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糖镇谜案集》 第19章 王隐的来访 林雨田和周正两人正谈着的时候,廖欢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从身后走了过来。 “怎么样?”林雨田看了廖欢一眼,问道,“看来是我多问了,必定是一无所获……” “我在这秋梨园周围的街道是转了半天,也不见得有什么可疑之人,更别说见得一位红戏袍女子了!” …… “廖欢你也来参谋参谋……”周正适才听林雨田的话,正得了兴致,问林雨田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成熟的想法了?” “不敢说成熟,只是与你们讨论一番,”林雨田说道,“首先,还是得研究一番,那晚陈惊雷发生的事……” …… “这陈惊雷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为何前面相同的遭遇,后面的结果却是完全不同的呢?”廖欢问道。 “是因为……”林雨田秘密地说道,“相片!” “相片?”周正和廖欢不约而同,惊讶地问道。 “你是说钟复开家中那张相片?”廖欢问道。 “你说的也是秋梨园一楼走廊墙上那张相片?”周正问道。 “没错!”林雨田说道,“现在死的人,都是相片上的人,这陈惊雷没在那相片上,所以没有死!” “明天,我们便去寻一寻陆掌柜原来的宅子,看看有什么收获没有?”林雨田对周正说道,“那宅子位于何处,你可知晓?” “那是自然,北横四街23号,”周正说道,“那资料上面记得清楚着呢。” “听得人讲,那陆掌柜的宅子早已破败,还能有什么线索么?”廖欢问道。 “你可还记得罗意那个黑暗破败的小屋,”周正说道,“在那里,你可是发现了最为关键的线索,才使得大兴糖厂的多年悬案得以告破!” …… 第二日上午。 林雨田正在洗漱之际,突然听得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是孩童在恶作剧么?林雨田心中这样想着,很不情愿地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在呢?”王隐手提一篮子水果走了进来,说道,“许久没来关心两位专家了,今日刚好路过,我来看看。” 直到见到王隐的时候,林雨田才突然想起他与廖欢已经许久没去糖厂上过班了,反过来,倒是王隐一直热情地关照着他们,心中顿时感到惭愧。 “王厂长为何这般早?”不知什么时候,廖欢也起了身,慢慢地走到门口,两人将王隐请进了屋中,落了座。 “两们有所不知,十点还有一个会,就在那县政府里开的,我一早便从厂里出来,”王隐说道。 “这甘糖镇还有县衙门不成?”廖欢挠挠头问道。 “这南关县府所在地就是甘糖镇,所以这里既有县政府也有镇政府,不奇怪。”王隐回答道。 “也是,广州城里,不但有广州市政府,还有省政府,时不时还是军政府之首府呢……”廖欢笑笑道,眼神中也闪烁着惭愧,“这两天厂里还好么?” “好得很,现在二宝、三宝也能修一修,还得多亏你们教得好……你们如若没事了,就来看看我们。”王隐说道,“上回,也是开会,听警察局罗局长说起你们,现在可是相当不得了……无论如何,也是为大兴糖厂争了脸面回来了。” “咔嚓”一声,门锁转动了一圈,从外面被人用钥匙打开。 众人一看,竟是周正两手提着几袋子早餐从门口走了进来。 “周长官,你这是?”王隐见得周正动作如此这般地行云流水,吃惊地问道。 “喔……王厂长也在,早安……我给诸位带了各式早餐,请品尝!”周正一见王隐,也深深地吃了一惊。 “那上午陆掌柜的老宅子还去不去了?”廖欢一边喝着瘦肉粥,一边叫喊道。 林雨田使劲地向廖欢眨着眼睛,廖欢立马明白了林雨田的用意,也是,在糖厂厂长面前,应该多说糖厂的事,少说警察局的事,如若不是这样,确实有些许不妥。 “无妨,无妨,不碍事,不碍事!诸位可能不知道,自从你们出了名之后,坊间都知道大兴糖厂有了三位神探,三尊保护神,外面进来偷盗的行为也几乎绝迹了,这真是奇迹啊……”王隐说道,“还有,那罗局长先前已和我打过招呼了,我也是满口答应了下来,糖厂上下,都以你们两位专家为荣,你们两位大胆地去干便是了!” “王厂长,如今如若用得着我周正的地方,请务必开口!”周正激动地说道,“在下定为您效犬马之劳!” “实不相瞒,我今日早早来到这里,就是来帮你们破案子的!”王隐秘密地说道,“我与那陆掌柜也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他也下得一手好棋,那时,我刚到的甘糖镇,怕生事非,也不敢与太多人交往,那陆掌柜便是我的一个良师益友,我心中十分敬重他。” “喔,如此……”周正听罢,心中大喜,说道,“你可有什么线索说与我们听?” “线索倒是谈不上,在那陆掌柜身亡后,说是自缢,但我是一点也不相信,他那人我是了解的,是个对生活很积极之人,故而我总认为那背后必定有什么隐情,故这几年,我一直在留意此间发生的事,当然也包括最近发生的案子,自己也私下作了一些分析,现在离开会还早,我一个一个说与你们听。” “王厂长请讲!” “首先,你们要明白钟复开身死时边上的二胡的含义。” “这也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周正说道,“这其中有什么奥妙么?” “这其中的学问大着呢!”王隐神秘地说道,“我在广州时也研究戏曲,在这甘糖镇与陆宗秋交往,谈的不是象棋便也是戏曲。” “难怪,不是内行人,真懂不了其中之深义了!”林雨田感慨道,“还请王厂长赐教。” “古乐中的五音是什么?几位可知晓?”王隐问道。 “宫、商、角、徵、羽?”林雨田慢慢地一字一字写了出来。 “没错,就是这五音。”廖欢说道。 “如此更好,容我先说说,有些地方我也不懂,到时候你们再去观里请教道士便可。”王隐说道,“那仙乐班的二胡一般讲来代表的是乐器中的‘羽’,在五行中所指的是‘水’,我来问你们,那钟复开身死在何处?” “寒潭中!为‘水’所伤!” “正是,”王隐用更加神秘的语气说道,“那孙盛丰身死前,有人给他送了个竹笛,那笛子在乐器中则称为‘角’!五行为‘木’,敢问这孙盛丰是如何身死的?” “被木头滚下山坡后给砸死的!为‘木’所伤!”周正说道,“原来如此,那孙盛丰至死时,手里还紧紧握着竹笛,真是可怖!” “不不不,我想说的是,不说小老百姓,就连你们也觉得怖人,不是么?”王隐进而说道,“但,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地将这些神秘符号放进了案子中,其目的就是把水搅浑罢了。” “是的,世上本无鬼怪,越是以这种方式示人,越是说明了钟复开和孙盛丰之死不是偶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林雨田说道,“但不同的人看这事的角度和心态不一样,总有人认为这是鬼怪之力在作祟……” “我在想,这幕后之人,是不会就此停手的,势必还会出手杀人,而这最后死的人,就是凶手最最痛恨之人……”王隐说道。 “喔?”廖欢听得入神,追问道,“这如何讲?” “你想想啊,现在看来,这凶手不是要这最后的人只是一死那么简单,而是要用妖魔鬼怪这些恐怖之事,把这人折磨后,再杀之!”王隐说完用力地点了点头,给人感觉他对自己的分析十分地自我满意。 “那资料中关于孙盛丰身死现场也提及了山坡上捆绑粗木头的绳子,说的是长时间风吹日晒而断,或是被山中野兽啃断……看来,现场还得重新去走几次,再勘察勘察,应该能找到其他的蛛丝马迹。”周正说道。 …… “差不多到点了,我该去开会了,”王隐起身说道,“我也不能说太多,我已然泄露了天机,要折阳寿了,我就说这么多,我也只会这么多……你们还是找个道士给算算……对了,差一点忘记了,我昨晚上连夜列了一个阴阳之表,里面列尽了我所知的各式物件的阴阳归属,你们不妨参谋一下,当然,不同流派的说法不尽相同,你们……还是再找个道士问问吧……” …… “这王厂长,你说他迷信吧,他却一点也不信鬼啊怪啊的,你说他不迷信吧,他又怕泄露了天机折了阳寿?”周正手里拿着王隐留下的“阴阳列表”,望着王隐远去的背影感叹道。 “不奇怪,也不矛盾。他不信鬼怪,是因为那是地下阴曹地府出来的,反之,他不肯泄露天机,主要怕的是天上的……这两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身份上,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正是,你们别忘了他是什么人,这历朝历代原来说的可一直是‘君权神授’,是天上给的命,可从来没说过‘君权阎罗王授’的!那皇帝的命,与地下的鬼怪可没半分干系……” “如此?倒也正常!” “找个道士?”廖欢问道,“上哪找?” “有现成的!”周正说道,“那刘半仙不可能不懂这些吧?” 第20章 神秘的陆宅 “我有个疑问,那陆宗秋身死时,出现在现场的是‘唢呐’,应该也可以归入这五行之说吧?”廖欢好奇地问道,“为何王厂长没提及呢?” “不奇怪,王厂长又不是警察,那时更是忙于隐藏自己不被仇家发现,他哪里知道现场的事?” “别说他了,好多当时的警察都不知道,”周正说道,“再者那陆宗秋的案子是一个孤案,没人会联想到唢呐与阴阳五行的干系,而这一次则不同,钟复开、孙盛丰接连身死,还加上一个陆宗秋的传话‘女鬼’,才让人将这些细微的东西最终联系在了一起。” “唢呐在乐器中属于‘宫’,五行为‘土’,中央属土,”林雨田边看阴阳表列边说道,“这是某一个有规则的排序……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陆宗秋那时出现的唢呐只是巧合,但现今的凶犯则利用了这一细节,加之放大……进而成为一个看似完整的故事。” “有规则的排序?”周正好奇地说道,“也就是说凶手会按一定的五行方位次序杀人,并非无规则和随意的?” “我想也是,只是这陆宗秋与钟复开和孙盛丰之死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林雨田说道,“陆宗秋好像还缺少了点什么?他只满足了两个条件中的一个。” “是的,比如说,钟复开身边出现了二胡,二胡为‘羽’,‘羽’属‘水’,再后来便死于水里;而孙盛丰身边出现了笛子,笛子为‘角’,‘角’属于‘木’,那孙盛丰刚好被木条砸死,也正好死在了山林中。”周正说道。 “是的,这陆宗秋身边出现了“唢呐”,这个‘唢呐’属于‘土’,但从目前看来,他的死却与‘土’没任何的关系?”林雨田说道。 “这我就真实不懂了,我还是那句话,得找个这方面的专家术士好好给问问。”周正说道。 …… 三人见讨论没有什么结果,商议之后,便匆匆地往陆宗秋的老宅而去。 到达时,已接近中午,太阳正旺之时。 这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宅子,可能是由于长期无人看守的缘故,外墙已被藤蔓覆盖了一大半,那深绿色的藤蔓叶子给人一种很沉重的压抑之感。 “又是锁住的,进不去。”廖欢对周正挤挤眉毛说道,“铁丝带了没?” 但仔细一看,这铜锁倒是十分干净,锁的表面和锁芯的小孔洞处更是见不到一点绿铜锈。 “我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这些绝活不再轻易示人,”周正转身来到围墙边的一棵大树旁,“这树长得奇形怪状,就像一把纯天然的梯子。” “说得也是,”林雨田说道,“这陆宗秋也曾是这甘糖镇里文艺界的领袖,这陆宅更一度是众多戏迷的圣地,随意地撬开人家的大门,怕是不妥。” …… “砰、砰、砰”三声,林雨田三人从陆宅的围墙上跳下,踩到了院子中的草坪上。 院子里早已杂草丛生,约有一人多高,各式的野花更是毫无顾忌地野蛮生长着,虽说有些凋败,但却像极了一个小小的森林。 小小的森林中似乎潜伏着一只野兽,可随时冲出,夺人性命。 几棵榕树在石头墙的缝隙处长出,想必是多年前小鸟送来的种子成长的结果。 走近一看,那藤蔓的枝干比想象中粗壮得许多,盘根错节地往四周扩散开去。 让人不解的是,院子中的青砖路并没有什么杂草。 好生奇怪的房子,既有荒毁的一面,又让人感觉那么地不自然,准确地说,像是里面住了一个懒汉,只是不得已才打扫了必需的地方,而其他的位置,便放任不理了。 这不奇怪,三人不知道的是,那钟复在偶尔也会来陆宅,这一切的样子正是他留下的。 跨过草坪就来到了一楼的大门,那门并没上锁,只是虚掩着。 周正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三人意料之外的是,这房间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霉味扑鼻而来,只是有一股淡淡的焚香的味道。 “窗户一直开着,难怪,”廖欢拍拍大门,说道,“通风还挺好的。” “奇怪的是……”周正看了看地面,用手摸了摸沙发,说道,“似乎灰尘并不多。” 这是一间在当时讲来比较华丽的客厅,有一套西洋的真皮沙发,还有一张檀木的办公桌,窗帘则是当时相当流行的镂空手工钩针花。 “这一大块窗帘得做多久啊?”周正说道,“一个老妈子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这是一个低调又奢华的家,粗略一看,不见有艳丽的色彩,但每一处却都十分地讲究,看得出当年的主人家,用了很多的心思在房子的装潢上。”林雨田说道,“这事可是越来越不对了。” “你说的是?” “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寻了短见。”林雨田说道。 说话间。 “咣当”一声,楼上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有人?”周正叫道。 三人迈开大步子,往二楼飞奔而去。 楼上也有一处空旷的地方,看来是平日里的一处茶座,一个铁制的提水桶倒在了地上…… “刚才有人在?”廖欢惊讶地问道。 “嗷”的一声,围墙的墙角上出现了一只黑猫,用警惕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林雨田三人。 “应该就是这个‘黑衣人’了……”周正打趣道,“廖大侠每次都自己吓自己。” “你还说我?”廖欢愤愤不平地说道,“看看你,手都开始掏枪了!” 周正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手枪的位置上,脸上遂露尴尬之色。 “这屋子并没表面看那般地残败,应该时常有人进来过……” “会是谁?” “不好说,钱茂,钟家两兄弟,孙盛丰,”周正说道,“甚至于婉娘、茹婕都是有可能的!” “那就不能是陆夫人?”廖欢不服气反驳道。 “谁都有可能,连宋伯、萧倩芳甚至于那天的偷车贼都有可能。”周正说道,“但陆夫人却是可能性最小的人。” “是的,若是那陆夫人一直隐居在甘糖镇内,或是于周遭的地方躲藏,这么多年了,就算三个月来打扫一次陆宅,也一定会被发现,更别说在路上来回被人撞见的可能性更大,”林雨田说道,“如若她住得远,比如在省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来一回太折磨人了……这宅子便不可能如此干净。” “那会不会是不久前才来过一次,这样没人撞见也是正常的。” “只来过一次?这院子的青砖路收拾得干净,比较好理解,但那门上的铜锁并无锈迹,说明这锁时常有人打开过,并非一日之效所能达到。” “是的,目前来说,至陆宗秋死后,并没人见到陆夫人及其小孩,但却有人时常来打扫房子……这一点是无疑的,”周正说道,“那铜锁!再加上我多年的侦察经验和感觉足以证明一点。” …… “你们看!”林雨田用深沉的声音说道,“这是什么?” 在里面的一处隔间,有一牌位放置于方桌之上,桌面上还摆着几盘供品,铜制的香炉上还插着十余支已燃尽的木芯。 “陆宗秋之位。”周正走近一看,说道。 “原来一进门那股淡淡的味道就是这个香炉散发出来的……”廖欢靠近香炉闻了闻,说道。 “这里,似乎有人经常来。”周正说道,“这些香燃尽后留下的木芯,是不同时间段留下的,有些看起来很新,像是几天前的样子。” “没错,这二楼,打扫得也很干净,”林雨田说道,“看来,有人一直暗地里在祭奠着陆宗秋。” …… “你们看,”廖欢指着墙角吃惊地说道,“有一支唢呐……” 林雨田和周正听罢,马上围了上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让林雨田和周正头皮发麻。 “仙乐班……”周正指着唢呐上的三个字说道,“莫非这就是陆宗秋身死时台上放着的那支唢呐?” “十有八九是……”廖欢面露恐怖之色,说道,“陆掌柜,打扰了,打扰了!” “我一直不信神鬼的,但一刹那间看到这个,也会突然一惊……”林雨田慢慢地说道,“人毕竟还只是血肉之躯。” “这香是不久前才烧的,供品是时下当季的水果,这隔间的香味比一楼浓烈了许多,”周正说道,“虽然说,这陆宗秋的夫人何氏并无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我心中却很盼望见到她,这样心中很多事就能明了?” “据说,后来有故友按旧地址去寻那何氏,却再也寻不着了,”周正说道,“连同小孩一并消失了,有街坊道是一家人下了南洋……但却无从考证。” “是的,也许是何氏故意讲给别人听的,以掩盖其真实的去向……也许是为了自保,但应该是保护小孩的意味多一些。” “资料上说的,这陆宗秋在甘糖镇当了秋梨园的主,但他的夫人何氏却一直留在省城照顾年幼的小孩和年迈家公家婆……那陆掌柜每月才回省城那么一两次。”林雨田说道。 “当然何氏也会来甘糖镇,如若是年底或是重要的节日,陆掌柜忙不过来时,也会偶尔带了小孩子来到甘糖镇。”廖欢补充说道。 “为何要躲开众人呢?”周正疑惑道:“难不成真是有人追杀不成?” “实在令人不解,一个戏院之主,能得罪什么人?”廖欢说道,“莫不是抢了人家的角,让别人的戏院子蚀了本?也不像呀!”. 第21章 陆宅的神秘人(1) “可以嘛,想象力很是丰富,这段时间跟着本官,确实进步不少啊!”周正拍了拍廖欢的肩膀说道,“你还有什么新发现没?” “有!”廖欢认真地说道,“我们忽略了一点,那陆掌柜的两个小孩,我们一直称他们为‘小孩子’,好像什么事都做不来一样,其实,他们如今已然和我们差不多年岁,你们说会不会是他们来上的香呢?” “有这种可能……”周正狐疑地说道,“但不太合常理。” “是的,想象一下,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没有光明正大地住进来?”林雨田说道,“难不成他们定期干里迢迢来了这,上了香,就匆匆离去?还是原本经过岁月的洗礼,现在已然面目全非,早早地在这甘糖镇里有了栖身之所?” “这不好说,小孩子长得特别快,一天一个样,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男大七十二变嘛’……最大的一种可能是,这整件事与陆掌柜的两个小孩无关,那个定期来上香,打扫房子的人,就一直在甘糖镇里。”周正说道。 “不奇怪!这陆掌柜生前在这里,也是一方名人,其中追随者甚至于说崇拜者,也是为数不少。”林雨田说道。 “你们说得没错,那大门上的铜锁,没错,这锁……”周正说道,“那上香的人,肯定与陆宗秋是熟识之人,也许是受了某人的托付,早早地拿了陆宅的钥匙,来去自由……” “今日是阴历几月几号?”林雨田突然问道。 “农历的十二月初八了,”周正说道,“怎么了?想家了?该不会是想回省城探亲了吧?” “非也!我这才来甘糖镇没几天……”林雨田说道,“初八?我知道了……” …… 林雨田三人不敢再逗留,从围墙处爬上大榕树,又回到了大门外。 “回去等等,看看李文广有什么好消息没?”林雨田说道。 三人回到幸福公寓时,李文广已然等了许久,原来他按林雨田的吩咐,将陆宗秋身死那段时间的报纸收集了来,足足有百份以上。 “怎么?又要大海捞针了?”廖欢说道,“我倒有一个好主意,我们不如用守株待兔的方式,在陆宗秋的宅子前设一个暗哨,只要有人进了宅子,就先绑了!” “有道理!”李文广兴奋地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这可使不得,”林雨田说道,“别打草惊蛇,你们只管按我吩咐的来行事就行,陆家那宅子,这两天谁也别靠近。” 廖欢和李文广听罢,一脸迷茫,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白白错失了? “你们只管安稳地睡觉,”林雨田说道,“三天后的晚上,你们着了便装,听我安排便是了。” “今日是十二月初八了,三日后,便是十二月初十一,”周正用手指算了算,说道,“这……喔,我大概知道了。” “那秋梨园后面的脚踏车,还需要人看守么?”李文广问道。 “不必了,”林雨田说道,“那脚踏车的任务已然完成,想来那红色戏袍女子再也不会来取这车子了。” “为何如此说?” “这脚踏车停到了秋梨园那,只是为了达到一个吓人的效果,现在目的已然达到了,”林雨田说道,“就让它放着吧,说不定,有另外的人会去取,最后没人要了,再送回到钟家吧。” “吓人?”廖欢不解地问道,“有人被吓到了么?没看出来呀?” “你不在这因果之中,自然感觉不到恐惧!”周正说道,“让我来猜一猜,谁是最恐惧的人……” “张富?还是李贵?”廖欢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晓得了,是吴顺!!” …… 第二日一早,钟复在起了个大早,他骑上脚踏车来到秋梨园的门口,用力敲了敲门。 不过片刻,那园子里的管家宋伯将门打开,一脸惊讶地看着钟复在…… 在宋伯的印象中,钟复在从来没这么早来过秋梨园,他很是惊讶,连忙作揖问道:“钟掌柜,起得早哪……您这是?” “钱茂呢?” “钱掌柜一早出了门,说是到寺庙里烧个香,最近秋梨园不太平,他可是急坏了。”宋伯说道,用手指了指山中的方向。 “一早听得街坊讲,那复开的脚踏车出现在院子的马厩处?” “正是!” “你领我去看看!” …… 就在半个时辰前…… 秋梨园的大门早早地被拉开一条小缝,钱茂将洋服的领子立了起来,戴了顶黑毡帽,鬼鬼祟祟地从门内走了出来,到了门口之时,他不安地东张西望,生怕有人认出他来。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便快步走到街口拐弯处,叫了个人力车,飞奔了起来,不过一会,便消失在茫茫的晨雾中…… 在钱茂走过之后,街上的行人才慢慢地多了起来,阳光也才一点点地照进了大街上。 这时钟复在才骑着脚踏车,从街道的另一边来到了秋梨园的大门前…… 不巧,那钱茂已离开了秋梨园…… 在马厩处,钟复在一眼便认出了钟复开的脚踏车,他问清了钱茂的去处后,交代宋伯看好脚踏车,自己便飞快地离开了秋梨园。 钟复在心中很是不安,他用力地踩了几下脚踏车,加快了速度,往宋伯口中的寺庙的方向而去…… 一早,山间的小路起了薄薄的晨雾,钟复在打着车铃,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林间穿梭而过,恍惚间,他记起了一件往事。 …… 在省城的西云山下,有一处僻静的村庄,只因全村人都姓何,故人称“何村”,为陆夫人何氏的娘家。 听得人讲那陆夫人自从离了甘糖镇就一直住在此处。 钟复在原本与陆宗秋走得近,有一年他与陆宗秋一同到省城里,还曾一起到了这西云山下何村中的何家庄。 陆宗秋死后,钟复在总觉得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他,终于有一日,他敌不过自己心灵呼唤,来到了何家庄。 这何家庄离省城市中心单是坐马车就得半天的工夫,大路长年不修,早已坑坑洼洼,一路下来,要了半条人命,但这一切对于钟复在来说,却算不上半点辛苦。 …… “敢问,这里可是何凤珠的家?”钟复在走上前来,对着一个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妇问道。 “凤珠?凤……正是……”老妇上下打量了一下钟复在,说道,“先生寻这家子人所为何事?” “无他,故人罢了。” “不巧,就在一个月前,他们一家子外出了,”老妇努力地想了想,说道,“说是……” “陆太太身体不适,带着婢女到山里去寻一处休养之所了。”不知什么时候,从老妇的身后,钻出了一年轻女子,说道,“我家婆怕是年事已高,记不得了。” 钟复在一听此女子的话,心中大喜,问道:“那你可知去的哪里的山中?还有两个小孩子去了哪里?” “这?”那年青女子迟疑道,“不知哪里的山中……陆家两位公子,怕是送到城里的公学去了……” “何凤珠娘家的亲人呢?” “早些年下南洋经商去了,长久没见着了。” 自那次后,钟复在再也没听到关于何氏和陆家两个孩子的任何消息,他们好像消失在天地间一样。 “难道是为了躲避仇家?”钟复在在回甘糖镇的车上,一直反复琢磨着这件事,“不像……哪来的仇家?” …… “叭!叭!叭!”一辆运甘蔗的卡车从钟复在的身旁穿过,排山倒海般的声浪把沉浸在往事回忆中的钟复在惊醒。 他那么急匆匆地去找钱茂,自己心中也知道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但他还是想当面再一次问一问钱茂,当年陆宗秋的死与他有没关系? “如见所相非相,即见如来!到底什么才是真相啊……”. 第22章 陆宅的神秘人(2) 陆宅的边上几十米开外,有一段不过百米的街道,其中有一处三层的小邮局,是一栋二、三层均带露台的南洋骑楼建筑,第一层为邮局的门面,平日里倒也有些人来往,主要是办邮件收寄业务,那二楼便是邮局的仓库,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旧纸张和箱子,在角落里还有一张窄窄的木床,到了晚上里面只住一个守夜的老者,旁人唤作“冯伯”,第三层便是冯伯平日里的厨房。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也就是林雨田说的那个晚上,李文广带着一队人马早早地便埋伏在二层的露台上,那露台边上种了好些长青绿的盆景,长了许多茂密的叶子,在秋冬之时还是那么的青翠。 “这陆宅怕是不干净……”冯伯说道,“你们可得小心行事,免得引火烧身。” “怎么个不干净法?”张富一听,心中暗暗吃惊,这些日子,坊间对陆宗秋灵魂回来复仇之事,早早传得沸沸扬扬,莫不是今晚自己就赶上了? “今晚怕是这一年中遇得陆宗秋的最佳时机了……” “要说,这陆宅自陆老板死后,就没有了活人的气息,但……”冯伯迟疑了一下。 从露台的栏杆向着陆宅的方向望去,可将整个大门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说?老人家,您老天天在此守夜,可曾见得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们看看那陆宅二楼的窗户,现在是黑灯瞎火的,”冯伯说道,“但有那么一两个晚上,我吃了几口米酒,才有些醉意,朦胧间听得外面有响动,在此一望,那二楼的窗户居然出现了灯光,你们说怪与不怪?” “这……”李贵惊讶地看着陆宅的窗户。 “外面有响动?”吴顺说道,“是什么样子的响动?” “似乎是脚踏车经过的声音……” “脚踏车?”吴顺脸露吃惊之色,颤颤巍巍地说道,“莫不是红戏袍女子骑的那车子……” “我算是知道了,定是那陆老板招了女鬼来,交待了任务,那女鬼得令后,便踩着脚踏车外出杀人,”李贵绘声绘色地说道,“看来这里并不是寻常的房子所在,搞不好是一个阎罗殿,里面就是个鬼窝!” …… 冯伯见众人吓得不轻,顿感事态不妙,为了不影响长官们工作的心情,他便不敢再往下说了,边转身走开上楼边安慰道:“这是路嘛,总有人走的,有什么声音也正常……长官是否冷了?我去煮些姜汤来,暖暖身子……” 众人听罢,紧张的神情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这怎么就今晚来了?这天气怪凉的……”李贵蜷缩着身体说道,“这样冷的天,会有鬼怪出现么?” “别人说是,鬼怪喜冷!” “你还别说,这陆老板当年也是梨园一绝,”张富说道,“他是能唱女声,又能唱男声,那功力,现在都无人能及!” “还男声,还女声呢?”吴顺白了张富一眼,鄙视地说道,“女声说的是‘子喉’,那男声说的是‘大喉’,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这‘子喉’就是女声……”李贵说完便学着戏台上的女子模样,拈起了兰花指,拉高了嗓子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着实将张富和吴顺吓了一跳。 “您这,像杀猪般的叫喊声,台下的人早就砸场子了,”吴顺说道,“你应该,这样……” 吴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一阵清亮的子喉女声轻轻地飘了过来…… “这……谁啊这?” 三人的谈话被这歌声打断,眼光齐刷刷地望向陆宅的门口…… 那街上起了些雾,陆宅在一刹那间被包围在了雾气之中,但万幸的是陆宅大门前还是能看得比较清楚的。 “这声音,好像是从……陆宅里传……出来的!”