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路上,王爷哭着被扒马甲》 第2946章 银锭一问,韩鹏和陈凌都摇摇头。 “没,我们觉得,有些古怪,就没有碰。” 银锭点头:“行,那你们别说话,我来说。” “行。” 也不知为什么,反正银锭这么一说,他们就有了主心骨。 说话间,周烈带人已经到近前。 那边房间里的魏晓张旗也出来。 “这是怎么了?”张旗问。 此人眼睛里透着精明,一张嘴特别能说,银锭对他不怎么喜欢。 不过,也无关大碍,互不相干。 周烈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身上一掠,并没有回答张旗的问题。 他手一挥:“搜。” 一声令下,身后带来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就往他们房间里冲。 银锭眼睛微眯,吴良和陈凌、韩鹏有点慌,看向银锭。 银锭眼神示意,让他们别担心。 不多时,毫不意外地,从他们两组的房间里,搜出珠宝金银。 在火把映照下,灿光闪闪。 但魏晓张旗的房间,并没有。 周烈脸色不辩喜怒,再次打量他们。 “几位,说说吧。” 银锭还没说话,张旗先开口。 “哟,合着闹了半天,这贼是你们?这你们干事可真是不地道。” “周哥给待我们不薄,好吃好喝好招待,每个月定了给十两银子,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事?” “你们不思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偷东西,当起贼来了!” 魏晓也撇撇嘴:“真是给江湖人丢脸。” “周哥,你放心,咱们有交情,我们兄弟二人,绝不会干这些让你为难丢人的事。” 陈凌听不下去了:“你说话客气点,谁是贼?” “怎么,人赃并获,你们还不承认?”魏晓反问,“能不能敢做敢当?” “你……” 陈凌还想说,被银锭拦住。 银锭压根不理魏晓张旗,目光锁定周烈。 他拱拱手:“周哥,我们初来乍到,咱们的交情还浅,但人品不能以交情定。” “我们几个确实来自江湖,吃江湖饭,劫富济贫,偷官府富商,这事儿都干过,我不隐瞒。” “最开始的时候,考验哥几个,不就是出的偷东西的题目吗?” 周烈点点头。 银锭嘴唇一勾,笑意不达眼底,目光也冷了几分。 别看眼睛小,此时寒意尽现。 “周哥,你呢,可能觉得,咱们认识时间短,不了解,就想多试几回,你出题,我们兄弟做,也有三五回了。” “但今天晚上,”银锭笑容一收,“过了。” 他一指搜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不是我们的,我们没偷,方才出门时,还什么都没有。” “出去一趟,回来就有了,”他再指门框,“有人进来过,留下手指印。” 他目光掠过周烈身后这些人:“不如让你的人看看,谁手指上有油,谁就有嫌疑。” “你若信不过我们,没关系,我们兄弟,也不是非得吃这碗饭,江湖那么大,哪还没有吃碗饭的地方?二十多年这不是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银锭不等周烈回答,看陈凌韩鹏:“你们的意思呢?” 二人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这是又试探他们。 二人也没觉得没意思,就是混个差事,混口饭吃,三番五次的,实在没劲。 “我们听你的。” 银锭这才对周烈道:“既然如此,那就清点一下东西,看有没有什么缺的。” “要是没有,我们这就走,就此别过!若是有,那就报官,我们见官,受审,不怕。” 吴良三人也点头:“对,我们不怕。” 张旗一见,不由得皱眉道:“你们这是什么话?难道周大哥还能陷害你们不成?你们……” 银锭扫他一眼:“我只代表我们四人,不管你们,你们要如何,随便。” “你……” “我们的事,你也别插嘴,”银锭紧紧袖口,“给我闭上嘴。” 第2947章 张旗有点不服,之前偷东西比试,他们就输给银锭,早就想比试一下。 “嘿,我说,你个小胖子,你偷东西还横上了,来,来,我和你较量几下,教教你怎么说实话。” 他也不等银锭说话,直接就挥拳头砸过来。 一下又快又猛,直奔银锭心口。 这要是砸上,不骨折也得吐血。 吴良睁大眼睛:“小心!” 话音未落,银锭已经出手,双腿站在原地,身子微微一拧,抬手抓住张旗手腕,一拉一扯。 看似没怎么用力,张旗却像破麻袋一样,被直接扔出去,往前奔几步,控制不住栽倒在地,摔个狗吃屎。 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上。 魏晓一见,又惊又急:“你敢打我兄弟。” 他又出手,拳头还没挨着银锭,被一脚踢趴下。 都是练家子,一过手就知道,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周烈适时开口:“银侠兄弟,你方才言重了,这些东西,不用点,本来就是送给你们的。” 银锭笑笑,拱手道:“不必,我们虽然穷,但也不是什么钱都要,贪财也不会在江湖上走。” 吴良点头附和:“对,我银哥说得对。” “周哥,告辞。” 银锭转身进屋收拾东西,吴良也跟着进屋。 陈凌和韩鹏也要走。 周烈赶紧道:“银侠兄弟,听我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而且,要走,也不是你们走。” 银锭背上包袱:“无所谓,我们也不想再听了。” “别别,事关清白,怎么能不说清楚?” “来人,”周烈一指,“把他们俩给我抓过来。” 刚爬起来的张旗魏晓被拎过来,一脸莫名。 “周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兄弟可是什么都没偷,我们……” 一个手下跑过来,拎着个包。 “周总管,这是从他们二人后窗外的石头底下搜到的。” 周烈打开包袱,里面也是金银。 “没偷?”周烈挑眉。 “周哥,这……真不是我们偷的,我们一回屋就有,就是怕误会,这才收起来。” 银锭这才听明白,合着每个屋都有,这俩小子是自己把东西收起来,准备昧下。 真是又贪又蠢。 看来,这俩人是要留不下了。 …… 颜如玉和霍长鹤在湖边等了约摸一刻多钟,湖中心有了动静。 那块石头,又升了上来。 女子按照去时路,又回到岸边,只是手中小桶里的东西,没了。 她拎着空桶和灯笼,慢步离去。 颜如玉轻声道:“莫非,这湖底下养着什么东西?需要她来投喂?” 霍长鹤摇头:“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现在不能去,”颜如玉看向湖中心,“不能打草惊蛇,先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院子,讨论刚才见到的一幕。 颜如玉提笔在纸上写。 “先是女子的身份,二是她拎的是什么,三是,湖中到底有什么。” “不过,我们是来见苏震海和他儿子,现在这件事,不知是否有关。” 颜如玉也不想管别人家的闲事,像这种深宅大家,谁家还没几个秘密,不想为外人道。 “明天看看情况再说,”霍长鹤冷笑,“就不信他们还能晾我们一天。” “好,”颜如玉索性也不去费神想,胡思乱想,没有半点帮忙。 明日见到苏胜胜,打听一下,也许就会有眉目,如果见到苏震海父子更好,确定与此事无关,也就不再多问。 次日,还真就晾了他们一天。 颜如玉和霍长鹤也不出院,就在院子里呆着,也难得有这样的休息时光。 现在就是在做无形拉力战,看谁先低头。 直到晚上,苏胜胜才现身。 一见面就认错。 “二位,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出门一天,晚上才回。” 第2948章 “府里住得可还惯?下人们没有怠慢吧?” “没有,苏小姐客气,我们在这儿住得挺好,”颜如玉浅笑,“正好借此机会休整。” 苏胜胜心说,这俩人还挺沉得住气。 “那就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我父亲,给我大哥看病的事,得父亲点头。” “行,悉听尊便。” 苏胜胜带他们到苏震海书房。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檀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苏震海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眼皮微垂。 上次在茶楼,暗中看到苏震海去解决了冲突,但没有近距离看,只知道是个身材魁梧的人。 这次,近距离看,古铜色皮肤,浓眉,眼睛略圆,双眼皮很深,眼角纹路如刀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一些。 颜如玉从容自若:“……令郎之症,我二人不才,于医道一途却也有几分独到见解,或可一试,为苏城使分忧。” 苏胜胜站在父亲身侧,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期盼与焦急,闻言立刻附和:“是啊爹爹,再试试吧……” 苏震海终于抬起眼皮,目光锐利,毫无波澜地落在颜如玉身上,带着一种审慎的打量。 “医术极好?”他开口,声音沉缓,带着久居上位的漠然,“胜胜年幼,见识浅薄,易被表象所惑。 我苏家延请的名医大家不知凡几,皆束手无策。二位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他语气里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犬子之病,不劳二位费心。我自有分寸。” 直接,干脆,甚至懒得稍加掩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怀疑与轻视。 颜如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霍长鹤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一分。 苏胜胜扯住苏震海的袖角,声音里带上了恳求:“爹爹!您就让他们看看吧!万一、万一他们有办法呢?哥哥……” “够了。”苏震海断然拂开她的手,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已定,不必多言。” 苏胜胜被斥得眼圈一红,悻悻然闭了嘴,只求助似的看向颜霍二人,眼神里写满了无奈与歉意。 颜如玉与霍长鹤对视一眼。霍长几不可查地微微摇头。 颜如玉也不再坚持,唇角重新弯起浅笑:“既如此,便是我等冒昧打扰了,告辞。” 苏震海从鼻子里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眼前两人无足轻重。 苏胜胜连忙道:“我送送颜姑娘和霍公子。” 颜如玉颔首,与霍长鹤转身。 苏胜胜赶紧道歉:“二位,别介意,我父亲是被失望伤透了心,不敢再有希望,这样,你们先回院子休息,我再和他好好说说。” 苏胜胜转身回书房。 霍长鹤声音低沉:“苏震海拒绝得太过刻意,苏胜胜的求情也流于表面。” 颜如玉沉默片刻:“那我们就回去看看。” “现在?” “现在。正是听一听幕后真言的好时候。” 夜色已浓,寒月孤悬,星光黯淡。 霍长鹤和颜如玉悄无声息地掠过重重屋脊,避开偶尔走过的守夜人,向着书房潜行而去。 书房的窗棂糊着厚厚的绢纱,只能模糊看见里面两个相对而立的人影。 但那个声音,他们绝不会错认—— 是苏胜胜。 “爹,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很快就会消息。” 窗外的阴影里,颜如玉和霍长鹤的身影融入黑暗,摒住呼吸。 “你大哥的身体……怕是拖不了多久了,这种情况,也不好叫外人瞧见。” “爹,我还是想试试,我觉得这两个人不同寻常。” “怎么说?”苏震海的语中,隐隐有一点希望。 那毕竟是他疼爱的长子,寄予厚望,但凡有一线希望,都要试试。 苏胜胜低声说:“他们手里的东西很奇特。” “还有一种果茶,说是自制,我喝过之后,精神特别好。” 苏胜胜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包放桌上。 “爹爹,您也试试。” 苏震海听女儿这话,那点希望又淡去。 这叫什么理由? 不过,对上女儿晶亮的眸子,他又觉得,或许可以一试。 “好,我喝。” 苏震海沉默一瞬间,又说:“可你大哥的情况,现在由黎姑娘负责,若是……” 苏胜胜抿唇,语气有些难以掩饰的不赞同。 “爹,我早就不同意把大哥交给她,她那是什么法子?就算是真的成了,大哥他……” 她后面的话没说,似乎有些不忍。 “我也不想,”苏震海语气痛苦,“可有什么法子,你大哥就喜欢她。” “而且,她有了身孕,是个男婴,这是你大哥,也是我们苏家唯一的血脉。” 苏胜胜皱眉。 第2949章 四周点起火把,周烈站在院中,拿起一枚地上堆叠的金银珠宝。 银锭冷眼瞧着,一言不发。 “这些东西,”周烈轻叹一声,“的确是我故意,银侠兄弟,请听我说。” 银锭眸子微眯,冷冷看着他,吴良眉头一蹙,韩鹏和陈凌和面露不悦。 之前是猜测,现在是他自己承认了。 “周总管这是什么意思?”银锭的声音低沉。 周烈抬头时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就是你们想的意思——试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人紧绷的身形:“实不相瞒,我不是普通人家的总管,也不是要替一般人寻护院,诸位应该听说过,容州刘家。” 一听到“刘家”,四人面面相觑。 