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替嫁夜,九千岁为我红了眼》 第123章 旖旎缠绵,早知夫君不是太监 “夫……君……”沈芙苏只觉头晕目眩,浑身燥热难耐。 被商卓昀抱回房时,已意识模糊。迷乱中,她抓着他的衣襟,感受着他身上不同于常人的体温与坚实触感,猛地清醒了一瞬。 此时,她被商卓昀圈在怀中,脸颊紧贴着他的左胸。 听到他心如擂鼓,沈芙苏被药力焚烧的身体被强行冻结了一瞬。 可没过多久,一股异样的燥热再次从四肢百骸里钻了出来,烧得她眼中渐渐没了清明。 她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原本清明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汽,像被雾打湿,朦胧又勾人。 “难受……”她无意识地呢喃,纤细的手指开始不安分地拉扯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细腻的粉,脖颈处晕染了一层诱人的潮红。 商卓昀瞳孔骤然一缩,怀里的人儿软得像没有骨头,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 “苏苏?”他嗓音暗哑得厉害,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只觉滚烫一片。 沈芙苏已经分不清眼前是谁,只知道这个怀抱很坚实,带着让她稍微镇定的冷冽气息。 可那股燥热越来越凶,浑身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她终于不住地仰起头,脖颈和脊背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 她声音带着哭腔,破碎又勾人,“夫君……求求您……帮帮我……” “苏苏,我……”商卓昀刚要开口,沈芙苏的唇已猝不及防按上他的唇,死死压下他未出口的话语。 良久,沈芙苏才将商卓昀松开,她意识迷离,本能地攀住他的脖颈,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下颌,带着灼人的温度。 “求你……”她仰起头,泪眼迷蒙,无助地望着他。 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呵气如兰。 这声哀求让商卓昀的所有理智彻底溃散。 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猛地低头,狠狠吻住了沈芙苏微张的唇,强势地撬开她,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甘甜,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拆吃入腹。 “唔……”沈芙苏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大脑一片空白,体内那蚀骨的药性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渐渐平静下来。 她回应着,双臂紧紧缠绕上他的脖颈。 唇齿交缠间不断溢出甜腻的呻吟,她的身体在他怀中扭动,此刻,那无意识的动作却比任何刻意的挑逗都更为致命。 商卓昀吻得愈发痴迷,捧着她的后脑,将她轻轻放倒在床榻上。 不知是谁渐渐退去谁的衣衫,商卓昀抚上一片暖玉。 热烈的吻沿着她纤细的脖颈、吻过她的耳畔,随后一路南下,在她精致的锁骨上留下印记。 沈芙苏枕着他的掌心,发出一声惊喘,身体猛地弓起,像是离水的鱼。 两人彻底沉沦,欲火焚身,一片旖旎缠绵。 粗重的喘息和甜腻的娇哼交织。 男人强势地掠夺,女人无助地迎合,仰着脖子一次次娇哼出声。 两人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竟然都无师自通,渐渐有了默契。 他知道如何让她舒服,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姿势。 只是后来商卓昀逐渐开始毫无节制,他性子又野又欲,开始变得又重又狠,哭着说她不行了,商卓昀才放过她,抱着她安然睡去…… …… 翌日清晨,沈芙苏在一片浑身散架的酸痛中醒来。 她眼睫颤了颤,还未清醒,腰间便缠上一只有力手臂,将她整个人卷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苏苏醒了?”商卓昀的嗓音沙哑慵懒,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轻声哄道:“再睡会儿……” 沈芙苏挣扎了一下,腰间的酸痛更甚,反倒被商卓昀抱得更紧,鼻尖抵着她颈窝,呼吸拂过肌肤,惹得她一阵轻颤。 “夫君?”沈芙苏轻声唤道。 “哼哼。”低低的笑从胸腔里漾出来,震得她耳膜发痒。 “苏苏……”商卓昀含住她的耳垂,声音含糊却异常温柔,“再陪我躺会儿。” 沈芙苏头痛欲裂,昨晚的记忆零碎混乱,不知那股蚀骨的燥热和失控的沉沦是梦还是真实。 她猛地推开商卓昀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雪白肌肤上遍布的暧昧红痕。 从脖颈、锁骨一路蔓延向下,胸前、腰侧,甚至大腿内侧还有指痕。 沈芙苏瞬间明白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苏苏?”商卓昀揉着眼睛缓缓起身,随后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芙苏抓起被子裹紧自己,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又气又窘,“商卓昀,你……” 商卓昀喉结动了动,避开她的视线,语气尽量平淡,“你中了药,我……我帮了你。” “帮我?”沈芙苏坏笑着问道:“夫君不是自称阉人吗?什么方法帮得我,我倒是新鲜得很!” “用手。”商卓昀硬着头皮说完,自己倒先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带着几分心虚,又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得意。 “用手?亏你想得出来!”沈芙苏看着自己身上那些明显是唇齿留下的痕迹,哪里肯信。 一股羞恼涌上心头,她抓起枕边的一个软枕就朝他砸过去,“商督主,敢做不敢当啊?” 软枕砸在他身上,没什么力道。商卓昀却没有躲,任由她发泄。等她砸完了,气鼓鼓地别过脸,他才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苏苏,对不起,咱家其实是个男人……” “哼,我早就知道。”沈芙苏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她凑近了些,“不然夫君以为,我昨日为何要主动喝那碗药?” 商卓昀瞳孔骤缩,猛地反应过来,又气又笑地捏了捏她的脸,“好你个苏苏,竟算计起咱家来了?” 沈芙苏反而往他怀里蹭了蹭,随后抬眼望着商卓昀,“那夫君……甘愿被我算计的吗?” 商卓昀看着她的眼睛,猛地翻身将她重新按回锦被里,滚烫的呼吸落在她颈间,“甘之如饴。” “等等,白日孟浪,这可不行。”沈芙苏知道商卓昀这是又想要了,她轻喘着偏过头去,却被他轻轻捏着下巴转回来。 商卓昀低笑一声,气息灼得她耳尖发麻,“昨夜咱家还没尽兴,求夫人垂怜。” 窗外忽地落下急雨,淅沥声盖过帐中细碎声响。 帐幔再次垂落,朦胧间,他哑声唤着苏苏,她在晃动的光影里呜咽出声…… 第124章 欺君之罪?将商卓昀五马分尸 自那夜商卓昀在沈芙苏面前暴露假太监身份后,两人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这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像是解开了什么禁锢,往日里藏在冷戾下的炽热彻底燎原。 夜夜歇下时,他总能寻出百般由头将沈芙苏缠得紧。 帐内烛火昏昏,他滚烫的呼吸拂在她耳畔,一声声“苏苏”低哑缠绵。 沈芙苏起初还能招架得住,可架不住他精力旺盛得惊人,往往折腾到后半夜,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软软地伏在他怀里喘息。 可偏偏商卓昀总是不肯罢休,要她一次又一次。 这般几日下来,沈芙苏只觉得骨头都快被拆了,白日里坐久了都觉腰肢发软。 看着镜中的红痕,她终于忍无可忍,顶着一身酸软把自己裹得严实,与商卓昀约法三章。 “第一,夜里不许超过三更。”沈芙苏指尖戳着他的胸口,语气严肃,“第二,不许弄出这些显眼的印子,白日里叫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商卓昀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低笑,呼吸烫得她头皮发麻,“那第三条呢?” 沈芙苏被他笑得耳尖发红,却仍硬着心肠道,“第三,每隔三日,得给我一日清静。” 他闻言,故作委屈地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三日太久,五日好不好?” “两日!”沈芙苏寸步不让,扭头瞪他。 “三日就三日!”商卓昀悻悻应了,只是夜里缠得更紧,仿佛要在沈芙苏身上将提前清静日子里的份讨回来。 翌日。 天刚亮商卓昀便被宫里的急事叫走,沈芙苏这才得以喘口气。 梳洗后,她带着棠梨梅染匆匆往太医院去。 算算日子,她与叶青璇约好谈的事已经差不多到日子了。 叶青璇院落的药草香扑面而来,沈芙苏刚踏入院门,便见叶青璇正低头在药架前整理药材。 听见脚步声,叶青璇回过头,“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又要被那位督主缠住脱不开身呢,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分好这些药材就来。” “好。”沈芙苏笑着回应,可胃里却一阵阵翻江倒海,一股恶心感顶了上来。 她强行压下,端起旁边的清水抿了一口,试图压下去,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将茶水吐了出去。 叶青璇头也没抬,“怎么啦?太医院的茶入不得你的胃口?” 沈芙苏用帕子擦着唇角,勉强笑笑,“许是近日有些积食。” “积食?好吧好吧!”叶青璇终于停下手,坐在她对面,“听说萧承熙连着三日早朝都请假,在家里躺着哼哼呢。没想到你整治人的手段是这般得了,竟然找了些男的把他给……” 沈芙苏冷笑,“他自找的。他想怎么害我,我便怎么加倍还他。一点利息罢了,这才到哪儿。” “狠,还是你狠,不愧是重生女!”叶青璇啧啧两声,走过来挨着她坐下,压低了声音,“不过真解气!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活该!你是不知道,我去给他看病,他竟然还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在他的药里下了几味泻药,拉不死他。” 她话说到一半,瞥见沈芙苏瞬间黯下去的脸色,及时刹住,转了话头,“对了,你上次托我打听你妹妹的消息,我旁敲侧击问了不少人,宫里的旧档也悄悄翻过,怪得很,竟一点踪迹都摸不着。就像……凭空没了这个人。” 沈芙苏捻着衣袖,沉默片刻才道:“不急的,慢慢找。只要她还在这世上,总有找到她的一天。” 正说着,又一股恶心感毫无预兆地袭来,沈芙苏猛地侧过头,捂住嘴,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干呕,眼角都沁出泪来。 “芙苏!”叶青璇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替她拍背,拍着拍着,叶青璇脸色渐渐变了,顺势扣住了沈芙苏的手腕,三指搭上了脉门。 沈芙苏想抽回手,却已来不及。 不过短短几息,叶青璇脸上的戏谑调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愕。 她猛地抬头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这是……芙苏,你有了!” 沈芙苏脸色霎时雪白,比方才呕的难受时更白上三分,“别喊!青璇,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叶青璇连忙捂住嘴,拼命点头。她当然知道九千岁商卓昀,权倾朝野,却也树敌无数,尤其是以二皇子萧承熙为首的一派,日夜都想将他扳倒。 而且,他假太监的身份是欺君大罪,一旦坐实,万死难赎! 叶青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压着嗓子道:“我明白我明白!你放心,我绝不说出去!可是……你这身子……” “我自有分寸。”沈芙苏打断她,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两人丝毫未曾留意,后院窗棂外的斑驳竹影下,一片华贵的衣角一闪而过。 商念娇死死捂着嘴,眼中迸射出狂喜的光。 她本是来太医院想讨些养颜的膏方,没成想竟撞破这样一桩惊天秘闻! 沈芙苏刚才是在吐?她怀孕了? 沈芙苏啊沈芙苏,你也有今天! 还有商卓昀,他一定想不到自己被绿了。 商念娇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一刻也等不得,径直朝着二皇子萧承熙的宫苑奔去。 萧承熙正因前些日子的吃瘪而恼火,又不知为何日日腹泻,整个人都虚脱了。 听了商念娇添油加醋的密报,萧承熙疑惑道:“此话当真?” “当真!就算不是真的,于我们也没有任何坏处,权当看错了便是。”商念娇冷笑。 萧承熙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脸上尽是扭曲的快意。 “好!好得很!天助我也!沈芙苏,你既然绿了商卓昀,本皇子看以后还有谁能护着你!” 这等好事,自然要立刻禀报给他的父皇,当今陛下萧怀瑾。 他刚要起身,突然肚子又叫唤起来,随后怒道:“恭桶!拿恭桶来!” 下一刻,一阵恶臭传来,商念娇嫌弃地捂着鼻子,整个人几乎被熏死过去。 …… 御书房内,萧怀瑾听着萧承熙涕泪交加的揭发,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直到铁青。 帝王本就多疑。 他怕的不是沈芙苏勾结外男,而是商卓昀根本不是太监。 他宠信商卓昀不假,也不怕权宦势大,但他忌惮的是江山易主,以后这天下不姓萧,姓商。 “传朕旨意!”萧怀瑾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即刻将沈芙苏,还有商卓昀给朕押过来!” 殿门再次开启时,气氛已截然不同。 商卓昀带着沈芙苏缓缓走了进来。 沈芙苏看向商卓昀,他也正看她,那双异瞳深不见底,对她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示意她安心。 “沈芙苏,勾结外男,与人私通还怀了孽种!这可是浸猪笼的死罪!”萧承熙冷笑道,可当他对上商卓昀冷冷的眼睛,立马闭上了嘴。 “沈氏!”萧怀瑾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有人指控你私通淫乱,珠胎暗结,你可知罪!” 字字诛心,恶毒至极。 沈芙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正要反驳,一道身影却已挡在了她的身前。 商卓昀的声音平静得出奇,“陛下息怒,吾妻确有身孕。” 满殿死寂。 连萧承熙都愣住了。 商卓昀抬起头,目光坦然迎上龙椅上那道震惊阴鸷的目光,一字一句,石破天惊。 “她腹中骨肉,是臣的。臣,并非内侍之身,欺瞒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臣一人……” “你……你说什么?”萧怀瑾猛地站起身,指着商卓昀,手指都在颤抖。 他最信任的权宦,竟然是个完整的男人? “商卓昀!你好大的狗胆!”萧承熙心中狂喜,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杀头的! 萧怀瑾额角青筋暴跳,声音愤怒而嘶哑,“朕待你不薄!你竟敢……竟敢如此欺朕!来人!剥去他的服制,把这个欺君罔上的东西给朕拖下去!打入诏狱,严加看管!” “夫君!”沈芙苏失声惊呼,眼前却一黑,商卓昀最后看向她的那一眼,复杂得让她心碎。 她只觉得喉头一甜,所有声音和意识都离她远去,软软地倒了下去。 …… 沈芙苏醒来时,已是黄昏。 窗外残阳如血。 “夫人!您终于醒了!”梅染、棠梨和青梧都扑了过来,叶青璇在一旁为她施针稳住胎气。 “大人呢?”沈芙苏喃喃道。 棠梨眼泪涟涟,闭着嘴不说话。 “说话啊……”沈芙苏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起来。 还是叶青璇缓缓开口,“皇帝下了旨意……明日午时,要将督主他……” “五马分尸……” 第125章 登闻鼓 五马分尸。 四个字像烙铁,狠狠烫在沈芙苏心上。 她猛地坐起身,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小腹传来隐隐坠痛。 不!绝不能! 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厉决绝从她眼底迸发而出。 她掀开薄被,强撑着便要下床。 “夫人!您还不能起身!”棠梨急忙上前搀扶,满脸忧惧。 就在这时,商卓昀的贴身护卫莫问面色凝重,拦在沈芙苏面前,沉声道:“夫人请留步。” 沈芙苏脚步一顿,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急切问道:“莫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主子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莫问垂眼避开了她焦灼的视线,声音干涩,“主子自有安排,请夫人安心在此等候,切勿外出。” “自有安排?”沈芙苏捕捉到他话语里的闪烁,上前一步紧盯着他,“什么安排?你告诉我!五马分尸之刑就在眼前,他还能有什么安排?” 莫问嘴唇动了动,似乎极为挣扎,最终只是重复道:“主子吩咐,一定要我护夫人周全,请您此刻出去,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让主子分神啊……” 他越是支支吾吾,沈芙苏心中的怀疑就越盛。 商卓昀若有万全之策,莫问绝不会是这般难以启齿的模样。 或者…… 那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想起前世商卓昀也为她而死的模样,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难道这一世?也是她害死了他? 绝对不行! “让开!”沈芙苏心下一横,就要绕过他。 “夫人,得罪了!主子严令,绝不能让你离开!”莫问身形一动,再次挡在她面前。 沈芙苏不由分说,猛地抬手拔下髻间一支锋利的簪子,毫不犹豫地将簪尾死死抵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 她用力之大,雪白的肌肤瞬间沁出了一颗血珠。 “莫问!”她声音颤抖,眼神亮得骇人,“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你若再拦我,今日我便死在这里!看他回来,你如何交代!你放我走,相信我,无论出任何事,我担着。” “夫人不可!”棠梨吓得失声惊呼。 莫问瞳孔骤缩,他奉命保护她,若她因他的阻拦而自戕在此,那他才是万死难辞其咎! 莫问脸色煞白,终是咬着牙,极缓慢地侧身让开了路,低声道:“夫人,万事小心……” 沈芙苏立刻放下簪子,一把从棠梨手中抓过披风裹住身子,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 诏狱最深处的水牢。 空气潮湿阴冷,四周弥漫着血腥气和腐烂的霉味。 商卓昀被粗重的铁链锁在刑架上,鞭痕纵横交错。 他上身赤裸,原本白皙劲韧的肌理上已是纵横交错的鞭痕。 鲜血顺着紧实的腹肌和下陷的腰窝肚脐滴落,昏黄的火把光跳跃着,映出他汗湿的额发和紧抿的唇。 萧承熙挥退了狱卒,亲自执着一根浸了盐水的牛皮鞭,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兴奋与恶毒。 他脸上是近乎癫狂的畅快笑意,将一鞭狠狠抽过去,带起一串血珠。 商卓昀身体猛地一绷,额际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滑落,他却死死咬住牙关。 喉间溢出一声极压抑的闷哼,却旋即又变为低哑的冷笑,“二皇子就这点力气?” 萧承熙面目扭曲,喘着粗气骂道:“你这阉狗!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等你被碎尸万段,沈芙苏和她那个野种,本王自有好去处招待!” 听到沈芙苏三个字,商卓昀一直半阖的眼倏地睁开,眼底掠过一丝骇人的猩红戾气,那目光竟让萧承熙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商督主?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萧承熙凑近了些,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疼吗?嗯?你当初断我太子之路,杀我心腹、折我羽翼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商卓昀一双眼睛却冷冽如寒潭,竟无半分屈服之态。 “呵呵……”他忽地低笑出声,字字清晰道:“萧承熙,你就这点本事?” “你!你少激我!”萧承熙看着商卓昀那双异瞳,却吓得浑身一颤。 他踉跄着稳住身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牙关紧咬。恨声道:“你可知?本皇子最恨的便是你这双眼,尤其是右眼,像极了太子!你们一个个的,为何都要挡我的路!为什么我不能是太子!” “奉劝二皇子,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再痴心妄想。”商卓昀啐出一口血沫,直视对方骤然阴鸷的双眼,冷笑道:“还有,你最好祈祷我今日真的能死。若让我活过今日……他日,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可就不一定了。” 萧承熙眼底猩红,怒极反笑:“死到临头还嘴硬!放心,这才只是个开始。父皇已下旨将你五马分尸,到时候,本皇子一定亲自去观刑,我倒要看看,你最终能分成几块!” “哈哈哈哈!”商卓昀闻言,非但不惧,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水牢里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狂妄与不屑。 他抬头看着萧承熙,目光像利刃,直刺萧承熙心底。 “那殿下……”商卓昀一字一顿,唇齿间溢出血丝,“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 宫道漫长,沈芙苏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宫人拦着不让她进宫,她便要去一个地方,是皇宫正门前的登闻鼓。 “咚!” “咚!” “咚!” 沉重的鼓声骤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沈芙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鼓声打破了皇城黄昏的宁静。 无数侍卫宫人被惊动,纷纷侧目。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像是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冷笑自身后响起。 “哟,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敲这登闻鼓,原来是我们的督主夫人啊。” 沈芙苏缓缓转过身,只见商念娇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款款走来。 她穿着一身鲜艳的锦缎衣裙,与这肃杀沉闷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嘴角却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快意。 棠梨和梅染立刻警惕地挡在沈芙苏身前。 第126章 墙倒众人推 “原来是你?”沈芙苏预感,害她和商卓昀的,正是眼前的商念娇。 商念娇轻蔑地扫了她们一眼,目光最终落在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沈芙苏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怎么?这是知道自己男人要死了,跑来敲鼓鸣冤?”商念娇用帕子掩着嘴,笑声咯咯的像只老母鸡,“还是说,想学那戏文里的,滚钉板告御状?可惜啊,陛下英明,岂会听你一个罪妇之言?” 沈芙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和身体的剧痛,站直了些,冷声道:“孟夫人有何指教?” “指教?我可不敢指教督主夫人。”商念娇向前走了两步,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却更加刻毒,“我就是来看看,当初那个攀上高枝、眼高于顶的沈芙苏,如今是个什么下场!” 她目光扫过沈芙苏染血的背部衣衫和苍白的脸,快意更浓。 “啧啧啧,瞧瞧这狼狈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啊。” “你闭嘴!”棠梨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出声呵斥。 “哪里来的贱婢,也配跟我说话?”商念娇眼神一厉,身旁的婆子立刻上前,作势要打。 “棠梨。”沈芙苏按住棠梨的手臂,示意她退后。她现在没有力气跟商念娇纠缠。 商念娇见沈芙苏这般,只当她是强弩之末,心中更是畅快,她绕着沈芙苏走了一圈。 “沈芙苏,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她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当初要不是你仗着有几分姿色攀上商卓昀,嫁进我们商家,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嗯?” “现在好了,你男人要被你克死了!五马分尸啊……哈哈哈,那可是古往今来都少有的极刑,死无全尸,连个囫囵身子都留不下,真是……报应不爽!” “你胡说八道!”梅染也忍不住了,气得眼圈发红。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商念娇猛的拔高声音,指着沈芙苏的鼻子骂道,“就是他商卓昀权势滔天的时候,我也没怕过他!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真当自己是商家的主子了?还有你,沈芙苏,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他娶回来装点门面的玩意儿!” “如今他倒了,我看你还怎么嚣张!”商念娇越说越激动,积压多年的怨毒似乎找到了宣泄口,“等你男人被撕成几块,我看谁还能护着你!你们房里的那些金银珠宝,迟早都是我的!” “说够了吗?”沈芙苏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墙倒众人推,如今她夫君还没死,这些人便等不及要看他们的笑话…… 沈芙苏抬起头,那双有些涣散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商念娇。 商念娇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怵,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随即又恼羞成怒地挺起胸:“怎么?我说错了吗?你……” “说够了,就滚。”沈芙苏打断她,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我的夫君如何,还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 沈芙苏顿了顿,脊梁挺得笔直,目光扫过商念娇以及她身后那些看热闹的宫人侍卫,声音清晰地传开: “只要我沈芙苏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夫君还活着,我就还是督主夫人。清理门户,处置宵小,还做得动!” 她的话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和不容侵犯的威严,一时将商念娇众人给镇住了。 商念娇张了张嘴,还想再骂,却被沈芙苏的眼神看得心底发寒。 就在这时,宫门内传来了动静,似乎有旨意要传出。 商念娇恨恨地瞪了沈芙苏一眼,“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等着给你男人收尸吧!” 说罢,便带着人悻悻地退到了一边,却也不走,显然是要等着看沈芙苏如何被驱赶甚至治罪。 “何人击鼓?”守卫的廷尉厉声喝问。 沈芙苏垂下握着鼓槌的手臂,扬起毫无血色的脸,“臣妇沈芙苏,有要事求见陛下,关乎皇室血脉!” 按大庆律法,敲登闻鼓者,需先杖责十下。 冰冷的刑杖毫不留情地落在沈芙苏的背上,每一下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夫人——!” “放开我!让我们过去!” 棠梨和梅染早已哭成了泪人,拼命地想冲破侍卫的阻拦扑过去。 “住手!你们住手啊!”棠梨情绪彻底崩溃,哭喊着挣扎,“那会打死人的!让我替我家夫人!让我替她啊!” 梅染相对冷静些,但同样泪流满面,她死死拽住几乎要失控的棠梨,扭头对身后另一个被拦在外围的青梧道:“青梧!快!快去求见长公主!快去!只有长公主殿下能救夫人了!” 青梧被点醒,一抹眼泪,重重一点头,转身便拼尽全力朝未央宫奔去。 沈芙苏几乎咬破了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就在沈芙苏意识即将涣散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像是有谁正跌跌撞撞地往里闯。 “住手!”一道清亮中带着焦急的女声先一步炸开。 “都给本宫住手!”几乎是同一瞬,又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长公主萧羽婳与太子萧承烨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目光扫过气息奄奄的沈芙苏,脸色皆是一沉。 “哟,还以为有多厉害,怎么落得这般田地?”商念娇摇着团扇,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萧羽婳本就因沈芙苏的模样心头火起,闻言猛地转头,凤目一厉,“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来人!将这些人给本宫撵出去!” 商念娇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被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团扇“啪”地掉在地上。 她哪里敢再多说一个字,慌忙福了福身,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却被宫人拎起来推搡着离开,脚踝重重绊在门槛上,疼得她惨叫连连。 萧羽婳垂眸,看到沈芙苏的模样,眼圈瞬间红了。 她扑过去就将沈芙苏扶起,“对不起,苏苏,我来晚了。” 她本是为沈芙苏向萧怀瑾低声求情,谁知道一番言辞反倒触怒了他,竟被直接下令软禁起来。 幸亏青梧冒险,悄悄将她从未央宫带了出来。 萧承烨则面色凝重,拦住了行刑的侍卫,随后吩咐了几句赶忙入宫。 场面一时混乱。 正在这时,苏公公尖细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跪地。 第127章 孩子没保住? 皇后陆华兰凤辇未停稳便已起身,她快步走到被萧羽婳半扶着的、奄奄一息的沈芙苏面前,将沈芙苏扶起。 “芙苏,你如今身子虚,快起来。别害怕,哀家在呢。” 她望着沈芙苏,眼底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沈芙苏心头一沉,隐隐有种预感。 皇后怕是早就知道了商卓昀的真实身份…… “多谢皇后娘娘……”沈芙苏声音颤抖,感激道。 陆华兰目光越过她,直直看向宫门方向。 宫中,皇帝萧怀瑾早早就被这鼓声惊动了。 萧怀瑾来回踱步,脸色阴沉。 “无法无天!当真是无法无天!他们夫妻这是想做什么?真当这是自己家了?”萧怀瑾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萧承烨躬身上前,言辞恳切,“父皇,九千岁纵然有错,可他为大庆立下的汗马功劳是真,这些年,更是对父皇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见萧怀瑾神色稍微有些松动,萧承烨连忙继续道:“沈氏既有话要说,还是关乎皇室血脉,父皇何不听听呢?” 萧怀瑾沉默片刻,终是缓缓颔首,“让她进来。” 宫门缓缓开启。 内侍传旨,宣沈芙苏入内。 沈芙苏被搀扶着进了殿内,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痛。 见长公主萧羽婳走了进来,萧怀瑾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朝阳!滚回宫里去!” “陛下,那臣妾……是不是也该一同滚回去?”皇后陆华兰的声音不高,她缓步走来,凤钗轻晃,萧怀瑾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的怒意竟瞬间敛了几分。 “沈氏。”萧怀瑾的目光重新落在沈芙苏脸上,冷声道:“你方才敲登闻鼓,所言关乎皇室血脉,究竟是何意?