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摄政王圆房后,她指哪,他打哪》 第50章 都成婚了,还不让亲了? 第五十章 都成婚了,还不让亲了? 无数念头在沈行渊脑海里翻涌,搅得他心绪难平。 他一时竟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介意什么。 是在意她可能并非完璧之身? 还是嫉妒她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 又或者……是恼怒自己只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那些从未有过的纷乱情绪,像没头苍蝇般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有点烦! “停车。” 他突然开口,不等秦昭反应,便掀开车帘径直跃下马车。 秋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 “你伤不疼了啊?”秦昭趴在车窗边,适时递出一把油纸伞,“还下着雨呢。” 沈行渊脚步一顿,背影明显僵了僵。 他本想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可终究还是折返回来。 “车里太闷,”他冷着脸接过伞,目光刻意避开她,“想走走。” 说走就走,高大的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孤绝,怨气简直比苏云卿还要重。 他还气上了? 秦昭一头雾水——都成婚了,还不让亲了? 她耸耸肩,放下窗幔。 无所谓,反正婚都结了,再气还能跑了不成?正好可以抽空安慰安慰苏云卿小可怜。 雨幕中。 沈某人撑着伞,青灰色的伞面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轻“啧”一声——本王这是在干什么?简直像个无理取闹的毛头小子! ……更气了。 马车里,秦昭看向角落里还在抽抽噎噎的苏云卿,忍不住问道:“好些了?” 苏云卿别过脸不理她。 “怪我戳破你的美梦了?”秦昭问道。 苏云卿猛地扭过头,竖着眉凶巴巴的样子:“要不是你多管闲事,二母亲……她总会管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 “你就这么信她?” “我一辈子能花多少?”苏云卿笃定,“那点钱,连嫁妆的零头都算不上,她怎会舍不得?” 这番言论真就把秦昭说笑了——见过没骨气的,还真没见过这般没骨气的! 她眼神不由冷了几分:“你这样和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两样?寄希望于别人对自己的怜悯,赌别人的良知,将自己的生死系在那点微末的施舍之上? 我本想给你留几分念想,如今看来,这念想留着反倒是害了你。 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周氏绝不可能养你一辈子。 你的嫁妆,早被她拆解得七零八落,一部分填了苏云熙的嫁妆箱,一部分给苏云年当了求聘的筹码,还有些,被送进了神武侯府成了给苏云熙的聘礼。 她急着办这场定亲宴,就是怕永安王起疑,怕你会在他胁迫之下问她讨要回来,她担心这笔横财放在手里捂不住,便想着用这种法子悄无声息地转出去。 到那时,你的嫁妆会顺理成章变成苏云年兄妹的私产,这些东西就这么从你眼皮子底下蒸发,无凭无据,查都没法查。 因为她笃定没有人会去查朝廷三品、二品大员聘礼嫁妆的来路。 她费尽心思步步为营,从一开始惦记的就是你的嫁妆! 她想将你养得越蠢越好,巴不得你嫁过来就早点死掉。 苏云卿,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眼里的破钱篓子,用完就扔,连回头看一眼都嫌费功夫的那种! 你,听懂了吗?!” 哗啦啦—— 天像被捅了个窟窿,原本细密的雨丝顷刻间变成倾盆暴雨。 苏云卿被秦昭给说破防了,好大一个人就这么嚎啕大哭起来:“你还是不是人,你连鬼都欺负,唔哇哇哇……” 秦昭淡淡瞥她一眼:“我这儿还有更劲爆的,想听吗?” 她还没说她爹把她小命都卖了的事呢。 苏云卿疯狂摇头:“你就给我留点念想吧,真要把我逼成厉鬼不成?” 秦昭琢磨着也是,苏云卿如今虽蠢,但模样倒还周正,真要是变成厉鬼缠上自己…… 噫——光是想想就打了个寒噤。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又变回淅淅沥沥的小雨。 马车停在藏珍楼前,秦昭掀开窗幔,却见酒楼大门紧闭,挂着歇业的木牌。 往常这个时辰,楼里早该宾客盈门人声鼎沸,今日怎的这般冷清? 秦昭正觉奇怪,眼角瞥见马车周围路人纷纷绕着走,脚步匆匆神色惊恐如避蛇蝎。 呵,懂了——这是店家听说“活阎罗”要过来吃饭,吓得直接关门谢客了。 沈行渊只抬眼扫了下紧闭的门板,脸上没什么波澜。 他如今就是京都行走的天灾人祸,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早就习惯了。 没有多做停留,沈行渊只吩咐荀风在藏珍楼前守着——等王府马车离开,店家自然会重新开门,到时候买几只新出炉的带回府,给侍卫们也分一分。 荀风面露难色,凑近低声道:“王爷,咳……咱们银钱所剩无几了,之前办婚事还欠着几家账没结……” 沈行渊:“……” 秦昭耳尖,没等他开口便道:“让景嬷嬷去吧。荀风常年跟着你,怕是不少人都认得他是王府的人,他守在门口,店家未必敢开门。” 她话说得委婉,但沈行渊明白——她是看穿了自己囊中羞涩。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没说话,也没回头看她,只是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周遭气压低得吓人,荀风大气不敢出,悄悄退到马车后头。 车厢内,秦昭放下窗幔,眉头微蹙。 王府没钱是个硬伤。 但永安王穷了这么多年,要他一夜暴富根本不现实。 可若是靠她这个王妃抛头露面圈钱养家,以他的性子,怕是会伤到自尊,日后夫妻难免生出嫌隙。 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要让王府有稳定进项,又不能伤了他的颜面…… 第51章 本王,是你第几件衣服? 第五十一章 本王,是你第几件衣服? 马车刚近王府,远远就瞧见两个老头儿抻着脖子张望——正是老军医和太医令胡庸直。 瞥见沈行渊撑伞走在车边,俩老头儿哪还顾得上别的,一头扎进雨里,一左一右架住他就往府里拽。 许是急过了头,两人连尊卑都忘了,喋喋不休地数落起来。 “这回出门没动手吧?可千万不能动!半分内力都能震裂伤口,再想好利索就难了!” “怎么能擅自离府呢?说好了这伤得静养!就算出门也该坐车,你倒好,不仅走路还淋雨,你这是不想要命了还是不想活了?!” …… 沈行渊没应声,却也没动气赶人,任由俩老头儿围着他嗡嗡吵,自觉径直回了书房。 紧接着,就听老军医一声惨叫:“您您您……您还跟人动了手?!” “不过扔了个手炉。”沈行渊的声音淡淡传来。 “这是手炉的事吗?”老军医急得跳脚,“您要是在属下手上有个闪失,属下哪有脸去见玄甲军的将士们?九泉之下又该如何跟恩师交代?!” “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胡庸直想哭——还指望您明日站着去殿前司当值呢! “怎的这么烫?快!快按方子煎药!” …… 另一边,沈从容和皇后送来的贺礼也到了。 一长溜宫人抬着箱笼,由蒋公公亲自带队,浩浩荡荡地摆满了王府前院。 秦昭懒得应付,让人传话说自己受了刺激晕过去了,派荀风和景嬷嬷代为接收。 蒋公公倒是好说话,没多计较,还特意去书房探望了永安王,出来时却是一脸愁容,连连叹气。 胡庸直趁机拉住他:“蒋公公,您也瞧见王爷这伤势了……哪是两三天能下床的?还请您在圣上面前位下官求个情。" 蒋公公拍了拍胡庸直的肩,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胡太医啊,依老奴看,您还是想想有什么没交代的,赶紧跟家里人交代了吧。” 胡庸直:“……”这说的是人话吗?! 蒋公公前脚刚走,秦昭后脚就慢悠悠晃到前院,扫了眼满院堆得冒尖的箱笼,她撇了撇嘴角——嫌弃! 春桃瞅着她这神情,赶紧小声问:“王妃,莫非这些赏赐有什么不妥?” “沈从容这老匹夫,嘴上说着按亲王大婚规格备礼,实则抠搜得很,”她随手掀开一个箱子,“瞧见没?看着珠光宝气,实则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满院子的赏赐,真正实用的不过六箱金银、三十多箱锦缎衣料,剩下的百来箱不是御制珠宝就是宫廷器物。 不能卖、不能当,只能供在家里当摆设。 而最关键的食邑、田庄、府邸,他是连提都没提。 “金银总有花完的一天,”秦昭踢了踢脚边的箱子,“没有持续进项,偌大王府早晚得喝西北风。” 她越想越窝火,直接骂出了声:“老不要脸的,欺负一个后辈,他也不嫌臊得慌!” 一旁的景嬷嬷听得心口突突跳,赶紧拿手按住——莫慌莫慌,先前连人都揍过了,如今骂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泄完火,秦昭挥了挥手,让人把这些东西全收起来丢进库房。 就那百来箱虚有其表的摆设,若真放进王府,那就像是在粗布麻衣上缝金线——既撑不起真正的富贵体面,又与王府清简的格局拧着劲,反倒会显得格外突兀可笑。 景嬷嬷连忙应下,转身招呼府里的小厮来搬箱子,一队人浩浩荡荡往库房去了。 秦昭又让春桃去请胡太医。 胡庸直跟着春桃过来时,正瞧见秦昭侧身站在梧桐树下。 她微微仰着头,眼神沉静得像深潭,透着几分悠远,像是在琢磨什么心事。 秋日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胡庸直老眼猛地一晃,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某个尘封已久的耀眼身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春桃赶紧扶住他,忙问:“胡太医,您怎么了?” 胡庸直揉了揉眼,再定睛看去时,秦昭已转过身来,朝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他定了定神,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方才看王妃站在那儿,让老夫想起了一位故人……” 走得近了,胡庸直上前躬身行礼。 