了十五两一石，可却是有价无市。 除了少数几个小粮商出售其他大粮商宁可在城外船上住，也不再卖一粒粮食给大名府。 因为城中缺粮已经满城皆知，朝廷也是一日一问，官员怕朝廷追责，怕百姓暴乱，城中粮价虽然官府一直压着没有涨太多，但也到了十两一石。 城中粮价虽然没有疯涨，可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限购了，每户三天可以购买一升。 大名府自身出产的粮食本就不多，每年十万石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边关今年又提前运粮，一进一出，大名府现在只能靠存粮支撑。 可大名府粮库空虚已经是人尽皆知，军粮耽误不得，官府和那些粮商不过是苦苦强撑，只要他们再坚持一下，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们只能接受自己的出价。 其实要解决大名府的缺粮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第一就是想周边官府借粮，第二就是是高价从他们手中买粮。 这些商人早就做足了准备，各地的秋粮大部分还在收缴，他们还放出风声，草原今年大旱，契丹人很可能大举进攻边关，不然边军怎么突然提前几个月押运军粮。 如此一来，周边的官府即便是借粮给大名府，也不会太多，毕竟大家都一样，提前出售旧粮谁都干，借粮给大名府自己家的存粮就不一定够了。 这些商人也达成了共识，谁都不能擅自行动，也等到粮价涨到三十两他们统一出手。 “这群该死的商贾！本官这就派兵去把他们的粮食全都没收了！”刘彦海听到李博的禀报顿时拍桌子大怒道。 “李员外别多想，知府大人说的是城外的那些奸商，不是你们。”楚云听到刘彦海的话赶紧替他解释道。 李博等人脸色顿时难看至极，楚云这个浑蛋不解释还好，他这么一解释没想多也开始往那方面想了。 “安排的事你们做了没有？”楚云看着一众粮商问道。 “都按云公子的安排做了，他们现在都红眼了，已经连着派人去运河码头十天了，没人愿意卖粮给咱们。”李博一脸郁闷地说道。 “那就成了！从明天开始诸位可能就要委屈一下了。兄长，发信号吧。”楚云看着一众粮商笑着说道。 刘彦海等人看着楚云的小脸不知道为何，全都忍不住打个哆嗦。 楚云笑得太阴险了，让他们有种待宰羔羊的感觉，虽然他们已经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可还是忍不住从心底生出阵阵寒意。 第29章 这个时代的高手 “张兄，昨天你船上挺热闹啊。” “哎呀别提了，钱老板家的大掌柜来了。” “一样的，李博家的老大也来了。” “那李兄准备？” “哎，李博在狱中写信了，提价到二十两。” “一样的，钱老板这边稍微低一点，十九两。一晚上没睡好我去补个觉。” 张老板看着码头方向嘴角一撇，对着李老板拱拱手转身走进船舱。 李老板顺着张老板的视线看过去，也向对方拱拱手转身回自己的船舱了。 他们看到有人急匆匆朝他们赶过来，都是城中粮商的大掌柜，半夜出城，天刚亮又回来，看来大名府顶不住了。 整个运河码头都上演着这种场景，一众商人全都一脸得意。 “三十两啦！”不知道谁在码头上喊了一声，整个码头瞬间沸腾了。 不过和这个沉不住气的商人不同，其他人虽然心动，但还是选择沉默。 三十两是他们划定的出售价，可看现在这情形，价格远不止于此，尤其是那些大粮商，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保持沉默。 想喝口汤的小商人虽然觉得已经够高了，可最终人性的贪婪战胜了理智，所有粮商都选择沉默。 “这群该死的商贾！这件事结束后本官一定上奏朝廷，好好收拾这帮浑蛋！”刘彦海站在城楼上怒声说道。 就因为商贾的贪婪，他又损失了五千两银子。 一炷香之前，刘彦海提议直接将粮价提到三十两，省得一点一点加耽搁时间，楚云缺告诉他没用，时间不到就算他加到一百两也没人会出粮，两人还打了赌，赌注五千两。 “兄弟，接下来怎么办？”刘彦海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凑到楚云身边轻声问道。 他低头当然不是因为提了那个建议，一个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的官油子，怎么可能为这点事抬不起头来，他单纯的是不想让看到楚云小人得志的嘴脸，更是心疼自己的五千两银子。 楚云仔细验看了一下银票，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穿越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银票。 “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官是什么人，还能拿加银票骗你不成？”刘彦海看着楚云的样子忍不住腹诽道。 本来还想在心里嘲讽一下楚云没见过世面，想想楚云这一连串的操作，如果这都是没见过世面，那自己就可以自称野人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楚云看到银票的一瞬间想到了一个庞大的计划，刘彦海更不会知道，他今天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激发了如何一个庞然大物。 “一万两！”楚云看着城外运河码头说道。 “啊？”刘彦海整个人都懵了，不带你这么玩了，刚收了五千两，现在又要一万两，自己的钱也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要不是兄长坚持，咱们按照原计划行事，” “给，马上给。只是为兄此次出门仓促身上没带怎么多银票，回去之后，不，为兄这就让人回去取！” “兄长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信你有鬼了！’ “为兄知道，为兄知道。” “兄长午时过后派人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然后封闭关卡城门。”楚云说着凑到刘彦海耳边说了几句。 刘彦海整个人都麻了，一脸愕然地看着楚云，这种假消息他都敢说？ 而且为什么要等到午时才把消息放出去？ 刘彦海心里虽然有些愕然，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喊过自己的心腹低语几句，心中烧香拜佛乞求楚云的拌饭管用。 各地粮商现在的心情别提多好了，不到半天的时间，粮价已经涨到了三十五两，照此下去大名府的粮价很可能冲到五十两一石！ 所有人都想着大发横财，有些大粮商想得甚至更远，这次之后，大名府的粮价必然居高不下，虽然不会如这次一样，但总归也不会低于二十五两。 他们暗中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控制外地粮食流入大名府，建立攻守同盟。 “张兄，所言极是，想要不让外地那些劣质陈粮进入大名府，运河转运司是关键，只是如何才能让转运司协助恐怕要从长计议。” 十几名商人听完全都低头喝茶，心中各有盘算。 这次运河转运司愿意配合他们，他们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无数人情海量的银钱投进去，他们之所以坚持粮价涨到三十两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成本。 为了拦截远一点地方的粮食进入大名府，他们动用了不少关系，付出大量银钱才让运河转运司暗中帮忙。 这么做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谁都承受不住，除非大名府的粮价一直居高不下。 不过根本不可能，朝廷不会允许！ “诸位，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家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长兄不过尽管说。” “这次之后大名府的粮价一定不会如此之高，不过想来二十两一石还是能保证的。” “张兄此言差矣，虽说大名府粮价历来高于周边，可即便是荒年也不过十两一石，当年契丹围城也不过十八两。” “所以我刚才说运河转运司是关键，只要他们控制外地劣质陈粮进入，二十两一石的价位是必然。”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忙活半天也剩不下几个子，全都给了转运司。” “这次事发突然，自然要付出大一点。今后我们可以拉转运司的人入伙。”李昀臣抬头看向众人说道。 “对啊！李兄果然大才！只是转运司会不会能能否答应？” “这当然要大家共同出力，只要将大名府周边的转运司拿下即可，想来这对诸位来说不是难事吧。” “可大名府还承担着边关军粮的供给，朝廷是不会坐视粮价过高。” “军粮自然不能阻拦，况且就算有人通过军粮夹带一些也不会影响大局。”李昀臣笑着说道。 如果楚云在这，肯定给李昀臣疯狂点赞，换成别人李昀臣这一招简直无解，只是他这次运气不好，遇上楚云这个异类。 第30章 突变 “老爷，大事不好了！”就在一众粮商达成一致开始商量如何拉拢转运司的时候，一个家仆急匆匆跑进船舱。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话慢慢说！”李昀臣看着伙计一脸不悦地说道。 “外边，外边，” “外边怎么了？” “外边来了大批的粮船！” “什么？不是已经跟转运使打好招呼了吗？怎么还有船进来？” 众人听到后脸色立马一变，刚刚他们还信誓旦旦商量怎么垄断大名府的粮食，立刻就有粮船过来，简直就是安排好的一样。 众人纷纷冲出船舱，看完后原本紧张的心顿时一松。 运河上确实来了十几艘粮船，此时运河码头上冲过来一队队官差和民夫。 “大家不必惊慌，这些应该是军粮，而且最多只有一万石。”李昀臣对着众人说道。 李昀臣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他们已经和周边的转运司打好招呼，不让一艘外地粮船进来，即便是军粮他们不敢拦截，可总会传消息过来。 可现在粮船已经开始停靠卸粮他们还没收到消息，看来转运司那边出了岔子。 “诸位，我这就回去派人打听一下。”李昀臣说完急匆匆返回自己的粮船。 只是他可不只是派人打听情况，他自己趁人不注意上岸疾奔大名府城。 李昀臣进城来到李记粮店就看到粮店大门紧闭，粮店门口围满了买粮的百姓。 “劳烦诸位让一下。”李昀臣来到粮店门口努力往里边挤，可人太多了。 “挤什么挤，排队去！”一个身形壮硕的青年对着李昀臣不满地说道。 “我是来卖粮的。”李昀臣赶紧拿出杀手锏。 “谁不是买粮的，排队去！” “我是卖粮给粮店！” “啊？大家伙让让，他是外地来的粮商！”青年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周围百姓喊道。 李昀臣好不容易挤到粮店门前顿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好几个熟人，城外的粮商！ “哎呀这不是李兄吗，你也过来了？”一个粮商看到李昀臣尴尬地打招呼道。 “是啊，诸位来得够快的。开门！”