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恋柔情》 第155章 回厂里看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厂里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忘了这茬。 这丰田面包车是疤脸男他们那伙送货的。 这帮小混混是卢三或者说佐佐木千雪手下看场子的? 来找那批货了?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糊弄,瘦高个旁边一个黄毛就急吼吼地嚷开了。 “车里的东西呢?那么大几包东西!哪去了?是不是你偷了?”他眼珠子都红了,像是丢了命根子。 “东西?”我脸上挤出点茫然,随即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你们说那些粉啊?哦,卖了!” “卖了?” 几个混混瞬间炸了锅,眼珠子瞪得溜圆,跟要吃人似的。 瘦高个脸色铁青,一步就蹿到我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我脸上。 “你特么再说一遍?” “卖了?卖给谁特么了?那是老子的命!” 其他几个混混也围了上来,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旅社门口几个早起买菜的,扫大街的都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热闹。 “命?”我嗤笑一声,抱着胳膊。 “知道那是什么吗?是冰,纯度够高的那种!” “就你们车上藏的那几大包,够把你们几个的脑袋,在刑场上来回砍个三五回都富裕了!” 我伸手指了指周围看热闹的人。 “大白天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 “想动手?正好,让治安官叔叔来评评理,看看是你们先弄死我,还是你们先吃枪子儿?” 我这话像盆冷水,兜头浇在这几个混混头上。 瘦高个刚举起的拳头僵在半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黄毛更是吓得一哆嗦,脸上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 周围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也开始指指点点: “听见没?读品啊!” “作孽哦!小小年纪不学好!” “杀人?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敢喊打喊杀的?脑子被门挤了?” “就是!大清早的,酒还没醒吧?” 那个黄毛混混腿一软,软塌塌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带着哭腔。 “完了,全完了,东西丢了,那些人会杀了我们的...” 梁莎莎早就不耐烦了,看都懒得看这帮怂货这眼。 直接掏出车钥匙,哔哔两声,旁边那辆黑色道奇挑战者的车门锁弹开。 她拉开车门就坐进了驾驶座。 我也没心思跟这群吓破胆的废物多纠缠,几步走到那辆红色的杜卡迪旁边,一跨坐了上去。 “彪哥,上车!” 梁莎莎摇下车窗喊道。 张彪拄着拐,冷冷地扫了那几个失魂落魄的混混一眼,拉开挑战者的后门钻了进去。 “是他们!就是他们!”那个蹲在地上的黄毛像是突然回魂,指着我们尖叫起来。 “就是他们开那辆大黑车撞过我们的!那车...那车老贵了!” 我拧动杜卡迪的钥匙,狂暴的引擎声瞬间压过了黄毛的尖叫。 我扭头瞥了他一眼: “贵?废话!知道这黑车叫什么吗?” “道奇挑战者!1970年的款!知道多少钱吗?” 我看着那几个混混茫然又带着点好奇的脸,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七千美金。” 轰! 这话像颗炸弹! “七...七千?美金?” “我的老天爷...” “七千美金...得多少万人民币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和嗡嗡的议论声。 80年代初,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人民币。 七千美金?那绝对是天文数字! 是普通人几辈子都攒不下的巨款。 那几个混混彻底傻了。 张着嘴,瞪着眼,脸上那点凶悍和委屈全变成了呆滞和不可思议。 看我们就像在看外星人开来的宇宙飞船。 “行了!”我拧动油门,杜卡迪的引擎发出暴躁的嘶吼。 “咱们两清了!你们那点破货,就当是给我们修车的钱了!” “滚吧!” 话音未落! 呜轰!! 红色的杜卡迪咆哮着冲了出去。 巨大的声浪震得震得窗户都在颤! 梁莎莎也一脚一脚油门,黑色挑战者紧随其后,两辆车卷起漫天尘土,嚣张无比地冲上了清晨空旷的县道,把那些呆若木鸡的混混和看热闹的人群远远甩在身后。 风! 狠狠地拍在脸上。 杜卡迪的速度感太特么爽了,刺激得肾上腺素狂飙。 可这爽快劲儿没持续几秒,心里头那股子邪火气又拱了上来。 佐佐木千雪那张冰冷妖异的脸,还有那句魔音穿脑的魔音穿脑的“嫁给我”,又在脑子里晃荡。 操! 被个神经病霓虹娘们儿给缠上了! 这事儿,真特么操蛋! 杜卡迪的咆哮在厂区门口戛然而止,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短促的尖叫。 挑战者紧随其后,稳稳停下。 清晨的阳光有点晃眼,照在红得发亮的杜卡迪车身上,反光刺得人眼睛疼。 几个蹲在厂门口端着搪瓷缸子扒拉早饭的老工人,眼珠子瞪得溜圆,手里的窝头都忘了往嘴里塞。 “嚯!超哥!这...这铁马子够劲儿啊!” 满手油污的老师傅凑过来,围着杜卡迪啧啧称奇,伸出大拇指。 “比咱们厂里那几台破拖拉机带劲多了!” “那是!进口货!”我拔下钥匙,随手揣进兜里,肋骨的伤和手上的口子被这颠簸一路震得隐隐作痛,脸上还得装着风轻云淡。 虚荣心? 有那么一点点吧,但更多的是一股子说不出的憋闷,像团湿棉花堵在胸口,佐佐木千雪那张脸在脑子里阴魂不散。 “超哥!彪哥!莎莎姐!回来啦?还没吃吧?正好赶上饭点!”徐莹的声音从食堂方向传来,带着一股子热乎劲儿。 她端着一个堆满馒头咸菜的大铝盆,脚步轻快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脸色依旧有点发白的林晚秋。 “不吃了!先回屋喘口气!” 我摆摆手,实在没胃口,只想找个地方瘫着。 丢下还在围着摩托车打转的老工人和看车的梁莎莎,张彪,我径直朝厂子最后面那排低矮的红砖房员工宿舍走去。 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绿漆木门,一股混合着汗味,机油味和淡淡霉味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紧绷的神经才算是真正松了一根弦。 一屁股砸在自己那张嘎吱作响的木板床上,骨头缝里的酸疼劲儿全涌了上来。 刚想合眼眯会儿, 宿舍门就被推开了。 第156章 小媳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媳妇 徐莹拉着林晚秋走了进来。 林晚秋的气色比昨天好了些,但眼里那种受惊小兔子似的怯懦还在。 看到我,眼神亮了一下,想上前,脚步又有些犹豫。 徐莹把她往前推了推,自己叉着腰,像个护崽的老母鸡: “晚秋,别怕了!以后我就是你亲姐!莹超工厂就是你家!我看哪个王八蛋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你超哥第一个冲上去把他揍成猪头!” 她拍着胸脯保证,那架势,就好像忘了自己也是个姑娘家。 林晚秋看着徐莹,又看看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声说。 “嗯,谢谢莹姐,谢谢超哥。” “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徐莹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可下一秒,看到林晚秋似乎想靠近我,她立马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半步,刚好挡住林晚秋的视线,扭头对我嚷嚷。 “喂!陈超!赶紧的!食堂开饭,别跟个大爷似的躺着了,起来吃饭!” 我:“...” 我无奈地坐起身,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行行行,吃饭去。” “嫁到霓虹的男人也得吃饭不是?” “啥?嫁到霓虹?”徐莹和林晚秋同时愣住,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瞪着我。 “没啥!做了个离谱的梦!”我摆摆手,懒得解释,也解释不清。 起身,赶紧溜出了宿舍,把两个姑娘的疑惑关在门后。 食堂里人声鼎沸。 大锅熬的菜汤热气腾腾,蒸笼里刚出锅的馒头松软喧腾。 梁莎莎和张彪已经端着饭缸子挤在长条凳上开吃了。 我拿了俩馒头,舀了一大勺白菜炖粉条,找了个空位坐下。 “嘿!你们是不知道!”我咬了口馒头,嚼了两下,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对面张彪的饭缸里。 “昨晚上那帮孙子,凶神恶煞地围上来!” “几十号人!端着枪!那阵仗!”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我吊足胃口。 “老子往那儿一站!气势一放!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全给镇住了!” “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最后灰溜溜地滚蛋了!哈!” 我得意地扒拉了一口粉条。 “噗。” 旁边的梁莎莎直接笑喷了,嘴里的馒头渣子喷了一桌子,呛得直咳嗽。 她一边捶胸口一边指着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陈...陈超!你这牛皮吹得,还几十号人端着枪被你吓跑?你当你是战神下凡啊?” “旅社门口那几个小混混都把你吓得够呛,忘了?哈哈哈...” 张彪也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独眼里满是“你省省吧”的意思。 我老脸一红,被噎得够呛,梗着脖子强辩道。 “混混是混混!那帮人不一样!我那是战略威慑!懂不懂?” 心里暗骂梁莎莎拆台拆得真快。 笑闹归笑闹,心里头那点隐忧还在。 佐佐木千雪那个疯女人。 她估摸着是真要离开这儿了。 那个红星化工厂,那个巨大的毒窝,该消停了。 等林晚秋缓过劲儿,得赶紧把厂子过户收回来。 至于她说的“嫁给我” 鬼知道她发什么神经,最好永远别再见了! 但,麻烦真的结束了吗? 我心里没底。 那个疯婆子,行事完全没法预料。 她怂?那倒未必。 她更像是玩腻了?或者,真有别的打算? 总之,被她盯上,绝对不是好事。 想到这儿,我放下筷子,砍向正跟徐莹低声说着什么的梁莎莎。 “喂!莎莎!” 