若有一字虚言,朕便将你凌迟处死!” “陛下,皇后娘娘,我,咳咳……”沈芙苏挣扎着想开口,却一时痛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萧羽婳连忙去拍沈芙苏的背,为她顺气。 沈芙苏仰头看向龙椅上神色莫测的皇帝,声音破碎,“陛下,其实,我夫君商卓昀他并非有意欺君……” 萧怀瑾皱了皱眉,“哦?那你倒是说说,他能有什么由头来欺瞒朕。” 沈芙苏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我夫君商卓昀,其实为当年皇后娘娘诞下后被暗中送出宫去的双生皇子之一!求陛下……明察!” “果然如此……果然是他!”陆华兰低声轻喃,眼底难以抑制地掠过一抹狂喜。 难怪……难怪初见商卓昀时,心脏会像被无形的手攥紧,难怪他那双异瞳总让她彻夜难眠。 他就是当年那个被抱走的孩子啊!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过怀疑,多少次在宫道上远远瞥见商卓昀,都想冲上去问个清楚。 可她又怕这层窗户纸捅破,只会让商卓昀厌恶他,让他死得更快。 她不信萧怀瑾真的要找他们的孩儿…… 直到昨夜她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块玉佩,信中说,商卓昀就是她的亲生骨肉…… 如今,商卓昀的身份一定要告诉萧怀瑾,这才能免去欺君之罪。 “是他,真的是他……”陆华兰眼眶涌出滚烫的温度,“我的皇儿……母后终于找到你了……” 萧承烨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勾,似有深意。 而一旁的萧羽婳早已惊得睁大双眸,她又多了一位同胞兄长?还是九千岁! “荒唐!”萧怀瑾勃然大怒,根本不信,“你当朕是傻子不成?商家之子,怎可能是我萧家的人!” 殿内一时死寂。 萧怀瑾冷声道:“朕意已决!商卓昀欺君罔上,罪不容诛!行五马分尸之行,午时行刑!” 沈芙苏闻言瞬间瘫软,若不是有人扶着,怕是早就摔倒在地。 “你敢!”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陆华兰忽然拍案而起。 她看着暴怒的萧怀瑾,忽然凄然一笑,“陛下,二十多年前,我们已经错了一次,亲手送走了一个孩儿,如今……你难道还要亲手将他五马分尸吗?” 萧怀瑾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后,又猛地看向沈芙苏。 “兰儿,你这是何意啊!”萧怀瑾颤声问道。 “陛下,昭明元年,臣妾诞下双生子,孪生而貌异,其中被送走的那位身体的确与众不同,外人都道他天生残缺。”陆华兰一字一句,句句泣血。 她忽然拔高了声音,嗓音沙哑,“可只有臣妾知道,他哪有什么残缺,只是有一双异瞳啊!是世间最难寻的异瞳啊!陛下,您听清楚了吗?” 萧怀瑾愣住,许多被刻意遗忘的细节瞬间涌上心头。 一开始,他喜欢商卓昀这个孩子,因为他和他很像。 可后来,他开始惧怕商卓昀,因为,他和他实在是太像了…… “快传令下去!让他们住手!都住手——”萧怀瑾嘶声大吼,声音不住地颤抖。 “苏苏!你!”萧羽婳大惊,却见沈芙苏身下已晕开一片血迹…… “不是的……不是的……”破碎的声音从沈芙苏颤抖的唇间溢出,带着茫然和恐惧。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小腹,止不住地战栗起来,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血红。 “快!快去传太医!!”陆华兰最先回过神,厉声道。 萧羽婳紧紧握住沈芙苏的手,“苏苏,别怕,没事的,叶女医马上就来了……一定会没事的……” 她语无伦次地安慰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 刑场之上,肃杀之气弥漫。 五匹高头骏马已被套上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牢牢系在商卓昀的四肢与脖颈之上。 他已被从水牢提出,换上了一身囚服,却掩不住满身的血污与伤痕。 他站在刑场中央,脸色苍白,他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却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随后缓缓闭上眼。 萧承熙站在监刑台上,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扭曲的快意。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时辰已到!行刑!”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嘶吼出声,声音尖厉刺耳。 然而,场中负责行刑的兵士们却面面相觑,握着刀柄或牵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 竟无一人动手。 第128章 他为她失控 这些人,多是京营官兵,其中不少甚至曾在校场受过商卓昀的指点,或曾随他出征。 九千岁治军极严,却也赏罚分明,更曾在战场上救下无数同袍。 都说九千岁狠戾无情,可只有同他公事过的人知道,商卓昀的狠戾永远只对敌人和叛徒,却从未亏待过自己麾下的兵士。 要他们亲手将这位曾让北狄人闻风丧胆,曾平定叛乱诛杀篡位之君,一力重整山河的商督主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他们又如何下得去这个手? 刑场一时僵持,只有风声呼啸。 萧承熙脸上的得意渐渐凝固,转为惊愕,继而化为滔天怒火。 “你们都在干什么?聋了吗?本皇子命令你们,即刻行刑!”他再次厉声催促,额角青筋暴起。 依旧无人动手,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 商卓昀依旧闭着眼睛,那平静让萧承熙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萧承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股被挑衅忽视的羞辱感直冲头顶。 他猛地向前几步,指着那些兵士,目光扫过周围沉默的将领,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你们反了!你们都反了吗?!你们竟敢违抗皇命?!” 可下一秒,士兵手中的兵刃尽数转向了萧承熙自己,他猛地一震,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 萧怀瑾恼羞成怒,“原来如此……你们……全都是他商卓昀的人?!好……好一个九千岁!好一个权倾朝野的商督主!竟能让这么多人替你卖命——连父皇的圣旨,你们都敢阴奉阳违!” 商卓昀依旧沉默,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嘲讽。 萧承熙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高高举起: “见此令牌如见陛下!本皇子最后说一次!立刻行刑!将商卓昀五马分尸!再敢抗命不尊者,以同罪论处,皆为反贼,格杀勿论!” 令牌上的龙纹在日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皇命如山,抗旨不尊是诛九族的大罪。 兵士们脸上露出剧烈的挣扎和恐惧,有几人颤抖着拉紧了缰绳,马儿不安地踏动着蹄子,绳索渐渐绷紧。 商卓昀的身体被一股巨力拉扯,伤口崩裂,鲜血迅速浸透了囚服。 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额际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圣旨到——刀下留人——” 一骑快马如旋风般冲入刑场,马上的萧承烨汗流浃背,声嘶力竭,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 “父皇有旨!即刻停止行刑!刀下留人!” 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刑场上空。 所有兵士如蒙大赦,瞬间松开了手中的绳索和刀剑,纷纷跪倒在地。 那五匹骏马也被骤然松弛的力道弄得有些困惑,打着响鼻停了下来。 此刻,商卓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还真该多谢他的好母后,陆华兰…… 萧承熙见状,脸上的狰狞和得意瞬间凝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喉咙,眼中是全然的不可置信和疯狂。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商卓昀。 只见商卓昀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异瞳之中,竟无多少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 萧承熙的心猛地一沉,想起商卓昀在水牢中说的话。 往后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就说不准了…… 商卓昀不会放过他的,商卓昀就是个疯子,他会杀了他的! “不!绝不可能!”萧承熙失声怒吼。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商卓昀被打入地狱,眼看就要他就要被五马分尸!怎能就此功亏一篑?! 父皇怎么会改变主意? 一定是假的!是商卓昀的诡计! 癫狂之下,萧承熙失去了所有理智,他指着萧承烨,对着左右心腹侍卫歇斯底里地吼道,“假的!圣旨是假的!太子萧承烨是商卓昀的同党,一定是他假传圣旨!给本皇子立刻行刑!杀了商卓昀!快!” 他身边的心腹侍卫闻言,稍有犹豫,但见萧承熙状若疯魔,还是拔刀试图上前。 “保护督主!” 刹那间,原本犹疑不定的官兵之中,竟有数名将领挺身而出。 只听“锵啷”数声锐响,佩刀齐出,寒光乍现,几人毫不犹豫地挡在商卓昀身前,视死如归。 更有一人疾步上前,手法利落,几下便斩断了缚在商卓昀身上的绳索。 商卓昀神色未变,只轻轻活动了下手腕活动筋骨,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冷笑。 “九千岁,接着。”萧承烨扬声喝道,一把长刀应声抛来。 几乎同时,商卓昀足尖轻挑,另一柄落地的刀也倏然飞起,稳稳落入他掌心。 双刀在手,他缓步上前,身后是越来越多倒戈相向的将士。 两人目光如炬,直逼萧承熙及其身后那群神色惊惶的侍卫。 场面杀气弥漫,一触即发! “你们……你们真是反了!全都反了!”萧承熙气得浑身发抖,唇色发白。 萧承烨见状,当即高举圣旨,声震殿宇:“萧承熙,你看清楚!这是父皇亲笔御书,朱印玉玺赫然在此!你还在挣扎什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商卓昀死?” 商卓昀无声地上前半步,双刀微扬架在萧承熙脖子上,“萧承熙,今日之事,只怕由不得你了,说,是谁告诉你苏苏有孕的?” 萧承熙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如纸,颤声道:“是……是你家三姐亲口所说!她说沈芙苏怀了你的孽种……” 他越说越急,语气忽然带上恶毒的讥讽,“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蠢女人为了救你,竟然去敲了登闻鼓!