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八零机械厂》 第501章 我草,厂长来了 张楠笑呵呵地招呼道:“这边是我们修理厂的主工作区。” “这几台C6136车床,还有那两台是仿苏的Z3050摇臂钻床。靠近窗边这几台落地铣,主要是给联轴器打孔配槽用的。” “后面这些是铆焊和钳工操作区,小件维修、零件组装、整车检修全都能搞。” “我们厂修的车不挑型号,不管你是吉普、解放老款,只要零件对得上,我们就敢接。” “而且我们修理厂零件多,设备全,还搞了通用化零部件项目。” “现在正式投产的有三种,年后资金和钢料一到位,还有三种马上能上线!” “您要是来我这修车,只要是通用件范围内的,来了就修、修了就走,连等零件的时间都省了,我们这儿就是图一个‘快’字。” “现在好多单位跟我们谈,都是奔着这一点来的。” 张楠跟讲解员似的,走一个地方就介绍一个地方。 尤其是在介绍通用化零部件的时候,语气格外的起劲,像极了厂里的老技师。 几人一边听一边看,神色越发古怪。 偌大的一个二层修理厂,一进门没见着熟人不说, 反倒被一个毛头小伙子热情接待,还一口一个“我们厂里”说得理直气壮。 走着走着, 为首那位高个王同志忽然停在一台车床前,敲了敲机身,眼神犀利: “这三台,就是苏联制的T616重型卧式车床?” “哎呀王同志您可真是行家!!” 张楠立刻接上,掀开防尘罩,让几人看得更清楚。 “这三台确实是苏联制T616重型卧式车床,厂里的兄弟们从废品站拉回来的,实打实的好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还帮忙掀起防尘罩,让三位能看清刀架和主轴结构。 “确实是好东西。”王同志淡淡点头,眼里闪过满意的神色。 “这三台,现在还能批量转配电气启动吗?” “能啊!我们技术部配了新线路板,整个电路都做了替换,现在用着顺溜着呢!” “嗯。”王同志点头,走向车尾,弯腰看了看电源线接头,又伸手拍了拍: “焊得不赖。” 嗯? 张楠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这位挺专业啊! 连电源接头都知道该看哪儿。 另一位看起来肤色偏黑的董同志,这时候也开了口: “小张同志,那个火车厢是干啥用的?” “那个呀,是我们力学系实验的金属疲劳试验台。” 张楠解释道:“我们的设备太大,运不过来,修理厂就帮我们联系了西客站,调了节退役车厢,直接拉来安在这儿当平台用。” “现在主力测试轴向压力,已经跑出一轮基础数据了!” “啧。”王同志扫了一眼,没说好也没说坏。 张楠心里微微突突了一下。 这王同志看着高深莫测的。 从刚见面到现在,张楠就搞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接下来的路上,这位“王同志”不急不缓地走着,从不跟在别人身后,总是走在最能一览全局的位置。 偶尔问一句,却句句都戳在关键点:工位怎么布的、设备平时利用率多少、配套件储备够不够…… 每一个问题,张楠都得停下来仔细解释。 越是接待,张楠就越觉得这人不简单, 走路、说话、看东西的派头,都让他隐隐想起自己实习时见过的那些国营大厂领导。 眼看一楼生产区已经转得差不多,王同志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挂着白布帘的房间问道: “这是厨房?” “对,是厨房。” 张楠还没等说完,王同志头也不回地甩了一句: “走,进去瞅瞅。” 张楠一愣:“……啊?” 他在修理厂呆了这么久,厂里来了这么多客人,也没有一个是要看厨房的啊。 谁知刚一进去,王同志的脸立刻就阴了下来。 “这厨房谁管的,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只见厨房里的地上,白菜土豆堆在角落,大锅里还有刷锅水没有倒。 旁边洗干净的饭盒就大敞四开的摆成一溜。 盆里扣着盖的炖豆腐已经凉透,另一口铝盆里,红烧肉的汤汁凝成一层白油。 “红烧肉?这伙食不错啊。”牛同志笑着揭开盖子。 董同志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掀开另外一个盆盖儿:“别说红烧肉了,还有小鸡炖蘑菇呢。” “呦!还是只大公鸡。” 鸡屁股鸡腿儿鸡爪子都没了,就剩下鸡头和鸡胸脯。 蘑菇更是一根不剩。 “净挑好的吃。” 王同志冷哼一声,目光不经意的从张楠身上扫过。 只这一眼, 张楠就莫名的感觉后背一凉,心里发慌。 好像啥事儿都被这王同志看的透透的。 “楼上是你们休息的地方?”王同志随口问了一句。 “是……是。” 张楠刚点头,那三人却已经不由分说地迈步上了楼梯。 “哎哎哎——同志!”张楠赶紧追上去,伸手拦在他们面前。 “上面都是我们睡觉、吃饭的地方,不太好招待。” “咱们还是回接待室坐一坐吧~” 牛同志开口笑道:“不着急坐,咱们先看看你们怎么睡觉、吃饭。” 张楠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可话还没出口,三个人一前一后,抄家似地走上了二楼。 这都来了些什么祖宗!!! 张楠急得一跺脚,连忙跟了上去。 刚一上二楼,王同志就被乒乓球案子上和地上摞着地一大堆工艺卡给拦住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 只见上百张工艺卡一摞一摞的,不仅把乒乓球案子码的满满登登。 甚至墙角地面上摞的都是。 张楠眼疾手快,见三人抬脚往里走,赶紧快步抢上前, “别动,别动!这是我们项目用的工艺卡,要是乱了就麻烦了!” “工艺卡?”王同志瞥了一眼,眉头微皱。 “你们好端端的弄这么多卡片干什么?” 张楠解释道:“这些卡片,每一张对应一个零部件的加工流程。” “因为我们项目是跟技校学生合作的,学生操作精度达不到工人水平。” “小……我们厂的陈主任就提出,用卡片规范每一道工序,跟踪每一件试件,最大程度提高成品率,也便于追溯问题。” “这里的这几百张卡,是第二轮试制样本的全部数据基础。” 张楠原本想说“小陈”,但现在自己毕竟代表的是修理厂。 话到口边,便顺势改了称呼,变成了“小陈主任”。 谁料,这话刚落地, 王同志手指轻点了一下最上面一张卡,冷不丁“哼”了一声。 “这小狗崽子,一天天的,歪门邪道是一套接一套。” “工艺卡这种法子,也就他能想的出来。” 张楠原本还有些紧张,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难道这几个人认识陈露阳? 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牛同志笑道: “小陈主任也真是了不起,这么多流程能细细理出来,真不是个一般人干得了的。” 嗯? 张楠眼角一挑,心里猛地一动! 如果说刚刚自己还有些怀疑的话,现在基本上已经肯定了。 这仨人根本不是来修车的,这是探点来了! 说不定,就是小陈和陆局他们在省城的领导。 可还没等他开口问清楚,王同志已经放下卡片,慢慢在二楼视察起来。 他脚步不快,每走到一个屋子,就推门看一眼。 不多时,就站在了一间上下铺密密麻麻排成一片的宿舍门口。 王同志眉头顿时皱起:“怎么都挤在这里睡?其他屋子呢?都拿去干什么了?” 王同志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蕴含的能量和震慑却是不小。 气势比张殿才还要猛上几分。 张楠连忙上前解释,“其他屋子都被我们住了。” 说着,他赶紧打开旁边一间屋子。 “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门一开,一股混合着墨水、纸张和脚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空间不大,两张木桌拼成一张大案占据了大半个屋子,桌上摊着满满的图纸, 墙角一堆卷筒蓝图,靠在暖气管上,旁边还堆着打包好的行李。 王同志站在门口没动,牛同志和董同志则探头张望。 牛同志轻轻咳了一声,语气温和问道:“这屋子里的图纸都是你们画的?” “是我一个人画的。”张楠谦虚的低调回答。 说完,他又忍不住给自己补了一句: “整个修理厂通用件的图纸,全是我一个人画的~” “哦?!”王同志挑了挑眉,终于迈步进屋,随手抽出一张图纸翻了翻, “你一个人画这么多图纸?画得过来吗?” “画不太过来……但也都画出来了。” 张楠老实回答:“其实画图不是最难的。” “难的是我以前没进过工厂,不懂工艺,画出来的东西老是跟工人操作对不上,只能一遍一遍地改,边磨边学。”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冷着脸的王同志,语气登时松了些: “这都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图纸不是闭门造车,就是需要跟实践反复打磨才行。” “在工厂,这活儿通常是工程师和工艺员分工合作来干的。” “你一个没毕业的学生,能干到这份上,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张楠和王同志是第一次见, 但听到这句认可,张楠竟有种莫名的激动。 