梁莎莎抬起头,嘴里还塞着馒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 “别瞎晃悠了。”我用筷子敲了敲饭缸子。 “你那俱乐部也别开了,水深。” “干脆,你也加入我们莹超工厂算了!一起干!咱们这厂子,正缺人手!” 梁莎莎嚼馒头的动作停住了,眼睛眨了眨,似乎有点意外。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徐莹和张彪,沉默了几秒钟。 食堂里嘈杂的背景音似乎都小了点。 然后,她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菜汤,抹了抹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 “行!反正那边也回不去了。” “跟你们干,总比在外头漂着强!” 成了! 我心里一松。 多了梁莎莎这个泼辣又能打的帮手,绝对是好事! 吃完饭,我找到独自坐在食堂角落,小口小口啃着馒头的林晚秋。 她看到我过来,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 她似乎想抬手,指尖动了动,像是想碰碰我脸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淤青,但最终,那只手还是缩了回去,紧紧攥住了衣角。 “别磨蹭了。”我直接开口。 “吃了饭,收拾收拾。” “一会儿跟我去趟红星厂,把该办的手续办了。” “从今往后,那厂子是你的了。” 食堂里那股子白菜炖粉条味儿还没散发的干净,我就推着那辆火红的杜卡迪到了厂门口。 林晚秋跟个小媳妇似的,低着头跟在后头,手里紧紧攥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手指头都捏得发白了。 “东西都带齐了?”我跨上摩托,拧了下油门,引擎低吼一声。 “嗯...”她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小心地侧坐在后座,手紧紧抓着后座边缘,离我后背恨不得隔条河。 “结婚证,房产证,户口本都带了。” 她报单子似的念着,显然紧张得不行。 “行!坐稳了!”我懒得废话,一拧油门。 杜卡迪低吼着蹿了出去。 林晚秋吓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我的腰,抱得死紧。 隔着那层薄薄的工装布料,能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发抖。 工业局。 一座灰扑扑的三层小楼,墙皮剥落得厉害。 门口挂着块半旧不新的木头牌子。 八十年代,企业产权变更,特别是红星厂这种有规模的集体厂子,得跑这儿的生产管理科办手续。 还得找分管工业的副局长签字画押。 推开那扇掉了漆的绿色木门,一股子灰尘,旧报纸和劣质茶叶混合的陈腐味儿扑面而来。 屋子里光线昏暗,几个穿着灰色或蓝色中山装的工作人员,有的在喝茶看报,有的在,有的在噼里啪啦拨算盘珠。 空气里是按部就班的沉闷气息。 林晚秋明显更紧张了,缩在我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我拍拍她肩膀,故意把嗓门提得老高: “放松点!林大老板!红星厂以后就你说了算!上市公司!国际化大厂!怕啥?” 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几个看报纸喝茶的抬起头,齐刷刷地扫了过来。 第157章 最后的手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最后的手续 红星厂? 那可是县里的纳税大户,虽然这两年半死不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上市公司? 国际化? 这小伙子吹牛不打草稿吧? 一个戴着厚瓶底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办事员推了推眼镜,慢吞吞地问。 “你们办什么手续?” “产权变更!”我把林晚秋往前轻轻一推。 “原法人代表同志不幸病故,根据继承法,由直系亲属林晚秋同志继承红星化工厂全部产权!我们来办理过户手续!” “继承红星厂?” “护住小媳妇?” “我的老天...” 办公室里瞬间响起了压抑不住的惊呼。 那几个拨算盘的也停了手,眼珠子瞪得溜圆! 红星厂易主了? 还是这么个看着怯生生的小姑娘?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整个城都得炸锅! “哦...哦!有证明文件吗?” 老办事员显然也被震住了,语气都客气了不少。 林晚秋赶紧把手里的布包放在掉漆的水泥柜台上。 手还有点抖,小心地解开布包,拿出里面用牛皮纸袋装好的各种证件。 死亡证明,户口本,结婚证。 还有那份至关重要的,盖着大红章的房产证明。 代表厂区土地和主要厂房的所有权。 老办事员拿起证件,凑到厚眼镜片下,一页一页仔细检查,时不时在旁边的登记本上抄录着什么。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钢笔划过的声音。 林晚秋头埋得更低了。 手续繁琐,填了好几份表格,签了无数次名字。 老办事员拿着文件跑了一趟隔壁的副局长办公室。 等了大概半个钟头,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盖好章的最终过户文件。 “成了。”老办事员把文件推到林晚秋面前,指着其中一处空白。 “林晚秋同志,在这儿签上你的名字,按个手印。” “另外。” 他拿起另一份表格。 “厂名要不要改?改的话,填个更名申请表,一起报上去备案。” 改名? 我下意识地看向林晚秋。 红星厂这名头虽然现在臭了,但毕竟曾经是块金字招牌,留着也许有用? 或者改个新名,彻底甩掉过去? 林晚秋拿起笔。 她没有丝毫犹豫,在那个签名栏上,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在印泥盒里按了下拇指,在名字旁边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做完这些,她深吸了一口气。 拿起那份更名申请表,拿起笔,飞快地在新厂名那一栏里写下几个字。 写完后,看都没看我,就把表格递给了老办事员。 老办事员接过表格,习惯性地念出声: “新厂名:莹超...厂?”他念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我。 莹超厂? 我也愣住了,猛地扭头看向林晚秋。 她低着头,侧脸能看到耳根子红得滴血,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嗯...就叫这个,莹超厂...副厂。” 副厂? 意思是莹超工厂的分厂? 她把自己继承的,曾经辉煌过的红星厂,直接变成了徐莹那个小厂子的下属分厂?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喉咙。 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羞怯又倔强的小姑娘,看着她为了报恩,毫不犹豫地把这么大一份家业划归到莹超名下... 傻丫头! 真是个傻丫头!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最终,只是伸出手,用力地,带着点粗糙的温柔,揉了揉她的头发。 工业局那间办公室的空气跟凝固了似的。 老办事员捏着那张莹超厂副厂的更名申请表,厚眼镜片后面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旁边几个喝茶看报的也忘了动作,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 “莹超厂?副厂?” 老办事员结结巴巴,看看申请表,又看看低着头,耳根通红的林晚秋,最后落在我脸上,手里的章硬是没有盖下去。 他脸上完全是“这小姑娘是不是被忽悠傻了”的震惊。 红星厂啊! 再破落,那地皮,那厂房,也是实打实的家底。 就这么成副厂了? 林晚秋被我揉了下头发,身体僵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但攥着衣角的手指松开了些。 “对,就这名儿。”我顺手把申请表往老办事员面前又推了推。 “麻烦快点,我们林大老板还赶时间回厂里主持大局呢。” “主持大局?” 旁边一个梳着三七分头,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年轻办事员没忍住,嗤笑出声,阴阳怪气地嘀咕。 “红星厂都停产一个月了,工人工资都发不出,还主持大局?” “别是去主持喝西北风吧?” 林晚秋的肩膀明显缩了一下。 没等我开口,看热闹的中年妇女,挎着个菜篮子,估计是来办别的事的,也撇撇嘴插话。 “就是,小姑娘家家的,懂啥经营?” “别是把这点家底败光咯,要我说啊,趁早卖了换钱实在!” “呵。”我冷笑一声,没搭理那碎嘴妇女,接钉在那个三七分头小年轻脸上。 “停产?发不出工资?那是以前!” “红星厂现在是我们林晚秋林老板的了!知道我们莹超工厂吗?” “县城西头,做精密配件的,产品直接供省城大厂,还有军方。” “订单排到明年开春!工人工资?” “我们莹超厂的人,这个月刚发了双薪!” “林老板接手红星,那是要资源整合,做大做强!懂不懂?” “不懂别在这儿瞎哔哔!” 这番话像颗炸弹! “双薪?” “莹超工厂?我好像听说过,是挺红火那个小厂?” “供省城大厂?乖乖...”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议论。 八十年代,双薪? 那简直是神话! 红星厂的工人要是知道新东家这么阔气,还不得乐疯了? 三七分头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张着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那挎菜篮的妇女也讪讪地闭上了嘴。 老办事员也被震住了,手忙脚乱地开始盖章,嘴里连声说:“好,好,马上就好!” “林老板真是年轻有为啊!” 称呼直接从同志升级成老板了。 啪啪啪! 鲜红的公章盖在文件上。 “成了!林老板,这是您的文件!收好!红星厂...哦不,莹超厂副厂,现在是您的了!” 老办事员双手把一叠文件恭敬地递给林晚秋,脸上堆满了笑。 林晚秋接过文件,手指还有些抖。 “走!”我大手一挥,带着林晚秋转身就往办公室外走。- 第158章 有钱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钱人 刚推开工业局那扇掉漆的绿门,刺眼的阳光晃得人眯眼。 没走两步,穿着灰色涤卡中山装,梳着大背头,腋下夹着个鼓囊囊黑皮包的中年胖子。 腆着肚子,一步三晃地迎面走来。 他身后还跟着个点头哈腰的秘书模样的人。 这人我在公司员工名单里看过,是有这么个人经常跟红星在合作。 工业局生产科的陈主任。 以前红星厂没少被他卡脖子,打秋风! 陈主任显然也认出了林晚秋,更看到了她手里那叠崭新的文件。 他绿豆小眼里精光一闪,脸上立刻堆起油腻腻的笑容,快走几步拦在前面: “哎哟!