九响鸣冤,声传皇城——可她一介女流,怎受得住那十廷杖?如今怕是早丢了半条命,她肚子里那个野种……呵,定然是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 商卓昀瞳孔骤缩,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苏苏去敲了登闻鼓? 十廷杖? 她怎么能受得住! 他不是让莫问看好她吗! 为什么! 是他没有照顾好苏苏…… 什么东西在商卓昀眼中尽数崩碎,他眼底猩红骤现,猛地一脚狠狠踹向萧承熙心口! 萧承熙整个人被踹得倒飞出去,咳出一口血来。 而商卓昀已转身,浑身煞气如地狱罗刹。 他提刀指向萧承熙,一字一句皆似淬血,“萧承熙,若苏苏与她腹中孩儿有半分差池,我商卓昀,必教你千倍偿还!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又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苏公公飞驰而至,声音焦急尖锐,“商督主,陛下口谕,要您速入宫见驾,快请吧!” 第129章 她从未怪过他 “主子!”莫问驾着马车匆匆赶来,见到商卓昀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属下办事不力,这才让夫人受了伤,求主子责罚!” 商卓昀瞥他一眼,语气平淡,“起来吧。想来是夫人执意如此,本督若罚了你,回头她怕是要怪罪本督。” “是。”莫问应声起身,垂手立在一旁。 “夫人现下如何了?”商卓昀话锋一转,全然将皇帝的召见抛在了脑后。 “主子放心,夫人已被平安送回千岁府,叶女医正守在旁照看。”莫问连忙回禀。 “你且先回府,父皇那边,孤去回话便是。”萧承烨开口道。 “多谢太子殿下。”商卓昀微微颔首。 萧承烨目光里带了几分玩味扫向他,“说起来,倒真如你家夫人所料——你的右眼,竟和孤一般无二。” 闻言,商卓昀唇边漾开一抹极淡的笑意,未再多言。 一听到是皇帝召见商卓昀,萧承熙心底最后的希望被彻底击碎。 这商卓昀究竟是何种身份?竟然能让父皇能忍下他的欺君之罪? 他知道,大势已去。 父皇真的改变了主意! 为了那个九千岁? 他一手死死按着腹部,视线穿过围拢的人群,落在被护在中央的商卓昀身上。 那人脊背挺得笔直,那双眼睛像淬了冰,正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不带半分温度。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萧承熙瞬间打了个哆嗦。 他见过商卓昀抄家杀人,商卓昀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哈哈哈哈!”他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怨毒疯狂。 商卓昀……好,好得很!这次算你命大。但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来日方长…… …… 沈芙苏在剧痛中醒来又睡,恍惚间感觉到无数双手在她身上忙碌,苦得舌根发麻的药汁被灌进去,温热的帕子擦拭着额头的虚汗。 她做了一场很长很冷的梦,梦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奔跑,她拼命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再次彻底清醒时,殿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叶青璇红着眼圈守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身上带着她熟悉的清寒和淡淡的伤药气息。 他步子轻缓,一步步走到床前。 是商卓昀。 他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但那双凤眸,此刻却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她。 叶青璇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商卓昀在床沿坐下,指尖微颤地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最后停在她那双虚弱的眼睛上。 “苏苏……”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对不起。” 沈芙苏没有睁眼,只是泪水流得更凶。 他俯下身,将脸埋在她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凉的肌肤。她感觉到颈间一片湿濡。 从来杀伐决断、冷硬如铁的九千岁。 此刻肩背微微颤抖,竟是在压抑地、无声地恸哭。 为那个来不及见这世间一面便已离去的孩子,也为沈芙苏为他受到的苦…… 沈芙苏艰难地抬起手臂,指尖顺着他墨黑的发。 他还活着。 他安然无恙地在她身边。 听闻他被下狱,她最深的恐惧,是失去他。 如今,他就在这里,呼吸灼烫着她的肌肤,眼泪濡湿她的颈窝,真实得让她想哭。 她的动作很轻,却让商卓昀浑身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中带着脆弱和小心翼翼。 四目相对,万千言语都堵在喉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可一切又好像无需言语。 他再次俯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沈芙苏虚弱无力,顺从地靠进他怀里,侧脸贴在他微凉的衣襟上,听着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而沉重地跳动着。 她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浸湿他的衣襟。 他也沉默着,只是收紧了手臂,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彼此交织的、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这一刻,没有阴谋算计,没有血海深仇,没有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 只有劫后余生的两个人,在失去至亲骨肉的彻骨悲痛中,紧紧依偎,从对方身上汲取着温度。 商卓昀温热的掌心一遍遍抚过她的脊背,像是在安抚她,也像是在确认她还存在。 许久,许久。 久到沈芙苏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沙哑到极致的嗓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含着泪。 “是我没用……是我没能护好你们母子,早知道就……” 话音哽咽在喉间,自责翻涌成浪。 商卓昀的手臂因压抑的啜泣微微颤抖。 “夫君,你不要自责,救你,我心甘情愿。”沈芙苏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清晰,“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早知道,早知道你再编些借口骗我,骗我说你能逃出去?说皇后娘娘可以念及母子情分来救你?我就不会去敲登闻鼓了?” 沈芙苏说罢手指在商卓昀眉心轻轻一点,“可是若皇后娘娘不肯信,又该如何?夫君,你那时,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逃出去,是么?” “嗯。”商卓昀喉间低应一声。 沈芙苏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直视着他那双满是痛楚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 “只要你没事……就好。那日在太医院,我怀了身孕的事,恐怕是被人听去了,是我太大意。”沈芙苏轻声道。 听她此刻还能冷静分析,商卓昀猛地一怔,心口却像被什么攥紧了,又酸又疼。 “对不起……这些日子,我督主的身份让你受了太多委屈……” 连怀孕这种事都不能正大光明说出口,她却还处处为他着想。 “夫君,我不委屈的。”沈芙苏望着他,声音坚定。 商卓昀的喉结剧烈滚动,心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皮肉。 有后怕,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最终尽数沉淀为浓得化不开的怜惜。 他俯身,温热的呼吸先一步拂过她的鬓角,带着他身上清洌又滚烫的气息一路而下…… 第130章 要让大庆亡国灭种 唇瓣落下时极轻,先是印在她汗湿的额间,而后缓缓下移,停在她颤抖的唇上。 那吻起初克制得近乎虔诚,随即是压抑不住的汹涌,却又在触及她微弱的喘息时骤然放柔。 沈芙苏的身体轻轻颤栗,却没有推开他,只是闭上眼承受着他汹涌克制的爱意,自然地回应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确认彼此的真实存在。 二人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恐惧、思念,和自责全揉进这一个吻里,良久才稍稍分开。 商卓昀把沈芙苏抱入怀中,冷声道:“那些欠了我们的,我必让他们,百倍偿还……” …… 夜色深重,屋内只余一盏昏黄的灯,映照着沈芙苏苍白安静的睡颜。 商卓昀在榻边静静坐了良久,指尖轻柔地拂过她散在枕边的青丝。 “商掌印,下官有话要说。”叶青璇的声音在屋外轻声传来。 商卓昀仔细为沈芙苏掖好被角后方才转身,悄无声息地合上门。 叶青璇早已候在廊下,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商卓昀立马意识到此事不对劲。 “商掌印。”叶青璇压低嗓音,往四周看了看,“请借一步说话。” 商卓昀微微颔首,随她走入偏殿。 “何事?”商卓昀问道。 叶青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芙苏这一胎,本是可以保住。” “什么!”商卓昀身形猛地一滞,“你什么意思?” “我查验了她近日服用的药渣。”叶青璇自袖中取出一方纸包,展开时露出其中深褐色的残渍,“为了掩人耳目,我还专程对外宣称这药是补药,只字未提安胎药。”叶青璇顿了顿,再次开口。 “这就奇怪了,里面除了我配给她的一些安胎药材,还混入了一味极隐蔽的药,此与安胎药相克,用量精准,绝非外行所为。” 商卓昀接过,指尖因极力克制而泛出青白,“何人所为?” “我暗中查访了太医院和煎药宫女。”叶青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这就该问问督主你了,是西厂有人动过这批药材。” 商卓昀浑身猛地一颤,如遭雷击。 西厂之中,最精通药理的,是苏沁柔…… “本督知道了。”商卓昀应下,“还有,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那我先走了,好好照顾苏苏。”叶青璇说罢笑着离开。 不过半日,西厂诏狱已押审十余人。 商卓昀亲自坐镇,刑架上血迹斑斑,哀嚎声被厚重的石墙吞没。 他摩挲着玉扳指,最终,所有证据皆指向早被他逐出西厂,遣送回老家的前任女官——苏沁柔。 “好,真是好得很。”商卓昀轻笑出声,眼底却冷得像冰。 暗室之中,烛芯噼啪作响。 苏沁柔被铁链缚跪在地上,脸上血色尽失。 