李昀臣顾不上尴尬，拍打着粮店门板大声喊道。 “李兄还是省点力气吧，我们敲了半天了。” 李昀臣心里的预感更加强烈，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其他粮商见状也想到了什么，上前跟着李昀臣敲门，反倒是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让开。 看热闹果然是华夏民族独有的性格。 “大名府衙办差，都让开！”就在此时，一个个官差分开人群走到粮店门口。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攻击粮店，都抓起来！”官差看着李昀臣等人阴沉着脸说道。 “这位官爷，在下是相州粮商，这次是应李大官人之邀前来给大名府送粮的，能否借一步说话。”李昀臣见状赶紧走到官差身边，一块一两的碎银子不着痕迹滑入官差衣袖。 “嗯，看你也是个明事理的，现在是非常时期，别再粮店这捣乱，不然，”官差说着给了李昀臣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多谢官爷，在下和李记粮店掌柜交割后即刻离开。” “你说李友三啊，他被府尊大人喊去了。” “啊？这是为何啊？”李昀臣心中警铃大响，李友三虽说是李记粮店的大掌柜，可还是没资格去见知府的。 “嗯，”官差一脸的为难。 李昀臣见状赶紧又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跟你说，听说边关吃紧，契丹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府尊大人召集全城的粮商商量存粮的事呢。”官差掂了掂银子，凑到李昀臣耳边轻声说道。 “多谢官爷，在下这次正好运来了不少粮食，能帮大名府聊解燃眉之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府尊大人已经下令，明日将关闭城门。行了，你们都别在这挤着了，赶紧散开。”官差跟李昀臣说完，对着粮店门前的粮商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李昀臣整个人都愣住了，事情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边关出事了！ 他不敢砸门，砸也没用，李博早就被抓进大牢了，现在李友三也被知府喊走了，店里没有能做主的人了，难怪会紧闭大门。 “李兄，咱们去对面酒楼小坐一下，我请客。”一个粮商看到李昀臣一脸的失落，拉着李昀臣就往粮店对面走去，其他粮商见状也纷纷跟上。 他们没看到，刚才的官差正躲在拐角处看着他们，见他们走进酒楼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又掂了掂手里的两块银子转身离开了。 “威风耍够了？”楚云看着眼前的官差笑着问道。 “云公子说笑了，小的不过是借着您的威风狐假虎威一下。” “不是我，是府尊大人。” “对对对，是借着府尊大人的官威。” “你去吧，记住不能让城中有一点乱子。”刘彦海不耐烦地对着官差挥挥手说道。 “遵命。”官差笑嘻嘻地离开了。 “兄弟，你说他们不会全都吓跑了吧？”刘彦海一脸担忧地问道。 “兄长放心，他们不会，也不敢，更不能！” “老爷，李友三回来了！”酒楼里，李昀臣等人付了一大笔钱包下酒楼，焦急地等着消息，直到天色彻底黑透了一个伙计才跑进来说道。 李昀臣等人顾不上其他，赶紧冲出酒楼直奔李记粮店。 粮店大门依然紧闭，李昀臣这次可不会跟他们客气，招呼自己的伙计直接翻墙进入粮店，从里边打开门板，他们终于进到了里边。 “李友三，赶紧滚过来！”李昀臣进来后大声喊道。 “谁啊？哟，这不是表少爷吗？你是怎么进来的？”李友三看着李昀臣惊愕地问道。 “别废话，还不是你家老爷给我写信让我过来的，现在我来了你们却别人不见，我倒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 “哎，这话是怎么说的，都是我的错，表少爷先进屋喝杯热茶听我慢慢说。” 李友三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慢慢的鄙夷。 之前他去码头找李昀臣的时候，这家伙推三阻四就是不见面，现在说得好像是他的错一样。 不过还是那位云少爷说得对，现在形势互换了，自己可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出出气。 第31章 来来回回 “诸位东家稍安勿躁，本来打算明天城门一开就派人去告知诸位，府尊大人召集全城粮商下令，城中粮草全部押解到粮库，还让我们筹集银钱赎人。” “这话什么意思？”李昀臣阴沉着脸问道。 “府尊大人开恩要释放我家老爷，只是要交一笔赎买押金，小的来的路上已经派人知会了大娘子，想来家中已经在筹措银钱了。” “你的意思是不收了？当初可是你家老爷派人送信让我们过来帮忙的，现在轻飘飘一句赎人就让我们白跑一趟？” “不会，不会，只是原本小店筹措的银钱现在全都送到府上准备赎我家老爷，所以暂时不能收购诸位的粮食了。” “别胡扯，当初李博写信让我们来的，现在翻脸不认账了是不是？” “都是小人的错，当初老爷说粮食不是李家主业，拖欠的缺口不大，只要五千石就足够了，是小人怕诸位不方便就冒着老爷的名头给诸位写的信。” “不过诸位放心，只要我家老爷回来，一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放屁，你当我们不知道，明天大名府就要闭城了，等你家老爷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个小人也没办法。” “哼，大不了老子把粮食运回去！”一个粮商怒声道。 “对不住，对不住。”李友三也不多说，一个劲地给粮商们道歉。 李昀臣等人愤愤离开李记粮店，准备出城连夜回去，契丹人马上来了，他们要么把粮食卖给大名府的粮商，要么就只能运回去，不然全都得便宜了契丹人。 运回去虽说会搭上这次运费、人工费、驻泊费一大笔开销，回去之后价格也不会太高起码能保本。 只是他们忘了现在是晚上，城门早就关了，他们想要出城就只能等明天一早开城门了。 而且现在是宵禁时间，差点就被官府巡城的差役给抓了，最后给了一大笔银钱后，差役总算是答应他们在城门洞等着开门。 现在虽然还是秋天，可大名府地处北境，晚上已经很冷了，一大群锦衣华服的粮商一个个瑟瑟发抖，而且这个队伍还在不断壮大。 “张兄，你们这是？”李昀臣看着对面过来的一大群人惊讶地问道。 “哎，别提了，都是钱伯达那个浑蛋，说知府答应他们出钱赎人，现在没钱收购我们的粮食。” 李昀臣听完顿时一阵无语，和他们这边的一模一样。 这群粮商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一个个蔫头耷拉脑地在原地跺着脚取暖，好不容易等到开城门，他们一窝蜂地冲向运河码头。 “兄弟，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刘彦海看着码头上混乱的场面心中一阵着急。 好不容易糊弄来这么多粮商，只要他派出官差强行收购，他们甚至不用花钱就能轻易把这些粮食扣押了。 到时候拖上个一年半载，补齐粮库的亏空再把剩下的粮食还给他们，这些粮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别想了，要是按照你想的办确实能补齐粮库亏空，可今后大名府的粮价就彻底降不下来了。”楚云看出了刘彦海的小心思，讥讽道。 刘彦海想要反驳，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最多在大名府再带上两年，粮价降不降对他来说没多大影响，可一想到楚云的‘恐怖’，再想想自己变薄的钱包，还是放弃了。 “你就这么笃定他们还会回来？”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楚云胸有成竹地说道。 李昀臣等人还担心官府阻拦，如果契丹人真的杀过来了，官府是有权征调他们的粮食的，不过还好，一直到粮船驶离码头，官府一直没有出面。 可他们走出去不远就看到前方一支船队迎面是过来。 “张兄，你这是？”李昀臣站在船头看着对面粮船问道。 “李兄快回去，契丹人来了！” “什么？”李昀臣一阵心惊，他没想到契丹人这么快就到了，边关那些军队是干嘛吃的！ 李昀臣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不远处一阵烟尘朝着他们涌来，仔细一看李昀臣顿时汗毛乍起，一队契丹骑兵正朝着他们杀过来！ “快！快回去！”李昀臣惊慌地指挥船只掉头，运河上顿时乱成一片。 那些契丹骑兵转瞬即至，有人还朝着船队射了几箭，虽然没有伤到人，可几支羽箭钉在船上，让船队更乱了，好在运河还算宽，岸上的骑兵暂时拿他们没办法。 那些骑兵甚至开始尾随船队，直到进入大名府境内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船只一靠上码头，李昀臣等人顾不上安顿船只，急匆匆上岸直奔大名府城，还好城门没关，他们冲进城直奔粮店。 “李掌柜，你这是要去哪？”刚到粮店门口就看到李友三急匆匆往外走。 “表少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去想了一下，我和你们东家是亲戚，如今他遇到难处我不能袖手旁观，还是把粮食卖给他。”李昀臣把‘卖’字说得很重。 “哎呀，表少爷你来晚了。我家大娘子已经把家里的现银都拿到府衙了，小人正准备去府衙接我家老爷，要不表少爷去店里稍等，等我家老爷回来？”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李昀臣焦急地说道。 他说完其他粮商纷纷附和，都要跟着李友三去府衙接人，李友三也不多说，带着众人前往府衙。 到了府衙他们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口等着了，很多熟人对视一眼，没有了往日攀谈的兴趣，全都紧张地看着府衙大门。 “站住！你们这些刁民想要谋反吗？”府衙门口的差役看着一大群粮商怒声喝道。 “这位差爷，我们是奉知府大人之命来接我家掌柜的。”李友三走到差役面前陪着笑说道。 “接个人用得着来这么多人吗？” “差爷，我们是外地的粮商，有事向知府大人禀报。”李昀臣走到差役身边，又是一锭银子滑入差役手中。 “嗯，那你们等着。” “表少爷，就不能把我家老爷接回去再说吗？”李友三有些不满地说道。 李昀臣现在没心思搭理他，他现在就想着赶紧把手里的粮食卖掉。 “府尊大人开恩答应见你们，你们选出几个代表跟我进去吧。” 很快，粮商中选出了十个人跟着李友三等人进到府衙，载入大魏史册的一场商战即将拉开序幕。 第32章 动心了？ 众人来到府衙二堂，看到李博等人全都在。 “表兄，我们应你之邀给你送粮食来了，正好大家都在，你看是不是把契约签了？”李昀臣冲到李博身边焦急地说道。 “这个，现在怕是不行了。”李博一脸为难地说道。 “表兄这是何意？当初是你们写信让我们过来救急，现在我们大老远把粮食运过来了，你要反悔不成？” “这倒不是，只是这次寒家大部分现银都已经抵押给府衙，拿不出钱收购诸位手中的粮食。” “没关系，咱们先把契约签了，货款的事稍晚一些也不碍事。” “这个，”李博有些为难，李昀臣的话有点超纲了，楚云没跟他说过怎么应对这种局面。 “兄弟，你看现在怎么办？”刘彦海看着前边李博等人大眼瞪小眼不说话，顿时着急了。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把价格压下来呗。”楚云无奈地说道。 “那就有劳兄弟了。”刘彦海对着楚云一拱手说道。 “等会儿，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这个，为兄是朝廷官员，不便出面。要是为兄出去，他们会说为兄以势压人。” 楚云心里一阵鄙夷，这些都是借口，刘彦海这家伙就是怕说不过那些粮商丢人，还有他一个朝廷官员和商贾打交道，难免不会被人诟病。 “我不去，我还是个孩子！再说我将来还要科举，跟一群商贾争长论短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你现在还年轻，不用担心这些，再说县试有为兄在你不用担心！” 楚云差点没骂娘，刘彦海这家伙真是阴险到了极点，就差直接威胁楚云，如果他不去将来别说乡试、会试，他连县试都过不了！ “三万两！”楚云看着刘彦海狠狠地说道。 “啊？成交！”刘彦海咬着后槽牙说道。 楚云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二堂，原本大眼瞪小眼的众人纷纷看向他。 “这是谁家孩子乱跑，赶紧出去！”一个粮商看着楚云不耐烦地说道。 “云公子！”李博等大名府的粮商看到楚云立马激动了，纷纷起身行礼。 楚云现在可是知府大人眼前的红人，两人更是以兄弟相称，更何况他们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楚云一手安排的，所以他们是发自真心的对楚云恭敬。 一个五岁的孩子，把这么一件事每一步都算计得死死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 “嗯，你们已经缴纳了赎金还待在这干嘛？”楚云走到大厅主座一屁股坐上去道。 “呃，云公子容禀，是这么回事。”李博把事情跟楚云复述了一遍， 李昀臣等人虽然疑惑，不过看到李博一副小心恭敬的样子，以为楚云是知府家的孙子。 “孙少爷，你可要向府尊大人禀明，我等不是故意为难李博他们，当初是他们请我帮忙送粮，现在又要反悔！”刚才撵楚云的粮商跑到楚云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 “来人，把这个浑蛋给我丢出去！”楚云一脸怒色地说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两名官差已经冲进来架起那个粮商就走，等众人醒过神来就听到那个粮商声嘶力竭的嘶吼。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是我们府尊大人的忘年交云公子！府尊大人已经下令由云公子全权处置购粮一事。”李博也明白过来，赶紧开口解释道。 他真怕楚云一生气把这些人都丢出去，这可是好不容易才骗回来的。 李昀臣等人都有点蒙圈，如果不是刚才楚云随口一句府衙的官差立马出现，他们都怀疑李博是不是拿他们开涮。 楚云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竟然和知府是忘年交？ 还让他全权处置购粮一事，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过也好，楚云一个孩子能懂什么，只要骗着他点头，到时候就能签订契约。 “云公子，您看此事，”李昀臣第一个反应过来，凑到楚云面前准备开始忽悠。 “我都知道了，李博说得没错，他们犯下如此大罪，府尊只受他们一点赎罪银算是便宜他们了。” “云公子，大名粮库现在还在缺粮，如果不尽快补齐，万一朝廷追问起来，恐怕对府尊大人和公子不利啊！” “这个你不用操心，府尊已经给朝廷上了请罪的奏折，想来朝廷会秉公处置的。” “公子你看我等本来是受李博等人相邀送粮过来，公子能否向府尊大人转告，我等愿意低价将粮食出售给官府？” “不成啊，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今年草原干旱，契丹人已经犯边侵扰边关，听说还有不少散骑绕过关口，否则府尊也不会答应李博他们出钱赎罪。” “正因为如此，公子更应该同意，如果契丹人侵扰大名府，城中必然需要大批粮食！” “不，大名府现在的粮食足够了，缺的是守城的将士，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府尊着急筹措饷银，就是为了守城做准备。” “在下听说大名府今年的秋粮都已经送到边关去了？” “是运去了一部分，不过还有不少暂存在府衙粮库，加上之前粮库的旧存，足够支撑到明年开春。我不信契丹人能在这围一个冬天。” “如公子所说，一旦契丹人大举犯边，必定有大批灾民涌入大名府，到时候粮食肯定紧缺，你看这样如何，我等与李博他们签订契约，货款可以放宽些时日，到时候我等自然不会忘了公子的恩情。” 李博在一旁听完差点没爆炸，这群该死的家伙真是够狠，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楚云，签订契约是他们的事，将来他们也只会找李博等人，跟官府没有一点关系！ 还这么直白地要贿赂楚云，还好不是刘彦海出面，否则这位府尊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李博等大名府的粮商纷纷紧张地看着楚云，生怕这位小爷一高兴答应了。 楚云听完李昀臣的话俯身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好，自顾自地敲着桌面，似乎被李昀臣说动了。 “我等还可以向公子保证，今后我等向大名府出售的粮食，都府尊和公子一分干股！” 第33章 翻脸了 “哎，虽然我很想答应你们，可是和守城比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博等人听到楚云的话全都长舒一口气，只是躲在后边的刘彦海差点没哭了。 多好的机会啊，既能解决大名府粮库亏空的事，又能得一大笔干股，何乐而不为，他有点后悔让楚云出去了。 “啊，你们是不是担心返回的路上遇到契丹人，没关系，我可以向府尊大人禀明，让他派兵护送你们出大名府境。” “公子，既然要守城，我等作为大魏人自然也要尽一份力。” 李昀臣很想答应楚云，可一想到魏军的战力顿时就否定了，还是把粮食卖给大名府比较好，哪怕价格低一点也比运回去安全。 “好啊，我这就和府尊大人说，把你们编入守城军。” “不是，公子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是将粮食降价卖给大名府。”李昀臣额头冒汗赶紧说道。 开玩笑，让他们去帮忙守城，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看来楚云这个孩子还是太单纯了，有话必须直接说，不然这小子理解错了不要紧，他们的小命就危险了。 “这个倒是可以。看在你们一片真心的份上，我做主你们的粮食我们大名府收了，我这就让人把粮库清理出来，你们也去准备卸粮吧。” “公子，这个恐怕不行啊。”李昀臣一脸为难地看着楚云道。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都答应你们了怎么还没完没了。”楚云有些生气地说道。 “府衙的粮库恐怕装不下我等运来的粮食。” “嗯？府衙的粮库可是能装下三十万石粮食，你们难道不知道？李博！你们是不是当时骗人了，跟人家虚报了粮库的亏空？” “公子明鉴，我们当时写信的时候写得明明白白，府库缺粮二十万石，而且我们几个也商量过，找的人也没说错啊。”李博撞天屈地说道。 李博现在心如死灰，楚云果然还是年轻，听到人家说降价就立马答应了，根本不知道应该先定价的规矩。 “既然如此，你们怎么还运多了？超的很多吗？”楚云一脸天真地问道。 “这个，应该是超出不少，估计有二十万石。”李昀臣有点蒙圈，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总不能告诉楚云，是他们看到大名府的粮价一直飞涨，喊家里人又运过来的吧。 “这就难办了，府库也装不下这么多粮食啊？”楚云一脸的为难，似乎在想解决的办法。 “要不你们把剩下的粮食再运回去？”楚云试探地问道。 “公子，多出来的粮食可以存放在他们的粮店里。”李昀臣等了半天看楚云还没想出办法，赶紧帮忙出主意道。 开玩笑，他们来之前就算过了，这次他们一共运来了差不多五十万石粮食，即便是卖出去二十万石，那也还得剩下一大半，肯定是不能运回去的。 “对啊！就这么办。”楚云一脸惊喜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签订契约！”李昀臣见楚云答应心中一松，趁热打铁道。 李博一众大名府的粮商听到楚云和李昀臣的对话脸色全都吓得煞白。 楚云即便是智多近妖，也终归不是这些常年混迹于商场人的对手，没有商定价格就确定了要收购粮食。 按照之前说的，他们最好也得花三十两才能买到一石粮食，他们凑出来的这点钱别说补齐亏空了，能装满几座粮仓就不错了。 躲在后边的刘彦海也是一脸愤愤，刚才人家又是答应卖粮食，又是给他们俩好处，这个该死的楚云没答应，现在人家不给好处这小子反而答应了，白白损失一大笔好处。 “对了，你刚才说降价售粮，你们准备多少钱售粮啊？” “三十两一石！” “哈哈哈，你们是不是觉得小爷我年纪小，就可以任由你们糊弄！”谁也没想到，楚云突然阴沉着脸看着李昀臣说道。 “呃，公子这是何意？” “三十两一石，即便是荒年大名府的粮价也不过十两一石，你打算用三倍的价格卖粮食给我大名府，真以为小爷我什么都不懂？” “公子误会了，在下等人自然不敢，只是因为李博他们一直被关在府衙，没有及时交割，这么长时间我们停靠在码头的驻泊费、伙计的工钱，还有吃喝用度，都是一笔不孝的开销。而且昨天也是李博他们自己喊出来的三十五两一石，我等没有欺瞒公子的意思。” “胡说八道，李博他们昨天一直关在府衙大牢，怎么给你们喊价的？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们活动关系让别的地方的粮食运不进大名府坐地起价。” “公子慎言，我等不过一介商贾，哪有公子说的这种本事，想是其他地方的粮商觉得路途遥远，才没有运粮过来。” “哈哈哈，果然生的一张好嘴！小爷没空在这跟你们磨牙，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把粮食运回去，要么就五两一石卖给大名府。” “不可能！公子可要想清楚，我等虽为商贾，可也是大魏朝的子民，你如果拿官府强压我等，将来只怕会给府尊大人惹来麻烦！”李昀臣终于露出獠牙。 他们是商贾不假，可和朝廷的官员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也不能让转运司阻止其他地方的粮商运粮进来。 “你的意思是？”楚云语气稍缓的问道。 “如果公子用强留下我们的粮食，将来会有青天好官为我等商贾说话！” “威胁我？