银锭略一思索:“我初到,并不太了解,不过,听街上和水边的人们提过,刘家,似乎比刺史府势还大。” 周烈轻扯嘴角:“不是似乎,是事实,请各位入刘府,身家性命都系在彼此身上,我需要确认身边的人是不是真的靠得住。” “所以魏晓和张旗……”吴良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们动了贪念。”周烈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五花大绑的魏晓和张旗此时也明白过来。 两人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哥,不……周总管饶命!”张旗头发散乱,涕泪横流地往前蹭了两步,“是我一时糊涂,求您看在咱们相识几年的份上……” “一时糊涂?”周烈冷笑一声,“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东西收拾好,藏到稳妥的地方,这可不是一时糊涂。” 魏晓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张旗哭喊道:“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知错?”周烈蹲下身,手指捏住魏晓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你转移赃物时,怎么不想想错没错?” 他转向银锭四人,声音陡然提高:“我周烈用人,向来赏罚分明。你们守住了本心,我很佩服!” 银锭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两人,眉头紧锁。 “总管,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养啊!” 魏晓也反应过来,嘶哑着嗓子喊道:“我们再也不敢了!” 周烈掸了掸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不必求了。谁也不能例外。” “周烈!你不能这样!”张旗见求饶无望,突然目眦欲裂地咒骂,“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试探我们,我们是贪心了,但你有什么权利处置我们?” 周烈冷笑:“你们和我谈权利?入了这里,我就有最大的权利。” 魏晓也破罐子破摔,哭喊变成了怨毒的诅咒:“你不得好死!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周烈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朝护卫抬了抬手,动作干脆利落。 “拖下去” “周烈你这个奸贼!” 凄厉的咒骂声渐行渐远,最终被门外沉闷的刀声截断。 院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周烈转过身,刚才的冷酷无情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银侠兄弟,”他的声音放低了些,“我知道这种方式让你们很难接受。” “但我向你们保证,”周烈的语气异常郑重,“这是最后一次。我需要绝对可靠的人手,你们四个是我最看重的。” 吴良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总管,弟兄们不是不能理解你的苦心,只是……”他看了眼银锭紧绷的侧脸,“这种方式确实伤人。” “我知道。”周烈点头,“所以我恳请你们留下。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缺了你们不行。” 银锭依旧沉默,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第2950章 韩鹏忍不住开口:“银侠兄弟,总管都这么说了……” 陈凌也轻轻点头。 吴良拍了拍银锭的肩膀:“既然周总管说了是最后一次,不如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银锭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周烈布满血丝的眼睛,又看金银珠宝,最后落在吴良三人期待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着,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 周烈明显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 “多谢。”他郑重地说,“你们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正好,今天晚上有件要紧事需要你们帮忙。” 银锭的能感觉到,周烈没有完全说实话——这件事绝不仅仅是帮忙那么简单。 周烈沉稳道:“具体计划我已经拟好,你们先去准备一下,一刻钟后在后门集合。” “是!” 银锭最后一个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周烈。 他正低头和身边手下说着什么,腰侧银色刀身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 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银锭心头——今晚的行动,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 颜如玉和霍长鹤回到院子。 霍长鹤道:“他们口中的黎姑娘,会不会是我们见过的女子?” 颜如玉点头:“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如果真的是她,那我们倒是能从苏胜胜那里套出点话。” “不错,苏胜胜并不太喜欢那个什么黎姑娘。”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她是黎姑娘,那她去湖心亭,又下到底下,干什么去了?” 霍长鹤心头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会是……苏家大公子是在那里养病吧?” 颜如玉拧眉不语——在那种地方,恐怕就不是养病,而是有别的原因。 “先见到苏大公子再说,”颜如玉看看窗外夜色,“我们就给他来个以退为进。”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次日一早,苏胜胜本来想再抻抻颜如玉,想着喝完茶再去找他们。 