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引火》 1、月光泡泡 洛城的夏日很是炎热，早间花市永远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充分的日照让这个南部城市成为了玫瑰的盛产地，每一日，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瑰丽花朵在当地花市上售卖。 池玫今晨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是孟翊回洛城的日子，池玫跟他说好了要去火车站接他。 临去之前，池玫觉得空手去接不好，想着该给孟翊带什么礼物。 他从沪市那么大的城市回来，应该要赠他什么呢。 池玫犯愁的托着脑袋想了好几天，都没有想出来，昨晚临上床睡觉她都还在想，也许是想这件事想太多了，昨晚没睡好，今早起床出门，时间已经晚了。 池玫最后决定，在去火车站途中的花市上买一束洛城的特产，月光泡泡。 “这花一打九十五。”花店老板娘忙着做生意，一时没有看清池玫的脸，喊了高价。 “好的。付了。”等到池玫扫完微信二维码，花店老板娘才看清楚原来是池家姑娘。 “呀，怎么是玫玫啊，上大学放假回来啦？”她热情的招呼让人一见倾心的漂亮小姑娘道，“看我，都没看清是你，就乱喊价钱了。阿姨把钱退给你吧。你买的话，只要四十一打就行了。” “是啊，暑假了。”池玫温温一笑，“不用了，我都付了，而且洛城的月光泡泡都卖这个价钱啊，阿姨你没收我高价呀。” “看你嘴甜的，暑假之后玫玫就是上大四了吧？” “对，等这个夏天结束，就上大四了。” “果然女大十八变，玫玫现在变得这么美了。” 花店老板娘打量着穿一件白色无袖木耳边雪纺连衣裙的池玫。 她细腻莹润的皮肤就跟她手里的那束月光泡泡的花瓣一样纯白。 浓密的顺直长发及腰，整齐的披在脑后，人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发缝。 五官娇小精致。细长眉如柳叶，灵杏眼若星辰。 瘦挺鼻下，一张形状姣好的花瓣唇，脸上化着淡妆，盘靓条顺的身子穿着白裙跟白鞋，肩膀上挎着一个米色的迷你水桶包。 站在早间色彩绚丽的花市里，明明是个素雅的人，温柔的一颦一笑却都比周遭的玫瑰还要来得娇艳。 “今儿玫玫买花是要送给谁啊？”花店老板娘问。 “送给孟翊。”池玫回答。 “孟翊也回来了？” “对啊。”池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听人说等你工作定好了，他就会去跟你领证，是不是啊？”花店老板娘在花市开了几十年花店，对池玫一家的事了解得透彻。 池家人喜欢花，不管是办喜事还是丧事，都喜欢到她这儿来买花，时间长了，花店老板娘对他们家的事就都知道了。 小姑娘今天要去接男朋友了，所以来花市买一束月光泡泡。 见她扭捏含羞的捧着花，小脸上全是幸福洋溢，花店老板娘打趣的问：“到时候你们婚礼用的花，千万要到阿姨这里来买呀。你最喜欢的月光泡泡，全洛城就我们家货是最好的呢。” “阿姨，还早呢，孟翊读的是临床医学，学硕连读，不是四年，是七年。” “现在上大学也可以结婚了呀。不一定非要等到你们毕业啊，只要年龄够扯证就可以。” “其实我们还没到那一步，我赶时间，先走了。” 池玫别过健谈又精明的中年女人，转身走下地铁站，坐车去火车站接孟翊。 * 等她走了，花店新来的在店里帮忙的小伙子阿辉饶有兴致的问：“刚才那姑娘谁啊？真漂亮，比电视上那些女明星还好看。” “好看吧？”花店老板娘拆开几束刚卸下货的白玫瑰，放进水桶里，惋惜道，“可惜是个倔脾气，上的是警校，马上毕业了，好像还要当警察。” “啊？警察？”阿辉傻眼，那么漂亮的姑娘当警察，天天拿刀使枪的，是不是脑子不好。都怎么想的呢。 这颜值跟身材随便拉去娱乐圈露个脸，都是能原地出道圈粉的水准，怎么还跑去当警察了。 “南锦刑事警察学院的女学生。大四了，家住洛城南湖路上的北苑里，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中学教师，妥妥的书香门第出生的姑娘，温柔娴静，小家碧玉……”花店老板娘说起池玫的身世。 “还有一个男朋友，在沪市读医学专业，两人从高中毕业起就在一起了，一晃都三年过去了，那年高考结束，天气炎热的暑假里，我还记得他们来找我买花，就是这种月光泡泡。孟翊那天一下子买了一千朵。可把我高兴坏了。” 往昔，烈日长空下，意气风发的少年带着忐忑羞涩的少女走来。 两人肩上还背着书包，彼此明眸皓齿的凝望一眼，就是最美好的年少时光。 想起那过往场景，花店老板娘就兀自扬起嘴角。 没想到一眨眼，这两人就要大学毕业了。 * 洛城火车站，人头攒动。 七月暑假来临，好多年少离家求学的游子归家。 清澈眼眸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池玫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身高腿长，一身书卷气的孟翊随着人流走出站台，看到许久不见的池玫站在出口，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一瞬间，他感到了那种熟悉的亲近。 这座南部热带城市虽然偏僻，比不上沪市的繁华，但是这里的一切却是熟悉又亲昵的。 不仅是人，就连太阳，天空，风，都是与他可亲的。 “池玫！”隔着人群，一向木讷的孟翊有些激动，竟然扬高声音喊。 池玫点头，冲他微笑。 算起来，两人整整两个月没见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池玫去沪市参加大学组织的法律学习培训，两人才在同一个城市聚头。 那一天，他们一起去沪市的著名景点逛了街，看了电影，然后池玫回到跟同学一起住的旅馆，给孟翊发消息报平安。 孟翊回复【晚安，想你】。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如今在火车站这么隔着人群遥遥一望，彼此的嘴角都难以抑制的露出笑容。 俗话说，距离就是美。 异地恋是美好的，像是清晨凝聚在树叶上的露珠，隔着一整夜的时间，才得这点晶莹剔透，所以一叶障目，人只用看这点清新就足够了。 “站多久了？咱们赶紧走吧。”火车站三教九流的人特别多。 疾步走上来的孟翊心疼池玫如此站在出站口等他。她这么漂亮的人，往这儿一站，不知道多惹那些地痞流氓的眼。 “没多久。”池玫并不感到乏累。 “走，先到我家，我妈做好了菜，在等我们。”孟翊说。 “嗯。”池玫没有反对。 虽然她的妈妈白芹女士今天也给他们做了一大桌子菜，但是池玫还是觉得跟孟翊去他家里吃饭比较好。 孟翊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他跟着他妈妈谭琳长大，自小学起，他就是班上的第一名，中考跟高考，都是全省的考试状元。 谭琳拿他当手心里的宝，母子关系谈得上是有点病态的控制与被控制。 身为孟翊的女朋友，池玫对这点心知肚明，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很善解人意的配合孟翊的安排。 倘若今天先让孟翊去她家里吃饭，谭琳肯定会把孟翊骂个臭头。 从火车站走出来，两人去了孟家吃午饭。 下午池玫陪孟翊在家里收拾了一下行李，帮他洗了他的脏衣服，晚上两人在网上买了电影票，准备去看一部文艺片。 要出发之际，池玫却临时接到电话，是她暑假刚找好的实习单位，淮海路派出所的老刑警秦北一给她打的。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就是前几天拿着钟律师的介绍信要到我们所来实习的那个。”秦北一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 “秦队，我叫池玫。”池玫紧张的回答。 “啊，对，池玫，你现在马上来所里一趟。”秦北一想当然的吩咐道。 “现在？”池玫很惊讶。 “不行吗？”秦北一的口吻不容拒绝。 “是什么事？我好准备一下。”池玫谨慎的请教。 “出个警，今天所里的女警察居然都休息了，真是奇了怪了，你赶紧过来，跟我们去一趟。我看你的个人资料，你就住在我们辖区嘛，挺近的。”秦北一说出他们是如何把池玫想起来的缘故。 “好。”池玫缓慢的答应了。 此时，她跟孟翊都在准备出去电影院了。 池玫挂断电话，告诉孟翊她有事，临时要去派出所。 孟翊的母亲谭琳尖着耳朵在听两人说话，听见他们电影看不了了，灿烂笑着从厨房里走出来，道：“没事，玫玫你有事先去忙，翊翊他刚回来，今晚就让他在家里多休息。” 此话意思是谭琳本就不赞成他们一起去看电影。 池玫很快跟孟翊告别：“我去了。” “去吧，小心。”孟翊点头。 * 等池玫走了，谭琳跟孟翊说起：“你这女朋友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上警校？我听说还念了个特别危险的专业，上次问起她，她说在南刑念禁毒学。” 孟翊知道谭琳不满自己女朋友的这个专业，连忙解释道：“她就算念了这个专业，马上毕业了也不一定就干外场，也可以在实验室呆，关键是看她年底的招警考试怎么选择。” 谭琳不悦，嘟哝道：“反正不管怎么选择，做警察就不好，女孩子做什么警察，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公孩子怎么办，反正我不同意你们这事……” 顿了顿，谭琳又笑着说：“上次我去沪市看你的时候，帮我带路找宾馆的你那个女同学不是很好，跟你一个医学院，听说她爸爸还是一家医院的院长……” 知道谭琳又在给他乱点鸳鸯谱了，孟翊不耐烦打断道：“行了，难得回来一次，能不能让我耳根清净点。” “你啊，就是现在太年轻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告诉你，千万别去选会让你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过日子的人。” 孟翊走进卧室，关上门，将谭琳的说话声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 池玫到淮海派出所的时候，看见所里的几个男刑警已经准备好了。 每个人都煞有介事的领了枪跟手铐，要临危不惧的出外场。 池玫睁大眼，难以置信自己要跟他们一起出任务。 “那个叫什么的，你来了？”淮海派出所刑警分队一组的组长秦北一目光犀利的招呼真的听话来到的小姑娘。 秦北一还以为她一个实习生根本没胆子来。 “赶紧去化个妆，换个衣服。你这身太素了，打扮得美艳一点。”秦北一招呼她。 “什么？”池玫难以置信。 2、镜中人 旁边一个年轻的刑警赵衷离好心给池玫解释：“是这样的，我们临时接到群众举报，在一家夜店有青少年聚众贩毒吸毒，可能跟最近在查的公斤级大案有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要找个生面孔先进去探探。” “这……”池玫的神色一下变得凝重。 记得她一个礼拜前，忐忑的持介绍信来这里实习，秦北一作为带她的师父，第一天就将她分去了内勤档案室，负责归类一些无关紧要的纸质资料。 当时，秦北一还很不理解的点评：“小姑娘一个，大好年纪，恋爱不去谈，跑来做什么实习刑警。” 池玫怯怯的回应：“我就念的这个专业。” 如今，池玫已经在淮海派出所的档案室实习了一个礼拜。 万万想不到今日秦北一会想到叫她过来。 “怎么了？害怕？”赵衷离问，“别怕，只是叫你去探探情况，大概率是个小包案件，危险系数很低，要不然秦哥也不会想起你。今天几个负责备勤的生面孔女警都不接电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出突然，才会想到要叫你。” “不是，我是担心我没有任何经验，跟前辈们出去办不好任务。”池玫耐心的说。 “任务？”秦北一往自己腰间扣好枪，不以为然的调笑道，“让你好好打扮一下，去夜店喝杯酒，这不叫任务，这叫奖励，你不是来了之后嫌弃大家都不重视你么？今晚我这个当师父的就带你去看看。” “秦组长，我没有……这种意思……”池玫尴尬的要做小声解释。 “不用说了，池，池玫？对，就是叫池玫，你等一下照我说的去做就行。”秦北一摘掉嘴角的烟，虽然办公室禁烟，可这群男刑警从来都无视这个规定。 他们平时工作压力太大了，抽烟有助于保持清醒头脑。 秦北一看向池玫的眼睛，认真又严肃的告诉她：“你换好衣服，走进包间，问那几个少年仔有没有药卖。拿到了你就立刻走出来。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嗯。”池玫乖乖点头。 “好吧，跟我们走。”秦北一一声令下，全体队伍都坐上警车。 * 十五分钟后，淮海派出所辖区内，灯红酒绿的魂舞夜店，门口停泊了数辆让人眼花缭乱的豪车。 门口站着迎宾的男模迎来一个穿银色鱼尾亮片吊带裙的妙龄女子。 妩媚迷人的五官在浓妆艳抹后，宛若妖姬在迷离夜色中现身。 性感的身材在紧身吊带裙的包裹下，浮现前凸后翘的紧致曲线。 即使天天耳濡目染各式着装暴露的妖艳女郎在绮丽欢场中出现，两个男模的眼睛也直勾勾的被她吸引了视线。 今夜的池玫好似一轮明月坠在地上，光芒四射，秾丽清艳。 她手里捏着一只亮片手袋，手袋的拉链条上别了夜店的logo勋章，souldancing,证明她是这里的vip会员。 “小姐，哪个包间？”男模眼色浑浊，举止轻佻的为池玫开门。 “镜中人。”池玫回答。 “好，我带你去。”两个迎宾瞬间对了对眼神，他们没有猜错，这个人间绝色尤物果然是不凡的男人豢养的娇雀。 镜中人是全场最贵的一个包间，今晚被一群有钱的阔公子包了，点了最贵的酒，正在上演狂欢。 不知道这个大美女是里面哪一位的妞，两人有些好奇拿了对讲通报。 “镜中人有贵客到。” 不久，池玫被带往夜店第五层的特大包厢。 那是个玻璃屋，坐落在小高层洋楼的顶层，四周空旷，临着湖畔，可见洛城的夜色璀璨。 包厢门一开，270度环绕透明落地窗映出的绚烂灼烫池玫的眼。 十多个年轻人在举酒谈欢，不少人已经喝得微醺，或者烂醉。 玻璃茶几上好几处都散落有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池玫一见这种境况，立刻变得甚为警惕。 侍者礼貌相告：“小姐，这里就是镜中人包间。” 在场十多个年轻人见到一个个子高挑的性感尤物来到，纷纷朝池玫投来视线，纳闷的问：“这妞谁啊？” “谁的女朋友？” “或者是谁叫的脱衣舞女郎？” “赶紧他妈上去认领啊。这么辣的妞。” 许久都没人吱声。 数道视线经久不散的聚拢在她身上，池玫捏紧手里的手袋，指关节发白，出身在双教家庭的她从小就中规中矩，连酒吧都没去过，更不要说是纵情声色的夜店。 今晚，秦北一让她穿的还是吊带抹胸晚礼服裙，毫不含蓄的露出她胸前跟裸背大片肌肤。 但是，目见玻璃茶几上的那些白色粉末，以及现场四肢无力的少年少女们，池玫鼓起勇气，轻声道：“我找程公子。” 刚才她听到两位领路的侍者聊起镜中人今晚是程公子包下的。 “程公子？哦，是找程公子啊，肯定是这种姿色才敢找程公子。”有人玩味的嘟哝，尔后朝北角一块牡丹白雪屏风后坐着的人影喊，“原来是找我们霖哥的啊。霖哥，你马子找你。” “哪个马子？”屏风后一块茕茕独坐的影子发出醇厚的嗓音，光凭那独特的声线，辨不出他的年龄。 池玫谨慎又仔细的朝对方看去。 隔着玻璃包房内的迷离灯光，池玫只见他在白色屏风后坐着的身影。 屏风后有一张长桌，他坐在桌后，伸长了长腿，头发短碎，面孔骨骼感浓烈，身影纤长。 神秘得很。 又蛊惑得很。 池玫在心里猜他应该就是今晚刑警队要找的买家。 “不知道，挺漂亮的。霖哥你不是有很多马子吗？我们怎么可能个个都认识。” “叫进来吧，我看看多漂亮。”散漫懒倦的男声从屏风后传来。 池玫正了正心神，捏紧手袋，踩着系带高跟鞋走向屏风后。 站定到对方面前，辨明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后，池玫大惊，然而她还是站定了，认真对对方说道：“程公子，我要买药。” “买什么药？”男生操作着手里的手机，正低头玩着游戏，很忙，根本没空搭理这个被外面的人说成是他马子的女人。 他留一头黑短碎发，如鸦羽般光滑的发丝微微遮住犀利的眉眼。 身穿一件黑色长袖衬衫，卷起了袖子，露出劲瘦冷白的腕骨。 下身配一条怀旧蓝牛仔裤，脚踩某奢牌系带联名款板鞋，皮肤是冷白色，衬衫领口有两粒扣子没扣，露出凛冽参差的两道锁骨。 虽然是坐着，却可以看出四肢是十足的纤长，宽肩窄腰，身材比例极度优美。 明明是休闲打扮，浑身却透露出比穿晚宴礼服正装还要矜贵的贵气。 垂头看手机屏幕的眉眼清冷，眼眸澄澈，干净气质不像个龌龊的毒贩子，更像个家里有钱优势的男大学生。 快速审视完男生的五官，池玫甚为惊异自己的目标是这样一个人。 但是，现在的罪犯都很会伪装，在学校里上过反侦察课的池玫并不因为对方是个清俊少年就掉以轻心。 池玫在心里将秦北一交代的任务想了一遍，轻声细语道：“像外面的人一样，吃了可以爽上天的那种。” 程霖时听完后紧紧蹙眉，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池玫，视线很快回到手机屏幕上，他在组队开黑。 他的车被对手打爆了，正准备去s城骑匹马苟一下，这种关键时刻怕不是来了个神经病。 这个女神经以为外面的人吃的是什么。 “我都看到了。”池玫说，“我是阿角介绍来的。我有瘾，不吃不得劲，晚上没法上班。” 程霖时的两道浓黑长眉蹙得更紧。 “程公子，我带钱了。”池玫从手袋里掏出一叠红彤彤的钞票，小心的放到桌上。 她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只收现钞。 程霖时没出声，没骑到马，嘣一声，游戏里，他被对手打死了。 他叹了口气，游戏操作只能这样完了，他用骨节分明的手从牛仔裤口袋里随意掏了一个塑料密封袋出来，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 池玫眼瞳颤了颤，没想到会这么轻松。 “给。”程霖时丢到桌上，这时候他才正脸看她。 池玫回以视线，隔着包厢里的人声喧哗，两人终于在一扇安静的屏风后对视。 