你还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府尊已经将大名府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明朝廷，朝廷也知道你们这群唯利是图的商人，不顾大名府边关重地之要，用尽手段抬高粮价牟利。” “你以为就你跟朝廷的官员有关系，府尊可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师生同年遍布朝野，你觉得到时候朝廷会向着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还是相信一个科举出身的知府？” “我等贱籍商贾自然不敢和府尊大人相提并论，只是公子想过没有，即便今日公子强行逼迫我等亏本售粮，以后还会不会有粮商运粮过来！” “威胁我？”楚云盯着李昀臣沉声问道。 “在下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李昀臣毫不退让地看着楚云说道。 第34章 见死不救之形势逆转 “你放心，不管是我们府尊还是小爷我，都是爱惜名声的人，也是恪守君子之道的读书人，我们不会做强行低价收购你们的粮食。” “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卖给大名府，我们还是会派官兵护送你们安全走出大名府境。而且今后也欢迎你们来大名府做生意。” “公子想明白了？既然如此，我等愿意将粮食出售给大名府，不过价格还是要三十两一石！”李昀臣见楚云松口，一脸得意地看着楚云说道。 “你想多了！”楚云突然盯着李昀臣等粮商语气无比坚定地说道。 “我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今后出售给大名府的粮食不超过五两一石，大名府将与你们签订契约，由你们主要供应大名府的粮食，否则你们的粮食一粒也甭想在大名府卖出去！” 李博等一众大名府粮商听完楚云说的，整个人都傻了。 躲在后边的刘彦海则忍不住给楚云挑大拇指，这脸皮的厚度堪比大名府城墙，自己都自愧不如。 楚云的这个条件别说李昀臣这些外地粮商，就连他们这些本地人都看不下去。 大名府即便是丰收年景粮价也差不多五两一石，稍有天灾基本就是十两左右，就这还得是秋粮收割之后的价格，平时三个季节价格最低也是十两一石。 楚云竟然部分季节直接定价五两一石，只要那些粮商没傻透气，是绝对不会答应。 “哈哈哈，公子在开玩笑吗？五两一石？大名府丰年秋收也不过这个价格，公子可知道，粮价是会，”李昀臣大笑这准备给楚云科普一下粮价的基本走势。 “既然你们决定离开还是趁早走，不然契丹人来了大名府可不负责！” “公子，今天我们走了倒是容易，以后大名府可就再难买到粮食了！” “你倒是好心，不过你放心，少了你张屠夫大名府不会吃带毛猪！” “公子的意思是有人愿意这么低的价格卖粮给大名府？” “生意吗，你不愿意做有人愿意，大魏幅员何止万里，大名府有钱还怕买不到粮食？府尊已经跟他湖广的同年联系好了，从明年开始湖广的粮食就会大批量运到大名府。” “湖广？即便是湖广的粮食运过来，一路上的车马损耗，各地关税加起来那也是天价了。” “你不知道湖广的粮食有多便宜吗？湖广的粮食即便是春荒也不超过三两一石，从湖广到大名府有运河联通，运输起来并不难。” “至于沿途的关卡，朝廷已经知道大名府缺粮这件事，府尊已经把整件事原原本本禀报朝廷，当然也包括你们囤积居奇抬高粮价。” “你们以为朝廷会坐视大名府这个北都重镇缺粮？沿途那些关卡的官吏或许看着湖广运粮这件事流口水，但也只能是流口水，如果有人敢在这件事上动手脚，他一定死得很惨。” “还有这次和你们有勾连的那些官员，之前是朝廷没理由处置，现在你们自己把刀送给朝廷，你觉得朝廷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我看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用不了多久朝廷问责的文书就会送到你们当地的官府，说不定已经到了。” “朝廷优待士大夫，优待百姓，可之针对奉公守法之人，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商贾，朝廷只需一句话，保证你们万劫不复！” “你们赶紧滚出去吧，看着你们就心烦！”楚云对着李昀臣等人挥挥手，站起身就走。 在场众人全都傻了，一个个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李博一众大名府的粮商没想到楚云还有这样的后手，难怪这小子有恃无恐等了一个月，原来他做了这么多，如果真是这样，大名府的粮价还真的能降下来。 李昀臣等人心思就更复杂了，他们害怕，害怕湖广的粮价真的这么低，那他们就真的失去了大名府这个市场，不过他们更害怕朝廷的追责。 楚云说得没错，朝廷优待士人对商人也不歧视，但只要商人敢触碰朝廷的底线，朝廷会毫不犹豫收拾他们。 楚云看着他们的呆样心里这个气啊，难道是自己表演太过了，把他们吓傻了？ 可他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两条小短腿尽量把步子迈小一点。 “公子留步！”李昀臣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拦住楚云。 “公子如何得知湖广粮价，我等经营粮食多年，也不曾听说湖广粮价如此低！” 这是李昀臣最后的倔强，也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希望楚云是骗他们，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不是我说你们，做生意只看着眼前一亩三分有什么出息，我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邸报！你们自己看看，这是近十年来朝廷关于湖广的邸报。” 楚云说着甩给李昀臣一摞纸，李昀臣顾不上其他，所有人都凑到一块看。 看完之后所有人都虚脱了，有几个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上面写得很清楚，哪年哪月朝廷邸报，都是关于湖广大丰的消息，只看上面的数字，他们就确定楚云没有骗他们。 楚云说得没错，湖广粮食又多又便宜，最贵不超过三两，最便宜甚至只要一两五，运过来也不会超过四两，那也就是说他们每石足足有一两银子的利润！ 大名府真的解决了高粮价的问题，那他们的结果不用想了，朝廷一定会收拾他们。 “都看清楚了，知道小爷我没骗人了吧！诸位赶紧回去准备吧。” “准备什么？” “当然是准备后事！” “公子救命啊！”李昀臣扑通一声跪在楚云面前，拉着楚云的衣襟哀求道。 “放手！”楚云用力拉了拉衣襟，可是李昀臣抓得太紧了，最后只能任由他拉着，不过楚云把头扭到一边，看到不看他们一眼。 “表兄，看在大家同出一脉的份上，你帮我们求求云公子，我们知道错了！” 李博心里这叫一个舒坦啊，这段时间他虽然只是在府衙里呆着，可外边的消息他一直都知道。 他也派人去找过李昀臣，只是这家伙竟然见死不救，甚至这次外地粮商抱团抬价李昀臣还是领头人之一！ 刚才自己也放下身段求他帮忙，可这家伙根本不顾亲情，咬住三十两不松口，说他见利忘义都是轻的，那就是见死不救！ 第35章 皆大欢喜 李博根本不想搭理他们，这段时间在府衙虽然没真的关在大牢，一日三餐也吃得可以，但总归是有罪在身，加上外地粮商趁火打劫，让他们每天吃不好睡不着。 可其他外地粮商看到李昀臣一下醒悟过来，连滚带爬跑到楚云身边把他围了个严严实实。 “公子，我们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求你救救我们吧！”一时间府衙二堂哭声震天。 “来人救命啊！”楚云对着外边大声喊道。 房门打开，一队官差冲进来对着地上的粮商一顿拳打脚踢，半天才将楚云‘救出来’。 “公子要是不救我们，我们就当场死在这！”李昀臣跪在地上哭着说道。 “哦，听见没，他们要死在这，你们难道想让府尊的房间有死人？赶紧弄出去，让他们死远点！” “公子！我们愿意把粮食全都送给大名府，只求公子出手相救！” “都聋了？我刚才说的没听见是不是，赶紧赶出去！”楚云说着就往外走。 “公子！”李昀臣这下是真慌了，楚云根本不是跟他们说着玩，现在自己白送人家都不要了，他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从地上弹射而起再次冲到楚云身边道。 “公子，你看他们知道错了，你看能否帮他们一下？”李博一脸不情愿低走到楚云身前说道。 李博出面自然不是心软，而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和李昀臣是堂兄弟，李昀臣这次犯下的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他就是九族之一！ “嗯，行了，都别哭了，既然李博开口了，我不能不给面子。” 众人皆是一惊，他们都愣愣地看着楚云。 说实话，他们之所以纠缠楚云，不是因为他们相信楚云能帮他们解决这件事，而是现在只有楚云这么一个希望。 谁都知道，他们这次犯下的是滔天的大罪，灭九族是必然，这样的大罪别说楚云一个小毛孩子，就算是刘彦海这个知府也不可能化解。 可楚云的话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大名府出钱把你们这次带来的粮食都买下来，还是按照刚才说的五两一石。”楚云缓缓开口道。 众人全都屏气凝神看着楚云，他们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些粮食能不能卖出去，李昀臣说的没错，只要楚云能帮他们化解这次危机，就算是把这些粮食送给大名府都没问题。 “李博他们会和你们签订一份契约，今后你们就是大名府指定的粮食供应商，价格不能超过五两一石。” “然后呢？” “府尊大人会给朝廷上报，之前都是误会，他一心想要把大名府的粮价降下来，委派李博他们和你们商谈此事，只是边关突然告急，大名府不敢擅自动用府库存粮。” “朝廷会信吗？” “不管他们信不信，都会相信府尊大人的奏折！府尊大人可是真的把大名府常年居高不下的粮价降下来了，百姓得了实惠。” “签！我们马上就签！” 楚云招呼早就在外边等着的小吏，这种事他自然不用参与。 “兄弟，他们刚才自愿捐献那些粮食，你干嘛还要花钱买啊？”刘彦海看着楚云一脸心疼地说道。 就算是五两一石，补齐大名府粮库的亏空也要一百万两，明明可以省下来的。 “开什么玩笑，真要了他们的那些粮食，你怎么跟朝廷解释？这次将粮库亏空补上，朝廷自然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可万一真的白要了他们的粮食，你敢保证他们不会说出去？” “到时候就算朝廷这次不追究你的责任，总有一些小人会拿这件事说事，你不怕麻烦吗？” “哎，也是。”刘彦海只能惋惜地附和，楚云说得没错，这件事只要解决了，朝廷肯定不会追究他，不过那些和他有嫌隙的大臣就不好说了。 “你也别失落，本来这些钱就不该是你们的，这么多年你们赚了肯定不止这个数，现在只不过拿出一点就这么心疼？” 刘彦海一阵无语，私下出售旧粮确实每年能带来不少收入，可他统共就在大名府待了四年，也没得多少好处，加上楚云这个吸血鬼没少从他身上吸血，他现在已经是倒贴钱了。 “再说，在你任上把大名府常年高粮价的事解决了，这可是大功一件，朝廷奖赏什么我不知道，但你离任的时候一把万民伞是少不了的。” “对啊！为兄浅薄了，还是兄弟你看得长远。”刘彦海一脸崇拜地看着楚云。 他说得没错，大名府粮价降下来了，大名府的百姓必然对他感恩戴德，这可是万金换不来的好名声！ 就凭着一件事，他就有信心两年后必然高升。 “对了，兄弟他们如果知道了怎么办？”刘彦海刚高兴一阵就又担心起来。 楚云刚才说什么和湖广联系，向朝廷禀报纯粹是胡说八道，他根本没和湖广联系过，更没敢和朝廷说大名府缺粮的实话。 这根本不是什么机密，那些粮商和官府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想要瞒住他们根本不可能，除非杀人灭口！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你可是朝廷命官，不是土匪头子！” “没有，没有，为兄就是有点牙疼。” “最好没有。你放心，本来也没打算瞒他们多久，而且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事。” “啊？” “啊什么啊，签约签订了他们只会认倒霉，只会比你更小心保守这个秘密。” “你没有趁火打劫，依然原价收购了他们送来的粮食，他们这次赚的肯定不多，但也不会亏本，五两一石对他们来说，除非大灾，否则他们肯定赚钱。” “而且和你一样，大名府的百姓会感激他们，这种又能赚钱又有好名声的事，你觉得他们会说出去？” “再说，我可没骗他们。湖广的粮价确实很低，只要打通沿途关卡，四两银子都有得赚。”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刘彦海一脸愕然地看着楚云，他真不知道湖广粮价这么便宜。 楚云一脸无奈，将刚才那摞纸丢给刘彦海，刘彦海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36章 亭翁生气了 刘彦海原本以为上面只是楚云胡编的，可看过之后他就和李昀臣等人一样，知道上面的东西都是真的。 而且上面除了湖广历年的粮价预估，还有沿途舟车费用、关卡税负，甚至还有打点关卡的钱都做了预估。 “这下好了，有兄弟的协助总算是过了这一关。”刘彦海收好那些纸张轻声说道。 “不！还有更大的问题等着你！”楚云突然开口道。 “啊？兄弟，你可别吓唬我，还有什么事？”刘彦海一脸愕然地问道。 “契丹人很快就会杀过来，你要做好准备。” “哈哈哈，兄弟尽管放心，或许有小规模的契丹游骑进入大名府，但绝对不会影响，”说到这刘彦海顿住了，楚云的爹和他小儿子就是被契丹游骑杀的。 “不，我说的不是小规模的散兵游勇，是成建制的契丹大军！” “呃，不可能！大名府虽是北都，可距离边关还有五百里，朝廷在边关陈设重兵，契丹人想要突破边关根本不可能！” “不，今年草原先是大旱，刚刚入秋就下了几场大雪，想要熬过这个冬天他们肯定大举犯边，到时候你就知道补齐粮库是多重要了。” “赶紧派人送我回家，老家伙一共就给了三天假，在你这就待了两天，家里肯定着急死了。”楚云说完迈步朝外就跑。 刘彦海看着楚云的背影眼神复杂，他越来越看不懂楚云了。 明明是一个五岁的小屁孩，竟然将一件天大的祸事随手就这么处理了，最关键的是他没动用亭翁的关系，甚至没让自己出手。 最妙的是，这件事处理得皆大欢喜，除了自己被他敲诈了一些钱财，不管是李博这些本地粮商，还是李昀臣这些外地粮商，对他只有感激，哪怕是将来他们知道了真相。 这手段太老辣了，就是他这个官场老手都自愧不如。 “来人，快准备马车送我兄弟回府！” 楚云回家待了一天，虽然这次亭翁没有给他留家庭作业，可楚云很自觉地在家继续努力，第二天一早坐着方清扬的牛车返回亭翁家。 “师娘！”两人刚进府迎面就碰上春娘，赶紧躬身行礼。 “都没吃早饭吧，我给你拿了几个包子还有一点稀饭，你们先去屋里吃了再过来。”春娘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方清扬说道。 “呃？”楚云和方清扬都愣住了。 以前他们都是来了之后和亭翁、春娘一起吃早饭，然后开始一天的学习，今天春娘怎么给他们单独送过来了，还让他们回自己屋吃。 “怎么了？老头子生气了？”楚云小声问道。 “一大早就火冒三丈，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了，赶紧去吃饭。” 楚云是一个很愿意接受别人意见的人，尤其是这种关系好的人提出的建议。 “多谢师娘，可这样不符合礼法。”方清扬说着提着食盒就往里走。 楚云这个无语啊，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轴认死理，他很想接受春娘的建议，可食盒被方清扬提走了，他只能对春娘耸耸肩，一脸无奈地跟上去了。 “胡闹！简直就是胡作非为！”刚一进饭厅就听到亭翁的咆哮。 楚云差点没转身就跑，这次肯定又是生他的气了。 不是楚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方清扬是标准的谦谦君子，从来没惹亭翁生过气，春娘更不可能了，那就剩他了。 “你们两个吃，你跟我来！”亭翁见三人进来怒声说道。 楚云很识趣，给春娘一个感激的眼神，再给方清扬一个放心的表情，然后低着头像是一个不知道做错什么事的乖宝宝，跟着亭翁直奔书房。 “你现在得意了！让城中百姓受了一个月的惊慌和煎熬，然后你和那些官商赚得盆满钵满！”进到书房，亭翁甚至没有坐下怒声说道。 “您这就错怪我了，我和那些商人可没关系。”楚云一脸委屈地说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你们高价收购了粮食，看似填补了粮库的亏空，可那些商人会吃亏？他们只会以更高的价格将粮食卖给百姓！” “可怜大名府的百姓，冬天马上到了，还有承担超高的粮价，你知道就因为你的自以为是，会有多少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不会！别的我不敢说，起码今后大名府的百姓不会再承担高粮价了，今后不管什么时候，大名府的粮价都不会超过五两一石。” “胡说八道你说什么？” 楚云赶紧把粮商约定今后出售给大名府粮食均不会超过五两的事说了一遍。 亭翁脸色稍稍好转，缓缓坐下看着楚云。 “你还是太小了，根本不知道这些商人的奸诈，这次他们被你蒙骗，不得不签下这个契约，可将来他们只要说自己没粮食出售，粮价定然再次上涨，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不会！我已经和刘彦海说了，今后大名府会提前三个月和那些粮商联系，如果他们压粮不卖，马上派人去湖广购粮，保证大名府不会缺粮。” “再说，他们知道了湖广粮多便宜后，肯定会大批量采购，这样可以让湖广百姓增加收入，粮商们也有了更充足的货源，完全可以向周边其他地方拓展。” “到时候不光是大名府，周边其他地方的百姓也能买到比以前便宜的粮食。” “可惜了，这样一件造福万民的好事，便宜了刘彦海这个庸吏！”亭翁点点头，不过很快就又阴沉下脸来说道。 “这件事还真得刘彦海这样的人才能做到，如果换一个清廉的官员，不一定震慑得住那些粮商，再者只要大名府的百姓得实惠，这个名声给谁都一样。” 亭翁愣了一下，然后打量着楚云，眼中难得带着浓浓的赞赏。 楚云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亭翁吗？ “你能这么想很不错。” “咱们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吧？” “时辰已过，读书！” 楚云脸色一夸，无奈地走到自己的小书桌前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第37章 辩道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方清扬刚走进亭翁书房小院就愣住了，他听到了楚云抑扬顿挫的读书声，这简直难以置信，楚云竟然在读《中庸》！ 楚云才来多久，刚来的时候还没有开蒙，现在竟然开始学习四书了，太难以置信了，可屋里传来的话差点让他崩溃。 “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在这些你已经滚瓜烂熟的东西上浪费时间，你是为了在老夫面前显摆吗？放下那本《中庸解义》，《中庸传解》你不明白？” “老头子你讲不讲理，就这么几本书，你又不让我学《论语》，那我干嘛？” “混账东西，《孟子》背熟了吗？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这么抵触《孟子》？读书之人学习的都是孔孟之道，怎么你就偏偏例外？” “已经背熟了，那些精讲释义也看差不多了，足够应付考试了。” “混账话，研读圣贤文章难道是为了让你应付科考？” “当然，真用上面的话去治国那就是灾难，比如《孟子》说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不是摆明不拿皇帝当回事吗。整个天下都是人家皇帝的，皇帝可是老天的儿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也就是在战国那个乱世这么说说，要是现在谁在大街上喊一句，皇帝不如我一个平民重要试试，立马有人用他去换赏钱。” “再说，虽说是孔孟之道，有人用这玩意儿治国成功的吗？现在契丹人来，派一群熟读四书五经的书生去，人家得乐疯了。” “一派胡言！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千年来哪个王朝不是以孔孟之道治国？收起你那套歪理邪说！” “管用吗？汉武帝是因为穷兵黩武需要安定人心，董仲舒不过是看准了机会，把孔孟之道改得面目全非才被汉武帝看中。” “汉武帝雄才大略，难道还没你个小屁孩看得清楚？” “不一样，只要脑子没坏掉当时都会选择儒家。黄老之术治国只适用于乱世刚刚平定，国家稳定时间久了继续用黄老之术，只会横生事端，比如汉代游侠。” “那些游侠敢当街刺杀官员，就是因为黄老之术的无为而治的纵容，秦朝二世而亡阵明严苛的法家也不适合。” “汉武帝用几代人积累的财富扫除外患，就需要整顿内部，董仲舒把儒家的三纲五常，天人感应献出来，正是汉武帝需要的。” “也就是董仲舒欺负汉武帝不熟悉儒家，不然他要是敢把孟子那套民贵君轻拿出来，汉武帝能把他剁碎了。” “胡说八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汉武以后的君王为何一直沿用儒家？” “这就是儒家的高明之处。战国最富盛名的稷下学宫，法家、纵横家、农家皆受学子追捧，儒家却显得默默无闻。当天影响天下走势的人大都出自鬼谷一门。” “既然如此，为何其他学派湮没无闻，唯独儒家长盛不衰？” “原因有很多，比如其他学派太专注于自家学术的传播，没有主动迎合统治者的需要，儒家却能顺势而为。还有很多学派根本不适合治国。” “比如鬼谷一门学问更多适合乱世，谁家好好的江山用他们？用好了国家自然可以强盛，万一后代有一两个二百五，天下大乱是必然。” “儒家就不一样，就三纲五常一条就足够了，这里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儒家很聪明，这也是我刚才说的考试用，官场斗嘴用。