秦昭没绕弯子,开门见山:“胡太医,本妃不愿让王爷带伤赴职。” 胡庸直一听就急了:“王妃明鉴!若王爷不去,老臣这项上人头怕是要不保啊!老臣上有七十老母,下有……” “你那老母今年怕是都快九十了,”秦昭没好气打断他,“你那双儿女也该二十多了,一套说辞用上十几二十年,脑子怎么没跟着医术一块长呢?” 胡庸直:…… 见人冷静下来,秦昭才淡淡继续道:“沈……圣上不是给了你两日时限么?如今大家都瞧见了,他头一日便能出门走动,本是再静养一日,定能去护卫圣驾的。偏生那苏兴德治家不严,将我这王妃的回门宴摆成了鸿门宴,才害得王爷伤势加重……” 胡庸直能做到太医令,脑筋不是死的,先前就听说了苏府的奇闻,此时更是立马听出了秦昭的话外之音——这是要他把锅往苏兴德身上甩啊! 此锅甚妙!甚妙! 他心头一亮,忙躬身谢道:“多谢王妃指点!” 秦昭不耐烦地挥手扇了扇,示意他好赶紧滚去写折子了。 胡庸直喜出望外,又深深鞠了一躬,便急匆匆朝偏房走去——这折子可得赶紧写,还得写得巧妙些才是……再找些御史台的老伙计一块写才好! 苏云卿望着胡庸直那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再瞅瞅秦昭这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只觉得这俩人卑鄙无耻得让人难以置信,偏偏她又无可奈何! 她转头就对着秦昭数落起来:“苏兴德再怎么说也是我爹,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 秦昭睨她一眼,习惯地背起手,边说边往书房走去。 “你可知道,户部尚书那个位置,有多少人在盯着?苏府接连出了两桩丑闻,各方势力定然会趁机往死里参他。更何况,沈从容也不希望永安王的岳丈是大庆的钱袋子。” 她顿了顿,语气更淡了些:“说白了,胡庸直说不说这事,对苏兴德的结局没什么影响。但这话能救胡庸直一命,还能让我攒个人情,这种稳赚不赔的事,何乐而不为?” 见苏云卿仍皱着眉,显然还在担心苏兴德。 秦昭便安抚道:“放心,他死不了。自然有人会保他,最多挨几板子,降几级官职罢了。” 苏云卿犹豫片刻,又好奇问道:“圣上既然不希望永安王的岳丈是大庆的钱袋子,当初为何还要将我指给他?” 秦昭抬眼看她:“真想知道?” 苏云卿被她这眼神看得一噎,讪讪道:“还是算了吧。” 瞧秦昭对苏兴德这态度,她这爹肯定也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所以她不敢问,怕心梗! 罢了罢了,还是糊涂点活得舒坦。 刚到书房门口,秦昭恰好撞见景叔出来。 景叔朝她拱手行礼,似乎还有些心虚。 秦昭未做多想微微颔首,推门走了进去。 沈行渊正趴在床榻上晾伤口,手里捏着一支箭矢,目光沉沉的。 这种黑色箭羽并不常见,秦昭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在苏府时差点要了她命的破玩意。 听到推门声,男人抬眼看过来,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本王,是你第几件衣裳?” 第52章 这么……软的吗? 第五十二章 这么……软的吗? 秦昭怔了一瞬,想到方才景叔那心虚的模样,随即恍然——这是把她给卖了…… 那日在苏府遇刺时,她正开导苏云卿,说什么“男人不过是件衣裳,这件被人顺走了,换件更合身的便是”。 景叔能及时出现救她一命,必然是早就在附近盯着,那么当时那些话,他定然也听了去。 但这事也不能怪他,他虽调到自己身旁护卫,但根子上却还是永安王的人,替主子盯着自己这个形迹可疑的新王妃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他看不见苏云卿,怕是完全会错了意,再经他一传话,到了永安王耳朵里,指不定被曲解成了什么模样。 哎,麻烦了! 她懊恼地闭了闭眼,还没想好怎么狡辩,就见男人撑起身子坐在了床边。 他冷漠看着她,新婚之夜初见时的那种疏离感扑面而来。 秦昭暗暗翻了个白眼——得~四天白干!哎! 沈行渊瞧着这小玩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底浮起讥诮:“本王原以为你是个痴情种,没想到陆二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件可随意丢弃的衣裳。那陆二之前,亦或是本王之后,又该有多少件‘衣裳’?”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着她:“本王这件衣裳,你又多久会腻?” 秦昭一个头两个大,哭笑不得地急急解释:“你和别人不一样……” “哦?别人?”沈行渊挑眉,语气更冷了几分,“看来爱妃的‘衣橱’,比本王想象的还要丰富。” 秦昭懊恼地闭了闭眼。 方才那话一出口她就悔了,竟下意识把他和前世那些莺莺燕燕归到了一处。 可她如今早已没了那份心思,上辈子周旋于各色人等,早已腻透了。 今生今世,她只想守着永安王这条“大鱼”,好好把他养活养壮;她是真的想尝尝,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滋味。 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秦昭垂下眼睫,一副哀哀戚戚的模样。 “那时候我得知陆二与苏云熙定亲,一时难以接受,便去后园僻静处冷静,那些话不过是我劝自己放下前尘的说辞罢了。” 沈行渊静静听完,竟点了点头,似乎欣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可紧接着—— “所以时至今日,”他突然话锋一转,“你还是没能放下陆二?” 秦昭:“……???!”反正就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呗? 果然能动手解决的就不该动口。 秦昭两步上前逼近。 沈行渊抬起手中的黑羽箭矢,箭尖直指她的心口,冷声道:“想好了再过来。本王可不是寻常衣裳,穿上了想再脱,只有一个法子——” 他顿了顿,丢出一个字:“死。” 她充耳不闻,继续向前。 箭尖抵上她衣襟上绣着的小花,沈行渊眉头一皱。 见她竟真的不怕,反而欺身靠近,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急忙将箭尖调转方向对准自己,用手包着箭尾抵住她身子想将她推开—— “……?!” 小指侧边传来的触感柔軟得不可思议。 沈行渊整个人僵住了——他的手,正不偏不倚地按在她胸前的柔上。 这么……软的吗? 他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下意识缩手躲避,却忘了手中还握着箭矢。 锋利的箭头“嗤”地划破他的里衣,直接扎进了肩膀! “你干什么!”秦昭吓了一跳,一把夺过箭矢扔到地上,“有话好好说,自残做什么?” 沈行渊:“……”本王也不想的…… 鲜红的血渍渐渐在雪白里衣上晕开。 秦昭又气又急,直接扯开他的衣襟检查伤势:“你是不是傻?箭上有毒怎么办?” 好在箭尖只扎进去小半寸,伤口不深,床边又摆着现成的药。 秦昭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给他清理伤口、上药止血。 她发间淡淡的香气随着动作不时拂过他的鼻尖,柔軟的发丝偶尔擦过他的唇畔——凉凉的,滑滑的,像一泓清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握住把玩。 有些渴。 沈行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秦昭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侧过脸来,小鹿般的眼睛弯成月牙,嘟着嘴就要亲上来—— “啪!” 一只大手直接捂住了她整张脸。 “没想清楚之前,”沈行渊声音沙哑,“别碰本王。” 说完又觉得莫名别扭,立马改口道:“……本王不会碰你。” 秦昭悻悻地转回去,手上动作却依然轻柔,仔细为他包扎好伤口。 一抬眼,正瞧见沈行渊修长惨白的脖颈,在秋光下如玉般莹润,喉结的线条凌厉又漂亮。 她心头莫名一动,张嘴就是一口—— “嘶——” 沈行渊猝不及防吃痛,本能地抬手想推开她。 可手刚抬起,就被秦昭伸手捉住,十指相扣间,手腕被她轻巧一转,两只手竟被反剪着扣在了后腰上。 掌心顿时陷入一片温軟,十指间那细腻的触感与他常年握刀的粗糙截然不同,那手指纤细柔軟,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他浑身僵住,不敢再动,半点力气都不敢使,只能直挺挺地坐着,任由双手被她束在身后,由着她像只撒野的小兽,在自己颈间啃咬厮磨。 颈间的皮肉紧实又细腻,秦昭倒有些意外——这叱咤疆场十余年的男人,皮肤竟还这般软嫩。 或许是第一口没轻没重咬得狠了,见他绷紧了脊背,她后来的动作便收了力道,到最后,那啃咬渐渐变成了细碎的轻啄,带着点安抚似的温柔。 “你放开。”沈行渊艰难开口,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他浑身绷紧,只觉得她唇瓣所过之处都激起一阵阵战栗,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惹得浑身一阵阵苏麻。 理智与慾望在激烈拉扯,可那细碎的轻啄却如春雨般连绵不绝,落在颈间、下颚、耳畔…… 牙印混着红痕很快从颈侧漫到耳垂,连耳廓都染上了层薄红…… “停下!”不知从哪里攒出的理智,让他猛地绷紧了身子,手上暗暗使力想要挣脱。 “哎呀,疼!”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痛呼,他顿时慌了神,立刻卸了力道。 第53章 你这件衣裳,我今日便焐死在身上 第五十三章 你这件衣裳,我今日便焐死在身上 秦昭抬眼,湿漉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她贴在他耳边,气息灼热:“我想好了……你这件衣裳,我今日便焐死在身上。” “……?!” 沈行渊浑身一震。 他设想过无数种回应,或辩解,或嗔怪,却独独没料到会是这般直白又惊世骇俗的话。 “本、本王明日还要……”一颗心在胸腔里疯狂乱跳,话语被搅得支离破碎,仅存的理智正在迅速崩塌。 “我已让人给你告假了,”秦昭说着,在他耳垂上轻轻啄了一下,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娇纵,“沈从容那厮,你管他做甚?” “你……本王……”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喉间的燥热堵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知道,”秦昭终于松开他的脖颈,小口喘着气, 眸光在一旁的黑羽箭上一点,笑盈盈地望向他,“你不是在意陆二,是担心自己护不住我。” 沈行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被看穿心思的窘迫让他耳根发烫。 秦昭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语气却认真起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反正嫁给你那天,我这条命就交到你手上了。若是真没护住……” 她故意顿了顿,笑着蹭了蹭他的鼻尖:“那你可就要守寡了。”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 沈行渊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人压在了榻上。 有些心结…… 果然还是该用这种方式解开。 “咳咳!”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刻意的干咳。 老军医故意拔高嗓门的声音响起: “荀风啊!你瞧王爷这伤,最是得静养! 眼下情况还不稳妥,感染溃烂的风险都得盯着。 可若这伤口好了又裂,来来回回折腾,那指定要恶化的! 真要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哪还有脸见玄甲军的弟兄们?九泉之下,又该怎么跟恩师交代啊……” 他在外头絮絮叨叨,把伤势的凶险翻来覆去说了个遍,硬生生将意乱情弥的两人拽回了神。 荀风刚去煎药了,外头哪有人听他念叨? 老军医这就是说给屋里人听呢,八成是担心他这不省心的主子乱来,让本就破烂的身子雪上加霜。 秦昭差点笑出声,老军医虽是一片好意,可偷听还带现场播报……此举实在是过于猥琐了。 沈行渊从她身上撤走,调整了一下呼吸。冲动褪去,后背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让他蹙紧了眉。 秦昭起身才瞧见他背后绷带已渗出大片暗红,心头一紧,后怕瞬间涌了上来。 她当即暗暗决定——这几天绝对不再碰他了! 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襟发鬓,努力压下心头的躁动,秦昭不敢多耽搁,赶紧开门请老军医进来看看。 老军医刚搅了这对新婚夫妻的好事,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憨笑,先给秦昭行了礼,便快步走到沈行渊床前。 可这一眼瞧过去,他顿时惊得倒吸口凉气——男人脖颈上满是深浅不一的牙印与红痕,密密麻麻地蔓延开,实在触目惊心,想装没看见都难。 尴尬地干咳两声,老军医目光往下一扫,又瞥见沈行渊肩头缠着的新绷带,忍不住皱眉问去:“王爷,这新伤是怎么弄的?” 沈行渊瞥了眼掉在地上的黑羽箭,语气平淡:“方才不小心,被这个戳到了。” 老军医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支箭,却下意识把账算到了秦昭头上。 他脑中立时脑补出一出“王妃持械逼王爷圆房”的大戏,眉头皱得更紧了,免不了心里一阵泛酸。 虽说名义上是主仆,可自打沈行渊十二岁起,他便是随行军医,这些年不知在鬼门关前抢回他多少次性命,早就偷偷把这位王爷当成了半个儿子。 此刻见他这副模样,不免心疼得厉害——都伤成这样了,娶的王妃却这般厉害,竟还要动刀动枪地逼着行事……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 与此同时,雍王府,明正堂。 “本王是养了一群猪吗?!” 一声怒喝打破沉寂,身着朱红行龙锦袍的男子猛地将手中茶盏掼在地上,茶盏碎裂混着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被茶水泼中的人痛呼一声“哎呦”——正是京兆尹陈宝安。 他狼狈地缩着脖子,额头上冷汗涔涔,身旁一同跪着的,赫然是户部尚书苏兴德。 陈宝安肠子都快悔青了,明日便是永安王给的三日期限,他本是来请示如何处置那三个暴露的暗线,谁知竟撞上了前来求救的苏兴德,平白被雍王的怒火波及。 苏兴德更是恼火——京兆府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能有他苏府眼下的灭顶之灾要紧?偏在这节骨眼跑来添堵,这不是害人吗! 两人各怀怨怼,却都不敢吭声,只能死死低着头,任由雍王的怒火在头顶烧得噼啪作响。 雍王被这俩人堵得脑仁突突直跳,指着陈宝安的鼻子破口大骂:“陈宝安!若非知你底细,本王都要以为你是永安王府的狗! 替他沈行渊洗刷杀妻之冤,替他收监那些辱他的女娘,前日更是连本王的眼线都替他拔了!” 他怒极反笑,猛地戳向旁边的苏兴德:“陈宝安你可真有本事啊!今日竟连堂堂户部尚书都给本王摘干净了!平时怎么没见你有这等能耐?!怎么?他沈行渊是给你灌了迷魂汤,还是救过你九族?值得你这般卖命坑害本王?!” 陈宝安吓得魂飞魄散,脑袋“咚咚”往地上磕,恨不得直接嵌进地板里。 他嘴里连串地喊着:“殿下息怒!微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实在是那永安王太过狡诈,微臣每次都赶得及时,可最后……最后不知怎的就变成那样了!”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救命稻草,忙不迭补充:“还不是苏家那个草包嫡女!最近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脑子突然灵光得很!要不是她三番五次不按常理出牌,搅乱了计划,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啊!” 第54章 越看越欢喜 第五十四章 越看越欢喜 苏兴德见陈宝安把祸水往自己身上泼,当即瞪圆了眼,厉声驳斥:“陈大人休要血口喷人!你自己办事不力,别胡乱攀咬!” “我攀咬?”陈宝安梗着脖子反驳,“私奔那夜,你女儿苏云卿不仅没淹死,还三言两语就洗清了永安王的嫌疑; 后来刺杀永安王,又是她舍命相护,那夜我给过她机会栽赃永安王,是她偏不接! 那些因辱骂永安王入狱的女娘,说到底也是她一手促成的。 还有今日这出,全是你们苏家自己闹出来的龌龊事,我不过是无辜受累,凭什么怪到我头上?”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起来:“苏大人,那苏云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却屡次三番回护永安王,本官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指使!” “你!你血口喷人!”苏兴德被怼得老脸煞白,气得浑身发抖,“若真是我指使,我苏某人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陈宝安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他伤口:“还不是你自己不检点,娶了个恶毒继室进门,把苏云卿逼得急了才跳墙咬人,你这是自作自受!” 雍王闭着眼揉着突突作痛的太阳穴,听着两人互相攻讦,只觉得聒噪得脑壳发炸。 他猛地起身,操起手边的椅子就朝两人砸了过去。 实木椅子“砰砰”地不知砸在谁的骨头上,一下又一下,混杂着陈宝安和苏兴德二人的求饶惨嚎响了好一阵子。 砸得累了,他才喘着粗气坐回原位,端起茶盏猛灌了几口凉茶。 陈宝安和苏兴德此刻已是鼻青脸肿,额头上渗着血,狼狈地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 雍王眼神阴鸷地扫过两人:“本王养你们,是让你们替本王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们给本王添堵的。没用的狗,留着还不如宰了干净!” 两人吓得又是一哆嗦,苏兴德连忙膝行半步,急声道:“殿下!臣有用!臣还有用!” 见雍王愿意听,苏兴德连忙解释道:“那苏云卿再怎么说也是臣的女儿,她在永安王枕边,早晚能派上用场!” 雍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哦?那你就证明给本王看。两日内,若你能让本王瞧见那永安王妃还听你的,此次便饶你一次,最多挨上十几板子,降为户部侍郎。” 苏兴德心里老大不乐意。 这次的事明明是周氏惹出来的,他纯属无辜受累,却要挨板子、降官职,再加上这两起丑闻,往后在京都官场怕是再难抬头。 他正准备咬着牙谢恩,却听雍王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听说江淮六路都转运使前些日子暴毙了,位置空着呢。你若是能给本王一个惊喜,那位置,未必不能给你坐坐。” 苏兴德猛地抬头,眼底的贪婪压都压不住。 江淮六路,既江南东、江南西、淮南、两浙、荆湖南、荆湖北,乃大庆王朝的财税命脉。这六路之地,岁入占天下赋税三成有余,其中盐税更是独占半壁江山,即便最低的茶税也稳稳占据三成以上。 执掌如此要地的江淮六路都转运使,乃是朝廷特设的要职。 以从三品户部侍郎的京官身份外放,既不必受朝堂规矩约束,又能在地方上大权独揽,油水更是比在京做户部尚书时多得多! 想到这里,苏兴德喉头滚动了一下,先前的不满一扫而空,忙不迭磕头:“臣……臣定不辜负殿下所托!” 说实话,一旁的陈宝安酸了。 他也想换个差事,京兆尹这个差事他实在是干吐了,说说是正四品京官,但放在京都这个遍地权贵的地界,连抓条狗都要先问问它上头有谁。 