她抬头望着步步逼近的男人,朱红色蟒纹官袍下摆扫过地面,如同索命的无常。 “督主大人饶命啊!”她涕泪纵横,挣扎着想抓住他的衣角,却被铁链桎梏,只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下官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商卓昀居高临下,眼中杀意翻涌,字字如冰:“苏沁柔……本督从前待你不薄,你是记恨本督将你赶出西厂,所以才毒害本督的夫人?” “下官……下官只是忧心夫人有孕之事若传开,会暴露您的身份,引来杀身之祸啊!下官做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人您啊!”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商卓昀冷笑一声,眼底猩红,是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本督对你,还是太过仁慈。”他声线冷厉,“来人,赐毒酒!” 侍卫应声端上白玉酒壶,澄澈的毒液微微晃动。 苏沁柔绝望地闭上眼。 却就在此时,一道清晰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等等。” 沉重的门被推开,沈芙苏披着素白外衫出现在门口。 烛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她的脸色稍微有些红润,唯有那双眼睛清亮,温柔地看向商卓昀。 商卓昀眉心骤紧,快步上前将人揽住,脱下外袍披在沈芙苏身上,“苏苏,莫要胡闹!你身子未愈,怎能来这种阴寒的地方?” 语气虽斥责,动作却轻柔至极。 沈芙苏借着他的力道站稳,目光扫过颤抖不止、面无人色的苏沁柔,最终落回商卓昀紧绷的脸上。 “放她走吧。”沈芙苏轻声道。 商卓昀蹙眉,“芙苏,她害得我们失去了一个孩儿。” 他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戾气,揽着她肩头的手却小心翼翼。 “我知道。”沈芙苏握住他微凉的手,声音不高,“但此刻杀她,于事无补,更何况……” 她微微踮脚,在他耳旁轻声说了几句,“夫君,我总觉得,此事背后未必如此简单。苏沁柔自诩一介孤女,可她何来如此手段?可以在太医院下药?又为何偏偏在此时动手?” 前世,商卓昀急着清理北狄细作落下把柄,才被他们构陷戕害忠良的罪名,失去了东厂职权。 沈芙苏怀疑,是他身边有内鬼。 而苏沁柔分明早就被商卓昀逐出西厂,却依然关心宫中之事。 沈芙苏怀疑,苏沁柔此人绝不简单。 商卓昀身形猛地一滞,想起赵焕死前攥着他的手,“小心身边人……” 他再次看向地上瘫软的苏沁柔。 难道……赵焕指的“身边人”,并非朝堂政敌,而是她? 或者……她背后还有人? 商卓昀眼底翻涌的杀意渐渐被审视取代。 片刻沉寂后,他冷冷开口,“夫人仁善,饶你不死。”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苏沁柔连连叩首。 “押下去,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回京。”商卓昀声音恢复一贯的淡漠。 苏沁柔像摊烂泥般瘫在地上,冰凉的地砖透过衣料刺着肌肤,可她浑身的寒意都不及心底翻涌的怨恨。 被侍卫拖拽着往外走时,她垂下的眼帘猛地掀起,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恨意又快又利。 商卓昀! 我如此爱慕你,你竟如此待我! 放过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放了我,我就会放过你们么? 你以为这就完了? 我乌兰柔要的从来不是苟活! 我要你们大庆……亡国灭种! 第131章 是她让我尝到了这样的甜 九千岁府。 书房内。 商卓昀修长的手指展开刚送到的密报,只一眼,周身气息骤然冰冷。 “果然不出夫人所料,是苏沁柔。”商卓昀沉声道。 密报上清晰写着,苏沁柔并未返回原籍,反而一路北上,在北地边境小镇与北狄暗哨秘密接头。 而且,探子绘下的与她往来频繁的身影,其中一位像极了萧承熙。 “就是他。”沈芙苏拢了拢披着的外衫,轻抿一口热茶。 商卓昀再看向沈芙苏时,眉眼已染上惯常的温和,“苏苏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已经派人将他盯着了。” “夫君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还有一事迫在眉睫……”沈芙苏温婉一笑。 “哦?什么事?”商卓昀笑了,其实他知道沈芙苏的意思。 “陛下那边催得紧,说要见你,你是这么想的。”沈芙苏道。 “夫人可愿随我一同去见他?”商卓昀试探着问。 沈芙苏轻轻颔首,应了声“好”。 午后。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黄色宫墙上投下斑驳光影。 沈芙苏基本恢复了精神,换了身淡紫色的宫装,既不张扬,又透着恰到好处的温婉雅致。 她与商卓昀并肩而行,男人一身深朱红色蟒袍,与她身上的淡紫交相辉映。 两人衣袂微拂间,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殿内,萧怀瑾见二人进来,面露喜色,“昀儿,芙苏,来得正好。朕刚得了一壶江南新进贡的碧螺春,一起来尝尝。” 商卓昀行礼后从容落座,“陛下今日气色甚好。” 沈芙苏跟着行礼,被皇帝摆手免了,“芙苏身子可大好了?昀儿前些日子为你可是忧心得很,连朝政都少管了许多。” 沈芙苏微笑道,“劳陛下挂心,已无大碍。” 萧怀瑾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眼底藏着几分无奈。这商卓昀,终究还是不肯唤他一声父皇。 寒暄片刻,商卓昀切入正题,“陛下,臣今日前来,还为北狄之事。” 萧怀瑾神色一肃,“可有什么进展?” 商卓昀将苏沁柔之事讲了一遍,唯独隐去了萧承熙的部分。 萧怀瑾听着,面色愈发凝重。 “如此说来,这苏沁柔竟是北狄细作?”皇帝震怒,“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潜入宫中图谋不轨!还敢谋害皇嗣!朕这就下旨,给芙苏出口气。” “陛下息怒。”商卓昀平静道,随后温和地看了一眼沈芙苏,“臣以为,此事不宜声张。” “哦?此话何意?”萧怀瑾问道。 商卓昀笑了笑,从容道:“此事,还请陛下听听臣夫人的意思。” “哦?那芙苏有何想法?”皇帝道。 沈芙苏敛着眉眼,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身前,声音平和清晰,“回陛下,北狄近日频频越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眼下最关键的,是盯紧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细作。只是,先暂且留他们性命为好。” 萧怀瑾眉峰微蹙,语气不解,“不杀那些细作,留着他们,岂不是放虎归山?” 说到这里,沈芙苏抬眼望向萧怀瑾,眸中闪过一丝锐色,语气却依旧恭谨,“依臣女浅见,不如将计就计,先装作毫无察觉,给他们留出动作空隙,方能引蛇出洞。” 沈芙苏方才说罢,商卓昀便开了口,“臣斗胆恳请陛下恩准,容臣暂以九千岁身份暗中查探,方能避免打草惊蛇。” 萧怀瑾眸色微不可查地沉了沉。 商卓昀莫非是不想认回他和皇后?还在怨恨着他们?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你们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你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你假宦官的身份,再顶着这宦官的名头行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正因满朝都晓得臣是假的,便会笃定臣已失了圣心、被陛下您厌弃,才绝不会想到,臣还会继续以九千岁的身份留在西厂。”商卓昀道。 自从商卓昀假太监身份暴露,朝中局势已然大变。 昔日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如今已被皇帝厌弃,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商卓昀顿了顿,继续道:“况且西厂势力盘根错节,这时候骤然放手,恐怕是会生出一些事端。” 沈芙苏抬眼,语气温婉,“陛下,夫君说得极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唯有出其不意,方能占得先机。” 萧怀瑾看着眼前这对夫妻,忽然笑道:“你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默契得很。罢了,就依你们所言。只是务必小心,切勿冒险。” “谢陛下。”商卓昀与沈芙苏齐声道。 萧怀瑾看着商卓昀,目光复杂,神色愧疚。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昀儿,还有……你母后她,很是惦念你。待此番事了,一切尘埃落定,你便……回来吧。父皇和你母后,都想好好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你这些年,过得很苦吧……” 商卓昀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他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情绪。 他并未直接回应,只是将盏中微凉的茶水缓缓饮尽,仿佛那茶水中有什么滋味需要细细品味。 “从前的日子,确实苦。”商卓昀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哪里只想着能活下去,哪敢盼什么滋味。”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沈芙苏送给他的玉佩,眸光渐渐柔和下来。 “可后来啊……”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我遇到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缓缓侧过身,目光落在沈芙苏身上。 沈芙苏只觉得商卓昀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星辰,把所有的光亮都拢在了她身上。 “她让我知道,原来日子不是只有苦。”商卓昀的视线在沈芙苏脸上停留了许久,唇边噙着的笑意愈发清晰,“是她让我感觉到,原来活着,还能尝到这样的甜……” …… 从殿内出来,日头已微微西斜。 商卓昀负手走在宫道上,看不出喜怒。 沈芙苏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住了他微凉的手指。 商卓昀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侧头看她。 沈芙苏朝他温柔一笑,轻声道:“方才出来时,我瞧见小厨房新做了些软糯可口的桂花糖糕,想着皇后娘娘或许会喜欢,便让人装了一盒带上。既然入了宫,我们去给娘娘请个安可好?” 第132章 这一世,她是与他并肩的妻 商卓昀深深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用心。 