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江山笑》 第230章 大婚(3) 这已经是大婚后的第五日了,除了詹事府递进来的文书和折子,卿言几乎没见过外人,让她一度都分不清,是自己软禁了蓝臻还是被蓝臻软禁。 臻言阁伺候的宮婢和内监,早在大婚当日就被遣去了外围,每日除了送膳的侍人,整个臻言阁的正寝就只有蓝臻和卿言两人。 所以,昨晚蓝臻让卿言在暖房给他跳舞,跳到一半就把人就地正法了,今晨醒来的时候,两人竟然是躺在地板的暖席上。 临近初冬,幸而是在暖房内,否则可是要染风寒的。 卿言揉了揉快断了的腰,看见蓝臻一脸戏谑的模样,气得扶着腰也要把软枕扔到他的脸上,砸碎他的笑容。 “小言儿生气了。”蓝臻拿掉软枕,狗腿的凑上去。 “我生气有用吗?”卿言没好气的将他推开。 “有用有用,当然有用,小言儿想怎么罚我都行,不生气了好不好?”蓝臻讨好的笑着去抱卿言,又被她推开。 “离我远点。”卿言爬起来自己找衣服穿,可暖席上堆着的只有昨晚被蓝臻扯坏的半腰裙。 卿言拢了拢身上搭着的内单,绷着脚尖轻轻戳了戳蓝臻的腰:“去,给我找衣服。” 然后拿起被扯坏的衣裙,哀叹一声又扔到地上:“就算尚衣局一天给我缝制一件舞衣,都赶不上你扯坏的速度。” “那可得换一批麻利些的绣娘,否则她们的长公主殿下就只能光着了。”蓝臻哈哈大笑,用自己的大氅将卿言包了起来。 坠儿将早膳送进了正寝的偏厅,她已经有五日没见到公主了,心想着今天就算昭王殿下赶她,也势必要见到公主,便深吸了一口气,往内寝去了。 “公主。”坠儿怕打扰到二人,边走边唤。 可走到里边,寝房的门是敞开的,里面竟然没人,坠儿便急了。 “公主,公主。” 坠儿四下边找边喊,终于惊动了卿言。 “在这儿呢。” 卿言的声音从暖房传出来,坠儿立刻捕捉到了,赶紧跑到了暖房门口。 “公主,奴婢已经好几天没见着您了,您还好吗?”坠儿带着哭腔在门外求见。 卿言将外套扔给蓝臻,自己紧了紧身上蓝臻的大氅,才开口吩咐:“进来吧。” “公主。” 见到卿言,坠儿就扑了过去。 卿言坐在软榻上,坠儿跪在面前,还顺便给蓝臻行了个礼:“昭王殿下。” “嗯。”蓝臻哼了一声,显然不满坠儿来打扰。 “公主。”坠儿心疼的抱着卿言的腿,而后忿忿地对着蓝臻,“昭王殿下,我家公主身子弱,你若是再欺负我家公主,奴婢可要告诉洛公子了。” 卿言听了,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原来洛清能治得住蓝臻,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嘿,你哪只眼睛见我欺负你家公主了?”蓝臻不服,“还要向洛清告状,我才不怕他。” “昭王殿下证据确凿还狡辩,真是有失风度。”坠儿四下寻了白锦丝履给卿言穿上,顺手拿了地上被撕坏的舞衣扬到蓝臻面前,“这舞衣都被扯坏了,指不定怎么欺负我家公主。” “坠儿。”卿言被说得脸红,赶紧打断,然后吩咐道,“打理好采仪轩,每日按时送膳来即可。” 然后弯腰与坠儿耳语:“过几日,让思悠思悟养好伤来见我。而且你家公主彪悍着呢,哪能被他欺负了去。” “嗯,奴婢省得。”坠儿起身退了出去,临了,还担心的看了卿言一眼。 蓝臻指着她离去的方向,一脸委屈又急切:“你看,你看,你身边的小丫鬟都敢嘲笑我,小言儿可要为我做主。”说着,就往卿言身上扑。 卿言一闪,跌坐在暖席上,可身上的大氅却被蓝臻扯了下来。 内单松松垮垮的搭在她的身上,改良版的肚兜若隐若现,修长细白的腿也无所遮挡,娇娇软软的小美人就这么映在了蓝臻眼里。 蓝臻喉头滚动了一下,伸手就捞住了卿言的脚踝,将她扯了过来。 卿言挣扎,白嫩的足抵在蓝臻的胸口,坚实的胸肌又将她向后顶了一分,卿言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躺在了暖席上,蓝臻嘴角上扬,趁机欺身上来。 “等等。”卿言双手抵在蓝臻胸口,他这般模样,跟昨晚如出一辙,卿言心里颤了一下,“我饿了。” “好,先去用膳。”蓝臻捡起大氅将卿言裹了起来,又怕不够,干脆给她包了一张薄被,抱着就往正寝的偏厅去了。 正寝的檀桌上摆着各式早膳,卿言体力消耗太大,吃起来也没了节制。 直到婢女就来报:洛太医求见。 “他来干什么。”蓝臻皱眉,一脸嫌弃的模样。 “快请。”卿言睨了他一眼,高兴地吩咐婢女。 然后转而笑着瞪蓝臻,仿佛在说:你的克星来了。 “来就来,我还怕他不成。”蓝臻嘴里说着,心里还是慌了一下。 毫无节制的折腾了卿言五日,她的模样都有些憔悴了,今日又是阳维行针的日子,蓝臻觉得不好向洛清交代。 洛清进来的时候,看到卿言不仅衣衫不整,还脸色不佳,自然是先瞪了蓝臻一眼,然后才给卿言诊脉。 “我给你的药让卿卿吃了吗?”洛清将双指搭在卿言的脉上问蓝臻。 “吃了吃了,每日都吃了一颗。”蓝臻赶紧回答。 洛清一听就皱起眉来:这药是给卿卿补充体力的,每日都吃,怕是被折腾狠了。 于是将卿言抱起,往寝房走去。 “我给卿卿行针,你别跟着。” 卿言伸手搂着洛清,眉梢上扬挑衅地看着蓝臻,眼里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洛清哥哥,他欺负我。”洛清把卿言放在床上时,她便开始撅着嘴告状了。 洛清叹了口气,吩咐婢女端来火盆,时值深秋近冬,除去衣物行针怕风寒入侵。 “卿卿,蓝臻心里患得患失,你——”洛清顿了顿,“你多担待些。” 大婚前,蓝臻被软禁的那几日,洛清偷偷到臻言阁看了蓝臻好几次,每次都见到他在独自落泪,无声无息最是压抑和痛苦,金戈铁马的男人,落下的泪也是铁铮铮的。 这般说辞让卿言顿时心里一沉,原本嘻嘻一笑就能混过去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洛清为了蓝臻,也在向她要一个态度。 “洛清,我会保护好你们所有人,咱们同生共死。”卿言的声音斩钉截铁。 如此承诺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洛清欣喜地抱住卿言,将她嵌进怀里。 第231章 大婚(4) 刺客一事被刑部复核了几日,终于还是发还回大理寺了。 云轩拿着刑部的卷宗来找卿言的时候,蓝臻正在给卿言画眉,这般场景,云轩嫉妒得眼珠子都要夺眶而出了。 蓝臻却是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笑,看着云轩,若不是卿言拦着,云轩怕是要跟他动手了。 “别,别跟他一般见识。”卿言生怕两人打起来云轩吃亏,便抱着云轩的腰,把他带进了书房,“蓝臻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下次,下次咱俩玩些花样更多的,气死他。” “真的?”云轩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对蓝臻的敌意也没了。 这,额,卿言突然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自然是真的。”卿言嘴角一抽,回答得有些心虚,便赶紧扯开话题,“对了,刑部的卷宗怎么说?” 云轩将卷宗打开给卿言看,从复核的过程就能看出刑部各级态度不一,而态度便是站队的表现。 “还是我家云轩哥哥聪明,利用复核来查蔺郡王留在刑部的人。”卿言一边翻看卷宗一边对云轩称赞有加。 “证据虽是伪造,不过人证却是实打实的存在,刑部这些不过是蔺郡王的爪牙,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禀报他们的主子,现下蔺郡王刚去为先皇守陵,就有了这么一出,想必爪牙们也只能听从李淮彦的安排了。”云轩道。 “所以,你这是打算对李淮彦动手?”卿言有些担心,“毕竟李淮彦还不知他和蔺郡王的关系已暴露,这么做就怕没有引蛇出洞反而打草惊蛇。” “娇娇放心,我自有分寸。”云轩笑道。 又是这副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的样子。 卿言咬了咬牙,恨不得把他的这番淡定给撕碎了。 “云轩,我若不放心,你会将分寸告诉我吗?”卿言看着云轩问道。 云轩愣了一瞬,看到卿言眼中的质疑,心下顿生凄然:“娇娇,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你们傅家树大招风,现在晋王倒台,明面上原来三足鼎立的局面变成了二分天下,若是父皇对傅家动手,傅家也不会坐以待毙,而你作为我的驸马就是最危险的,父皇必定会揪着你的错处拿你开刀,所以,”卿言顿了顿,双手抓住在云轩的两侧肩膀,让他正视自己,“所以,你定要将每一步的行动都告诉我,否则,我怕我护不住你。” 卿言的担忧落在了云轩眼里,他捏了捏卿言的小脸,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原来娇娇是担心我,我心甚喜。” “别贫,赶紧说。”卿言不吃这套,催促他。 “好。”云轩搂着卿言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大理寺有我坐镇,想必蔺郡王对刑部的掌控十分有限,毕竟大理寺与刑部相互制衡,所以,我想做的就是,用刑部的矛盾将蔺郡王放在户部的人吊出来。” “继续。”见云轩停顿,卿言双臂环在他的脖子上,凑近。 “刺杀储君是谋反大罪,刑部质疑的那几个没什么分量,所以,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买通刑部左侍郎岑奕,李淮彦手头能动用的钱有限,要想一次性将岑奕收入囊中,这金银可不是个一般数目,事出紧急,李淮彦必然要动用户部的人给他凑钱。” “可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想买通的是左侍郎岑奕,而不是右侍郎祁阳呢?”卿言不解的皱了皱眉。 “岑奕是我的人,自然会将钓鱼的饵抛出,让他们以为非他不可。”云轩笑着又捏了捏卿言的小脸,觉得手感太好,便双手都上脸了。 “钓鱼执法,云轩,你还真是鸡贼得很啊。”卿言抱着云轩的脖子跟他贴近,心下了然。 “娇娇现在放心了?”云轩拍了拍卿言的背,像安抚孩子。 “嗯,云轩哥哥谋略无双自然是放心了。”卿言嘻嘻道 云轩挑眉一笑,在她的发鬓印下一吻。 