雍王将苏兴德那暗自窃喜的模样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鄙夷又轻佻的笑,挥了挥手:“退下吧,只两日,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苏兴德退下后,殿内只剩陈宝安一人。他缩成一团跪着,大气都不敢喘。 雍王坐着也不说话,只喝茶。 陈宝安脑子飞快地转啊转,一个劲揣摩着雍王的心思——他陈宝安是雍王的人,这层关系虽没挑明,却早已是圈子里心照不宣的事。 所以若那三人死在了京兆府,那便是死在了雍王的地界上,在自家地盘上连自己人都保不住,传出去岂不是要让雍王在一众手下跟前折了颜面?往后谁还肯真心实意为他卖命? 可若让他们活着走出京兆府,永安王那头又绝无可能善罢甘休,毕竟是冲着他去的细作和刺客。 思来想去,唯有让他们死在外面,才能既把自己和雍王摘得干干净净,最好还能顺势坑永安王一把,让雍王出了这口恶气…… 似是终于想到了绝妙的点子,陈宝安膝行几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将刚琢磨出的计划细细说了出来。 雍王听了片刻,脸色终是好看了些,他没多言语,只懒懒地摆了摆手,示意陈宝安只管去办。 陈宝安如蒙大赦,忙不迭磕头谢恩,膝行着退了出去,只恨不得脚下生风,赶紧将这计划落实了。 …… 深秋午后,阳光透过门窗,在书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着细微的尘埃,混着淡淡的墨香与药气。 秦昭坐在正对床榻的书桌前,指尖拨弄着算盘珠子,“噼啪”声清脆利落。 她算得专注,眉梢微蹙,偶尔会停下笔,指尖在账本上轻轻点几下,又很快重新动起来,一张小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又认真。 床榻上,沈行渊依旧抱着枕头趴着静养,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家王妃身上。 看她算得入神,嘴角会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细细的线; 看她算完一页,肩头会微微放松呵出一小口浊气; 看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连带着那几缕调皮的碎发都显得格外生动。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越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就越盛。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带来深秋的凉意,可这书房里,却因着这无声的注视,生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温煦? 沈行渊目光微凝,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门外踏入。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心底暗嗤一声:煞风景。 第55章 新人笑旧人哭 第五十五章 新人笑旧人哭 温煦摇着羽扇踱进书房,瞧见秦昭时眉梢一挑,眸底闪过意外,却半点也不见外。 他乐呵呵地拱手作揖,朗声道:“王妃。” 清脆的“噼啪”声落定,刚巧拨完最后一组算珠,秦昭抬眸对他盈盈一笑。 她知道温煦是来与沈行渊议事的,便顺手将账本收拢,起身想避出去。 “留下一起听。”沈行渊侧过身叫住她。 “就是就是,”温煦也跟着敲边鼓,一双狐狸眼笑眯眯的,“都是一家人,王妃何必见外?” “温子瑜,”沈行渊尾音一沉,显然有些不悦,“本王与王妃确是一家人,你——”他目光在温煦身上一扫,“是客。” “啧,新人笑旧人哭啊,”温煦装模作样地用扇子掩面,夸张地叹了口气,“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王爷你可真是没良心。” 秦昭被这话逗得一愣,好奇地转头看向沈行渊,眼底带着点探究——这两人往日里竟是这般相处的? 沈行渊瞥见她眼神古怪,生怕她真往别处想,当即转头恶狠狠地瞪向温煦:“你今日是来唱戏的?” 温煦见他是真有些动了脾气,不敢再胡来,连忙收起那副戏腔,敛了神色讪讪笑道:“罢了罢了,不逗你了,说正事,说正事……” 可目光刚扫过书房内的布置,话头又忍不住歪了出去:“这书房……改得挺别致啊!” 他视线从隔断书架一路溜到角落里的浴桶,最后落在那张宽大的榻上,甚至特意从堆叠的书籍缝隙里探了探,一番打量下来,咂着嘴连连称奇:“妙哉妙哉,这般布置,真是……别具匠心,值得借鉴!” 他一脸叹为观止地晃到床侧,俯身凑到沈行渊耳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行啊王爷,总算开窍了,懂得劳逸结合了?莫不是从那本书上找的灵感?” 沈行渊眼皮都没抬一下,平淡反问回去:“前日赌局赢了多少?” 温煦顿时一噎:“荀风那家伙卖我?” 这是认了。 沈行渊没接他的话,只淡淡道:“既然你这么清闲,王府正好缺个账房先生,往后你便兼任了吧。” “别啊!”温煦顿时叫苦不迭,手里的羽扇“呼哧呼哧”扇得飞快,恨不得把这突如其来的差事扇走,“我这是看着空,脑子可从来没歇着!前几日刚理出两条暗线,昨晚还审了个密探……” 秦昭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把手里的账本递了过去,眉眼弯弯笑得温和:“那便辛苦温军师了,账房先生的月钱,王府定不会亏待。” 温煦下意识接过账本,忽而又有几分受宠若惊:“王妃竟然还记得在下?” “那日成衣铺见过一面,”秦昭坦言,“一群武夫里头突然冒出个文人,实在扎眼得很,便多留了点心,向景嬷嬷打听了几句。” “景嬷嬷?”温煦眨了眨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奇事,羽扇停在半空,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说的……不会是景止那老太婆吧?” 秦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沈行渊见他大惊小怪,开口解释:“景行、景止年纪大了,确实不适合再沾打打杀杀的营生,去王妃身边,也算是养老。” 温煦听得眼睛都直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把景行景止都送出去了?!那可是你保命的底牌!他们、他们竟然也同意?” 他实在难以置信——那两个心比天高的老家伙,竟肯屈尊去做个伺候人的“嬷嬷”“仆夫”? 沈行渊懒得听他聒噪,话里添了冷意:“说正事。” 温煦这才敛了玩笑神色,正经起来。 他在床边坐下,语气沉了几分:“陈宝安今日去了雍王府,回来便提审那三名刺客。 蹊跷的是,三名刺客竟全招了,直言是受雍王指使。 更怪的是,陈宝安当即便以‘涉及宗室’为由,要将人犯移交大理寺。 单看这举动,倒符合‘重大案件层级上报’的规矩,表面瞧着是正常不过。 可你我都清楚,那三个刺客和陈宝安都是雍王的人,前者轻易叛主已然很奇怪了,后者主动把人证往大理寺送就更没道理。 大理寺王瑾可是出了名的中立派,对谁都不会徇私。 除非陈宝安疯了,才会宁愿得罪死自己的主子也要给您伸张正义……” 正说着,书房门被轻轻敲响,春桃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王妃,门房来报,户部苏兴德苏大人求见。” 秦昭想也没想便蹙眉道:“不见。” “别啊!”苏云卿团在她脚边,抱着她小腿可怜巴巴央求,“去嘛去嘛,替我去见见父亲嘛。这世上,我只剩他这一个亲人了……说不定他是心疼我,来宽慰我的呢?求你了~” 秦昭无奈,瞧这架势,若她不去见一眼苏兴德,这蠢鬼怕是能在她耳边叨叨一整天。 也好,去见一见,兴许能策反一枚暗棋为己所用。 她叹气起身,对沈行渊和温煦道:“我去瞧瞧他有何事,你们继续商议,我去去就回。” 王府因着开支拮据,大半院落都荒着,只打理出三处供日常用度。 一处是秦昭与永安王同住的静渊居,另一处是府里侍卫小厮们落脚的随侍院,再就是前院那处用来待客的茶室文苑。 苏兴德便是被领去了文苑等候。 这地方虽雅称“文苑”,却与风雅毫不沾边——枯树虬枝斜指,一口老井幽深,茶室空荡冷寂,瞧着就很阴间。 与其说是看茶待客之地,倒更像是毁尸灭迹的绝佳场所。 苏兴德后颈发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敢进屋,只搓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不知等了多久,一道明媚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文苑门口。 苏兴德眼睛猛地一亮,望着那款步走来的少女,心头忽的一跳——以前怎的没觉得,这女儿竟生得这般养眼? 但他往日里在苏云卿面前端惯了架子,此刻见了秦昭,依旧下意识地背手挺胸,脖颈微扬,摆出一副威严的严父模样。 从前只要他这般站定,苏云卿总会吓得惴惴不安,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想到她如今虽贵为王妃,却仍要在自己面前敛声屏气,苏兴德心里便一阵暗爽——永安王又如何?活阎罗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成了他的女婿,见了面总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岳父大人? 第56章 是永安王教你这么说的? 第五十六章 是永安王教你这么说的? 可苏云卿竟连眼风都未扫他一下,径自掠过他踏入茶室。 苏兴德脸上得意之色僵了一瞬,继而一股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了——先前在苏府她便这般没大没小,如今到了永安王府,竟越发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他回身追进茶室,却见秦昭已端坐在主位上。 小厮这才端着一早备好的茶炉、茶具和火盆进来,春桃上前将各式器物在秦昭面前摆放妥帖,又小心翼翼地给茶炉点了火。 