这一瞬，池玫有些僵住。 因为，男生长着的是一张美艳得无法形容的脸，五官端正得完美立体，却又真实凛冽，让人心惊的联想起高山山岭上的雪，清远冰冷，妖娆动人。 适才，他在低头玩游戏，池玫只看见他宽阔的额头跟清澈的眉眼。 她没有与他正脸逼视。 此刻与他这样四目相对，池玫竟然有些想要别开脸去。因为，他的脸长得太蛊了。 池玫低头，捡起他扔在桌上的塑料袋。 交易结束，她应该快速离去，去通知秦北一带队进来清场。 池玫欲转身离去，程霖时忽然叫住她：“诶，别走啊。把你钱拿走，这袋东西送给你的，不要钱，看你长得漂亮。吃完，记得回去好好上班。” 这毒贩还挺体贴。 池玫迟疑，不想把钞票拿回来。 “把钱拿走，不然把东西还我。”程霖时冷声强调。 池玫怕露出马脚，打草惊蛇，思忖几秒，伸手将钱收回，然后走出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包间。 3、顶豪公子哥 五分钟后，一群穿了警服的人持枪冲进镜中人包厢临检。 “所有人全部起来，到墙那边去站好，双手抱头，请千万配合！”赵衷离高声指挥这群年轻人，看他们顶多年龄在平均二十岁左右，“每个人都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吃了跟没吃的，都自己拎清了，自己好好交代。” 一群年轻人不明所以的靠墙站着，神情并不是很惧怕，但也选择了服从。 “警官，你们搞什么呀，我们在这儿开个生日派对都要被临检，现在警力这么充沛的吗？”一个染了灿金色的男生不爽的抱怨。 “少废话，去那边站着。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有人贩毒吸毒。” “我去，什么啊？我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好不好。” “哪个好学生上学来夜店？” “不是，我们是大学生，成年了。” “只要是学生就不行。” ”坐屏风后面那个，出来了。”秦北一招呼幕后大佬，“挺会啊，年纪轻轻的，就敢不要命的搞这个了。现在搞小包，再过几年就可以搞公斤出道了。” 秦北一冷嘲热讽的话说完，坐在屏风后面打游戏的人还是不出来，秦北一举起了枪，“给我出来！别逼我亲自来请！” 知道这些派出所刑警出警的时候脾气都特别差，程霖时站起身来，将手机塞进裤袋，双手抱头，走了出来，俊酷的脸上淡笑晏晏。 “警官，你好。”他心里很憋火。这把游戏才刚开没多久，他本来又准备去s城骑匹马，结果又有人来打扰。 真的是糟心的一个晚上。 到底哪个傻逼举报他贩毒吸毒。 程霖时回头一定让对方生不如死。 “去那边站着。” 秦北一叫已经脱下吊带礼服裙，换上警察制服的池玫，“池玫，过来认认，刚才那包粉是不是他卖给你的。” 池玫认真确认，然后谨慎的点头，“对。” “什么啊，我没收钱的。”程霖时很认真的说。 池玫更正：“他送的。” “哟，真阔气，赠人白粉，手留罪孽。”老刑警秦北一的嘴挺损的。 “错，是赠人药粉，手留清香。”程霖时更正。 “不管手留什么，现在都去那边站着。赶紧掏身份证出来。十年等着你。”秦北一厉声命令身高腿长的男生。 乍看之下，他的身子骨比今晚出现在这里的所有男刑警都要来得高大跟有力，谈不上是肌肉型的那种，但是秦北一这样孔武有力的人站在他身边，却依然顿感被压迫。 这个男生看起来极不简单。 “池玫，把他铐了。”见男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池玫，秦北一将手铐丢给池玫，他不敢有任何松懈的举枪对着程霖时。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被如此对待的程霖时骇笑。 “双手抱头，老实点。”池玫上前，勒令男生抱头靠墙而站。 程霖时眼神犀利的认出她，短短几分钟时间，她已经换了警服，浅蓝衬衫跟深蓝警裤穿在她身上，跟适才的夜店惹火女郎打扮相比，着实是朴素大方，却依然赏心悦目。 关键在她的脸，还有她的气质。 遗世独立的好看，若空谷幽兰，又似月夜玫瑰。 程霖时看她过于煞有介事的紧张，连铐他手腕的手都在发抖，于是故意开玩笑，对他的一个好兄弟道：“锤子，你看这妞像不像昨晚我们看过片子里那女警，童颜巨.乳，叫起来骚死人的那个？” “……” 灿金头发叫崔正宇，外号锤子。 崔正宇跟其他人正规风规矩的站着，知道这群警察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早就乖乖听命，不敢做出半点忤逆。 没想到程霖时就是天生反骨，都这时候了，还敢开女警玩笑。 他从小到大在学校不都是资优生学霸吗，这么污秽肮脏的撩妹台词，他都怎么敢说出口的。 他现在不是还是国内top法学院高材生吗。 如此明目张胆的撩女警，该弄去判几年。 而且他什么时候跟崔正宇一起看过片了，国内各大高校的白富美校花抢破头的倒追他，他都没正眼看人家一眼，各种嫌弃，还有心思寂寞难耐的看片儿呢。 崔正宇正要开口规劝程太子爷不要这么放肆，收敛一下平日里那些放荡不羁作派，今晚这群警察跟他们来的是真的。 “水还很多。”程霖时吊梢着眼角，目光放肆的在池玫身上逡巡，口无遮拦的问崔正宇，“你觉得她像不像？” “……”崔正宇再次哽住。 咽了咽口水，崔正宇犯难的撇嘴道：“霖哥，他们来真的，别逗了。人家水再多也不是你能消受的类型。” “万一呢？”程霖时轻轻一笑，桃花眼盛满不屑。 “说什么呢？笑什么呢？是不是想蹲局子？没完了是吧？”池玫冷声叱骂这两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银色金属手环不容商量的锁上程霖时的冷白手腕。 程霖时菲薄的红唇边笑意更深，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弯成一双月牙。 “怎么？姐姐，光玩制服诱惑还不够，还想跟我玩手铐情趣呢？” “霖哥，咱能不撩了吗？你看你都被铐上了。”崔正宇觉得程霖时真是big胆，连女警都敢撩。 “你，叫什么名字？”池玫厉声问。 “想知道？我不告诉你。”程霖时卖关子的答。 “把你身份证拿出来。”秦北一走上前来，厉声命令程霖时。 程霖时举了举手，示意手都被铐住了，怎么拿。 想了想，“在我兜里。让她帮我拿。”程霖时叫池玫。 “池玫，帮他掏。”池玫得到秦北一的指示，伸手往程霖时的牛仔裤口袋里掏。 池玫很快掏出了他的手机，薄荷糖，烟盒，但是就是没有身份证。 池玫问：“身份证呢？” “谁上夜店带身份证啊，又不是来赶飞机。”程霖时觉得这帮人根本是缘木求鱼。 不过好在这女警有点意思，漂亮纯情得他很想逗她。 “别得意，化验结果出来，有你小子受的。”玻璃茶几上的白色粉末很快被谨慎的收集了起来，一群年轻人被警车带去了派出所。 警车上，全程池玫都坐在程霖时身边。 车子行驶的漫漫长街，炫色霓虹的灯影照在她细腻柔软的脸蛋上，像皎洁的月亮被乌云覆盖。 最后，月亮露出了本来的脸庞，光洁明亮。 车到淮海派出所门口，“瞎看什么呢，给我进去。”池玫一把将程霖时拽进了派出所。 “行。”程霖时手上铐着手铐，耸了耸肩，吊儿郎当的模样堪称是有些宠溺的配合着池玫。 “你结婚了吗？”坐到审讯室里，还没开始审问，程霖时就问。 “闭嘴。”池玫说。 她一本正经的放下审问报告，摆好笔，对程霖时说：“审你的人马上来了。” “有什么好审的？我分点中药药粉给我同学跟朋友吃怎么了？你没听过吗？要想身体好，养生得趁早。” 池玫不信，“你别胡诌了，老实交代，也许能轻判。” 程霖时噗嗤一笑，嘴角染出几丝玩味，“如果你们冤枉我，你得陪我吃一顿饭。” 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担心。 池玫窥探这个年少的人果然是年少。 过了一会儿，“我去。”赵衷离低叹着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径直用钥匙将程霖时手上的手铐打开。 “钟警官，这是做什么……”池玫甚为不解。 “他们吃的是田七天麻当归茯苓跟极品人参一起磨的中药粉。” “啊？？？”池玫不知道该尴尬的人是她，还是整个淮海派出所。 “你可以走了。”赵衷离对被错抓回派出所来的桀骜男生说。 “你们不会想就这样就算了吧？”程霖时敛眉不悦，想要这帮人给赔偿，大晚上把他跟他朋友从夜店抓过来，坏了他们一晚上玩乐的雅兴。 “吃点中药粉都被你们派出所铐手铐带回来审问，这是不是违反了警察不得滥用职权权力的规定？我是不是该找个自媒体爆料一下你们派出所？”男生口才极好，立马就开始得理不饶人。 “我们弄错了是我们不对，但是，报警的人是谁你自己心里也还有数，我们没控告你们妨碍司法公正就不错了。”赵衷离控诉。 “报警的人是谁？”池玫问。 “不就是这位程公子的女朋友么，喝醉了打110，说魂舞夜店镜中人包厢有人贩毒吸毒。她亲眼所见，带头的人姓程，经常在夜店卖货散货。”赵衷离提起今晚他们接到的误导他们行动的报警电话。 “哪个是我女朋友了，我根本没有女朋友，别瞎说。”程霖时瞟了一眼池玫，正声宣告，“是你们妨碍了公民的正常生活跟娱乐，你们今晚严重伤害了我，说吧，怎么赔偿？” “我去，你这小孩打嘴炮怎么这么厉害，赶紧给我滚。”赵衷离没有耐心了。 “我偏不滚，你们得赔偿我，就叫这位池警官陪我吃顿饭，我会考虑放弃追究你们的权利。” 赵衷离是个年轻的刑警，在派出所没呆两年，之前是在防暴队，没怎么面对过复杂的社会关系，猛然一下子还被巧言令色的程霖时给唬住了。 今晚是他们淮海派出所的人太大意了，好大喜功的以为但凡是白粉都是毒品。 最近整个南部城市都在查一起公斤级毒品的走私大案。 今晚接到有人报案，淮海派出所的刑警们以为真的有收获，去到现场见到程霖时身上有塑料密封袋的白色粉状物，就自然而然的以为命中了目标，直接将他铐回派出所。 没想到，回到派出所没多久，禁毒实验室那边才打电话来，说交过去化验的样品是珍稀昂贵的中药药粉。 一群刑警正郁闷得紧，派出所里来了电话，市刑警厅的领导问那个叫程霖时的男生犯法了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尔后秦北一回答，没有，是一场误会。 于是，领导说，那就快把他放了，免得以后见到庄老先生不好交代。 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但当王子没犯法，那就是要给点情面的。 程霖时的外公庄普林，多年前从曾担任过洛城市的市长。 他外婆陈白芷教授，是中医药大学的医药学院士。 父亲程臻善是洛城市商会的主席，母亲庄栖悦是知名声乐歌唱家。 程家在国内运营船舶运输业，掌握了南部十八个城市的码头枢纽，是海上船泊运输的翘楚。 这样一个家庭孕育出的程霖时，是南锦政法学院的法学高材生，去年刚以高考全省第一的成绩考入全国最好的政法大学国际法专业。 这小子今晚带在身上的，是他外婆陈白芷给他专门研制的养生药粉，被淮海派出所的人认为是白粉。 报警的人是他的女朋友，或者说追他失败的人，喝醉了，想恶意报复他。 将事情原委跟程霖时的家庭背景了解透彻后，赵衷离不免觉得程霖时这样的豪门公子哥根本不能招惹。 “怎么，知道抓错人了？现在赔偿我吧，不然我一定告你们。” 程霖时果然是学法律的，真正的得理不饶人。 “你，怎么也不说话了？”程霖时问池玫，表情玩味的看她，“我现在想蹲局子了，你们还办不到了是不是？你请我吃顿饭，不然我就告你们整个派出所滥用职权，扰乱公民正常生活。” 两个从业经验并不丰富的警察菜鸟被一个刚上完大一法学院的男生给唬住了。 “没话说了吧？”程霖时觉得这两人真菜。 正要出言调笑他们，逼池玫跟他约会吃饭，秦北一进来了。 “怎么了，你还搁这儿演上了。”秦北一老辣，做了多年刑警，各色人种见多了。 虽然程霖时这样的顶级豪门公子哥难得一见，但是秦北一还是知道要如何对付他。 “大学生聚众酗酒，喝得烂醉，乱搞男女关系，这不犯法，但是犯校规了吧，要不要我给你们法学院的徐教授打个电话，告诉他，他的得意门生平时在外面都是怎么逍遥的？” “我们徐教授才不管这些。”程霖时瞪眼。 “行了，回去吧，误会都解除了，你女朋友还在外面等你呢。”秦北一打发这个烫手山芋走。 “那不是我女朋友。”程霖时又重申了一次。 “呵……”秦北一摇摇头。 4、霖时雨 僵持了片刻后，“行，今晚就暂时到这儿吧。咱们往后走着瞧。”不屑于跟这群脾气又臭又硬的刑警继续浪费时间，程霖时眼神恣肆，口吻懒痞的撂下狠话，很快就迈开长腿，走出了审讯室。 亮着银白灯光的派出所走廊里，浑身高奢名牌，打扮精致的韦佳佳哭得满脸泪痕，伤心欲绝，正在巴巴的等她的心上人出来。 今晚的警就是她报的。 因为程霖时来洛城度假，在知名夜店办生日会，高调的请了一帮狐朋狗友，却没有请她。 “霖时，你终于出来了，我有好多话跟你说。”韦佳佳泪眼婆娑，抬手抹了抹眼睛，颤抖着声音喊高大痞帅的男生。 “你怎么还跟着我？”程霖时根本不正眼看女生一眼，眼角余光轻扫她半秒，厌烦的回应道，“闲着没事打110举报我们在包间里吸毒贩毒，你可真够癫的，还到处跟人说你是我女朋友，咱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了？” “我错了。”自知今晚闹这么大一出，着实是惹怒了恣肆太子爷的韦佳佳连忙说，“我以后都为你改还不行吗？” 即使没有被他提起，韦佳佳也知道程霖时现在很生气。 他平日里只要脚上穿的鞋粘一点灰，他都会皱眉不高兴，更不要说被警察煞有介事的铐上手铐，当成是小混混毒贩抓到派出所来为难。 今晚韦佳佳算是触了太子爷的逆鳞，她心里又慌又怕，怕程霖时以后再也不理她。 可是今晚她近乎疯狂的这么为他打报警电话，就是为了让他能看她一眼。 “谁稀罕你改了，以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求你了。” 程霖时冷冷的对情绪极度不稳的女生冷斥道，说罢，便使劲甩开她拽住他袖口的手，大步流星的离去。 “霖时，不要这样对我，你听我解释，我今晚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想跟你在一起了……” 韦佳佳忙不迭的追上去，再度拽住程霖时的袖子，哭喊着，“你等等我好不好。” “少挨我。” 傲拽的男生很快就厌烦的甩开韦佳佳的手，被她多碰一下都不愿意。 外面不知何时忽然下起了大雨，一辆黑色的限量版幻影轿车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下停泊了许久，是得到消息后来接程霖时的。 司机见自家公子爷终于走出来，忙不迭的下车来为他撑伞，拉开后座的车门，在瓢泼大雨中护送他上车。 程霖时迈步，肌理遒劲有力的长手臂轻轻一甩。 还是一路跟着他，在拼命拽住他衣袖的韦佳佳一时没站稳，就被程霖时无情的掀倒在了潮湿的雨地里，她哇呜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霖时，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程霖时却根本不回头看她。 连赏她一眼都不愿意。 幻影后车座的车窗很快上滑，缓缓遮盖住男生那张线条优越的俊脸。 属实算得上是迷倒众生的女娲炫技之作，在黑暗雨夜里白得发光，傲得冷清。 油漆逞亮的幻影很快驶远，挂着粤港澳三地特殊的连字号牌照在雨夜里隐去。 淮海派出所里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那个年少的男生拥有的是什么样的高高在上的人生。 平日里一般被抓来派出所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蝇营狗苟之辈，见了警察个个都被吓得灰头土脸，舌头自然而然的打结，连话都说不利索。 很久了，或者说，应该是从来没有一个二十岁的男生，如此盛气凌人的走进来，大胆质问他们每一个人： 你们做错了，就该赔偿我；你们今天不赔偿我，那你们就等着。 那股高傲的凌云之气，就像是来自天外世界，与他们这群凡夫俗子出身截然不同的谪仙，矜贵的下了凡，明知这帮人愚昧，却勉为其难的陪他们走一遭，只因想看他们在他面前出丑。 没多久，淮海派出所就真的被市局的领导深夜问候了，今晚带头行动的秦北一被分局的一把手在电话里当头一顿痛骂。 属下这样的办事不利，还伤及无辜，真是让做领导的很丢脸。 “我去，投胎真是门技术活，你看人家这位程少爷，过个生日能包下城中最贵的夜店包间，一晚上就花十几万包房费，还把珍贵中药材磨成粉，随便拿出来送人。甚至被抓来一趟派出所，还要我们哄着他大人有大量的别生气，最后再趾高气扬的坐限量版幻影离开。接他走的那辆车别提有多贵，就说挂的那粤港澳的三地牌照，就能说明他们程家在这两岸三地多有背景。” 派出所里的人开始议论为何有些人就是生来高贵。 法律面前，众生平等。 但是在不触及法律的前提下，人很明显的被分了三六九等。 池玫仔细聆听旁人的议论，暗自思忖着，这个程霖时，很明显就是那种俗话说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 而她这个还未从警校毕业的小实习生，不过是链条底端的一只平凡蝼蚁。 她跟这位程少爷的社会地位属实是差了太远。 阵雨簌簌落下，夜色渐浓，雨势在无形之中变得更大。 一个洛城夏天的雨夜，池玫以为遇见程霖时不过是她人生里的一个小插曲。 就像洛城夏日里经常毫无预警落下的阵雨，不论多么荒唐不羁，过去了就结束了。 然而，她跟程霖时的故事，在这里只是展开了第一个时间点而已。 后来，程霖时成为了池玫的人生经久不息的主旋律。 * 池玫这晚回去得很晚，因为那个叫韦佳佳的女孩子喝醉了，情绪还一直处于癫狂的状态，在程霖时抛下她离开后，一直淋在雨里嚎啕大哭。 池玫遵照秦北一的指示，跟赵衷离送她回家，尔后才能下班。 韦佳佳住在洛城的江锦区别墅，富人聚集地，在送她归家的警车上，她一直给程霖时打电话跟发语音，依然不住的在哭。 “霖时，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改还不行吗？你原谅我好不好？” “霖时，我今晚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心里难受，我想着你跟别人去玩乐，却不带上我。