深秋近冬,日沉西山之时,竟下起雨来。 “小言儿,小言儿,下雨了。”蓝臻兴奋不已,冒雨跑进了书房。 进来时正看见二人亲密。 卿言转头,心里咯噔一下,不好。 蓝臻怒视了云轩一眼,没出声就直接把卿言从云轩怀里拽了出来。 云轩也不示弱,搂着卿言的腰不放,一只手还将蓝臻拦下。 二人就这么隔着卿言交起手来。 “行了。”卿言一掌推开一个,从云轩怀里站起来,“你俩加起来都年近半百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然后转向蓝臻问:“找我什么事?” 蓝臻见卿言的心思先在他身上,便得意的挑了挑眉,瞥了云轩一眼才说:“小言儿下雨了,前日里你不是说可以用雨水奏乐么?我准备好了,跟我去看看。”说着,拉上卿言就往外走。 卿言被蓝臻拉着跑了几步云轩才反应过来,便跟着出去了。 蓝臻护着卿言到花廊下,卿言见到花廊的沿边摆着一排琉璃片,大小形状均不同,雨水打在琉璃片上,果然发出不同音阶的声音,像极了正在演奏的敲击乐器。 卿言好奇的走近,想起前几日与蓝臻花前月下时说过的浪漫玩意儿,今日他竟有心实现了,心里甚是感动,回身就抱了一下蓝臻。 蓝臻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挑衅的看了一眼同样走近的云轩。 云轩弯了弯唇角,也不恼,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五音不全还敢显摆。”说着,伸手将琉璃片调整了一下位置,果然音阶和节奏更悦耳了。 “云轩,你怎么可以这般厉害。”卿言的眼里冒着崇拜,看得蓝臻十分不爽。 “小言儿,这可是我为你准备的。”蓝臻不依。 “那又如何,全错了还想邀功。”云轩故意挑衅。 蓝臻:“错了小言儿也喜欢,不用你多管闲事。” 云轩:“你哄骗娇娇我就管。” “你——”蓝臻指着云轩。 武将耍嘴皮子怎能斗得过文臣,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了,卿言抚额,赶紧抱住蓝臻,然后对云轩道:“你且先回去,别耽误了明日的正事儿,他每天无所事事,你别理他。” “小言儿。”蓝臻对这明显的拉偏架生气了。 可卿言却没惯着他:“你住嘴。” 果然还是这招好使,云轩故意瞪了蓝臻一眼,还捏了一下卿言的小脸,然后转身,得意地走了。 “小言儿,你看他。”蓝臻竟然撒起娇来,将卿言紧搂在怀里。 “好了,你可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卿言只得随口安慰。 “还是小言儿懂我,你放我出去,我帮你把那个什么蔺郡王解决掉,一劳永逸,哪还用得着他傅云轩。”蓝臻道。 卿言一个栗子敲在蓝臻头上:“说什么胡话呢,你安心在臻言阁待着,外面的事情少操心。” 蓝臻摸了摸脑门,将卿言抱得更紧了,他心中甚明这是卿言在保护他。一个强邻的王爷,若是参与到王权之争中,不管将来结果如何,他都是会被人诟病,只有远离朝堂,他才能全身而退。 “好,我就待在臻言阁里,”蓝臻暧昧地捏着卿言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乖乖等着我的小言儿来宠幸。” 宠幸—— 卿言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腰又开始疼了。 第232章 大婚(5) 户部蔺郡王的爪牙也在云轩的钓鱼执法下,渐渐浮出了水面,不过,等到云轩再次来找卿言时,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川蜀派来了使臣,要与我大齐储君和亲。 “什么?” “你再说一遍!” 卿言和蓝臻同时惊诧又质疑。 “再说一百遍也是这句。”云轩无奈叹了口气。 “父皇可曾接见使臣?”卿言追问。 “还未。”云轩回答。 卿言听闻,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思忖了一瞬。 一个多月前,思承的真实身份曝光,以流落在外的皇子身份搅动了川蜀的朝堂,配合卿言让大齐边境不敢有异动,直到与蓝臻大婚前,思承都通过聆风阁送来消息,可大婚后思承却失去了联系,今日又传来川蜀派使臣来和亲的消息,而思承却没任何动静,卿言担心思承的安危。 “坠儿,派人知会思悠思悟,让她俩想方设法联系思承,再将川蜀来使之事打听清楚。”卿言对外吩咐。 “是。” 而后卿言再问云轩:“可知川蜀来的使臣是哪一位?” 云轩摇了摇头:“使臣姓祁,可据我所知,川蜀的重臣中没有一位姓祁。” 听到这儿,卿言与蓝臻互望一眼。 “难道是川蜀祁家的祁深?”蓝臻道出二人的猜测。 “去看看就知道了。”卿言拉着云轩往外走,见蓝臻也跟着,便伸手将他拦下,“你在臻言阁好好待着,别给我惹事儿。” “小言儿,你可是答应要陪我十五天的,这还不到十天呢。”蓝臻托着卿言的手撒娇。 “乖,”卿言捏了捏蓝臻的脸,“我办完正事儿就回来陪你。”说着,就拉上了云轩。 云轩拖着卿言的手,挑衅地回头看着蓝臻,躲着卿言给蓝臻做了个口型:她是我的。 然后与卿言快步离开了,蓝臻被拦在门内,气得跳脚。 刚走到宣华宫门口,便遇到了匆匆进门的宁远。 “你怎么回来了?”卿言记得与蓝臻大婚的第二日,宁远就去了京畿卫练宁家军,顺便与他的兄弟邢沐风小聚,一直未归。 “今晨云轩派人告知,川蜀派了使臣来和亲,我便赶回来了。” “是不是怕你老婆被人拐跑了?”卿言托着宁远的手笑道。 “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情调笑。”宁远紧了紧卿言的手。 卿言:“父皇还未召见过使臣,且递上国书后,只是让他们下榻夷宾馆,并未做任何安排,所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卿卿。”洛清从采仪轩出来没寻到卿言,却在门口见到众人,便迎了上去。 现下洛清是卿言的贴身医官,常驻东宫是职责所在,原本不需要每日都在,可对于洛清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和亲的事你也知道?”卿言看到洛清时心思一沉,若是此事他都知道,那这东宫就该整顿了。 “什么和亲?”显然洛清不知,这让卿言放心了大半。 “找我何事?”卿言问。 “明日阳维行针,我来给你送药。”洛清递上一个小瓷瓶,“卿卿,和亲是怎么回事?” 卿言捏着手里的瓷瓶若有所思,便对三人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先去探探消息。” “不可,还是我去为好。”云轩道。 卿言摇了摇头:“来人也许是祁深,若真是他,定还有其他事。” “卿卿,若真是祁深,我便陪你去。”洛清道。 卿言想了想,点头,带着洛清去了。 二人到夷宾馆时已是酉时初刻,卿言见到川蜀使臣时,心里又多了一层一团糟。 “祁大公子,好久不见。” “参见长公主殿下。”祁深给卿言见礼,看到洛清时,也揖了一礼。 “分别不过月余,没想到祁大公子竟成了川蜀的使臣,还真是让人意外。”祁深遣退左右引着卿言坐下,洛清便坐在她身旁。 祁深亲自给二人斟茶:“川蜀朝堂异动,老皇帝找到了新儿子,自然要斟酌一下太子之位,而你家暗卫大人又志不在此,老皇帝气得吐血,想着反正养不熟,不如送来入赘,还能争取些利益。” “什么?”卿言大惊,怪不得思承好些日子都未传来消息,原来是被绑来献身了。 “所以,现在川蜀改立大皇子为太子,还把刘庄刘巽一脉发配藏区,都是因为思承不愿继承大统?”卿言问道。 祁深点了点头,算是表示你猜的全对。 卿言深吸了一口气消化祁深的话,心里对思承的选择一万个不能理解,同时又对聆风阁训练暗卫的手段惊叹不已,这真是妥妥地训成了富贵不能淫。 “既然来和亲的是思承,此事便可暂放,请问祁大公子,此次川蜀来使,想用和亲换什么?” 祁深喝了一口茶,又缓缓放下茶杯,才慢慢道:“川蜀想用和亲换取部分峪山铁矿,我已将国书呈上,川蜀要得不多,想来也是合理的。” “用我的人换我的矿,川蜀皇帝的算盘打得可真是响亮啊。”卿言笑了笑,川蜀这是笃定了这场和亲一定会被应允,才敢如此来谈判。 “所以,我家陛下为表诚意还加了一件筹码。”祁深给卿言换了杯热茶。 卿言没出声,等着他的下文。 “和亲的除了新皇子,”祁深顿了顿,“还有在下。” 此话一出,卿言瞪大眼睛看着祁深,惊讶到无语。 洛清也看着祁深,脸上的震惊也不亚于卿言。 卿言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瞬道:“祁大公子莫要玩笑,如今大齐局势虽然有险,却也容不得川蜀皇帝空手套白狼,若是没有对等利益,这亲不和也罢。” 祁深嘴角微弯:“祁家掌握天下七成川药,其中有三味药材仅祁家所有,而南夏皇室则需要这三味药续命,公主觉得这个利益对等吗?” 第233章 和亲(1) 南夏! 川蜀皇帝竟然用南夏皇室做和亲礼! 卿言看着祁深,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如今天下五国,大齐占三分,南夏占三分,川蜀和北燕各占两分,所以,一直以来大齐的劲敌就只有南夏,秋戎向大齐称臣后,大齐北部边境无忧,西域各国又重回大齐,算起来又多了半分,可目前,国内朝堂异动,虽已将晋王正法,但蔺郡王的威胁还在,这多来的半分就摇摇欲坠了。 现下川蜀送来了南夏皇室的把柄,于情于理都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卿言深吸一口气,将手边的茶一口喝干。 “祁大公子的条件的确诱人,那么,”卿言审读的盯着祁深,“祁家想要什么呢?” 祁家是药商,若是想在大齐做皇商,此前两次恩情足以让祁家在大齐比肩江南皇商许家,可卿言记得祁深拒绝了,还将这份恩情记了下来,留作后用,卿言实在想不到祁家到底想要什么。 祁深淡淡一笑:“长公主殿下问错了,不是祁家想要什么,而是我想要什么?” “卿卿。”祁深的话让洛清紧张起来,他握住卿言的手,甚至抓得有些紧。 洛清的紧张让卿言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些,她回握住洛清,用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来回轻抚了两下,然后对祁深道:“所以,祁大公子想要什么?” 