他们知道怎么用孔孟之语支持自己的想法，懂得将别的学派的有点吸收进来。”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按照儒家三纲五常，臣子要忠于君王，按照春秋主流管仲就该自杀殉节。可儒家不这么说啊，说管仲用仁德帮齐桓公称霸。” “你信吗？齐桓公称霸靠的可不是管仲的仁德，是他鼓励通商，发展农业积累起来的财富，靠的是春秋时期第一支常备军。” “管仲不是儒家，甚至和儒家一点边都沾不上，可是他的一些做法儒家需要啊。” “不然孟子说的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中原早就被草原蛮族占据了。” “你就这么看不上孟子？” “也不全是，存在即合理，孟子能列在孔子之后，后世称儒家之学为孔孟之道不是没道理的。”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引导人有气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鼓励读书人站出来治理国家。‘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是让人接受现实。” “若按你说的，儒家除了会说话其他的一无是处了？” “也不全是，在我了解的诸子百家中，儒家确实是最适合治国的，但怕的是有人抱残守缺，照本宣科引用，这只是学到了儒家的皮毛。” “儒家能传承千年为历代帝王所用，自然有独到之处，兼容并蓄海纳百川才是根本。” “现在朝堂上的诸位阁臣，六部堂官，这些高官都是大浪淘沙出来的，他们见多了世间百态官场利弊，懂得用儒家理论维护自己的言论。” “再看看那些言官、那些地方官，很多都是终其一生蹉跎原地，不是他们学得不够认真，能考中科举就证明他们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他们的问题在于科考之后依然抱着儒家之道，用在做官上，用在治理上，却没有领悟儒家的精髓。” “一派胡言！滚出去！” 书房门打开，楚云抱着脑袋从里边冲出来，然后拉着愣神的方清扬就跑。 “快跑，老头子又发疯了！”楚云一边跑一边解释道。 方清扬下意识跟着楚云朝着小院外跑，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书房里飞出一本书。 第38章 他还是个孩子 “又惹你师傅生气了？”春娘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人，笑着问道。 “就不能好好说话，自己没道理就摆架子欺负人。”楚云喘着粗气道。 “介休你？”春娘有些好奇地看着方清扬问道。 “师娘介休兄是被我牵连的。”楚云大方地承认道。 春娘一脸释然，方清扬是个标准的好学生，勤奋好学，谦恭有礼，和楚云就是两个极端，她也觉得方清扬不会让亭翁这么生气。 “云贤弟，师傅说得没错，你说得不对，圣人之道在乎于心，我辈读书之人当研读圣人微言大义，以教化万民为己任，不可曲解更不可诋毁。” “介休兄说得对，我知道错了。”楚云一脸诚恳地说道。 “介休兄，你是不是有事找亭翁，赶紧去吧，他是生我的气现在应该没事了。”楚云指着书房说道。 方清扬听罢见楚云态度诚恳，显然是认识到自己的错了，方清扬满意地点点头，迈步返回书房。 “你这个小心眼，介休也是为你好，至于这么坑他吗？”春娘一脸无奈地说道。 “师娘误会了，我可没坑他。老头子生我的气不会迁怒到介休身上的。” “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你以为老夫无仁心？” “云贤弟年纪尚有，开蒙不过三月不能完全领悟圣人微言大义，师尊不能太过苛责于他。” “哎，你还是太年轻不明白其中缘由，你有什么问题说吧，楚云的事你不要管了。”书房里传来亭翁的声音。 “果然偏心眼！”楚云气呼呼地说道。 自己只是说出真实的想法，亭翁就像发了疯一样，方清扬进去老头子立马就心平气和了，让他很是无语。 “楚云，滚进来！”楚云正在那愤愤不平的时候，亭翁在书房大吼一声，他只能蔫头耷拉脑地回书房，路上遇到方清扬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老爷，你对云哥是否有点严苛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晚上，春娘伺候亭翁洗脚的时候轻声说道。 “哎，你不知道，就这我还时常担心对他太过放纵了，哎呀，你轻点。” “老爷，你不是常说云哥是所见仅有的神童，你就不怕打压过甚消磨了他的灵气？” “不会！”亭翁斩钉截铁地说道。 “楚云此子聪慧绝顶，从开蒙到现在才多久，他已经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难得的是他将历代注解也融会贯通，举一反三都是日常，有时候提出了的见解老夫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那不好吗？”春娘一脸疑惑地问道。 “如果方清扬如此我一定不会如此，可楚云此子太过聪明，聪明人总能出人意料，甚至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老爷言重了吧，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那你觉得这次大名缺粮危机他应对得如何？” “不亏老爷神童之赞。小小年纪不依仗老爷出手轻易间化解此事，从根本上化解了楚家的危机，这件事就算朝廷派人查也不能翻案。” “缓和，不，是将刘彦海这个仇家变成了好友。这种名扬天下的好事他毫不犹豫送给刘彦海，就凭这件事，刘彦海得感激楚云一辈子。” “最主要的是他把大名府的粮价定在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低价上，全城百姓得了最大的实惠。” “妾身觉得楚云还是太小，只要他在其中稍微露一下脸，楚家今后可以在大名府横着走，全城百姓都会对他和楚家感恩戴德，可惜了。” “哎，就连你都被蒙蔽了，可见这小子的恐怖之处。” “嗯？老爷这话怎么讲？” “你说得没错，他一直躲在幕后确实失去了不少好处，可正因为如此，他也省掉了很多麻烦。” 春娘没说话，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亭翁。 “这件事肯定会被传扬天下，没有官府强权压迫，就连那些外地粮商运来的粮食也是原价购买，可正因为如此，一旦这件事传出去是他主导的，在别人眼中他是千年一遇的神童，可在一些人眼中这就是个妖孽。” “噗嗤，老爷不就常说他是妖孽吗？” “是啊，他确实是个妖孽，这件事虽然表面上大名府的百姓不知道此事，可那些粮商都知道，也会有些官员知道，你信不信，他现在在大名府商界说句话比刘彦海这个知府都管用。” “即便是大名府的官场，有几个人不知道他是刘彦海的‘兄弟’？只要不是太大的事，不需要刘彦海出面，楚云一句话就能解决。” “这小子做事只问结果，不择手段。这次为了达到打压粮价，他故意将城中粮库缺粮的消息散播出去，甚至不惜将造契丹人犯边捏造成入侵的假消息，让城中百姓全都惊慌失措。” “这才让那些外地粮商心甘情愿跳入他的圈套，等到有人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又让人假扮契丹人，将粮商全都逼回来。” “最后这些粮商不仅心甘情愿接受他低价购粮的事，还彻底解决了大名府立国以来高粮价的问题。” “如果他现在四十岁，不，甚至二十岁都问题不太大，只要有老夫在，没人会难为他。可他才五岁，又和老夫有师徒之实，这会让所有人都忌惮他。” “将来他为官会平添很多阻力，他说话谁都会加上几分小心，甚至会出手扼杀他。” “没这么严重吧？” “只会更严重！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就如此逆天，将来让他步入朝堂还了得？” “老爷不是说粮商和官员都知道了吗？这不是一样危险吗？”春娘一脸担忧地问道，她嫁给亭翁后没有剩生育子女，是真把古灵精怪的楚云当自己的孩子疼爱。 “所以我才说这小子聪明，这种事本就瞒不住，可只要他不跳到台前，别人最多就是怀疑，可想到楚云的年纪，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这是谣传。” “而且只要不是在明面上，他们小心提防就是了，毕竟他还是个名声不显的孩子，对他们没多大威胁。而且这小子也一层担心自己成为大魏的东方朔。” 第39章 警报，契丹人来了！ “老爷真会说笑，东方朔那可是名传千载的智者。” “智者？在你们看来他是智计无双、应变超强的智者，可在官场他只不过是个给皇帝解闷的跳梁小丑。” “楚云一旦有了这样的名声，将来步入官场，那些怕他威胁自己的人，会将他引入弄臣这个处境。” “别看这小子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松散模样，可他是老夫平生仅见专心之人，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最多三年他就可以参加科考，甚至金榜题名也不是难事。” “不会吧！就算云哥有过目不忘之能，他也足够刻苦，可参加科举还是太早了。”春娘这次的语气很坚定，她不相信，一个刚刚开蒙的五岁孩子，参加科考不是不行，只是想要金榜题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看着吧，老夫这还是谨慎着说的，说不定他会和方介休一块参加会试。” “师娘，你没休息好我来吧。”第二天一早，楚云迈着小短腿帮着春娘布置餐桌。 春娘一时恍惚，却只能苦笑。 她不是没休息好，是一夜没睡，她不怀疑亭翁的对楚云的判断，仔细一想确实如亭翁所说，楚云确实妖孽。 可刚才自己一看到粉嘟嘟的楚云踩着凳子帮自己布置餐桌的时候，她不仅生不出一丝古怪，甚至还觉得楚云乖巧可爱，更甚的是她有些恍惚觉得亭翁是不是想多了。 尤其是她看到楚云从亭翁坐的主位凳子上下来的时候，没有像以往仔细擦拭干净，而是擦都不擦，甚至还加重地踩了两脚，下来后还冲着春娘做了鬼脸。 亭翁缓步走进饭厅，看看方清扬，又看看站在原地低着头扮乖巧的楚云，面无表情地走到座位前。 “这个凳子老夫坐着不舒服，楚云把你的那个给老夫搬过来，你坐这个。”亭翁看着面前的凳子说道。 “是！”楚云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不过心里却很痛苦，自己还是低估了亭翁。 春娘见状赶紧掩嘴低头，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时光飞逝，一转眼年关将至，楚云没有像往常一样搭方清扬的顺风车，而是步行回家，他准备在路上看看买点礼物拜年用。 楚云年纪还小，拜年这种事原本他是不用参与的，可是有两个人必须得他亲自去，一个是刘彦海，另外一个就是亭翁。 楚云走在大名府宽阔的街道上，有些无奈地苦笑一下，穿越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第一次逛街。 大名府不愧是大魏北都，繁华程度不输后世，街道上人来人往，各色摊贩大声叫卖，一片安定祥和。 