这不是晚秋吗?恭喜恭喜啊!听说你继承了红星厂?了不得!了不得!” 他伸出手,作势要握手,眼睛却瞟向我,带着点审视。 “这位是?” 林晚秋往后缩了半步。 我往前一站,皮笑肉不笑:“陈主任,贵人事忙啊。” “我是林老板厂里的技术顾问,姓陈。” “哦哦,陈顾问,幸会幸会!”陈主任的手僵在半空,也不尴尬,自然地收了回去,搓着手。 “晚秋,红星厂现在归你了,这可是大喜事!” “不过呢,厂子停了这么久,要重新开工,这设备检修,原料采购,工人安置。” “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不要批文?” “这方方面面,可都绕不开咱们局里啊!” 他拖长了调子,意思再明白不过。 该上供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 先把你陈爷爷这把火伺候舒服了! 要是以前,林晚秋肯定吓得手足无措。 可这次,她只是低着头,没吭声。 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钱?批文?陈主任,您多虑了。” “我们莹超工厂账上趴着这个数,” 我伸出三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三十万!现款!设备?我们刚从省城定了三台最新型号的数控车床!过两天就到!” “原料?” “市里大厂的王厂长跟我们林老板是忘年交,原料优先供应!至于工人...” “红星厂的老工人,都是宝贝!我们林老板说了,只要愿意回来的,这个月工资按双倍开!安家费五百块!” 轰! 三十万现款?数控车床?双倍工资?安家费五百块? 每一个词都狠狠砸在陈主任和他秘书的心口上。 八十年代,一个普通工人一年也就挣个几百块。 五百块安家费? 双倍工资? 这是天方夜谭! 陈主任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像刷了一层浆糊,绿豆眼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下巴上的肥肉都在抖。 他身后的秘书更是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笔记本差点掉地上。 “你吹牛吧?” 陈主任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三十万?数控车床?你知道那玩意儿多贵吗?” “吹牛?” 我嗤笑一声,从兜里随手掏出一张盖着省城军工部队的红章的订货单复印件,在他眼前唰地抖开。 “陈主任,认识字吧?自己瞧瞧!定金都付了!要不要打电话去省城问问?” 我又拍了拍鼓囊囊的黑公文包,里面厚厚一沓东西。 “钱?要不要点点?” 陈主任伸着脖子使劲瞅那张订货单,上面的红章和数字看得他眼皮直跳,再听到公文包里那厚实的动静,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那点卡油水,捞好处的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被碾得粉碎! “还有事吗?陈主任?”我慢条斯理地收起订货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事的话,我们林老板还要去新厂区视察,忙着呢。” “没事!没事了!林老板您忙!您忙!” 陈主任像被烫了屁股,瞬间矮了半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让开路,后背的冷汗都湿透了中山装。 他身后的秘书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哼。”我轻哼一声,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对林晚秋一扬下巴。 “林老板,请!”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在我狐假虎威的簇拥下,迈着虽然还有点生涩,但已好了很多的步伐,昂首走出了工业局的大门。 阳光洒在她还有些苍白的脸上,那对清澈的眼睛里,更多的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松。 刚走下工业局那几级磨得发亮的石阶,远离了身后那栋压抑的小楼和里面那些混蛋。 林晚秋悄悄吁了口气,小手还下意识地按在胸口。 “呼,可算出来了。”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抬眼看向我时,有感激,有依赖,还有不可思议。 “陈超,刚才在里面,你太厉害了!那个老办事员,还有那个王主任,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那四万块钱...” 她小脸还有点发白。 “要不是你,这厂子肯定拿不回来了。” 我看着她这副劫后余生又心有余悸的模样,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得意。 这傻丫头,还真以为我拎着四万块现金到处跑呢? “厉害?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伸手习惯性地想揉她脑袋,被她红着脸躲开了。 我也不在意,一把从她手里拿过那个沉甸甸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 “晚秋啊,你这眼神还得练!” 我脸上带着点促狭的笑,拉开公文包拉链。 没有像在工业局里那样豪气干云地往外倒,而是把包口倾斜着,凑到她眼前。 “来,瞅瞅,仔细瞅瞅,这里面是啥?” 林晚秋疑惑地探头往里一看。 哪里有什么成捆成捆的钞票? 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是各种大小不一的金属件。 有车好的小轴承,有锉光的垫片,还有几个形状奇特的齿轮毛坯。 上面沾着新鲜的油污。 这分明是徐莹昨天晚上熬夜赶工,准备今天给客户看的样品工件。 被我顺手塞进这个看起来够唬人的公文包里,拿来充门面了! “啊?” 林晚秋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嘴张成了O型,看看包里的零件,又看看我,再看看那个空瘪瘪的公文包,彻底懵了。 “钱呢?假的?” “假倒不假。”我嘿嘿一笑,从裤兜里掏出几张叠好的大团结在她面前晃了晃,也就几百块零钱,然后又迅速揣了回去。 “真钱也有几张,压兜的。” 第159章 新厂子闹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新厂子闹事? “不过嘛...”我啪地一声合上公文包,拍了拍鼓囊囊的包身。 “这包里装的,从头到尾,就是徐莹那丫头给老客户准备的破铜烂铁!” “那帮坐办公室的老油条,懂个屁!” “看见个鼓囊囊的公文包,再加上老子那副不差钱的架势,就被唬住了!” “以为老子真拎着四万块现金去砸场子呢!” 我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吹牛嘛,也是门手艺!关键得吹得像!吹得对方不敢不信!” 林晚秋彻底傻眼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又看看那个装满了工件的公文包。 她原本以为的惊心动魄,一掷千金的豪赌,原来竟是一场靠着气势和演技完成的空城计? 我以为她会失望,会觉得被骗了,甚至可能觉得我太滑头。 毕竟她之前生活在那个人面兽心的死鬼厂长阴影下,对这种诈的手段本能地可能反感。 “噗嗤!” 林晚秋竟然笑了出来。 不是那种嘲讽的笑,而是一种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豁然开朗的笑。 “陈超!” “你太聪明了!真的!你怎么能想到这样?用这些零件冒充钱?” “还演得那么像!把他们都骗过去了!太厉害了!真的有很多智力呢!” 这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以为她会觉得我不择手段,没想到她看到的反而是急智。 我摸了摸鼻子。 “咳咳,这算什么聪明,就是街头混久了,一点小伎俩,上不得台面。” “不!就是聪明!”林晚秋很坚持,她甚至上前一步,像是要更清楚地表达她的想法。 “行行行,你说聪明就聪明吧!”我笑着摆摆手,把公文包甩到肩上。 “走吧!厂子现在是你的了!” “回去告诉徐莹她们这个好消息,顺便把这堆“真金白银”还给她,省得她念叨!” “嗯!”林晚秋用力地点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她跟在我身边,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时不时偷偷抬眼瞄我一下。 阳光正好。 杜卡迪的咆哮刚在红星厂门口停下,烟尘还没散利索,就感觉厂子里的气氛不对。 太安静了。 不是平常机器歇晌的安静,是一种憋着股邪火,绷紧了弦的死寂。 几个平时蹲门口抽烟侃大山的老工人,这会儿像霜打的茄子,缩在墙根底下,看见我回来,想打招呼又不敢,只偷偷使眼色。 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林晚秋扶下车,让她站我身后。 “待着别动。” 低声交代一句,我大步就往厂房那边走。 林晚秋紧张地攥着我的衣角,小步跟着。 刚走近机加工车间那扇破铁门, 里面炸开的吵闹声就糊了一脸。 “徐莹!你少跟老子扯这些没用的!钱呢?说好的这个月发全饷呢?” 公鸭嗓子嚎得震天响,听着就欠抽。 “厂子都快揭不开锅了,还画什么大饼!先把欠大伙儿的工钱结了!” “对!结钱!不结钱今天谁也别想开工!” “干了大半年,连个油星子钱都拿不到手!当我们是驴啊?” 七嘴八舌,群情激愤。 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把车间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被围在中间的,是叉着腰,脸涨得通红,像只炸毛小母鸡的徐莹。 旁边站着脸色铁青,拄着拐棍的张彪,还有抱着胳膊,嘴角挂着冷笑,在人群里扫的梁莎莎。 “吵吵什么?都吵吵什么?” 徐莹尖着嗓子吼,但明显有点力不从心。 “钱!钱!就知道钱!厂子刚缓过口气!设备要修!原料要买!哪样不要钱?” “之前被那帮王八蛋祸害成什么样你们心里没数?” “现在有点希望了,你们就急着拆台是吧?!” “少废话!徐莹!我们不管那些!我们就知道干活拿钱!天经地义!”公鸭嗓子又嚎开了。 他是个穿着油腻工装,吊儿郎当的瘦高个,脸上带着痞气,一看就是个刺头。 他叫李狗剩,厂里有名的二流子,技术稀烂,偷奸耍滑第一名,以前就跟前老板那帮人眉来眼去。 “今天不拿钱出来,兄弟们!” “咱们就自己动手,把这破厂里能搬的,能卖的,都分了!” “总比干耗着强!” “对!分了!” “搬东西抵债!” 他这一煽动,后面几个早就心怀不满,或者被拖欠狠了的工人也跟着起哄,人群往前涌,气势汹汹。 张彪独眼通红,拄着拐往前一步。 “我看谁敢动?” 