祁深似乎就在等卿言问出这句话,他勾了勾唇,眼神极其暧昧地柔声道:“我对长公主殿下一见钟情,原本想从洛公子手里抢人,可这么做不仅有违纲常道义,还没什么胜算,苦恼了好一阵,可现在你是长公主,那便不同了,我来加入就好。” 祁深说得云淡风轻,可卿言听完,心里却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而身旁的洛清则是怒不可遏地盯着祁深,似乎要将他盯出个洞来,卿言只得安抚地紧了紧握着洛清的手,心里缓了缓才开口: “祁大公子,与我和亲就是入赘,你可想清楚了?” “那是自然。”祁深朗声道。 “祁大公子,可知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 “那又如何?”祁深不以为然。 “祁大公子又可曾听过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无妨,争宠的手段我也会些。”祁深回答得真真切切。 这是油盐不进吗? 卿言气得咬牙:“我已有一位驸马,两位侧驸马,你没位置了。” “可是,据我所知,大齐女帝的后宫建制似乎和男皇一样,若是长公主殿下为难,随便给个位分就行。”祁深笑得随意。 卿言咬了咬下唇,觉得再说下去就该吵架了,于是平和道:“既然祁大公子都不介意在大齐皇宫里蹉跎岁月,我若再说什么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不过,”卿言顿了顿,“和亲是国事,还望祁大公子以大局为重。” “长公主殿下放心,我是和亲使,自然要对得起这个身份。”祁深道,“一切自当以国事为先。” “那么,我要见思承,祁大公子可否行个方便?”卿言锐声道。 思承已经多日未来消息,也不知思悠思悟联系上了没有。 “不瞒长公主殿下,我虽是和亲使,却也只是为了和亲挂名而已,权力实则在副使手里。”祁深无奈道。 果然,川蜀皇帝猴精得很,没那么容易被祁深糊弄。 祁深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就连我,也是在他的监视下。” “祁大公子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起刚开始的咄咄相逼,现在的祁深倒是坦诚得让卿言都不忍为难他,“既如此,我便另谋他法了。” 说着,卿言起身要走,祁深便揖礼相送,还转而对洛清也行了一礼。 都明目张胆的来抢媳妇儿了,洛清自是不待见他,拉着卿言就往外走。 出了夷宾馆,洛清才慢下脚步,卿言却看着他低低地笑: “怎么?吃醋了?” 洛清转身抱住卿言,声音有些闷顿:“卿卿是打算应了这和亲吗?” “川蜀皇帝的诚意十足,大齐又要趋利避害,我应不应,都不会改变结局。”卿言道。 的确,卿言的身份,首先是大齐储君,其次才是他的卿卿。洛清的情绪低落下来。 “不过,”卿言仰头望着洛清,笑得古灵精怪,“我会让他知难而退的。” 宣华宫臻言阁内。 蓝臻正无聊地在院子里练剑,突然一个石头迎面飞来,蓝臻挥剑挡下,立刻又有一柄长枪从侧面袭来,蓝臻应接不暇后退了好几步。 看清来人,蓝臻掀了掀唇角,提剑就迎了上去。 二人战得难舍难分,不分上下,一下子就是几十个回合。 直到—— “怎么打起来了?”卿言快跑了几步,进到院内,“住手!” 二人看到卿言,却也没停下,似要分出个胜负来。 “洛清,让他俩停下来。”卿言叹了口气,皱了皱眉。 洛清提气,闯入战局,蓝臻和宁远与他互对一掌,停了下来。 “别打了,有事相商。”卿言想了想,又转身吩咐坠儿,“让小厨房备膳,再请傅大人一起来用膳。” 臻言阁内寝的庭院里,种了两棵百年银杏,此时正值落叶,金黄缤纷落在卿言脚边,让给你卿言觉得有些冷。 “天凉了,咱们去暖房。”蓝臻将软剑扔给洛清,把卿言搂在怀里,带往暖房。 宁远也想抱卿言,却被蓝臻抢先了一步。 暖房内,软榻的扶手上搭着的赭红色改良版肚兜格外显眼,卿言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 当然,随之进来的其他人也看见了。 这几日,蓝臻食髓知味,天天在暖房缠她,贴身的衣物被扔得到处都是,纵情声色后竟忘了让人收拾收拾。 卿言嗔了蓝臻一眼,却忽略了宁远身侧握紧的拳头。 “咳咳。”卿言缓解了一下尴尬,让大家围坐在一起,“刚刚我与洛清见过了川蜀来使,果然是祁深,不过,国事商谈之权却在副使手里,他和思承一样,就是个和亲的工具。” “什么?他也是和亲对象?”蓝臻一听,就冲动地站了起来。 宁远也大吃一惊,随即抓紧了卿言的手。 卿言看着二人,眉头又皱了起来: “急什么,坐下。” 蓝臻悻悻地坐下,不满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卿言接着说:“峪山矿区的富矿段都在大齐境内,而峪山又是界山,自开出铁矿以来,与川蜀就冲突不断,此次和亲,川蜀若是要得不多,是可以商谈的。另外——” 卿言顿了顿,看着蓝臻,想了又想才开口:“祁深说,祁家掌握着南夏皇室续命的三味药,把他送来和亲就是川蜀皇帝的诚意。” “所以,蓝臻,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吗?” 第234章 和亲(2) 卿言这般问话让蓝臻躲闪起来,没敢正面应她,而是求救似的看着洛清。 “看着我。”卿言伸手捏着蓝臻的下巴,与他对视,甚至有些用力,“赶紧说。” “好,我说,我说。”蓝臻拿下卿言的手,握在掌心里,“南夏皇室成员年过二十五就需用祁家的君子丹续命,否则会日益虚弱,活不过四十。” “什么?”卿言震惊地捏紧了蓝臻的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然后转向洛清,“你怎么也不说?” “我——”洛清刚想开口就被蓝臻止住。 “是我不让他说的。”蓝臻赶紧道,“也不是什么当即就要命的事,只要有祁家的君子丹,便可颐养天年,而且祁家在南夏的产业也需要皇室庇佑,大家各取所需。” “若是祁家将这个秘密卖给大齐,那南夏皇室又当如何?”卿言不信这么大的把柄,南夏那个心狠手辣的皇帝会不留后手。 “祁家每三代就需与南夏皇室联姻,否则后代女子不孕男子不育。”蓝臻答道,“所以南夏与祁家共相共生,祁家若是背叛,便是自寻死路。” “没想到南夏皇室与祁家还有这等渊源,我就知道事情没有祁深说的那么简单。”卿言忿而一拳捶在软榻上。 蓝臻继续道:“南夏与祁家的纠葛源于两百多年前,当时祁家助南夏开国之皇蓝轶立国,蓝轶登基便封祁家女为后,二人鹣鲽情深,还应承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后来蓝轶没能守住本心,与宫女有染,还生下一子,祁后伤心欲绝对蓝轶下了蛊咒,祁氏一族是蚩苗首领,这蛊咒便是生生世世,可宫女也是蚩苗苗女,用血祭将蛊咒反噬,于是,阴差阳错,南夏皇室便与祁家生生世世绑在一起了。” “原来如此。”卿言若有所思,既然知道了这天大的秘密,便可以多方拿捏了。 不过—— “君子丹是什么?”卿言问。 “祁家用特殊手法炼制的丹药,需使君子、楝子和川鹤草入药,秘制三十日方可成。”回答的是洛清,“这三味药材虽常见,但炼制君子丹的原料却需用炙根之法种植,这种方法只有祁家才有。” 洛清顿了顿,看着蓝臻,见他威胁似的瞪着眼睛,便偏过头去,心一横,一口气说完:“下月就是蓝臻二十三岁生辰,此前身体受损过大,怕是熬不到二十五,就会出现虚弱之像了。” “所以,下月开始,蓝臻就要用君子丹续命了,是吗?”卿言忙问。 洛清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听到了吗?”卿言揪着蓝臻的衣襟,“从今天开始好好养身体。”然后贴着蓝臻,咬牙切齿地耳语:“再折腾,我就把你卡嚓了。” “不行,你答应过陪我十五天。”蓝臻当即就耍赖了。 “闭嘴!”卿言低声喝了一句,“你好好养着我就陪你。” 蓝臻听了,又欢喜起来:“这还差不多。” 原本听了南夏与祁家的渊源,宁远还有些同情蓝臻,可一看到他俩亲密得像打情骂俏,宁远就忍不住把卿言扯了过来,抱进怀里。 看着就要剑拔弩张了,这时坠儿来报:晚膳准备妥当,傅大人已在偏厅等候了。 卿言舒了一口气,领着一行人入了偏厅。 臻言阁偏厅内。 云轩见卿言进来,便起身拉住她的手,再看到后面跟着的众人,对今日坠儿给他禀报的事,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众人围坐,席上的佳肴兼顾了各人的口味,坠儿总是能将这些琐事处理很好,卿言十分满意。 “今日将大家聚在一起,是共商和亲一事。”卿言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说,“此次川蜀遣使和亲,又送出这么大的利益来交换,想必对峪山矿脉势在必得,只要川蜀的要求的不过分,我想,父皇定是不会反对,毕竟峪山已开出了金矿,金矿开采复杂,若是不时的被川蜀骚扰,恐有误工期。” 卿言顿了顿:“川蜀虽是送祁深来和亲,不过我听祁深的话外之意,却是川蜀皇帝并不知晓祁家与南夏盘根错节的渊源,所以,川蜀不知道这个秘密足以让大齐与南夏你死我活,不过,一旦祁深和亲的消息传到南夏,南夏皇帝定是会按捺不住,”卿言看着蓝臻,“你父皇这几日怕是会派人来向你打探情报了。” “他来他的,我在臻言阁被软禁,什么也不知道。”蓝臻端起自己的碗,用手臂蹭了蹭卿言,眼睛瞄了瞄那道龙井虾仁,向卿言示意。 卿言叹了口气,拿起筷子给他布菜,蓝臻爱吃海鲜,所以每日的膳食里都会为他备些。 “若是你父皇给你送君子丹来呢?”卿言又给蓝臻夹了一块蟹黄豆腐。 “祁深都要入赘大齐来跟我做兄弟了,我还差他那三瓜两枣。”蓝臻不屑,拿起筷子就吃。 这样的回答让卿言很是满意,当然,故意引着蓝臻说这些,卿言也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他的立场,尤其是云轩。 “娇娇见过祁深的事,皇上很快就会知晓,娇娇对和亲向来抵触,所以,皇上定会找个让你无法拒绝的借口同意和亲,或者——”云轩看了宁远一眼,“或者拿宁远来威胁你。” 卿言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我可以帮娇娇把这个威胁转移到我的身上。”