吴顺颤颤巍巍地指着陆宅,说道,“你们听一下,就是那个方向!” “这声音,就是……那陆老板在台上唱的子喉的声音,一模一样,我原来……听过几次,”张富也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没错,就是他,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是今晚来了,上次那资料我也看了,今天可是陆老板的生辰。” “不对,好像是忌日!” “无论是哪个日子,反正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这就对了,那陆老板是被冤死的,今晚他不出来才怪呢!” “都出来杀人了,说明这陆宗秋的魂还在阳界没散去,难不成要抓了我们去当替身,他好早日投胎,轮回做人?” …… “说什么呢!”一个厚重的男子声音从露台的楼梯间门口传了过来! “哇!”吴顺三人同时一声大叫,“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陆老板,陆老板,我们……是来为您申冤的,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张富跪在最前面,双手合十边说边拜道。 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照到了三人的头上,三人不约而同地用手挡在眼前。 “有病!……心病!”那个厚重的男子声音又说话了,“我就知道你们一有事保准就直接躺地上了!” 不过片刻,那个手电筒后面的男子关了灯光,快步走到三人前面,说道:“有什么收获没?” 吴顺三人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队长李文广。 “哈!”李文广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正常一点?” “吓……吓死人了……”吴顺缓过神来,说道。 …… 正当众人笑嘻嘻地围着李文广说笑时,李文广的神情却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别出声!”李文广用右手作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道,“好像真的有声音?!” 吴顺三人瞬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把脖子伸得直直的,向四下张望着。 “我就说嘛……真有!”张富说道,“那声音在那院子边上……” “吴顺留下!你们两个跟我来!”李文广压低声音说道。 那吴顺一听,像是得了头奖,双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暗暗庆幸道,还好,不用我去! …… 不过片刻,李文广带着张富和李贵来到了陆宅的围墙边上。 “那声音……越发清楚了,”张富说道,“真是闹鬼了。” “看来……那坊间说的,都是真的!”李贵说道,“队长,您别担心,我们哥俩是不会弃你而去的!” “那鬼怪第一个吃,也是吃的我!”张富壮了壮胆子,挡在了李文广的前面。 “两位大哥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李文广说道,“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 陆宅的西边有一处竹林,众人听得那咿咿呀呀的戏声就是从那里传出的,遂蹑手蹑脚地靠上前去。 三人躲藏在竹林间,正好有一大石头挡在前面,那竹林中间靠围墙处正好有一处空地。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把刚才还若无其事的李文广扎扎实实吓了一跳。 只见得,在那处空地上,有一男一女两位着戏袍的人,正在动情地表演着,口中一直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声调尖锐的曲子。 李文广先是心中一惊,那张富和李贵已然吓得腿脚发软,跪在石头后面不停地发抖,口中念念有词。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 “Oh my god!……My mother!……” …… “我就不相信了!”李文广壮了壮胆子,右手掏出手枪,另一只手拉起半瘫痪状的李贵就往前冲去。 未等那一男一女转过头来,李文广一步箭步,将那男子压在地上,对着李贵和张富大叫道:“绑了那女的!” …… “还My mother呢?!”李文广叫道,“都给我滚快点!!”. 第23章 陆宅的神秘人(3)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好汉……饶命啊………” 两个男人的声音尖叫了起来。 “我们是男儿身,做不了你们的压寨夫人!!” “我们不是强盗!”李文广叫道,“我们是官家人!” “官与匪,你们,不是一路的么?” 李文广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一男一女,分明就是两个男子,只是其中的一人穿着女装戏袍,反串女子罢了。 被李文广这一吓,两人都已‘花容’失色了,脸上的妆已然花了一大半。 “我是男子,并非女子,”那着女戏袍的男子继续说道,“好汉,我真是男子!你们绑了我们也没用,我们做不了压寨夫人……你松手,我不跑……不跑就是了。” 李文广一听,将手松了松……说道:“都说了我们是官家人,为何还将压寨夫人挂嘴边?” “不是么?那县太爷,寻了四五房姨太太了,说是这几天又要纳上一房。”女戏袍男子愤愤地说道。 “你如何知晓?” “这?……这新妇便是刚刚来戏班里的那个青衣。”女戏袍男子说道,“我当然知道!” “看来,确实是一路人。”男戏袍男子感叹道。 “正经点,别说偏门的事,我来问你们……”李文广叫道。 “莫非你也觉着县太爷纳姨太太不是正经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呀!”的一声,李贵从后方冲了过来,叫道:“队长莫怕,我来了!” …… “你们……当真是警察?!”着女戏袍的男子看了一眼李文广和李贵,感觉不是什么强盗,便清了清嗓子,故作硬气地问道。 “我还想问你们呢?我们是警察!”李文广说道,“半夜三更的,你们两人在此地装神弄鬼意欲何为?” “我们?”那着男戏袍的男子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我们是秋梨园的,正干正事呢,何来装神弄鬼之说?” 原来这两人是秋梨园的后生,着男戏袍那位唤作“七宝人”,着女戏袍那位唤作“咏春花”,原来也是陆老板的崇拜者,今夜是陆宗秋的忌日,他们两人用陆宗秋编的剧本,在陆宅边上自导自演,以示纪念。 这时,李文广才注意到竹林边一梨树下正燃着两支红蜡烛,中间三支香已燃烧将尽…… “还真有这样的疯子?”李贵自言自语道。 “你休得胡说!”咏春花用兰花指指着李贵斥责道,“你懂艺术么?你懂情怀么?你一个粗人,不懂别乱说!” “嗯,嗯……”李文广清了清嗓子对李贵说道,“你去叫钱茂来认人,对上了,就让他把人领走!” 李贵一脸不情愿地看着这两个人,叹了叹气,走开了。 ……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李贵就来到了秋梨园。 此时秋梨园最后一台戏已然散场许久,门前变得冷清,只有那几个红灯笼在微风中左右摇摆着…… “官家,这么晚了,可有事?”李贵好不容易才叫开了秋梨园的大门,听得门内看门老头说道。 “宋伯呢?让钱茂出来一下,”李贵又冷又饿,心中早已不耐烦,说道,“赶紧地,我们队长等着呢!” 钱茂在里面听到了声响披了大衣走到门口:“纪老头,让我来……” “敢问官家找钱某人何事?”钱茂问道。 “我们队长在陆宗秋的房子那抓到两个‘鬼’,叫你去认认……”李贵没好气地说道。 “鬼?”钱茂听到鬼字,露出一脸的吃惊,说道,“我哪里……认识什么……鬼?竟要我深更半夜出门认鬼?” “不不,并非真的‘鬼’,只是两个装神弄鬼的后生,说是你们秋梨园的人,长官让我来唤你去认认,如若是便领了回来。” “这……”钱茂为难地说道,“这秋梨园才关的门,您看我,也操劳了一天,明天还有新戏要排……如若只是认个人,我让宋伯去,可否?” 其实这钱茂见孙、钟两人死得蹊跷,这段时间以来,天一入夜便不再外出,以免真地碰到那些脏东西,故找了个不便外出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李贵见夜色已晚,那钱茂说得也在理,要打理这么大的戏园子,确实也不容易,遂说道:“行!行!” …… “李……李队……长……”竹林的另一边传来了吴顺惊慌沙哑的叫声。 正当李文广处于尴尬之中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吴顺居然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来。 “又怎么了?你!”李文广不耐烦中掺杂着无奈,问道。 “脚踏车……灯笼……”吴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那陆老板真……地……回来了!” 李文广一把拨开吴顺,一个箭步冲到最前头,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也让一直胆大的李文广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在黑暗的夜色中,一盏红色的灯笼时隐时现慢慢地向陆宅飘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脚踏车轮子转动的声音。 李文广强压自己内心的恐惧,他决不能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便壮了壮胆子,随手掏出手枪,弯下腰来,慢慢地向前走去,已然没了一开始的英雄气概。 “你们,跟在我后面,看看你们这副样子,”李文广说道,“有什么好……好怕的!” …… “哎呀!”一声惨叫声从前面传了过来,灯笼瞬时打翻在地,还往前滚动了好一段距离。听声音那脚踏车似乎也重重地摔在地上,铁制的车铃发出了清脆的铛铛声。 李文广跑过去一看,前面有三个人将一个人压在地上,那地上的人正试图挣脱,但却无果。 “救命啊!救……” “钟先生!?”周正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是我!”钟复在喘着粗气回答道,“你们在这干嘛?我还以为遇到强人劫道了呢?” “实在不好意思,”林雨田说道,“我们正在此处设埋伏抓贼,没想到误伤了……您今晚来此做甚?” 林雨田三人慢慢地松开了钟复在,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今晚?”钟复在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说道,“今天是陆宗秋的忌日,我来祭拜一下。” “一年来一次?” “我常来,一有空就来,”钟复在从口袋中摸出一把钥匙,说道,“陆夫人走时,将房子交给我打理了。” 这下,原先关于陆宅的种种疑问似乎解开了一大半了。 “好尴尬啊!……” “不好意思,钟先生,您知道的,我近视很严重……”林雨田拿下眼镜擦了擦说道,“好像这几天更严重了。” “我……”廖欢听罢,强行解释道,“我……我虽说不近视,但我有那个夜盲症,对……夜里看不清。” “是色盲症?……还是夜盲症?”周正,“您上次说的是‘色盲症’……” “差不多,晚上都挺那个什么的……呵呵呵……” …… 想来,林雨田三人第一次进入陆宅时,闻到的烧香的味道,看到的干净的房间,均是出手钟复在之手了。 在林雨田和周正的心中,在陆宅中一闪而过的像猫一样的黑影,其实是一个真实的人,只有廖欢一直还以为那是一只黑猫的影子,那个黑衣人也是钟复在么?如果那时遇到的真是钟复在,他为何要急于躲开?他如若是想与陆宗秋撇清关系,却又为何今晚出现在这里?陆夫人将陆宅交之打理,他如若见了熟人,自会上前打招呼,如若见得有生人来,也只会毫不客气地赶走,哪有刻意回避的道理? 莫不是,这陆宅之中,还藏着一个神秘的人?林雨田想到这,心中一惊…… “三日前,我们也进了陆宅,好似见到一个人影,是您么?”林雨田问道。 “好多天没来了,不是我,”钟复在回忆了一番说道,“半个月没来了吧,你们定是看花眼了,这宅子就我一人进进出出,再无他人。” “这么些年,那陆夫人可曾来过?”林雨田笑笑问道。 钟复在睁大了眼睛,停顿了一下,说道,“不……不曾来过!” …… “钟老板!” “钟老板,救救我们!” 那两个自称秋梨园的人从树底下冲了出来,张富从后面也追着出来,叫道:“你们这个样子,别出来吓人!” “七宝人?”钟复在指着其中的一个说道。 “正是!” “咏春花?”钟复在指着另一个说道。 “正是,钟老板,救命啊!” …… 正当钟复在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七宝人和咏春花突然尖叫起来! “宋伯,救命啊!” 说话间,七宝人和咏春花冲到另一边。 众人一看,原来是李贵领着宋伯从远处走过来,那七宝人和咏春花眼见救命的人来了,左右夹着宋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来了便好,宋伯,将这两人速速领了去,”钟复在说道,“回去好生和钱茂说一下,别再责罚他们了。”. 第24章 钟复在的秘密 “林先生,这几日,我细细回想了一下,也许这一切只是意外,”钟复在说道,“是不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陆老板当年风行一时,就算是现在也有许多的崇拜者……” “钟先生是说那些人看到的戏袍女子,只是如七宝人、咏春花之类的人……无意中却以讹传讹,造成了今日这个局面?” “我想,大抵是这样吧?这城里晕黑得很,有些人喝了烈酒,有些则暗地里抽了大烟,有些心智一直都不正常……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可信?”钟复在说道,“正如刚才,第一次他们已然错把七宝人和咏春花当成了鬼,想必有些人还吓得不轻……那李队长可是火眼金睛的人,也……” 李贵、张富几人听了,脸露尴尬之色,眼睛再也不敢直视钟复在。 “这第二次嘛,就是林先生你们了,也已然将我当成夜间闲游的鬼怪,”钟复在拍了拍身上的尘士说道,“想想,就连洞察力这么敏锐的三位,也不知不觉地被误导入其中,更别提那些天天将神鬼挂在嘴边的小老百姓了。” “这……有道理!”