他那股子战场上带下来的杀气猛地炸开,倒是让最前面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伙缩了缩脖子。 梁莎莎也冷冷地开口。 “李狗剩,你皮又痒了是吧?忘了上次有人来收保护费,是谁把你从桌子底下拖出来的?” 李狗剩被戳到痛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梁莎莎!你少吓唬人!现在这厂子姓徐还是姓陈?姓徐就赶紧掏钱!” “姓陈?哼!那个小白脸不知道死哪去了!” “说不定早卷铺盖跑...”他话没说完,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人群外站着的我和林晚秋。 后面那个跑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个滑稽的“呃?” 刷! 所有人齐刷刷地聚焦到我身上。 “哟?陈大厂长回来了?”李狗剩愣了几秒,随即脸上又挂上那副欠揍的痞笑,阴阳怪气地。 “怎么着?出去溜达一圈,把兄弟们的血汗钱带回来了?还是说也空着手?” 他故意把空着手三个字咬得贼重。 徐莹看到我,眼圈一红,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气又急:“陈超!这帮人...” 张彪和梁莎莎也看向我。 情况不妙。 我没搭理李狗剩的挑衅,扫过那些或愤怒,或麻木,或看热闹的脸,最后落在李狗剩那张欠扁的脸上。 “吵什么?要点工钱,天经地义?” 李狗剩被我看得有点发毛,但仗着人多,硬着头皮嚷嚷。 “废话!干活拿钱,天经地义!怎么?” “陈大厂长想赖账?” “赖账?” 我嗤笑一声,慢悠悠地往前走,人群下意识地给我让开一条道。 第160章 真真假假 第一百六十章 真真假假 我走到徐莹身边,拍了拍她紧绷的肩膀,示意她别急。 然后重新锁定李狗剩。 “李狗剩,我已经看了账目,你上个月旷工七天,迟到早退十一次,干的活次品率最高,还偷拿厂里半桶机油出去卖。” “就你这德性,也好意思腆着脸来要全饷?还带头闹事?” “你血口喷人!”李狗剩急了,跳着脚喊。 “血口喷人?”我懒得跟他废话。 “还有你们!红星厂之前被那帮狗杂碎祸害成什么样?机器趴窝,原料被偷,账上一个大子儿没有!” “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是我,是徐莹,是彪哥,是莎莎,是林晚秋同志!” “我们豁出命去,才把那帮杂碎赶跑!才把这破厂子的产权拿回来!” “才让这厂子有了点活过来的气儿!” “现在!厂子刚看到点希望!刚有点盼头!你们不寻思着怎么拧成一股绳,把厂子搞起来,把好日子挣回来!就他妈惦记着眼前那仨瓜俩枣!” “被人一撺掇就闹!就想着分家?拆机器卖废铁?” “你们他妈是工人还是耗子?就这点出息?” 我这一通吼,像盆冷水浇在不少人头上。 一些老工人低下了头,脸上露出羞愧。 但也有些被拖欠狠了的,或者像李狗剩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还是不服。 “陈超!你少在这唱高调!”人群后面,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服,梳着油亮分头,手里还夹着根烟的中年男人踱着方步走了出来。 这人是隔壁街道办的一个小头头,仗着有点小权,平时没少卡莹超工厂的脖子,之前就想低价把这破厂盘过去。 “工人兄弟要养家糊口,拿不到钱,心里着急,可以理解嘛!” “徐厂长,陈厂长,你们要是实在困难,拿不出钱来,也别硬撑着。” “我们街道办呢,也是关心集体企业,可以出面协调嘛,价钱嘛,好商量。” 他话里话外,透着趁火打劫的意思。 原来是这条老狗在背后撺掇! 看着王扒皮那张虚伪的胖脸,再看看他身后几个明显是他带来的,抱着膀子看戏的跟班,我心头火起。 “协调?王主任想怎么协调?” 王扒皮以为有门儿,挺了挺肚子,一副施恩的嘴脸。 “哎呀,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这样,街道办出个面,帮你们把这厂子盘出去,债务呢,我们想办法解决一部分。” “工人兄弟的欠薪嘛,也能结一部分。” “总好过你们硬撑着,最后鸡飞蛋打嘛!” “我这也是替工人们着想。” “替工人们着想?”我直接打断他。 “我看你是替你自己着想吧?王扒皮,你那点花花肠子,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你!你怎么说话呢!”王扒皮被当众戳穿,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我的手直哆嗦。 “陈超!你别不识好歹!” “就凭你们这破厂,欠一屁股债,工人闹事,我看你能撑几天!” “到时候别跪着来求我!” “求你?”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转身,一把从徐莹手里抢过那个沉甸甸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我唰啦一下拉开拉链! 然后! 我双手抓住包底,猛地往上一掀! 哗啦啦!!! 红的!绿的!青的! 一捆捆! 一沓沓! 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钞票。 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公文包里倾泻而出。 狠狠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十元一张的大团结铺成了厚厚的地毯。 五元,二元的票子像彩色的落叶飞溅。 硬币叮叮当当滚得到处都是!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整个车间门口,上百号人,连同王扒皮和他那几个跟班,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 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眼眶。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 连呼吸都忘了! 四万块! 整整四万块现金。 就这么粗暴地,毫无遮掩地,砸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在八十年代初,这视觉冲击力,比原子弹爆炸还震撼。 李狗剩那副痞子样早就吓没了,腿肚子直打颤,看着地上的钱,眼珠子都绿了。 王扒皮脸上的肥肉疯狂抽搐,手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的得意和威胁荡然无存。 我弯腰,慢悠悠地从钱堆里捡起一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在手里掂了掂,发出钞票特有的,令人心颤的哗哗声。 然后,我抬起头扫过那些呆若木鸡的工人,最后定格在王扒皮那张惨无人色的胖脸上。 “看见没?钱!” “红星厂的老底子!我们林晚秋同志拿回来的!” “修设备?够不够?” “买原料?够不够?” “还债?够不够?” “发你们这帮闹事精的工钱?更他妈够够的!” 我每问一句,声音就提高一分,气势就暴涨一节! “但是!”我猛地一指地上那堆钱。 “徐莹!老鲁,梁莎莎,彪哥!”我朝着自己那边几个兄弟吼了一嗓子。 “看见没?这地上的钱!” “都是咱们徐莹场真金白银的家底,跟红星厂这烂摊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弯腰,粗暴地从钱堆里一把抓起那个黑色人造革公文包,把散落在旁边的几沓钱胡乱塞了进去,拉链都差点拉不上。 然后,我一手拎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一手猛地揽住身边还有些发懵的林晚秋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边一带。 “走!”我一挥手。 “这红星厂?爱谁要谁要!老子不伺候了!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守着这破厂等死吧!” 我揽着林晚秋,转身就要走,同时低下头,凑近她耳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竖起耳朵的工人们听到的声音安慰。 “晚秋,别怕!” “红星厂咱不要了!跟哥回徐莹场,哥给你分股份,比守着这个烂摊子强一百倍!” 林晚秋被我突然的动作和话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感受到我语气里的维护,她没有犹豫,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脸上甚至配合地浮现出一点脱离苦海的庆幸和向往。 “嗯!我听超哥的!” 第161章 红星厂解散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红星厂解散 我们转身就走,徐莹立刻会意,绷着小脸,气愤地扫过那些呆滞的工人,快步跟上。 梁莎莎嗤笑一声,抱着胳膊,迈着长腿,眼里全是对烂泥们的鄙夷。 张彪沉着脸,冷冷地扫视一圈,也毫不犹豫地转身跟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毫不犹豫的抛弃,狠狠劈在刚刚还在为莹超副厂欢呼,以为找到主心骨的工人们头上! 陈厂长不干了? 带着钱走了? 连红星厂都不要了?还要把林晚秋也带走? 那我们怎么办?这厂子真完了? “陈厂长!别走啊!” “陈厂长!徐厂长!我们错了!我们糊涂啊!” “别扔下我们!厂子不能倒啊!” “求求您了陈厂长!带着我们干吧!” “我们再也不闹了!” 哀求声响成一片。 刚才还群情激愤要分钱的人,此刻如同被抛弃的孩子,不少人跟着跪倒在地。 朝着我们即将离去的背影苦苦哀求。 就在这时,我猛地停住脚步,霍然转身。 脸上那点刻意的决绝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我指着刚刚地上那堆钱的位置,现在已经空空如也,都在公文包里。 带着震人心魄的力量,狠狠砸向那些绝望哭泣的工人。 “这钱!一分一厘!都是拿来救厂子!救咱们饭碗的!不是给你们这群没出息的货分了当散伙费的!” “想拿钱?行!” “跟着林晚秋同志!咱们拧成一股绳!” “把红星厂...不!把咱们莹超厂副厂!重新干起来!干得比红星厂当年还红火!” “干到人人有钱赚!” “干到让那些等着看我们笑话的王八蛋,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到那时候!” “工资?奖金?老子给你们发双份!” “发三份!发到你们手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猛地指向面如土色的王扒皮和李狗剩。 “被几条臭虫撺掇着,拆自己的家!” “砸自己的饭碗!丢祖宗八代的人!” 轰! 这番话,配合着地上那堆小山般的现金,如同最猛烈的强心针。 瞬间点燃了所有还有点血性的工人。 “干!跟着陈厂长干!” “对!咱们莹超厂有救了!” “妈的!