云轩将自己的碗放在卿言面前,“这样,宁远就安全无虞了。” 卿言看着云轩,给他夹了松树猴头蘑,云轩喜欢山珍,卿言在与他大婚时就做过功课了。 “晋王倒台,父皇一直忌惮傅家,你还上赶着往前凑,给他送把柄,是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卿言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宁远却是把自己的碗也放到卿言面前,顺便将云轩的碗挪开:“三万宁家军就在京畿重地,只要我还在宁家军中,便是什么威胁都不管用,倒是你——”宁远笑了笑,“看不得言儿独宠蓝臻,想分了言儿的关注,也用不着拿我当借口。” 如此而言,卿言只得又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对和亲都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那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多纳两个美男入东宫,我还乐得逍遥快活,就他俩那身材脸蛋,我看着就新鲜。” “卿卿,不可。” 没想到只有洛清心有戚戚焉。 卿言抿唇一笑,刚准备开口,蓝臻就给洛清倒了一杯酒,还送到他嘴边:“急什么,就她那小身板,也只有嘴硬的份,我一个人就给她折腾散了,她哪还有力气新鲜。” “你——”卿言登时就红了脸,看着蓝臻这没脸没皮的样子,气得饭也没吃就起身走了。 洛清赶紧追了出去。 云轩和宁远看着蓝臻却是沉默,宁远喝了一口酒才出声:“你把言儿气走,是怕南夏皇帝发现你失宠是假象吧。” “祁深和亲的消息想必早已到了南夏皇帝耳中,算算日子,今天把娇娇气走刚好。”云轩也喝了一杯,与蓝臻说话的语气也好了些许。 “你俩也别得意,过了这几日,我还是要把小言儿抢回来的。”蓝臻自斟自饮了一杯。 云轩却是又给他斟了一杯酒:“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不然,比比?”蓝臻一口喝干。 “比就比。”云轩也喝干杯中酒。 三人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第235章 和亲(3) 果然,隆庆帝知道卿言见过川蜀和亲使后,便将和亲一事提上日程了。 可卿言刚上任尚书令,再加上云轩钓鱼执法将蔺郡王藏在户部的人钓了出来,此时正是忙于肃清内患之时,自然无暇顾及和亲的谈判,卿言看着洛清想了想,称病倒是个拖延和亲的好法子。 卿言递上奏折称病告假,隆庆帝对此心照不宣,大笔一挥,准了。 此时,卿言便在采仪轩养着,洛清给她诊脉。 “洛清,我的身体还需治疗多久才能有孕?”卿言问。 “卿卿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再行针三次便可痊愈了。”洛清收回按在卿言脉上的手。 “五日一次,也就是半个月。”卿言掰着指头数了数日子,若有所思。 称病拖延和亲不过几日光景,若是怀孕就不同了,至少推迟一年,届时,将祁深留在大齐待婚,让他为蓝臻秘制君子丹,炼个百八十颗,就算最后祁深受不住冷落要走,也不用担心了。 “洛清,半月以后我是不是就能怀孕了?” 洛清点了点头:“若是卿卿想尽快有孕,便可在同房时服下两颗观音丹助孕。” 卿言一喜,抱住洛清就贴了上去,还亲了一口:“还是我的神医夫君有办法。” 洛清回抱着卿言,拍了拍她,心思却是隐隐重了些:“卿卿,生孩子于女子来说如同过鬼门关,但你是储君,需要皇嗣,可我还是想劝卿卿,无论男女,生一个就好,不要多次冒险,我,我 心慌。” 如此这番话让卿言心中一动。 这几日,父皇总是旁敲侧击地告诉她,没有子嗣的储君地位不稳,而且还隐隐透露出要她务必生个儿子,只有洛清在关心她生产的安危,果然,亲情在皇权面前就直接被秒杀了。 “洛清,你让我只生一个,难道就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卿言托着洛清的下巴,故意挑眉问他。 “比起卿卿的安危,我宁愿没有子嗣。”洛清倾身贴了上去,吻住了卿言。 一室春光妖娆。 翌日,卿言醒来的时候,洛清还睡在身边,卿言心情大好,心里窃窃地笑,又钻进洛清怀里。 “醒了。”洛清摸了摸卿言的头。 “嗯。”卿言轻哼了一声,手臂横在洛清腰间。 “已是辰时初刻,倪大人在外等候多时了。”洛清在卿言额头落下一吻,似要将她吻醒。 太子詹事倪峥每日都要来上报东宫事宜,来得这么早的,肯定是有大事要禀,卿言只在洛清怀里赖了一小会儿,就不得不起床办公了。 倪峥被坠儿安排在书房等候,见卿言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免了。”卿言大手一挥,坐在主位上。 “公主,刺杀一事刑部复核质疑,发还大理寺重审,请您过目。”倪峥将卷宗递上。 卿言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仔细翻阅了一下,倪峥做事妥帖,卷宗上的记载十分详尽,就连卿言最想知道的,蔺郡王在户部的爪牙,也记录得仔仔细细。 看来云轩将人钓出来之后,就直接让倪峥来处理了。 可卿言心里却是颇有微词。 倪峥虽是太子太傅程颐的大弟子,与卿言是同门,作为心腹,在身份上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但卿言与他接触甚少,对他不甚了解,所以,他担任太子詹事以来,卿言从未让他参与过除东宫以外的事务,尤其是皇权相争和与众驸马相关之事,可现在云轩却是率先信任了他,这让卿言有些不知所措。 “岑奕的卷宗是傅大人给你的吧。”卿言的声音不大却是压迫力十足。 倪峥心里一紧,想了想才揖礼回答:“臣按章询问刺客一事时,傅大人正在审岑奕,不过审了半刻,傅大人就把刺客一事的卷宗,连同岑奕的卷宗给了臣,让臣交给公主。” “岑奕的卷宗你看了吗?”卿言继续问。 “臣不敢越矩。”倪峥。 “既然是傅大人给你的,你看便是。”卿言将卷宗推了过去。 倪峥赶紧接过,仔细看了起来。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倪峥才抬头,将卷宗奉上。 “竟然是傅大人钓鱼执法。”没想到卷宗里是如此机密的事件,倪峥稳了稳心绪,小心翼翼地回话,“刑部这几个宵小严重渎职,证据确凿,臣定将他们依律查办。” 倪峥面上平静地向卿言请示,心中已是战鼓惊雷。 作为太子詹事,东宫常规事务倪峥已是了如指掌,尤其是长公主殿下被立为储君后,因多有地方事务缠身,在宫中的时日甚少,东宫几乎是倪峥一人说了算。为此,倪峥请教过太子太傅程颐,直到再三得到程颐的首肯,倪峥才敢不通过长公主殿下而代行命令,在此期间,长公主也从未质疑过倪峥的决定,这让倪峥颇有得遇明君的欣喜,可即便如此,长公主的用人勿疑也仅限于东宫事务,但现在,却是将如此机密的事件展现于前,这更是将信任翻倍,倪峥顿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来。 而卿言此时却是另一种心境。 回宫不过月余,卿言觉得对倪峥的考察期还未结束,云轩就将倪峥当成自己人,这么做很是不妥,但事已至此,若是退一分便是寒人心,进一分又是太冒险,卿言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过,倪峥请示要严惩渎职官员,倒是可以从此事上试探出他到底有多忠心。 这般想,卿言也就这般做了。 “就按倪大人说的,将这等害群之马依律查办。” “是。”倪峥答诺,退出了书房。 卿言盯着书案上的卷宗思忖了许久,还是唤来了坠儿,让她去大理寺将云轩寻回来。 等了半炷香的功夫,云轩没来,卿桓却是由贴身内侍福瑞公公搀扶着,进了卿言的书房。 “哥。”卿言赶紧从书案前起身,扶着卿桓在主位上坐下。 福瑞公公见此便告退出去了。 福瑞公公原本是上官皇后宫里的小太监,自卿桓出生开始便在身边服侍,对卿桓最是上心,他见宣华宫的总管太监李春公公端着茶水要入内,便将他拦下。 “春公公端的可是六安瓜片?” “可不,”李春公公脸上满是笑,俩主子感情好,底下的奴婢们自是相处融洽,“其他的,怕瑞王殿下喝不惯,公主都叮嘱咱常备着呢。” “哎,公主有心了,不过,先前王爷出门时穿得单薄了些,若是还有姜茶驱寒就好了。”福瑞公公也不见外道。 “老哥哥,你这是自己劝不进,想让公主帮忙啊,哈哈哈哈。”李春公公都笑出声了,“无妨,咱家这就去办。”说着,李春公公便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 姜茶是由福瑞公公送进去的,茶端在手上时,瑞王明显的皱了一下眉,福瑞公公赶紧向卿言求助,果然,卿言的劝字还未出口,不过是撒了个娇,瑞王殿下就喝干了手里的姜茶。 “有福瑞公公在哥哥身边伺候,我甚是放心。”卿言接过卿桓手里的茶盏。 李春公公放下六安瓜片后,便拉着福瑞公公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年纪越大管得越多。”卿桓笑了笑,虽然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是亲切的。 “管得好,我还要多谢福瑞公公呢。”卿言用帕子给卿桓细细擦了擦手,再拿了一块糕点放在他手上,“尝尝,这是我在东南边陲吃到的最好吃的点心,叫枫亭糕,我让小厨房做了好多次才有了这个味儿。” 卿桓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软糯香甜,就吃了一整块,冲淡了嘴里姜茶的味道。 “云轩此次钓鱼执法收获颇丰,若是要对户部这些人动手,怕是要计划稳妥才行,否则动了人家的钱袋子,蔺郡王可是会发疯的。” “哥哥是不是又得了什么消息,这才来提醒我。”卿言笑嘻嘻地坐在卿桓身边,还给他倒了杯茶递上。 “储君该有的稳重你是一点也没沾上。”卿桓见卿言没个正形的粘着他,便轻轻拍了拍她。 “哥哥又不是外人。”卿言更是撒娇了。 “你呀,”卿桓笑了笑,“探卫送来消息,蔺郡王正密谋偷偷从皇陵回城,看来户部一事,是动了他的根本,小妹定要当心。” 卿言想起,此前让蓝臻入京时在蔺郡王身边放了聆风阁探卫,这下是派上用场了。 “哥哥放心,这次我定不让他再蹦跶。”