现在她学乖了,果茶不按包,太奢侈,按片。 虽然香气味道都淡了些,但能喝更长时间。 刚喝完半盏,初芽匆忙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门上家丁来报,说是那两个大夫要走。” 苏胜胜诧异:“要走?什么时候!人在哪?可曾拦住了?” 初芽点头:“幸好之前小姐有吩咐,人拦住了,您放心。” 苏胜胜可没办法放心,立即起身往外走。 颜如玉背着药箱,表面百无聊赖地等,实则心里转数着数。 算着时间,苏胜胜也该来了。 “大夫!你等等!” 急促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颜如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苏胜胜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额角沁出细汗。 “大夫,你怎么突然要走?”苏胜胜快步跑到颜如玉面前,语气里满是急切,“是不是府里有人怠慢了你?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们!” 颜如玉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苏胜胜带着焦急的脸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姑娘不必如此,府中无人怠慢我。只是令尊并不相信我的医术,也不让我见令兄,凡事不可强求,都讲究一个缘法。” 她顿了顿,指尖在药箱上轻轻划过:“我来苏府,是为了给令兄瞧病,如今连病人的面都见不到,医术再高也无用。既然无缘,我自然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霍长鹤上前一步,声音冷然,挑眉看着苏胜胜,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我们也游历过不少地方,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被人拒绝。” 第2951章 苏胜胜连忙点头,脸上满是恳求:“大夫,我父亲他只是一时想不通,你再等等,我会在他面前再多说几句好话,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她之前的确是和苏震海唱双簧,想抻抻颜如玉,是因为她心里明白,颜如玉和其它的郎中不一样,有几分傲气。 但进了苏家,就得听苏家的。 可没想到,竟然抻过头,颜如玉直接就要走。 她隐隐有种感觉,颜如玉的医术或许能救大哥,这或许是个转机。 若是就这么让颜如玉走了,她会后悔。 她现在,就有些后悔了。 苏胜胜眼眶微微泛红,语气也带着几分哽咽:“求你了,大夫,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我哥哥一次机会好不好?” 颜如玉依旧没有松口——有些规矩,必须要立,她的规矩,才是规矩。 此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管家匆匆跑来,神色有些急切。 “小姐!大夫慢走,家主说了,请大夫留步!” 管家跑到近前,先是对着苏胜胜和行了一礼。 随后对颜如玉和霍长鹤道:“老爷有请,说是有要事商议,请大夫即刻去前厅。” 苏胜胜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我父亲?是不是他改变主意了?” 管家摇了摇头,语气恭敬:“老爷没说具体事由,只是让小的赶紧来请大夫过去。” 霍长鹤皱了皱眉,看向颜如玉:“看来,你若不想去,我们就走。” 颜如玉思索片刻,对苏胜胜微微颔首:“既然令尊相请,那我便随苏小姐再走一趟。” 苏胜胜欢喜点头:“好,这边请!” 几人跟着管家穿过回廊,朝着前厅走去。 此时的苏震海正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果茶,眉头微微舒展。 昨天晚上,他按照苏胜胜的,喝了一杯用特殊的果茶,本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竟一夜好眠,连多年的失眠都缓解了不少。 清晨醒来,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也轻松了许多。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心里不禁有些动摇。 之前他觉得颜如玉年纪轻轻,医术肯定不靠谱,所以一直不愿让她见儿子。 可如今亲身体验到了果茶的效果,他又有些犹豫了。 或许,真如胜胜所说,这颜如玉,是救儿子的一次机会。 “老爷,大夫到了。” 管家的声音打断了苏震海的思绪。 苏震海抬起头,目光落在颜如玉身上,眼神复杂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的果茶,沉声道:“都坐吧。” 苏胜胜请颜如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霍长鹤则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观察着苏震海的神色。 苏震海看着颜如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大夫,你真有把握,治好我儿子?” 颜如玉浅笑,缓缓摇头。 苏震海一愣:“什么意思?” 苏胜胜正要说话,苏震海打断:“让他自己说。” 颜如玉并不慌乱:“苏城使,大公子的病,我只是听说,说实话,众说纷纭,什么样的都有。” “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而我只听说过传闻,如何能治?” “要想让我治病,就得按我的规矩,我要先见过大公子,问过得病始末,仔细斟酌之后,方能下定论。” 苏震海阴沉的脸缓和一些,苏胜胜也松口气。 确实如此。 听她这样回答,苏震海倒觉得,她是个靠谱的。 自从儿子生病以来,不知请多少大夫来看过,有的是久负盛名,有的是自夸自擂,说得天花乱坠,却根本人没有丝毫进展。 像颜如玉这般,说得恳切,不虚夸,不妄言,倒有几分可信。 苏胜胜也是这么觉得,给苏振海递个眼色。 苏震海思忖片刻:“好,就依大夫所言,我带大夫去见……” 话未落,霍长鹤目光往门外掠去。 与此同时,颜如玉也闻到一股子淡淡香气。 不是脂粉香,也不是酒肉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香气。 虽不让人讨厌,但颜如玉从心里觉得不太喜欢。 