差点被李狗剩这王八蛋带沟里去了!” “徐厂长!林厂长!我们错了!我们留下来!好好干!” 群情瞬间激昂。 刚才的怨气和颓丧一扫而空。 不少人激动得满脸通红,自发地鼓起掌来! 王扒皮和他那几个跟班,在工人们愤怒鄙夷的目光和吼声中,脸皮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就想溜。 “站住!”我一声冷喝。 王扒皮身体一僵,惊恐地回头。 我掂着手里的那捆钱,走到他面前。 “王主任,回去告诉那些惦记着咱们厂的人,莹超厂副厂,从今往后,姓陈,姓徐,姓林!谁再敢伸爪子...” 我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把钱捆啪地一声拍在他那油腻的肥脸上! “老子就用这钱,买他十条命!” 王扒皮被拍得一个趔趄,脸都吓白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带着跟班连滚爬地跑了。 “彪哥!”我转头,看向张彪。 张彪会意,拄着拐走到李狗剩面前。 “彪哥,我错了,我...” 李狗剩吓得腿都软了。 “滚!”张彪只吐出一个字,如同闷雷。 李狗剩如蒙大赦,连滚爬地挤出人群,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弯腰,开始一张张捡起地上的钱。 徐莹,梁莎莎,林晚秋也赶紧过来帮忙。 周围的工人也自发地涌上来,小心帮忙整理那些散落的钞票。 “老杨头!”我点了一个技术最好的老工人。 “哎!陈厂长!”老杨头激动地应声。 “带几个人!立刻检查设备!缺什么零件,报上来!买!” “好嘞!” “徐莹!” “在呢!”徐莹眼睛亮得惊人。 “清点原料仓库!联系之前的老供货商!告诉他们,莹超厂副厂,重新开张!现款提货!” “明白!”徐莹回答。 “莎莎!” 梁莎莎抱着胳膊。 “说吧,大厂长,让我砍谁?” “砍个屁!”我笑骂一句。 “去!把厂门口那块红星化工厂的破牌子给老子卸了!换上新的!” “新牌子?写啥?” 我看向身边还有些发懵,但眼睛亮晶晶的林晚秋,咧嘴一笑。 “莹超化工厂!” “好!”工人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很快,梁莎莎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工人,扛着梯子,咣当咣当地把门口那块锈迹斑斑的红星化工厂旧牌子卸了下来。 一块连夜赶制出来的,刷着崭新白漆的木牌子被挂了上去,上面用鲜红的油漆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莹超化工厂分场。 阳光照在崭新的厂牌上,反出耀眼的光。 车间里,老杨头带着徒弟们开始叮叮当当地检修设备。 徐莹清脆的指挥声,梁莎莎偶尔的骂声,工人们充满干劲的吆喝声。 我站在厂门口,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听着这令人热血沸腾的声音。 我叉着腰,看着这景象,感觉肋骨的伤都不怎么疼了。 这日子,才叫有奔头! “徐莹!莎莎!彪哥!晚秋!”我深吸一口带着机油的空气,转头朝厂里吼了一嗓子。 “过来!开个小会!办公室!” 很快,五个人挤进了那间总经理办公室里。 墙上还残留着以前红星厂的破旧标语,一张掉了漆的办公桌,几把吱呀作响的椅子,就是全部家当。 关上门,外头那热火朝天的声音被隔开了一些。 徐莹脸上还带着刚才指挥若定的兴奋红晕,梁莎莎抱着胳膊斜靠在墙上,彪子拄着拐坐在唯一一把靠背稍好的椅子上。 林晚秋有些拘谨地站在桌边,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咋了超哥?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又有大订单了?”徐莹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问。 难得看到徐莹终于正常起来了,林晚秋也逐渐适应了。 我真的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 我扯了扯嘴角。 走到办公桌前,把那个一直没离身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拎起来,砰地一声放在桌上。 这声音让屋里几个人都看向它。 第162章 真没钱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没钱了 我唰啦一下拉开拉链! 这次,伸手进去,把里面唯一真正值钱的东西。 四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一捆一捆地拿出来,轻轻地放在掉了漆的桌面上。 四声轻响。 “喏,钱。”我指了指桌上那四捆票子。 “咱们全部的家当。” “就这些了。” 徐莹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梁莎莎抱着胳膊的手放了下来,彪子眯起,林晚秋绞着衣角的手指更用力了。 “就四万?”徐莹的声音有点发颤。 “那丰田面包车里的货不是值老鼻子钱了吗?就卖了这点?不是四十万?” “四十万?”我苦笑一声。 “想什么呢傻丫头!那是县城,疤脸男他们送货的车!” “刀疤脸直接就给了这四万。” “车里还剩下的货是不少,但那是能随便卖的吗?那玩意儿沾手就是掉脑袋的罪!” “能换成这四万块干净钱,已经是烧高香了!还四十万?” “有命拿,也得有命花!” 我这话像盆冰水,把所有人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意外之财的幻想浇得透心凉。 梁莎莎明白其中的凶险。 彪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徐莹脸瞬间垮了下来,嘴唇哆嗦着。 “那刘处长那批原料的钱,还有工人们的工资。” “原料钱是刘处长帮忙垫付的调拨价,后面得还!人情债也是债!”我手指重重敲着桌面上的四万块。 “这四万块,也是一笔巨款。” “可咱们现在是什么摊子?红星厂?不,咱们莹超副厂上千号工人眼巴巴等着吃饭!设备要维护,要买零件!原料后续还得进!外面欠的那些烂账。” “就算一个人发三个月,一共一百元工资,几千人,这四万没了。” “搞毛啊!” “现在虽然暂时唬住了债主,但人家迟早会找上门!” 我掰着手指头算,每说一项,屋里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先不说别的,光这个月所有工人的基本工资,按最低标准发,就得多少钱?” 我看向林晚秋。 林晚秋小脸煞白,带着哭腔。 “我算过,最少也得三万五千块,这还是不包含任何奖金和加班费。” “听见没?”我摊了摊手,指着桌上那四捆钱。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梁莎莎站直了身体。 “就知道那帮杂碎的车里没多少油水!四万块杯水车薪!” “陈超,你说吧,下面怎么干?” “是去抢银行,还是去绑了哪个王扒皮,孙胖子?” 彪子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吸了口烟。 林晚秋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看桌上的钱,又看看我。 我看着眼前这几个跟着我出生入死,把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在莹超厂上的伙伴,心里那点因为刚才厂区景象而升起的轻松彻底消失。 忽悠,只能忽悠一时。 钱,才是硬道理! 没有钱,这刚点起来的火苗,转瞬即灭! 我深吸一口气。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钱没了,再挣!” “路子堵死了,就他妈再杀出一条血路!” “这四万块,是发工资的保命钱!一分不能动!” “至于后面...” “老子就不信,这偌大的省城,这改革开放的风口上,还他妈挣不到养活一个厂子的钱!” 办公室里的气氛刚被陈超的狠话提振了一点。 砰! 徐莹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四捆钱都跳了一下。 她把手里的单子狠狠摔在陈超面前的桌面上。 “钱钱钱!光喊狠话有屁用!” “孙胖子!孙胖子那王八蛋!他把咱们的原料断了!” “断供?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眉头瞬间拧紧,抓起那张单子。 是采购员老刘的记录,上面潦草地写着去提货被拒的经历。 “我还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要不都这关头...” “什么料?”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还能是什么料?”徐莹尖手指头差点戳破那张纸。 “苯酚!甲苯!纯碱!早上老刘去提货,姓孙的连门都没让进。” “接让人传话,说没货!” “以后也不供了!爱找谁找谁去!” “没货?”旁边的彪子低吼一声。 “老子昨天还看见他仓库门口停着两辆大解放,满满当当卸的就是纯碱!” “王扒皮!”梁莎莎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肯定是那条老狗在背后使绊子!昨天在王扒皮那儿吃瘪,转头就找孙胖子卡我们脖子!” 我心里一股邪火直往上拱。 王扒皮这条阴魂不散的老狗。 正面刚不过,就玩阴的! 断原料? 这招真毒! 机器修好了,工人心气儿也提上来了,结果没米下锅? 那不成笑话了! 工人们刚燃起的希望,分分钟就得浇灭! “孙胖子人呢?” “还在他那个破公司!摆明了等着看咱们笑话呢!”徐莹咬牙切齿。 “行!等着看笑话是吧?”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笑容里却半点温度都没有。 “老子亲自去会会他,看他这出戏怎么唱!” 说完,我看向抱着胳膊,一脸冷意的梁莎莎。 “莎莎,城里这摊子你熟。” “除了孙胖子这条癞皮狗,还有没有别的路子?大的!” “能一口气吃下咱们急需原料的?” 梁莎莎眉头紧锁。 “大的?有倒是有。” “省城那边有省化工厂供销处,那是大头。” “人家眼皮子都不会夹你一下!退一步说,县里以前徐叔在的时候,倒是跟省化供销处的一个姓刘的副科长有点交情,逢年过节送点土特产。” 梁莎莎看了不远处的徐莹一眼,然后偷偷靠近我,在我耳边说。 “可徐莹的父亲徐叔走了这么多年,那点交情早凉透了!” “人家现在升没升官都不好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姓刘的?副科长?我心里一动,一个模糊的计划瞬间成型。” “有姓就行!” “有单位就行! “副科长?叫什么名儿?” 我追问。 “好像叫刘前进?”梁莎莎努力回忆着。 “刘前进?好名字!”我走向坐在旁边闷头抽烟的张彪。 “彪哥!你腿脚不方便,守家!但耳朵得竖起来!待会儿我到了孙胖子那儿,会给你这边办公室打电话。” “电话一响,你就接!甭管我说什么,你就给我装!” “装得像省城大领导身边的跟班就行!” “声音沉点!架子端起来!” 