卿言道。 “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其他尚可徐徐图之,听到了吗?”卿桓听着卿言这言语,叹了口气。 “知道,知道。”卿言笑,“哥哥留下来陪我用午膳可好?” “好。”卿桓将宠溺写在脸上了。 第236章 和亲(4) 用完午膳,卿言要送卿桓回宫,卿桓说约了工部尚书齐彰有要事要谈,卿言便把卿桓送上步辇。 “哥,我知道齐大人向父皇讨了沈冶为他所用,那他用了我的人,是不是该给我送个礼物?”卿言翘起嘴角,笑着问卿桓。 沈冶是秋戎送来的意外之喜,估计海图也没想到,原本想摆卿言一道,送来的匠师都不会淬刃之术,可这个不起眼的小子竟然自学了淬刃之术,卿言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冶炼天才,现在被齐彰要了去,自是要物尽其用的。 “小妹想要什么,我待会儿就跟齐彰说。”卿桓握着卿言的手。 “我要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不能太大,要能藏在身上。”卿言道。 此前,蓝臻和宁远都想把他们的贴身匕首给卿言用于防身,可尺寸都太大,卿言婉拒了,现在正好可以让沈冶为她打造一把。 “好,过几日就给你送来。”卿桓上了步辇。 聆风阁的武器库是由齐彰秘密负责,想必也不是难事。 卿言目送卿桓的步辇离开才回到东宫。 刚进采仪轩,云轩就来了。 离卿言遣坠儿去叫他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怎的才回来?”卿言问。 云轩喝了一口卿言手边的茶,道:“李淮彦狗急跳墙了。” “详细说来。”卿言引着云轩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 “我用岑奕将蔺郡王放在户部的棋子钓出来后,李淮彦便急于跟棋子撇清关系,可这枚棋子却是蔺郡王通过单九州埋下的,所以,若是继续深查,最终会将蔺郡王牵扯出来,我猜,蔺郡王此时应该是焦头烂额了。”云轩道。 “没想到不过一天时间,你竟然查到了单九州,不愧是大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卿言不吝称赞,眼里全是对云轩的欣赏。 “那,我可不可以向娇娇讨个赏?”云轩凑近,在卿言耳边轻语。 “想要什么?”卿言自是不会吝啬。 “当然是要你。”云轩在卿言颈项上印了一个吻。 突如其来的亲热让卿言条件反射似的躲闪了一下,而后又笑嘻嘻地伸手环住云轩,嘴角弯弯:“好,只要云轩哥哥不让宁远将我扛走,我自是没问题,不过——” 卿言顿了顿,环着云轩的手收了回来,嘴角的笑意也隐隐收了起来:“今日,你将岑奕的卷宗交由倪峥带给我,还没有封缄,可有想过万一他偷看,便会知晓我们的布局,此等大事,你为何不同我商议再定?” “倪峥是太子詹事,又是你的同门师兄,我想,我想他是值得信任的。”云轩越往后说,越觉得卿言的眼神犀利。 “就仅仅如此吗?”卿言的眼神更加犀利了,“云轩,以你的谨慎,怎会犯这种错误?你到底是瞒了我什么?” “我——”云轩一时理亏,想伸手去抱卿言,被她怒瞪了回去。 云轩低垂了眉眼,叹了口气道:“倪峥的夫人是我大表姐,我与他相识于少时,对他的为人了解甚多,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卿言心里愣了一瞬,没想到倪峥竟然也是傅家人,这倒是颇让人意外。 “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跟我说,云轩,你到底在怕什么?”卿言盯着云轩问。 “我这不是担心娇娇胡思乱想吗?”云轩似乎有些委屈,“你对我都不能像宁远一般掏心掏肺,傅家其他人就更入不得娇娇的眼了。” “云轩,你是我的人,不是傅家人,到现在还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吗?”卿言一掌拍在桌上,登时就怒了。 “我。”云轩神色慌了,跪在了卿言面前。 “起来。”卿言厉声。 云轩赶紧起身。 “你我虽是君臣,但也是夫妻,不过一两句话就跪,成何体统。”卿言缓了缓声音,“今日我质问你,不过是气你没跟我坦白就自作主张,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我的身份,今后不要再犯就是。” “是,长公主殿下。”云轩垂目道。 “你该叫我什么?”卿言仍旧不悦。 “娇娇。”云轩的声音显得更委屈了。 “好了,我言辞厉害了些,你别生气。”卿言抱了云轩一下。 “那你今晚来找我。”云轩回抱卿言。 “好,好,我去找你。”卿言随口就答。 “可不许反悔。”云轩抿了抿唇笑道。 “不反悔,不反悔。”卿言握着云轩手,还轻轻拍了拍。 这种程度的安抚让云轩突然觉得像是在敷衍,心里的闷顿不自觉地涌了上来,他稳了稳心绪,又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气不过,扣着卿言就深吻起来。 直到卿言有些招架不住,云轩才放开她,然后在她的唇角轻咬了一下,转身走了。 卿言摸了摸唇角,看着云轩离开,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到底是心思缜密的大理寺卿,一点点情绪都被注意到了,看来今晚要好好安抚他才行了。 云轩出了采仪轩,脚步不禁慢了下来,心思幽幽有些沉重。 今日娇娇这顿脾气看似在警告他,实际是在对他示警,如今他是储君的驸马,今后就是国夫,历朝历代但凡因外戚专权被清剿的家族,身为权力顶峰身旁的那个位置都没有不受牵连的,除非一开始就与家族撇清关系,以东宫为唯一,才有可能在清剿中全身而退,眼见宫中的夺嫡之争即将进入白热化,隆庆帝自是会连带着将朝堂中有威胁的世家大族们一并整理了,此时最怕就是传出结党营私,娇娇今日这番言辞,是提醒也是宣誓主权,让他彻底认清自己的身份,先是国夫然后才是大理寺卿,而最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身份就是傅家人。 可他是傅家的长子嫡孙,傅家生他养他,亲恩大于天,若真有一日要与皇权对立,难道要做薄情寡义之人吗? 第237章 和亲(5) 卿言答应了云轩,夜里便早早的去了博览斋找他,不过却留了坠儿在采仪轩善后。 “公主,如今洛公子是您的贴身医官,日日都住在采仪轩的偏寝,几乎不回太医院,您一夜不归,怕是瞒不住啊,还有宁将军,采仪轩里谁敢拦他,只要他来,您不在就穿帮了。”坠儿皱着脸,对卿言给她的任务犯愁。 卿言想了想,坠儿说的也没错,便让她附耳过来言语了几句,坠儿立刻就喜笑颜开了。 “奴婢记住了。” 夜入初暮,博览斋就已经为卿言准备了她最爱的珍珠丸子。 云轩亲自将珍珠丸子端上桌的时候,卿言正踏入偏厅。 “娇娇,快过来,都是你爱吃的。”云轩引着卿言坐下。 众侍从见到这般情形,都悄悄退了出去。 一桌子的佳肴让卿言想起两年前与云轩大婚时,在博览斋待的十五日,那次却是卿言为了讨好云轩,强记了他的喜好,不曾想,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云轩就已经情根深种了。 “你喂我。”卿言仰起头向云轩撒娇。 云轩捏了捏卿言的小脸,夹了一颗珍珠丸子喂到卿言嘴里。 二人你侬我侬,一顿饭吃得云轩几乎都贴在卿言身上了。 “云轩,哥哥说蔺郡王已经偷偷从皇陵回京了。”卿言开始说正事儿,便把云轩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云轩收敛了些道:“既是瑞王殿下给的消息,定是不会有误,蔺郡王回京该是为了户部的棋子被拔一事,我这就着人盯着。” “李淮彦急于跟棋子撇清关系,单九州若是如实禀报给蔺郡王,这父子二人必定会生嫌隙,不过,单九州圆滑,他不一定会这么做,不如咱们帮他一把。”卿言挑眉笑了笑。 云轩看着卿言精明算计的模样,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好,就听娇娇的。” 云轩唤了随从进来吩咐了几句,然后领着卿言去了书房。 云轩的书房离偏厅不远,今日天气晴朗,虽是初入冬月,但暖阳难得,所以气温尚可,卿言被云轩揽着,也不觉得冷。 走了几步,便到了书房。 矜贵的世家公子就连书房也是雅致整洁的,不像卿言自己的书房,常用的东西全堆在桌上,要用的时候主打一个触手可及。 云轩引着卿言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怕卿言冷,又让人加了两个燎炉。 屋内的温度被瑞炭暖得比室外高了不少,卿言把外氅脱了下来,随手搭在软榻的扶手上。 “娇娇,看看这个。”云轩递上一份卷宗。 这是刺杀事件重审的卷宗,前几日刑部复核发还重审,没想到云轩这么快就提供了新的证据,将刺杀事件做成了板上钉钉的铁案。 “蔺郡王刺杀储君,户部贿赂刑部官员包庇蔺郡王,他自请守皇陵又擅离职守,这下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了。”卿言认真将卷宗仔细看了看,心中甚喜,“这个卷宗在蔺郡王回京前可得保管好,里面涉及的人事也要保护好,到时才能一击即中。” “娇娇放心,一切交给我。”云轩将卷宗锁进暗格。 “云轩总是能宽我的心。”卿言握住云轩的手。 云轩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娇娇与两年前相比大不一样了。” “有何不同?”卿言好奇的抬头看云轩,却被他又按进怀里。 “以前的娇娇,即使要利用我也是藏着掖着,小伎俩玩得生涩,现在的娇娇——”云轩轻抚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现在的娇娇算计起人来,明目张胆,谋得一手好人心。” 听着这般言语,卿言并不意外,环着云轩的脖子,笑靥晏晏地看着他:“那,云轩觉得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娇娇若有心便是好,若无心——”云轩垂下了眼睑,不过一瞬,又抬眼看着卿言,似有些赌气,“那我也只能受着。” “我有没有心你感受不到吗?”卿言在云轩的唇角印下一吻。 “我要你给宁远的那颗心。”话音落,云轩扣着卿言就深吻起来,许久才放开她。 卿言搂着云轩的腰,喘息了一会儿才开口:“今日我没带坠儿,你可知是何缘故?” 云轩摇了摇头。 “还不是为了你。”卿言在他的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我让坠儿留在采仪轩,若是宁远来了便告诉他,今日我在母后宫里住下了。” “我都诓骗了宁远,对你可算得上有心?” “不,我要娇娇明目张胆地偏袒我。”云轩还矫情上了。 “好,下次,下次一定偏袒你。”卿言伸手摸了摸云轩的脸,像安抚一只宠物。 云轩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娇娇又在给他画饼,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兑现。 采仪轩内。 坠儿刚刚按公主教给她的说辞打发了宁远,洛清又来了。 “洛大人。”坠儿行了个礼。 自洛清入了太医院,宣华宫的内监婢子们就对他改了称呼。 “公主可在寝殿?” 今日入暮就未看见卿卿,原本以为她一直在书房处理政务,可如今天色已暗,书房却未掌灯,想来是不在书房了,洛清便来寝殿寻她。 坠儿摇了摇头,还是用了那套说辞:“公主去给皇后请安,今夜不会回来了。” 原来如此。 洛清沉凝了一瞬便开口道:“这几日是公主身体调理的关键,劳烦坠儿姑娘将此药给公主送去,务必今晚服下。” 坠儿听到关乎公主的身体,不敢怠慢,便接过药瓶:“奴婢这就去送。” 洛清见坠儿即刻就出了采仪轩,便放心下来回了偏寝,在房内整理了这几日卿言要用的药,发现有两味药数量不够,便起身去太医院拿药。 刚出采仪轩正门,洛清便发现坠儿正从另一侧过来。 坠儿远远见到洛清,本想躲却来不及了,突然就慌了起来,尤其像背地里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模样。 宣华宫是东宫,从宣华宫到皇后的永和宫,几乎是横穿东西,坠儿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转回了呢?洛清看见坠儿正诧异,又见她慌慌张张的,心里顿时就警觉起来。 第238帝 和亲(6) “坠儿姑娘,药可送到了?”洛清走近问。 “洛大人,送,送到了。”一时疏忽被抓包,坠儿心里一惊。 “坠儿姑娘的脚程还真是快,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往永和宫打了个来回,东宫宿卫怕是都不及。”洛清盯着坠儿看,越发觉得有问题了。 “这——”坠儿词穷,原本就是谎言,现在连圆谎的机会都没了。 宣华宫的掌事大宫女,洛清倒不是怀疑她的忠心,只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 洛清想了想,问道:“坠儿姑娘,公主根本就没去永和宫,对吗?” 完了,坠儿心里一阵哀嚎,办砸了公主的交代,这可是会出大事的。 “没,没,我想起来了,公主有事,又从永和宫回来了。” 啊,呸,坠儿说完就后悔了,不由得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洛清都看在眼里了。 “那,现在公主在哪儿?” “在——”坠儿及时刹住了车,心思转了转才道,“公主有要事,奴婢也不知道她在哪儿。”说完,就赶紧低头跑了。 洛清没来得及拦住。 他又看了看坠儿回来时的方向,似乎是西边。 采仪轩是卿卿的寝宫,东西两个离得最近的分别是宁远和云轩的寝宫,所以,刚刚坠儿回来的方向是云轩的博览斋? 为何卿卿去了博览斋要隐瞒自己的行踪呢?洛清一时没弄明白。 有正事儿要办,洛清还是先去了太医院拿药,不过,回来的路上,却遇到了宁远。 “来找卿卿?”洛清见宁远在采仪轩外,却没有进去。 宁远摇了摇头:“言儿去了永和宫请安,今晚不会回来了。” “坠儿说的?” “嗯。”宁远看着洛清,不解,他的表情似乎还有下文。 洛清笑了笑,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原来卿卿要瞒着的是你呀,哈哈哈哈。” 这么一说,宁远就更不解了。 洛清干脆全盘托出,末了,还不忘戏谑一句:“卿卿这是有多怕你,去找云轩都不敢让你知道。” 宁远心里却是一阵翻涌,言儿这般并不是像洛清所说的怕他,而是——他害怕的终究还是来了。 “走,咱们去喝酒。”宁远抓着洛清的手臂就往采仪轩里走,“我知道言儿调的好酒都放在哪儿,今晚不醉不归。” 洛清见这般情形,便拍了拍宁远的手:“咱们带上酒去臻言阁,可不能让言儿只诓骗我俩。” “好。” 这边臻言阁里喝得昏天黑地,那边博览斋里却是风光旖旎。 卿言又脱掉了身上的一件衣服。 “云轩,地龙太暖了。”卿言把长披扔到软榻上,还打开了软榻边的窗户。 冬日渐近,窗外的寒冷只进来了些许,就让卿言有了感觉。 云轩赶紧将窗户关上:“再过两日就立冬了,仔细受凉。” 卿言这才注意到,觉得热是因为自己穿得太多,不像云轩只在亵衣外套了件曲裾袍,于是便又脱了一件。 “该谁了?”卿言捏着手里的黑色棋子,咬唇思索。 被热得打断了思维,卿言都忘记轮到谁。 “娇娇又输了。”云轩将手里的白色棋子扔进棋奁,还笑着捏了捏卿言微红的小脸。 “你这是欺负我。”卿言顿时就后悔将同一种阵法用了多次,不过几轮上下,就被他摸清了套路,杀得片甲不留。 “那,下一局我让你欺负好不好。”云轩宠溺的话张口就来。 “这还差不多。”卿言摩拳擦掌,看起来像是不赢一局不罢休的架势。 五子棋讲究多抢活二成角进攻,卿言换了一种打法,这可是从来没给云轩展示过的。 果然换了套路,云轩还没摸到窍门,就被卿言速战速决了。 “这是娇娇的新阵法?”云轩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分出来,每捡一颗子,云轩的眼神就沉思了一分。 可不能让他复盘。 卿言赶紧将棋盘打乱。 云轩愣了一瞬,抬头看着卿言,笑着摇了摇头。 卿言道:“此前我跟蓝臻下棋,他破解我的一种棋路至少需要十几局,可你每种棋路都只需要二三局,即使我将棋路混合围攻,你也不过四五局就摸透了,真是多智近妖。” “我就当是娇娇夸我了。”云轩抓过卿言的手握在掌心,“不过,娇娇拿我和蓝臻那厮比,是想气死我吗?” 云轩将卿言扯进怀里,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压在身下,深吻起来。 卿言心里一慌:完了,忘了这俩一直不对付了,今晚怕是要作掉自己半条命了。 臻言阁里。 已是三更天了。 可三人推杯换盏,却是喝得情绪高涨。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多能耐,会让小言儿一直偏宠你,原来也就这样。”蓝臻得知二人来找他喝酒的原因,对饮一杯后大笑起来。 “这都是我活该。”宁远心里闷痛,抱着那坛佳期如梦就倒了一大碗喝掉。 “这佳期如梦就是小言儿为你配的,她说原本想用酒再讨你一个吻,可你这个傻子,竟然拒绝了,换做是我,要是有这等好事,还不一口把她给吃了。”蓝臻也喝了一大口。 没想到一坛酒还有这些故事,洛清好奇的推了推宁远:“细说来听听。” 宁远端起酒碗深深叹了口气:“两年前言儿及笄时,虽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却是出落得楚楚动人,我偶尔会带她偷溜出宫去玩,次数多了,便认识了些外人。在外的时候,我和言儿是以兄妹相称,不想,言儿竟被人觊觎了,我,我实在没忍住,便当众亲了她。” “言儿喜出望外,后来便配了这佳期如梦,想让我再吻她,可她是嫡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不是我可以肖想的,我只能将她推开。” “可言儿却是执着,对我更是关怀备至,温柔体贴,偶尔还有些强硬——” “言儿的眼神太过炙热,我怕,我怕她执念太深,误了前程污了身份。” 宁远似醉非醉的眼神,带着对回忆的痴恋。 “所以,唾手可得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这样被你不知好歹的作没了?”蓝臻一副都是你自己作死,就不值得同情的样子。 宁远无可奈何地悲叹了一声。 “不过,卿卿对你终究不同,她一直属意于你,偏宠得也很明显。”洛清艳羡道。 “今日的事,怕是以后连偏宠也没了。”宁远又喝了一大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要争一争了,说不定还能宠冠六宫呢!”蓝臻却是跃跃欲试,一点也不在乎宁远此时低落的心情。 “你——”宁远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对象,一掌就震碎了蓝臻手上的酒碗。 蓝臻也不恼,换了个酒碗,接着又喝了一碗。 “你若不痛快,可别拿小言儿的酒撒气,冲我来啊。” 说着,二人比划起来,比起前次二人的对招,这会儿更是又凶猛又激烈。 而太湖石旁,一个玄色身影已在这儿凝神躲避了一个时辰,偷偷目睹着这一切,思虑着该如何下一步行动。 洛清瞟了一眼太湖石,心里沉了沉,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等到他俩打得几近白热化,便招来侍从,耳语了几句,自己边喝边看戏。 不多会儿,卿言和云轩就披寒踏月地来了。 洛清看到卿言,赶紧迎上去,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在太湖石后。 卿言只沉凝了一瞬便了然于胸。 而后—— “住手。”卿言娇喝一声,顺势站在正中。 打得难舍难分地二人赶紧停手。 不过,卿言此时被云轩搂着,衣衫不整又身娇体软的样子,让二人,尤其是宁远心里堵着一口气。 “跟我进来。”卿言命令众人,自己先抬步往暖房去了。 暖房离这院子还有几步路,卿言给了太湖石后的人足够的时间来转移。 于是,蓝臻故意落单在最后,进到暖房时,手里多了一张便笺。 第239章 和亲(7) 等众人都进了暖房,卿言才在主位上坐下,其余四人分坐两旁。 蓝臻将手里的便笺递给卿言。 卿言看了看,又递给身边的云轩。 便笺上只有几个字,传阅起来很快:若要君子丹,破坏川蜀和亲。 “南夏皇帝大约以为蓝臻失宠,即使祁深现在身在大齐,也无法争取到君子丹,才用了这招来要挟。”云轩将便笺烧掉。 “这是来第几拨人了?”洛清问蓝臻。 卿言也望着蓝臻,等他的回答。 “第三拨,每次两人。”蓝臻像说笑话一般的口气,“却只能回去一人。” “让你杀了还是绑了。”卿言问。 “扔了。”蓝臻轻哼一声。 “扔了?”宁远赶紧问,“什么叫扔了?扔哪儿了?” “扔到京畿,你宁家军的军营里了。”蓝臻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宁远一听就怒了:“这几日扔来的不明刺客,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小心我把曹遇曹达扣了,一同送去五城刑狱司。” “这不是跟大理寺卿不对付嘛,”蓝臻挑眉瞄了云轩一眼,“就只能往你那儿送了。” “少矫情。”卿言一个栗子敲打在蓝臻头上,“南夏皇帝用君子丹要挟,只破坏和亲怎么够,他肯定还想探到更多,你把这些探子扔到宁家军中,他们自然会以为是你为他们铺了路,去探得大齐军中消息,所以,宁远抓了人又放在五城刑狱司而不是直接杀了。” “想不到你跟宁远还挺默契,如此心照不宣,没少喝我的酒吧。” 卿言凑到宁远身边闻了闻: “还是佳期如梦,你就不怕气死我。” “言儿,我——”宁远偷瞄了卿言一眼,有些心虚,这佳期如梦与其他酒不一般,这会子拿来与兄弟们共享,确实有些别的意味。 “算了。”卿言挥了挥手,“一切按计划进行,我们走。”卿言看着云轩、洛清和宁远三人,“南夏的探子就交给你了。”卿言又转向蓝臻。 “小言儿又扔下我。”蓝臻委屈巴巴的。 “住嘴,门外还有人等着看戏呢,别演砸了。” 卿言领着三人出门,末了,还不忘下令:“侧驸马蓝臻以下犯上,禁足于臻言阁的内寝,非诏不得出,太医洛清和宁国公世子宁远私闯臻言阁,违令不敬,禁足三日。” 门口的侍从赶紧答诺,立刻就宣来东宫宿卫,将洛清和宁远请走,又将蓝臻的内寝围了起来。 一直在外偷窥的南夏探子,见此情形,赶紧趁乱溜进内寝,躲藏起来以备伺机与蓝臻联络。 终于演完了。 卿言舒了口气,云轩拥着她往博览斋去了。 “娇娇又拿我当靶子。”云轩把卿言逼进墙角,用双臂困住她。 卿言环住云轩,笑了笑:“我家云轩哥哥总是这么敏锐,若不是入赘皇家成了我的驸马,还不知道多难缠呢,想当年,你家太祖就敢对我曾祖父吹胡子瞪眼,你家太爷更是在朝堂上对我祖父劈头痛骂,他不是言官,胜似言官。” “你傅家是天下清流之首,民间威望极高,却从未与皇家联姻,所以这忠臣之纯,不偏不倚,青史留名,可偏偏在如今出了个国夫。” “我知道你家亲情深厚,尤其是你祖父对你疼爱有加,可你现在是储君的驸马,傅家下一代的家主绝不可能是你,傅家是世家大族,父皇绝不容许其中立。” “你一直都是你父母的骄傲,傅家的骄傲,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既选择了我这条美人鱼,就不想知道傅家对你的态度?是从此归属于公主党,还是弃你于不顾?” 卿言挑了挑眉看着云轩。 云轩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下来: “娇娇,万一他们不要我了,你还会不会要我?” “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三书六礼聘来的正牌夫君,以后是要当皇夫的,就算蓝臻那厮长得跟狐媚子一样,我也不会被他迷惑宠妾灭妻。” 扑哧——云轩笑出了声。 见卿言用如此认真的语气说着玩笑的话,云轩实在没忍住,而这种真真切切地回应,更是让云轩有了狠狠抱住卿言的冲动。 于是,云轩便狠狠抱住了他的娇娇。 “轻,轻点,我,我喘不气了。”卿言往外推他。 “我都要当靶子了,轻不了一点。”云轩抱起卿言就把她扔在床上,然后像豹子一样扑了上去。 卿言在心里哀叹:说好的翩翩公子呢,怎么人设就崩了。 翌日,辰时过半,博览斋内寝。 卿言是被云轩吻醒的。 “该起了,小懒猫。” “嗯。”卿言揉了揉眼睛,看着一身朝服的云轩,心里便估摸出了时间,今日还有正事儿要办,确实不早了,便伸手索抱。 云轩宠着她,怕她冷,便挑了件辰砂红的夹袄给她穿上。 卿言由着云轩伺候,连坠儿也只能在一旁打下手。 用了早膳,卿言便同云轩一起到了他的书房。 桌上是今晨大理寺新上的卷宗,云轩挑了一份递给卿言。 卿言认真释读,几张黄麻纸,约莫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才看完。 “难怪蔺郡王要冒险回京,原来不止户部他的钱袋子有麻烦,就连兵部原来晋王的忠实拥趸都倒戈了。”卿言将卷宗放回桌上,“就剩吏部了。” “李淮彦是他最后的棋子,也是最重要的。”云轩道。 “那就让他最后这颗棋也废掉。”卿言掀了掀唇角,“李淮彦好色,尤喜丰满美人,这般不正经的喜好,终是会要了他的命。” “娇娇还真是知道蛇打七寸的道理,此前因为女色,李淮彦已被蔺郡王训斥过,再来一次怕是真会要命了”云轩笑。 卿言唤来思悠思悟,如此吩咐了几句,姐妹二人领命去了。 “对了,今日早朝,可有什么事?”卿言把云轩推出去当靶子,而其他人禁足,想必从早朝开始就不安生了。 “当然有事。”云轩故意扁着嘴,贴在卿言身上撒娇,“兵部、户部、刑部一同弹劾大理寺办案不周,我被皇上狠狠训斥,就差革职查办了。” “少矫情,父皇这是帮你,明罚暗护,做这份表面功夫,就是在给你争取时间。”卿言想把云轩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无奈他粘得太紧,卿言只得作罢。 “那傅家是何说辞?”卿言接着问。 问到这儿,云轩有些低落,看来傅家该是没什么表示。 卿言突然心疼起云轩:“没事儿,咱不用他们,一帮老顽固。” 此前,云轩和卿言在外办事,傅家或许不会阻止云轩暗地里利用傅家的势力,可一旦于朝堂上相会,傅家便要做出纯臣的姿态,保持清流之誉。 卿言正安慰云轩,坠儿在门外禀报: 祁深求见。 真是难缠,看来躲不过了。 卿言哀叹一声,推门出去,吩咐坠儿采仪轩书房接见。 “我陪你。”云轩道。 卿言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你躲在屏风后。” “好。”云轩笑道。 第240章 和亲(8) 采仪轩书房内。 卿言坐在主位上,看着祁深悠悠然踱步进来,对她行了简礼。 “听闻长公主殿下近日身体有恙,外臣医术高明,望能为公主效力。” 祁深一点也不谦虚。 卿言抬了抬眸子,没说允也没说不允。 祁深也不恼,可卿言没发话,他就只能站着。 俄顷,卿言开口赐座看茶。 祁深却自己寻了离卿言最近的四方椅坐下。 这种程度的放肆就是试探。卿言看了祁深一眼,脸色微变了一瞬,又恰到好处的让祁深看到。 果然,祁深收敛了些。 “祁大公子医术精湛,我自是信得过,只是,我家夫君是仙医首徒,医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不劳祁大公子费心了。”卿言也不谦虚,直逼祁深。 “医之治病也,一病而治各不同,皆愈。或许公主不局限于一医,效果更佳。”祁深仍不恼,气定神闲地劝说。 卿言见他如此执着,便允了他诊脉。 祁深上前,将双指搭在卿言的脉上,又捏着卿言的下巴,左右望诊,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开口: “公主的身体比起先前来,已是好了许多。” 还用你说,我家神医夫君可不是浪得虚名。卿言面上平静,心里却是在不屑的吐槽。 “不过——” 祁深突然话锋一转,卿言的注意便被他吸引过去了,可心里却是想着:我倒要看你有何高见。 “公主若是急于有孕,便是还要再等些时日为好。” 还以为他能说出一朵花来,没想到是这般言论,卿言轻瞥了他一眼道:“洛清说最多半月,这些时日我还是能等的。” “小公主,你还真是好骗。”祁深笑了笑,凑到卿言跟前,灼热的呼吸让卿言的神经紧绷了一下。 而屏风后的云轩偷偷瞥见这一幕,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卿言下意识的推开祁深。 祁深后退了一步,没有再故意招惹卿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卿言腹诽,可却得端着储君的架子:“祁大公子何出此言?” “自仙医谷治疗后,公主的体质的确大为改善,但随后的阳维行针治疗效果有限,若公主急于怀孕,便只能从几位驸马身上下功夫了。”祁深似在故弄玄虚,“唐姝前辈将唐门的采阳补阴之法教给了洛清,想必过几日就该用上了。” “什么——”卿言大惊,可听起来又像是洛清会干的事儿,不过她还是谨慎一问,“可有证据?” “公主可以问问屏风后那位,昨日洛清是不是给了他们每人一瓶药,让他们五天后开始服用。”祁深呵呵一笑,瞟了一眼屏风。 被点破藏身,云轩干脆大大方方从屏风后出来了,可刚刚祁深的话却让他看见卿言时为难起来。 “他说的可是真的?”卿言快步冲到云轩面前,揪着他的手腕问。 “回答我!”云轩的迟疑让卿言的音量又大了几分。 “回答我!” 实在逃不过了,云轩只得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卿言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情绪,转而沉声问祁深:“采阳补阴有何后果?” “你那个忠心不二的贴身暗卫不是被采过吗?他内力如此高深都几乎被废掉,他们几个,怕是能活下来就不错了。”祁深挑眉看了云轩一眼,“他呀,功夫这么差,活下来都成问题。” 这个答案既在卿言意料之外又在她意料之中,她紧了紧拳头,对着云轩就挥了一拳: 这几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就是欠揍。 “多谢祁大公子告知,我还有事要处理,请自便。”说完,卿言拖着云轩就出了书房。 坠儿在外候着,见卿言怒气冲冲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卿言转而吩咐:“去,把洛清、宁远和蓝臻都叫来。” 坠儿见这架势,心里一紧,赶紧就去了。 “你,跟我走。”卿言扣着云轩的手腕,拉着就走。 采仪轩暖房内。 卿言坐在主位上,云轩被她遏令站在堂下。 “站好了。”