对于陌生的,不知来历的香,她素来警惕。 不由自由,放缓呼吸。 一道人影迈步而来。 她穿淡绿色衣裙,乌发系着丝带,清爽秀丽。 只凭看她进门的步态动作,颜如玉就认出,她就是昨天晚上,在走廊上遇见,又入 湖心亭的那个女人。 女子一出现,苏震海就下意识起身。 苏胜胜只是淡淡扫一眼,坐着没动。 微妙的气氛,一个动作眼神,就能说明。 颜如玉目光一掠,心中有数。 “黎姑娘,”苏震海颔首,“请坐。” 颜如玉听这称呼,心说果然,此人就是昨天晚上苏家父女口中的“黎姑娘”,也是苏家大公子喜欢的人,目前负责诊治大公子的人。 黎姑娘也不行礼,腰背笔直,也不看颜如玉和霍长鹤。 “苏城使,听说找了大夫来,这是信不过我吗?” 第2952章 苏震海脸上的急切顿时被尴尬取代。 他勉强笑笑:“黎姑娘这话说的哪里话!您为京卓费心这些日子,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就是……就是想着多个人看看,多份希望不是?” 他说着,看一眼颜如玉。 可颜如玉没动,连目光平静得都未起波澜。 黎姑娘闻言,轻轻笑了笑,那笑声裹在香味里,有几分冷意。 “苏城使,不是我驳您的面子。对苏京卓的治疗,我正进行到关键处。 他这病本就蹊跷,需得用我的法子慢慢调理,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若是让别人插手,先前我费的那些功夫,只怕会前功尽弃。” “这……”苏震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分。 若是真如黎姑娘所说,这节骨眼上换了人,出了岔子可怎么好?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叹了口气:“大夫,要不你先等等?再……再给黎姑娘些时日?” “等多久?” 没等颜如玉开口,一道清脆又带着怒气的声音突然从廊尽头传来。 苏胜胜眼底的不满毫不掩饰:“上回你就是这么说的!说治疗到了关键时刻,让我们再等等,这都过去七天了,还是关键时刻!黎姑娘,你这关键时刻,要关键到什么时候?” 苏胜胜性子本就直,这些天大哥不见好转不说,连面都不让见,心里早就急得像火烧。 先前碍于父亲的面子没敢多问,如今见父亲又要妥协,哪里还忍得住。 黎姑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依旧维持着温和的模样。 她抬眸看向苏胜胜,眼神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探究:“苏小姐,这是不信我?” “我就是不信!”苏胜胜想也不想就点头。 她刚要接着说些什么,一直没出声的颜如玉开口。 颜如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瞬间压下了苏胜胜的躁动:“黎姑娘,你也是医者?” 黎姑娘这才看向颜如玉:“是。” “既是同为医者,”颜如玉目光坦荡地看着她,语气不容拒绝,“不如说说,你用的什么法子?若是你的办法真能治好他,我自愿退出,绝不多言。可若是你……” 苏震海看向黎姑娘,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与急切; 苏胜胜也收了收怒气,等着黎姑娘的回答。 黎姑娘脸微微冷,轻笑一声:“治病之法因人而异,哪能随便说给外人听?我既接下了诊治苏大公子的事,自然有我的道理。苏城使,您先前可是答应过我,要信我的。” 苏胜胜忍不住:“什么叫随便说给外人听?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别总拿‘关键时刻’当借口!” “苏小姐!”黎姑娘的声音沉了些,带着几分薄怒,“治病讲究的是信任,你这般质疑,让我如何安心为苏大公子诊治?” “你……” 苏胜胜还想争辩,却被苏震海瞪了一眼。 “胜胜,不可无礼!” 苏胜胜不甘心地闭了嘴,眼底的怒气依旧没消。 颜如玉看着黎姑娘,语气依旧平静:“黎姑娘,我可没想窃取你的医术,恕我直言,值得我窃取医术的人,还未出生。” 黎姑娘的脸色一沉,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羞辱我?苏城使,既然你们都不信我,那这诊治的事,我看我也不必再管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苏震海见状,赶紧上前拦住她:“黎姑娘,别生气。胜胜年纪小,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黎姑娘扫一眼颜如玉:“想要我治,行,让他们走!” 第2953章 苏胜胜怒声:“他不走,你待如何?” 颜如玉浅笑:“苏城使,我不着急,但我不想被人说是庸医,连病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赶走。” 霍长鹤接过话:“苏府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这个女人说了算?” 苏震海额头上青筋迸起,咬紧后槽牙。 苏胜胜哼道:“爹,您快拿主意吧,她要是真有法子,大哥早就好了,现在我们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震海喉咙轻滚,下定决心:“好,大夫,就让你治。” “黎姑娘,得罪了,不是苏某不信你,实在是想多一个法子。” 黎姑娘看着苏震海决绝的眼神,沉默了片刻,看向颜如玉。 颜如玉觉得,她这一眼,有点古怪。 随后,就听黎姑娘似笑非笑:“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苏胜胜立即道:“爹,我去把大哥带回院子去。” 苏震海还没答应,苏胜胜已经转身出去。 黎姑娘面无表情离开。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苏震海转头对颜如玉轻叹一声。 “大夫,本使愿意相信你,犬子的病,就指望你了。” 颜如玉微颔首,但没有给予肯定的承诺。 苏震海想要吃定心丸,但还不是时候。 霍长鹤开口问:“大公子现在何处?” 苏震海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稍后请二位去他的院子,不会等太久。” 霍长鹤和颜如玉对视一眼:“大公子现在身在何处?” 苏震海微蹙眉:“在湖中。” 湖中?! 那么,那天晚上看到黎姑娘去湖心亭下,就是去看苏大公子的? 颜如玉道:“既然如此,大公子是病人,就不必挪动了,我们过去便是。” 苏震海有些犹豫,颜如玉语气淡淡:“苏城使,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 苏震海一咬牙,下定决心——反正都是要见的,粉饰太平也没用,费尽心思试探,再把大夫留下,不就是为了给儿子治病吗? 