张彪有些疑惑,但还是干脆地点点头。 “嗯,明白,装!” 言简意赅。 第163章 冒牌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冒牌货 “你又想干嘛?”梁莎莎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柳眉倒竖。 “陈超!你能不能别老想着骗?冒充省城的人?这要是被拆穿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孙胖子跟王扒皮穿一条裤子,精着呢!” “你当人家傻?” “不骗怎么办?等着被他按废橡胶价宰?”我反问。 “死马当活马医!成了,解燃眉之急!” “不成,大不了掀桌子!反正老子也没打算真给他好脸!” 我没等梁莎莎再反驳,直接抓起桌上的摩托车钥匙,转身就往外走。 “喂!陈超!你...”梁莎莎在后面喊。 “看好家!等我消息!”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大步跨出办公室。 跨上那辆火红的杜卡迪,油门一拧到底。 引擎的咆哮撕碎了厂区刚燃起的希望氛围,像道红色的闪电,直奔县城西边的宏发化工原料公司。 孙胖子的公司就一个临街的门脸,后面带个大院子当仓库。 门口停着几辆等着拉货的拖拉机,司机们蹲在车边抽烟聊天。 我车刚刹住,巨大的声浪引得所有人侧目。 推门进去,一股刺鼻的化学品混合烟味扑面而来。 屋里烟雾缭绕,孙胖子那肥硕的身躯陷在一张宽大的藤椅里。 他腆着个油光水滑的大肚子,正眯着眼,摇头晃脑地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旁边的小茶几上还摆着茶壶和瓜子。 看见我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呷了口茶。 “哟?这不是陈总吗?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小庙来了?”他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脸上堆着假笑,看着就欠抽。 我没接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孙老板,几个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孙胖子装傻,用小拇指剔着牙缝。 “苯酚!甲苯!纯碱!我们厂订的货!为什么不让提?”我有点生气了。 “哦,你说那个啊!”孙胖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放下茶杯,摊了摊肥手。 “陈总啊,实在对不住!” “不是兄弟我不讲情面,是真没货啊!” “最近行情紧俏,到处都缺,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没货?”我冷笑一声,手指头点了点窗外他那个堆得满满当当的仓库院子。 “那院里堆的是啥?狗屎吗?” 孙胖子脸色一沉,假笑也挂不住了。 “陈超!” “你说话客气点,那货是别人早就订下的!” “有主的!懂不懂规矩?” “规矩?”我上前一步,双手猛地撑在他那张油腻的茶几上,身体前倾,死死盯着他那双被肥肉挤成缝的小眼睛。 “孙胖子!跟我玩这套?红星厂倒了那会儿,你像条哈巴狗似的,求着前厂长多给你点订单!” “现在厂子刚有点起色,王扒皮给你灌了两口迷魂汤,你就敢跟我玩断供?!” “你血口喷人!”孙胖子被我戳破,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肚子上的肥肉直颤。 “陈超!我告诉你!这原料,我说没有就没有!” “有也不卖给你!你莹超厂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快倒闭的破厂子,带着一群要饭的工人!还想跟我耍横?” “告诉你!没我孙胖子点头,你们厂子就等着关门吧!” “到时候,你和你那个姓徐的小娘们,还有那个瘸子,都他妈得跪着来求我!” 他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脸上的肥肉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和得意而不停抖动。 旁边几个他的伙计也围了上来,面色不善。 “跪着求你?”我直起身,脸上那点怒意反而消失了,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孙胖子,你是不是觉得,离了你张屠户,老子就得吃带毛猪了?” “哼!”孙胖子抱着胳膊,一脸倨傲。 “离了我孙胖子?在这城里,你想买大批量的甲苯纯碱?门儿都没有!” “有本事你去市里买啊?来回运费折腾死你!” “我看你那点家底,能撑几天!” “市里?”我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掏出烟盒,慢悠悠地弹出一根叼在嘴里,也不点,就那么斜睨着他。 “谁说我要去市里了?” 孙胖子一愣。 “不去市里?那你去哪买?做梦?” 我没理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黑本本,翻开,手指头在上面滑过,最后停在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上。 我走到他那张油腻的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听筒,也不管孙胖子瞪圆的眼睛,直接开始拨号。 几声响后,电话接通了。 “喂?省化工厂供销处吗?我找刘前进刘处长。” “对,我是刘前进,您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刘处,您好您好!我是老徐家的小超啊!对对对!徐莹的对象!” “哦!小超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热情起来。 “老徐生前可是跟我提过你好几回!说你这小伙子有冲劲!” “怎么样?干得还顺心不?” “托您福!刚把红星厂这块硬骨头啃下来,改了个名,叫莹超厂副厂,正准备大干一场呢!”我故意把声音放得很大,确保屋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好!好!年轻人有志气!”刘处声音透着赞许。 “有啥困难,跟叔说!” “还真有件事得麻烦您!”我切入正题。 “这不,刚接手,百废待兴。” “县里这边原料供应出了点小问题,想从您这边紧急调拨一批货应急,您看...” “要什么?多少?说!” 刘处非常干脆。 “苯酚十吨,甲苯五吨,纯碱二十吨!越快越好!”我报出数字。 “小意思!正好刚到了一批!我给你按厂里调拨价走!比市面便宜三成!” “运费算我的!明天就安排车给你送过去!”刘处大手一挥,答应得极其痛快。 “太感谢了刘处!您可帮了大忙了!回头我带徐莹去省城看您!”我连声道谢,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放下电话,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围上来的几个伙计,像见了鬼似的退后几步。 孙胖子那张肥脸上的得意满一点点碎裂,垮塌,最后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死灰般的颜色。 他嘴巴张着,能塞进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我手里的电话,像是盯着一个怪物。 省化工厂供销处! 刘处长! 厂里调拨价,便宜三成。 运费全包! 明天送货上门!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狠狠抽在孙胖子的肥脸上。 抽得他头晕目眩,魂飞魄散。 他那点所谓的县城垄断,在省化工厂这种庞然大物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更别提那便宜三成的价格和包运费,简直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第164章 世界上最便宜的货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世界上最便宜的货 我慢悠悠地点燃嘴上叼着的烟,吸了一口,烟雾喷在孙胖子那张惨无人色的胖脸上。 “孙老板,听见了?” “省化工厂,刘前进处长。” “货,明天送到。” “价格,比你给王扒皮的友情价还便宜三成。” “运费,人家刘处包了。” 我每说一句,孙胖子的身体就矮一分,冷汗像小溪一样从他油腻的额头上淌下来,瞬间打湿了衣领。 “你说,我这算不算找到新屠户了?”我凑近他。 “至于你孙胖子这张老脸,还有你那个靠着王扒皮喝汤的破公司。” 我直起身,掸了掸烟灰。 “从今天起,给老子滚出县城!再让我看见你,或者你的人,敢碰莹超厂一根原料的边儿...” “老子就让你这身肥膘,变成肥皂厂的原料!” 噗通! 孙胖子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他那身肥肉,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藤椅里。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脚步刚迈出两步。 噗通! “陈厂长!陈爷爷!留步,留步啊!” 只见孙胖子竟然从那张快散架的藤椅里滚了下来,像条巨大的,被抽了骨头的鼻涕虫,手脚并用地扑爬过来。 在我迈出第三步的时候,他那沾满油污的手猛地抱住了我的大腿。 力道之大,差点把我带个趔趄! “陈爷爷!陈祖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狗眼看人低!”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孙胖子涕泪横流,肥胖的脸颊紧紧贴在我的裤腿上,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裤管 “求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别让刘处长封杀我啊!” “他一句话,我就得去喝西北风啊!我一家老小呜呜呜...” 他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就好像我才是那个要把他赶尽杀绝的恶霸。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抱大腿”弄得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厌恶涌上心头。 这身肥膘,这涕泪横流的丑态,比刚才的嚣张更让人反胃。 我想把腿抽出来,结果他抱得死紧。 “放手!” “不放!您不答应我就不放!陈爷爷!求您了!给我个机会,我知道错了,我给您供货!按成本价!” “不!按比成本价还低的价格给您供货!要多少有多少!