似乎得到这个人的认可,是个相当不容易的事。 接下来,三人又在张楠的带领下,绕着厂子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仓库和后院。 跟厂区其他热火朝天的角落不同,这一片显得冷清许多。 由于前两轮试制已经耗去了大部分库存,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仓库,如今只剩下几口空铁桶。 除了清冷,有几分“家徒四壁”的寥落感。 对比之下,反倒成了修理厂最整洁、最安静的角落。 几人站在门口扫了一圈。 一脸黝黑的董同志,似笑非笑地点评了一句, “这小陈主任,还真是个不攒家底的主儿。” 张楠听到有人质疑陈露阳,顿时就不乐意了,语气一下子提了上去: “董同志,您这话可就冤枉他了。” “仓库虽然空了,可材料都不是乱花的。” “厂里前前后后攒下来的料,全都给技校拿去试制件了。” “之前小陈主任领着我们四处求人,弄来的材料几乎堆满了半个院子,仓库根本装不下。” “现在是材料都拉出去试制了,才空下来。” 张楠语气慢慢沉了下来: “现在图纸有了,工艺流程也反复磨合过几轮,按理说,再批一批料回来,立马就能上量。” “但是没办法,现在卡在材料和资金上,啥都干不了。” “只能等市里批下来材料和资金再说……” 张楠声音里多了一丝不甘与低落。 明明图纸完善了,每个零部件的生产工艺也都列出标准了。 眼看能干成事儿了。 可偏偏因为没钱、没材料而耽误在这。 这种干着急却没法推进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时,王同志忽然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别灰心。” “做事情哪有一帆风顺的?” “但只要方向对,继续走,总能找到办法来。” 董同志也跟着点头,声音粗犷却带着亲近:“对,走下去。” “最怕的不是困难,是干着干着自己先泄了劲儿。” 一旁的牛同志笑着打了个圆场,语气一转: “说起来,小张,你都寒假了,咋还没回家啊?” 张楠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屋里的行李。 “我后天的火车回家。这里离西客站近,我就把行李搬到这了。” 说到这儿,张楠想起来刚刚三个人对厨房的不满,又特意加了一句: “而且这里的伙食比学校食堂的好,在这里跟大家吃饭香!” 这话一出,王同志、董同志和牛同志都乐了。 “好啊!这里饭菜香那就多吃点!” 笑过之后,王同志忽然收起笑意,认真问道: “小同学,你在这里干得怎么样?顺心不顺心?” 张楠毫不犹豫地点头:“顺心!太顺心了!” “在这儿不光有事干,还能学东西,还有工资拿。” “工资”两个字一出口,空气微妙地静了一瞬。 三位中年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牛同志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工资是学校给发的?” 张楠一时没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回答: “不是学校,是厂里……是我们小陈主任发的。” “我也不是按月拿的,就是年底干完活,他给我们分了点。” 说着,他补充了一句:“我们几个学生都领了。” 三人闻言又交换了一下眼神。 刚要细问,就听见楼下“咣当”一声,大门被人推开。 紧接着,一个带着熟悉破锣嗓子的声音响彻整栋小楼: “人呢!?” “人都哪去了?!” 陈露阳跺着脚,扑棱着身上的雪花,边摘下帽子边往屋里走。 “这呢!” 二楼传来了张楠的声音。 “咋就你在?张叔他们呢?” “张叔他们出去买年货了,我留下看家。” 陈露阳有些微微的不开心:“他们咋不带我去呢。” 正嘟囔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看啊,是他们嫌你烦,所以才不带你。” 陈露阳的动作一僵,猛地抬起头看向楼梯。 只见王轻舟迈着四方步,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而他身后,两位身影也跟着露出脸来: 一位是主管飞升车间的副厂长董江潮,一位是办公室主任牛勇。 陈露阳先是一怔,接着眼前一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完了…… 自己怎么把这件大事儿给忘了!!! 之前小徐干事电话里都跟他说了。 厂里的直升飞机取得重大进展,王轻舟和董江潮年前要来片儿城参加表彰大会。 他当时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好好布置厂子,好好迎接迎接厂领导,争取给王轻舟一个好印象。 结果转眼学校那边项目汇报、论文材料、技校反馈一股脑儿砸下来, 陈露阳忙的脚打后脑勺,水灵灵的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哪想到王轻舟竟然自己就摸上门来了! “怎么着?离家太久,见着厂里人都不认识了?” 王轻舟故意板着脸,慢悠悠地走到近前,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本章完) 第502章 你的人,我可管不了 这一句像当头一棒,砸的陈露阳一个激灵。 “厂长……!!!!” 陈露阳一个鲤鱼打滚,猛窜到王轻舟面前,双手死死的攥着王轻舟的手臂,一张脸激动的通红,连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 “您咋才来啊!!!!” “我们修理厂的日子,这叫一个苦啊……!” 说到“苦”字的时候, 陈露阳特意一个抬头,两滴大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直愣愣的砸在了地面上! 卧槽。 张楠瞬间看傻眼了。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哀嚎,配上那两行“真情实感”的眼泪,直接把一屋子人全给镇住了。 就连王轻舟也被这阵仗整得一哆嗦,差点把胳膊抽回去。 好家伙……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 这上大学前,人还好好的。 怎么读了半年书,人还变成精神病了?! 而陈露阳已经哭上瘾了,逮着王轻舟的胳膊就不撒手,声音凄切: “厂长!我们的日子过的可太苦了。” “兄弟们天天啃咸菜、喝稀粥,连块肉都舍不得买,全都省下来投到项目里了!” “现在,哪怕一根螺丝钉,都是我们扒着口袋往外掏的血汗钱!” “可就是这么勒紧裤腰带,也没一个人喊苦喊累!” 说到这,陈露阳双眼血丝尽显,就跟犯病一样,声调再次一个拔高: “厂长,就冲着兄弟们这一腔热血,艰苦奋斗!!! “年底了,您怎么也得给大家伙儿每人一个先进、发几个奖章,让大家好歹有脸回家过年呐!!!” 这话一说完,屋里顿时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 张楠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露阳,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与羞耻。 这年头,讲的是集体荣誉,重的是默默奉献。 大家谁不是主动把“先进”“荣誉”让给别人。 哪有人当面跟厂长哭着喊着求奖章的! 你倒好,直接“哭天喊地”地上来抢功劳! ……关键你要荣誉就算了,你还用这么丢人的方式。 挺大个老爷们儿哭天抹泪的,张楠看着都觉得脸臊挺慌! 王轻舟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陈露阳一眼,淡淡开口: “小陈主任,你要是馋肉,厨房里还有大半盆红烧肉和蘑菇炖大公鸡。” 陈露阳原本“哽咽”的嗓子眼瞬间一哽,哭声戛然而止。 王轻舟又补了一刀:“要是觉得油腥不够,还有大半锅涮锅水,你热一热再兑点盐,也能下饭。” 陈露阳愣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抬眼装傻,可怜巴巴的来了句: “厂长,这是您特意给我们带的红烧肉吗?” 王轻舟彻底乐出声:“老董啊,我看这小兔崽子出去半年,别的本事没学着,脸皮是厚不少。” 听到“老董”两个字,陈露阳马上开始控制自己的表情。 就在他准备由委屈、哭诉转变成激动和热情的时候, 下一刻, 陈露阳蓦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董厂长,您咋晒成这样了?!!” 说实话,董江潮虽然长相不如宋技术员,但也算是厂里中年组的当打选手。 个高,直溜,人也长得白。 眼前这人倒好,黑得跟宋小宝似的,连下巴和脖子那里都确黑的。 “在蓝海晒的。”董江潮不以为意开口。 “之前晒掉好几层皮,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陈露阳忙不迭地顺毛道:“领导,您这冬天捂一冬,明年就白回来了。” 眼见招呼打得差不多了, 陈露阳终于按捺不住,假装漫不经心地抛出试探: “厂长,你们今儿咋突然来片儿城了?是来接我们大家伙回家的吗?” 王轻舟立刻眯起眼,一脸狐疑:“接你们回家?” “你们这么多人还用接?” “你小子这是又想挖坑让我跳吧?” 果然…… 他猜对了。 陈露阳立刻“苦脸”上身,声音一哽: “厂长,这次真得需要你出马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我。” “原本我想着大家伙在外头辛苦了大半年,好不容易盼着过年,我就让他们早点买票先回去,我自己留到小年守最后一班岗。” “本来安排的挺好,哪成想陆局、张叔他们仗着岁数比我大,死活不听劝。” “非说什么来是一起来,走也得一起走,” “可问题是,小年前后的团体票早卖光了。” “票倒是能分开买,但他们一个个谁也不肯先走,非得等我一起!” “我劝了,他们不听。我硬说,他们还翻脸。” “现在好了,票也买不到,人都搁这儿扎着。 陈露阳越说越气,表情也越发焦躁,似乎动了真火。 “厂长,这帮人我现在是管不了了。” “正好您来了,赶紧!把他们全都带走!” 陆局和张叔这帮人绝逼是疯了。 丫明明能提前买票,提前回家过年的, 可一个个非他妈中邪一样在这等自己。 还说什么临近过年就越不好买票,但过了年三十就好买了。 要是真买不到票回家,大家就一起在片儿城陪他吃完年夜饭。 等正月初一再一起回家。 他原想着趁王轻舟和牛主任过来,顺便把“大家伙儿的回程票”这事儿搭把手解决了, 哪想到王轻舟一听,反倒“嘿嘿”一乐, “这事儿我可管不了。” “你现在是他们的主任,你说话都不顶用,我一个厂长,哪有那本事~” 听到这话,陈露阳心里“咯噔”一下。 他真摸不准这老狐狸是故意撂挑子呢,还是在旁敲侧击。 可戏都演到这了,脸也丢得差不多了。 干脆一条道走到黑! 陈露阳干脆把小脖一梗:“行!那我们几个老爷们儿就在片儿城过年!” “没钱买肉包饺子,我们就去雪地里挖野菜,刨树根!能吃一口是口!” 众人被陈露阳的话逗笑了。 “挖野菜……你去哪挖野菜!” 董江潮打趣道:“别说刨树根了,你就抠块树皮下来,都得被城管抓走!” 陈露阳一声凄惨:“那我们就喝西北风!” 难得领导在跟前,这时候不哭啥时候哭! 就在陈露阳打算借此机会,准备再往下添点料,再说的惨点,难点, 结果,一旁的张楠突然开口了: “学校里有野菜。” 刹那间, 陈露阳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纠结扭曲起来,一双眼睛像是要飞出两把刀子,活活扎死张楠。 “学校里真的有。” 张楠见陈露阳神情不对,又赶紧补充一句: “而且假期学校的食堂也开放,不会饿着人。” 张楠有点着急了。 起初他看见陈露阳哭天抹泪的,还以为对方是在做戏。 可是越看,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这半年,他跟着陈露阳走南闯北,不是去小作坊,就是奔技校。 不管碰见多大的困难,陈露阳从来都是一笑而过, 天大的麻烦,他都能想方设法地掰出一条路来。 像这样没皮没脸哭穷诉苦的时候,那基本上是从来没有过! 所以,张楠断定: 陈露阳的修理厂,是真的没钱了! “要是实在没钱吃饭,我还有没用完的饭票,回头都留给你们!” “……!!!” 陈露阳真是恨不得掏出一卷胶布,把这“活菩萨”的嘴封死! 你说你一个正经考上北大的大学生,咋就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就算了,你拆鸡毛台啊! 他好不容易铺垫半天,情绪都到位了。 结果你蹦出来了! “既然有学校食堂,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王轻舟笑着拍拍陈露阳的肩膀,语气里透着点打趣的味儿: “学校里肯定有饺子吃,这北大的饺子,咱还没这个口福呢!” “……行吧!”陈露阳咬着后槽牙,心里是真服了。 要是换平常,自己一通不要脸,怎么也能达成点小目标。 但禁不住身边有个拆台的,自己说一句对方拆一句。 没招, 他只能转移话题,硬生生转移话题,装傻问道: “厂长,你们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要是早知道,我好歹去火车站接接你们,给领导们安排安排嘛~” 王轻舟摆摆手,笑得跟看自家孩子似的: “这次,我们是来参加全国工业先进单位总结表彰会的,一切都有会务组安排。” “我们这也是刚下了火车,想着把行李托给会务组的小同志,来你这看看情况。” “等一会儿人齐了,我们就要统一去招待所报道了。” 一听说他们要住招待所,陈露阳立刻假模假式的嘘寒问暖起来: “那外面的招待所,哪有咱家里住的舒服啊!” “要不这样,你们也别折腾去什么招待所了,回头我让陆局他们把二楼收拾收拾,咱们晚上就住厂里!” 王轻舟笑眯眯:“然后呢?跟着你们一块喝涮锅水,喝西北风?” 陈露阳腆脸开口:“那哪能啊!我去给你们买北大的饺子~” “等你们开会那天,我再去借辆车,提前给你们接上!” 说到这, 陈露阳又是一声长叹,眼泪拔插的一拍大腿,满怀遗憾道: “唉……说到底,还是我们修理厂没本事!” “咱厂那小汽车、小货车,做得多带劲啊!” “可我这连一辆都没配上……” “要是修理厂能有一辆厂里的车,我能开着送你们去大会现场,那得多有面子啊!那该是多荣耀的事儿啊!” 陈露阳满脸的难受。 仿佛不能让王轻舟坐上本厂的小汽车,去招摇开会,是他一生最大的憾事! “你们瞅瞅这个小陈主任,真是一句一挖坑啊!” 王轻舟把陈露阳看的透透的。 他一张嘴,王轻舟就知道他到底要干啥! “刚刚变了法的跟咱们哭穷,这会儿又开始打车的主意了?” 陈露阳赶紧接上:“我这不是哭穷……我是实话实说!咱厂的车自己人都没得开,我这心窝窝都疼!” 牛主任在旁边笑着搭话:“小陈主任,你就放心吧!厂领导早就惦记这件事了。” “现在厂里已经跟省里打了申请,等年后,就把最新款的小汽车和小货车运过来!” 陈露阳眼睛一亮:“真哒?!” 牛主任板着脸:“大哥还能骗你!” “那份给省交通办的材料,还是我亲手写的。材料都送上去了,就等批文一下来,年后车就装车北上。” “那可太好了!!!” 陈露阳激动的搓搓手。 别看修理厂地方不大,但平常里里外外要处理的事情真不少。 要是能有一辆小汽车和小货车,就会方便很多。 瞧着陈露阳和王轻舟他们唠起了工作上的事, 浑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的张楠,相当懂事机灵的借口离开,乖巧的回到接待室看图纸了。 王轻舟望着张楠的背影,忽然问: “这些北大的学生给咱们干活,工资是学校给,还是我们给?” 话音一落,董江潮和牛主任也不约而同地看向陈露阳。 “都不给,我给。”陈露阳乐呵呵开口。 瞧着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疑惑的表情,陈露阳干脆把话说全了: “他们不是厂里的员工,不带正式编制,厂里那点钱得留着年底给陆局、张国强他们发福利,动不了。” “学校那边呢,也没这笔预算。” “他们都是老师派过来做实践任务的,算志愿支援,不给工资。” “之前项目给的钱,全都让我拿去买材料、拉设备了。” “我是真搞不来多余的钱了……” 陈露阳的语气,跟刚刚的浮夸哭穷的模样完全不同。 仔细听起来,似乎还带着一丝轻描淡写, 仿佛事情已经这样了。 没办法,我解决不了,认命了。 “我不能让他们白跟着我忙活,” “所以就把我的工资、补助、还有学校给的赚稿费讲课费奖金乱码七糟的凑一凑,给他们每个人都发点。” “我现在满兜除了回家买车票的钱,是一分没有了。” 说完, 陈露阳把兜一掏,亮出瘪瘪的钱包。 除了几块零钱,就剩三个一分钱的钢镚, 生怕王轻舟他们不相信,陈露阳回身把厂里的账本也抱了出来。 账本上每一笔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该走的公账,所有的进项和出项都明明白白, 确实是没有工资支出的这一项。 “你还真自己掏腰包给他们开工资?” 董江潮语气里带着几分动容,连眼神都认真了几分。 “那可不,好几百块钱呢!” 陈露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快,心里却在滴血。 “我连我妈给我的零花钱都掏出去了……” (本章完) 第503章 声名在外 其实,如果是按照正常的同学情谊, 就算不给张楠、林启明他们发一分钱,也说得过去。 但这半年下来,张楠、林启明这些人全都是跟着他实打实干活的兄弟。 特别是张楠, 不光画图纸、改结构、跑车间, 还带着病撑着身子陪他去技校讲工艺流程。 没有他帮忙,自己的项目根本就进展不下去。 人家既然能发着高烧,拼着命跟他干, 那陈露阳就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 更不能对不起他们的付出。 