卿言喝了一声,“傅大人平日上朝时就是这般姿态?” 云轩赶紧身姿方正如斋。 卿言正训斥着云轩,恰好另外三个推门进来。 蓝臻一见这情形就乐了:“哈哈哈哈,挨骂了。” “你闭嘴。”卿言一点也不给蓝臻面子,还转向洛清和宁远,便先问了一句,“昨日我才下的禁足令,你们都避开耳目了吗?” 三人点了点头。 “那,你们三个也给我站好。” 三人不知何事,蓝臻还想上前讨喜,被卿言踹了一脚,他装模作样的滚到地上,哀嚎了两句想博同情,被卿言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得爬起来,挨着洛清站好。 “把昨日洛清给你们的药拿出来。”卿言命令道。 除了云轩,其他三人一听就紧张了,一边递上药一边望向云轩。 “你们别看我呀,不是我说的。”云轩也急了,“是祁深,他来给娇娇诊脉,然后就……”云轩被卿言瞪得赶紧停了嘴。 “傅云轩!”卿言怒喝一声,“你是我大齐第一才子,百年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怎么在这件事上就混沌不清呢?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虽然父皇明里暗里催促子嗣,虽然子嗣能让我在朝堂上地位稳固,但这并不是不可破之局,现在你们为了我腹中还未可知的一块肉,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你们这么做不是爱我而是愚蠢!” “不是,卿卿,我们不会死的。”洛清忙道。 “会生不如死是不是?”卿言举起手,眼看就要掌掴到洛清脸上,她叹了口气又放下了。 洛清赶紧握住卿言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卿卿,我错了。” 那委屈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许是连锁效应,其他三人也都围了上来,凑到卿言身边撒娇的撒娇,道歉的道歉,一时间好不热闹。 突然,卿言觉得有一只手从小夹袄的下摆探了进来,还有一只手在腰上摩挲,似也要探进来。 “谁的手?拿开。”卿言瞪着四人。 其他三人见卿言生气,都赶紧撒了手,只有蓝臻这个没脸没皮的,得了空档,几乎都要贴在卿言身上了。 洛清实在看不过去,伸手把他扯了下来。 卿言看着众人,怒气稍减:“以后再有此等行径,你们就给我滚出东宫。” 四人一怔,忙不迭的点头。 “好了,都坐下。”卿言回到主位上,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在洛清身上。 “你跟我说实话,若是用寻常方式治疗,还需多久才能怀孕?” 洛清道:“至少一年。” 卿言低眉思忖,沉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两年,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大期限,不过,在此之前,咱们需这么做……” 卿言让大家附耳过来。 第241章 和亲(9) 小雪这日,盛京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下朝时,卿言放眼望去已是白茫茫一片。 云轩和宁远跟在卿言身后,坠儿见卿言出来,赶紧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斗篷。 卿言挥手制止:“已经穿了狐裘,不冷。” 坠儿看了一眼廊外还未停歇的风雪,求救似的看着宁远。 “穿上吧,今日刚下雪,仔细着凉。”宁远为卿言披上。 卿言没有坚持,点了点头穿上。 刚要走进风雪里,身后传来王怀胜尖细的声音: “长公主殿下请留步。” 隆庆帝的贴身太监亲自前来传话,想必是十分紧要的事,卿言众人停下脚步。 王怀胜对众人揖礼道:“长公主殿下,皇上宣您和二位大人静心殿议事。” 三人互望一眼,卿言开口:“请王公公带路。” 不多会儿,便到了静心殿,三人参拜后立在堂下。 “赐座。” 隆庆帝在翻阅御案上的卷宗,没有抬头看三人,只是随意吩咐。 三人又互望一眼,坐下。 卿言坐在首位,离隆庆帝最近,她望了一眼隆庆帝手上的卷宗,封页上有礼部案印。 卿言心里了然,赶紧冲宁远眨了眨眼。 “听说,你把昭王禁足寝殿已有大半月了。”隆庆帝放下卷宗。 卿言起身回话:“他恃宠而骄以下犯上,禁足已是轻罚了。” “毕竟是南夏的一品亲王,罚过就算了。”隆庆帝似在求情。 卿言咬了咬唇,心里一紧: 父皇此举虽明着是给蓝臻解禁,实则是想让蓝臻脱离东宫的保护暴露在外,看来父皇忌惮玄甲军比我想的更甚。 心里如此盘算着,卿言便上前一步道:“父皇有所不知,他仗着身份欺负宁远,这我可忍不了。”卿言故意将语气呈撒娇状。 “竟有此事?”隆庆帝语气不快,“ 他既入赘大齐,便是你的侧驸马,还能有何倚仗?” “父皇所言极是。”卿言赶紧接下隆庆帝的话,“一个送来联姻的亲王能有何倚仗,就连他的玄甲军现在都握于我手,他能倚仗的只能是我。” 听到玄甲军,隆庆帝直起身来,招手让卿言靠近:“玄甲军的兵符在你手上?” 果然是忌惮玄甲军! 卿言稳了稳心神道:“父皇,玄甲军没有兵符,所有军令均由蓝臻手书才得认可,我已拿到蓝臻手书军令一封,如此,玄甲军便可听令于我大齐。” “好!”隆庆帝听了,身形放松,靠坐在龙椅上。 “军令现在何处?”隆庆帝问。 卿言心思一沉,转而道:“就在东宫,我现在着人取来给父皇。”便转身准备吩咐侍从。 隆庆帝迟疑了一瞬,然后才开口道:“算了,你收好便是。” “父皇——”卿言赶紧道,“放在您这儿才稳妥。” 一副对玄甲军手令避之不及的样子。 “左右收起来也麻烦,就这样吧。”隆庆帝沉声。 主动暴露玄甲军手令一事,这般表忠心的举动,终于让隆庆帝对卿言袒护蓝臻一事有所松动,卿言看了隆庆帝一眼,心里才慢慢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王怀胜端着一盘点心来求见:“陛下,皇后娘娘得知长公主殿下在静心殿,赐了梅花酥。” 隆庆帝缓了缓情绪,笑了笑:“你母后真是把你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显得朕好似苛待了你一般。” “父皇这是吃母后的醋了。”卿言故意上前撒娇,“父皇待娇娇也是极好的。” “好了,既是你母后为你准备的,就趁热吃一个,别辜负了她一番心意。”隆庆帝道。 “谢父皇。”卿言欢喜地接过点心,赶紧吃了一口,软糯香甜甚是美味。 可吃到第二个时,卿言突然就呕吐起来,云轩和宁远忙起身查看。 “快,宣太医。”隆庆帝也急了。 不多会儿,洛清作为储君的贴身医官,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对隆庆帝行礼后,洛清给卿言诊脉,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洛清便开口道:“恭喜皇上,恭喜长公主殿下,殿下是喜脉,两月有余。” “好,好。”隆庆帝一听,立即喜笑颜开,“传令六宫,赏!” 距离上次储君有孕已有一年半之久,对于卿言的第一个孩子,隆庆帝心里始终是有愧的,眼下卿言再次有孕,隆庆帝自是十分欢喜。 卿言被送回宣华宫休养,云轩和宁远却被隆庆帝留了下来。 “今日宣你们三人一同前来,原本是为了与川蜀和亲一事。此次和亲,川蜀诚意极大,如今卿言有孕在身,她本就对和亲不满,现下更是有了借口,所以,朕希望你二人能尽快促成此事。” 没想到隆庆帝如此在意和亲,就连有孕也不放过,原本以为可以拖上一年半载,现在恐怕是不行了,云轩和宁远只得先应承。 从静心殿出来,云轩和宁远也赶往宣华宫,到采仪轩时,看到卿言正在跟洛清下棋。 “父皇如何说?”卿言赶紧问。 “皇上让我俩尽快促成和亲。”云轩低沉道。 “还有呢?”卿言追问。 “没了。”回答的是宁远。 没了。 卿言沉凝,思忖了好一会问才开口,唤了坠儿进来吩咐道:“着人盯着阮彤史,若是有人来查阅东宫彤册,速速来报。” “娇娇是担心皇上又想操控腹中孩子的父族?”云轩问。 “那,卿卿为何要我说怀孕已两月有余?”洛清不解。 卿言笑了笑,答道:“上次假孕是误打误撞,这次故技重施,形势与一年多前大不相同,若是父皇仍在乎子嗣的父系归属,就一定会派人查阅彤册。” 然后又转向洛清为他解惑:“两月前我刚回宫不久,身边只有你们三人,刚好排除了蓝臻。” “怎会有我?”洛清解了惑一,又有了惑二。 卿言握着洛清的手:“父皇对我钟情于宁远一直耿耿于怀,我身边若是多些人分了宁远的恩宠,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洛清哥哥医术高明,又没有背景,自然是父皇最为中意的父系人选。” “所以,刚入宫时,卿卿看似将我藏起来,又时不时的跟我在人前亲密,还在暖阁,嗯,差点被人撞见,原来是做给皇上看的。”洛清像是恍然大悟。 卿言点了点头。 “所以,彤册上的记录言儿都安排好了?”宁远问。 “嗯,自你将我扛走的那日起,彤册上的记录就是我想要的。”卿言回答。 有了第一次假孕的试探,这次就更能试出父皇的心思了。 卿言心想:一直以来,父皇总是似有或无的透露出,希望自己尽早诞下男嗣,甚至隐隐流出想亲自培养第三代储君的意思,到底是男尊女卑世界的帝王,即是立了女储,骨子里还是觉得男嗣更好。 “那这次,卿卿打算孕多久?”洛清问。 “这就要看蔺郡王打算让我孕多久了。”卿言笑道,“我有孕的消息一旦传开,蔺郡王势必会加快造反的节奏,除掉我已然打草惊蛇,那首当其冲的便是除掉我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能一尸两命就更好了。” “卿卿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洛清保证。 “我自然是信任你的。”卿言道。 云轩担心:“咱们如此逼他,就不怕他狗急跳墙。”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一天天的不让我睡好觉,为了我的身体着想都要尽快灭了他。”卿言说得玩笑,其他三人却是紧张了。 “放心,我死不了。”卿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