只求您能在刘处长面前美言几句,给我条活路啊!” 孙胖子嚎得更响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但这次他嚎出了关键信息。 供货! 低价供货! 这才是老子来的目的! 我心里冷笑一声。 这老狗,总算抓住重点了。 看着脚下这摊烂泥,听着他绝望的哀嚎和低价供货的许诺,再想想他之前跟着王扒皮卡我们脖子时的嘴脸。 我心里没有半分同情。 不过,他开出的价码,倒是正合我意。 “哦?”我故意拉长了音调。 “低价供货?多低?” 孙胖子拼命仰起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急声道。 “陈爷爷!您说多少就多少!只要您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我仓库里的货,您看上哪样,立刻拉走!” “以后莹超厂的原料,我孙胖子包了!保证最低价!最快速度送货上门!” 他为了保命保生意,真是豁出去了,价格压到了骨头里。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沉默了几秒钟。 孙胖子大气不敢出,眼巴巴地望着我,等待宣判。 “哼。”我松了口。 “看你还有点眼力见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成本价,再打九折!这是老子给你最后的机会!” “九折!”孙胖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都在滴血,但还是立刻像鸡啄米一样点头。 “成!九折!就九折!谢谢陈厂长,谢谢陈爷爷开恩!” “货呢?”我冷冷地问。 “马上!马上就办!”孙胖子如蒙大赦,连滚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擦脸上的污秽,对着他那几个吓傻的伙计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陈厂长的话吗?快!去开库房!” “把陈厂长要的苯酚,甲苯,纯碱!按成本价九折给莹超厂装车!现在!快!” 那几个伙计如梦初醒,连滚爬地冲向后院仓库。 “陈厂长您看。” 孙胖子转过身,对着我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腰弯成了九十度。 “麻烦您签个字,我这就安排车给您送过去。” 我嫌恶地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笔和沾着他鼻涕眼泪的出货单,没接。 “账,跟林晚秋同志算。”我再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次,孙胖子没敢再抱大腿,只是在我身后不住地鞠躬。 “是是是!明白!谢谢陈厂长!谢谢陈厂长!” 推开宏发公司那扇油腻的玻璃门,门外蹲着抽烟的拖拉机司机们敬畏地看着我,也听到了里面孙胖子杀猪般催促装货的声音。 我跨上车,拧动钥匙。 引擎咆哮着启动,我凯旋般驶离。 风呼呼地刮在脸上。 原料危机,解决了! 而且是踩着孙胖子的脸,用最低的价格解决的! 不过,一丝隐忧还是浮上心头。 冒充省城的处长。 这事儿风险太大了! 全靠一张嘴和彪子哥那恰到好处的跟班腔唬住了孙胖子。 可这谎能瞒多久? 刘前进刘处长是真人! 省化工厂是真有! 万一哪天风声传到人家耳朵里,或者孙胖子这怂包缓过劲儿来,偷偷去打听。 而且为什么最近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来找我麻烦呢? 卢三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会是谁呢? 总之得让孙胖子闭嘴。 彪子哥那嗓子。 想起电话里彪子那刻意模仿着大机关里那种不紧不慢腔调的声音,我心里又有点好笑又有点佩服。 平时闷葫芦一个,关键时刻演技还真不赖。 愣是把孙胖子唬得一愣一愣的,真,信了他是刘处长身边的大秘!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眼下,厂子有米下锅了!”我甩甩头,把这点担忧暂时压下去。 油门拧到底。 回到莹超厂,车子刚停稳,徐莹他们就围了上来。 “怎么样?超哥?”徐莹急吼吼地问。 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通知老杨头!准备接货!” “苯酚十吨!甲苯五吨!纯碱二十吨!” “省化工厂!明天送到!” “厂里调拨价!便宜三成!运费全免!” 轰! 短暂的寂静后,整个厂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比刚才挂牌子时更热烈。 更疯狂! “陈厂长牛逼!!” “莹超厂万岁!!” “开工!明天就开工!!” 工人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手臂,就好像已经看到了机器轰鸣,财源滚滚的未来! 徐莹一把抱住我的胳膊。 林晚秋捂着小嘴,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崇拜。 梁莎莎吹了声口哨,朝我竖了个大拇指。 彪子拄着拐,咧着嘴无声地大笑。 省化工厂的大解放卡车轰隆隆开进厂区,卸下小山一样的原料。 徐莹像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仓库,车间,办公室之间来回穿梭,清点原料,安排生产计划,拿着小本本跟林晚秋核对账目。 第165章 有人要整我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人要整我 热火朝天! 看着一卷卷原料变成规整的成品,一箱箱打包好的垫圈堆满仓库角落,那份成就感,比打服十个孙胖子还舒坦! 第一批五千个密封垫圈生产出来了,质量杠杠的,老杨头拍着胸脯保证比红星厂当年的老产品强得多。 徐莹信心满满地派出了厂里所有的销售骨干,拿着样品,跑遍了县城和周边几个县的农机厂,维修站,供销社。 结果呢? 几天下来。 “陈厂长,徐厂长,农机厂的老王说他们用惯了红星的老牌子,咱这新的不敢用。” “供销社的李主任说没听过咱们厂,不敢进货,怕砸手里。” “维修站倒是要了点样品,说试试看,但也就几十个的量,杯水车薪啊!” 跑销售的老师傅们垂头丧气地汇报,仓库里那堆得越来越高的成品箱子,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滞销! 这两个字压在所有人心头。 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残酷的市场现实浇得摇摇欲坠。 车间里的机器声似乎都低落了不少,工人们干活时也带上了愁容。 虽然没人明说,但那种是不是白忙活了的疑虑,开始弥漫。 徐莹急得嘴上起了燎泡,在办公室里团团转,小本本都快被她翻烂了。 “怎么会这样?咱们东西明明更好!更耐用!价格还公道!” “这帮人怎么就认死理呢?” 王扒皮又来了! 这老狗像是闻着腥味的苍蝇,踩着点出现在厂门口。 这次他没带人,就自己,背着手,腆着肚子,脸上挂着那种我早就知道的假惺惺的悲悯笑容。 “哎呀呀,陈厂长,徐厂长,忙着呢?”他踱着方步走进气氛压抑的办公室,目光扫过愁眉苦脸的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啧啧摇头。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年轻人,做事不能光凭一股子蛮劲!” “这办厂子,搞生产,那是要讲销路,讲市场的!” “你们啊,还是太嫩!”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他走到那堆样品垫圈旁边,随手拿起一个掂了掂,又故作姿态地闻了闻,一脸嫌弃。 “啧,东西看着是还行。” “可牌子呢?口碑呢?谁认你们莹超啊?没人认的东西,那就是废品!” “堆在仓库里占地方,还得花钱租仓库!” 他走到我面前,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陈超啊,看在咱们也算打过交道的份上,我再给你指条明路。” “你们这堆废品,我代表街道办,吃点亏,按废橡胶的价格收了!” “帮你们减轻点负担!价钱嘛,好商量!” “总比烂在手里强,对不对?” 按废橡胶收? 这他妈是明抢! 是往人心窝子上捅刀子! 徐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扒皮。 “你做梦!我们就是砸了当柴火烧!也不卖给你!”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王扒皮那张令人作呕的胖脸。 “王主任,废橡胶?你确定?” “怎么?陈厂长还舍不得这点残值?” 王扒皮皮笑肉不笑。 “行。”我点了点头,忽然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种让他心底发毛的诡异。 “王主任的话,我记下了。” “希望等会儿,你还能记得你开的价。” 王扒皮被我笑得莫名其妙,刚想再嘲讽两句。 “希望等会儿,你还能记得你开的价。” 我这话音刚落,脸上那点笑还没收干净。 老鲁呼哧带喘地冲了进来,脸白得像纸,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刚被鬼撵了八条街! “超,超哥!不好了!” “孙胖子!宏发化工那个孙胖子!他死了!” 徐莹手里的账本啪嗒掉在地上。 梁莎莎抱着胳膊的手猛地放下。 彪子拄着拐往前踏了一步。 连刚才还一脸悲天悯人等着看戏的王扒皮,脸上的肥肉都狠狠抽了一下,绿豆小眼瞬间瞪圆了! “死了?” “怎么会死?前两天不还在装孙子吗?” 老鲁咽了口唾沫。 “说是喝酒过敏死的!送医院没救过来,好像是吃了什么带花生的点心,他不是对花生过敏吗?” “以前听说差点因为这个送命!” “过敏?”梁莎莎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死法也太离谱了! 孙胖子那人精,知道自己过敏,平时吃东西小心得跟什么似的! “还有更邪门的!”老鲁喘着粗气。 “他留了遗嘱!律师刚念的!把他那个宏发化工原料公司全都过户给超哥你了!” “陈超!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现在外面都传疯了!” 嗡! 我脑子一片空白! 过户给我? 孙胖子的公司? 这他妈什么跟什么? 我跟那死胖子除了坑他一把原料,有个屁的交情? 他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才对,临死前把家产送仇人? 他脑子被花生糊住了? 王扒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肥硕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看看我,又看看老鲁。 孙胖子死了。 红星厂原来的厂长也惨死了。 都是跟陈超有过节的人。 都是不明不白就死了! “杀人凶手...”