我好难受，我气得喝了好多酒，我当时不清醒才报警抓你们的。” “霖时，我给你买的那个礼物，你拆了吗？是我暑假专门飞去日内瓦专门找当地珠宝工匠定制的西装袖扣，你下学期在学校不是有辩论赛吗，我想着你戴那对钻石袖扣上台正合适。现在在国内都买不到，我为它花了五十六万……” 小姑娘一路哭哭啼啼，简直不带歇气的又打电话又发语音。 不管她为程霖时多疯狂，程霖时根本不理她，她愈发哭得厉害。 赵衷离跟池玫的耳朵都被吵得嗡嗡嗡的响。 听到最后那对钻石袖扣价值五十六万，两人相互看一眼，对了对眼神，不谋而合的为这个金钱数字叹为观止。 这世上，有些人起早贪黑，一辈子的薪水都还不够五十六万，而这姑娘口里说的五十六万的袖扣说不定还是以欧元为单位计价的。 人家袖扣的原产地是欧洲。 啧啧啧，果然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 一起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人类的悲欢却并不相通。 送完韦佳佳，再送池玫到她家楼下的时候，赵衷离忽然问池玫：“要是你男朋友生日，你送他什么？” 他印象里好像听所里的女警提过，池玫有一个从高中毕业起就交往在一起的资优学霸男友。 池玫眨了眨水灵的眸子，很坦然的回答：“我没钱买什么贵重东西。而且我男朋友是医生，他很少穿西服，不需要佩戴袖扣。” 她知道赵衷离还在想不明白怎么那个叫韦佳佳的女孩子如此歇斯底里，今晚闹这么大一出恶作剧，就是为了给那个桀骜不驯的公子哥送一对天价袖扣当生日礼物。 听完池玫如此不羡慕别人的富贵，“哈哈哈哈……”赵衷离乐爽朗的笑出声，“那也不错。” “再见，赵警官，谢谢你送我回来。” 池玫下车，礼貌的跟前辈告辞。 “今天让你见笑了，我们组搞了个乌龙，弄得你这么晚才回家。”赵衷离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是这群孩子太过分了，把报警当儿戏。我们做警察的不是都得坚持有警必出吗。”池玫分得清事情原委。 其实如果对方不是极有背景的程霖时，他们完全有理由关这群人48小时，对他们实施深刻的管制跟教训。 毕竟他们的行为可以归属于寻衅滋事范畴了。 在夜店里一帮警察临检的时候，程霖时完全可以当场宣告他身上带的是中药药粉。但他偏不说。 他觉得淮海派出所的人鲁莽出警，坏了他办生日会的雅兴，所以他要报复他们。 他早就联想到了当淮海派出所发现抓错了人，而且还抓了他这样的人以后，会有多后悔。 他早就在等待事情的反转，他要反客为主的主导这场闹剧结束。 真是一个心思繁复，逻辑严密的厉害角色。 池玫刚听说了，他是知名政法学院的高材生。这样的人将来如果做了律师，绝对会在业内所向披靡。 池玫走在雨夜里，想着她人生第一次出警，用手铐铐上的人。 程霖时。 托特包里装着的手机滴滴滴几声，她掏出来看，这才发现孟翊一晚上给她连续发了好几条微信，她都没及时看。 【玫玫，怎么样了？回家了吗？】 【听到你去出警，我一晚上都提心吊胆的。】 【要不然咱考公，去法院跟海关算了，真别干刑警，太危险了。】 孟翊的信息一条比一条让池玫看得皱眉。 她回复：【放心吧，不危险，派出所的案子，能有多大。小状况，而且是一场乌龙，只是几个大学生聚会闹事，没什么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消息？】 【我刚到家。】 【你看，你看，还说不危险，现在才归家，半夜两点了。】 【别担心，真没事，我刚到家，先去洗个澡。】 池玫回到了家，将手机放到床上，进浴室洗澡洗头。 洛城的夏天炎热无比，高温炙烤大地，总让人觉得浑身皮肤都是黏糊糊的。 洗完澡后，池玫顶着一头冲洗干净的带着茉莉香气的长乌发走出来，整个人感觉清爽多了。 手机屏幕点亮。微信上有新的朋友添加信息。 池玫点开。 【cls申请成为你的好友】 池玫第一感觉就想到了程霖时。 池玫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没必要添加对方，便装作没有收到这条好友验证信息。 5、春溪灵动 暑假走到一半，崔正宇没找到什么好玩的，游戏也打腻了，每天都觉得挺无聊的。 上次在夜店他们聚会被当地辖区派出所抓的事情，后来被家长知道了，崔正宇被关在家里禁足了整整一个礼拜。 这个晚上，崔正宇百无聊赖的去程霖时家里找程霖时。 程霖时正在卧室里写他下学期法学院辩论赛的论题。 崔正宇跟他在一个城市上大学，不过不在一个学校。 程霖时上的是南锦政法学院。 崔正宇上的是南锦体育学院。 学校都在南锦市，这使得两个过去的私立贵族高中同学来往挺亲密的。 “我操，上次那群傻警察没事抓我们去局子干嘛，搞得我妈以为我犯了什么事，瞎担心的让佣人关我一个礼拜。”崔正宇咬着一块绿豆冰，爬上了程霖时的床，没好气的抱怨。 “下来，别在我床上吃冰。”程霖时有洁癖。即使是背对着床在写东西，他也知道崔正宇爬到他床上躺着了。 “霖哥，你说那个韦佳佳是不是真的恋你成瘾了？那晚你不理她，她就报警抓我们。真绝了。牛哇。” 崔正宇被关了一个礼拜，中间手机也被没收了，还未来得及跟程霖时谈这件事，今日才拿出来跟他说叨。 “你说你那个生日过得晦不晦气，寿星公当晚被警察铐手铐，带回派出所当贩毒的小混混盘问。要是别人就算了，他们也不去事先打听咱们霖哥是什么样的矜贵太子爷。”崔正宇真的替那帮人感到捏冷汗。 他们究竟是怎么敢事先不调查清楚，就惹上程家太子爷的。 “不晦气，就当跟人玩情趣了。”程霖时口吻不咸不淡的回应。 “什么情趣啊？”崔正宇回忆起当晚，是那个漂亮的女警花给程霖时上的手铐，惋惜道，“你说跟那个女警花玩情趣啊？她是长得挺漂亮的，可惜比咱们都大啊。” 被那么多漂亮女生倒追的程霖时没必要看上一个比他们大的女人，而且还是个派出所的小实习警察。 要知道，从小到大围绕在程霖时身边的全是一帮子顶级豪门娇千金，个个都从头发丝精致到指甲盖。 心高气傲的程霖时根本瞧不上她们，从来不玩选妃。 他根本没必要去垂涎一个实习小女警吧。 “大也行啊。年龄不是问题，感情不是游戏，看上了咱就上。”程霖时用痞坏得不着调的口吻回答。 “霖哥，讲真，你是不是被那晚上我送你的那部片子荼毒了？”崔正宇在程霖时过二十岁生日的前一晚，送了他一部警察人.妻下班后的限制幻想。 设定就是一个男大学生跟一个比他大的女警察结婚了，两人在放学跟下班后回到家就天雷勾动地火。 制服诱惑，手铐play，皮带捆绑，各种花样，层出不穷。 也就是看过这部片的第二天，程霖时遇上了池玫。 池玫铐了他，好像就有点铐住了程霖时的dna。 崔正宇乍舌，“你不会真要付诸实践吧？” “嗯，dna有点子动了。”程霖时专注写着自己的辩论赛稿子，口吻平静。 其实他根本没看那部黄片。他压根没有这种低俗爱好。 这世上很少有女生能吸引住程霖时。 不管是韦佳佳那种被娇养在豪门的富家千金，还是供庸俗男性幻想的性感女.优，她们对程霖时都不存在任何的吸引力。 然而，二十岁生日过去好几天了，他还是忘记不了那晚在镜中人穿两身衣服来见他的池玫。 吊带露背礼服裙勾勒她前凸后翘的尤物身材。 简洁警服衬衫跟警裤烘托她刚正威严的清艳气质。 配上那张动起来如春溪般灵动的纯情脸，程霖时记住了，她叫池玫。 “别啊，那个女警察看起来已经交男朋友了。”崔正宇听出程霖时对佳人有一点动心了。 “你怎么知道？”程霖时不以为然的冷哼。 “那个晚上，她在我旁边接电话，我看到她手机屏保了，是她跟一个年轻男人穿高中校服站在一起，肯定是她男朋友啊，人家还是从高中就在一起的。” “万一是她哥呢？” “啊这……哥哥妹妹一般不会这样拍照的吧。”崔正宇友情提示程太子爷不要搞这种高难度的，一看就是正经乖乖女，根本不适合他这种玩得花，耍得野的豪门太子爷。 他这样的出身，要什么没有，他轻易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是那些普通家庭走出的孩子们需要付出一生才能争取到的终极目标。 程霖时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池玫可能有男友的事。 他学法律，观察能力跟逻辑推理能力一流，怎么可能看不出崔正宇这种二愣子都能发现的事实。 不过，程霖时觉得这真的不是个问题。 “那就把她男朋友直接削了，就完事了。” “不是，霖哥，你不是一般都瞧不上这世上的女的么。怎么忽然就要开始玩横刀夺爱了？”崔正宇迷惑，那个实习女警那晚给程霖时发射了什么频率。 “没，就是跟付泽他们打了个赌，说三个月追到那女的。”程霖时的声音听起来不夹杂任何情感。 “真的？赌注是什么？” “我们船厂新推的定制游艇。” “靠，这么牛，我也要赌，我赌你追不上，哇哈哈哈。” 崔正宇大笑。 怎么可能这么刺激呢。 跨越年龄跟身份的姐弟恋也就算了，还是横刀夺爱。 想象一下性子冰冷的程霖时要是真能追到那个漂亮的女警察，跟她背着她的男朋友在房间里极尽亲热，崔正宇就整个人都来劲了。 真的想看看高山的冰雪是到了什么时节开始为俗世情爱融化。 “要是你们输了呢？”程霖时回头，眼神鄙夷的看了一下偷乐的崔正宇。 “……” 崔正宇被问住了，他家虽是富庶之家，却不可能随随便送人一艘价值几百上千万的定制游艇。 他们几个聚在一起玩乐的富家阔少，谁家能有程霖时家里这么有钱有势啊。 “你们输了，就全都跪在地上叫我爷爷。” 崔正宇哈哈笑：“可以啊，三个月会不会太短？霖哥，别这么自信，要不我跟付泽商量一下，给你多加半个月。” “不用，三个月足矣。” 程霖时给了一个时间。 三个月。 * 那个雨夜过去后的一整个礼拜，在淮海派出所实习上班的池玫每天都收到了一束洁白的玫瑰。 早上九点，在她进入单位打卡后，品质最佳的月光泡泡都会被花店送到她在档案室的办公桌上。 重瓣玫瑰纯白如月，无暇若霜，让她回忆起那年年少她跟孟翊在放学后的晚自习，一起背着书包从长巷路过，头顶沐浴过的月光。 池玫为何喜欢月光泡泡，因为它的花语就十足的契合了她温良沉静的性子。 珍惜眼前，拥抱时光，是这种白玫瑰的花语。 花香并不浓郁，然而香味却很淡雅得特别。 【落款人：镜中之梦。】 花束上的卡片，每天都写着这简单的四个字。 档案管理室有两个正式在编制内的女警，见这花风雨不改的接连送了一整个礼拜，不得不对池玫表示羡慕。 这年头送花虽然老土，但是真的被送，还是每天被送，那在旁人面前就是一种特别的荣耀了。 “哇！今天又送来了，池玫，你男朋友真行，一个读医的理科男还这么浪漫。” 年纪过了二十六还是单身的林雨好生羡慕，她这种天天一下班就奔赴无聊相亲局的人一听池玫有个从高中毕业就开始谈的男朋友，心里就酸得不是滋味。 “哎，苦海无涯，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岸啊，昨天去见一个，三句话不离打听我家有多少资产，嗐，真想告诉他，出门左转，有个彩票站，去买一注，别跟我这儿浪费时间。” 已婚的洛珂这时候端着保温杯走进来，正好听见林雨跟池玫在聊相亲，便说起：“这世上的好男人不是名花有主，就是孤高端着，谁没事会去相亲？” 见到池玫桌上放着的玫瑰，珞珂感叹：“这花都连着送一整个礼拜了，人倒是赶紧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啊。” 珞珂回头问正在整理问讯口供的池玫：“池玫，什么时候让你男朋友来请我们两个师父吃顿饭？” 珞珂在所里资历比较老，趁空闲跟池玫这个小姑娘开玩笑，“你这实习都要结束了，我们还没见过你男朋友呢。” “他刚放暑假回来，在赶实验室的报告，好像有点忙……”池玫回答，正要迂回的给孟翊找个说辞。 珞珂就心直口快的打断她：“忙就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啦？天天送花讨好你，都不知道请一下你的师父们吃饭？要是你毕业后真分到咱们派出所来，他还不得跟我们派出所这些三教九流打一辈子交道？以后我们才不给他好脸色看呢。” “哎呀呀，人家玫玫的男朋友是名牌医学院的高冷学霸，怎么会屈尊来请我们这些社区派出所警察老大姐吃饭。”林雨大胆揣测这送花的人一直神秘不露脸的意思。 “不说他，就说我们玫玫，就读南锦刑事警察学院，公安部直属的本科高等院校的高材生。也就是想着暑假回家，离家近才来我们这种低等派出所实习，真毕业了谁愿意呆这里。我们这是养老单位，一年到头，全是些鸡毛蒜皮，小偷小摸的小案子，玫玫明年毕业了，肯定不会呆咱们这里。你看看，上周赵衷离他们去出警，带玫玫一起去，还抓错了人，太搞笑了，怎么就不见省厅的刑警组抓错人……” 派出所里，男警察跟女警察总是处不好的。平日里，在私底下埋汰对方是少不了的骚操作。 珞珂一听来了兴致，跟珞珂侃了起来：“那天我没来上班，你不是值夜班吗？怎么着，说是把谁家的真豪门公子哥给当小毒贩子抓来了。” “程家的。” “哪个程家？” “就是那个他爷爷做过市长的他们家。” “我天，居然抓错的是他？” 派出所的人似乎对程霖时的家世很了解。 因为程霖时的外公庄普林最早也是从做基层警察出身，后来屡立战功，成为了省公安厅的警司，尔后参加竞选，担任洛城市的市长，在任期间清廉刚正，为了维护正义贡献了他辛劳的一生。 他很热爱警察这个职业，六十岁退任后，还趁空闲时间到各大公安部直属的本科院校里去做客座教授，给年轻的学生们上课，向他们传递做公安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 所以，庄普林在警界算是桃李满天下。 在警界不乏有身居高位的警察领导都是庄普林的学生。 淮海派出所抓错他的外孙，真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秦北一昨天在例会上被候所骂得体无完肤，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珞珂掩嘴笑。 “谁让他们有眼不识白粉。”林雨沾沾自喜，“如果是我啊，我起码会问一句这塑料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听到这里，池玫的耳根红了。 她觉得那晚是不是没有出警经验的她误导了他们，绝对是她第一次跟队伍出警太过紧张了，把秦北一他们也搞得是草木皆兵。 “可不是，秦北一他们组这周肯定都不会被候所分到什么重要任务了，抓错谁不好，抓庄老先生的外孙。” 见两个女前辈一直在嘲笑秦北一他们，池玫忍不住帮着刑警一组的人说话：“都怪我，那晚是我误导了他们。” 两个坐办公室养老的姐姐才不关心自己的同事，倒是八卦起那晚上被抓的人是多么天之骄子。 “玫玫，那晚你看到那个叫程霖时的，怎么样，是不是长得很帅？” “我听说啊，他才上完大一，就有很多人去给他介绍对象，结果他都正眼不看一眼的。” “说那晚下大雨，他坐挂着三地牌照的幻影走的，除开母亲这边的背景，父亲那边，爷爷奶奶在港城还是顶级富豪？我去，这个人都是什么豪华级的显赫家世啊，投胎投得也太好了吧！” 6、娇媚诱惑 两个女警一打开跟程霖时有关的话匣子，就激动的说个不停。 “那晚他们被抓的那个包间，镜中人，一晚上不含酒水费的服务费都是十几万，啧啧啧，想不到庄老的外孙是这样的纨绔子弟。” “他家有钱又不是庄老给的，他爸多厉害啊，南部几十个码头，都是他们诺希集团的，还有国内大大小小几十处船厂，这身家加起来，被幻影从派出所接走算什么啊，被直升飞机接走，都不算夸张。” “那个报假警的女孩子喜欢他到失心疯了，才会这样去引起他的注意。” “这样野又这样出身好的男生，此生谁拿捏得住他啊。” 池玫在一旁静静听着，遥想起那个晚上那个叫镜中人的包厢里呈现的纸醉金迷，心里忽然对这个程霖时产生了诸多抵触。 这个世界即使再有钱再有权，也不能理所当然的戏弄别人。 那个晚上，程霖时为何要故意那样为难秦北一他们。 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报复性的小玩笑。 可是，对于秦北一他们来说，却是一个不容犯下的错误。 * 下午六点，派出所下班时间。 大三暑假还剩下最后十五天。 池玫捧着一束白玫瑰，准备去坐地铁。 孟翊约她晚上去看电影，那日，孟翊刚回洛城，两人本来约好是要去看电影，来一场久别重逢的温存。 后来池玫被临时拉去出警了，这事就那么不了了之。 那之后的一个礼拜，池玫都没见过孟翊。 孟翊这段时间陪他母亲谭琳回洛城乡下去探亲了，顺便给孟翊他父亲扫墓。孟翊因而许久都不来陪池玫，考虑到谭琳是个单亲母亲的难处，池玫自然是把时间先留给他们母子。 大约孟翊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在这个礼拜不间断的送她玫瑰，表示他无论如何都还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池玫理所当然的以为天天送她花的人是孟翊。 今天是周末，昨夜，孟翊发电影院的订票信息给她，约周末依然在派出所上班的她去看电影。 下班后，池玫照着孟翊说的时间跟地点到了影院门口。 等到要开场，孟翊人也没来。 电影院门口三三两两的人都走进去了，不乏有手牵手的情侣，女孩子娇滴滴的被男孩子牵着，手里捧着零食，嘴上喝着饮料，一脸被宠爱的幸福。 池玫接连不断的见到这些亲亲我我的情侣，想了一下，好像她跟孟翊从来没有这种亲热的时候。 自从高考完的那个晚上，在毕业班会上，孟翊在大家的起哄下对她表白后，他们就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上学的时候，他们在同一个班。 每次考试，孟翊是第一名，池玫是第二名。 每次上学，孟翊第一个到教室，池玫第二个到教室。 每次放学，都是他们在座位上埋头复习到最后，别的同学早早就走了，他们才走。 所以，保管教室钥匙的男生代表是孟翊，女生代表是池玫。 因为两个资优生的作息很多时候撞在一起，年级上的同学们早就怀疑他们是不是早恋。可是高中三年，他们对对方甚至说过不超过三句话。 池玫以为孟翊不喜欢她，却在高考结束的当晚迎来他的告白。 第一次，他没有假装从她身边不经意的擦身而过，而是当着全班的人磊落的站在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琥珀色眼睛，认真的告诉她：“池玫，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喜欢你很久了。” 