他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坤宁宫内,淡雅的檀香四处弥漫,禅心四溢。 皇后陆华兰听闻二人来了,立刻坐起身,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笑意,“昀儿,芙苏,你们怎么来了?快,快过来坐。” 她的目光几乎黏在商卓昀身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欢喜和藏不住的慈爱。 “见过皇后娘娘。”商卓昀依礼问候,语气恭敬疏离。 “给皇后娘娘请安。”沈芙苏上前福了一礼,笑着将手中的剔红食盒奉上,“娘娘万福,这是岭南的师傅新做出的桂花糖糕,做得极好,想着娘娘或许喜欢,便贸然带来了,还望娘娘勿怪臣女唐突。” “哎呀,你这孩子,有心了,本宫喜欢还来不及,怎会怪你?”陆华兰连忙接过,打开食盒,清甜的桂花香便飘散出来。 她捻起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眼中笑意更深,“瞧着就软和香甜,正合本宫近日的口味。难为你惦记着本宫。” 她拉着沈芙苏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端详着她的气色,关切道:“芙苏啊,前些日子受了伤,身子可大好了?真是菩萨保佑,你们都没事。” 陆华兰说罢,抬眼看向商卓昀。 商卓昀眸光微动,避开了她过于殷切的目光,只淡淡道:“劳娘娘挂心,臣无恙。” 陆华兰唇角的笑意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沈芙苏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娘娘放心,夫君他心中有数。倒是娘娘您也要保重身子啊!” “好好好,真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孩子。”陆华兰笑得眼角眉梢都染上暖意,慈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随即落在仍立在原地的商卓昀身上,嗔怪般开口。 “昀儿,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坐下歇歇。” “谢娘娘。”商卓昀应了声,顺势便往沈芙苏身旁的空位走去。 刚要落座,沈芙苏却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压得低低的,“坐那边去。” 商卓昀微怔,看了眼沈芙苏的眼神,又瞥了眼陆华兰旁特意留出的空位,眼底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依言转了方向,在陆华兰身边坐了下来。 “那日若非娘娘及时派人援手,又赐下良药,臣女恐怕还要多受好些罪呢。一直未来得及好好谢过娘娘救命之恩。”她说着,又要起身行礼。 陆华兰赶忙按住她,佯装不悦,“跟本宫还如此客气作甚?你既是昀儿的妻子,又与朝阳情同手足,以后就是本宫自家的孩子一般。护着你们,本就是本宫该做的。”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商卓昀,却见他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并未接话。 气氛有片刻微妙的凝滞。 沈芙苏赶忙又寻了些宫中趣事与养生话题与陆华兰聊着,赶忙将尴尬化解。 陆华兰也似浑然不觉,依旧亲热地同她说话,只是眼底深处,终究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约莫一炷香后,两人才告辞出来。 陆华兰坚持将他们送到宫门口,望着商卓昀始终挺拔却疏离的背影,她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柔声叮嘱。 “朝事再忙,也要顾惜身子。芙苏,替本宫好好照顾他。” “是,娘娘放心。”沈芙苏恭顺应下。 直至走出坤宁宫很远,沈芙苏才轻轻握了握商卓昀的手,低声道:“娘娘她是真的关心你。” 商卓昀脚步未停,良久,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他紧紧握着沈芙苏的手,轻声道:“苏苏,我只要你,就够了……” 两人望向官道尽头那片染红的苍穹,再无他话…… …… 夜晚。 沈芙苏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猛地坐起,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 梦中,沈栖山浑身是血,被敌军的长矛刺穿,尸首高悬城墙之上,那双总是带笑的眼此刻空洞地望着她。 “又做噩梦了?”身旁的商卓昀立刻醒来,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后背。这几日,沈芙苏总是夜夜梦魇,他总是浅眠,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 沈芙苏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微颤,“夫君,我梦见栖山了,梦见他浑身是血,尸首被挂在城墙上,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的苏苏。”商卓昀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将她一把捞进怀里,“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战场上也安插了眼线,若有异动,我会第一时间知晓。” 沈芙苏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稍感安心。 “可我还是怕……”她轻声呢喃。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 栖山战败,尸首被挂城墙羞辱,父亲一夜白头,母亲哭得落下病根…… 而萧承熙登基之后,却诬陷他们沈家通敌叛国,将沈家满门抄斩…… 商卓昀收紧手臂,“苏苏,我向你保证,栖山会没事的。” 说罢,他抬起她的脸,“信我。” “嗯,我信你。”沈芙苏点了点头。 是啊,这一世已经不同了。 商卓昀不再是那个隐藏身份的太监,而是堂堂正正的皇子。 她也不再是那个被人蒙蔽双眼的沈家嫡女,而是与他并肩的妻。 商卓昀抵着她的额头,气息温缓:“睡吧,苏苏。” “好……”沈芙苏在他怀里寻了个安稳的姿势,渐渐呼吸匀长。 商卓昀静静抱着她,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知道她近日心绪不宁,身子也还需静养,便只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决意等她彻底缓过来,再做那温存之事。 这一夜,沈芙苏睡得格外沉,一夜无梦…… …… 三日后,镇国公府气氛凝重。 沈文渊眉头紧锁,孙娉婷则不停地踱步,手中的帕子已被揉得不成样子。 “都已经七日没有消息了,往常不是三五日就会传信回来吗?”孙娉婷忧心忡忡地说。 沈芙苏勉强安慰:“母亲别急,战场形势多变,许是事务繁忙……” “芙苏,你实话告诉为娘,栖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孙娉婷突然抓住女儿的手,“你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频频回府,九千岁也总是派人在府外看守,你们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沈芙苏正要解释,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商卓昀大步走进厅堂,面色凝重。 一见他这表情,沈芙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苏苏,岳父,岳母。”商卓昀行过礼,直起身时,眼中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 “北地刚传来急报——栖山在山中遇袭……” 第133章 苏苏,咱家今晚就要…… 听到弟弟遇袭,沈芙苏猛地站起身,商卓昀几步上前及时扶住她,连忙安抚道:“苏苏放心,栖山无恙!” 厅内三人同时愣住,松了口气。 “那……”沈文渊声音干涩,“为何九千岁是这般神情?” 商卓昀解释道:“栖山的确在崖底遭遇埋伏,好在他提前留了个心眼,识破阴谋才侥幸逃脱。” “既然逃了,为何不来见我们呢?”沈芙苏焦急问道。 “苏苏放心,栖山正在回京的路上,只是此事不可伸张,我们既然知晓便是。”商卓昀说罢,顿了顿:“现已查明,是刘副将通敌叛国,与北狄人相勾结设下的陷阱。” “刘副将?”沈芙苏震惊地看向沈文渊,道:“他跟随我沈家十几年,怎会……” “正是因此,才更易得手。”商卓昀沉声道。 孙娉婷喜极而泣,连连念佛。 沈文渊则长舒一口气,“那臭小子没事就好!” 沈芙苏仍紧紧抓着商卓昀的手臂,“夫君,你方才为何说此事先不要声张?” 商卓昀低头看她,神色复杂,“栖山遇袭的消息是压不住的,此刻恐怕已经传遍朝野。人们多半会以为栖山已经战死,明日朝会,恐怕有人借此发难。” “恐怕,是有心之人想借此事诬陷我沈家通敌叛国!”沈芙苏话音刚落,沈文渊与孙娉婷已是脸色煞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苏,这……这怎么会如此严重?”孙娉婷声音都发了颤,难以置信地攥紧了帕子,“咱们沈家向来安分,谁会这般狠心,要置我们于死地?” “二皇子,萧承熙。”沈芙苏沉声道,她沉吟片刻,眸光陡然一厉,转向身旁二人。 “父亲,母亲,明日我们要演一场戏。” 她眼角余光与商卓昀轻轻一碰,二人眼底皆是了然。 她抬眼看向父母,声音压得极轻,“这场戏,得演得比真的还真,要让某些人彻底放下防备,心甘情愿地顺着咱们铺好的路,一步步走进来……” 商卓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抚掌低赞,“好一个请君入瓮,芙苏这招,妙极。” …… 翌日,噩耗传遍京城——沈小将军战败殉国。 天色灰蒙,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镇国公府门前,刺目的白幡已然挂起,在萧瑟的晨风里毫无章法地无力飘着。 府内,一片死寂。 往来仆从皆屏息凝神,脚步放得极轻。 主院卧房内,隐约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我的山儿……我的儿啊……”孙娉婷醒来后又复痛哭,几度喘不上气,被嬷嬷扶着顺气,眼泪浸湿了衣襟,整个人瘫软在榻上。 外间,沈文渊一身素服,满头花白,脸上老泪纵横。 他望着窗外灰败的天空,拳头紧握,身体微微发颤,喉间溢出痛苦的低鸣,“臭小子,你好狠的心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个不孝子!” 沈芙苏静立在廊下,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拿着帕子佯装抹泪。 商卓昀一把将她拽入怀中,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苏苏,哭不出来便不必勉强,这般硬挤,反倒显得假了。” 沈芙苏攥拳轻捶他胸口,“眼干而已,就是哭不出来嘛,能如何?” 