也罢。 “好,那二位随我来。” 脚步匆忙,一路到湖边,看到苏胜胜正要上小舟。 “胜胜,”苏震海叫住,“大夫一同去。” 苏胜胜诧异,看看他,又看看颜如玉。 “父亲,这能行吗?” 之前也有大夫被吓跑的例子,还不止一两个。 颜如玉无惧:“小姐莫担忧,我们二人行走江湖,什么怪病也见过。” 乌篷小舟驶向湖心亭,木桨搅动水面时发出细碎的“哗啦”声,让颜如玉莫名有些不安。 她站在船头,湖风掀起袍角,目光却越过波光粼粼的水面,落在了远处的岸边。 那里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是黎姑娘。 距离太远,颜如玉看不清她的神色。 可不知为何,心头总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 霍长鹤站在她身侧,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眉头微蹙。 “那位黎姑娘……确实有些不对劲。” 颜如玉收回目光,缓缓点头:“回头仔细打听一下,她到底什么来历。”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苏胜胜清脆的声音:“大夫,快到湖心亭了!” 之前都是在岸边远望,这次近看。 颜如玉抬头,一座青瓦红柱的湖心亭孤零零立在湖中央,亭顶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 亭中没有桌椅,显得有些空荡。 苏震海亲自将小舟划到亭边的石阶旁,伸手将缆绳牢牢系在石桩上,沉声道:“走吧。” 众人依次踏上湖心亭的青石板,石板缝隙里还残留着昨夜的露水,踩上去有些湿滑。 苏震海径直走向亭中央那方刻着云纹的圆形石板,蹲下身指尖在石板边缘摸索片刻,忽然按住一处凸起的石雕兽首,用力向下一按。 第2954章 “咔嗒——” 沉闷的机括声从地下传来,颜如玉和霍长鹤同时警惕地对视一眼,只见那方圆形石板竟缓缓向下凹陷,随即伴随着“轰隆隆”的震动声,石板两侧升起两道带着齿轮的石轨,形成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 一股混杂着霉味与湿气的冷风从下方涌来,让苏胜胜忍不住握紧双手,绷紧身体。 苏震海从怀中掏出一支火把点燃,橙红色的火光瞬间驱散了部分黑暗:“走。” 他率先踏上石阶,火把的光芒在阶梯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苏胜胜咬咬唇,跟了上去。 颜如玉和霍长鹤紧随其后。 地下通道狭窄而幽暗,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水珠,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水珠滴落的 “滴答” 声,与众人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清晰。 越往下走,空气中的湿气就越重,还隐隐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像是鱼市被水泡过的腥味,又带着几分铁锈的气息。 忽然,一阵微弱的喘息声顺着风飘了过来,那声音粗重而急促,像是有人被扼住喉咙般艰难呼吸,紧接着,又传来“哗啦、哗啦” 的铁链拖动声,声音在空旷的地下通道里回荡,激起阵阵回音。 苏胜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脚步猛地顿住,抓着苏震海衣角的手指用力到泛白:“爹,是…… 是大哥!大哥他好像又发作了!” 苏震海握着火把的手紧了紧,脸色比苏胜胜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火把的光芒在前方的黑暗中,显得有些脆弱。 颜如玉和霍长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地下暗室的氛围太过诡异,那喘息声不似常人,倒像是某种被困住的野兽在挣扎,而苏震海父女的反应,更让他们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又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石门。 那喘息声和铁链声正是从石门后传来的,此刻变得更加清晰,粗重的喘息声如同一条濒死的大鱼在拼命呼吸,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湿滑的黏腻感,而铁链拖动的声音则格外刺耳。 苏震海站在石门前,肩膀微微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石门上的凹槽里摸索片刻,终于找到了机关。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让颜如玉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石门后的景象,那是一间不大的暗房,地面上积着薄薄的水渍,墙壁上布满了青苔。 而在暗房的中央,赫然绑着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凌乱的发丝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样貌。 他的四肢被粗重的铁链牢牢锁住,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墙壁上的铁环里,每一次他挣扎,铁链都会发出“哗啦”的巨响。 最令人心惊的是,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那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银色鱼鳞,鱼鳞在幽暗的环境中幽幽地反射着冷光,像是无数细碎的冰粒,透着一股诡异的寒意。 颜如玉的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存在。 那银色的鱼鳞紧密地贴在皮肤上,随着那人的喘息微微起伏,仿佛天生就长在他身上一般。 