那一刻，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感动在池玫心中崩漏开。 她的心像是一罐被冰冻在冰箱里的碳酸汽水，猛然被拉开了拉环。 气泡忍不住源源不断的往外泄露，明明以前都是勉强自己收着的。 原来，她一直是被人陪伴着的。 高三的暑假，他们在一起了，一起聊喜欢的文学，音乐，艺术，电影；一起去了几次图书馆跟电影院；还跟班上配对成功的高中同学一起去洛城周边的景点短暂的旅游了几次。 因为有孟翊，高三一整学年都过得很颓丧，突然决定要考警校的池玫在毕业的那个夏天重新振作了起来。 暑假结束后，因为两人上的大学不在同一个城市，两人就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异地恋。 细想起来，两人之间的亲密不过是偶尔温暖眼神的交汇。 他们在一起三年，甚至连牵手都没有发生过。 这场形而上学的精神主义恋爱经常被旁人唱衰。 池玫在警校里同寝室的好朋友梁照娴就时常预言她跟孟翊迟早会分手。 在知道孟翊是来自单亲家庭，还有个不是善茬的妈以后，梁照娴就更不看好池玫的爱情了。 大学三年，他们两人甚至都没有像别的异地恋情侣一样，为彼此奔赴到彼此所在的城市去见彼此。 一起开房过夜这种年轻大学情侣热衷干的事，更是从未发生。 池玫心里也不是没对这份感情没产生过怀疑，但是她记得曾经她的心是一罐被冷冻起来的碳酸汽水，是孟翊温柔的找到了拉环，小心翼翼的拉开来，让难受的她得到宣泄。 想到这一点，无精打采的池玫抱着白玫瑰花束，再次探头，瞪大双眼，在迷蒙夜色中等待孟翊的来到。 两分钟后，孟翊的电话打了过来：“玫玫，不好意思，我跟我妈从乡下回来没找到车，电影快开始了，要不你先进去看。我这边拦到车马上就来。” “……好。”池玫只能懂事的答应，“记得帮我问阿姨好。” 将手机放回包里，池玫走进了电影院。 今天为了见孟翊，她穿了一条新连身裙子，墨绿色的，有点像旗袍的样式，是白芹趁她暑假回来，让自己熟悉的裁缝给她量身定做的。 领是挖空的圆领，露出她纤长的脖颈跟精致的锁骨。 小巧的菱花盘扣从领口一直开到裙摆，柔滑的丝缎上绣着唯美优雅的暗花藤蔓，她的皮肤本来就白，被微暗的墨绿色衬托，整个人毫不夸张的白得发光了。 她将浓黑的长头发编成了一条粗粗的辫子，斜垂在左肩，耳朵边上别着两个珍珠发夹，肩上挎着一个薄荷绿色的老花包。 女生杏面桃腮，冰肌雪肤，一手拿着一柄透明雨伞，一手抱着一束玫瑰花，为孟翊等在雨中。 整个人如绿叶醉桃，娇花照水，细软腰肢一扭一动，都是芳菲妩媚。 可惜孟翊今日无法来欣赏自己的女朋友只要稍微打扮，就能轻易的美得惊为天人。 接完电话，空等一场的池玫无奈的进了影院，把雨伞放在门口的收纳水桶里。 检票员见到大美女走过来，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人来看电影了。 “请问女士是一个人？” “我男朋友临时找不到车，还没赶来。”池玫递上电影票根。 “那我先帮你把两张票检了，你告诉他座位，他来的时候，你告诉他座位就行。” “嗯，谢谢，麻烦了。”池玫将票递了出去，迈步走进了观影厅。 电影是部怀旧的原声法国电影，看的人并不多。 池玫的座位在正中，她坐定后，灯光很快熄灭。 不久，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毫不迟疑的坐到了她身边。 观影厅里熄了灯，黑白电影的光线暗暗沉沉，她只转眼看了一眼，以为是孟翊，轻轻跟他点了一下头示意以后，便自己认真观看。 大约是白天在派出所里被林雨跟路珂两位前辈哄着干了太多活，帮她们把上半年的问询报告都整理了，用了太久眼睛，池玫有点疲累。 适才为了等孟翊，又穿着半跟鞋站在影院门口等了那么久，池玫有点打瞌睡。 揉了好几下眼睛，还是感到头很沉，终于，眼皮耷拉下去，就睁不开了，她意识迷糊的将头靠到坐在她身边的男人身上。 观影厅里开着强劲的冷气，她裸露在无袖连衣裙外的小臂冰凉。 如此挨着对方温热之中带着燥意的肩膀，池玫感到很是抚慰。 她今天来了例假，身体本就不舒服，其实昨晚她的安排是趁好不容易休息的周末回家好好的睡个大懒觉。 没想到孟翊会在晚上约她，还把电影票都在网上买好了。 想着暑假还有十几天就结束了，两人一起共处的时间没剩多少，池玫便为孟翊改了自己的决定。 但是，醉笑陪君的结果终于还是抵不过疲倦身体的吃不消。 她终于抵抗不住疲惫，沉沉将头靠在男人厚实有力的肩头，聆听着电影里的法文对白，香甜的睡了一觉。 电影荧幕变幻的光影掠在她小巧的脸上，间或照亮她精细的五官。 男生侧眸就瞧见她皎洁光滑的脸，像这些日子他送给她的花的花瓣。 洛城的特产是月光泡泡，这种花并不稀有，一年四季都在盛放。 他几乎每个夏天都闲得无聊的到这里来度假，却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城市变得有点意思了。 因为这里有月光泡泡跟池玫。 惰眠之下，她的手搭着他的手。 肌肤相亲着，他听见她轻微的呼吸，闻到她身上甜丝丝的幽香。 她就那么窝在狭窄的座椅里睡着了，开衩的裙缝边有一颗盘扣因为她的坐姿兀自解开了，露出她雪白大腿的一处。 即使处在一室幽暗里，她白得发光的皮肤也夸示出别样的娇媚诱惑。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用大拇指的指腹描绘了一下她潋滟的红唇。 尔后，他的嘴角忍不住为之扬起，他好像发现了一份暑假的快乐。 7、观影厅 池玫醒来的时候，观影厅里的灯光已经打开了。 甚至周遭被其他观众吃剩的爆米花盒子跟饮料瓶都被影院里的清洁工阿姨收走了。 而她，竟然真的枕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头，酣眠了一觉。 更夸张的是，池玫发现这个男人不是孟翊，居然是程霖时。 适才，影院光线太暗，程霖时在开场后才进来。 工作了一天后精神极为疲倦，正在眼皮打架的池玫没有仔细去辨认来人是不是孟翊，自然而然的以为，姿势笃定，径直朝她走来的人肯定就是孟翊。 现在，灯光大亮，大梦初醒的她睁眼发现这人不是孟翊，而是那个前几天被淮海派出所抓错的程霖时。 “我……你……”池玫困窘，语塞，脸红，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她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枕着陌生人的肩头睡了一觉，结结巴巴的跟适才毫不吝啬的借了一只肩膀给她睡觉的程霖时道歉：“抱歉，刚才我看电影看睡着了，没有看清楚坐我旁边的人，实，实在是抱歉。” “这片是挺闷的，我都差点睡着了。要不是为了支撑你，我也睡了。”程霖时薄唇牵动，一双璨然的桃花眼里带着些笑意的回应。 池玫快速从他肩头退开，挎上托特包的包带，慌慌忙忙的起身要走，很敷衍的跟对方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欸，别走啊。被你当人形抱枕当了这么久，你就没点表示。”他斜觑了她一眼，很混很痞的定义了适才池玫对他做的事，“你把我睡了，就想跑？” 电影一结束，他本就该叫醒池玫。 可是程霖时没有那么做，一直抬着他的一只肩膀好让池玫睡得舒服，自己拿着手机玩游戏，无聊的打发时间，也不愿打扰她享受一场酣眠。 “我认错人了。而且这个位置本来是我男朋友的……”池玫懊恼的说，“你跑来坐了。” 她哽了哽喉咙，还想说，她没有睡程霖时，如果这样也可以叫睡的话，她跟程霖时再处处，就能算是在一起生孩子的关系了。 “我是看你可怜，一个人看电影。”程霖时耸了耸肩，表示今晚主动来让池玫在看电影的时候「睡」他，是随心情行事的程公子在日行一善。 “一个人看电影怎么可怜了？”池玫扬声，不想承认今晚的自己可怜。 好像就跟一个人吃火锅一样，一个人看电影在别人看来真的可怜。 “池警官，你是不是忘了我？你们淮海派出所还欠我一场道歉呢，今天这场电影就算是你请我看，也不为过。”程霖时姿态懒散的说。 池玫仔细审视他这大剌剌的颐指气使模样，的确是那一位在错抓事件结束一个礼拜后，还被整间派出所津津乐道的豪门阔公子程霖时。 池玫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在看电影的时候无知的靠在他身上睡一觉。 现在他说池玫把他睡了。 池玫哭笑不得，真的想不明白程霖时今晚是怎么出现在她身边的。 “抱歉，我还有事，今天就这样吧。”池玫不愿意跟这种恣意行事的公子哥多做纠缠，因为他跟她来自不同世界的人。她也不懂他为何要一再来如此漫不经意的逗弄她做玩乐。 池玫要走，程霖时拉住她。 “你裙子弄脏了，就这样走什么啊。” “嗯？弄脏了？”池玫脸胀得通红。她睡觉的时候没有注意，侧漏了。 “电影院的座椅都给人弄脏了。”程霖时很露骨的提醒池玫。 “……” 池玫故作平静，在一个比她小的男人面前这么丢脸，她先是窘迫不堪，但转念一想，这人严格说来，她也不认识，没什么好丢脸的。 女生生理期就是这么难。 不是家人根本不会懂。生而为人，还是女人，池玫真的很抱歉。 “我会自己联系影院的工作人员处理。你走吧。”池玫故作镇静。 “你要怎么处理？” 程霖时弯着美眸，薄唇略略勾起，对她言笑晏晏，轻轻拽住她的手腕不放。 “不是，你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我明明把票留给了我男朋友。”池玫厉声盘问。 “你别管。”程霖时回答。 “你到底想做什么？”池玫没了耐性。 “追你。”程霖时单刀直入。 “有病。”池玫脱口而出，一个字一个字咬重了告诉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不在乎。”程霖时说。 说完将惊慌失措又羞涩难忍的池玫拉到他怀里，凑上自己恶劣的唇，贴耳告诉她：“我就喜欢玩点刺激的。” 语毕，不等池玫找机会从他腿上离开，程霖时就一把将池玫打横抱起，很执意的要帮池玫的忙。 “你裙子弄脏了，我抱你走。你住哪里？我送你。” “不行，我要自己回去。” “怕你男朋友知道了生气？” “放我下来，是不是想挨揍？”池玫想要在程霖时面前捡起女警的威严。 “别逗我了，就你那实习水准的花拳绣腿。”程霖时不以为意。 走到门口，检票员小伙子见到他们，朝他们投来羡慕的眼神。 人帅钱多的公子哥抱着娇花似水的美人，家人们，谁懂啊，这场面属实太美太欲太好嗑。 “谢谢先生的小费。”检票员激动的弯腰给程霖时行礼。 原来，散场时间到了，别人没赶他们走，是有原因的。因为程霖时给的太多了。 “麻烦你把座位的套布换一下，我女朋友来例假弄脏了。不好意思。”程霖时说。 “好的，没事。”检票员露出百般奉承的微笑。 今晚是遇到有钱有涵养的情侣了，很多人在影院弄脏座位，都是悄咪咪的溜走，让影院的清洁阿姨只能暗地里一顿怒骂。 池玫尴尬得脚趾抠紧，全程只能无意识的把脸往程霖时的胸膛藏去，真的要贴上了，又觉得这人有毒，不能贴，又把脸蛋矛盾的移开。 路过那位一脸写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检票员，肩宽腿长的程霖时抱着池玫走出影院，一路上遇到不少进出的观众。 外面的天空还在下雨。 见四下终于无人，池玫开始扭动，程霖时紧紧扣住她的细软腰肢。 他看起来劲瘦挺拔，但是四肢却十分有力，身为庄普林的外孙，从小应该就受了诸多专业的拳脚训练，早就练得一副孔武有力的身体。 池玫知道他比她小，可是她的拳脚应该绝对不如他，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今日为了跟孟翊约会，身上穿的又是裙子跟带跟鞋，根本不好施展。 “好了，这里没人了，你可以放我下来。”走到露天停车场，池玫让自己归于平静，不要跟一个喜欢猎艳的肤浅痞气公子哥较劲。 程霖时欣然领命，将池玫放了下来。 “谢谢你，再见。”硬的不行，来软的，池玫硬生生从嘴边挤出一个微笑。心里说的却是再也不见。 “肯定会再见的。”程霖时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烟，浑身充满松弛感，将烟塞到嘴边，菲红嘴角依然以某种玩味的弧度扬起。 池玫准备转身离去。 “等一下。”程霖时叫住她，他走向他的座驾，一辆定制款的薄荷绿跟深蓝色相间的宾利轿车前，打开车门，拿出一件黑色西装外套。 “借给你，遮一下弄脏的地方。”他将那件高定外套递出。 漆黑的深不见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看向池玫翘凸的臀部。 池玫后脑勺没长眼睛，不知道自己的裙子到底弄脏了多少。 “……”池玫迟疑，不知道该接不接受他的好意。 “这次没有反转。”似是知道她在迟疑什么，程霖时告诉她，上次他给了她一包中药粉，让他们整个派出所的警察蒙羞。 现在，他又状似体贴善良的递给她一件黑色西装外套。 在池玫眼中，程霖时活像个中了基因彩票的天生坏种。 想了一下，池玫接过，温声道：“谢谢。” 池玫将外套系在了自己的腰间，从露天停车场走出。 程霖时站在她身后，目送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上缠绕着他的西服外套，他的体味沾染到她的身上，一瞬间，有别样的暧昧在暗生。 “小姐，你忘东西了。” 没走两步，适才那个检票员男生就乖巧的将她忘在观影厅门口的雨伞跟花送了过来。 那束月光泡泡被外面下着的雨沾染了雨露，顿时恢复生机，晶莹剔透。 “谢谢你。下次不要乱给人乱领位置了。”池玫接过。 检票员不懂，“那人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 “啊？”检票员明明看他们都抱在一起了，般配得不得了。 池玫接过雨伞，带着花离去。 等她的身影在夜色里消失不见，程霖时坐上车，点燃了引擎，对着模糊的车玻璃抽了一支烟。 然后，他点开他的手机照片，看到了适才他拍下的照片。 池玫将小脸搭在他肩头，睡得香甜的模样。 观影厅息影后的灯光暖煦，照在她和柔温顺的眉眼，她依偎着程霖时睡得香甜安宁。 程霖时玩味的嗤了一声，十分期待池玫的男朋友看到这张照片会如何反应。 裤袋里的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再一次响起。 “程霖时，你跑哪里去了？电影才看五分钟就跑了，你到底有没有心思来陪我看电影。”今晚跟他约会的女生遍地找他。 是付蓝，付泽的妹妹。 付泽是程霖时的密友。 女生好不容易通过付泽约程霖时看电影，可是他在看五分钟后就说烟瘾犯了，要去外面抽根烟。 这是他腻了的意思，寡情薄幸到只愿意给对方五分钟。 结果一出来就撞见池玫抱着束玫瑰，拿着两张电影票跟检票员嘟哝了好一阵，尔后怅然若失的走进电影院。 很明显，是她被人鸽了。 池玫不知道，程霖时当时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抽烟看她。 池玫也不知道，她手里捧着的花是程霖时送的。 整整一整个礼拜，送她月光泡泡的人，是程霖时，不是孟翊。 8、钻石面料 窗外的雨小了。 池玫回到家的时候，白芹跟池玉檀这对父母都已经早早睡下了。 池玫看看时间，都已经快要到凌晨。 白芹听到玄关跟客厅里的动静，起身出来，压低声音跟她说话。 “玫玫，怎么这么晚回来，你爸等不到你都已经睡了。” 发现池玉檀已经睡了，池玫解下自己腰上的黑色西装外套，说：“你们不用每天等我回来，我就是在派出所实习做文书工作，一点都不危险。” 那件衣服织了钻石粉，拿到灯光下细看，在熠熠闪光。 面料是上等的纯羊毛精纺料，手工缝制，手感柔软，即使被池玫长时间系在腰间，现在解下来，也没有什么大的皱褶。 “这是谁的衣服？孟翊的？”白芹好奇。 孟翊家境清寒，谭琳一个人带他长大，不像是能穿这件质地精良外套的人。 “一个……朋友的。”不知道如何跟母亲聊起这个人，池玫一语带过。 “我跟孟翊今晚约好去看电影，他没来。不想浪费电影票，我就一个人看了，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怎么把裙子弄脏了？”白芹看到她的裙子后摆。 “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看的时候睡着了。”池玫笑，“我先去洗个澡。” 白芹叹息：“我看你那个实习，还有你那个男朋友，都还是算了吧。这两样东西，就没一个好的。” 白芹知道淮海派出所总把一些不重要的繁琐的活安排给池玫，其实只是把她打杂的实习小妹而已。 至于她那个男朋友，他们已经交往三年了，白芹还没正式见过三次。 对方若真要对她上心，还不得天天把池家门槛给踏破了。 是池玫傻，旁人说了她不听。白芹也不是歧视单亲家庭的孩子，是她遇上的这个真不行。 “妈你快别说了，我这么大个人了，去看个电影还把裙子弄脏，我丢脸丢大了。我先去洗洗，这衣服还是你给新做的，我还想开学了穿到学校里去呢，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池玫慌着去换衣服。 “我得赶紧去洗裙子，先脱了泡水里。” “那你朋友的……这衣服呢？”白芹问。 白芹抖了一下那件衣服，没看到衣服有商标，倒是看到胸口口袋处沾上了池玫的血，啧声喊道：“哎呀，你给人家沾上了，这衣服我猜一定很贵。” “啊？真的？”池玫想，不会吧。 “我马上拿去泡水里洗？”白芹自言自语，“不，好像这面料不能下水。” 池玫冲过来，一把拉走，“我拿去干洗算了。” 她带着程霖时的西服外套很快躲进浴室里收拾自己去了。 “到底是谁的？”白芹心里燃起了警惕，觉得池玫认识的人里，不可能有这种消费能力的人，穿件西装，面料里都要织钻石粉。 白芹想起那些被有钱人包养的女大学生都不得好下场的新闻，忙不迭的追上去，隔着浴室的门板问：“玫玫，你快跟我好好交代。晚上到底跟谁去看电影了？你裙子到底是怎么弄脏的？” 池玫扭开了花洒，在哗哗水声里吼了一声：“就是来姨妈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好吗。” * 孟翊的道歉总是虽迟必到。 洗完澡后，池玫就接到了孟翊的电话。 “玫玫真是对不起，今晚我跟我妈找到车回来都是十点半了，我也没想到今天她会临时叫我去郊区扫墓。