况且陈露阳也着实存了给自己打名声的想法。 要是让全校知道, 跟着自己做项目,不仅能长本事、还能拿工资! 等明年开学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吸引更多的北大学生主动加入进来。 现在的修理厂缺人、缺钱、缺材料,样样都紧。 他只能先尽全力留住眼前这帮肯干的,再一点点去吸引更多的人才过来帮忙。 人留住了,路才能慢慢铺出去。 王轻舟他们对陈露阳的那点小算盘不是完全猜不到, 但也想不到,陈露阳竟然这么有魄力,真舍得下本! 几百块钱呢,说掏就掏了,眼都不眨一下! “你这些钱够吗?”王轻舟皱眉。 “够!我大不了不回家,回北大吃饺子~”陈露阳委委屈屈的开口。 话音刚落,王轻舟笑了, 一边笑,一边从内衣兜里摸出几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票子。 “拿着。”他把钱塞过去,语气自然得像是在交代后辈, “去给家里买点年货。大小伙子出门在外,身上哪能一点钱都不带?” 陈露阳赶紧疯狂拒绝。 “我爸要知道我拿你钱买年货,回家不得削死我? 他向王轻舟诉苦哭穷,是为了让他们知道知道修理厂的不容易,可不是管他要买年货钱的! 再说了,你买年货才几个钱! 陈露阳差这几个子吗?! 他差的是上千乃至上万块的项目经费! 差的是生产通用件的钱! 王轻舟瞥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会那些“嘴硬的矫情”。 “别废话,拿着。这钱算我借你的。” “等回厂,把这次给学生们发的工资填个单子,交给财务报账。” “等钱下来了,这些你再还我。” 听到送出去的“工资钱”可以报销,陈露阳原本一副“贫贱不能移”的架势,瞬间烟消云散。 他痛快的接过王轻舟的钱,一把塞进了裤兜里。 顿了顿, 陈露阳又小声补了一句:“拿归拿,你可别告诉我爸啊~” 王轻舟冷哼一声:“都当主任了,开口还是小孩子话!”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 “我们先去招待所,等开完会,看看能不能在办事处买团体火车票。” “你也别在这死守小年了,干脆跟我们一起返程回家。” 听到这话,陈露阳登时高兴了。 有王轻舟出马,大家伙返程的车票算是有着落了! 今天自己这顿哭,总算是没白演。 眼看三个人准备动身,陈露阳连忙抢在前头去推门。 “我送你们!” 王轻舟瞥他一眼:“送个啥?大冷天的,回去看着你那点破设备,别给人偷了。” “放心吧,这附近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陆局的人脉!偷别人可能行,偷我这不可能。” 陈露阳笑嘻嘻地抢过董江潮手里的背包,顺手拎在自己肩上, “我就送到门口,不多走。” 四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冷风一吹,大家齐齐打了个哆嗦。 陈露阳忍不住将棉袄紧了紧,依依不舍道:“厂长,要是招待所住的不顺心,就回来住!” “咱屋子小是小了点儿,可起码踏实!” 王轻舟都特么懒得搭理他。 此时会务组的大巴车已经横在了西客站广场上。 小干事正一脸焦急的冲着修理厂这边望。 瞧见王轻舟三个人,小干事赶紧挥手,招呼他们快点上车。 王轻舟回头冲陈露阳摆了摆手。 “送到这儿吧。快回去,别冻着。” “嗯呐~” 陈露阳送他们坐上车,亲眼瞧见他们坐好,车开走,这才呼了口气。 不错…… 好歹把车票的事儿解决了! 陈露阳哼着歌回到修理厂,刚一进门,就差点跟张楠撞了满怀。 “你要去哪啊?”陈露阳纳闷问。 “我回学校啊!”张楠一脸仗义。 “我还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没走,我去他们手里借点饭票去!” 陈露阳气的差点把他身上的棉袄扒下来。 “祖宗,我谢谢你,不用……真不用!” “你就消停的呆着,比啥都强!” …… 此时,大巴车正沿着片儿城的街道缓缓行驶。 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三个人坐在座位上,跟着一车参会代表去往大会堂东配楼招待所。 这一次的“全国先进单位总结表彰会”,是由国家经委、劳动总局、全国总工会联合举办的大型会议,规格极高。 除了一机部、二机部、三机部所属骨干工厂以外, 钢铁、煤炭、石化、能源等基础工业的排头兵、 纺织、轻工、日化、食品工业的标杆企业、科研院所、工业设计单位也都赫然在列。 含金量超高!!! 能坐在这车上坐着的,没一个是等闲之辈。 随着大客车驶过城市的街道,两侧的树木和景色顺着窗户缓缓向后流动。 宽敞的马路上,小汽车与自行车交织而行,随着红绿灯而走走停停,汽笛声、车铃声此起彼伏,井然有序中透着一股热闹劲儿。 王轻舟看着窗户外的景色,内心颇为感慨。 说起来,他来片儿城的次数不少。 但是每一次来,这个城市都会给他一种新鲜的变化。 两年前,这街上还是一眼望去尽是“二八大杠”,如今却已经能见到各种款式的小汽车穿梭其间,虽不至于到处可见,却也绝非稀罕物了。 不少单位的招待所和机关大院,也停着各种颜色、款式的轿车,有的是合资试点车,有的还是早年进口回来的“老外货”。 正出神间,身后一人突然开口:“同志,刚刚送你上车的,是你家亲戚啊?” 王轻舟回过头,只见后排一个穿着深灰棉大衣的中年人探出头来,热情搭话。 “不是,那是我们厂驻片儿城修理厂的主任。”王轻舟笑着回答。 “主任?”那人登时一愣,“这么年轻就当主任了!?” “你别看他岁数小,能耐可不小!”王轻舟毫不吝啬的夸奖陈露阳。 虽然在修理厂里,王轻舟板着个脸,似乎瞧什么都不满意,处处都是毛病。 但实际上,他对修理厂的情况是十分震撼且相当满意的! 修理厂虽小,却将零件区、试验区、加工区划分得一清二楚; 工具分类整齐,工位干净利落。 十来个人不仅修车,还要画图造零件, 一个车间小组的人手,承担的却是一个小厂各工段合起来的活计。 就连王轻舟都没想到,这么一间小小的修理厂竟然能干成这么多的事儿! 尽管陈露阳哭天抹泪的跟自己诉苦, 但是修理厂的实际生活条件,确实就在这摆着。 十来个老爷们儿挤在二楼的房间里睡上下铺,院里院外连个正儿八经的饭桌子都没有。 唯一能算“娱乐”的乒乓球案子,也被厚厚一摞工艺卡堆得满满当当。 条件确实是艰苦。 说实话,陈露阳掉眼泪的那一瞬间,王轻舟心里也跟着一拧。 虽然陈露阳是车间主任,这些都是他应该承担的工作职责。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 瞧见陈露阳跟找家长似的诉苦,他心里也不好受。 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王轻舟轻轻皱紧眉头,琢磨如何改善修理厂的生产生活条件的时候, 左边靠窗的一位男同志忽然看了王轻舟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又带点试探地笑问: “同志,您是省机械厂的王厂长吗?” 王轻舟闻言一怔,随即笑着点头:“我是。咱们认识?” 那男同志爽朗一笑:“不认识不认识!就是听说过您大名。” “前两天跟西北那边来的代表聊天,说起去年年底蓝海那架直升飞机总算试飞成功了,这可是‘六五’计划里的硬骨头项目,听说总装就是你们厂那边负责的?” 王轻舟笑着谦虚道:“那是全国协作项目,我们厂只是负责其中一段装配收尾。” “飞机能飞起来,是咱全国一条条线、一家家厂拼出来的,这份功劳是大家的。” 听到车里坐着省机械厂的厂长,旁边几个代表也好奇的看过来,最后干脆转过身来一起唠嗑,车厢里顿时热闹起来。 “王厂长,你们厂的小汽车造的可是真不错。” 后排边上一个女同志笑着开口:“我们厂还定了两台小面包,说是等年后就能送到。” 王轻舟一听这女同志的口音,好奇问道:“同志你是辽安的?” 女同志笑道:“对!我是明阳的。” “我们那边冬天冷,路又窄,听说你们那款小面包耐冻、好修、能跑山路,厂里一合计,就拍板订了。” “说起来,你们厂跑采购的那个小伙子长得是真漂亮,能说会道,眼睛还是绿色的。” 提到宋廖莎,王轻舟登时乐了。 “那小伙子是个混血儿,他爸是我们厂的工程师,妈妈是苏联人。” 女同志笑道:“要不我说呢,长得真漂亮,大眼毛那老长。” 说着, 女同志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转移话题问道:“王厂长,当时那绿眼睛的小伙子说,会有师傅跟着车过来,教我们开车修车,那东西好学吗?” “要难点。”王轻舟如实道。 “不过我们现在已经以片儿城为试点,开设小汽车修理厂,生产小汽车通用件。” “等到条件成熟,我们就把修理厂试点铺开,这样你们买了小汽车就不用担心修车的问题了。” 话没说完,开车的司机忽然开口了。 “哎,我说这位代表,你刚刚说的修理厂,是不是在西客站那边啊?” 王轻舟略一讶异,随即点头:“确实是。师傅您也知道我们修理厂啊?” 司机一边打着方向,一边忍不住抬手拍了下方向盘: “嗨——知道!