商卓昀低笑,气息拂过她耳畔,撩起一阵战栗,“那为何……在红绡帐底,你哭着求我停下的时候,眼泪却落得那般情真意切,嗯?” 沈芙苏羞恼,抬脚便踩在他靴上。 商卓昀吃痛地“嘶”了一声,手臂却收得更紧,暗哑的嗓音里浸染着浓稠的欲念,眼中却委屈得很,“苏苏,咱家今晚就要,求夫人垂怜……” 沈芙苏耳尖一红,连推带搡地挣脱开商卓昀。 “无妨……今夜,咱家自有法子让苏苏落泪……”商卓昀笑着看沈芙苏。 “我……我身子还没好全呢……”沈芙苏说罢,转身走向母亲房中,指挥着丫鬟婆子,“再去熬一碗参汤来,要浓些。母亲这里离不得人,都仔细伺候着……” 商卓昀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 过了晌午。 金殿之上,百官列班,人人面色肃然。 二皇子萧承熙果然发难。 他一步踏出,手持玉笏,声音沉痛激昂,“父皇!儿臣有本奏!” 萧怀瑾目光扫来,听不出情绪,“讲。” “儿臣要弹劾镇国公沈文渊治家不严、纵子通敌叛国之重罪!”萧承熙声音陡然拔高,引得百官纷纷侧目。 “陛下!”翟旌上前一步,声泪俱下,“沈栖山年少轻狂,不听劝阻,贸然进军,以致全军覆没!更可恨的是,臣得到证据,他早已通敌叛国,与北狄暗中往来!” 萧怀瑾高坐龙椅,面色沉凝。 随后,礼部侍郎孟扬迫不及待地出列,九千岁已经准备暗中杀他灭口,他如今除了站队二皇子,别无他法。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臣听闻,沈栖山奉命巡查边防,却私自更改路线,深入崖底,恰遇北狄精锐,天下岂有如此巧合之事?分明是暗通款曲!” 一石激起千层浪。 接着又有人接二连三地走了出来,翟旌和萧承熙唇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 “臣听闻,那刘副将临死前曾留下血书,指认沈栖山才是主谋!” “沈家手握重兵,久镇北疆,如今出了这等叛国逆贼,请陛下圣裁,严惩不贷!” 言辞如刀,沈文渊须发微颤,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咬牙硬生生忍住辩驳的冲动,好一个死无对证! 龙椅上,萧怀瑾的脸色越来越沉,目光扫过沈文渊,又扫过那群义愤填膺的臣子,最终落在一直未语的商卓昀身上。 “商掌印,此事你如何看?朕记得,边防事务,你东厂亦有监察之责。”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袭朱红色焰锦蟒袍之上。 众人纷纷猜测,难道商卓昀没有失去圣心? 商卓昀缓缓抬步出列,仪态从容,他甚至极轻地笑了一声,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陛下。”商卓昀声线平和,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诸位同僚所言,听起来确似有理有据,悲愤之情,感人肺腑。” 率先发难的萧承熙被这笑声羞辱,梗着脖子道:“九千岁!此乃国之大不幸,您为何发笑?莫非还要包庇沈家不成?” 商卓昀侧眸瞥他一眼,眼神冰冽,萧承熙如被掐住喉咙。 想起商卓昀踹自己的那一脚,腹部的疼痛若隐若现,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本督为何要笑?”商卓昀慢条斯理地转身,面向满朝文武,声音陡然一厉,“是笑尔等蠢笨如猪,不辨真伪,被人当枪使了犹不自知!” 群臣哗然。 “谁说……”商卓昀一字一顿道:“沈小将军战死了?” 满殿死寂。 萧怀瑾猛地向前倾身,“商爱卿,此言何意?” “陛下片刻便可知晓。”商卓昀笑道。 “好。”萧怀瑾点了点头。 “父皇,您千万别被他骗了!儿臣!儿臣有证据!”萧承熙焦急道。 萧怀瑾面色阴沉,“证据何在?” 萧承熙呈上一叠书信,“这些都是沈栖山与北狄往来书信,其中有约定归降条件及封赏事宜……” 朝堂哗然。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清朗的声音,“二皇子这话什么意思?” 第134章 实现今日的承诺 紧接着,殿外传来一阵沉重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栖山一众士兵好端端地站在宫外。 沉重的朱漆殿门,被侍卫缓缓推开。 金光如瀑,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光影交界处,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逆光而立,周身轮廓被日光勾勒得模糊又耀眼。 待他一步步走入殿内,面容逐渐清晰。剑眉星目,肤色微黝,嘴角紧抿,不是沈栖山又是谁? “末将沈栖山,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将军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刹那间,满朝失色,方才那些弹劾得最凶的官员,此刻面如死灰,抖如筛糠,几乎站立不住。 一片骇然的死寂中,商卓昀却悠然走回沈芙苏身侧——她作为诰命,今日亦在朝列,方才一直强抑着激动。 萧承熙脸色骤变:“你……你不是……” 沈栖山并未理会萧承熙,继续开口道:“末将幸得长姐告诫,最终识破叛徒奸计,反败为胜!” “果真如此?”萧怀瑾脸色稍微和善了些。 “北地将士皆可作证!”沈栖山指了指殿外。 全军覆灭的谣言不攻自破。 “沈小将军,快快请起!”皇帝朗声笑道:“镇国公啊!你可是生了一双好儿女啊!” “谢陛下!”沈文渊和沈栖山齐声应道。 沈栖山却并未站起身来,而是继续道:“禀告陛下,通敌叛国的并非末将,而是二皇子殿下安插在军中的刘副将!这是刘副将临死前画押的供词,以及,二皇子与北狄往来的真凭实据!” 他从怀中取出染血的书信和供状,高举过头。 “父皇!您千万不能被奸人蛊惑啊!”萧承熙急得额角青筋暴起,竟忘了礼数。 翟旌一行人见他如此失态,眼皮子都跳了跳,忙不迭垂下头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二皇子这副急红了眼的模样,明摆着是慌了阵脚,此刻谁要是敢出声,岂不是撞在龙颜盛怒的刀口上? 沈芙苏站在群臣中,冷眼看着这一切。 前世,萧承熙成了皇帝之后,就是用同样的手段陷害沈家。 这一世,她早已和商卓昀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瓮中捉鳖。 金銮殿上,明黄的龙袍衬得御座上的帝王面色愈发阴沉。 案上堆叠的证词与物证被他翻得哗哗作响,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萧承熙心上。 直到最后一页翻过,皇帝猛地攥紧拳,狠狠砸在龙椅扶手上,“逆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萧承熙浑身一颤,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没有!这些都是诬陷!” “诬陷?”皇帝冷笑一声,声音里淬着冰。 “你母妃前些日子在朕的汤药里掺了损人气血的药,朕念着往日情分,只将她禁足长春宫,没动你分毫!”萧怀瑾的声音愈发冰冷,“你倒是不安分,勾结外戚、私囤兵器,桩桩件件都摆在这儿,你还敢狡辩?” 萧承熙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抬头时正对上萧怀瑾眼底的失望与震怒,那点侥幸心思彻底碎了。 他瘫坐在地,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只剩喃喃:“不……不是我……” “够了!”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决绝,“来人!将二皇子萧承熙禁足于宫内,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萧承熙被架起来时还在挣扎,却终究是被硬生生拖了出去…… …… 当晚。 沈府正厅里却暖融融的。 雕花圆桌旁,沈文渊举着酒杯,眼眶微红,“臭小子能平安回来就好,来,爹敬你一杯!” “谢谢爹谢谢爹!”沈栖山笑得灿烂。他起身接过酒杯,又往身旁女子手里塞了块蜜饯,才对沈文渊道:“爹,孩儿这次能回来,多亏了月娥,若不是她总催促我回家来,我还不回来嘞。” “你这臭小子。”沈文渊说着,也朝着月姬笑了笑。 坐在沈栖山身侧的月姬微微一怔,连忙起身福了福身,怯生生地说:“伯父,沈小将军在说笑呢,您莫要当真。” “我才没有嘞。”沈栖山笑意盈盈。 月姬穿着素净的粉裙,鬓边只簪了朵小小的珠花,眉眼温顺,只是指尖微微攥着帕子。 她原是乐伎,又在东宫做过宫女,还有那些不堪的往事…… 本怕沈家嫌弃,此刻却见孙娉婷笑着拉她坐下,“好孩子,快坐,都是一家人,不用拘谨。” 孙娉婷还往她碗里夹了块芙蓉糕,“栖山这孩子野,往后还得你多管着他。既然他想娶你,咱们沈家就认你这个儿媳,过往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月姬眼圈一红,低低应了声“谢伯母”,沈栖山在旁拍了拍她的手,虽然未说一句话,可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沈芙苏坐在对面,看着弟弟安稳归来,又得了心上人,心里暖暖的。 她本就酒量浅,被沈栖山劝了两杯桂花酿,脸颊便红透了,眼神也有些发飘。 身旁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要去端酒杯的手。 商卓昀指尖微凉,触得她手腕一颤。 “少喝些,”他声音压得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脸都红透了。” 沈芙苏眨了眨眼,仰头看他,醉意让她少了平日的拘谨,反倒像只黏人的小猫,“哎呀,夫君你别拦我,我高兴嘛……” 商卓昀眸色深了深,指尖在她腕上轻轻摩挲了下,没再拦着,只是在她又喝了半杯后不省人事后,起身对沈家人道:“岳父岳母,苏苏醉了,我先带她回去。” 孙娉婷正和月姬说话,闻言笑着点头,“快去快去,让苏苏好好睡一觉。” 商卓昀打横将沈芙苏抱起时,她还在哼哼唧唧,“我没醉,谁说我醉了……” 回到千岁府卧房,商卓昀刚把人放在榻上,沈芙苏就伸手勾住了他的衣领。 她仰头看着他,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商卓昀……” 她极少唤他的名字。 商卓昀俯身,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哑得厉害,“嗯?” “他们都好幸福……我们也会的,对不对?”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在他唇上,带着桂花酿的甜香。 “一定会的。”商卓昀说罢,轻轻吻了上去,柔声道:“苏苏,该实现今日的承诺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锦被上,织出一片朦胧。 沈芙苏的指尖攥着他的衣料,起初还有些发慌,可被他吻得浑身发软,便只能顺着他的力道,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任由自己沉沦。 他的手掌抚过她的脊背,带着熟悉的温度,驱散了夜的微凉,也驱散了她心头那点残存的不安。 “苏苏……”他一边与沈芙苏做那种事,一边在她耳边一遍遍唤着她。 沈芙苏迷迷糊糊有些失神,只记得一遍遍地回应她,声音温柔得像化了的春水。 帐幔轻轻垂落,藏起满室旖旎。 只余窗外偶尔掠过的风,悄悄吹进了窗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