炭火噼啪一响,茶香混着暖意漫开,原本清寒的茶室顿时就有了生机,却也让苏兴德火气越来越旺——这分明是在故意怠慢他! “好,好得很!”苏兴德隔着老远,一张脸气得发白,对秦昭戳戳指指,“你真当攀上永安王这根高枝,就能不认我这个爹了?你别忘了,你能当上这永安王妃,可都是苏家给的!” 秦昭却拾起竹夹,夹住一小块茶饼放在火上烘烤起来。 苏兴德一腔怒火提在半空,却连个回音都没捞着,那股火气在胸口翻涌着,挤成一团沉甸甸的闷堵,憋得发慌。 秦昭仔仔细细烤着茶饼,见饼色微微泛红,才慢悠悠道:“可本妃记得,这婚是圣上所赐。” “那也是为父去跟圣上讨来的!”终于接上句话,苏兴德只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秦昭眉梢轻挑——还真是这个傻玩意干的好事。 “看来苏大人不惯坐着说话,”秦昭将微红的茶饼丢进茶臼,对春桃吩咐道,“把椅子撤了吧。” 春桃应声上前,在苏兴德满眼的不可置信中,当真将那唯一的客座椅子搬了出去。 他张了张嘴,终究拉不下脸求着把椅子留下。 憋了半天,他恨铁不成钢地瞪向秦昭:“为父今日见你,还以为你总算变聪明了,没想到仍是这般愚不可及!” “剁剁剁剁……” 秦昭只管专心用茶臼敲茶饼——得敲得碎些,待会儿才好碾。 见对方丝毫不把自己的话放心上,苏兴德使劲一戳茶案,苦口婆心起来:“没错,眼下永安王位高权重,又得圣上爱重,你自然可以仗着他作威作福。 可你要记清楚,半步亲王终究是半步亲王,那半步,不仅跨不过去,底下更是万丈深渊呐! 他如今龙宠太盛,众皇子将他视作死敌;他树敌之多,朝堂上几乎所有人都盼着他死, 他迟早有一天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女儿啊,你若现在不早做打算,一门心思跟着他,往后只会被他连累,落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声情并茂一通说完,苏兴德喘着气巴巴地望向秦昭,就等她给个响。 “剁剁剁剁……” 茶饼碎成了好几块。 苏兴德:“……”你倒是给个响啊! 似是察觉到对方的殷切,又或是茶饼敲得差不多了,秦昭终是淡淡“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将碎茶饼倒入茶碾中:“那请问苏大人,有何高见?” 苏兴德被她这种说一句就停半晌的沟通方式憋得肺疼,见她终于问到了点上,赶紧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道:“你如今最该做的,是另寻一处强大的靠山,这才是长久之计!” “擦擦擦擦……” 秦昭又拿起碾轮在茶碾里来回碾着碎茶。 苏兴德:“……”你TM倒是接话啊!梗得人肝疼! 碾了好一会儿,秦昭才像是刚听见他的话似的,停下碾轮,眨了眨眼:“本妃倒不知,这世上还有比永安王更可靠的靠山。” 苏兴德一句话卡在喉咙口险些没憋出内伤,听秦昭终于开口问来,恨不得一吐为快,但…… 他眼神闪烁,先是飞快地扫了眼茶室四周,又特意走到门口掀帘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春桃身上。 “擦擦擦擦……” 秦昭又碾起了茶。 苏兴德:“……”想掀桌…… 秦昭适时提醒:“这套是御赐的茶具。” 苏兴德:“…………” 待茶饼成了细腻的粉末,秦昭才对春桃道:“你去院外候着吧。” 春桃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依言福了福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将茶室的门掩上了。 苏兴德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忙不迭弓着腰凑到茶案边,几乎要把脸贴到桌面上,急慌慌地将话说了出来:“比如雍王殿下,就很合适!” 秦昭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不紧不慢地将碾好的茶粉倒进茶罗,手腕轻晃,看着细碎的茶末顺着筛孔簌簌落下。 苏兴德原以为 “雍王” 二字一出,苏云卿这丫头定会惊得坐不住,哪知预想中的震惊、讶然、不可置信统统没有,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苏兴德嘴角的得意有些挂不住。 他也不等秦昭接话了,急着补充道:“雍王身为皇子,生母荣贵妃圣眷正浓,背后更有韦氏一族撑腰,这般实力,可不是寻常皇子能比的!” 似是生怕秦昭不懂这其中关键,他半分不敢耽搁地继续道:“你可知晓?韦氏族长韦承嗣,便是当朝左丞相,掌中枢政令审核之权;他弟弟韦承裕,任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手握禁军三衙之一的兵权;族中子弟更是遍布台谏、六部,单在京都任职的就有二十七人,地方上的更是不计其数。” 说罢,他见秦昭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怒其不争地咂了下嘴:“跟你这没见识的女娘说这些,怕是也听不明白。你只需记着——选择大于努力,选对了队伍,才能活得长久。” 一旁苏云卿听闻雍王和韦氏,激动地想要来抓秦昭袖子:“若能得雍王庇护,确是件好事啊!韦氏一族我也听过些传闻,说是当今四大家族之一,绵延五百余年,族中出过几十位皇后,更有十余位皇子承继大统。 这般根基,若是雍王有意夺嫡,将来荣登大宝的可能性确实很高,若是攀上他,你未来可就有保障了!” 末了,她雀跃地绕着秦昭飘了一圈:“看吧,父亲这是真的疼爱我,才会如此费心为我谋划后路呢,你还不快些应下。” 秦昭却嗤笑一声,那茶粉细腻轻盈,被她呼出的小风一扇,直接扑了苏兴德一鼻子,呛得他咳嗽连连。 第57章 擦擦擦擦…… 第五十七章 擦擦擦擦…… 她忽然明白苏云卿那蠢笨性子从何而来了,原是随了眼前这位。 秦昭将留在筛上的粗渣需重新倒入茶碾——好好的茶饼,可不能浪费。 “擦擦擦擦……” 秦昭碾着茶,悠悠接上苏兴德的话:“活得长久?苏尚书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却有闲心在此同本妃谈论活得长久。” “你这是什么话!” 苏兴德被噎得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拍桌子,可秦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静气质竟让他莫名发怵。 手僵在半空又悻悻放下。 “为父今年不过四十有二,身子健朗,何来死到临头之说?”他昂首挺胸斜眼看来,一甩衣袖,“倒是你,装出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给谁看?” “为父劝你少装模作样,老实实听劝才是正经!若真等大祸临头了再来求人,便是为父也爱莫能助!” “擦擦擦擦……” 粗渣越碾越细。 “这些年,你借着户部尚书的职位,没少给雍王敛财吧?” 苏兴德闻言猛地一怔,脸色瞬间变了变,忙不迭矢口否认:“你胡说什么!这种无稽之谈焉能信口雌黄?!”开玩笑,这种掉脑袋的事,怎么可能承认! 秦昭将最后那点茶粉过了茶罗。 “他是不是还许了你油水更足的差事?比如……南方的转运使。” “!!!” 此言一出,苏兴德心里头像是炸了个响雷,惊得差点跳起来,那句“你怎么知道”都到了嘴边,又给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死死盯着秦昭,眼神里满是惊疑不定,干咽了口唾沫,才试探着问道:“是……是永安王教你这么说的?” 秦昭没接话,自顾自煮起了茶汤。 苏兴德百爪挠心,秦昭这话当真是吓得他怀疑人生——雍王前脚才跟他说了这话,这丫头后脚就知道了? 他甚至怀疑永安王和雍王是一路的,毕竟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暗中勾结也不是不可能…… 越猜越乱,越想越慌,他恨不得从“苏云卿”嘴里抠出答案,可对方只专注地盯着茶釜里翻腾的水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夸擦”一声,苏尚书心态崩了,先前那点架子散得干干净净,浑身气势一泄千里。 他凑上前央着秦昭把话说清楚:“女儿啊,你倒是说啊!” 这、这茶……它就非喝不可吗?! 茶釜里的水“咕嘟”冒起细小的泡泡。 秦昭眼疾手快地捏了撮盐撒进去,竹勺在釜中搅了搅,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就没想过,自己凭什么能坐稳户部尚书这个位置?” 上一世,她可从未听过“苏兴德”这号人物,可见他六年前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据苏云卿所言,苏兴德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已坐了四年有余。 也就是说,他只用了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便从底层一路蹿升到如今的高位。 这不合理,所以很合理。 苏兴德听她这么问,又露出几分自得:“自然是为父精通人情世故,又才学过人,方能得圣上青眼,步步高升。” 秦昭听得发笑,扭过头继续盯着茶水。 苏兴德见状“啧”了一声,得意之色一敛,坦言道:“行了行了,是因为雍王,是因为韦氏一族在背后替为父暗箱操作。” “但良禽择木而栖,这本身也是一种能耐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站队雍王这件事,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横竖他今日前来,是铁了心要把这个逆女拉进雍王一派的,否则他的仕途怕是就要走到头了。 秦昭见水中起了大气泡,赶紧舀了一瓢水出来放在一边,忽然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苏大人,你可曾想过,你何德何能,能让韦氏看重?” “可别说你精通人情世故,又才学过人,这套说辞,也就骗骗你自己。” 秦昭说完,将茶粉缓缓倒入茶汤中。 苏兴德老脸一红,转言道:“此乃时也命也,为父贵人运如此,拦也拦不住。” 秦昭呵呵:“是拦不住,谁都拦不住你赶着去死。”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苏兴德又急了。 “愚不可及。”秦昭嫌弃撇他一眼,将竹勺搁在案边。 “你且算算,自古以来,从三品往上的官员里,出身寒门却能善终的能有几人? 你又可曾想过,为何这些寒门子弟能够跻身高位,又为何都难以善终?” 苏兴德呆愣愣顺着她的话问来:“为、为何?” 秦昭道:“自然是因为帝王需要出头鸟,世家需要替死鬼。那些无所依仗的寒门子弟既听话又廉价……”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兴德被她这番话搅得心头发慌,忍不住打断。 秦昭倒也不恼,上下扫了他一眼,怜悯道:“韦氏选中你,不过是因为你毫无家世背景,既会贪,又够蠢。 雍王会许你南方之地转运使并不难猜。 让你做户部尚书,便是将你当做一条会敛财的狗罢了,如今户部尚书之位保不住,南方的转运使,就是给你备好的新狗窝。 江南啊,有大庆最肥的油水,也是口现成的金棺材,他们丢你过去,只等你把各家的钱都装进去,这棺材,就该封盖了。” 见他仍是一脸茫然,秦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南方,是金银窟,更是大庆最为混乱的贪腐之地。 朝廷虽盯得紧,派去的巡查御史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各世家乃至宗室子弟眼热那泼天富贵,既想顶风作案捞取油水,又不愿亲自沾手担风险,便就找那些背景干净、好拿捏,又懂点敛财门道的人来当替死鬼。 这样的人,一旦东窗事发,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处理干净,既撇清了关系,又不会伤筋动骨。 转运使这个位置,说起来是掌管一方财赋转运的肥差,其实就是宗室、世家敛财的消耗品,朝廷抓一个杀一个,宗室、世家再填进去一个,前赴后继,从无间断。” 她浅笑着看过去:“苏兴德,不论你是户部尚书,还是南方转运使,你,都是韦氏断尾求生的那根尾巴罢了。” 秦昭的话很直白,苏兴德哪能还听不懂,他身子一歪便想去扶旁边的椅子,可那椅子早在方才就被春桃搬走了,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目光涣散地细细回味起来—— 这些年,满朝文武都当他是游离于党争之外的中立派。 只因雍王再三叮嘱,他作为布在暗处的一枚棋子,二人的关系必须严加保密。 除了昨日走投无路去雍王府求救,他与雍王几乎从无直接往来; 那些通过他手流转的钱财,也从不是直接交付,而是中间转了不知多少道弯; 更遑论书信、票据之类能证明关联的物件,怕是连半张纸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之间的牵连,全凭心照不宣,根本无凭无据。 这般情形下,若是真的东窗事发…… 苏兴德喉结咕嘟滚动了一下——雍王只需杀了他,斩断这条线索,旁人再想顺着他挖出雍王与韦氏的关系,便是难如登天了…… 第58章 你我,和离吧 第五十八章 你我,和离吧 他越想越怕,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一个劲往下滑。 秦昭见茶釜里的水又“咕嘟咕嘟”翻腾起来,伸手提起一旁晾着的水瓢,将半瓢冷水缓缓浇了进去。 沸水遇冷,那剧烈的翻滚渐渐平息。 她垂眸看着釜中渐稳的茶汤,声音平冷:“但,若我是雍王,事情败露后倒不会急着杀你。毕竟你活着也威胁不到我,因为你手里根本没有证据。” 苏兴德猛地抬头看她。 秦昭目光清透甚至带着些笑意:“我会让你活着,让你尽情攀咬我,然后再把这盆脏水泼给永安王。你是他的岳丈,世人只会信你为女婿敛财、受他指使构陷于我。” 她拿起竹勺,在釜中轻轻搅了搅:“纵然没有实证,可这种说法,多少能在圣上心里种下些怀疑的种子,这就足够了。” “但最后,你还是会死。死得与我无关,或许是‘畏罪自戕’,或许是‘被永安王灭口’,谁知道呢?” “这便叫,物尽其用。” 一番话落,苏兴德彻底傻了,他张着嘴,却驳不出一个字。 这些年他官运太顺,顺到从未细想过,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竟能深到这等地步。 秦昭的话听着匪夷所思,可越是咂摸,越觉得有道理! 茶釜里的水很快又“咕嘟”滚开,秦昭执勺分茶,将盛了茶汤的茶盏推到他面前,眉眼弯弯:“茶好了,苏大人不妨品品。” 苏兴德看看茶,又看看对面笑意浅浅的“苏云卿”,心头猛地一寒——这个女儿,怎的忽然变得如此可怕?! 在他印象里,这个女儿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不学无术、不懂礼法、品味恶俗还娇蛮任性惹人厌烦。 可今日,她竟煮着茶侃侃而谈朝堂诡谲,说的话既中肯又露骨,那举手投足间的沉稳老练,像极了浸婬官场多年的高手。 若说是永安王教的,但那身气度却是一时半会儿学不了的。 难不成她先前那般蠢笨都是装的? 可装了十九年的草包是为何啊?! 苏兴德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眼前的女儿越瞧越陌生,越瞧越深不可测起来。 他甚至怀疑,她是否早就将自己那一肚子坏水看穿,所以那夜她活了下来,所以今日苏府遭此一难…… “咄咄!” 秦昭屈指在茶案上敲了两下。 苏兴德浑身一颤,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捧起还灼手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汤滑过喉咙,烫得他眼圈发红,却不敢吭一声。 秦昭满意,这茶,总算是煮好了。 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轻飘飘丢出六个字。 “想活命,也不难。” 苏兴德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急切地等着下文。 秦昭啜了口茶:“就像你方才说的,另寻一处强大的靠山,才是长久之计。” …… 申时过半,苏兴德才失魂落魄地从永安王府出来。 直到被小厮扶上回府的马车,他脑子里还是懵的。 自己今日去永安王府,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好像……是来拉苏云卿入伙,劝她投靠雍王的? 可怎么走了一趟,喝了盏茶,自己反倒成了永安王安插在雍王那边的细作? 他突然有点怀念当初做七品县令的日子——还是乡里好,京都套路真他娘的深! 茶室窗外,一道身影悄然立在渐浓的秋意里。 沈行渊扶着冰冷的墙面,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困惑、茫然、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作一团郁结堵在心口。 他原是借着送温煦出府的由头过来。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该如何不经意地提起袖中那只烤ru鸽,既不显得过分殷勤,又不至于过分疏冷。 他莫名迫切地想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起来像盛满了星光的两汪月牙。 哪知刚走到茶室附近,就听见窗内传来苏云卿的声音——她竟是在同苏兴德商议如何诱他出府、令他落单,好让雍王的人趁机下手取他性命。 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 他僵在原地,一站就是许久,直到看见苏兴德走出院子,脚底下仍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进那扇门。 室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下意识悄无声息地避入廊下的阴影里。 秦昭走出茶室,外头秋意正浓,带着草木的清冽,倒让人觉得身心爽快。 她情不自禁地舒展筋骨,浑身关节“啪啪”作响,方才一番口舌总算搞定了苏兴德,都有些饿了。 刚走出两步,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是烤ru鸽的味道。 她循着香味转头看去,却见墙角一道熟悉的人影飞快隐没。 “沈行渊?” 秦昭一眼就认了出来,欢快地唤了一声。 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不会这么巧吧?”秦昭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拔腿就追。 可追到墙角哪还有什么人影。 也是,堂堂大庆第一杀神,要是能被她轻易捉到,岂非浪得虚名? 秦昭懊恼地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听的,若是只听了最后那部分,兴许此时又在给她编排死法了。 不行,必须想办法先见到他。 无论如何,总得搏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抬眼扫了扫近旁的屋顶,青瓦鳞鳞,一眼望去干干净净——真不知道那些暗卫是怎么把自己藏得这般严实的。 “景叔,”秦昭扬声喊了一句,“景叔你在吗?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身后传来响动,秦昭立马转过身去,却见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薄薄脆脆地站在那儿,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沈行渊?”秦昭有些惊喜,那双小鹿似的眼睛睁得圆滚滚的,亮得像落了星光。 他却只蹙着眉看她,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还带着浓重的倦意。 秦昭下意识地朝他走去。 “别过来。”男人低声喝止她。 秦昭顿在原地,她本能地想要解释,但眼前这苦主都没叫苦,她要从何说起? 从头说起?那得促膝长谈,显然不适合当下。 从商议如何暗杀他那段说起?未免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 沈行渊望着显然在走神的秦昭,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才缓缓开口:“本王最厌多愁善感,亦不喜疑神疑鬼。” 