就在楚云悠闲逛街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钟声，楚云一脸茫然，街道上的人群明显一顿，然后路人丢下手中的货物，摊贩急忙收拾摊位，脸上全都是焦急之色。 就在楚云发懵的时候感觉眼前一黑。 “陈捕头，这是怎么了？” “云公子有所不知，这是警钟，契丹人来了！” “哎，果然啊。”楚云无奈地摇摇头。 陈七见楚云的样子心中一惊，知府大人说的果然没错，这位云公子猜对了！ “小的奉府尊大人之命，前来请公子到府衙一叙。” “嗯，走吧。”楚云没有犹豫，坐上陈七带来的马车直奔府衙。 “兄弟，你可算来了，要是再不来为兄就要，来快坐下，你可让为兄好找啊。”刘彦海看到楚云十分激动，差点说漏嘴。 “快过年了，今天老头子放了假，我正给你挑选拜年的礼物呢。” 刘彦海楚云这么说嘴角忍不住一阵猛抽。 “咱们兄弟不必在意那些俗礼。”刘彦海认真地说道。 他是真怕了楚云，别说楚云给他送礼，就算楚云给他搬来一座金山他老刘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赔不起啊！ 楚云的东西是这么好拿的？ 别说之前他从自己这敲诈的那些金银宝物，上次楚云以感谢老刘对楚怀仁的照顾，神秘兮兮地送来了两只皮包骨头的山鸡，说是好不容易找来的。 苍天啊！ 他刘彦海身为大魏北都知府，什么山珍美味没吃过，这种去掉毛只剩一把骨头的山鸡，他家的下人都不吃。 关键是楚云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了他墙上的一副前朝名家的手书，害得老刘哭了好几天。 那可是他千辛万苦花大价钱淘来的，原本打算自己欣赏几天就送到汴京去打点关系用的。 从那以后，老刘的二堂干净得一塌糊涂，就连桌上的茶具也是瓷器店买的稍微好一点的。 如果不是考虑到很多时候他要在二堂见客，他都准备在那张榆木茶桌上摆一道粗陶茶具。 好消息是，楚云从那以后就没拿过东西，因为他看不上，而且刘大人清廉之名也传开了。 坏消息是不少同年、同僚来信询问，老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甚至有人和他断交。 “哎，兄长此言差矣，你我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兄弟不必客气，为兄这次找你来是由要事相商！” “兄长请讲！” “果然如兄弟所料，契丹人此次大举进犯，可他们不像往常在边关劫掠一番就返回草原，而是派兵围困住边关后，分出一队人马绕过边关侵入各地州府！” “河间、真定、顺德皆受到攻击，内丘、巨鹿已被攻破，邢州告急，大批百姓涌入大名府。”刘彦海说到这看楚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如果不是楚云当时坚持把粮库补齐，现在这么多难民涌入，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他的官帽也戴到头了。 “嗯，我有什么能帮兄长的？”楚云一脸严肃地问道。 “邢州告急，契丹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你看要不要为兄派人送你到汴京暂避？”刘彦海说完两只眼死死盯着楚云。 “不！这个时候我肯定不会离开大名府，忘不光我，我和兄长的家人也都不能离开！兄长乃大名知府，如果你都送家人离开，那城中百姓必定惊慌。” “到时候百姓会大批南逃避难，说不定还会有人攻讦你畏战，契丹人更是会利用这个机会攻打大名府。” “呃，这个，” “你不会已经派人送家人离开了吧？” 第40章 御敌七策 “今早刚刚秘密派人送他们出城，兄弟放心，这件事没人知道。” “不行，马上派人把他们接回来！” “这个，就算解他们回来作用会不会适得其反？” “不会。” “那我这就让人秘密把他们接回来！” “不！不要秘密接回来，要让他们大张旗鼓地自己回来。” “为何？” “你让人给他们准备一些山珍野味，对外宣称他们出城游玩打猎去了。” “高啊！兄弟真是，” “行了，这个时候就别吹捧了，赶紧让人去办！” 刘彦海虽然很不想这么干，这次他让人把他老婆和小儿子秘密送走，就是怕大名府一旦有失，老刘家的香火不会断。 可楚云说得对，就算他是秘密送人出去，纸终究包不住火，消息肯定会传出去，他的那些政敌肯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而且楚云说得清楚，他的家人也不走，那他就放心了。 “他们回来之后，让你儿子每天都去酒楼露面，喝酒听曲，只谈风月诗词。” “嗯。” “传令大名府各县，” “等等。你们都进来！”刘彦海打断楚云，对着二堂外边大喊一声。 楚云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刘彦海一声令下，门外陆陆续续进来二三十名官员。 ‘这要是老刘来一个摔杯为号，冲来一群刀斧手，自己的小命算是交代了。’楚云忍不住想到。 “兄弟，这些都是府衙和大名、元城的官员，你有什么尽管安排。”刘彦海指着一大群官员说道。 楚云一阵无语，老刘这是准备把自己推到前台，可他知道事态紧急，刘彦海也不是故意这么干，他也就没有推脱。 刘彦海当然不想，可这个时候他只能这么办，以他对自己的认知，他肯定应付不了这件事，如果大名府乱了甚至被攻陷，他就算彻底凉凉了，所以他只能依靠楚云。 “传令各县第一收拢百姓，就近进入县城、有围墙镇乡，把能带走的粮食全都带走，带不走的烧掉！告诉他们，他们的损失待击退契丹人后官府全额补偿！” “第二，各地马上启动保甲编练，各户除在籍编练壮丁，按籍分发武器巡守街道，上城墙协助加固城防，搬运物资，日常巡防。” “第三将进入大名府城的难民全部打乱，重新编制保甲，统一安置在城中校场。新到难民全部到九郡山集中，隔离筛查，确定无契丹奸细后打乱重编后统一安置在御营。” “第四大名府治所一府两县所有捕快差役全都集中，加强巡城，并抽调人手维护校场、御营秩序，两处难民无故不得随意外出，官府统一设置临时医馆、粥棚，保证难民生活。” “第五即日起，大名府取消一切粮食买卖，将城中所有粮食统一保管，官府按每户人数统一分发食粮，城中木匠、铁匠、医者全都重新登记编制成册。” “第六城中启动三级警示，第一级除校场、御营两处难民，大名府百姓可照常买卖生活。第二级百姓只能在各自保甲范围内活动，经保甲长首肯方能离开，但不得超过两保甲之地。第三级城中百姓全部居家不得外出，延医看病、吃喝用度由各保甲统一配送。” “第七言明法度，自今日起，凡有人贻误军机、懈怠公事、散播谣言、寻衅滋事、欺压百姓者一律关进府衙大牢，经审查非契丹奸细全部编入死士营驻守北城。” “还有吗？”刘彦海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心地问道。 “暂时就这些，马上去办，有贻误者一律斩首！” “都聋了吗！赶紧去办！”刘彦海转身看向那些齐刷刷看着自己官员大声吼道。 那些官员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刚才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吗？”楚云看着众人问道。 大名府一众大小官员顿时表情各异。 他们知道刘彦海喊他们进来时要安排防御契丹人，只是谁都没想到，实际安排这件事的是这么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楚云已经说完了。 楚云见状也不啰嗦，十分熟练地走到二堂后边的书房，拿起纸笔刷刷将自己刚才的布置写下来。 “马上誊写！”楚云从书房出来将写好的纸递给刘彦海。 “听见没，告诉你，抄错一个字，本官灭你全族！”刘彦海接过来转身递给身旁的楚怀仁，让他去安排人誊写，临了还不忘了威胁一句。 因为刘彦海看到楚云把那支玉杆湖毫揣自己兜里了。 当然刘彦海不会真的杀楚怀仁的全族，甚至不敢动他们一家任何人一根汗毛，因为有楚云。 “兄弟，这么做能守住大名府吗？”一众官员离开后，刘彦海一脸担忧地问道。 “你马上派人去把大名府厢军都统请来。” “找他干嘛？”刘彦海一脸鄙夷地说道。 “我劝你收起你那副文重武轻的嘴脸，别以为你是知府就了不得了，要真这样你自己带人去打契丹人去。” “为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提醒你，那些厢军常年驻守大名府，根本不是契丹人的对手。”刘彦海此时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挑明了自己不相信厢军战力的事。 “这个时候除了依靠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好，我这就让人去找，不，是请赵督统过来。” 不到半炷香，大名府厢军都统赵昆山迈步走进来。 “末将赵昆山参见府尊大人！”赵昆山对着刘彦海抱拳道。 别看赵昆山是三品都统，刘彦海只是从三品的知府，可大魏重文轻武，文官对武将有着天然的优越感，这已经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 “赵都统，这位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云公子，接下来如何守城抵御契丹贼寇就让云公子跟你说，你要遵照执行，不得有丝毫错漏！” “末，末，末将遵命！”赵昆山低着头对着刘彦海抱拳道。 只是赵昆山双手上的青筋急速跳动，显然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刘彦海这简直就是对他赤裸裸的侮辱，甚至比杀了他还要过分。 他刘彦海作为北都大名府的知府，虽然品级比自己低半级，可毕竟大魏就是这样，文官对武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别说是刘彦海，就是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官，只要是科举出身，也敢对着他赵昆山指手画脚。 可现在刘彦海竟然让这么一个没断奶的孩子，安排自己防御作战之事，这简直就是把他最后一点尊严按在地上摩擦，然后丢进粪坑。 第41章 战前，人心都乱了？ “赵将军，你现在军营多少能战之兵？” “大名府驻防五厢二十五营在籍一万两千五人，实际在营一万两千五人。” “说实话！”刘彦海阴沉着脸问道。 他虽然从未带过兵，可他知道，大魏军中盛行吃空闲、喝兵血，他记得前几天赵昆山还向他禀报，想趁着北方难民涌入从中招募壮丁扩充厢军。 全天下都知道，厢军的战力拉跨，一万多人防守大名府本就不多，这要是契丹人来得多一点，这个时候要是赵昆山虚报人数，打起来他们是铁定完蛋。 大魏和楚云原本世界历史上的宋朝差不多，实行的是募兵制，来源主要是从灾民、难民中挑选青壮编入军队。 年轻体壮战力最高的编入禁军，驻防在汴京周边。次一点地编入厢军，驻防各地守备。最差的一批编入乡军，负责在府县各处镇乡驻扎。 就是把年轻的强壮的都养在都城附近，互相牵制便于控制，这样地方就失去了造反的能力。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将战力最强的禁军全都圈养在都城附近，天长日久禁军战力下降，各地厢军就更不用说了，常年的安定退化了他们为数不多的战力。 