你也知道她的脾性。要是我说不去，她又有得烦我了。”男人充满愧疚的口吻传来。 “没事，”池玫一边擦自己的湿发，一边把手机贴在肩膀跟脸边说话。 “夜深了，你先好好休息吧。对了，谢谢你送我的花，以后别送了，把钱拿去给阿姨买点补品挺好的。” “什么花？”孟翊非常不明白。 “不是你送的？”池玫挑眉惊问，这才发现，原来这一个礼拜送花的人不是孟翊。 那会是谁？ 见到被她挂在衣柜门上的那件西装外套，池玫想起了花束上的卡片落款。 【镜中之梦】。 那一天，她遇见他的那个包间叫镜中人。 她走了进去，成为了他的镜中之梦。 天天送她月光泡泡的人，竟然是程霖时。 池玫感觉自己好像又被那个二十岁不到的人摆了一道。 他明明今晚在跟她分别的时候说没有反转。 现在不是还是又反转了。 * 翌日，池玫一大早便出了门，出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程霖时的西装外套送到城中最好的干洗连锁店去干洗。 “小姐，不好意思，这种面料是scabal的钻石混纺面料，太矜贵了，我们干洗店目前还未开通对这种面料的干洗服务。”干洗店的服务员拿放大镜仔细审视完她送来的衣服，拒绝为她服务。 池玫一脸惊异，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到城中最好的这家连锁店来被宰，结果对方却因为她送来的衣服面料太昂贵，不敢接收。 “不是吧？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我真的很需要赶紧把这件西服洗干净。”池玫无奈的表达自己的焦急。 “其实这就是一件普通的西服，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我赶着送回给别人。”池玫看看时间，已经快要上班迟到了。 她想最好明天，不，今天就取到干净的衣服，将它送回给程霖时。 程霖时这人总给她一种绝非善类的印象，她不想再跟他产生任何瓜葛。 不，不是绝非善类，确切的说，程霖时是天生坏种。 “小姐，抱歉，我们真的不能干洗这种衣服，你看这种钻石粉末，被细密的织在绒毛料里，必须要专门的技术，才能为它清洁。”服务员将西服不容商量的放回池玫带来的手提纸袋里。 “真不能洗？”池玫再次确认。 “真的不能。”对方遗憾摇头。 “那这城里哪里能洗？”池玫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公子哥穿一件西服都能矜贵得找不到地方洗。 她的裙子昨晚脱下来，泡了整夜，今早洗干净都在风里晾得半干了。 池玫超级后悔昨天接受了程霖时的善意。 其实，哪里是善意呢，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跟她再来往罢了。 为何池玫要傻得以为昨晚他是真的为她好。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池玫信了程霖时说的没有反转，才怪。 “要不你去这家店试试，他们跟scabal有合作，是这种面料专门的指定服务点。” 服务员给池玫写了一个地址跟点名。 “谢谢。”池玫快速接过纸条，坐地铁去了淮海派出所。 * 拎着那个纸袋走进所里，所里的刑警们一大早都没在忙，懒懒散散的聚在一起聊天。 池玫进了档案室，继续昨天的档案归类工作。 珞珂跟林雨都是关系户，进了派出所干行政，其实就是来混日子的，每天上班就上网刷手机跟聊八卦了。 档案室里好多档案都是乱的。 池玫是个强迫症，看着面积不到二十平方的小小档案室内堆得那么乱，便忍不住要一一将将其梳理好，分门别类的归放整齐。 她的这种行为得到了两个女警前辈的一致认同。 “啧，这南锦刑警学院来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 “对，赶紧跟我们候所提意见，下次来我们这儿实习的，不是公安部直属的重点本科学历就不要，你看池玫的素养，真就是从名牌学院走出来的天之骄女。” 听着两人刻意的赞扬，其实不过就是哄实习生多干活而已，池玫也没往心里去。 不一会儿，有人高调的给淮海派出所送锦旗来了。 珞珂跟林雨跑出去看热闹，“哟，这是谁送的锦旗啊？送给谁的啊？赵衷离你是不是又帮辖区里的老太太找到她丢失的狗了，人家感动得给你送一面锦旗？”珞珂尖酸的嘲笑。 “你们一组最近完成的案件估计也就是这种顶级大案吧？” “哈哈哈哈……能不能别嘲笑我们赵警官……”林雨附和着大笑。 赵衷离捧着那红面黄边的锦旗，姿态隆重的给两位女警送过来，故意寒碜她们：“可惜了啊，这次这面锦旗不是送给我们刑警一组的，是送给你们档案室的。” “什么？”林雨跟珞珂异口同声的喊。 “怎么，不相信？”赵衷离走进档案室，眼睛四处搜寻，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帮她们挂了起来。 锦旗上写着【致淮海派出所实习刑警池玫： 上班劳苦功高，下班累到困觉。 当代模范学生，未来警界之光。 某热心群众赠。】 赵衷离回头叫池玫，“池玫你可以啊，才来实习不到一个月，就收到锦旗了，你看你这两位姐姐，在这儿上班上几年了，人都上老了，还从来没收到过锦旗。” 正在整理三年前的问讯资料的池玫抬起眼睛，看着那面恶作剧意味浓厚的锦旗，这一次，不用仔细去想，池玫也知道这锦旗是谁送的。 没有人知道她下班累到困觉，除了程霖时。 “有人在开我玩笑呢。”池玫说，“别跟这些无聊的人一般见识。” “你知道是谁送的？”赵衷离好奇。 这锦旗画风确实有点诡异。不像热心群众感谢民警，倒像某个登徒子在乱撩美女。 “谁送的？”珞珂问。 “是谁送的？”林雨也很好奇。 三人一起看向池玫。 池玫偏不满足他们的求知欲。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某个吃饱了撑的人。”说罢，池玫继续去工作了。 档案室里那面红绒黄边锦旗被风吹得摇晃，打在墙上，旗杆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池玫在心里叹息，发现这个程霖时还真的跟她没完了。 9、芒果奶昔 下午，孟翊的电话打过来，问池玫要不要去逛书店。 池玫答应了。 下班时，池玫看见那辆蓝绿相间的定制款宾利轿车就停在淮海路的巷弄里。 程霖时穿了一身米白休闲服，以直肩紧腰的身姿斜靠在车边抽烟，一身明华，即使懒洋洋的不站直，整个人也充满强大的存在感。 见池玫下班出来，他迎上来。 池玫看了看他，生分的问：“程先生，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今天气色好一点了没有。”程霖时回答。 池玫今天在派出所因为他送的那面锦旗总被人议论，心情一直不好。 面对他的胡搅蛮缠，池玫干脆说：“我比你大，我也有男朋友。你的一件衣服可以买我们家住的房子，所以，程先生对我是有什么执念？就是因为那个晚上我铐了你？你觉得被羞辱了？所以要来羞辱我心里才舒服？” 程霖时浅浅一笑，不徐不疾的说：“别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你昨晚气色挺差的，有点担心你。你男朋友肯定不知道你生理期脸都疼白了，还死撑着陪他去看电影吧？姐姐，要是下次没人陪你看电影，你叫我就行了。” 他站在日落时分的长巷里，落日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出纤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池玫站得与他靠近，娇小的影子竟然映在他的影子上。 影子跟影子悄无声息的的拥抱了。 又是一股暧昧油然生出。 也许是因为这股暧昧，程霖时看池玫的眼神也带着点浓情的炽热，好像真的是心疼一个人在雨夜去看电影的她。 领悟到他漆黑的眼睛里回转着一些难以言说的色彩，池玫往后退了两步。 “对了，姐姐，你男朋友知道你收了我送你的花吗？”程霖时领悟到池玫对她做出的防备，故作单纯的对她说。 “他会不会生气啊？” “之前我收下那些花是个深重的误会，我以为是我男朋友送的。” 聊起这个话题，池玫速速从挎包里翻出皮夹，打开来，作势要立刻给程霖时钞票，“买花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 程霖时果断报价：“七千七百。” “什么啊？”池玫睁大眼，拖长语调的吼，“你在哪里买的，是不是被讹诈了？” “我在漂流派花店买的。”程霖时回答。 那是一间新时代的线上花店，以别出心裁的高端束花艺术为主要吸引顾客的风格，经常为顾客拼接高档插花礼盒，很多名人跟明星都是这间花店的顾客。他们对外售出的花束都极为昂贵。 怪不得池玫这些日子收到的月光泡泡被包装得那么精美。 “但那也不至于要七千七百啊。”那些花池玫收了，每一束都带回了家，白芹见她每天都带一束回来，也没留心花贵不贵，反正每天换一束插，早就扔没了。 就算没扔，前面的也都枯萎了，她都收下了，现在又不能拿来还给程霖时。 池玫的钱夹里此刻不过只有两千不到的现金。 “我给你转账好了。”池玫说。池玫还不信了，次次被一个小弟弟给唬住了。 “好啊，那我加你微信。”程霖时的目的好像达到了。 池玫一愣，坚守的防线坚决不打算为他破开，“不用，你把收款码亮给我就行，我直接扫。” 程霖时看了一眼她，发现她很认真的在拒绝他，是真不想加他微信。 有生之年，程霖时第一次遇到一个不想加他微信的女的。 落日西下，程霖时抬眼望向池玫背后，发现有个瘦高的男人走来了，秀气的面孔上戴着个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程霖时第一直觉产生了。 程霖时忽然将手伸到池玫耳边的鬓发，她的发夹歪了，程霖时十分体贴的帮她重新别了一下，故意朝她面前凑了凑，用迷人的低音嗓说：“你的发夹有点歪了。” 池玫也没在意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着急要跟说完付这个花钱的事。“麻烦把你微信收款码给我。” “好。”程霖时掏出手机，对池玫亮码。 池玫正要扫，孟翊走近。 程霖时很刻意的做出将手机收回的动作。 孟翊有些防备的走上来问：“怎么了？这谁啊？” 隔大老远，他就看见池玫跟一个帅气的男生站在一辆名贵的宾利轿车旁边说话。 男生还给池玫别发夹，走近了，孟翊发现他们疑似在互加微信。 “一个到派出所办事的群众。”池玫不想跟孟翊介绍程霖时。 程霖时玩味的察觉孟翊拉长了脸，一副以为自己被绿的表情，程霖时感到了乐趣，好像真的越来越好玩了。 “程先生，你有什么需要我们稍后再说，今天我有事先走了。”池玫别过程霖时，拉起孟翊焦急的走了。 程霖时站在原地，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适才触摸她头发的触感停留在他微热的指尖。 她的头发很软很柔，像丝缎一样，摸起来让人很心安。 痞气的吞云吐雾中，程霖时见到池玫的温婉背影随着孟翊，消失在地铁的入站口。 * 下班高峰的地铁列车里，到处都是人。 孟翊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角落，让池玫站着躲开拥挤，然后自己再保持绅士距离的站到她面前。 “刚才那人谁啊？看起来非富即贵的样子，张狂得没救了。”孟翊又问了一次。 “不太熟悉，好像是个有钱的阔少爷吧。”池玫说。 “我来的时候，你们是在互加微信？”孟翊睇着池玫的眼神充满怀疑。 “我们……”池玫顿了一下，决定不能告诉孟翊程霖时连续一个礼拜送她昂贵花束的事，“他就是来我们所里办事，本来要加的，后来我觉得实习就要结束了，大概率毕业之后也不会来淮海派出所上班，感觉没有必要我就没加。” 池玫笑笑的跟孟翊解释为何他走近的时候，她正在扫程霖时的微信二维码。 一般看到别人这样，都会以为他们在互加微信。 “他找你们派出所办什么事？” “他那天被误认为是毒贩子，被我们抓错了。” “然后呢？” “然后就放了他呀。” 孟翊听完还是不高兴。 因为他用男人的直觉，觉得好像那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对池玫有意思。 “他比我小，我们真的没事。你知道我妈什么脾气，绝对不会让我跟这种人来往。”池玫强调。 “好吧。”孟翊这才高兴了。 * 不久后，两人出了地铁站，到了市中心，商量好了去甜品店吃甜品当晚餐。 情调甚好，靠窗的二人座位里，池玫告诉孟翊：“下学期我们要考公招了，我想好了，就报考南锦的禁毒大队。” 孟翊吃着一份绿豆冰沙，闷闷不乐的沉默。 良久，他才说：“玫玫，能不能放弃这个念头？” “为什么要放弃？”池玫一下也不高兴了。 吃冰是孟翊提的，说天气太热了，没什么食欲，就吃份冰沙当晚饭就行了。 坐下之后，池玫点的是一份芒果冰淇淋奶昔，一直拿勺子搅拌，也不真的动口。 “我爸妈都没反对。”她告诉孟翊，那他这个连女朋友的生理期都不知道的男朋友又有什么好反对的。 池玫来姨妈不能吃冰，孟翊却拉她来吃冰。 这不是分手的节奏吗。 “你怎么这么倔呢？你知道我妈不喜欢你干这个。你就不能考公转做行政么？” “你妈你妈，你怎么天天就知道听你妈的？你有没有想过我？” 这是第一次池玫跟孟翊在一起后，正面怼孟翊是个妈宝男。 池玫也不理解自己今天哪来的气。 大概是早上发现程霖时借给她的那件西服的价钱可以买下她们家住的一室三厅，池玫连在城中找个地方给他干洗了送回去都找不到。 又大概是傍晚知道程霖时送她的花都是四位数一打的漂流派花店手作。 还有他下午送给她的那面锦旗。真是够了。 池玫想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人总要执着的一再打扰她。 而她还偏偏收下了他的花，因为她以为那是孟翊送的。 她还在电影院里靠着他的肩头睡了一觉，因为她以为那是孟翊的肩膀。 而实际上，孟翊这个男朋友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只会跟池玫开口闭口就提他的妈妈来为难池玫。 “玫玫，我对不起……”孟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跟池玫道歉。 昨晚孟翊为何没能来陪她看电影，因为他被他母亲谭琳拉去相亲了。 对方在洛城的财经大学上学，明年要毕业了，已经被内聘成为了四大国有银行的职员，工作稳定，家世显赫。 要不是看上孟翊的学识，以及他的大学专业，才不会屈尊答应跟一个单亲家庭的儿子相亲。 孟翊明知是相亲，却碍于不想惹怒谭琳，勉为其难的去了，令得池玫在下雨的夜晚一个人去看电影。 为了让池玫不对他失望，他撒谎骗池玫他回周边老家去扫墓了，一时找不到车回城。 心中暗自愧疚的孟翊放缓声音，柔声道：“我只是想我妈妈接受你。你知道，她一个人把我养大真的不容易。我觉得这辈子我欠她挺多的。” “我临时有事，你吃完就一个人去逛书店吧。”池玫站起了身，面前那晚冰淇淋球已经融化成一滩烂泥，她压根没吃过。 “玫玫……”孟翊起身想追，身上手机又聒噪鸣响，是谭琳。 “喂，妈。”孟翊忙着接电话。 ”先生，请等一下。”服务生见两人都要走，怕他们不结账，上来将孟翊拦住。 * 池玫走出了甜品店，这时天色已黑。 池玫拎着一个牛皮纸口袋，里面装了程霖时的西服，她转到市区，照别人说的地址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 在专卖蓝血奢侈品的卖场里有一间装潢很精细的手工成衣店，贴着英文招牌。 “你好，我想干洗衣服。”池玫拿出那件倒霉西服。 “可以吗？”她深怕不可以。 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头仔细的将衣服审视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瑕疵，也就是胸口口袋处沾了一块血迹以后，答应可以为池玫服务。 “多少钱？”池玫问。 老头用手指比了个三。 “三千？”池玫不会那么幼稚，以为这么贵的衣服处理一下要三百。 老头摇头，口齿清楚的回答：“三万。” “啊？”池玫眼花了，头也一下有点晕。 “不能便宜？”她咬牙问。 “不能。”老头摇头。 池玫低头，无所适从的陷入思考。 “洗不洗？”老头问。 “洗。”片刻后，池玫回答，只有洗了，她跟程霖时的关系才可以切断。 “可不可以刷卡？”池玫问。 “洗完可不可以帮我送到……”池玫想叫他们代送，这样她就不用再跟程霖时见面。 但是她想起她没有程霖时的地址。 这时，池玫的手机很体贴的响起短信提示音。 【姐姐，你生理期完了吗？记得多喝热水呀。千万别吃冰的东西。】一条陌生短信进来。 对方正是程霖时。 池玫打字，冷冰冰的传过去四个字：【你住哪里？】 程霖时：【怎么了？姐姐是想来找我睡我吗？像我这种小弟弟真的很好睡的。】 池玫：【我把衣服洗干净给你送过去。】 程霖时：【雨浓路，浣花夕照。】 那是洛城市政府的高等退休干部们住的地方。一般闲杂人等还不能进入。 池玫将地址给干洗店的老头，“洗完送到这里。”池玫在联系地址栏下写下程霖时的姓名跟电话。 “程公子的外套是吧？”老头认识这外套跟这外套的主人。 毕竟这种外套，一个城里穿得上的也就那么一小撮人。 “是。”池玫点头，心疼又肉疼的付款完毕后，池玫自认倒霉的离开了干洗店。 10、男狐狸精 晚间时分，洛城的一家知名酒吧里，程霖时在发短信，发得兀自对着手机笑。 坐在他身边的付泽察觉今天的程霖时特别不对劲，一把抓过他的手机，赶紧瞄了几眼他发出去的那些短信内容。 “哎哟，我们程少爷这是在傻乐什么呢？谁帮你洗一件衣服能让你这么高兴呢？是新欢还是旧爱啊？” 付泽转转眸子，想了想，猜道：“不会是跟咱们打赌三月之期要追到的那个姐姐吧？怎么，这次真还要追到手才肯罢休呢？还叫姐姐，我操，还加这么乖的表情符号，我他妈要看吐了……程霖时，你他妈画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装纯情小奶狗的样子真是吓死老子了。” “锤子，你快来看看你霖哥都是怎么跟人说话的。”付泽将手机丢给崔正宇。 崔正宇欣赏了一下，立刻高声嚎叫起来：“喔喔喔！茶，真的好茶，霖哥，你都什么时候进修的茶艺？