他目光沉沉,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坦诚:“本王说过,想试着同你好好过日子,这话是真的。” “可本王看不透你,看不透,本王的心,便无法平静。” “本王怕……怕有一天,会忍不住杀了你。” “所以,苏云卿……” 他移开目光,望向院中那棵老树,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你我,和离吧。” 第59章 一道生个孩子,共享天伦啊~ 第五十九章 一道生个孩子,共享天伦啊~ 落叶打着卷儿从二人之间飘过。 苏云卿兴奋地欢呼起来:“他主动提和离了啊!你快答应啊!你命也太好了,不但嫁妆讨回来了,还能逃离活阎罗的魔掌,未来一片光明啊!” 秦昭如释重负地“嗨”了一声,悄悄拍了拍胸口——虚惊一场,原来是想和离啊,还以为是要当场拿我祭旗。 真是……怪吓人的。 沈行渊见她这幅劫后余生般的轻松模样,眸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灭了下去。 ——她果然只是惜命,并不在乎这段婚姻。 他失望地垂下眼睫,转身便要离去。 一双手自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 “好细。”清甜的喟叹从背后传来,秦昭小心翼翼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沈行渊微微一怔。 却听身后一声轻轻叹息。 “夫妻相处,哪有一蹴而就的道理?总要花些时间互相了解的。” “你现在不信任我,这很正常,因为你不了解我。” “但我会努力证明,我绝不会伤害你。我会保护你,也会好好爱护你。” 说着,她将手臂收得紧了些。 “所以,也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廊下的风似乎停了,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轻轻落在他的背上,暖得他心尖微微发颤。 沈某人的心,又乱了。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终是开了口: “那夜你说,是你选了本王,因为相信本王能让你痛快活着。 可你也该知道,本王能保你一时痛快,却未必能护你一世安稳。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今日有多恣意,来日结局就有多凄惨。 你这般聪慧,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你这般惜命,又怎会甘心在本王这棵崴脖子树上吊死? 所以,你的动机,实在无法让本王安心给你时间去证明。” 秦昭一阵头疼。 果然,这永安王看着纯情,智商与理智却半点不含糊,那夜她那套半真半假的说辞,听起来掏心掏肺,实则漏洞百出,半分经不起推敲。 他能想到用和离来解决眼下的猜忌,而非直接动手,已是难得的仁慈了。 可她的动机……怎么解释呢? 她不过是相信自己的眼光,想抱他的大腿,馋他的皮囊,图他做裙下之臣罢了…… 至于不得好死的,笑话。 就凭这张脸,沈从容便不敢让他死,非但不敢让他死,还得绞尽脑汁,将他捧成大庆第一权臣。 更何况,还有她秦昭为他托底。 但这话她也只能自己想想,说出来,那就是嫌命长了。 秦昭思来想去,对于明智之人,狡辩多半是白费力气。 她灵光一闪,突然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结实紧致的小腹:“要不,我们生个孩子吧。” “……?!” 沈行渊猛地低头,视线落在那只正在自己腹上游走的小手上,耳根“腾”地一下就红透了。 他几乎是从秦昭怀里逃了出去,退开两步后,才惊疑不定地瞪向她。 秦昭却是一脸赤诚,万分恳切。 她往前凑了半步,生怕把人吓跑了,带着安抚的语气好言相劝:“现下这种情况,我说什么你大抵都不会信。与其这般两相猜疑,不如一道生个孩子,共享天伦啊~” “你、你有病吧?!”沈行渊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炸了——这小玩意日日图他身子,今日竟直接惦记起他的孩子了?! “你你你,你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眼见秦昭依旧一脸“我超真诚”的表情步步逼近,沈行渊只觉得头皮发麻,舌根发硬。 “你、你别……站住!”他语无伦次,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连连后退,慌乱间想起袖中之物,像是抓住什么烫手山芋般,猛地掏出那包烤乳鸽,“啪”地一下搁在地上。 “我没站住啊。”秦昭故意逗他。 沈行渊见她这般不要脸,一时间没了主意,逃也似的丢下一句“待会儿来书房签和离书”,便轻功带闪现地跑没影了…… 几片被气旋卷起的落叶在原地打了几个转。 一众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暗卫们内心复杂:王爷这是……狗急跳墙了? 恰在此时,春桃送走了苏兴德折返院中。 小丫头刚拐过廊角,就见一道人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咻”地一声从院子里拔地而起,瞬间消失墙头。 她心头一惊,还当是来了刺客,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秦昭身边,紧张兮兮地上下打量:“小姐!您没事吧?” 却见自家小姐乐呵呵地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别担心,不是刺客。”秦昭笑着摆摆手,“那是永安王。” 春桃愕然,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纸包:“王爷?可王爷在自家府里,为何还要翻墙走啊?” 秦昭被她这问题问得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接过油纸包打开——浓郁的肉香混着芝麻的焦香扑面而来。 她用力嗅了嗅,眯起眼笑:“真香~” 既然确定了永安王眼下并没有“谋杀亲妻”的打算,秦昭也就不急了。 她施施然转身,不紧不慢地踱回了茶室。 沈行渊那边,她并不打算逼得太紧,对付那种心思九曲十八弯的男人,就得像熬鹰,得有耐心,得慢火细炖。 至于和离书,没有她签字画押,那不过是一张废纸。 想撇下她?哼,这辈子都甭想,着碗硬饭她是吃定了! 眼下,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忙,王府如今总算有了进项,这破败不堪的“王府”二字,总算能落到实处,得好好规划一番。 她先前算过,庞宗明“赔罪”送来的银票,统共五百两;帝后赏赐的黄金有三百两,外加三万两白银,扣除这两日必要的开支和偿还王府外债,剩余的数目依旧十分可观。 若只是按现状维持王府最基本的人员月例和日常嚼用,不举办任何大型宴会、不添置大宗物品,这笔钱至少能支撑两到三年之久。 但秦昭从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紧巴巴算计着过活的人,她压根没打算坐吃山空,靠着这笔“死钱”熬日子。 这笔钱,她只计划用作半年的开销,半年后,她有信心能够为王府辟出稳定且可观的持续进项。 上辈子,偌大的江山社稷、国库收支她都经营得井井有条,运作于股掌之间。 相较之下,振兴王府于她而言,应当不过是牛刀小试,不在话下。 因此,手头这笔钱,她丝毫不打算吝啬。 它的核心使命,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改善王府的生活环境,让这座死气沉沉的王府重新焕发生机,也让某些人切实体会到——有她秦昭在,和没她秦昭在,日子过得就是天壤之别! 秦昭放下茶杯,干劲十足地扬声道:“春桃!” 小丫鬟应声而入。 “去,请景叔和景嬷嬷过来一趟,”她指了指桌上还散着余温和香气的油纸包,“就说我请他们尝藏珍楼的招牌烤乳鸽,顺便商量点‘花钱’的大事。” 第60章 今夜万万不可行房事啊! 第六十章 今夜万万不可行房事啊! 秦昭这一忙,便彻底忘了时辰,直至窗外月上中天,清辉遍洒,才惊觉已是戌时末了。 实在是这永安王府亟待改善之处多如牛毛,光是需要采买的物资清单,就洋洋洒洒写满了厚厚好几页纸。 月色正好,朗朗清辉将庭院照得一片澄澈。 春桃提着一盏绢纱灯笼,小心地引着路,将自家小姐送回静渊居。 主仆二人刚踏入院门,便被眼前一幕逗得一怔。 只见书房门口,老军医和胡庸直两老头儿,竟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两把老竹椅,中间还架着个小小的炭火盆。 两人就这么缩在椅子里,揣着手,像两尊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窝在书房门口,老脸上写满了执拗。 原因无他,他俩实在是被折腾得没脾气了——王爷背上那伤,莫非是好不了了? 上午因去苏府动了手,伤口崩裂,血流如注,好不容易才重新止血上药包扎妥当,结果呢?回府还没安生几个时辰,那一身纱布又跟从血水里泡过似得! 两人急吼吼地再次处理完毕,千叮万嘱万万不可再乱动,谁知王爷不过是去送了趟客回来……得,那伤口瞧着竟又不对劲了! 两个老头都快跟着那伤口一块裂开了! 一合计,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王爷这分明是没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于是俩老一跺脚,干脆今晚就钉死在这儿了! 非得看着王爷老老实实趴在床上静养不可! 吃的喝的,他们亲自送到嘴边;便是内急……咳,两个老家伙搀扶着,也得亲自“押送”过去! 总之一句话:永安王今夜休想再离开我等视线半步! 此时两人见秦昭走来,立刻规规矩矩行了礼,不等秦昭开口询问,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急吼吼地开始汇报永安王的伤势,语气啷个焦灼,忧心啷个忡忡。 话里话外,翻来覆去,核心意思就一个: 王爷如今伤势反复,脆弱得很!务必!务必!