他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你干的,一定是你干的...”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像见了鬼似的,踉踉跄跄地往门口退,鞋底蹭着水泥地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身躯把门框撞得哐当响,也顾不上什么主任派头了,连滚爬地冲出了办公室,差点一头栽在走廊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老鲁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徐莹,梁莎莎,张彪,林晚秋,所有人聚焦在我脸上。 “超哥?”徐莹小心问。 “这到底咋回事啊?孙胖子他...真不是你?” “咋可能?”我烦躁。 “老子真想弄死他,还用得着等今天?还用得着下毒?” “老子直接把他那身肥膘塞进反应釜里化了!” “那他为什么把公司给你?”梁莎莎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 “陈超,这事儿太邪门了!孙胖子那种人,绝不可能把家产白送人!” “更别说送给你了!这背后...” “肯定有人搞鬼!” 我也纳闷。 有人在帮我? 或者说在利用我? 孙胖子的死,这突如其来的遗产。 是谁?谁有这么大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一个精明的商人,还能伪造遗嘱把家产塞到我名下? 目的是什么? 嫁祸? 还是另有所图? 冷汗顺着我的脊梁沟往下淌。 刚解决原料危机,产品又滞销,这头还没理顺,又摊上这么一档子人命官司和说不清的遗产。 第166章 暗夜杀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夜杀机 “彪哥!把门锁上!”我低吼一声。 张彪二话不说,拄着拐过去,哐当一声把办公室的门反锁。 “开会!”我一屁股坐在办公桌角上。 “这事蹊跷!都说说,你们怎么看?” 徐莹面无表情。 “超哥,这会不会是王扒皮搞的鬼?他故意害死孙胖子栽赃你?” “不像。”梁莎莎眉头紧锁。 “王扒皮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地头蛇,他没那个胆子杀人,更没那个本事伪造遗嘱还不露马脚!他刚才吓成那样,不像是装的!” 林晚秋绞着手指。 “会不会是...是那些人?卢三或者那个霓虹...”她不敢说下去了。 我心里猛地一跳。 那个疯女人!神出鬼没!手段诡异!视人命如草芥! 难道是她? 她说过“旅游结束”,难道临走前还顺手帮我扫清障碍? 用这种血腥的方式? 为了什么? 逼我嫁过去?!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比被人拿枪指着还瘆得慌。 “不管是谁!”我猛地一拍桌子,打断混乱的思绪。 “孙胖子的死,跟我们没关系!他那个破公司,老子也不稀罕!烫手山芋!” “老鲁!”我看向惊魂未定的学徒工。 “遗嘱原件呢?在谁手里?” “在孙胖子老婆手里,还有个戴眼镜的律师拿着,现在宏发公司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 “梁莎莎!”我立刻看向她。 “你路子野,认识的人多,立刻想办法去打听!” “孙胖子昨晚在哪儿吃的饭?跟谁吃的?那点心哪来的?还有那个律师!” “查清楚!越快越好!” “明白!” 梁莎莎点头。 “彪哥!你带几个靠得住的老师傅,去宏发公司外面盯着!” “别进去!就远远看着!看都有什么人进出!特别是王扒皮的人!” “还有...有没有生面孔!” 张彪重重点头。 “嗯!” “徐莹,林晚秋!”我看向两个脸色发白的姑娘。 “厂子里生产不能停!工人刚稳下来的心不能再乱!” “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就当没这回事!晚秋,账目抓紧理清楚!” “知道了!”徐莹点头,林晚秋也咬着嘴唇。 安排完这些,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砰砰砰!” 办公室的门被敲得震天响! 力道又急又重! 之后是老鲁那变了调的喊声。 “超哥!超哥!不好了!” “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 “大阵仗!” “指名道姓要找你!” “陈超!!!” 操!又是谁?我脑瓜子嗡嗡的。 孙胖子的破事,屁股还没坐热,又来一拨? 这日子还他妈能不能消停了? 真想找个地方蒙头睡他个三天三夜! 我烦躁地抹了把脸。 梁莎莎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后腰别着的枪上。 “开门!”我强压下心头的无名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倒要看看,又是哪路神仙来找茬! 张彪咔哒一声拧开锁。 门刚拉开一条缝,老鲁那张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就挤了进来,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 “超哥!外面全是车!全是人!黑压压一片!都穿黑衣服!戴墨镜!” “说陈超再不出来就...就...”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显然是被外面的阵仗吓破了胆。 黑衣服? 墨镜? 灰社会?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应该啊! “慌什么!”我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老鲁,大步跨出办公室。 一出门! 饶是我自认见过些风浪,眼皮子也猛地一跳! 莹超工厂那不算小的空地上,此刻黑压压地停满了车。 清一色的黑色桑塔纳,足足十几辆。 把厂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每辆车旁边,都像标枪一样杵着两三个穿着笔挺黑西装,戴着大墨镜的汉子。 一个个身形精悍,面无表情,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站姿纹丝不动。 一股子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厂里那些探头探脑的工人,早吓得缩回了车间,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早晨还热火朝天的厂区,此刻死寂得如同坟场。 只有风吹过破铁皮的呜咽声。 在那十几双墨镜视线汇聚的中心点。 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伞面撑开,像一朵绽放在黑色冻土上的妖异红花。 伞下,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乌黑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柔顺地垂落腰间。 齐刘海下,一张脸眉眼弯弯,鼻梁小巧挺直,鲜艳的红唇抿成一条淡漠的线。 佐佐木千雪! 真是她!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红色的伞微微倾斜,遮住了小半张脸。 但那双露出的眼睛,透过伞沿的阴影,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杀意是如此浓烈。 被她目光扫过的地方,温度骤降! “嘶!”我身后传来梁莎莎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她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 “陈超,就是她!那个杀神!霓虹国的鬼刃!佐佐木千雪!我当初...” 她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你当初到底怎么惹上这种存在的?还把她按桌子上?” “吹牛吹上天了?完了,今天咱们都得死在这!”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梁莎莎都吓成了这样。 旁边的林晚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往下掉,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死死抓着我的衣角。 只有徐莹,这丫头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居然面无表情地站在我旁边,直勾勾地看着佐佐木千雪,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好奇。 完了! 我心里也是一沉。 果然是她! 这疯婆子,没完没了了是吧? 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佐佐木千雪动了。 她撑着那把刺眼的红伞,迈开脚步。 月白色的旗袍下摆轻轻摆动,纤细的脚踝和一双红色细高跟。 她的动作很轻,很稳,没有一丝声响。 随着她的移动,那些黑西装墨镜男,齐刷刷的,无声无息地向两侧退开。 动作整齐像训练有素的军队! 目标明确! 直冲着我而来! 梁莎莎握着枪的手猛地抬起。 虽然抖得厉害,但枪口已经指向了佐佐木千雪的方向。 她整个人紧绷到了极点,显然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近了! 更近了! 佐佐木千雪在我面前站定。 红伞微微上抬,彻底露出了那张妖异的脸。 要动手了? 我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左手下意识摸向腰后别着的军刀柄! 剑拔弩张之际,佐佐木千雪脸上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如同冰雪消融般,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一种带着点羞涩的晕红飞快地爬上了她那瓷白的脸颊,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长长的睫毛飞快地扑闪了两下。 那鲜艳的红唇微微抿了抿,似乎有些紧张地抿掉了一点点唇膏。 “人家...人家来看你了。” “好想你。” 噗通! 我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梁莎莎手里的枪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整个人彻底石化。 林晚秋的哭声也噎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