是不是偷偷去报茶艺培训班了？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说话，装什么小可爱呢，还叫姐姐。我要yue了。” 程霖时坐在黑色的真皮卡座里，伸长了腿，手里端着一杯琴酒，漫不经心的晃着那些琥珀色的潋滟酒液，嘴角漾出全是坏透了的笑意。 “我记得这姐姐是有男朋友的对不对？”崔正宇确认。 “对，这是我们南刑的校花啊。平时早就被人追惯了，程霖时，你要是能三个月把她拿下，我给你做孙子。” 付泽也是南锦刑事警察学院的学生，后来想起了，那个晚上在魂舞，接了韦佳佳报的假警，去包厢里抓他们的其中一个实习女警，就是他们学校大四的校花，池玫。 池玫在学校里念的是禁毒专业，付泽念的是刑侦专业。 池玫大了付泽两届。 当初进校的时候，池玫还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为他们这一批新进校园的新生致辞。 在警察学院里，一般女生就是珍稀动物，池玫这样漂亮的女生在学校里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从一进校开始，追她的人多了去了。 但是人家一直对外宣称她有个全省高考状元的优秀男朋友，在沪市的名牌大学念医学院。 两人的感情特别稳定，自从高中毕业就在一起，就算是异地恋，也细水流长的维持了多年，感情好到早就见完家长，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那个晚上，池玫作为实习警察，阴差阳错的抓了程霖时，给程霖时上了明晃晃的手铐，程霖时被当众折辱，玩兴来了，想要报复别人，自己先行跟付泽发起赌约，说要把池玫追到手。 付泽此刻想起来池玫是他的学姐以后，他很笃定的认为，程霖时追池玫绝对没戏。 因为池玫是个坚定的人，从她在给新生致辞中的言谈举止就可以看出，她这个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或者一个理想，就会百分之百的朝那个坚定目标奔赴，绝对不会中途三心二意的转向。 “别着急啊，没看我霖哥都为这个校花姐姐在绿茶界正式出道了吗？”崔正宇乐呵呵的持不同意见。 有生之年，崔正宇第一次见到程霖时身上展现出比较人性的一面，竟然跟一个女人卖萌装绿茶。 这是不是足以说明，程霖时这次是真的遇上了真爱。 “把手机还我。”程霖时抿了一口酒，招呼崔正宇。 崔正宇不肯，故意举高手机。 程霖时对他使了一个锋利眼刀，沉声道:“我还没跟我的未来女朋友聊完。” “心急什么呢。给你好了。” 崔正宇被太子爷的尖锐眼神刺着了，只能乖乖把手机递回去。 拿到手机后，程霖时又手指飞舞，给池玫发了一条信息。 【姐姐，你男朋友知道你收了我送的花，不会真生气了吧？我可以跟他解释的。要不我明天约他见面？】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池玫：【大可不必。】 过了一会儿，池玫：【要开学了，我马上就会结束在淮海派出所的实习。你要是真的对派出所有意见，可以直接找候所长做沟通，有气不必撒我身上。】 程霖时：【姐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人家只是真的关心你。想起你在下雨的晚上一个人苍白着小脸看电影，我的心就总是在使劲的疼。tat。】 池玫不再回复。被顽劣公子哥装奶狗的语气跟表情怄到了。 她跟程霖时也接触过好几次了，程霖时到底是只奶狗还是头凶兽，她心里早有答案。 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样跟池玫装纯。 他坏得身上每个dna都带着痞劲。 把池玫弄得不吱声了，程霖时放下手机，得意的喝酒。 * 孟翊后来想想还是觉得他跟池玫之间好像有哪里很不对，当晚专程坐车到池家找池玫，想好好的跟池玫谈谈。 池玫这时候还没回家来。 白芹在客厅里看电视，客气的留孟翊坐了一会儿。 孟翊跟白芹不熟，相处起来很是生分。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几句，便无话可接着说，孟翊觉得尴尬，就先行离开了，让白芹告诉池玫他来过，让池玫回来了给他去一个电话。 池玫回家，白芹正在帮她收拾新学期去学校的行李。 这学期开学，池玫就上大四了。白芹知道这一个学年对池玫来说很重要，帮她收行李的时候，也是慎重有加，深怕忘了什么东西，她去学校里会不方便。 “你怎么才回来？”白芹告诉池玫，“刚刚孟翊来过，让你回来给他打电话。” “哦。”池玫没多问，也不想给孟翊打电话。她放下包，换了鞋，径直到厨房倒水喝，样子有点无精打采。 “玫玫怎么了？是不是得了开学恐惧症啊？”白芹笑着问这个其实算是被她跟池玉檀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女儿。 明明是个娇性子，偏偏要去上警校，还选了一个人人反对的敏感专业。 九月一开学，池玫就是大四生了，她念的是禁毒专业，一般说来，念禁毒学，毕业了不一定非得干禁毒，还是得看个人选择。 孟翊就一直在争取让池玫转就业领域。 可是池玫心意已定，任谁劝都劝不回来。 今晚跟孟翊发生的不愉快让池玫感到大四将会是一个特殊的分水岭，如果她选择了毕业后干禁毒，就等于选择了放弃跟孟翊的将来。 孟翊他妈妈绝对不会答应娶一个缉毒女警当儿媳妇。 “不是，来例假了，肚子痛。妈你去给我煮一杯红糖生姜水呗。”池玫跟白芹撒娇。 “你晚饭吃了吗？”白芹瞧她浑身无力的样子，脸色也不对。 “吃了。”池玫回答。 “吃的什么？” “芒果冰淇淋奶昔。” “你来例假了还吃这个？”白芹啧声骂她。 “是啊，都知道来例假了不能吃冰的。”池玫叹气。 可惜孟翊那个理科男连她来例假了都不知道，还专门拉她去吃冰，见她拿着勺子，对碗里的冰淇淋一动不动，都还没觉察出什么不妥，还一个劲的要她放弃她的毕业职业规划。 此时手机叮叮两声，程霖时又给池玫发信息。 【姐姐，你睡了吗？】 【姐姐，祝你开学一切顺利。我永远与你同在。】 池玫不明白这句「永远与你同在」是什么意思。 程霖时这人现在已经被池玫贴上了标签，阴阳怪气，老谋深算。 旁人永远不知道他那年轻又滑溜的脑子在想什么，他有很强的逻辑链，能从一个细节联想到无数后果。 比如他把西服外套借给池玫，之后发生的事，他都意料到了。 再比如他送花给池玫，他也是精心演绎推理过的，送哪一家的，如何留名，蓄意误导她以为他是孟翊，不然池玫一定会拒收。 * 新学期伊始，等到池玫在南刑的学校食堂里惊然见到程霖时跟她几个大二的学弟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饭，池玫才明白他说的与她同在是什么意思。 程霖时的确就在她上的南刑隔壁的南锦政法学院念法学。 这是冤家聚首。 他松着宽阔双肩，坐在一张长桌子边，面前摆着食堂统一提供的不锈钢餐盘，骨节分明的右手拿着一双竹筷子，慢条斯理的进食。 不知为何，充满平民气味的大锅饭居然被他吃出了米其林餐厅的味道。 在学校里，程霖时的派头收敛了一些，不像暑假里，出行开一千多万的豪车，随便从车上拿一件外套下来，都是上百万。 他穿着简单的黑衬衫跟牛仔裤，帆布鞋，着装就像她在镜中人包间初遇他的那一天一样。 但是，他身上的矜贵气质却依然不改，不管在什么场景下都能够异样的耀眼。 池玫又想起了她对他的第一印象，远山山顶高远的雪。 见池玫走进来打饭，付泽靠程霖时的手肘，对他喊：“快快快，你姐来了。” “哪个是他姐？”跟两人不是一个来自一个老家的陈戚然好奇，对程霖时在洛城夏日邂逅的艳遇毫不知情。 “池玫啊。”付泽回答。 “池玫啥时候变成他姐了？”陈戚然问，“不是咱们学校千年难得一见的清艳校花吗。” “暑假里。”付泽回答。 “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陈戚然不知就问。 “绿茶男化身男狐狸精勾搭别人的女朋友。”付泽一句话简明扼要的概括。 “啊？我霖时哥怎么可能做绿茶狐狸精男呢？你知道南锦各大高校追他的女生有多少吗，可以组团去参加千人黄河大合唱。”陈戚然说什么都不信程霖时励志要当男狐狸精小三。 付泽喝了口饮料，笑笑的搭住程霖时的肩膀，问陈戚然：“不然你说他啥时候到过我们南刑食堂来吃饭？” “对啊。程太子爷平时不是不吃大锅饭吗？”陈戚然发现今天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从来不吃学校食堂的程霖时居然跑到他们南刑食堂来吃饭。 程霖时以往是不吃大锅饭的，不仅不吃大锅饭，还不住公共宿舍。 公子哥在校外有奢装大平层公寓，有家政阿姨专门给他打点日常伙食。 伙食标准是按照程家餐桌上的那些营养标准来的，什么稀有，什么精贵，什么养人，就吃什么。 今儿个怎么了，南刑食堂里肉少黄瓜跟花生米多的宫保鸡丁都被程霖时吃得嘎嘣脆的滋滋有味。 “霖时哥，你怎么了？你这是在为爱吃南刑食堂的宫保鸡丁吗？”陈戚然浅浅解读了一下程霖时的行为，惊呼道。 付泽冷哂，“当然是瞧上咱南刑的校花姐姐了。还有咱们南刑食堂的宫保鸡丁是什么很差的菜吗？让程霖时吃一下就是很委屈他吗？” 付泽家境也好，搁这儿吃两学期了，新学期再吃，也没觉得是憋屈。 怎么程霖时吃就是为难他了。 “你吃不委屈，但是咱们霖时哥这种港粤圈的顶级太子爷吃是真委屈。”陈戚然暗自想，的确也是只有池玫这种人间角色才能让程霖时坠入红尘。 有句话叫智者不入爱河，愚者才堕红尘。 人精太子爷程霖时这次是怎么了，怎么就看上他们南刑的校花学姐了。 “可人家不是有男朋友么？”陈戚然是治安学专业，跟池玫的禁毒学专业同在一个学院。 禁毒与治安学院里，池玫的事早就人尽皆知。 任警校一批高大俊朗的优秀男青年对她死缠烂打，池玫就是不回应，因为她早在上大学之前就心有所属了。 “男朋友算什么啊，我霖哥出马，就算是老公，都得靠边站。”付泽给程霖时戴高帽。 算算时间，三月之期好像已经过去了近五分之一。 程霖时还连人家池玫的微信都没加上，目前还是只能靠手机短信联系。 付泽估计程霖时的号码在池玫的手机里，现在绝对还是一串陌生数字。 付泽不给程霖时一点鼓励，接下来程霖时当男狐狸精的戏怎么唱得下去。 11、珍珠发夹 午餐时分，南刑食堂里依然是人头攒动。 一群凡夫俗子活在世上最热爱的，除了干饭，也没有其它事情了。 梁照娴领了空餐盘，如常要打算涌入人潮去做个凡夫俗子时，居然眼尖的发现黑压压的人群中坐着一个没穿警校制服的男生，长得是惊为天人的帅。 鸦黑碎发，皮肤冷白，容颜清俊，气质矜贵。 大胆的认出这人是谁后，“哇，是程霖时？？？我天，真的是程霖时！！！”梁照娴跟食堂里其他女生一样，一见到南政知名的校草来到南刑吃饭，整个人都躁动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他在看我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照娴觉得程霖时朝她们这个方向投来了暧昧不明的视线。 梁照娴不可思议的告诉池玫：“玫玫，你快看那边坐着的那个男的，长得帅不帅？他家里超有钱，南锦首富就是他爸，诺希集团你知不知道，是他家的。还有啊，他外公是庄普林，省公安厅的前一级警司，他妈是个歌唱家，他外婆是大学教授……他爷爷奶奶是港城知名的老钱富豪慈善家，粤省的每间知名大学他们都阔得不行的捐赠了一栋图书馆……”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池玫听别人聊起程霖时那显赫又富贵的家世。 池玫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家世好都算了，人家还是南锦政法学院专业水平最好的法学生，才上大一就声名远播。他的实习单位是探风律师事务所，国内知名金字大状们待的地方，从来不对大学肄业生开放实习名额，唯独给他一个人破格录取。你说他综合能力到底有多强？” 梁照娴的辅修专业是法学，但是南刑的法学专业学科能力一般，没有南政这种专门培养法律系人才的学校师资力量雄厚。 因为两所学校离得近，梁照娴经常去南政蹭他们的专业课上，所以梁照娴对他们学校的天之骄子程霖时的事情了解得很透彻。 听说这人天天屁股后面都跟了一大堆女生，他却从来没被谁真正勾起过兴趣。 上课就上课，每次都还没下课，人就从学校消失了。 平时没事也不在学校呆，让一群找他递情书的女生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有时候身边带着妖艳女生出现，对方自称是他的女朋友，但是跟他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个月，很快就会迎来下一个。 他这个人似乎很花很坏，把女生当玩物似的风流薄幸。 “奇了怪了，他怎么跑到我们食堂来吃饭了？”梁照娴很好奇，“今天是刮了什么风？我要马上去找他要微信！” 梁照娴的三观已经被程霖时的完美五官带走。池玫拉住她，温声提醒道：“他比你小。” 暑假刚跟前男友分手的梁照娴现在只要看到长得帅的男人就想撩，管他比她大还是小。 “比我小又怎么样？现在姐弟恋很流行好不好。弟弟才身强体壮会做饭，公狗腰一旦动起来就根本停不下来，很好用的。” 个性大胆火辣的梁照娴挣脱池玫拉她的手，准备去找程霖时。 哪曾想她还没迈步，程霖时就拔开两条长腿，主动走到了她们面前。 “姐姐，好巧，居然在学校碰见你。”程霖时又开始装小奶狗，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故意捏着嗓子，对池玫奶声奶气的说。 说完，他抬手帮她别了一下发夹，笑着说：“你发夹又歪了。” 池玫完全没想到在学校里遇见，程霖时还会继续跟她装又奶又茶。 池玫真的不吃这种小奶狗的款好吗。 偏偏她头上的那个珍珠发夹总是会歪，明明根本没人留意，也从来不会有人愿意替池玫留意，程霖时却每次都能发现，还很喜欢当场就伸手帮她拨正。 而孟翊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应该说是，孟翊甚至从来没有发现池玫别在头上的发夹歪过。 一个小动作让池玫一时间心里联想了很多，回过神来，才现大庭广众之下，程霖时这样对她，会引起别人的想入非非，立刻偏头，把头发从他指尖转开。 梁照娴见到程霖时如此对待池玫，被惊得目瞪口呆,“你们认识？什么时候的事？” “暑假。”程霖时回答。 “她是你什么姐姐？”梁照娴问。 “想追到手的姐姐。”程霖时扮演绿茶狐狸精上瘾了，甜甜的回答。 “啊啊啊啊啊……”梁照娴要疯了，不会吧。 公然被程霖时撩的池玫此时已经生气的转身走出了食堂。 她忍痛洗干净了他的西装外套，又在漂流派花店为他定了相同的七束月光泡泡归还给他。 她一面同情她余额为个位数的银行卡，一面庆幸她终于跟他切割断了联系。 哪里知道原来她回到学校，他就在她的学校里坐着，好整以暇的等她来，他再宠溺有加的为她正发夹。 池玫到底做错了什么。 错在夜店里不知死活的跟程霖时玩了他说的那种手铐情趣吗。 * 隔天是南刑正式开学的日子。 傍晚，学校为新学期安排的各种活动结束后，学生们终于迎来个人活动时间。 梁照娴在二人住的宿舍里对着镜子画眉毛，描口红。 池玫在书桌前看书，这学期她要准备司法考试，就提前结束了实习，暑假在洛城派出所实习的经历已经足够她完成实习课的学分。 到了大四，课程都比较少，他们这类专业学校里的大家都在精心准备司法考试跟公务员考试。 梁照娴是主修刑事科学技术的，毕业了拿工学学士学位，专业有很强的技术性，就业竞争比较小，这学期到了临毕业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操心。 因为在国内干痕迹检验，文件检验，公安图像技术这些的刑警，都是从南刑这个专业出去的，梁照娴毕业了很好就业。 倒是池玫学的这个禁毒学有点尴尬，在掌握禁毒知识跟禁毒本领的领域下，学了一点刑侦，又学了一点法律，但是却又都让她不够格去细分的领域里挑大梁。 如果毕业的时候没能通过司法考试，或者公务员考试考上好的岗位，池玫的处境还挺尴尬。 所以池玫这学期不得不把重心放在准备公务员考试上。 “玫玫，走，我们出去玩。”化完妆的梁照娴完全不懂池玫的焦虑，要拉池玫出去找乐子。 “你去吧，我不去。”池玫打算晚上一直在宿舍里看书，不想出去。 外面天气很热，今天第一天开学，大家站在操场里听了一个多小时的学校领导讲话，早就被南方夏日的毒辣太阳晕了。 已经步入秋天了，南锦市的大太阳却还在当头暴晒。 南刑是刑事警察学院，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每次开学典礼，校方都要求全校学生必须整齐列队，全员到齐。 梁照娴本来不想回学校的，被这个臭规定搞得不得不回来。 她暑假里刚跟她前任男朋友吵架，闹分手，心情各种不好，本来特别不待见开学，没想到开学第一天竟然让她遇到好事了。 南政的程霖时竟然主动给她加微信，之后还马上就约她出去玩。 这是梁照娴惊喜遇见的今日份幸运。 “别啊，快走。我带你去看帅哥。”梁照娴非常高兴，非要拉池玫一起出去。 “我真的不去。” 池玫不愿意接招，她怕热，晚上就一直在宿舍里吹冷气挺好的。 虽然她也来自洛城这个热带城市，但是她总是不喜欢夏天。 见到已经是傍晚六七点了，外面太阳还是那么大，池玫更不愿意出去。 奈何最后还是被梁照娴这个磨人精拽下了楼，“我说你，怎么就这么迂腐呢，这都大四了，还每天在这啃乏味的书本。” “姐妹，你上的那个专业不止冷门还危险，你不会指望毕业了真去搞那个，没病吧，你这么漂亮的大美女，毕业了去跟那些毫无人性的毒贩子对抗，上次缉毒警英勇牺牲那个纪录片我发你看的，你没看呢？” 梁照娴知道池玫在准备公招，她想考南锦市公安局的禁毒部门，挺难考的，加上她家里也没什么背景，她这属于是硬考，压力很大，所以这学期一来就各种闷闷不乐。 而且暑假里梁照娴也听她在微信说了，她跟那个形而上学的男朋友为了她毕业后就业方向选择的事闹得很不开心。 那个妈宝男一再的要求她放弃干禁毒。 池玫不肯，两人僵持不下，现在已经进入了冷战模式。 “不过其实这次孟翊这个妈宝男说的没错，那么难考的职位要不你就放弃了吧。就算考上了，以后你干这个，我都担心，更别说你男朋友了。