苏震海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握着火把的手不断颤抖,火光也随之剧烈晃动,将暗房里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更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 苏胜胜躲在苏震海身后,只敢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张望,看到那人身上的鱼鳞时,身体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霍长鹤目光紧紧盯着暗房中央的人,声音低沉而警惕:“苏城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震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暗房里,那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铁链拖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颜如玉凝视着那人被发丝遮住的脸,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这就是苏京卓? 从苏震海和苏胜胜的相貌来看,苏京卓不是个丑人,霍长鹤也说过,苏震海这双儿女,容貌是很出挑的。 莫非,他的怪病,会改变人的容貌?身上的鱼鳞就是病状之一? 可苏震海父女又为何要将他困在这里? 苏震海声音轻颤:“儿啊……” 苏震海闭闭眼睛,声音哽住,再睁开眼时,看向颜如玉。 “大夫,你不是要见我儿子吗?” “他就是。” “但愿,你有把握治好他。” 第2955章 苏震海的语气里,有几分威胁的意味,颜如玉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迈步上前,刺鼻的腥气浓烈直冲鼻孔。 旁边还有些残留的鱼骨。 她忽然想到,上次黎姑娘来时,手里拎的那个小木桶,里面有活物,还溅出水珠。 莫非,里面装的就是鱼?用来喂苏京卓的? 她正思忖,趴在地上的苏京卓突然暴起,向她扑过来! 一直在她身侧的霍长鹤下意识要出手,被她拦下。 苏京卓被铁链拴住,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而这个角度距离,刚好能看到苏京卓的脸。 无比清晰。 能从骨相轮廓上看出来,这的确是个英俊的男子,但此时额头、下巴和两腮边,有一半的面积已布满鱼鳞。 诡异又恐怖。 他吡着牙,嘴唇和牙齿上都有暗红色,还有细碎的肉,腥臭无比。 “大哥!”苏胜胜惊呼一声。 颜如玉丝毫不惧,看准机会,一枚药丸弹入苏京卓的口中。 不过数息之间,苏京卓栽下去。 苏胜胜赶紧跑过来:“你把我大哥怎么了?” “没怎么,”颜如玉起身,“不过迷晕而已,不晕怎么治?” 苏胜胜抿唇。 颜如玉对苏震海道:“苏城使,此处不是治病之所,也不利于养病,把大公子带回院子吧。” 苏震海略一犹豫:“可是,黎姑娘说……” “现在是我看,就得让我的办法办。”颜如玉环顾四周,“从未听说,把人关在这种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方,是为了治病。” 苏胜胜回头,眼睛发红:“爹!” 苏震海咬牙:“好,就按大夫说得办。” 他上前,从腰侧取下钥匙,把铁链打开,亲自背上苏京卓。 …… 戍时三刻的梆子刚敲过第二响,银锭已经带着三个弟兄摸到了西跨院的后门。 残月光斑透过飞檐翘角洒在青石板上,夜风掠过墙边杂草,银锭目光左右一掠,看向四周。 后门外已站满了人,不止他们四个。 十多个和他们一样来自江湖的护卫,腰间都悬着兵器。 另有三十来个短打汉子束着青色腰带,裤脚扎得紧紧的,露在外面的小腿肌肉线条结实。 这些人彼此间都没什么交谈。 他们站在车队旁,十三辆车并排停在巷子里,车辕上套着的驴骡都套着嘴套,只能发出闷闷的响鼻声。 车上装的是一个个麻袋,鼓鼓囊囊,装得非常满,麻袋口用粗麻绳扎成死结,沉甸甸地把车轴压得微微弯曲。 “诸位久等了。” 周烈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他穿着件玄色锦袍,腰间玉带束得很紧,走到最前头的马车旁,指节叩击着车辕上的铜环,“今晚的差事简单,护送这些东西到指定地点。事毕每人十两银子,出了岔子,按规矩办。” 银锭收回目光,悄悄碰了碰身旁的吴良。 吴良会意,警惕十足,找机会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队伍很快出发。 驴骡蹄子裹着棉布,车轮也用稻草捆扎过,行进时只有轻微的轱辘声。 银锭四人被安排在中间梯队,跟在第五辆马车后。 夜色渐深,沿街的灯笼早已熄灭,只有他们这队人马在沉睡的街巷里蜿蜒穿行。 “坨坨哥,你说这里面会是什么?”吴良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风声吞没,“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银锭没应声,右手悄悄摸了摸藏在袖袋里的石子。 那是颗磨得溜圆的青石珠,是他练弹子功的趁手家伙。 他盯着前面马车的后轮,辐条在月光下划出淡淡的影子,接缝处的铜枒饰随着转动偶尔闪过微光。 第2956章 穿过第三条街时,银锭瞅准马车碾过石板接缝的颠簸瞬间,手腕微沉,拇指猛地发力,石子像道黑影射了出去。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刚好卡在辐条与轮辋的缝隙里。 他顺势放慢脚步,看着那颗石子随着车轮转动被慢慢卡紧。 没走出半里地,前面突然传来车轴断裂的脆响。 第五辆马车猛地一歪,右侧车轮顿时卡在原地,辐条 “噼啪” 断了两根,车厢倾斜着差点翻倒。 赶车的汉子骂了句脏话,急忙勒住惊惶的骡子。 “怎么回事?”周烈的声音带着怒气从前面传来。 “车轴断了!”赶车汉子检查后喊道,“得修!” 银锭立刻上前一步:“周总管,我带两个弟兄留下护卫,你们先走,修好我们尽快跟上。” 周烈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不必。” 周烈挥了挥马鞭:“大队伍要紧。车夫留下修,半个时辰内若修好,到目的地汇合,若修不好,就原路返回!” “是!” 说罢不等银锭再开口,便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拐过街角时,银锭回头看那辆马车,车夫正蹲在车下摆弄断裂的车轴。 队伍继续穿街过巷,转过两道牌坊后,周烈勒住马,停在前方一处紧闭的朱漆大门。 院墙爬满了枯藤,两盏褪色的灯笼在门楣上摇晃,红光映得门前的石阶忽明忽暗。 像是少有人住的院子。 护卫们分成两队守住前后门,短打汉子们则开始卸车。 银锭故意落在后面,等众人搬得热火朝天时,他假装帮忙扶一把倾斜的麻袋。 