那还用说嘛!” “现在片儿城这片儿的司机,甭管公家的私人的,哪有几个不知道你们修理厂的?” “我们单位车队那几辆车,要是路上出点儿毛病,甭管离哪儿近哪儿远,直接就奔你们那儿去。” “你们那修理厂啊,修得好不说,零件还换得快,不磨叽。” “我记得有一回送人,顺道换个垫片,修车那师傅抬眼一瞅,就说出型号来,让我等二十分钟。我回头点根儿烟的工夫~嘿,车就修好了!” 说到这儿,司机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烟熏的黄牙,笑里全是赞许:“这手艺,甭说在片儿城,就是搁外地去,也得数一数二的!” 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听在耳朵里,心中着实没想到,陈露阳的这个小修理厂竟然名声还挺广。 前排一位戴眼镜的代表笑着回过头: “听这意思,王厂长你们厂不光能造车,连配件都统一了?” “地方搞整车,片儿城搞维修,还带着标准件……” “王厂长,你这是奔着统一全国小汽车市场去了?” 王轻舟笑道:“哪能啊,全国的车厂多着呢,各家都有自己的活路,我们就是守好自个儿这一亩三分地。” “我们搞修理厂,配件标准化,都是为了让大家用车方便,修得起、跑得住。” “谈不上什么统一市场。” 另外一个中年代表跟着打趣道:“王厂长你别谦虚,这套操作,不是一般厂子能搞起来的。” 刚刚的女代表也笑着道:“是啊!要是都像你们这么干,那我们这些买车的可就真省心了。” 王轻舟笑着点点头,随即把话题往他们身上引: “各位今年报的是哪类经验?别光说我们,得让我也取取经。” 前排戴眼镜的代表笑着回头:“我们是电力口的。” “去年一次性交付了两台30万千瓦火电机组的主辅机,并为华北和西北电网提供现场技术服务累计1600小时,年末还啃下了大型汽轮机叶片国产化的难关,首批样机刚通过部级鉴定。” (本章完) 第504章 战鹰飞到小汽车,不能怕大手术 靠窗的女同志接过话茬:“我是轻工机械的。” “去年我们完成了三条玻瓶冷端喷涂生产线的改造,良品率提到九十八点七,单瓶能耗下降7%。还给轻工部的‘三优工程’配了一套全自动灌装封盖机,现在已经开始批量做,准备往东南亚出货。” 另一位中年代表咧嘴笑:“我们是纺织口的,去年我们组织小组攻关,把棉纺细纱机的断头率降低了28%,成纱一等品率提升到96%,还首创多头联合自停系统,每年可为全行业节省棉纱损耗上千吨。” 嚯……! 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甚至开车的司机都震惊了。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这车里坐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牛逼人啊! 大家平时都在各自的攻坚方向钻研,难得有机会天南海北的人凑到一块儿,马上就你一言我一句的唠开了。 大客车一路晃晃悠悠,在东配楼招待所门口缓缓停下。 门口两盏壁灯亮着,照得雪地边沿泛着淡金色的光。 “同志们,到了。” 司机一踩刹车,回头招呼一句,“路滑,大家下车小心点。” 车门一开,冷风灌进车厢,一众代表纷纷裹紧了大衣、帽子,提着行李鱼贯而下。 招待所门口站着接待人员,手里拿着登记表,给大家签到安排房间。 等签完了道,接待人员热情道: “王厂长,您是机械系统那组的,住东二楼。今晚休息一晚,明天上午八点半去五号会议厅报到,带好介绍信。” “好的。”王轻舟笑着点点头,又从兜里摸出烟,给招待人员散了几颗: “小同志辛苦了,大冬天站在门口迎来送往,这活可不轻松。” 接待人员没成想自己会分到烟,下意识的不敢接。 但是王轻舟热情的把烟递过来,接待的小干事露出羞赧又激动的笑,把烟收下放在了胸前的衣兜里。 收拾好了房间, 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仨人下楼,准备找个饭店吃口饭。 刚一到大厅,就看见几个人迎面过来。 为首的汉子身形魁梧、气度沉稳,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您是省机械厂的王厂长吧?” 王轻舟一怔,礼貌答道:“我是王轻舟,请问您是?” “首钢,鲁永强。”对方伸出手,语气平稳有力。 王轻舟神色一整,连忙迎上前去,双手握住: “久仰久仰,早就听说鲁厂长的大名,今天总算见到了。” 鲁永强笑道:“王厂长客气了!” “你们省机械厂飞机上了天,小汽车跑上路,把‘天上地上’都铺开,了不起的很!” 王轻舟也笑了笑,语气里多了几分钦佩: “我们这都是小打小闹,你们首钢这一摁炉,顶着全国一半的重工业脊梁。没你们托着底,咱这些搞装备的再先进也落不下实地。” 鲁永强摆了摆手,笑道:“哪有什么托底不托底的。” “咱都是给国家出力。钢炼出来了,也得有你们把它用得上、装得起,那才叫成系统。” “鲁厂太谦虚了。”王轻舟笑道: “听说你们那边热连轧线技改刚结束,紧接着就连着扛下了几批军工和能源项目的急单。南边好几个重点工程,底盘用的厚板、管材都是你们供的。 “要是没有你们稳着国家用料的大盘子,后头那些工程、生产、建设就没法接着往下推。” 鲁永强笑道:“我们就是把炉火烧好了、把料送上去,做的是个基础,谈不上啥盘子。” “真要说得上厉害,那还是王厂长有本事,手底下人才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轻舟身上,笑意稍深了一点: “光是一个陈露阳,就调动起了半个片儿城的资源,连我们厂旁边的技工学校,现在都给陈主任干活。” 一听对方谈起陈露阳,王轻舟微微一笑,毫不吝啬的夸奖: “人才谈不上,就是爱折腾!” “之前在我们厂里的时候,连副厂长都得被他使唤给他干活。” 鲁永强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 “要不说还是王厂长领导有方,班子带得稳,底下人有担当,碰上能干的年轻人,也舍得放手。” “岂止是舍得放手啊!”王轻舟乐的指着董江潮: “我们这位董副厂长,当初陪小陈主任试车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说到这的时候,一脸确黑的董江潮苦笑不已。 之前厂里试驾小汽车, 陈露阳真是差点当着全厂老少爷们儿老娘儿们的面,把自己活活碾死。 不过作为打击报复, 他把直升飞机的螺旋桨,放在融合车间门口的小河沟子里,硬生生的转了一个礼拜! 丫的烦死他们! 寒暄的差不多了,王轻舟开始把话题往回收: “说起来,我还要替小陈感谢你。他弄通用件,没少麻烦你帮忙……” 话没说完,就听一个粗犷的嗓门喊过来。 “他帮个屁的忙!” 王轻舟和鲁永强下意识往门口一看, 就见何大华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要是没有我联系,你们厂上哪找零件试装去!” 说着,何大华还瞪了鲁永强一眼。 就因为陈露阳的一声“鲁大爷”,整得鲁永强总是拿这个称呼说事儿,辈分都给整差了! 王轻舟不知道这里面的恩恩怨怨。 陈露阳也没告诉他试制件的事儿, 猛不丁被何大华这么一顿呛呛,还给他整得挺被动。 不过王轻舟还是笑着把话接了过来: “那我是真得说声谢谢了。” “这孩子平时忙东忙西,也没跟我说得这么细。要不是你今天提,我还真不知道他跑西山来麻烦过你。” 何大华无所谓的开口道: “这算啥麻烦的,就是中间搭个桥牵个线。” 鲁永强不屑道:“随手帮忙打个电话的小事儿,也让你说的一惊一乍的。” 何大华一个眼珠子就瞪过去,骂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屁事不干,光靠‘鲁大爷’仨字横着走!” 王轻舟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模样, 要不是因为跟何大华关系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为人, 否则的话还以为这俩人不对付,跑这来搓架了。 “不管怎么说,我要替小陈感谢两位。” 王轻舟真诚开口:“这孩子年纪轻,办事想得不周全,这一路能顺下来,离不开你们这么多前辈撑着。” “能遇见你们,是陈露阳的福气,也是我们省机械厂的福气。” 鲁永强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别这么说。” “你我虽然一个在京,一个在省,可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 “机械条口的,搞钢的、搞装备的、搞制造的,本就该拧成一股绳。天南海北,干得都是国家这盘棋里的事。” “碰上像小陈这样的后生,肯跑、能冲、还干得出点样子来,我们不该挡路,更不能袖手旁观。” “你们把人往前推,我们搭把手,正好顺势成事。” “该帮,就得帮,这是咱们国营人的规矩。” 何大华虽然明里跟鲁永强对付,但此时也是赞同道: “老鲁说的对,咱们咱们都是国营系统里的,甭管南北东西,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的。” “谁家在干正事,做的又是对全行业有用的活,那就不是他一家厂子的事,也是咱们整个行当的事。” 