周正说道。 林雨田突然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钟复在对于围绕着陆宗秋所发生的事,从前到现在显然态度上有了些许的变化,越发地消极了。 …… “这是册子哪来的?” 正当七宝人和咏春花走开之时,眼尖的林雨田看到了七宝人手中正握着一本金线装的册子,遂问道。 “这……”咏春花抢在前面说道,“这是我的戏本子……是陆掌柜原来编的戏本!” 七宝人嘟了嘟嘴,把戏本子举了起来,不耐烦地递到林雨田面前,说道:“难不成,你们官府的人,还以为这册子是什么违禁的书不成?……是‘反清复明’的大戏么?……你拿去看个够本好了。” “就是,不信,你看看便知!”咏春花插话道,“再说,这大清不是早就……你们现在吃的可是民国的饭。嘻嘻嘻……” 这两男子,一左一右夹击着林雨田,言语刻薄,动作犀利,一时间,林雨田竟招架不住,连连往后败退。 “哎……哎……”宋伯见状,生怕又惹麻烦,便在边上叫,“你们两位,这不是戏台上,别让公家人为难。” 林雨田接过戏本子,借着淡淡的月光,像是若无其事般翻动了几下。 一旁的李文广见了,连忙在林雨田的边上打起了手电筒。 “这有什么特别么?”李文广问道,“《新编桃花扇》?这是什么戏本子?哪来的?” “这?戏院子里拿的,前几天见着了,觉得很有趣,没事就排来玩玩,以示对陆先生的纪念之意。”七宝人说道。 “还是仙乐班的……”林雨田边翻动着册页,边说道,“这上面还有一个盖章,是‘仙乐班’吧?有点模糊……这是陆宗秋的字?” 林雨田说着,将手中的《新编桃花扇》递给了钟复在,问道:“钟先生帮忙看看,是仙乐班的东西么?” 钟复在先是楞了一下,连忙接过戏本子,随手迅速地翻了一下,遂说道:“没错,是仙乐班的,没错!字也是陆掌柜的字。” “真是这几天才捡到的?”廖欢说道,“你们就给练上了?” “那还能有假?”咏春花说道,“你这黑大个,俗气得很,哪里知艺术家对艺术的热爱?” “这见了好的戏本子,别的不说,就连吃饭睡觉都免了,一心只想把戏唱好!”七宝人咄咄逼人地挡在前面说道,“适才我们正排演中,硬是被你们给活活搅了雅兴!” “这……”廖欢眼见讨不到好处,学着林雨田也慢慢地移动,走开了。 “宋伯,您还是先带这两位走吧,”钟复在脸露尴尬之色,说道,“这两人,对戏着了迷,说的话也带刺!” …… 秋梨园中,那钱茂坐在戏台下方的椅子上,却不见得有一丝的睡意,七宝人和咏春花没回到秋梨园前,他怕是没心思睡的。 “陆老板啊,陆老板!”钱茂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这秋梨园……但这一切都过去了,您还是安心地投胎,别再出来吓人了!” “咣当”一声,钱茂被吓得直接站起身子来…… “谁!?”钱茂睁大眼睛,压低声音说道。 大门外传来了宋伯三人的声音,钱茂连忙往边上走回几步,将大衣重新披上身子,摆出一副刚刚从睡房出来的样子…… “你们才来啊……”钱茂装作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我都睡了好一阵了。” “呃……” “呃……呃……” 那七宝人和咏春花突然见到钱茂在戏院中等待,心中感到不安。 “你们两个这副模样,是去干什么去了?”钱茂并没有生气,而是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 那七宝人和咏春花见状,就将今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钱茂。 那钱茂一听,面色十分难看,问道:“那《新编桃花扇》在何处?” 七宝人慢慢地将那本《新编桃花扇》从袖口处摸了出来,递给了钱茂。 钱茂接过《新编桃花扇》,走到戏台最亮的灯光处,仔细地端详着,问道:“哪来的?” “就在那后台的梳妆台边上,”七宝人说道,“不晓得是谁的?” “这些东西,今后少碰,邪乎得很……” …… “这是……发生何事?”一个声清亮的戏腔从戏台后门处传了过来,这声音柔软而绵长,像极了女生调,其间又刚劲有力,像极了男生调。 从黑暗处走出一个人,只见此人,身着浅灰长款睡袍,明眸皓齿,身材匀称,习惯性地踩着小碎步,缓缓而来…… “宝玲珑……”钱茂马上变了一副态度说道,“宝老板,这么晚了,还在练功哪?” “非也,听得吵闹声,过来看看,是不是进贼人了?”这宝玲珑话一说出口,竟是一个粗壮的男子声音。 “人家是名角了,还这般刻苦……”钱茂对着七宝人和咏春花说道,“你们俩,多学学人家,少让我操心。” …… “这是何物?”宝玲珑指着钱茂手中的《新编桃花扇》问道。 “是仙乐班的戏本子。” “适才我隐约听得‘邪乎’二字,说的是这册子不成?”宝玲珑问道。 不等钱茂说话,那七宝人便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表情,抢话道:“正是,这好好的书,还是仙乐班的,怎么就邪乎了?” “仙乐班?这可不得了……”宝玲珑说道,“这可是秋梨园,乃至整个戏曲界的宝物啊……” “你们年青人,有所不知……”宋伯见状,连忙帮钱茂解围道,“这仙乐班原来发生过惨案,不吉利,不吉利。” 要不还是说宝玲珑懂事,眼见钱茂心中不快,只是一刹那间便心领神会,早早地离去,消失在后院中。 “好了,宋伯,不说了!那些陈年旧事,重提它作甚?”钱茂手中紧紧地抓着《新编桃花扇》,抖了抖身上的大衣,说道,“都回了吧,晚了……” 钱茂说完便慢慢地往后院的厢房走去……众人折腾了一夜,七宝人和咏春花已然十分疲惫,见得钱茂已自行离去,心中大喜。 “真好!今晚惹了事非,却不曾被掌柜的责罚……”七宝人说道,“还不速速回房?!” “喔……”咏春花楞了一下,也暗暗偷笑…… …… 陆宅这边,经过一夜的折腾大家都累坏了,该散的人也尽数离去,一切似乎又恢复到原来该有的寂静中去。 陆宅还是月光下的陆宅,小邮局还是月光下的那个小邮局…… …… “是不是你干的?”陆宅的黑暗中传来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 “是老天爷派伯公(注:伯公为广东民间的神明)干的!”一个年青人的声音回答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玩乐?”年老者无奈地说道,“你不如说是孙猴子让你来的。” “呵呵呵……真是伯公神来复的仇……”年青人轻轻地笑笑道,“您还别不信……” 二楼的大厅中间的吊灯开了,奇怪的是,这两人并没有站在灯光下,而是各自躲在了东西两个角落里,中间还隔着一道屏风。 像一对熟悉的陌生人的对话,两人给人感觉非常地亲切,也在意对方的处境,但却有一种天然的陌生感,像一对失散多年的父子。 陆宅外划过几道灯光,快速地闪进了窗户,被正在对话的两人敏锐地捕抓到了。 “不用怕,这是外面那几个警察的手电光……你别靠近窗户就行了,没人会发现你。” “喔……”年青人回答道,“三天前,那个周姓的警探带了一班子人,突然闯了进来,好险,我差一点被撞见,好在小黑及时出现,救了我。” “小黑?”年老者吃惊地问道,“那秋梨园的武角真是你的人?” “呃……”年青人轻轻地吞了一下口水,说道,“是只黑猫……” “这……还好……你先前来找我,看在你双亲的情份上,帮你安顿了下来,你的身份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不知道危险在哪里,哪一天会出来?我只让你小心生活,不惹事端,希望你听进去了。”年老的声音说道。 “请你相信我,我没干什么出格之事,”年青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怕我有性命之险。” “你快走,好自为之!香我帮你上了,该说的话我也会和陆老板说……他泉下有知,会体谅的。”那个年老者的声音压低声调,急切地说道,“这宅子周围全是警察,随便一个人看见你,你就躲不掉了。再者,你一会先绕到西北方向,再从树林后面向南,干万记得,别靠近那小邮局,里面有人盯梢。” “嗯!”那个年青的声音匆忙地回了一声,快速走下楼去,消失在黑暗中…… 约半时辰后,陆宅的大门缓缓地从里面被打开,钟复在哼着小曲,从里面走了出来,右手掏出一把铜钥匙,转身把大门锁好…… 不远处的邮局楼上,张富对李贵说道:“这钟老板,这么能熬,上个香都得半天,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才出来?……” “李队都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也不晓得钟老板一个人在宅子里做什么?难不成将宅子内外洗了一遍?”两人说完,嘻嘻嘻地笑了又笑。 张富心中觉得今晚再也没什么情况发生了,遂象征性地用手电筒胡乱照了照陆宅,那光又再一次进入到了陆宅中,在陆宗秋的牌位前闪了又闪,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之感。 “我先睡会,我是半点精神也没有了……”李贵在半梦半醒之间,用力地说出了今晚最后一句话,便死死地睡过去了。. 第25章 夜半送铜锣 “咚……咚……咚……” 正当众人准备离去之时,大门外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今晚这是怎么啦?”宋伯惊讶地说道,“这三更半夜的,谁回来?” …… “谁?”七宝人走近大门,向门外喊了一声。 那门外的人并未回答,而是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门。 “咚……咚……咚……” “这敲门的样子像是……莫非是?”一向稳重的宋伯突然间害怕地说道,“是陆……” “啊……啊……”咏春花被吓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呵呵呵……我们去陆宅为的什么?”七宝人见状,偷偷地给自己壮了壮胆,对咏春花说道,“若是来了,更好,我们不是整整等了一整夜了么?” “我来!休理它是人是鬼?”宋伯从后面走了过来,走到七宝人前面,说道,“年青人,你们还没活够本,我来开!” …… “长官,是你们?”门打开的时候,李文广带着众人出现在门缝中,并非宋伯口中陆宗秋的鬼魂。 “这么晚了?”宋伯紧张地说道,“可还有什么事?” “您老也知道这么晚了,不请我进来坐坐,喝口热水?”李文广说道。 宋伯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将李文广迎了进来。 “你们还追到这来了?”七宝人见状,心中有气,不耐烦地问道。 “今晚还折腾不够么?”咏春花一见也来了气。 那李文广气势汹汹地走到七宝人面前,七宝人和咏春花见状,没了刚才的气势,头眼一低,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 “别自作多情!”吴顺说道,“你们几位小姐先生,早点歇息吧,早睡早起,对嗓子好!” “对皮肤也好!”周正在众人身后走了出来,补充道。 “什么小姐先生?”七宝人一听,心中来了气,责问道,“我们是男的,哪来的小姐?” “这所谓‘小姐先生’,说明你们演得好,深入人心,一时让人改不过口来,演什么像什么,这是对两位艺术家最好的褒奖,不是么?”李文广假意道。 “你!”七宝人还想斗上几句嘴,就被宋伯叫停了。 “官家,别理这些小孩子,有话请跟我说!” “我们是来找钱茂钱掌柜的,”李文广说道,“鉴于有些社会上不好的传闻,有些话想当面和他交待一下。” …… “啊”的一声惨叫,打断了戏台前众人的闲聊。 “是钱掌柜的声音!”七宝人吃惊地说道,“厢房方向传来的!” “出事了!”林雨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说道,“宋伯,带路!” …… 众人来到钱茂房门前时,突然听得一声金属重物坠地的声响。 真的出事了么?来晚一步了?林雨田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显然,这不符合凶手杀人的方式! 钱茂应该没事! 宋伯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得钱茂像失了魂的人一般,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盯着窗口,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定睛一看,有一面铜锣掉在了地上,原来那重金属物坠地的声音,就是这个铜锣发出来的。 “钱掌柜,发生什么事了?”宋伯走近钱茂,轻轻地问道。 “这锣!……”钱茂似乎从迷幻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回到了现实中,说道,“仙乐班的……” “这是仙乐班的锣?”林雨田走近,捡起地上的铜锣说道,“不是你们秋梨园的东西?” “不是!现在的秋梨园里的班子没这款锣……”宋伯接过手来,端详着说道,“这上面有字呢,确实是陆老板用红漆所写的‘仙乐班’……确确地说这是多年前秋梨园中‘仙乐班’的东西……” “真的仙乐班的东西啊……”七宝人和咏春花一听,心中大喜,那七宝人全然不顾此时惊恐的场面,不合时宜地问道,“我们能收藏这面铜锣么?” “是啊,好珍贵啊!”咏春花蹦蹦跳跳地叫道。 “这上面居然有陆大师的笔墨,我倒是寻了好久,终没得到,”七宝人兴奋地说道,“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你!你!”宋伯指着七宝人和咏春花说道,“全都给我回去睡觉!少在此处添乱!” 两人没办法,带着一副不情愿的表情,离开了厢房。 …… “这怕是陆老板鬼魂找上门来了!”钱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想来,我也要步孙盛丰和钟复开两位的后尘了。” “钱掌柜,不必惊慌,”周正说道,“这不可能是鬼怪作祟,如若真是鬼怪行事,早早地将你咬死便是,何必做出如此多余之事?” “想想也是……”钱茂听罢,突然清醒了不少,说道,“我与那陆宗秋是好友……真真实实的好友,诸位可能不清楚,陆宗秋自缢的那一年年初,我们俩几近烧黄纸,拜了兄弟,结了金兰……对……对……他是不可能加害于我的……但那孙盛丰和钟复开之事,又作何解释?” “我来问你,”林雨田走上前来,说道,“你与那陆宗秋,或者说孙盛丰、钟复开与陆宗秋原来可有什么过节?” “不……不曾有啊!”钱茂听罢,无奈地说道,“这外面的恶毒之人,以讹传讹,在陆宗秋身死后,非说我们几人强分了他家在秋梨园的股份,这事从哪里说起?” “喔……请继续!” “如若各位不信我,大可以去问钟复在,”钱茂说道,“那时我们四人一人出了一干大洋,一共四干大洋,给了陆夫人,才拿到的股份。” “四干大洋?”