手指刚碰到麻袋表面,就感觉到异样的坚硬——不像是米粒的饱满,倒像是混了碎石的颗粒感。 “小心点!”一个短打汉子粗声喊道,“别弄破了袋子!” 他趁人转身的空档,飞快地用指甲抠了抠麻袋缝。 指尖立刻沾了层灰黑色的粉末,混着几粒碎米。 他悄悄将手指凑到鼻尖,一股熟悉的霉味直冲脑门,还夹杂着沙土的腥气。 机会很快来了。 一个汉子扛着麻袋经过门槛时,袋底被石缝勾破个小口,几粒米和沙土漏了出来。 银锭假装绊倒,顺势用手捂住裂口,趁人不注意抓了一把在手心。 借着灯笼的光,他看清了手里的东西——大半是深褐色的碎米,米粒表面布满裂纹,有些还带着绿色的霉点。 更刺眼的是混杂在里面的沙粒。 “都利索点!” 周烈的声音低沉,不断催促。 最后一袋粮食被搬进去,周烈清点完数目。 银锭刚才已经观察清楚,这宅子里没有住人,把粮食放在这里干什么?那些陈粮劣质粮食,狗都不吃,又用来干什么? 这宅子必有蹊跷,说不定只是个中转。 周烈点好数目,挥手让队伍整装:“卸车的原地修整,护送的,听吩咐行事!” 他一摆手,一个手下走出来:“护送的,跟我走。” 吴良小声问:“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们回原来住的地方了?” 银锭点点头:“应该是,他们做事谨慎,只怕这次只是试试水,接下来会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 吴良还想说,银锭摇头示意,他立即闭上嘴,不再多言。 银锭混在人群里挪动脚步,眼角的余光始终锁定着周烈——果然,周烈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而是独自走进宅子。 就这么走了,是不可能的,银锭一边思忖,一边目光掠过周围。 王爷说过,会有暗卫跟着他。 第2957章 现在,正是利用的时机。 他打个特殊手势。 随后对吴良耳语几句,吴良点头,刚拐过路口,马车上的灯笼突然同时熄灭。 黑暗中窜出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像从地缝里钻出来的鬼魅,手里的短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有刺客!” 吴良捏着嗓子叫一声,护卫们拔刀,可因措手不及,又面对的是霍长鹤手下暗卫,虽然人多,但并不占上风。 银锭借着粮车翻倒扬起的尘土,窜进阴影里。 兵刃交击声、叫声混在一起,银锭一路奔回方才的宅子。 朱门虚掩,银锭屏住呼吸推门而入,果然,方才卸车的人也被带离,周烈的身影也不见。 他跃过院墙,向旁边的宅子看,见一人担着灯笼,正是周烈。 银锭无声冷笑,悄无声息,跃上树梢,随着周烈到一处花园子。 透过叶隙望去,周烈对面来了一人,正是容州刺史丁亨寿。 “九爷答应你的粮食送到了。”周烈的声音低沉,“都在隔壁宅子,稍后我让人直接运进你的仓库。” 丁亨寿大喜,赶紧行礼:“多谢周总管!真是救急如救火!” 他声音发颤,带着后怕,“方才接到刘府的消息,说明日就要起运粮食,我这库房还空着……” “放心。”周烈声音带笑,“九爷说了,丁大人的事就是他的事。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丁亨寿连声道谢,周烈转身告辞,银锭借着树叶的掩护缓缓下移,突然踩断根细枝,啪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说话声戛然而止,周烈的声音带着警惕响起:“谁?” 银锭屏住呼吸,像片树叶般贴在树干上。周烈目光如鹰隼般扫视院子,丁亨寿跟在他身侧,脸色煞白。 风穿过槐树叶发出沙沙声,周烈转了两圈,并没有什么发现。 丁亨寿声音干涩:“这院子常有猫头鹰栖息。” 周烈抬头看了眼枝桠,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早在他凑过来瞬间,银锭已经离开。 他回到原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看到他打的手势,暗卫打一声呼哨,迅速离去。 颜如玉在苏京卓的院子,已经四个时辰。 药味弥漫整个院子。 苏京卓被打了针镇静剂,陷入沉睡。 利用这个时机,他已经被清洗干净,身上衣服换掉,头发束起。 苏胜胜在一系列操作中,看到希望。 “大夫,我大哥,是不是真的能治好?” 苏震海抿唇,摒住呼吸。 颜如玉拿针刺破苏京卓手指。 这是曹军医给她的银针,特意打造,能刺,针为空,还能倒吸入一点血,也能试毒。 颜如玉把血滴在试纸上,方便稍后做检测。 至于毒,就不用再试中没中,在她接触到苏京卓的瞬间,空间就有了警报。 只要是毒,就好办,有毒就能解,解了人就算不能百分百好,至少能恢复七八成。 但这话,颜如玉还不能和苏家父女说。 收好试纸,她才偏头看苏胜胜。 “有希望,但得按照我说的办。” 苏胜胜眼睛放光:“好,你说,我一定照办。” 颜如玉写一张方子,交给苏震海。 “苏城使,按方子抓药。” 苏震海点头:“好,我即刻派人……” “你要亲自去,”颜如玉打断他的话,“别人我不放心。” 苏震海一怔,还是同意:“好。” 他拿着药方走了。 苏胜胜说:“大夫,我们家库房里有不少药,自从大哥病好,什么奇珍异草都收集了些……” 颜如玉似笑非笑,把烛光拨亮:“那不重要。” “啊?”苏胜胜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那张方子,不重要,”颜如玉声音轻,语气却坚定。 “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苏小姐,我看得出来,令尊对我还是有些疑虑,所以,我真正需要的人,是你。” 苏胜胜眸子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颜如玉。 这个人——胆子太大了! 如此年轻,竟然有如此胆量,而且还如此自信! 苏胜胜有一瞬间的气恼,但不知为何,看到颜如玉的眼睛,就又觉得,应该听他的话。 苏胜胜紧握的手松开:“好,你说。” 颜如玉问:“你大哥,是怎么得的病?一五一十说来。” 苏胜胜嘴唇动动,颜如玉补充道:“如实说,说清楚,若是有所隐瞒,或者不信我,那我立即就走。” 苏胜胜牙关一咬心一横:“你来容州不久,还没有见过水神祭祀之事吧?” 颜如玉缓点头:“没见过,听说过。” “水神祭祀,需要祭品,”苏胜胜眼睛里闪过厌恶的光,“此法太过邪恶,哪里像正常神?” “我大哥和我爹说过几回,想让我爹出面,问问丁刺史。” “可是,问也问了,说也说了,但姓丁的那个老东西……”苏胜胜咬牙切齿,“根本就不办事。” “祭祀该进行还是进行,他根本不管,刘家还是那个刘家,在容州城只手遮天。” “我大哥岂能咽得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