说着,何大华招呼道: “老王,你难得来片儿城一趟,等开完会了腾出点时间,我请客!!” “咱哥仨找地方坐一坐,喝两盅。” 王轻舟高兴道:“好啊!那我得感谢首都领导给我这个面对面取经的机会。” 何大华笑着怼回去:“啥领导啊!” “咱们仨一个天上飞飞机的,一个炼钢的,一个搅机床的,哪门子的首都领导?顶多算是首都劳动人民代表!” 鲁永强也笑道:“何老弟说得还真对,我们仨加一起,最多算三张厂牌,离领导差着八丈远呢。” “去屁的!你他妈一天天占我便宜也不嫌手软。”何大华听到这话,张嘴就骂了回去。 王轻舟不知道何大华和鲁永强的过节,眼见俩人又要开骂,赶紧开口道: “行行行,那就咱三张厂牌喝一桌,领导不领导的全放一边。” 鲁永强笑着开口:“那就这么说定了。先说好,到时候我来!” “你滚边扇子去,我都说了我张罗了,还能让你伸手!”何大华骂出声。 鲁永强骂不过他,只能道:“行行行,你来你来你来。” “这要是把咱们何厂长惹急眼了,回头再给咱桌上整一盆清水白菜,那可就热闹了。” 王轻舟也笑着开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等开完会跟着二位老哥蹭一顿。” 定下了饭局,三个人互相摆摆手,就此告别。 …… 第二天,王轻舟一行人按照会务的安排,在大会堂里光荣的参加了表彰大会。 开完了会, 王轻舟没敢耽搁,马上就去了工业部去拜见领导。 冬日的阳光透过工业部办公大楼的窗户,斜斜洒在简朴的小木桌上。 元部长笑着开口道: “老王啊,这次表彰大会,你们省机械厂是露脸了。飞机小车,两开花,干得漂亮!” 王轻舟连忙起身,笑着把身子让了让:“这都是靠部里统筹,领导把方向、给口子、压责任。” “要不是部里把计划、材料、指标和图纸任务都部署到位,我们厂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元部长笑着摆了摆手:“谦虚话就不多说了。计划是部里下的,材料是部里调的,真要把东西干出来,还得靠你们厂的人一点点拼出来。” “只不过这次表彰虽然是肯定,但不是句号,恰恰相反,是开始。” 元部长话锋一收,开口道: “你们机械厂现在是军转民的标杆,如今大家不光是看你们能不能搞出车来,而是更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把这条路走通。” “要从部队的‘战鹰’飞到人民的‘小马车’,不光要飞得高,还得跑得稳。” “我跟你说实话。”元部长将茶杯轻轻放下,目光锐利, “今年你们的小汽车虽然达成了几个指标,但品质、配件、民品渠道还没跑顺,明年要攻的就是这个‘三硬骨头’。” “第一,要拿出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民用汽车装配线来。” “你们厂现在那条线,虽然能出车,节拍也能跑起来。但实际上还是军转民过渡线的路数,前段靠线体,后段还要人工整备,很多检验环节是按军品思路改的。” “只有新建或彻底改造出一条面向民用市场、能规模稳定量产、配套和售后跟得上的生产线,才算真正完成军转民的转型。” 王轻舟严肃点头:“明白。” “我们回去就拟定方案,等部里批准就立刻动工,确保年底前跑出第一批完全按民用标准下线的车。” 元部长“嗯”了一声:“别怕动大手术,过渡线能撑着出车,民用线要保证未来三到五年的量和质量。” “这两类标准和两套打法,不能混。” “第二,要推动你们和地方配套厂协同研发,发动机、轮胎、内饰件,不能总靠自己一家车间憋。” 元部长把杯盖一按,目光压了下来: “第三,引进不等于依赖。” “我们用了日本、意大利的技术,这没错,是赶路的必要一步;可路终究得我们自己走。” “技术要消化,要国产化,最后还得拿着自己的产品去见世面。” 他顿了顿,声音放慢: “别只盯着厂门口那点买卖。” “今年外贸系统要组织机械产品出口预展,这是个好机会。” “你们的小汽车,不光是给国内用的,要琢磨着走出去,创外汇。” 王轻舟马上回答:“部长放心,为了这次预展,厂里已经对小汽车做了最新的改进和升级,我们一定全力以赴迎接这次机会。” 元部长点头,对王轻舟的回答显然还算满意。 “老王啊……你干的是带方向、带路径的事。” “全国有几十个军工厂都在看你,你要是把这条路走顺了,别人就知道军转民不是口号;要是半道走偏了,那就是个前车之鉴,谁都不敢再轻易下水。” 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钟。 王轻舟双手捧着茶杯,掌心有些发热,额角却沁出一层细汗。 他咬了咬牙,声音低而铿锵: “部长放心,这三件硬骨头,我们厂一块块啃,绝不拖泥带水。今年年底,争取让您看到第一条正式批量生产线。” (本章完) 第505章 比窦娥都冤 元部长闻言,面上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语气稍松: “这才是咱东北工业人该有的样子。” “好好干,别怕摔跟头,部里盯着你们,但也挺着你们。” 王轻舟起身,眉眼间透着一股倔劲: “我们一定不负重托!” …… 在王厂长去参加全国先进单位表彰会的时候, 陆局、张国强一干人高高兴兴的,拎着大包小裹的回到了修理厂。 跟陈露阳不同的是, 陆局他们平常吃、住都在修理厂,老爷们儿也不爱出去逛街,发的工资全都攥在手里。 基本上没有开销的地方。 现在好不容易出一趟门,真可谓一个个都揣着“巨款”。 看见啥好的、新鲜的、没见过的,都通通拿下。 准备等过年的时候,带回给家人、亲戚和朋友。 可是这股高兴劲,在听到“王厂长来过”之后,瞬间荡然无存! “你说你!” “早不张罗玩不张罗,偏偏这个时候张罗出去买年货!” 陆局无奈的看着孙红军,语气闹心的不行。 一副肠子都要悔青了的模样。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怨孙红军,还是在怪自己没把时间安排好。 “是啊!”张国强恨不得时间倒流,一脸的后悔。 “咱们这半年连厂门都没迈出去过一次,就这一天结果还跟厂长错过了。” 平常他们一天天的死守在厂里,天天从早到晚的干活。 结果就这么一次离岗,还让厂长撞见了。 知道的,这是他们临近过年,放松一下出去给家人买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平时就是这幅懒散不在岗的状态。 孙红军也很委屈。 “干嘛都怪我啊……” “我也不知道今天厂长能过来啊!” “再说了,早上我请假说要上街买年货,你们非要跟我来。” “怎么现在都怨上我了。” 左琢幽怨的来了句:“还不是因为你说今天商店有新到的南方橘子和白兔奶糖,去晚了就没货了,买不到了。大家伙这才都被你勾搭走了。” 孙红军:…… 眼看自己这罪过被众人越说越大,孙红军一脸委屈的看向陈露阳。 “陈哥,真的不赖我……我真不知道厂长今天要来啊~” 陈露阳站出来,道:“行了,不是啥大事儿。” “大家的情况,我一早就已经跟厂长汇报了。” “厂长都知道大家的辛苦,也知道大家是去买年货了~” “不用担心别的。” 稍后,陈露阳又笑着开口道: “牛主任已经答应给咱们买车票回家,这几天大家伙把东西都收拾收拾,咱们一起跟着厂长回家过年!” 陆局不放心,“小陈主任,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走!我也走。”陈露阳呲个牙,脸上写满了要回家的雀跃。 谁不想早点回家啊! 工作上,他是主任,是负责人。 别人可以提前走,但是他不可以。 但现在厂长都发话,说要带他一起回家了,这要是不走那就是大傻子。 “有咱厂长在,估计车票这几天就能买下来。” 陈露阳嘱咐道:“这两天大家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咱们随时招呼,随时出发。” 陆局急道:“那我可得抓点紧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 陆局弯腰打开了厚厚大大的两个大布袋子,从里面往外一包包的掏东西。 陈露阳好奇的凑过去一瞧,忍不住问: “陆叔,这点心咱家都有,你买这么多干啥啊?” 陆局笑呵呵道:“这些不是带回家的,是我要送给这附近街坊邻居的。” 嗯? 陈露阳定睛一看。 陆局的大袋子里,袋子里除了春联、灯笼这些过年必备的年货,还塞满了糕点、饼干、糖果、茶叶罐头。 全是大家伙儿春节走亲访友最实在的礼——松鹤牌花生酥、黄罐奶糖、白皮茶叶、玻璃瓶水果罐头,样样不算贵,但量大得惊人,两大口袋,沉得陆局手背青筋直冒。 这么两大兜子东西算下来,正经也得不少钱! “买了这么多!”陈露阳惊讶出声。 陆局乐呵呵道:“远亲不如近邻嘛~” “咱们搁这地界开店,人生地不熟的,平时全靠着邻里街坊帮衬。” “现在快过年了,得走一走、送点心意。” “送!这个确实得送!”陈露阳无比支持! “陆叔,还是你想的周到。” 自己一天天的注意力,净放在学校和项目上了。 真是全忘了修理厂这边也需要打点。 