尤其是大魏军中流行的吃空饷，各地厢军就没几个是齐装满员的。 “回禀府尊大人，末将军中确实无空编之人，上次请府尊大人同意在难民中招募兵卒，只是想帮府尊大人缓解难民压力，也可以充实我大名府厢军。” “哼，一派胡言，你一个武夫能想到，” “兄长，咱们是不是先商量一下怎么守城？” “对对对，差点被这个武夫给耽误了大事，兄弟你有什么安排尽管说。” 楚云无奈，大魏的风气还真是够奇葩的，和宋朝的历史一样奇葩，重文抑武到了一个变态的程度。 “既然如此，那就请赵将军挑选两千五百人，支援夏津、临清、清河等县，剩下一万人，六千人进驻城墙做好守城准备。” “云公子，两千五百人派驻各县每县不过两百人，不仅不能加强辖内县城防御，反而削弱了，” “我兄弟让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得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兄长不必着急，赵将军所问有理，不过你们觉得契丹人这次入侵所为何故？” “劫掠粮草！”这次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如果是往年，契丹人或许会攻击那些县城，县城虽然粮食少，但守备相对也弱。可这次不一样，契丹人这次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大名府！” “为何？” “前段时间大名府缺粮一事契丹人肯定知道了，大名府既是北方边关粮食供应地，现在又囤积大批粮食，自然就成了契丹人的首选目标。” “可是以契丹人的战力，他们劫掠其他县城也能搜刮不少粮食，” “还不是你们这些武夫无能，让契丹人如此肆无忌惮闯到中原腹地来！” “赵将军你现在就按我说的将军队分派出去，加紧布置大名府城防。” 赵昆山心中虽然还有太多疑问，可他知道继续留在这只能被刘彦海继续诘问甚至羞辱，只能转身离开。 “哎，兄弟你说这些契丹人也是，马上过年了他们还跑过来。”刘彦海见赵昆山走了，垂头丧气地说道。 “契丹人也过年吗？” “呃，有些过。” “大人，内阁急令！”就在此时，一个差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 刘彦海从差役手中抢过密封的木匣，验看封漆完整才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木匣。 楚云很好奇，既然是朝廷送来的急令，刘彦海怎么有钥匙的。 他不知道，这种朝廷急令密匣都是能工巧匠打造，锁芯是暗藏在密匣之中，如果不用钥匙强行打开，密匣内的机关就会将里边的物品销毁。 钥匙当然也是有两把，一把在朝廷内阁，一把在刘彦海这种有资格收急令人手中。 “兄弟，这次你又救了为兄一命啊！”刘彦海看完急令整个人颓然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样，随手将内阁急令递给楚云。 楚云看完之后也是一阵无语，内阁做事还真够绝的，竟然给刘彦海下了这样一道急令。 内阁让刘彦海务必坚守大名府，无诏令刘彦海全家不得离开大名府城，不然按临阵逃跑论处。 这也是大魏朝廷历来的做法，大魏虽然优待士人，可在这种事上却从不手软，只是以前大家都默许官员将家人送走，自己坚守城池。 可也有特殊的时候，比如像这次。 “兄长不必担心，这次只要能守住大名府，兄长定是大功一件，将来高升指日可待。” “但愿如此吧。” “兄长放心，契丹人本就是游牧骑兵不擅攻城，” “兄弟你还是太年轻，契丹人不一样，燕云十六州被契丹人占据后，他们学了不少中原的好东西，攻城就是其中一样。” “兄长多虑了，即便契丹人擅长攻城，可这次他们不是一路杀过来，而是绕过边关和其他州府直奔大名府。那他们就无法携带攻城器械。” “他们可以携带工匠，到了这现场打造也来得及啊。兄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毕竟年轻，我派人送你去汴京，我的一些同窗会关照你的。” 楚云难得从刘彦海这感受到了真正的关心，看来老刘这次是真的绝望了。 “你让我做逃兵？笑话，我楚云生于斯长于斯，我的家人师长都在大名城，我与兄长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这个时候我要是跑了还是人吗！再说，我要是走了，兄长能守住大名城？” “兄长放心，我虽然年岁不大，可只要兄长听我的，我有办法帮你守住大名城。” “真的？” “当然！” “不就是契丹人吗，只要他们敢来，我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兄弟你真有办法？”刘彦海原本灰黑的眼中有了些许光芒，或许他觉得楚云这是在安慰他，可现在楚云是他唯一的希望。 第42章 契丹人来了 临近年关，大名府城内没有了往日的热闹，虽然大街上人还是很多，可大家都是行色匆匆，没有春节将至的喜悦，反而是带着浓浓的担忧。 “大人，已经按照云公子的安排做好了布置，只是这五百骑兵真的要出城吗？” “这个，要不你去问问他？”刘彦海有些犹豫地说道。 赵昆山一脸无奈，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去找楚云，这几天楚云安排安排守城的事，就没睡多长时间，好不容易布置差不多了休息一下，这个时候去找他肯定被一顿狠骂。 不过赵昆山现在是发自真心佩服楚云，就手头这点兵力，在楚云的调度下竟然将大名城防御做得滴水不漏，起码赵昆山找不到一点毛病。 “云公子是在内堂休息，末将不敢随便进入内堂重地。” “就是书房，又不是本官的后宅，你有什么不敢去的。”刘彦海一阵无语，怎么什么人跟楚云待时间长了就都变得这么狡猾。 以前赵昆山多听话的一个人啊，最自己那是俯首帖耳，现在好了，自己下个令他学会推诿了，而且理由还这么充分。 “那也是府尊大人的重地，末将不敢僭越。”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刘彦海阴沉着脸说道，这也是他跟楚云学的，既然讲道理你不听，就用官职压你。 赵昆山无奈地低着头朝着书房走去。 “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楚云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不高兴地进来。 “你看，我就说按照我兄弟说的办，他都安排好了，你怎么还去麻烦他，这几天他够辛苦的了，你这武夫就不知道心疼我兄弟！”刘彦海一脸肉疼地指着赵昆山说道。 他看到楚云手里拿着他书房的一方端砚，那可是他高价买来的，这次又被楚云顺走了。 赵昆山一脸无语，刘彦海果然不愧是文官，明明是他让自己去喊的楚云，现在反倒是他的不对了。 “兄弟是这样，我刚和他商量了一下，城中只有五百骑兵，你全都布置在翠屏山是不是有些，” “不放在翠屏山放哪？大名府周边就这么一个地方有山林可以藏下他们。” “为兄不是那个意思，那个赵昆山你把本官的意思跟我兄弟说一下。” “云公子，现在城中只有这五百骑兵，全都派出去的话，如果需要出城击敌就无兵可用了。再者翠屏山距离大名城有百里，无法策应守城。” “你的意思是？” “兄弟，我知道你是想放一些骑兵在城外策应，等契丹人来了他们可以骚扰契丹人，不让他们全力攻城，可城中也需要护卫，能不能留下两百骑兵协助守城？”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藏着掖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着万一城破了，有骑兵护着突围？” 刘彦海老脸一红，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朝廷的急令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别人都可以跑，你们俩必须带着家人死守！” “云公子，府尊大人不是那个意思，守城之时骑兵可以出城突袭减缓契丹人攻城，还可以夜袭骚扰契丹人，所以将骑兵布置在翠屏山太远，等他们杀过来契丹人早就做好准备了。” “赵将军，你对你手下的骑兵这么有信心？就算五百骑兵全都在城外扎营，你觉得他们能挡住多少契丹人的攻击？就算他们能挡住契丹人的攻击，他们还有余力策应守城？” “这个？五百人确实少了点，可要是恢复之前一人一骑，我们就有一千骑兵，有这一千骑兵契丹人肯定不敢轻易攻城。就算是放在城中，也可以在关键时刻出城退敌。” “你知道这次契丹人来了多少？我告诉你，不少于五万！就算那些骑兵以一当十，也不够他们一个冲锋的。还有什么出城退敌？” “大名城能守住就不错了，你难道还想着出城追杀契丹人不成？” “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不过现在我们做不到，与其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如老老实实守住大名城，保住这一城百姓就行了。” 赵昆山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想想还是没开口。 楚云说得没错，五万契丹大军就算他将原本的一千骑兵全都放在城外，也不够人家一个冲锋杀的，更不要说出城冲杀了。 只是他不明白，楚云为什么将原本的一千骑兵打散，让每名骑兵配备一人双骑，让原本就不多的骑兵一下少了一半。而且还将这仅有的五百骑兵全都布置在百里之外。 “如公子所说，可将他们布置在百里之外也起不到什么用啊？”赵昆山还是没忍住问道。 “因为只有那能藏下这些骑兵，摆在明面上被契丹斥候发现了，他们就完蛋了。” 赵昆山点点头，契丹斥候作战时的探查范围是五十里，驻扎的时候会放出一百里，让骑兵驻扎在翠屏山确实不容易被契丹斥候发现。 可契丹人这么做不是没道理的，一百里是骑兵一天急行军的极限，就算翠屏山可以藏下这些骑兵，但要是想要攻击骚扰契丹人也不可能啊。 “报！契丹大军距离大名城不足五十里！”赵昆山打算问楚云缘由的时候，一个士兵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 “快，把这个交给骑兵营指挥，让他们马上前往翠屏山！”楚云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士兵。 士兵接过楚云递过来的信封，转身跑出去传令了。 这段时间府衙上下，还有这些经常出入府衙的士兵，已经习惯了听从楚云的安排。 “兄长，你把这份奏折誊写一份，马上派人送去汴京。”楚云说完递给刘彦海一个信封。 “传令鸣钟，全城进入一级戒备！”楚云对着外边喊道。 刘彦海顾不上招呼手下，自己直接跑出去传令了。 很快，城中传来阵阵急促的钟声，街上原本行色匆匆的百姓，顿时加快脚步回家。 很快大街上除了一队队巡视的差役，就只有按照之前演练过的在各处奔走的士兵和壮丁。 没人注意到，大名城的南城门并没有马上关闭，一队五百人的骑兵从城中出发消失在大地的尽头，就在城门马上关闭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南门冲出直奔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