周正说道,“那确实是笔不小的钱,应该足够了,自然不能说成是强买强卖!” “这其中必定有歹人在暗中作梗,想败了我们的秋梨园,从中得益。”钱茂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真是有苦说不出啊。那孙盛丰和钟复开还搭上了性命……对了,保不齐那陆老板就是那些得了红眼病的同行用计杀害的!” “宋伯,有无见得谁人进出钱掌柜的房间?”周正问道。 “我从陆宅回来,一进门便遇上钱掌柜,一直在戏园子里,不曾进到后院,也不曾见到有人进出。”宋伯回忆道。 “我记得出门时,并未发现任何的异样,这个锣,是我进门时才发现的,”钱茂向床铺的方向走近几步,心有余悸地说道,“当时锣就放在我的床铺上,我一时眼花,拿起看,见得‘仙乐班’三字时,先是叫了一嗓子,后过于紧张,铜锣便掉落地上了。” 周正觉得,这后院也有几十间厢房,住了至少四十人,还连着秋梨园后面的旅馆,这半夜三更的,怕是寻不得什么人犯了。 “这铜锣,我先收了去,放在警察局里。”周正说道,“你们将门窗关好,早些歇息吧……” “这铜锣,我先带回了,”李文广看了看钱茂和宋伯,说道,“第三件了!” “第三!”钱茂一听这个“三”字,感觉是个催命符一般,“我是……第三那……个么?” …… 离开秋梨园之时,已是下半夜,路上空荡荡,或许再过一个时辰,那些早起的商贩便要起身出现在街上了…… 林雨田几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幸福公寓…… 周正坐下,轻声地说道:“宋伯口中的那个‘小梅’的情况我调查清楚了。” 宋伯原名宋阿清,这个叫“小梅”的人,是宋伯与他的妻子刘氏的孩子,也是宋伯唯一的孩子,学过几年正旦。这刘氏从前身体不佳干不了乡下的重活,便和宋伯在秋梨园干些杂务。 “你是说这个小梅原来也是学戏的?”廖欢问道。 “正是,这宋伯年青时也学过戏,据说天资一般就没再学下去,后来到了小梅这里见着生计困难,思来想去,便觉得学了戏也能得一口饭吃。”周正说道,“在小梅七岁那年,便拜了陆宗秋为师,专门学戏。” “七岁?”廖欢一脸不信地问道,“那这女娃子不读书了么?” “你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假穷人,就算是省城,下层人家的女子有几个读书的?你还想着这小城乡下的穷苦人家,送了女子去读书?”林雨田笑笑道,“这学戏也得识字,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生计也有了着落,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据秋梨园的老人回忆,这小梅虽说拜的是陆宗秋为师,但由于陆宗秋平时应酬多,还得管理秋梨园,根本就没怎么教过她,那时主要教戏的,还是茹婕。”周正说道。 “茹婕?钟复开的夫人……”林雨田沉思道,“难怪有着一模一样的红戏袍……”廖欢说道。 “确实,根据陈惊雷、刘老汉的描述,那红戏袍女子出现时,身上所着之物与茹婕家中,与秋梨园二楼窗边的红戏袍几尽一致。” “莫非,那红戏袍女子是茹婕所扮?”廖欢一时兴奋,嘴巴一快,便脱口而出。 林雨田一脸平静地看着廖欢,而周正却是一脸惊讶…… “这廖大侠一旦正常起来,就不寻常,说出的东西,便是答案,如若这是答案,好生怖人!”周正说道。 “说说你的想法!” “我感觉,取这钟复开和孙盛丰的性命,并非一般人所能做到,”廖欢故作深沉地说道,“我一开始也和你们一样怀疑过秋梨园中之人,但细细想来,这些人的作案时间是个大问题!” 说到这,林雨田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鼓掌道:“妙!” 周正也跟在后面鼓掌道:“真!妙!” 廖欢一听,更是得意,抓住机会再一通卖弄。 “你们想想,那秋梨园的戏班子,都是集体生活的人,随便有一个人半天不见了,哪还了得?再说,时间到了,还得上台唱戏不是?”廖欢说道,“只需随便一个警察问一问,谁是凶手不就明明白白了么?一点也不带冤枉的……” “确实是这个理,如若凶手为戏园子里的人,最大的问题是作案时间,这里的人一直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中,这作案时间是如何挤出来的?”周正说道,“作警察的,作案时间这个点是重中之重,没了这个点,一切无从谈起。” “是的,这正是问题之关键所在!” “反观那茹婕倒是具备有所有能作案的要点。”廖欢说道,“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找到茹婕的作案动机。” “啪”的一声,一本厚厚的资料被周正丢到桌子上…… “这是?”廖欢睁大眼睛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茹婕的作案动机,”周正说道,“她,我已调查了许久,资料是不少,但……” “她,不像,那眼睛骗不了人……”林雨田说道。 “这可不一定,”廖欢说着像脱缰的野马,已然收不回来了,“比如在婚姻上,她当初没听陆宗秋的劝,嫁了钟复开,久而久之,因生活中的小事,积了怨,最终……” “即便如此,那孙盛丰呢?”周正说道,“动机是什么?” “这……”廖欢停了停,接着说道,“这很好理解!容我细细说给你们听,你们想象一下,这茹婕最恼怒的是什么?。” “钟复开‘应酬’多?整日不着家?” “正是,我也到处打听过了,这孙盛丰便是推手,应该是他时常带着钟复开到处花天酒地……”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啪”的一声,周正又甩出一大叠资料,说道,“别人说的是,钟复开整天‘推’着孙盛丰去花天酒地,孙盛丰很烦他,又碍于情面,不得不去,还经常教育这个钟复开,远离那些酒肉之徒……” “这?还能这样?”廖欢似乎不敢相信,“路边的传闻今后真心不能再相信了。” “反正,这两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林雨田总结道。 “同意!” “同意!” “但茹婕这最大的问题是,这些事,她一个人肯定做不来,她………感觉不像,真的不像!” …… 夜已过半,四周鼾声大作之时,那钱茂横竖就是睡不着,他猛地起了身,来到书柜前,爬上一张木凳,将最上方的一整排书全部拿了下来。 一个不小心,手松了一半,书散落一地,那钱茂像失了魂一样,猫一般地扑向其中的一本书。 “找到了,就是它。”钱茂像得了天书宝贝一般,快速地翻阅着,“有了!这锣属金,金为五音中的‘商’……” 钱茂看完,眼目睁得大大的,似乎得到了一道救命符,当即做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决定。 “宋伯!宋伯!”钱茂已然忘记此时的时间正是三更半夜,光着脚便冲到宋伯的小屋前高声叫道。. 第26章 死于车祸的黑衣人 陆宗秋死忌的这个晚上,林雨田三人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下,醒来时,已过中午。 到了这一天的晚间,天气清爽无比,三人得了空闲,便约了李文广,在小酒馆中小酌了几杯。 说是小酌,其实说话间也离不开秋梨园的案子。 期间气氛很是热烈,大家都抢着说话,也抢着喝酒,那周正难得宽余,喝了八大杯,第一杯是高度米酒,到了第八杯还是高度米酒,不过多会,便有了少许的醉意,离开小酒馆时,已是午夜。 …… “这路上躺有一黑衣人?”廖欢眼尖,发现远处有异样。 “哪里?”周正往廖欢指的方向望去,还真地发现了一黑衣人躺于街口,头正朝着小酒馆的方向,身旁的鲜血从他的身体下方慢慢地流淌了出来。 …… 几人迅速跑到黑衣人身边,用手推了推。 “被车子撞到的,没气了!”周正见了案发现场,酒意全无,说道,“想来那车子早早地逃离现场了。” “着实可怜,这人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小商贩,”李文广说道,“这人看着眼熟……” “好生奇怪的味道,”廖欢说道,“很不寻常的味道,我以前从没闻到过。” “鸦片?”周正靠近尸体,拿起死者的左右手指,闻了闻说道。 “你好生猛,”廖欢见状,说道,“我的心可没你那般大。” “这……刚死之人,也没腐败,新鲜得很,有什么呢?”周正说着,又拿起死者的手指闻了又闻。 “还新鲜?这形容词用得我都想吐了……” 巡街的警察见了,连忙通知了局里,不过一会,李贵开着车就来了。 周正翻了翻黑衣人的口袋,不出所料,那口袋中居然藏有银元大小的一小块鸦片,遂对李文广说道:“这小块鸦片,先拿回局里。” “各位先回吧,”李文广说道,“我和李贵他们留下,先将尸体带回,明天让江神医给尸体检查一番。” “这离奇的事怎么就让我们碰上了呢?”一阵折腾之后,林雨田也醉意全无,“这事怕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我一直以为这般车祸人亡之事离我的生活很远。” 李贵本是胆小之人,他偷偷地看了几眼尸体,觉得眼熟。 “这人?是不是我在哪里见过?” …… 留下李文广善后,林雨田三人便回到了幸福公寓。 又是一个晚睡的夜晚,第二天的早上,林雨田和廖欢都没醒的意思。 临近中午,廖欢突然被林雨田叫醒。 “发生什么事了?”廖欢从梦中醒来。 “嘟、嘟、嘟……” 原来周正那熟悉的汽车喇叭声又在楼下响起。 “案子又有新进展了?” “不是,今天是周三,我们得上糖厂看看,上个班!”林雨田说道,“我们的正经活是修机器,什么时候都别忘记了。” “那是,”廖欢睡眼惺忪地说道,“我已然忘记我的真实身份了,你若是不及时提醒,我叫了人力车,直接就往警察局里去上班了。” “其实今天去糖厂,会有收获的,”林雨田说道,“可能与昨天晚上路中的黑衣人有关。” “昨天晚上?谁?路中?”廖欢心大,一时没反应过来。 …… “等下!”林雨田跑到窗口对着周正高声喊道。 “喔,”廖欢一边洗漱一边说道,“我记起了,昨晚,我在街口发现了一个死人,是抽大烟抽死的?……还是被车撞死的?或者是正抽着大烟被撞死的?” …… 大兴糖厂的办公室内。 “你说的什么?有人给钱掌柜送了个‘铜锣’?”王隐听了周正的话,睁大了眼睛说道,“不得了了,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思考,这可是前两个案子的继续啊?想来这确实就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了。” “那钱掌柜确实是收到了一个‘锣’,但是不是人送的,那还两说……”廖欢神神秘秘地说道。 …… “这锣五行属‘金’,在乐理中则为‘商’!”王隐已然忘记了林雨田三人来的主要工作,此时正全身心地投入到案件分析中去。 “这凶手,正是要在社会上制造出一种舆论,”周正说道,“将凶杀案变成一个合理的复仇事件,而凶手则是鬼魂,进而真正的凶嫌可以成功逃脱。” “这显然是谋划已久的行动,其思维之缜密,足见绝不是一时的想法,”林雨田说道,“钱茂、孙盛丰、钟复开三个已收到仙乐班乐器的人再加上那陆宗秋,都曾经出现在一张相片上,也曾经同为秋梨园之股东。” “这已死的三人,在死之前都一样收到仙乐班的乐器,各自的乐器又代表着一个‘音调’,其中还有五行的分别。”王隐说道,“加之街上之传闻,显然,凶手要用陆宗秋的死法,杀死除陆宗秋之外的其他股东……” “只有死还不能解凶手的恨,”廖欢说道,“还要让这些人怕,生不如死?” “按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陆宗秋与其他几位股东似乎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周正说道,“这问题出在哪里呢?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这里面存在着第六个人?这个第六人用这个故事解决掉相片上的五个人?” “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林雨田说道,“这其中必有深远的故事,但我现在却认为,杀害陆宗秋的凶犯与杀害孙、钟两人的凶犯不是同一人……” “唉,我想的是,走访从前的人,看看能否从中发现有用的线索……”周正说道,“我已安排李文广去做了。” …… “我也正在等李文广的消息……”林雨田说道。 “没那么快,”周正说道,“有些事太久远了……” “不!”林雨田说道,“我等的是关于昨晚上街口那个死去黑衣人的消息……” “那人?能提供什么线索么?” “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突然间发生的几起命案,说不定其中有关联……”林雨田说道,“甘糖镇里有抽大烟的人么?” “现在?”周正说道,“极少……” “我刚来的那几年,很多……”王隐说道,“我记得那时招工人,就有很多……那大烟的味道,我记忆犹新。” “我听得局里的人说,现在这种东西已然全转入地下,藏得很深……”周正说道,“想要找到鸦片贩子,比原来难太多了。” “是的,原来政局比现在混乱,政府自身难保,哪有心思管这些……”王隐说道,“现在民智大开,老百姓都深知此物的危害,自然躲得远远的。” …… 不出所料,李文广没有带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查了路中人的身份后,只知此人是码头上一工头,名叫齐龙富。 平日里是个好吃懒做之徒,与码头的管事林大江有些亲威关系,便在那谋了个差事。 这齐龙富不沾酒时倒也正常,只是沾了酒之后,便管不住自己的嘴,硬说他与党国大员有兄弟之谊,有时也喜欢说城里财主们的风流事,他经常对工友吹嘘,凡事只要他出山,一切都能办妥。再者,齐龙富有赌博的恶习,一来二去,在坊间的几个赌档都借了些钱,但每月码头上一发工资,他倒能准时归还。 “这人社会关系其实很简单,”李文广说道,“问询了一圈,并未能寻到与之熟悉之人,有工友反应,此人近段时间,一直与码头仓库的一个叫罗秋来的账房走得近。” “那罗秋来是什么样的人?可曾找到?” “去寻他了,不见踪影,”李文广说道,“说是今天一早去银行对账,就再无踪迹了。” “失踪了?”廖欢问道。 “不尽然,才半天不到,”周正说道,“说不定,中午就悄然回到家中了。” “这事与秋梨园的案子有关系么?”廖欢问道。 “不好说,”林雨田说道,“陆宗秋的死离现在已然有五六年了,到今天,又集中地出现了钟复开、孙盛丰之死,很明显这里面有一个神秘的人把自己的生活暂停了许多年,或是潜伏在我们周围,或是离开了甘糖镇……现在又出现了。” “这个人可能是一系列案件的凶手,也可能只是其中某个案件的凶手,还有可能既是某个案件的凶手又是其他案件的受害人,隔了多年他感觉时机成熟了,又再次出现……”周正说道,“这一场风波是注定的,定是与某个利益链息息相关,将一些案子并起来看,也许更能发现问题。一向比较太平的小城,短时间发生离奇的案子,一定不是表面看见的那样简单,有时几个看似不相干的事,中间却存在着深深的联系。” “看来,那个撞人的车子也没寻到?”林雨田问道。 “是的,无目击者,从伤痕看,只知是一台大卡车,如糖厂的运糖车那般模样,”李文广说道,“现场没有刹车的痕迹,其一可能是光线昏暗,没注意到行人,直接撞上,其二可能是故意为之,总之这车已然消失了……这款车在甘糖镇内数量不少,已命张富他们去查了。” …… 与此同时,宋伯回到了戏院的小屋处,他又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这是小梅似乎还活着的象征,这个味道如此特别,一直以来是小梅母亲刘姨治伤的止痛药,但却是宋伯的伤巴。 “小梅妈,你又在做艾叶粿了?” “嗯嗯……”刘姨似乎心情不错,“小梅最爱吃这个了,她小的时候,我一做艾叶粿,她就会一直站在灶前,等着吃。” “今后不做了吧?”宋伯说道,“她都走了这么久了,你不能再一直惦记着她了,要不然,你也会活不下去的。” “唉,这世道,活与不活,也就这样了……”刘姨说道,“小梅走的那段日子,我原先是天天哭,现在想想,或许她那边的日子过得并不比我们差,我居然心宽了起来。” “当真这样?也好……”宋伯慢慢地转了身,从床头摸出一个小东西,便只身来到了后院的池塘边,自从小梅身死此处后,后院的门便不再锁上,再也不是戏院中的禁地,院中一些屋中也住了些人,比原来热闹了不少。 这是宋伯第几次独自来到池塘边悼念小梅呢?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应该是无数次。 在暗暗的灯光下,宋伯打开手掌,拿起一块木牌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似乎是一件宝贝,生怕别人发现。 恍惚间,宋伯又回到了那个让他不堪回首的日子。 就在小梅失踪的五天后,在后院这个小池塘里,小梅的尸体终于浮出了水面。 连续几天的寻找,早让宋伯和刘姨有了不祥之感,一听得后院修亭子工人的叫喊声,他们几乎在同时感到了小梅溺亡的信息。 这几天来刘姨不断地在心中想象着关于小梅的种种可能,尽管有了最坏的心里准备,但悲伤仍像决堤的洪水,瞬间便淹没了她和宋伯。 “我的小梅都没人样了……真是可怜……”宋伯一边摸着手中那黑乎乎的木牌,一边平静地重复着同样的话,“你留给我们的,只有这个……”. 第27章 小梅与罗秋来 李文广口中的罗秋来,原来一直藏身于小河边的吊脚楼内,齐龙富死后,警察一次寻常的例行问询让他心虚极了,觉得警察似乎盯上了他,心中便忐忑不安。按说那天晚上罗秋来自觉行事机密,不至于被人看见,但警察那么快地找上门来,罗秋来决定还是得避一避风头,迟些时日再说。 罗秋来知道警察来码头问询的同时,他先是感到惊讶,随后便先请假到银行对账,然后又打电话到码头问工友警察问询的情况,随后便请了假,说是要到省城看眼疾,从此便跳出了警察的“包围圈”。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罗秋来自言自语道,“若是真被人看见了,不走就是个死;若是没人看见,我迟些日子回来,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些警察为何不像坊间传闻的那般蠢?” 罗秋来在夕阳下垂钓,不知不觉中,他居然睡着了…… 他又再一次做起了一个多年来一直重复的噩梦…… …… “秋来哥……秋来哥……”一个女孩柔弱的声音在半夜的花园中传来。 “小梅……我在这呢!”那个叫罗秋来的男人用沉重的语气回了一句。 月色中,一对青年男女来到了假山后面相会。 这假山看起来像个面目狰狞的巨大妖怪站立在园中水塘边,若是平时,小梅一人是决不敢独自到来的,但今晚她约了如意郎君,心中充满了爱的力量,恐怖之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快下雨了,这天好生闷热……白天还好,夜了,我爹不许我出门乱走……更别说到这院子中来了。”小梅拿出一个油纸袋,说道,“这油饼你拿着,上工可以吃。” “你爹不许你乱走?这院子?”罗秋来不解地问道:“这秋梨园你呆了好些年了吧?难不成你爹怕你走失不成?” “不晓得,”小梅说道,“从我一到这,他就不许夜里我出来,小些的时候,他还说这院子有怪兽出没,会吃人。” “怪兽?!”罗秋来听到这里,突然感到一丝寒意从背后袭来,先前熟悉的一草一木,假山楼台变得很是陌生,特别是怪石和老树,在夜色下,越看越渗人。 “你不信?” “这有什么?我自然不信,我小时候,天天和家翁到山里采药,啥没见过?”罗秋来自然不能在女子面前失态,硬着头皮,嘴上一直说道,“不怕,不怕!……” “如果要,我愿意随时为你而死!”小梅坚定而低声地说道。 “哪的话?硬要死一个,也是我!!” …… “汪!汪!汪!!呜……呜……呜” 院中深处传来了动物的叫声。 “小梅,小梅,这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怪兽么?” “嘻嘻嘻,看把你吓的,”小梅笑笑说道,“这是我爹这几天从乡下带来的黑狗,想着可以看家护院,看把你给吓的……平日里不觉你有多胆小……” “我,胆小什么呀……我会用性命护你一世人!” “这乌云好像快来盖住月亮娘娘了……”小梅抬头望了望天空,说道,“真是要下雨了,差不多时,我们得散去,要不等雨淋湿了衣衫,我爹见了,又该说我了。” “小梅,你看!”正当小梅担忧之时,罗秋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圆形的木刻小牌。 “秋?”小梅接过手来,借着一丝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你拿着,见着它,就像见到我一样,这是自己刻的,”罗秋来说道,“等我将来赚足了大洋,我定给你打个纯金的。” 小梅一听,满心欢喜,她觉着她此时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 正说话之时,院中圆门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是你爹来了?”罗秋来惊讶地问道,摆出一副拔腿便跑的架势。 “嘘……”小梅示意罗秋来别出声,“不像……” 那声音由远及近,声音的边上,似乎还有另一人在走动。 “那事,都办妥了没?”那脚步声慢慢近了,听得出来,正是钱茂的声音。 “老板,您可放一百个心了。”边上的大个回道。 “那可是掉脑袋的事,万一出了什么了岔子,怕是谁也保不了你我。” “那是,那些当官的立马翻脸不认人,”边上人说道,“这批鸦片烟明日夜间到,我已安排妥了。” “鸦……还鸦……”钱茂似乎怒了,踢了那人一脚,压着声音说道,“说过多少回了,要叫‘安魂药’,进口的。总有一天,我的事就败在你这张破嘴上。” “你刚说,鸦……不,是‘安魂药’,你准备放哪?还是上次后山的林子里。” “正是,来这的路上,用戏班做掩护,放在大木头箱子底,没人知道,当兵的都盼着早点看咱戏班的戏,自然也不会检查。到了城里再搬上大卡车运,方便,直接进到里面去,大门一关,无人知晓。” “你以为呢?都是老头子暗中用力,你还以为是你有本事?”钱茂藐视道。 …… 躲在假山后的小梅和罗秋来两人一听,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们……鸦片!!” “嘘,别出声,”罗秋来轻轻地说道,“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再出去,不然就是个死。” 小梅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用力地点了点头。 天空上的黑云已经压顶,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 不过一会,微微的闪电光在云中不停地翻动着…… 最后,能量终于爆发开来,一道闪电重重地打在院子边上,照亮了整个天空。 “啊……”小梅着实被吓了一跳,不经意间尖叫开来。 电光过后,轰隆隆的雷声才断断续续地传来。 钱茂从断断续续的雷声中明明白白地听到了小梅的这一声尖叫。 “谁!?出来!!”钱茂躲在大个的背后,两人慢慢走向假山后面。 闪电再次袭来,照到了钱茂和大个两人仿佛死人一般的脸上,大个随手慢慢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寒光直透人心。 …… 扑通一声,小梅和罗秋来跪在了钱茂面前。 “老爷,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你放过我们吧。”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你们……”钱茂死死地盯着小梅和罗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说道,“你们没听见,却又如此害怕?不合常理吧?” “秋来?你躲在这干什么?”那大个惊讶地望着罗秋来,焦急地问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舅舅!”罗秋来抬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母亲的亲弟弟,蔡无双。 蔡无双五大三粗,自幼习武,十余人近不得其身。不知何故,居然出现在此间。 “舅舅救我!”罗秋来说完,看了一眼小梅,“还有……还有……小梅。” “我来问你,”钱茂阴阴笑道,“这后园两层门锁,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那……那西厢房放着杂物,可从那西边窗户翻进来,再从东边窗户翻到此园中。” “你看看,你看看!”钱茂怒气中烧,对蔡无双说道,“这就是你看家护院的本事?” “老爷,老爷!”蔡无双连忙说道,“我自当……” 话还没说完,钱茂就打断他的话,狠狠地说道:“今晚怕是没办法了,你的刀子又该杀人了,这回还是两个!” 闪电越来越密,雷声也越来越大。 蔡无双听罢,握紧了手中的匕道,颤抖着慢慢地走向小梅和罗秋来…… “别杀我,别杀我!”罗秋来本想高声叫,一见钱茂那恶狠狠的样子,马上又将情绪收得紧紧的,眼目发出红光,对着小梅一通埋怨道,“都是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为了躲你爹,我们也不会来到此地!” 这话一说完,又一道闪电直直地劈在了院子周围,四人都为之微微一阵颤抖。 “秋来哥,你……”小梅默默地流下了眼泪,说道,“你原来说……” “罢了,别怪这怪那的,今夜,你们都得死,”钱茂说道,“至于怎么个死法,你们可在大雨来之前作个选择。” “东家!”蔡无双突然单膝跪地,低声下气道,“东家,放过我家秋来吧,我姐就这么一个儿子!” “秋来,秋来,想来从前必是家中的宝贝了,是秋天出生的?……这些下流的人,生个女孩要么卖掉,要么唤作‘招娣’,我看这一个个男孩,后来长大成人也只去拉人力车,好似活得也不怎么样?”钱茂走近蔡无双,把他拉了起来,阴阳怪气道,“也不是不行,我们是自家兄弟,蔡兄不必这样。” “这……”蔡无双显然被钱茂这个万年不遇的态度吓到了,心情不但没放松下来,反而越发地紧张,“东家,这……” “我说老蔡啊,老蔡,我这个人你还能不明白么,虽说我平时严厉了点,但不都是为了大家好嘛,俗话说得好‘小心使得万年船’。”钱茂接着说道,“小树林那这段时间不是正缺人手嘛……你看看,这不是现成的人手么?又是你自家亲戚,我还能信不过?” “多谢东家!不不,多谢恩公!”蔡无双一听,喜出望外,拉着罗秋来不停地作揖,说道,“我们今后定当……” “且慢!”钱茂缓缓地说道,“我们干的是掉脑袋之事,这《水浒传》看过没?” “没!”蔡无双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又突然紧绷了起来,他早应该知道,这钱茂必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小梅和罗秋来的,后面定是有更阴毒的手段还没使出来。 “听书时,听过……”罗秋来颤颤巍巍地说道。 “那好,英雄好汉们上个梁山前,不得纳个投名状么?”钱茂说道,“你也得纳个投名状,那样我才放心。” 钱茂说这话的时候,左眼先是用余光轻轻瞟了一下蔡无双腰间的匕首,而后又死死地盯着瑟瑟发抖的小梅。 当蔡无双还没反应过来时,罗秋来早已心领神会。 只见他把眼睛睁得最大,红血丝瞬间占满了眼球,头上青筋迸裂,身子不停地抖动着。 “扑通”一声,罗秋来趁小梅不备,用尽全身蛮力,将小梅一把推入院中的深池里。 小梅猝不及防,还来不及责问一句,人已落入水中,任她不停地挣扎,只见池面上的水花是越来越小…… “小梅……小梅……你别怪我,你说过的你可以为我死,你别怕,我来世再还你……再还你……”罗秋来看着小梅慢慢沉下去的身影,说道,“你今天就当是成全我,我知你不会游水,我知你不会游水……” “哈哈哈……”钱茂看着吓蒙了的蔡无双嘲讽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个年轻人,我喜欢!!” “秋来,是叫秋来没错吧?你应该叫冬来,你好冷!”钱茂拍了拍罗秋来的肩膀说道,“说说你为何不用匕首?” “东家!”罗秋来听罢,迅速地回过神来,低下头说道,“我不尚武力,但我脑子好使。” “喔,怎么个说法?” “用刀,有血,这水中,这地上定会留下痕迹,再者说那官家如来查看时,不好隐瞒,容易出纰漏。”罗秋来目露凶光,说道,“我知小梅不习水性,将其推入水中,有人问起,便说是其夜间乱走动,不小心落水而亡即可!” “好个后生可畏啊!”钱茂拍了拍手,说道,“今后你跟着我,好好干!” 一旁的蔡无双脸露尴尬之色,他不理解,这才多久的功夫,这罗秋来已经凭着自己的狠毒和狡猾取得了主子的信任,大有将他这个舅舅取而代之之意。 小梅说得没错,这园子中的确有怪兽,可怕的无人性的园中之兽,是蔡无双?还是钱茂?让小梅至死也想不到的是这恐怖之兽竟是她最亲近的那个叫“罗秋来”的意中人。 …… “小梅!……小梅!你别怪我,……你别怪我!”