虽然平常,修理厂跟周边这些蹦爆米花的,修自行车的,炒瓜子的,卖山货的,招待所的,西客站派出所的、扫大街的、收破烂的、做衣服的开小饭馆的人联系不多。 但是修理厂正式挂牌,跟北大合作成立试点单位那两场仪式上,捧场鼓掌的,全是这些街坊邻居。 就冲着这份人情,也得把礼数补上。 “陆局,这些东西多,到时候咱俩一起去送!” 陈露阳笑着开口:“我正好也借这个机会,跟咱们街坊邻居认个门儿。” 旁边的李河、孙红军和焦龙也主动请缨,要跟着一起。 “你们仨留着大扫除!尤其是红军!” 陈露阳指着一脸懵逼的孙红军,道:“你把厨房好好整整,王厂长特意批评的刷锅水,说往里撒把盐都能当汤喝!” 啊?! 孙红军猝不及防自己这块被厂长点名批评,一下就急了。 “不是,厨房从来我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也没留过刷锅水啊!” “主要今天我是要打算刷完锅再走的,这都是陆叔和张叔他们着急走,我才没刷……” 正说着, 孙红军就瞅见陆局和张国强几个人“唰”一下的转过头,浑然一副不认账的模样。 擦…… “我真是比窦娥都冤!” 孙红军恨得一拍大腿,猛的掀开厨房门帘,气愤不已的走了进去。 陆局和张国强几个人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把东西送上二楼之后,就纷纷开始拿着扫帚和拖布开始大扫除。 等到晚上,陈露阳和陆局将糕点和小礼物送完,脚上鞋底都磨得发热,才拎着空袋子回到修理厂。 张国强他们也收拾完了卫生,整个修理厂里飘满了饭菜香。 由于二楼的乒乓球案子已经被工艺卡占上了, 所以现在大家的新饭桌,是一楼机床的平面。 陈露阳和陆局一进屋,就瞅见张国强他们几个人端着饭盒,围着机床坐成一圈,谁都没有动筷。 “咋都不吃呢!”陈露阳纳闷问。 “等红军呢。”左琢侧着头瞥了一眼厨房,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红军咋的了? 陈露阳下意识往厨房看一眼。 下一刻,就听一声声叮咣劈拉的响声从厨房传来。 起初像是砸东西,叮咣的。 后面就像是用指甲盖挠锅底,滋嘎滋嘎的, 听着人后背发麻、耳根子直痒。 陈露阳诧异的看着众人:“你们不管管?就这么忍着?” 几个人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这有啥不能忍的! 人家孙红军下午比窦娥还冤,完了还给他们做饭做菜。 这么好的同志,还不行让他发泄发泄情绪了?! 反正等一会儿孙红军气消了,也闹没劲了,自己就过来吃饭了。 大家一起等他呗~ 可是他们忍得了,陈露阳受不了啊! 听着那砸锅挠铁的动静,陈露阳一把掀开布帘子走进厨房, 刚一进屋,陈露阳就脚步一顿。 只见上午还乱糟糟的厨房,现在收拾的干干净净,灶明瓦亮不说, 就连那口炒瓜子的大铁锅,都被孙红军掀开,硬生生的掀了个底朝天,一下下咔嚓着锅底的黑糊嘎巴。 关键他要是拿铲子,也就算了。 丫的他用的是大菜刀!! 陈露阳愕然的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孙红军站在灶台前,左手死死的按着那口锅,右手握着大菜刀,胳膊上青筋暴起, 就像是切土豆一样, 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切着锅底的黑边。 模样活脱一个杀猪匠在劈案板,刀口带着金属撞击声,连炉火都被震得一抖一抖。 乖乖…… 他算是知道为啥张国强他们都乖巧在外面坐着等了。 这情况,谁敢进来劝啊! 陈露阳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孙红军手中的大菜刀,劝道: “军啊,差不多行了!挺干净了,就这么地吧。” “不行!” 孙红军红着眼,右手攥着菜刀,一下一下用力地铲锅底, “厂长批评我了,我必须整好!” 陈露阳眼角一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别看孙红军岁数不大,又是宋廖莎的小兄弟。 但是孙红军真是一点, 一点点, 一点点点都没有学到宋廖莎的厚脸皮。 你可以扣他工资, 但是不能说他工作没干好! 陈露阳真心想劝他一句:好端端的,要什么脸啊!!! 脸蛋这东西除了好看点,啥用没有!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要是没有自己多嘴,也不能把孙红军刺激成这样。 无奈, 小陈主任只能好言相劝:“军啊,这厨房真的已经整很不错了,咱去吃饭吧。” “这锅你要是再咔嚓,就得咔嚓漏了。” 孙红军咬牙:“漏了我也得把他整干净!” 陈露阳瞥了一眼那口锅。 这可是当年生海森兄弟俩炒瓜子的大锅。 从当初扔在这灶上,到现在,就一直没人动过。 那锅底的糊渍厚得跟锅身快融合在一起了。 想铲干净,得铲到猴年马月去! 他正想着怎么接着劝,就听见院子外的大门被人推开,寒风裹着脚步声灌了进来。 接着,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家伙都在啊!” 嗯? 一听见这个声音,陈露阳仿佛听见了救兵。 嗷唠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生哥,你赶紧过来瞅瞅吧!” “红军正拿刀砍你那口炒瓜子的锅呢!” 这话一出, 登时一个人影冲进厨房,还没等陈露阳反应过来,生海森就站在了他和孙红军的面前。 瞅见锅、瞅见刀,生海森表情一狞,虎目圆睁,一嘴大白牙全龇出来。 “红军儿,你啥意思?干啥要砍我锅?!” 虽然平常大家都挺熟, 但是生海森本就是这一片的“破烂王”,天天带着十几号兄弟走街串巷,靠收废品吃饭。 平时大家一团和气,还瞧不出来什么不一样的。 但是生海森一怒,马上一股狠劲就压了过来。 孙红军被他这一瞪,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手里的菜刀差点没拿住。 完了…… 这口锅不仅是生海森发家的宝贝,更是因为这口锅,害他兄弟蹲了监狱。 对生海森的意义非凡! 这锅可不是一口能随便糟蹋的厨具,而是跟命根子差不多的玩意儿。 要是这口锅有什么三长两短,生海森非得找自己算账不可。 “生哥,我瞧这个锅底有点脏,我寻思过年了,给它收拾收拾~”孙红军讪讪开口。 生海森瞅了瞅锅底,又抬眼扫了孙红军一眼: “锅垢不是这样弄的。” “你这么拿菜刀乱砍,不光容易把锅伤了,还容易劈着自己。” 说完,他两只大手一伸,单手托锅,另一只手稳稳扣住锅耳,往灶台边缘一磕—— “啪啦!” 一圈厚得快和锅融成一体的黑糊边,竟像冰渣一样碎成几块,“哗啦”掉在地上,底下露出一圈亮闪闪的铁皮。 “卧槽!”陈露阳和孙红军齐声惊叹。 这口大铁锅少说也有几十斤,结果在生海森手里就跟拎着一只小鸡崽一样轻松。 紧跟着又是“咔、咔”几下,那些连菜刀都砍不动的顽固锅底,就这么干干净净地被磕掉了。 “好功夫!”陈露阳忍不住发自肺腑猛劲鼓掌。 生海森将锅底的碎渣抖干净,又稳稳地把锅放回灶台上。 “红军,你看这锅干净没?” 孙红军忙不迭的开口:“干净了,干净了!” “行,干净了咱们就出去吃饭!”生海森蹲在旁边的水盆里洗洗手。 陈露阳也赶紧开口:“军啊,赶紧把生哥的碗筷拿出来,咱们出去吃饭!大家伙都等你半天了。” “好嘞!” 孙红军三下五除二的拿抹布把灶台的糊黑边擦干净,翻开碗架柜,取出生海森的碗筷,出了厨房。 三个人坐回到机床旁边。 大家一起围着机床上的饭菜,打开了几瓶酒,一边吃一边唠嗑。 陆局乐呵呵道:“海森你来的正好!下午我和小陈主任还想着年前跟你道个别,没想到晚上你就来了。” “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咋一直没瞅见你?” (本章完) 第506章 满天神佛中转的小枢纽站 “我去泰东了。” 生海森似乎是饿急了。 他端着碗,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泰东?!咋跑那么远?!”陈露阳好奇问道。 “说起来,就跟做梦一样。”生海森眼神中带着一丝恍惚,又夹着一丝抑不住的得意。 “前阵子我打听到,平昶那边积压了一批牛皮纸包装袋。我就领着兄弟们上门,花了点钱全买下来,想着拉到废品回收站卖掉,能赚个辛苦钱。” “结果,还没等往废品站送呢,我就听说泰东那里有个炮竹厂,也需要牛皮纸袋。而且出价比废品站高!” “我就领着我那些兄弟,拉着牛皮纸袋杀去了泰东,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生海森激动的大米饭粒都喷了出来:“废品站是3分钱一斤,人炮竹厂开口就是两毛六!” “这一来一回,我净赚了一万多!” 我去……! 话音一落,机床边一片寂静,连酒香都像凝在了空中。 陈露阳瞪圆了眼,焦龙嘴巴慢慢张成了“O”形,李河更是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生哥,你这一下就成了万元户了!”焦龙激动的抓起酒瓶子,给生海森的酒杯满上。 “是啊!”