所以你就别复习了，别考了，随便找个地方就业，跟我一样干实验室多好啊，咱们都别出外场……” * 梁照娴一路唠唠叨叨，已经将池玫领到了一间学校附近的美式桌球俱乐部里。 池玫回到学校，孟翊没给她打电话，池玫其实没心思看书，现在被硬拉出来，她想着跟梁照娴出去散散心也好。 梁照娴路上说今晚约了几个朋友在这里玩桌球。 池玫进去了，一眼看到程霖时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才知道今日约梁照娴的人是程霖时。 池玫想走，但是看到程霖时身边还有几个南刑的学弟，都是大二的，她看着脸熟。 池玫好几次公开活动还跟他们一起上过演讲台。 在这几个人在场的情况下，池玫不想显得没风度，毕竟她是他们学姐。 “玫玫，快看程霖时，在那儿坐着呢，帅不帅。”梁照娴给池玫指了指几个男生里样貌跟气质最出挑的那个。 程霖时坐在真皮卡座里，还是穿一件黑绸衬衫，黑色休闲裤，白色板鞋，手腕上戴了一块银色的定制款星空盘面的腕表。 跟那个晚上她在洛城出警，拿手铐拷他时候的腕表又不一样。 上次那块表，池玫听档案管理室里两个八卦的姐姐聊过，说那是爱彼皇家橡树离岸腕表，比一般的奢侈品腕表还贵得离谱。一只表能买一套别墅。 自从有了上次帮他洗西服的经历，池玫后怕的在心内计算程公子今日这身行头又值多少钱。 等一下最好离他远一点，池玫真的赔不起。 池玫这么偷偷观察着他的时候，看到男生举着绿色的玻璃啤酒瓶，殷红薄唇轻抿，性感喉结下咽，在意兴阑珊的喝啤酒。 他惜字如金的听着周围的人说话，偶尔牵动嘴角，附和着笑一下。 看起来像只群居动物，并且是被同类争相追捧的极度有权势者。 上次在洛城的夜店包间里，他打游戏嫌周围的人吵，就跑到屏风后面去躲起来，但池玫能轻易瞧出来，那晚那个局还是在以程霖时为中心。 今日，他坐在被银白日光灯照亮的桌球桌边，绿色的桌布映照他冷峻的线条优美的脸孔，更凸显他的撩欲魅力。 在场所有女生的目光都被程霖时给吸引了，他却完全不回应她们。 “姐姐，你来了。” 发现池玫来了，程霖时这才朝池玫投来热烈的视线，就跟南锦市的明媚太阳一样，射得她眼花。 12、电光石火 池玫被程霖时这么跟她一打招呼，心里猛烈的一颤，立刻想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去躲起来。 个性直率大胆的梁照娴发现后，径直牵住池玫的手，拉她来到一群人中间。 外形耀眼，能力优秀的南刑知名公子哥付泽冲她们笑，久仰大名的跟她们打招呼：“梁学姐，池学姐。” 即使之前没有深度接触过，根本不用梁照娴跟池玫上前来做自我介绍，付泽今日也算是三生有幸的能跟她们在这个俱乐部里遇见。 南刑全校那么多名学生里，就属她们倆名列前茅的优秀跟漂亮。 在校期间梁照娴经常换男朋友，池玫一直对外声称有男朋友。 上大二的付泽跟陈戚然矮她们两届，以前在学校里彼此没怎么打过交道。 今天刚开学，程霖时组局说请客玩桌球，付泽跟陈戚然怎么都想不到他邀请的人里面会有池玫跟梁照娴。 为了今天的聚会，梁照娴事先打扮过，穿了一件黑色的夸饰身材的紧身超短裙，刚染完金棕色的头发，口红涂了新入的烈焰蓝金哑光色，雾面釉的鲜红晕开去，让梁照娴谈笑间属实是美艳照人。 见几个男生在抽烟，梁照娴嫣然一笑，嗲兮兮的问付泽要烟。 付泽捡起玻璃茶几上的烟盒，递了一根给她，动作恭敬之中又带着几分主动的挑逗，“学姐请。” 梁照娴品出来了，小奶狗心思不单纯，她接招的接过烟，送到红唇边，使给他一个妩媚眼神。 付泽秒懂的拉近距离，伸手去给她点火。 梁照娴吸了一口烟卷，姿势熟稔的把烟圈喷到付泽五官端正的脸上。 刹那间，电光石火在付泽脑海中躁动的迸射。 他没想过平时在学校里穿着庄重警校制服，气势如虹走着方队的学姐脱下了制服，会是这样惹火的类型。 “你们打算怎么玩？我跟玫玫也要玩。” 梁照娴用葱白的手指夹着烟问。 这时，程霖时点了支烟，塞到嘴角，信步走到她们身边。 “你们准备怎么玩？”他问。 靠近之后，明亮视线继续肆无忌惮的放到他的「未来女朋友」身上。 池玫临时被梁照娴从宿舍里拉出来，身上只是随意的穿了件薄荷绿色的雪纺轻纱连衣裙，无袖，长摆，中间是收腰款式，面料很薄，又仙又纯的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因为布料太透了，胸部就穿的是同色的蕾丝吊带抹胸，没穿bra。 这裙子本来是很大方的款式，裙摆都长到小腿了，可是被程霖时漆黑的眸子一注视，池玫倒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她穿了什么露骨的衣服来勾引他似的。 不然天生坏种为何一直盯着她看，而不是看在场其他女生。 被梁照娴事先不告知要带她去哪里的池玫压根就没想过这个晚上会碰见程霖时。 她没有化妆，白天参加完开学仪式，回寝室随便换了一件连衣裙，肤白胜雪的脸上也没化过妆，长发简约的扎在脑后，斜分的刘海边夹着一个白色的珍珠发夹。 那发夹是池沼在十六岁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经常戴着，有它的陪伴，就好像池沼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手里的烟悄无声息燃烧着，玩咖梁照娴浑身都充满松弛感，根本没在怕的笑语。 要说池玫在南刑这种实行半军事化管理的名牌重点大学里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大概就是遇见了梁照娴这个个性放肆又长相美艳的室友。 梁照娴出身双警家庭，父母都是刑警，她从小就在公安局长大，父母每次去出任务就把她丢在所里，以致于梁照娴长大了虽然顶着一张浓颜系的美人脸，骨子里却是像男孩子一样野性不羁。 在南刑，所有体能锻炼项目的比拼里，不管是练拳还是射击，梁照娴都能跟一群男孩子死磕到底。 今日，程霖时约她来玩桌球，喜欢竞技挑战的梁照娴欣然前往。 “行，我们要不先分组吧，哪组输了哪组就乖乖接受惩罚游戏。” “好啊。” 包厢里除了付泽跟陈戚然，还有一个南政的男生，应该是程霖时带来的。 至于女生则有两个人。 一个是付蓝，付泽的妹妹，在南锦上外语学院，跟付泽是龙凤胎，五官跟付泽长得很是相像。 还有一个是韦佳佳。 就是暑假的时候打电话给淮海派出所，撒谎举报程霖时吸毒的那个女生。 那晚程霖时跟她发脾气，将她推摔在雨地里，她又喝醉了，一直在哭，后来池玫跟赵衷离送她回家。 今日再遇，池玫察觉到韦佳佳还是痴恋着程霖时，她的眼睛一直逡巡在程霖时身上。 可是程霖时根本不给韦佳佳任何回应。 在这个布置优雅奢靡的包厢里，能引起程霖时注意的，好像只有池玫。 很快大家就商量了一下要怎么玩游戏，大概意思就是男女配对分成四队，一队一杆，一人上场在五分钟内累积积分，到最后哪个队进的球最少，得的分最少，哪个队就接受惩罚。 惩罚就是这对男女一起抽牵线烟。 一根烟吊在空中，让一对男女去咬，一不留神就咬一起了，那场面不是很刺激。 这是最近在大学联谊活动上流行的暧昧游戏。 一般也是玩咖们在玩，池玫大学期间从未参加过这种联谊，自然没玩过这种游戏。 “对，今天这种时刻牵线烟必须安排一下。”陈戚然嘻嘻笑，他喜欢付泽的妹妹，一直在追。 可是今晚来的女生们好像都青睐程霖时，迫切的想抽签跟程霖时分在一处。 “那就抽签吧。随机分组，公平一点。”付泽建议，他很清楚在场的女生谁都想跟程霖时被安排在一组。 八个人悉数同意了。 付泽写了四组密码扔进盲盒里，让八个人抽。 池玫抽到了8013。 每个人很快公布自己抽到了什么密码。 程霖时第一个高声宣布，“8013。” “……”在座四个女生全都失望的看向自己手里的纸团。 “梁照娴，快，我跟你换纸团。”池玫脸色一沉，捏住自己的纸条，正想跟身边无比懊恼的梁照娴换。 程霖时大步走到她身边对她笑，“姐姐，我跟你一组耶。” 男生被灯光折射出的修成身影映到池玫身上。 池玫想起在洛城雨夜，在电影院里他跟她有过的亲密接触，不禁浑身发热。 一种罪恶感在她身体内充斥。她明明是有男朋友的人。 可是此刻这股如脱缰野马般的心跳失速，她却难以控制。 程霖时笑笑的凝睇着她，桃花眼里绽出的目光放肆，若是在用占有欲强烈的眼神拥抱她。 他外套上裹杂薄荷，烟草以及木质焚香的淡淡气息，池玫到现在还记得。 那个晚上，他曾经让她把那件昂贵的西服系在她的身上。 池玫暗忖，不知道程霖时还记不记得那个夜晚。那是池玫在整个暑假里最挥之不去的一个夜晚。 “游戏正式开始了。”付泽宣布之后，八个人正式开始分组玩球，每个人都有上场的竞技机会，打进一球算一分。 池玫压根不会打桌球，程霖时玩得很好，颗颗精准的命中。 轮番上场的时间里，池玫总拖他后腿。 付泽跟梁照娴遥遥领先。 付蓝跟陈戚然排名第二。 一个小时后，就连韦佳佳也跟南政的伍泱的得分超过了8013。 “8013不行啊……” “没想到霖哥也有排名最后的时候。” “霖哥，这牵线烟今天是吃定了。” 程霖时虽然落后，脸上却全无生气，桃花眼里倒是张扬笑意晕开得越来越深。 再一局结束后，池玫愧疚，她这种第一次摸桌球球杆的人今天来这里真的是自取其辱。 早知道是来桌球俱乐部，她说什么都不会被梁照娴硬拉来。 “先休息一下，霖哥要输没底了。”付泽招呼大家去柜台喝冰啤酒。 “感谢大家不杀之恩。”程霖时也跟着去了。 池玫站在球桌边，有些尴尬。 没把池玫认出来的韦佳佳跟付蓝嚼舌根，“那大姐谁啊？手艺这么菜，谁带她来的。” 付蓝不友好的微笑：“可能是个乖孩子，跟咱们不一样。” 他们这群人蹦迪，滑雪，跳伞，射击，潜水，什么刺激玩什么。 桌球对他们来说，是最温和的运动了，玩这个只是图个清净罢了，大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玩的，不会无聊。 今日倒是来了一个异类。 始终没把池玫认出来是谁的韦佳佳理所当然的以为，程霖时肯定瞧不上池玫。 打个桌球都打不好，程霖时这种眼光高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瞧得上。 没想到，程霖时过来了吧台之后，并没有把池玫晾那儿，还很体贴的给她送了一瓶啤酒去。 冰镇啤酒被程霖时递给池玫。 “姐姐，我教你好不好？”池玫上场的时候得的全是零分，在五分钟内根本没有把任何的彩色球撞进球网，跟她同组的程霖时也没生气。 一般这种情况，是个要面子的男生都会发脾气，更别说是程霖时这种胜负欲旺盛的一生下来只习惯赢的豪门太子爷。 然而，此刻他嘴角还依然挂笑的跟池玫说话。 睇着池玫的那双漆黑眸子里在散发丝丝缕缕的热度，蒸腾出一种温软的宠溺。 池玫窘迫的看了看吧台边站着的三对男女。 他们都在眼神戏谑的盯着池玫压低声音说话，好像是在看今日来了两个学姐，怎么一个就敢玩敢冲，另一个就总是扭捏作态。 池玫领悟到了他们的意思。 “好。”池玫接过程霖时递来的绿色瓶子，灌了两口酒，愿意让他教她。 站在球桌边的池玫弯身，程霖时从她背后圈住她的身子，微微俯身，坚硬宽阔的胸膛若有似无的贴着她的后背。 厚实的冷白大掌抓在她握住球杆的手上。 “看好了，不要用蛮劲，要用巧力。”他说话时吐纳的呼吸吹拂起她鬓边的头发。 暧昧瞬间横生出隐形的枝节，像春藤一样旺盛的缠住她的心。 虽然池玫不愿意承认，但是这的确不是第一次程霖时的靠近让她的心跳失速。 自十七岁高考完的那个夏天结束，她的心许久没有这样失控的荡漾。 “看准那颗九号球，出杆的时候要找准角度。”为了让她快速掌握要领，程霖时又贴近了一些。 他薄肌饱满的胸膛轻搭在她纤弱的后背上，微热的手指拽住她纤细的手腕。 砰一声，白球奔了出去，同时撞散了绿色台桌上的三颗球，接着，连环撞击后，一系列连锁反应产生，三颗彩球先后被撞进球袋。 程霖时是个斯诺克高手。 池玫被他轻轻一带，从一个球都撞不进，到仅仅出一杆就撞进三颗球入袋。 “不好意思，拖累你了。” 池玫轻咳一声，在程霖时面前本来还想拿捏姐姐的姿态。 “没事，跟姐姐一组，是今晚最大的快乐。”程霖时灿烂一笑，举起放在旁边的啤酒瓶灌了几口冰啤酒，瘦突锐利的喉结滑动，显得特别野性恣肆。 他着一身黑衣黑裤，肤白唇红，那晶莹的绿色玻璃瓶被他纤长的手指握住，明明是十几块一瓶的廉价瓶酒，却被他喝出了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矜贵感觉。 就像他在南刑吃饭，也可以将大锅饭吃出在米其林餐厅用餐的味道。 放下酒瓶，张扬优秀的男生问：“还不要再教？” 池玫脸颊上晕出的绯色渐浓，软声拒绝道：“不用了，我会了。” “真会？”他睁着漆黑的深邃的眼睛看她。 “嗯。”池玫邓答应。 她不想再被他教，因为那个教的姿势好像是他从她背后在抱她。 13、牵线烟 这时，不知道谁打开了音响，包间里响起了一首英文歌。 《lovingstrangers》 「givemeabeerandi’llkissyousofoolishly.」 歌词正好应景的唱到：给我一瓶啤酒，我会傻傻的吻你。 程霖时听明白了歌词的意思，将池玫只喝了一口的啤酒再次递给她。 朝她投来的眼神迷离，滚烫，黏腻，穿过缱绻歌声似乎已经已经吻在了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于是，素颜的池玫渐渐为程霖时带上了妆。 在他的碰触跟注视下，池玫变得比在场三个女生都艳丽。 休息时间过去，游戏再次开始。 池玫这次抓到了要领，将难堪的比分扳回了些，但是最后的积分展示板上，倒数最后一名还是她跟程霖时的8013组。 他们要接受输了的惩罚。 牵线烟的游戏池玫从来没玩过。 爱玩的他们将一根烟绑在高处，悬空让两个人去咬去解开，只要最后将那根被绑着的烟完整的从线上解下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程霖时跟池玫接下来就要去咬这根烟。如果两个人在限时内都没咬开，就得当众表演一个湿吻。 “还是不要了吧，能不能换一个惩罚。我有……”男朋友。 池玫咽下后半句，不想当众扫大家的兴。 但是她确实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可以跟别的男生一起用嘴去解开一根被绑的烟。 “不行喔，池学姐，这是游戏规则。”付泽不答应，“要不然今晚这局都没意思了。别扫兴啊，你把这当成一个神圣的任务就行了。” “对啊，玫玫，愿赌服输嘛，你看你跟程霖时一起咬烟，那边两个妹妹都气得七窍生烟了。”梁照娴掩唇笑，深怕池玫不牺牲自我来完成这场精彩表演。 池玫很为难。 程霖时才不管池玫的一脸抗拒，先大大方方的去咬烟了。 “霖哥，该你秀的时候来了。”陈戚然站在台桌上，悬空一根枫木撞球杆，杆头绑着一根烟。 程霖时摆出一副欢场浪子的轻慢松弛姿态，直接用薄唇咬住黄色的滤嘴，伸出鲜红的舌，轻舔烟头上的绑着的线，用舌尖轻抵，当场为人演绎什么叫巧舌如簧。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漆黑的眸子全程都在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池玫，是色气到不行的把烟当池玫舔的意思。 池玫感到自己正在步入什么邪恶的深渊。 一分钟的限定时间到了，程霖时没有解开。 接下来该池玫了，那根烟被程霖时咬过，池玫再用唇去解，就是含上他咬过的东西，两人就算是间接接吻了。 池玫尴尬到脚趾抠地。 就算是跟孟翊交往了三年，她也没吃过孟翊吃过的东西，没喝过孟翊喝过的水。 更何况现在这还是要她在明目张胆的在别人的注视下舔程霖时含过的烟。 这个游戏的发明者真的很欠揍。 “池学姐，开始计时了。加油。” 池玫无奈的仰起头，绽开樱桃小口，轻咬住程霖时咬过的黄色滤嘴。 那根蓝莓爆珠烟散发出烟草的辛辣跟蓝莓的果香，被两人反复用唇舌玩弄，这令得包间里的气氛愈发热烈。 短暂的一分钟里，程霖时细细品味池玫如何涨红着脸，咬他咬过的东西。 程霖时不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以往男人们都觉得这个游戏很情.色很撩欲，程霖时从来都不觉得，只觉得无聊透顶。 即使偶尔中招，还没轮到跟他搭档的女生表演，他就可以把烟轻松的解开。 这一晚，程霖时故意放水，假装自己解不开。 为的就是让池玫咬他咬过的东西。 程霖时第一次领悟到这个游戏真的很禁忌。 看温婉美人涨红了脸，被迫去含住那根被他舔过的烟，程霖时感到十分有趣，浑身的血管都在颤抖般的欣喜。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亲吻她，她一定会给他比此刻还要娇羞生涩的反应。 “还有十秒……十、九、八、七、六、五、四……”全场的人在一起倒数。 池玫的脸红得想要滴血。她捏住手指，止住自己的紧张跟羞愧。 白色的烟卷被池玫咬住，轻轻用力拖拽。 终于，那根烟被她从细线里完好无损的衔出。 一分钟的时间到了。 8013的两人终于完成了任务。 池玫从唇边摘下那根烟，想把它快速扔进垃圾桶。 程霖时拽住她的手，“给我。” 池玫不解：“嗯？” 他抽走她手里的烟，塞到嘴角，从裤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的镶钻打火机，姿态恣意的将那根烟点燃，深吸一口，然后眼眸弯成一道桥，过分到极点的逗弄她道：“被你咬过的烟，我抽了，我们就算是间接接了吻，你男朋友知道了怎么办？” 刚从紧张尴尬气氛中抽身的池玫耳朵再度发热，面颊上的两团绯红退不了烧了，整个人再次被掀入一种充满罪恶感的泥淖里。 她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孟翊的事情。 但是细究起来，又好像她哪里都没有做错。 是程霖时这个邪恶的比她小的男人一直在设计她。 他用长指夹着那根烟，眯眼看它冉冉升起清白薄雾，再次送到嘴边，然后混不吝的伸手摸池玫发热的耳垂。 “好，烫。”他低声，一个字一个字的冲她挑逗细语。 “……” 池玫不愿意再面对如此邪恶的豪门太子爷，起身找到自己的包，飞速离去。 她想，现在离开，就不会显得她没有风度了。 她已经愿赌服输，陪他们玩了低级的游戏。 * 夜里，等跟那群大二的小年轻们玩得乐不思蜀的梁照娴回到宿舍，池玫已经准备睡了，早洗完了澡，把乌黑长发扎成独颗丸子头，换上一件草莓印的睡裙。 梁照娴给她带了吃的，是一份牛排跟樱桃奶油蛋糕，还有碎马蹄爽冰饮。 “玫玫，快来吃夜宵。”梁照娴招呼作息良好的乖乖女。 “后来你怎么突然走了，那时候我跟那个叫付泽的在互撩，都没留意到。” “我临时有事。”池玫回答。 梁照娴知道她是因为跟程霖时玩了那个牵线烟游戏。 “哎呀，都是闹着玩的，一起舔根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怎么思想这么守旧。”刚从夜店回来的梁照娴热得浑身是汗。 都到九月了，南锦还是热得很。 寝室里开了冷气，梁照娴脱掉上衣，上身只穿一件半杯蕾丝胸衣，走到阳台上将窗帘哗一声拉上，回头问池玫：“你跟程霖时暑假里是不是真的认识了？听付泽说他在追你。” “暑假在洛城见过两次。”池玫说。 “他好像真的对你有兴趣，这份夜宵还是他让我给你带的，快吃吧。”梁照娴感到程霖时对池玫真的很上心。 “算了，我怕有毒。”池玫后怕。 “程霖时这人本来就有毒啊，每个跟他交往过的女生被甩后都要死要活的。今晚跟我们一起玩桌球的那两个女生，都在不要脸一样的追他，可惜他都瞧不上。我看啊，他倒是很瞧得上你。”梁照娴喜滋滋的提醒池玫。 “可惜我有男朋友了。”池玫不想要被程霖时瞧上的这份福气。 “你那个男朋友，就还是迟早拉倒吧。”梁照娴咂唇骂。 静了静，对着镜子卸妆的梁照娴又说：“程霖时家里那么有背景，毕业后你要想进哪个部门，你可以让他帮你。你刚刚走得早，没跟他们去续摊。程霖时很大方的，今晚出了那个高端俱乐部，又请我们去南锦最贵的夜店蹦迪喝酒，以前每个跟过他的女生都被他送了不少昂贵的礼物……” “我本来也想勾搭他的，可惜人瞧不上我，昨天在食堂碰见，他主动加我微信，我还以为有戏，结果才发现原来今晚约我，是为了见你。” 梁照娴知道池玫出身一个洛城的普通双教家庭，在司法界什么人脉都没有。 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程霖时家里有诸多从政的高位高官，有声名显赫的老钱商界巨佬，还有数之不尽的钱财跟人脉，在司法界，这些资源是得天独厚，难得一求。 梁照娴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想池玫也不是榆木脑袋。 “今晚你们玩的那根牵线烟，他后来直接塞嘴里抽了，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玫玫，你千万别错过大好机会呀。” 梁照娴擦干净自己的浓妆，转头看睡到上铺的池玫。 她已经熄灭了床头的台灯，早就兴致缺缺的缩到凉被里去了。 寝室里开着冷气，不是很热，池玫盖着被子，把自己蜷缩做一团，今天的经历又让池纯情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度怀疑。 “我先睡了。”池玫翻了个身，背过身去。 没一会儿，冲完澡的梁照娴也上床睡了。 寝室的灯光熄灭。 对着阳台睡的池玫想起今晚在那个桌球包间里跟程霖时发生的一切。 胸腔里一颗心总是静不下来。 特别是那根牵线烟，最后被恣肆男生含在嘴里的模样，一再的浮现在池玫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懒懒散散的咬着滤嘴，那是被她咬过的蓝莓爆珠，绯红薄唇嘴角悬起某种弧度，眼眸里迷离的欲色蔓延到了最底。 滚烫视线透过空气看她，传递了某种禁忌的信号：不管她已经名花有主，他就是要无所顾忌的得到她。 寝室外有一盏路灯，通宵不灭。 夜风轻送，钻进敞开的窗户，吹动窗帘。 路灯的光影影影绰绰的照在窗帘上，像是一块电影幕布，池玫盯着它看，看见程霖时的脸不停的在其上浮现。 心如止水的池玫从未如此为一个人焦灼过。 * 那晚之后，梁照娴就时常跟程霖时他们几个混在一起，玩咖跟玩咖凑一起，兴趣相投，还挺合适的。 一群人整天不是约在一起玩剧本杀，就是一起去夜店蹦迪。 南刑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校风严谨。 晚上到了十一点，校门都关闭了。 梁照娴偏不管这条规定，每个晚上跟付泽，程霖时他们玩到时间晚了，都跟付泽一起翻墙回来。 每次出去的时候，梁照娴都叫池玫一起。 池玫每次都拒绝，上次跟他们玩了一次以后，池玫觉得自己跟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人家家里都是非富即贵的二代小公主跟太子爷，她家里一穷二白，不好好学习，以后肯定混成人下人。 心下有了危机感，便天天很用功的复习考试。 一个她在图书馆刷司法考试真题卷子的时候，上次在洛城一起吃冰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的孟翊终于给她打了电话。 14、天生坏种 孟翊口吻诚挚的告诉池玫：“玫玫，我错了，我不该站在我妈那边，我应该支持你，职业是一个人的理想，决不能轻易被旁人干涉。” 池玫听完这些话，心里有了一些柳暗花明般的欣慰。 孟翊终于明白了她为何在这件事上容不得半点妥协，以往但凡只要跟他妈妈扯上联系的事情，池玫都会听孟翊的。 因为她能理解单亲家庭的不容易。 可是，这一次，这件事的性质不一样，干禁毒是她在上高三那年就立下的志愿。 不然，当时成绩只居孟翊其后的她完全可以填报清北的王牌专业。 池玫却丝毫不犹豫的填报了南锦刑事警察学院的禁毒学。 “玫玫，对不起，我们下次再也不要吵架了。”孟翊的声音带着沙哑的颓唐，他这些日子似乎一直都很自责。 “我好想你。我这里在下雨。每次下雨我就好想你。”孟翊懊恼的说。 他也想等她主动联系他，可是池玫真的很倔强。 孟翊知道她是个大方，磊落，纯真的女孩，不比长在单亲家庭的他，总是纤细，敏感，自卑。 这一次，两人在洛城闹得不欢而散，回到彼此的学校里都快一个月了，孟翊都没能等到池玫的电话。 今日，孟翊终于率先破了防，主动联系池玫。 “下个月我要到南锦的医院来实习，为期两个月，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见面了。玫玫，原谅我。我们不要吵架了，自从跟你吵架以后，我一个月都没有睡好觉，最近做实验也总出错。” “……好吧。”池玫咬唇，尔后吐出无奈的二字。 心里莫名的，竟然对孟翊很是有些愧疚。 想着自己跟程霖时之间发生的一切，池玫轻而易举的就原谅了孟翊。 “你什么时候来？我去接你。” “下个月九号实习正式开始。连着前面的国庆假期，我可以提前来，多陪你几天。” “好。”池玫答应。 孟翊又说了些关心她的话，他们虽然一个学医，一个学司法，专业不同，孟翊还是试着问了问池玫的备考情况，还说他有个法学院的学长刚刚通过司法考试，拿到了国内最好的律所的offer，池玫可以去请教对方成功的经验。 听起来也是很关心池玫了，池玫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郁闷一下子就散了。 “好，你把他微信给我，有空我找找他。”池玫知道孟翊根本没花时间了解过她的专业。 虽然她的专业也被归在法学类，毕业了拿法学学士学位， 但是跟普通的法学专业的学生就业渠道还是很不同的。 孟翊给她介绍什么当律师的前辈，其实对她帮助不大。 念着孟翊也是一片好心，她也只有先答应下来。 * 几日后，外面的天在下雨，池玫下了毒品学检验课，从试验室走出去，发现有个人站在试验大楼前等她来。 他还是如常简约打扮，穿着黑衬衫，深灰牛仔裤，白色休闲板鞋，着装并不炫耀。 冷白劲瘦的手撑了把黑色的大伞，高大笔挺的身子遮掩在伞下，一张脸难掩如光似芒，明亮桃花眼微撩，坏坏的睨着刚下课的池玫。 池玫发现他似乎很喜欢穿暗色系的衣服，然而不管多么昏暗的色彩，都掩映不了他本身的一身明华。 顶豪公子哥浑身矜贵耀眼的气质，在天色灰蒙蒙的雨天更是生动的体现。 池玫穿的是深蓝色的警校制服。 南刑有规定，上课期间学生必须穿制服。 刚才上课的时候，需要一直对着显微镜分析毒品的成分，池玫想集中精力学习，就把头发全部挽在脑后绑成一个发髻。 下课后，觉得绑太死了，扯得她头皮有点疼，就放了一半下来，扎了一半，纯黑色的头发在头顶扎成一个半丸子头。 看起来俏皮灵动，刚下课出来，因为上课而饥肠辘辘的她嘴里还咬着一块小熊饼干。 见程霖时站在实验楼的台阶下等她，池玫快速将手里的饼干袋塞进挎包，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 程霖时挑起嘴角，在心里暗自嘲笑她，也就大他两岁，他为着逗她，叫她几声姐姐，她还真当她是个长辈了。 其实她的一些行为在程霖时眼里真的都挺幼稚的。 不过今天这个发型，还有这个咬小熊饼干的动作，有点幼稚到了程霖时心坎里。 幼稚是人类最纯真可爱的闪光点。 “姐姐。”为了不损自己奶狗弟弟的人设，程霖时又故意用奶苏奶苏的声音喊她。 池玫正了正衣摆，冒雨走到他伞下，疾步上去，很不耐烦的问：“怎么了？” 程霖时将伞倾斜到她头上，从裤兜里拿出梁照娴的手机，说：“昨晚照娴姐喝高了，回来晚了，从我们南政翻墙回南刑，把手机丢了，今天南政校园里有人捡到了，我帮她送回来。” 池玫想，那你还给梁照娴啊，还给我干嘛。她动了动唇，然后没说话。 恍若是猜中了她的心思，“结果照娴姐这两天回家住了，人不在学校，说让我先把手机给你。”程霖时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哦。”池玫闷应一声，“那你把手机给我吧。” “刚下课？”程霖时给了梁照娴的手机，并不打算走，刻意跟池玫找话聊。 “嗯。”池玫低应，眼睛撇去看四周的环境，反正就不跟程霖时那双总是不怀好意的深眸接触。 程霖时的视线倒是一直定格在她脸上。 “对了，我这两天帮你找了本书。”程霖时将手里拿着的书递给池玫。 池玫见了，双眼放光，“你怎么知道我在找？” 那是一本稀有的英文毒品犯罪案件侦查实录，池玫找了很久，也没在国内的各大书店跟图书馆找到。 “这是南锦司法机关专门的行政图书馆里的藏书，只能借一个月。”程霖时告诉她，“你不是想考南锦公安部的禁毒岗位吗？他们面试的时候，模拟的好多案件情况都是从这本书里的案件改良的。” 程霖时很了解池玫的专业，知道什么样的书本对她来说是有用的。 “你涉猎挺广的啊？”池玫很意外，程霖时一个大二的法学专业学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姐姐的事，我都会彻底去了解，然后放在心上的呢。”他又奶苏奶苏的说。 “……”池玫被震慑，有些感动的瞄了一眼男生深邃的黑眸，想识破他的伪装。 然而池玫只是仅仅看了一眼，就发现那双桃花眼里荡漾着黏稠的占有欲，若暗潮汹涌。 他对她如此认真，竟然去深入了解她念的冷门专业，还去研究了她准备报考的岗位，帮她找来她迫切需要的专业书本。 池玫的男朋友孟翊前不久给她打了电话来，句句言谈都让池玫发现，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就算到了今天，孟翊其实也不知道她念的这个专业到底是属于刑侦范畴，还是归纳于法学大类。 所以那日孟翊才会于事无补的说要给她介绍一个律师学长。 她又不当律师，认识刚拿到律所offer的律师干嘛。 两相比较之下，程霖时就显得很懂行，而且很细心。 可是孟翊认识池玫六年。 程霖时认识池玫刚满一个月。 这个发现让池玫感到有些懊恼，她开始怀疑她跟孟翊是不是并不适合在一起。 “这书你哪里来的？”但念及每次跟程霖时打交道，自己都吃了暗亏，池玫忽然纠结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 “这书是拿我外公的借书证借的，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程霖时提起他的外公庄普林，“他鼓励你这样的学生多多钻研这类书本。” 池玫深思了一下，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因为程霖时帮他来的英文书真的很难找到。 “好的，谢谢你，我一定一个月内如期归还。” 程霖时弯眸笑，“不客气。” 伞下，两人站着，话说完了，一瞬间只能静静的四目相对。 雨声脆响着沙沙砸到地面。雨势有些大，那柄爱马仕定制雨伞的伞沿不住的在滴水。 惊见他的半边黑衬衫肩膀已经被雨淋湿，因为他一直在故意把雨伞往池玫这边倾斜，池玫心有感动的从这个细节发现程霖时有多么照顾她。 即使短暂的在雨里见一次面，也要将伞全部倾斜在她的头顶。 难以抑制的，某种含混暗昧的情愫像藤蔓，被雨浇灌，在体内再次疯狂滋生。 上一次咬过牵线烟的夜晚浮现在脑海，池玫的皮肤忍不住开始酥麻战栗。 程霖时言笑晏晏的凝视着她，见她雪白的面颊上晕染出绯红，他只是帮她撑个伞，找本书，她就脸红了。 程霖时再一次痞坏的暗忖，如果真的将她搂在怀里热吻，她会为他做出什么可爱的反应。 到时候应该就不会再把他当幼稚放浪的弟弟看待了吧。 “姐姐，上次我们一起玩桌球，输了以后一起解烟的事，你告诉你男朋友了吗？”程霖时在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当面见过池玫。 今日，他故作关切的提起。 池玫一点都不想跟他聊那一次。 “下课了，我先走了，去晚了食堂没吃的了。”池玫迈脚，快速奔出了男生的伞下。 捧着那本他专门为她找来的书，池玫在雨里奔跑，模样像被猎人惊动的慌张小鹿，逃无可逃的奔向森林深处，却不知道森林深处早就到处都是猎人布下的陷阱。 【姐姐，你害羞的样子好可爱。】 拿手机传完这条信息，程霖时笑着撑伞回了自己的学校。 他有把握池玫不能再把他当弟弟的日子很快就会来到。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当女人的弟弟。 * 付泽跟梁照娴正式确定男女关系朋友的这一天，付泽组了个局，邀请了他圈子里的所有朋友来参加。 付泽的父亲在经商，名下开了百余间公司，涉及各大行业，付家在南锦市也是叫得上名号的顶级豪门。 付泽的母亲则是个高级检察官，在南锦的司法界十分有地位。 这种商政高位家世，再加上付泽的俊朗外形与恣意作风，梁照娴这次是真的觅到如意郎君了，虽然她比付泽大两岁，但是梁照娴根本没在介意这个。 这个晚上，付泽在南锦的深森会所包场，邀请自己的朋友们出席，为大家正式介绍梁照娴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了。 身为梁照娴的室友兼好姐妹，池玫自然也被梁照娴邀请来参加。 池玫知道这一次梁照娴是认真的，因为在遇到付泽之前的那些以往，梁照娴的手机里都留着前男友们的微信号，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次，梁照娴全把他们删除了，还把付泽给置了联系人列表的顶。 仔细想一想，付泽这样条件的男人，真的很难觅。 梁照娴也不傻，知道为稀有良木而放弃整片普通森林，才是明智之举，于是跟付泽在一起几天就官宣了。 “哎，你们不知道，昨天跟着付泽去见他爸妈，他妈妈还问我要不年前就跟付泽去把证领了，我提醒他付泽现在才二十岁，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哈哈哈哈哈，付妈这么着急的吗？” “找好男人嫁还得是我们娴娴公主会擦亮眼睛啊。” “就是就是，居然闷不作声就光速把付泽这种高冷豪门贵公子都拿下了。” 池玫一进包间，就听到梁照娴被一大群好姐妹包围着，在大聊特聊她跟付泽的事。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傻傻的以为我喜欢他兄弟，我才不喜欢他兄弟呢。” 梁照娴眉飞色舞的说话，看样子是很高兴。 池玫也不便上去打扰。 梁照娴长相明艳，又个性开朗，一直在繁华的南锦市土生土长，在市里有很多朋友，一呼朋引伴，千军万马都能为她赶到。 池玫是洛城人，在南锦市上了男多女少的刑事警察学院，在市里一路交到的朋友不是很多。 今天这种场合让她有些社恐。 池玫转了一圈，不出意外的根本没人招呼她。 她转到露台，准备去那里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却见到前两日为她撑伞的人长身玉立站在露台上，在跟一个女生亲密的说话。 女生手里端着一杯香槟酒，酒杯是半空的。 很明显，她是喝过酒，壮了胆来的。 女生长得很漂亮，穿了一件崭新的鹅黄色超短裙子，头发上绑着一条桔色的发带，身材高挑，皮肤雪白。 她鼓起勇气对程霖时说：“程霖时，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声音颤颤巍巍的在抖，语调则是卑微得紧。 程霖时原本在意兴阑珊的抽烟，侧身将烟丢在风里，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眸看向她的裙子领口。 抹胸领的正中央开了缝，本来是系着一个丝缎蝴蝶结做纯欲遮掩。 然而，不知为何，那个蝴蝶结在来找他之前就松垮了。 松散的绑带被风吹起，飘到程霖时的手上，挠痒似的轻轻蹭着。 这意思程霖时很懂。 程霖时如女生所愿的伸出纤长的手，拉住她松散开来的裙子系带缠绕，打圈，游走，青筋浮凸的冷白大掌慢慢来到她的领口。 隔着被风吹动的轻纱窗帘缝隙，池玫亲眼所见程霖时这个天生坏种是怎么漫不经意的撩女人的。 就像上次在桌球俱乐部里跟她一起咬一根牵线烟一样，程霖时熟稔的用一种含混暗昧的眼神看向女生胆小又娇羞的眼睛，神情充满了挑逗的攻击性，长指拉着她的裙领系带一再的极尽玩弄。 那痞坏模样像是在拆一份不太讨他喜欢的礼物，但是都已经主动送到他面前了，就还是勉为其难的拆一下吧。 这样的兴致缺缺跟勉为其难，让他整个人显得冰冷不堪。 却还是让迷恋他的女生浑身发热的为他战栗。 秋日微凉的夜，一男一女的距离无限制的拉近。 五官俊美的程霖时微微低头，俯身到女生脸前，与她四目相对，骨节分明的长指上还拉着她的裙子系带。 听说程霖时喜欢大胆的妖艳女生，所以她故意挑了这条抹胸超短裙子，来找他之前，又故意将裙子领口的蝴蝶结拉散，露出她值得骄傲的事业线，暗自以为浪荡的程霖时会给这样的她机会。 最起码，这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应该是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