罗秋来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又是一番满头大汗的狼狈相,他熟练地从口袋里头抽出一块破布,当是毛巾,往脸上用力地抹了又抹。 “臭道士,假道士,先前骗了我五块大洋,说是能将小梅的魂安好,让她早日入轮回,”罗秋来抓起水壶,猛地喝了几口水,喘着粗气说道,“她今天怎么又来了?” …… 秋梨园不远处的街边,刘半仙正准备收摊,今日生意不错,刘半仙一直忍不住地笑,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却总是徒劳…… “无量天尊!……我又不是和尚,问我‘轮回’作甚?”刘半仙还是一直在笑,自言自语道,“天地好生,征物同一躯命,故人惟兼物性,方为全尽吾性。体此意者,樽节爱养,戒杀放生,自有所不能已也……”. 第28章 暗流涌动的戏园子 “不好了,不好了!”二宝从门外小跑了进来。 “何事惊慌?”王隐站起身子问道。 “那车间里的机器,停下来了……” “呃……”林雨田与廖欢四目相视。 “太巧了……”廖欢说道,“该干活了!” …… 活干完时,才近中午,原本就是一点小故障,只是拆解的过程较为费时而已。 “我想到秋梨园去看看,”林雨田说道,“随便找个人聊聊天。” “随便找个人,那找我不是一样?秋梨园我也是常去的……”周正笑笑道,“怕是你心中已有目标了吧?” “还真是,我打算找宋伯,”林雨田说道,“他毕竟是秋梨园的老人了,我想他定能为我们讲一点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宋伯?那个宋阿清么?他也是个角,从小也是学戏的,只是没赶上好的机遇,没成名罢了。”王隐手拿水杯,边喝边说道,“原来秋梨园人少的时候,他也会上场演,功力还是不错的……他会画脸会妆点会脸谱……是个多面手,人啊就那么几年的光景,少壮不努力啊,老大就……” “伤悲!!” …… 秋梨园中。 “先生找我?”正当林雨田三人还在聚精会神地琢磨着墙上的相片时,宋伯从后面走了过来。 “宋伯来这秋梨园干活多少年了?”林雨田问道。 “说来,也有二十余年了,”宋伯说道,“想想时间过得真快,现在想起刚来的时候,见到陆老板的那一天,就像在昨日一般。” “我也一样,总是以为小时候的事,就发生在昨天。”林雨田说道,“这么些年了,您见过陆宗秋的小孩么?” “陆掌柜在时曾见过一两回,只知道他的家眷都在省城,夫人见得也不多。陆掌柜不在后,夫人与小孩再也不曾见过。那陆家两位公子,现在若是见着了,也一定认不得了。” 这个问题对于宋伯来说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当林雨田问起时,感觉他像背书一样,言简意赅一口气说完了。 “您在秋梨园这么多年了,有没发生过什么奇怪之事呢?” “奇怪的事?”宋伯一脸狐疑。 “就是异常的事,不合理的事……” “容我想想,”宋伯看着墙上的相片说道,“这陆掌柜与钟复在钟先生关系最为要好。” “那与其他人呢?”周正插话道。 “五人关系都好,只是其中也有远近之分……” “宋伯,您想想,那陆老板是因何自杀的?”林雨田问道,“这陆老板身死前,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这……”宋伯说道,“陆掌柜是一儒士,终日沉浸在秋梨园的事务中,对我们也好,不见得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只是……” “只是什么?” “在陆掌柜死前几天,有一天,我在此处打扫……” 说到此处,宋伯警惕地看了四下,确认无人后,才慢慢地说道。 …… 多年前一天,秋梨园中。 上午的阳光从屋顶的玻璃天窗中射下,可以看到空气中浮尘在自由自在地飘着,这是一个人羡慕灰尘的年代。 一般来说,上午的园子是最安静的时候,除了宋伯和一两个长工,基本再无他人。 宋伯像往常一样在戏台打扫,隐约间听到了吵闹的声音,宋伯感到奇怪停下了手中的活,静静地听着。只听到了陆掌柜的声音,另一个声音一直压得低沉,无法分辨。 奇怪的是那吵架的声音一直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看得出,那个低沉声音的主人一直在极力控制着陆宗秋的情绪。 当时,由于新戏的演出,在戏曲圈子中经常发生激烈地争论,再正常不过了,故宋伯一时并未深想。 正当宋伯打扫至楼梯口处时,突然听得一阵轻轻的下楼脚步声。宋伯抬起头,只见得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人从二楼快步走了下来…… 宋伯说完,林雨田三人突觉得到了重要信息。 “此人是孙盛丰?”周正插话道。 “非也。” “钱茂?” “非也。” “钟复开?” “不是,也姓钟,但是……是钟复在钟先生,”宋伯说道,“这也许就是我能说的唯一的异常的事了……我最初想,一直以来那陆掌柜和钟复在之间可谓是志同道合的兄弟之情,今日不知为何?居然还能吵了起来……着实少见!” “钟复在?”林雨田听罢,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更为奇怪的是……” “还有别人?”周正激动地问道。 “非也!”宋伯说道,“那钟复在先生下楼时蹑手蹑脚的样子,好像在躲避什么?一见到我时,居然自己吓了一跳,随后便匆匆地夺门而去。” “竟是钟复在与陆宗秋起了争执?”林雨田觉得不可思。 “先生且听我道来……接下来我看到的事情,更是离奇……”宋伯说到这,又向四下望了望。 “是什么?”宋伯的这一句话,让林雨田三人迅速将其围了起来。 “你看到钱茂?”林雨田追问道。 “正是,就在钟复在先生走后,不多久钱掌柜也匆匆地下了楼。”宋伯压着声音道,“我估计,应是陆掌柜和钱掌柜在房内争执,那钟先生在门外……怎么说呢……” “偷听?” 宋伯笑而不语。 “那几个年轻的后生呢?”林雨田问道,“都是哪来的人?” “几个后生中,要数宝玲珑最为用功,你们没见着,那小孩子是无时不刻都在练功……”宋伯说起宝玲珑时,双眼放光,“就在一年前,和七宝人、咏春花几人一起来的秋梨园,原本是不同的戏班子……” “几人学戏的时候都是在省城的戏剧班里头,那七宝人和咏春花少宝玲珑两岁,平日里比较好玩耍,被钱掌柜教训得也多……”正当宋伯还想继续往下说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头向上抬了抬…… “宋伯……”钱茂的声音传了过来,“来客人了?” “喔……”宋伯提了提嗓子叫道,“是周长官们……” “这……”那来人的脚步声加快了很多,边走边说道,“失礼了!失礼了!!看茶!” 不过片刻,钱茂就出现在楼梯口,只见他身穿丝绸睡衣,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各们长官,这园子中的事就是这样,每夜都晚,早间自然也起不来……”钱茂作揖道。 “打扰钱掌柜了……”周正说道,“我们中午在戏园子门前吃小餐,见得大门有人出入,便进来坐坐……” “那倒是,这甘糖镇中的糯米鸡就数秋梨园门口这家最为正宗。”钱茂强颜欢笑地说道,“宋伯,你去看看,昨天那厢房的灯坏了几个……” “钱掌柜说得极是,那小胡子做的糯米鸡,软糯得很,那糯米中渗透着荷叶的清香味道……着实好吃!”林雨田说道,“适才我们每人扎扎实实地吃了两个……” 望着宋伯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周正才慢慢地说道:“那夜之后,这秋梨园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还未曾发现!只是心中一直不安……”钱茂说道,“莫非真是有一鬼怪到处行凶害人?” 这时林雨田才注意到这钱茂与前几日见到之时有着诸多不同,脸上已无活人的光彩,眼睛深陷,双目无神,一副很是憔悴的模样。 “钱掌握没休息好?”周正问道。 “喔……有一点,”钱茂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秋梨园自陆掌柜起一直兴旺至今,不曾想今日却闹起了诡事,不知道这园子会不会坏在我的手里,如若这样,我便无脸面去见他们了……” “他们?”周正自言自语道。 “原来这里的股东有五人,后来便成了四人,现在只余下两人了,”钱茂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心中一直焦虑,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一样。” …… 说话间一粗壮的车夫推门而进,见得有人,遂作揖道:“敢问宋老板在何处?” “宋老板?宋……”想来那车夫问的是宋伯,只是钱茂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没姓宋的掌柜呀?” “不会错的,”车夫拿出随车的送货单,看了一眼,说道,“我虽大字识得少,但这上面确实写的‘宋’。” “失礼!失礼!!”宋伯的声音从后台传了过来,一边小跑着,一边解释道,“是城东兴旺商行送鼓来的么?” “正是,大鼓一面,刀、枪、棍、棒各十,红、白、黄三色彩旗各二十……东家说到秋梨园找姓宋的掌柜。” “那是外人乱说,我们这的钱掌柜在此,我只不过是跑腿的下人!”宋伯笑笑,遂转身对其他下人说道,“罗阿弟,你带几个人,把东西点一点,放入库房。” 众人见门外来了新道具,个个感到新鲜,都围上去眼看手摸,好不开心。 “钱掌柜,您看,这枪棒做得着实精美!”罗阿弟见了心中欢喜,拿了一根长枪冲到了钱茂的跟前。 “下去!这些凶器离我远点!”钱茂突然变了脸色,严厉地斥责道,“老宋!老宋!你来!” 宋伯转身一看,顿时明白了,小跑到罗阿弟面前叫道:“前几天才怎么教你们的,铁铜之物,要离钱掌柜一丈之外,你们怎么就忘了?” “这?罗阿弟辩解道,“这枪头是钝的,伤不了人!” “别多嘴,先下去!” 原来那晚,钱茂看到铜锣后,一阵翻箱倒柜找到一本天书,据书中所说,锣为商,属金,再结合孙、钟两人身死之事,他马上意识到他不能接触铜铁之物,以免被鬼怪所害。 当晚,便将睡下的宋伯叫了起来交待了严管秋梨园铁器的禁令,自此别说在他面前舞枪弄棒,就连厨房中的菜刀和火钳都不得出厨房门。 …… “这宋伯每每说几句话,总是东张西望的,”眼见离开秋梨园有一段距离了,廖欢忍不住说道,“我看他总是挑着好听的话来讲……好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很会演!我现在相信了,他从前确实是学戏的。” “我们对于宋伯来说,毕竟还是外人,下人总归是有下人的样子,他能这样说已然对我们放下戒心了。” “没错,要是换了其他人,他不理便是了,或是一问三不知,我们也没办法,”林雨田说道,“他应该还藏了好多的事没对我们说,我想,再聊几场,我们定有很大的收获。” “是的,他还有话要对我们说,但现在不太相信我们,也许,他在等着看我们的能量?”周正说道,“如若我们能量不足,他便觉着说了也是白说……”. 第29章 刘半仙显神通 “你如何提前知晓那宋伯说的房中人就是钱茂?” “那宋伯说出钟复在时,第一次四下张望时,其实就是个形式或者是下人的习惯,但他第二次四下张望时,却显得很紧张,很明显这个人现在与他还有很密切的关系,不是钱茂还能是谁?” “喔……我明白了,你提前说出钱茂的名字,也就是想让宋伯点点头,有个台阶下……” “林专家好阴险,在钱茂出现前,将谈话结束了。”周正作揖道。 “说来惭愧,没二位拳脚之凶狠,只能另辟蹊径,走‘阴险毒辣’之路了!”林雨田笑笑,回礼作揖道。 秋梨园大门外,已然一片人声鼎沸的场景,众人行色匆匆,只有刘半仙一人一直在街边一动不动地坐立着,似乎在等人。 …… “先生还有心事?”刘半仙见着林雨田三人走近,遂问道。 “你看出来了?”周正正欲匆匆离开…… “诸位……有心事了,不妨坐下起上一卦?”那刘半仙突然离开了座位,对着林雨田三人喊话道,“方向对了,事才好办,要不然南辕北辙,做再多也是错,不是么?” “莫不是你,生意不好?”廖欢笑笑道,“改拦路强行算命了不成?” “非也,这甘糖镇中富贵的人多得是,若是只为赏钱,我干嘛非得拦你们?”刘半仙笑笑作揖道,“这是缘分!” “好!说几句,算得不准便要罚你!”周正走回刘半仙的档前,慢慢地坐下说道,“今天,不测字了,改玩点别的,如何?” “任凭你东南西北风……”刘半仙说道,“算得不准不要钱!此番改成‘看相’,如何?” “好,就看相!” 那刘半仙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端详了周正几眼,说道:“先生此番遇一难事,暂时无解。” “喔,有意思!”林雨田也坐下说道,“难不成您这有干里眼,顺风耳,这城里之事,无论巨细,算一算便可知?” “哈哈哈……”刘半仙笑笑道,“地方少,竞争反而大,如若我没点真本事,在此立足是万万不可能的。你想想,李家的少爷算了不准,随便往这大街上一说,全城都知道了,哪还有人来?我那无形的压力大得很哩,您几位是体会不到的。” “那你说说,这难事,是怎么个难法,难在何处?” “此事嘛……”刘半仙将墨镜拉下一点点,说道,“不可为眼前之假象所迷惑……就像这西洋墨镜,白天用着挺欢,但到了不用时,需及时拿走,比如晚上,要不然只会摔沟里头。好东西马上变坏东西,好事也跟着变坏事。” “可有破解之法?”廖欢见其吞吞吐吐,着急地插话道。 “容我再算算!”刘半仙还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过了许久,才微微睁开眼睛,说道,“此去往西北,行五里地,有一桃树,树中有一仙子,平常人平日见不得,诸位带上高香,诚心礼拜,自然有答案。” “啪”的一声,林雨田将两个大洋重重地按在桌子上,说道:“我相信你!” “呃,算命这样东西,也不能全当真,”刘半仙笑笑,从桌子柜里,拿出一本书来,上面赫然写着《物理通学》四个大字,说道,“这东西才是真正的有用,今后的世界必定是科学的世界,我也要与时俱进不是?……喔……时间到了,我该看书了,我每天都在学习,今日不做生意了,两块大洋,够我玩几天了。” 林雨田三人笑笑正欲离开,刚走出几步,那刘半仙又开口了。 “刚那位施主!请留步!” 三人同时转过身来,看着刘半仙。 “我么?”林雨田指着自己问道。 “还能有谁?”刘半仙说道,“谁叫你给我钱,对我最好,我还有话对你说。” “莫搭理他!想来是觉得你大方,再要点赏钱。”廖欢一手拉住林雨田说道,“他只是在消遣你罢了!” 林雨田笑笑,径直走向刘半仙,说道:“先生还有事?” “先生看着像省城来的人,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小姓‘林’,唤作‘林雨田’。”