务必静卧休养,切忌任何形式的剧烈运动,情绪也不宜有大波动。 那委婉又急切的模样,几乎只差扯着嗓子明喊“王妃娘娘,今夜万万不可行房事啊!”。 秦昭闻言,只是了然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点头:“二位老先生的意思,本妃明白了,定会谨记,让他好生静养。” 她随即转头吩咐春桃:“去准备热水吧,忙了一天,身上乏得很,得好好沐浴解解乏。” 沐浴…… 两老头儿立马不约而同想起了室内那番“别致”的布置,尴尬得脚趾抠地,仿佛再多待一刻都会长针眼。 两人慌忙拱手:“既、既然王妃回来了,老朽、老朽便告辞了!王爷切记静养!静养啊!” 说罢,两老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逃离了静渊居。 秦昭忍俊不禁,摇摇头推门进屋。 室内烛火通明,她一眼也没瞧床上那个刻意装睡的男人,径直走到正对着床榻的书案后,安然坐下。 摊开写满计划的纸张,继续专注地勾画她的王府振兴蓝图。 刚坐下,目光就被书案正中央一样东西吸引——一封笔墨簇新的《和离书》。 她拿起来,饶有兴致地大致浏览了一遍。 内容倒是言简意赅,条理清晰,核心思想总结下来就一句:他沈行渊自愿放弃所有财产,净身出户。 那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决绝的意味,秦昭甚至觉得,如果这王府不是登记在册的皇室资产,他估计会连地皮房契一并打包塞给她。 看完,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素手纤纤,慢条斯理地将那封和离书,三两下揉捏成一团皱巴巴的纸球。 然后,手臂一扬,丢了出去。 沈行渊:“……”多少有点不尊重人了…… 说不上气或不气,沈某人拧过头,面朝里壁,颇有点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春桃很快便带着两个粗使小厮将浴汤抬了进来。 不多时,书房一隅便被氤氲的热汽弥漫,湿润又温暖。 沈行渊僵趴在床上,听觉在此时变得异常敏锐。 他听见下人退出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紧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绕到书架隔断之后,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清晰可闻,然后是踏入水中的轻微响动,以及水波荡漾、撩起水花的细微声音…… 每一丝声响都像羽毛般搔刮着他的心尖尖。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夜浴桶中,令他永生难忘的吻——奶凶奶凶的,霸道又炙热……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句虎狼之词——其实,我的衣衫,你要是脱不下来,撕也是可以的…… 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莫名有些燥。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开始默想近日要埋的人,要挖的陷阱,要布置的机关…… 但是, 好香! 这回不是桂圆莲子红枣茶了,是蜂蜜橘子水…… 沈行渊无法理解——这小玩意沐浴是必须得泡点什么东西吗? 时有时无的水声,朦胧湿热的水汽,再加上勾人的甜香,他根本无处遁逃,更别提静心凝神了。 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脖颈有些发酸,他下意识地微微侧头,想要活动一下,目光却猝不及防地穿透书架缝隙,恰好撞上那只硕大浴桶的一角,以及,水中一抹晃眼的白腻……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对,劫囚! 明日听风街的劫囚计划定然还有什么细节需要推敲! 囚车路线、守卫换防时间…… “沈行渊~” 才刚起了个头,隔断后方便传来那丫头懒洋洋的声音。 “我睡袍够不到,你帮我拿一下呗?”她声音带着被热水浸泡后的松软,听起来软嫩又理直气壮。 沈行渊喉头发紧,硬邦邦地抛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你打算何时签和离书?” 那边静了一瞬,随即抛回一句话:“哦,那我自己起来拿吧。” 话音未落,似乎真有水声哗啦作响,有人要站起来的迹象。 “你老实坐着别动。” 屋内虽燃了火盆,但深秋夜寒,地面更是冰凉,那具温热湿漉的身子若是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里,是会受凉的。 沈行渊闭了闭眼,缓缓撑起身子。 罢了,不过是拿件睡袍,能有多大事? 第61章 哄他一起生个娃 第六十一章 哄他一起生个娃 睡袍挂在书架上,沈行渊走过去,拿下来,撇开脸递过去。 “太远了够不着,你走近点。” 沈某人不情愿地从浴桶尾部磨蹭到了浴桶一侧。 秦昭突然“哎呀”一声埋怨:“衣服都拖进水里了!” 沈行渊闻言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目光下意识就转了回去。 视线焦急地在水面扫过…… ……!!!! 这、这水……为何如此清澈?! 清澈得……一览无余,毫发毕现…… 只那仓促慌乱的一眼,沈某人便将水下玲珑起伏的曲线,雪腻的光泽,修长脖颈下那惊心动魄的饱满弧度尽收眼底。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苏云卿!你、你看着本王过来,好歹伸手挡一挡,或者沉下去一点啊! 怎、怎、怎可如此……坦荡?! “苏云卿!你——!” 你故意的! “砰!” 书房门猛地被撞开又迅速合上,一道身影狼狈不堪地窜了出来,险些与正巧巡视过来的荀风撞个满怀。 “王爷?”荀风吓了一跳,赶紧扶住身形不稳的主子,入手滚烫。 见他只穿了件单薄里衣,赶紧脱下自己的大氅给他裹上。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见自家主子一手死死捂着口鼻,指缝间竟有刺目的猩红渗出,荀风本能地警惕起来,“有刺客?” “无、无碍!”沈行渊声音闷涩,另一只手胡乱地摆了摆,“大约是这几日……虚、虚不受补,上火所致。 “今日本王,咳,睡卧房。” “哦……哦!属下这就去把卧房收拾出来!得跟老军医和胡太医说说,别天天给您灌那么多补药了。” ……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永安王刚试图迈出房门,便被如同门神般守了一夜的两老逮个正着。 两个老大夫吹胡子瞪眼,苦口婆心,硬是把活阎罗给“劝”回了床榻之上,继续他那憋屈的趴窝生涯。 秦昭远远瞧见这阵仗,直接绕道走。 此刻去见他,十有八九又要听他冷着脸提和离的事。 她打算禁欲半个月,等他好个七七八八,就哄他一起生个娃,往后便能让他安下心来做她的夫君和孩子他爹。 更何况,今日可有的是正经事要忙,没功夫同他周旋。 景叔一早就被她派出去寻找得力的都料匠及各类工匠了。 她不能一直和永安王住书房,进进出出的难免尴尬,静渊居几间房子又老又旧,必须推倒了重建! 新房间不仅要宽敞明亮,地龙必须安排上,隔音更是重中之重……嗯,床也得换,要宽大、结实、稳当的!院子里再种上一棵石榴树,取个多子多福的好兆头。 再者,府里如今有了她这位正经女主子,往后丫鬟、婆子、管事嬷嬷自然会逐渐多起来,得单独辟出一个整齐宽敞的院落安置这些女眷,立好规矩,方能井然有序。 人一多,嘴就多,现在那厨房,做大锅饭还行,精细菜色是指望不上的。 必须扩建!还得重金聘请两位手艺精湛的大厨,一位擅长北地菜系,一位精通江南风味。她可再也不想委屈自己的肠胃了。 …… 整个上午,秦昭都在伏案疾书,除了细化昨日定下的王府翻新方案,还将王府下人的员额配置与月钱待遇细则一一敲定,最终定下的标准,比京城同等规制的府邸普遍高出一成。 至于府上侍卫的编制和遴选,还需等永安王亲自定夺,但他们的待遇,秦昭大笔一挥,直接拔高了十成——不能亏待这些曾与永安王穷过来的人。 理清这些,她便立刻兑现了先前的承诺,将白花花的五十两赏银,足额发到了每一位出手相助的暗卫手中。 若非他们办事牢靠,及时帮她从官府档案房里“借”出那些嫁妆聘礼的单子,又替她去苏府和神武侯府摸清了部分贵重嫁妆所在,她昨日还未必能轻易搞定周氏。 只是暗卫属于见不得光的编制,待遇并非寻常银钱,她做不了主,想来永安王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午膳时分,她让景嬷嬷去了趟藏珍楼,点了几道菜带回府上,分成两份让荀风给他家主子也送了份过去,又让人给门口两个老大爷搬去了舒适的茶座,奉上了上好的茶叶和精细茶点。 下午便又亲自带上春桃和景嬷嬷出去采买。 没办法,现下王府既没有采买房也没有官家,春桃年纪小经事少,眼下还拿不了大主意;景嬷嬷以往干的多是……嗯,不那么温和的活计,让她去跟市井商贩讨价还价、甄选货品,着实有些为难她了。 思来想去,唯有自己亲自出马最是稳妥,只待王府翻新事毕,定要尽快采买些精明干练的丫鬟婆子和得力管家进来。 马车行至锦街口,秦昭便掀帘下了车,打算步行逛逛。 锦街专做织品买卖,青石板路扫得干干净净,往来多是挑选布料的女眷,比别处街坊清净柔和。 她先前瞧过府中下人的住处,发现他们的被褥多半又破又旧,打了好些补丁,身上穿的也都是洗得褪了色的粗布衣裳。 问起荀风,那愣头青侍卫还浑不在意地说: “府里都是糙老爷们,谁在意这个?有吃有喝有地方倒头就睡便是福气。 就连王爷的行头,也都是因着大婚才置办的,他结了十次婚,衣柜里便只有十套新衣,算起来也算不上多新了,除却您这次,上一回娶亲还是一年前的事,且次次都是玄色锦袍,乍一看也分不出新旧差别。 我们永安王府向来不注重这些表面功夫,反正就算光着膀子出去,光凭气势也能吓死人。” 秦昭对此也就是听一耳朵——府里既有了女主人,这些基本的体面便该有。 因此,她今日首要之事,便是寻一家可靠的铺子,为全府下人统一定制四季衣裳和厚实暖和的新被褥。 其次,得要找个手艺顶尖的裁缝,就用沈从容赏赐下来的那些上好锦缎布匹,好好给永安王做几身像样的、符合他郡王身份的新衣。 当然,贴身的里衣亵裤,更得用柔软舒适的料子,多多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