林雨田感觉刘半仙问得很随意,有点明知故问的感觉,像是在再一次确定。 “省城来的,姓‘林’……”刘半仙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但也不尽然……再来两块大洋如何?” “既然是天机,那我便听不得了……”林雨田笑笑道,“不听也罢……” “你的人生有个谜,那谜底就在你身上……”刘半仙压着声音,生怕别人听到,悄悄地对林雨田说道,“你要向前走,莫回头,莫停留……哈哈哈……” 林雨田听罢,心中一惊,但却假装一脸不以为然,掏了掏衣兜,随意抓了一把大洋,又再一次按在刘半仙的桌子上。 “发财了!”刘半仙将墨镜摘了下来,眼睛盯着桌上的大洋,说道,“此番可有半个月的酒钱了!” 那周正和廖欢在不远处看着林雨田和刘半仙两人,一时也猜不透其中的奥妙。 …… “那刘半仙和你说什么了?”走出几个街口之时,廖欢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说什么……”林雨田说道,“他说我身上有神秘的东西……” “这刘半仙擅长玩测字游戏,今日里却玩起了猜谜的游戏了。”周正说道,“看样子,你是相信他了……” “你如何知道?” “看看你,脚步是不会骗人的……” “你一听刘半仙的话,便加快了速度,以我对你的了解,显然你心中又有了新的想法。” …… 第二天,秋梨园西北方向五里地的位置。 “你真就信他了,”廖欢站在荒凉的路旁埋怨道,“这骗财的刘半仙,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不急,慢慢找找看,”林雨田说道,“这刘半仙不像是骗吃骗喝的意思,这不……烧香的地方一定有,那什么桃树也会见到……” “雨田说得极是,刘半仙这个江湖混混,定是听了什么小道消息,为了得到点好处,故意装神弄鬼罢了。”周正说道,“这些人消息灵通得很,我料想,刘半仙早早地知道了我们的一切,他只是在装傻罢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建筑群边上,此处约有十余间大大小小的房子,门上都上着大铁锁,像是一群行色匆匆的人突然齐刷刷地离开了家园一般。 在房子的后面,长满了各式参天的大树,找寻了半天,什么树都有就是不见得有刘半仙口中说的“桃树”。 再往密林的方向走去,三人发现这茂密的树丛里居然是能找到小路的,由于平日里走的人不多,虽然长了许多野草,但细看起来,那小路还在。 “这边上应该是有人的,”周正说道,“找个人来问问路总是好的。” “什么味道?”廖欢像警犬一般急促而用力地吸了几口气,说道,“一股茅厕的味道……” “还别说,经廖大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闻到了,”周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看来,这地方还有个大大的茅厕,想来是农户平日里用来收集肥料的。” 林雨田听罢,反倒来了兴奋,坚持要到周正口中的茅厕去看看才罢休。 “水也喝不少,”廖欢说道,“也该方便方便了。” …… 不出所料,走出密林不过百余米,一个大大的建筑出现在三人的面前,那建筑正前面有个密不透风的铁门,从外面无法看清院子里的情况。 神奇的是,这铁门前居然有一条大道与刚才的小路交叉,其宽度可容一台大卡车通过。 铁门和围墙的上方却高高地屹立着三四个高大的尖屋顶,与大兴糖厂的车间有几分相似。 “这是哪里呢?”周正自言自语道,脑子却一直飞快地奔跑着。 “这甘糖镇内还有周大长官不知道的地方?”廖欢打趣道,“这可真是有意思。” “这……应该是商会的仓库,”周正说道,“原来走的是这门前的碎石大路,多年没来了,全然换了天地,我都差一点认不得了。” 在商会仓库大门的西面的角落里,有一处灰瓦和灰砖砌成的建筑,那建筑的墙上用白灰写着两个字“男厕”。 “众里寻它干百度,”林雨田说道,“原来在这……” “呵呵……”廖欢斜了一眼坏笑道,“看来,你很急……” “说什么呢?非礼勿言啊……”周正说着,指着茅厕门前的一棵大树说道,“桃树在此!” 廖欢看到的是一棵全然不像桃树的“桃树”,与他印象中山坡间的小小桃树相去甚远。 这是一棵参天的桃树,约有两层楼那般高,可能是终日吸收了茅厕中的养分,长得格外高大。 已到秋冬时节,许多的桃子掉到地上,已然腐烂成泥…… …… 三人走近了大门,门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 “雷平贸易行……”周正慢慢地念道。 只见得那门外并无上锁,周正用力推了推,那铁门只是轻轻来回晃动,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声音。想必这个大仓库内必定有人留守,这铁门从里面被闩上了。 “谁在外面?!” 伴随着几声狂躁的狗叫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铁门里传了出来, “借个茅厕一用!”周正高声叫道,“打扰了!” “你们是何人?”那个声音又叫道,随着而来的,听到几声狗的惨叫声。 想来,几条恶犬已被那门内的人打跑…… “闲来登山的闲人,老兄莫怪!”周正叫道。 “喔,茅厕在边上……”那门内的人,听后态度似乎变得柔和了不少,说道,“诸位早早离去,此地晚间有狼。” 林雨田三人见状便远离了雷平仓库的大门,但却不急于离开,而是慢慢地绕着雷平仓库的围墙走了一圈。 “终于找到了,”走至雷平仓库的另一边围墙时,林雨田指着另一处建筑说道,“真是有男便有女,男女平等。” “这可奇了怪了,莫不是这里曾经人山人海,如若不然,修这么多茅厕却是为何?”廖欢不解地问道。 周正拉着林雨田和廖欢远离了雷平仓库,才说道:“不奇怪,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别打草惊蛇!” “是的,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鸦片仓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台撞死人的卡车现在就停在里面,”林雨田说道,“茅厕的味道与鸦片相似,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罢了。” “此事怕会夜长梦多,”周正边开车边说道,“适才我们假借如厕,里面的人自然也不想和我们当场生出事端,虽说表面上应付过去了,但他们一旦反应过来,可能马上就会转移。” 周正心急如焚,在山野间又开始了他的飞车绝技,一头冲进了警察局的大院子里…… 就在几个小时之后,李文广带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包围了雷平仓库……. 第30章 宋伯的狗 “这刘半仙肯定还知道点什么?”周正说道,“回去再逼一逼,兴许还能问出更惊人的消息?” 三人来到秋梨园门口时,那刘半仙居然没出现在他的摊口处。 “看来,他真地去吃酒了,”周正说道,“好不潇洒!” 林雨田三人却有了意外的收获,只见得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叫嚷声此起彼伏。 想必是出了什么事端,引得一群闲人前来围观。 人群中出现了宋伯的身影,三人见状,马上围了上去。 “我说宋伯你这狗怎么回事?”一秃头中年男说道,“我这也没惹它,它怎么就冲我扑来了?!” “这狗养不得了!” 三人往前一看,有一黑狗半卧在地,吐着长长的红舌头,眼中充满了惊恐。 而一旁的宋伯也有少许的不安,一直向秃头男子赔不是。 但看得出,原本今天宋伯的心情还不错,只见他似乎刚刚才理了发,将脸也刮得光亮,身着崭新的长袍。如若没有此事,他将带着黑狗在街上愉快地遛弯。 “你们给评评理,我这刚刚买好的德广记烧腊,就给这东西糟蹋了,”那男子指着散落一地的烧腊说道,“这可花了我不少钱哪!你们看看这麻袋,这绳子都咬烂了。” “还真是,这味道是香,”边上一卖杂货的大妈说道,“德广记的烧腊就是不一样,我平日里都不舍得吃上一块!” 那秃头男子捡起地上的油纸袋,指着上面“德广记”三个字,说道:“你们看,我没讹人,这纸袋是德广记的吧?” “我赔就是了,这位街坊,我赔双倍,可好?”宋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马上就得到了秃头男子的认可。 “那?……我将地上这些送给……这小黑狗了!”秃头男子顿时高兴了起来,做了一个慷慨的决定。 林雨田三人本欲开口为宋伯化解此事,但见宋伯已然大大方方地解决了争端,也便不再理会,悄悄从人群中退出。 “这狗我原来怎么没见过?”林雨田问道,“看那样子,发起狠来,倒是吓人。” “放在秋梨园后面呢,作看家护院用的,”周正说道,“宋伯是大管家,一直都是他亲手养着的,戏园子人来人往的,当然不会放任它在戏园子里乱逛,容易伤人。听闻那狗训得极好,宋伯让它往东,它绝不敢往西。” “兽永远是兽,别看它时而温顺,搞不好哪一天就连主人都给咬了去。” “其实,人也一样!” …… 在边上的酒馆门前的台阶上躺着一个满身酒气的人,上前一看,才认得此人正是刘半仙。 那道袍已然不在他的身上,刘半仙此时换了一身衣衫,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捂着自己的脸,在半梦半醒之间嘴里念念有词…… “还真在喝酒?”廖欢走近一看,说道。 “你……”刘半仙半闭着眼睛,说道,“那还能有假,我可是说话算话的仙人……” 三人见状,将刘半仙扶直了起来,背靠着墙。 “酒可好喝?”周正问道。 “还行。” “你睁开眼睛看看……”林雨田靠近刘半仙,手里提着一壶好酒,说道,“这个,你可喜欢?” 刘半仙一看,顿时来了精神,说道:“这范家庄的桃花酿,你是如何得来的?” “你若是喜欢,我还有!”周正说道,“那庄主可是我的故交。” “找我何事,请讲!”刘半仙此话一出,一手将林雨田手中的酒壶抢了过来,嘻笑道,“有这东西,什么都好说。” “你是如何知道那五里外雷平仓库之事的?”林雨田说道,“为何引我们去那里?” “那地叫‘雷平仓库’?”刘半仙仰天喝了一大口酒,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一脸狐疑地反问道,“我还真不知道。” “快说怎么回事,”周正拿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走近几步,威胁说道,“要不,去铁笼子里喝?” “别!”刘半仙一紧张坐直了身子说道,“我说,我说,都是小事!” “若是有半句假话,我定不轻饶!” “是有人让我告诉你们的!”刘半仙说道。 “难怪,上次,你一直拦路要算命,”廖欢回忆道,“开始以为你没生意活不下去了,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阴谋。” “是谁?” “我看不清,那人晚上来的,带着黑毡帽,脸上围着个大围巾,全身上下一身黑。” “是男是女?” “看样子是男的,外地口音。他给了我两块大洋,说是赏我的。”刘半仙说着,慢慢地将周正的手铐推了回去,说道,“我的信誉,你随便打听,从不说慌。” …… 说话间,秋梨园的大门突然从里面开启,那巨大的开门声,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钱茂匆匆地从门内冲到台阶上,那宋伯一路小跑跟在其后。 那钱茂手里拿了几件衣衫,像要出门的样子,宋伯一把拉着了钱茂,似乎在说些什么。 那钱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听了不到半句,便将袖子一甩,匆匆跑开,叫上街口的人力车,一下子消失在远处…… “这……”刘半仙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说道,“我可知道你们是干……干……什么的?你们不去……管管?” “你,老实呆着,”周正说着,在纸上写了个电话号码,说道,“如若那神秘的男子再出现,你多加注意,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告知我。” …… “宋伯!” “长官……” “刚才?是……”周正问道。 “诸位有所不知,适才园子突然断了电,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宋伯无奈地说道,“那钱掌柜不知为何,非要说有鬼怪要来取他性命,突然神志不清,这不,带了几件衣衫说是要跑到庙里,去避一避!” “这经常停电?” “可不?正常得很,第月都有个两三次,不足为奇,只是自从那次夜间见到铜锣后,钱掌柜的疑心病就越发地严重……哎……最近更是!” “这幕后之人对钱茂之恨,比海还要深,他想让钱茂生不如死……折磨到最后才让他死!” “我感觉这钱掌柜好像是真疯了!” 林雨田三人与宋伯谈话之际,一双眼睛在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是的,这眼睛的主人正是刘半仙,其实这刘半仙根本就没喝醉,更不是处于迷糊之中,此时的他一脸镇静,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副颓废的模样。 刘半仙望着林雨田,一个旧片段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假装出来的…… 时间回到七年前。 刘半仙那时并不叫刘半仙,叫梁名正,是省城的一名警察,只因警察的制服是黑色,平日里也经常穿一身黑衣,再加上那时破获了几起鸦片的大案,江湖人称“黑犬”,倒不是贬低,其实是有褒奖其思维敏捷之意。 梁名正一脸青涩,特地穿了个白色的洋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自己却呆呆地站在人群中。 只因多次有功,此时他正处于一个高级别的酒会之中,参加酒会的尽是省城最权贵之人。 突然间他发现一个少年也站在其中,梁名正眼见少年风度翩翩,意气风发……便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直到今天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少年的模样。 只是,正当梁名正春风得意之时,一场变故改变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