李河眼里全是崇拜,“平常咱在广播里听说万元户,还觉得离咱八辈子远,没想到今天就坐在我对面喝酒了!” “我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跟万元户在一个饭桌上喝酒。”孙红军声音都有点恍惚。 对于一个月工资只有几十块钱的他们来说,这一万元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大到他们都不敢相信。 陈露阳也听得无比激动,攥住生海森的胳膊兴奋道: “生哥,你把这一万块攒起来,再凑两万块钱,就能买一辆我们厂的小汽车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一脸高兴的生海森,笑容一僵。 “小陈啊,我咋早没发现你挺黑啊。” “合着我辛辛苦苦捡破烂卖的钱,自己一分花不上不说,转眼全白送给你们机械厂了?” 陈露阳腆脸乐道:“哪是白送啊!你这不还得到一辆小汽车嘛~” 左琢立刻跟着溜缝:“那可不!我们厂的小汽车可是中日意三国联产,到时候你开着我们厂的小汽车去干事业,赚的肯定更多。” “行了行了,你们可别惦记我这点钱了。”生海森感觉自己仿佛进了贼匪窝。 一个两个的,全是撺掇他买小汽车的。 他抿了口酒,语气放缓下来:“说是赚了一万多,但我还有十来个兄弟呢,总不能我一个人揣兜里,兄弟们跟着喝西北风吧。” 生海森话虽然这么说。 但是一万多块钱,平均分给十来个人,每个人还能得到个千八百的。 辛苦一年,这些钱足够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了。 “我这次来,其实是给你们送东西的。” 生海森看着陈露阳,笑道: “这几天我四处走,给你们弄来了几捆麻绳、几包棉纱、擦机布,还有几桶工业黄油、机油……另外还有旧木板和废钢材,想着你们肯定用得上。” “用得上用得上!可太用得上了!!”陈露阳激动道。 “我们现在最用得上的就是这个。” 这些都是修理厂最紧缺的东西,尤其是眼下他正琢磨扩仓、备料。 生海森拉来的这些东西,真真是雪中送炭! “生哥,咱们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你这些东西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话还没说完,生海森抬手一挡,眼一瞪:“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送的!你要再提钱,我转身就走,以后也甭想让我再来!” 陈露阳一愣,嘴巴半张着,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倒是旁边的陆局赶紧把话接过来,笑呵呵地打圆场:“小陈主任,老森这是给咱送的送年礼,不是做买卖。哪能跟咱们计较钱?” 说着,陆局转过头,一脸真诚地看着生海森: “老森,这些可都是你东奔西跑弄来的好东西,光是这份情,我们就领得满满的。” “我这提一杯,敬你!” 陈露阳也端起酒杯,语气郑重:“是啊生哥,说起来,你是我们修理厂的大贵人。” “从厂房、机床到材料,基本上都是你帮我们弄来的。” “没有你,我们修理厂走不到今天。” 孙红军重重点头:“是啊生哥!要是没有你留在这里的那口锅和大灶,我们都得饿肚子。” 张国强、谭松仁和刘康文、左琢几个人也一起端起酒杯,嘴里吵吵: “啥也不说了!敬老森!” 生海森被这一群人围着,笑着端起酒杯,跟众人一一碰了个遍。 酒一口闷下去,屋里顿时热气腾腾,连窗户上结的白霜都像化了几分。 生海森放下杯子:“你们都啥时候回家?” 陈露阳夹起一块花生米扔在嘴里,含糊地笑道:“估摸这两天吧,等票买下来我们就走。” 提起回家,饭桌上的气氛都轻快不少。 大家在外面辛苦大半年了,谁不惦记着家呢? 陆局倒是还好。 以前在省城,每次喝完酒,他媳妇儿就开骂。 先骂他,再骂跟他一起喝酒的兄弟。 喝一次骂一次,骂的陆局每次喝酒前都提心吊胆的。 现在到了片儿城,总算没人骂他了。 虽然衣食住行上照以往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自由啊! 现在跟兄弟们喝完酒,他外面撒完尿扭头进屋就睡觉。 睡得那叫一个香! 可是张国强却日夜都惦记媳妇儿和儿子。 尤其是他儿子张盼盼,今年可是要高考考大学的。 在老家那会儿,大家对孩子的出路想法都很实在: 要是能考上学校最好, 考不上,也能托关系送进厂里,学个手艺,混个铁饭碗。 以后吃喝住行都有厂子兜底,总会有一个安稳的一生。 可自打他跟着陈露阳出来,到了片儿城,在这个比省城还热闹、消息更多的地方干活, 眼界就像被人猛地推开了一道门。 这半年,他见到的车子、机器、外国人,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张国强是真的希望张盼盼能考个好大学,学点真本事。 像陈露阳一样,走出去,见见世面,而不是一辈子守在厂门口。 越是这么想,他心里的那股惦念就越重。 算算日子,这都半年没见着儿子了。 他心里是真的想。 不仅是他,饭桌上的人有一个是一个,谁不想家啊! 陈露阳笑着问生海森:“哥,你啥前回家?” 生海森神情一黯。 “我不回去了,在这陪我兄弟过年。” “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重了一点点。 陆局劝道:“老森,年是要过的,该回家看看爹妈,也得看看爹妈。” “我哪有脸回家。”生海森端起酒杯,眼神中写满苦涩。 “原本想着带兄弟们来片儿城赚钱,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结果没成想,钱没赚到,兄弟也没保住。” 陆局叹口气:“老森,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出来跑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 “你那是倒了霉,碰上了坏心眼的举报。可这事不能一直背在心里不回家,爹妈也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站在他们面前。” 张国强点点头:“是啊老森,过年重要就是团团圆圆,你兄弟虽然在这,但是你爹妈也在家里盼着你回去,总得给老人家报个平安。” 陈露阳一直没插话。 这兄弟俩的事儿,他是知道的。 如果真是按照他猜的,生海森除非是等他弟弟出狱,否则是绝对不会回去了。 否则一旦有心眼坏的再举报,那可就真是大祸了。 “行了,不谈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生海森拍了拍陈露阳的肩膀,眼神中带着一丝柔和,似乎在看着自己的弟弟。 “对!!要过年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陈露阳举起酒杯。 “今天咱们哥几个热热闹闹的,比啥都强!” 气氛像被他这句话一推,顿时轻快了许多。 焦龙嚷嚷着要加菜,左琢伸手去抓花生米,孙红军干脆拎起酒瓶给每个人满上。 屋里热气腾腾,炉子烧得欢,酒气混着饭香, 一直闹到快半夜,几个人才晃晃悠悠地收拾了碗筷。 生海森早就跟这混了熟,抹了把脸,跟着陈露阳他们上楼,找了张空床,鞋一踢就倒下呼噜。 夜里,炉膛里煤火烧得通红,楼道静悄悄的,只听见屋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孙红军就摸黑起了床。 你还真别说, 这收拾干净的厨房真的是不一样。 他都舍不得开火做饭了。 站在门口满意的欣赏厨房几秒钟,孙红军这才撸起袖子开始启灶做饭。 等到大家吃完饭,孙红军刚要去厨房收拾,就听门外一声招呼: “红军,出来帮个忙!” “来了!” 孙红军放下铲子跑出门。 昨天生海森运来的那几捆麻绳、棉纱、擦机布,还有几桶工业黄油、机油和废钢材,正由大家伙合力往仓库里搬。 正忙着呢, 远远地,一辆浅蓝色的212小汽车缓缓开进院子。 “这时候还有人来修车?” 张国强诧异的看了一眼小汽车。 “瞅着车牌号和漆色,衙门可不小啊。” “我估摸着,至少得是地委的车。”他半是感叹半是笃定地说。 陈露阳在旁边听着,纳闷道:“能是地委的?” 张国强肯定道:“咋不能呢,你看这车前杠上那对双立柱防撞杆,还有专用的侧车灯,普通单位配不到这种配置。再说了,轮胎是上月才发的军工胎,市面上哪能买得到。” 别看在外面交际的本事,大家比不过陈露阳。 可这些修理厂的老师傅们,一天到晚见的车,比见的人还多。 什么单位的车是啥型号,用什么油,哪几个零件爱坏、维修周期多久…… 一个个都在脑袋里记着。 肯定不会看错。 瞧着修理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眼前的小汽车从车牌、配件到胎纹都盘了个遍。一旁的 生海森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 这小小的修理厂,都快成满天神佛中转的小枢纽站了。 那些平常人想都不敢想、根本接触不到的衙门,在这熟的都快能盘出浆了。 想到这, 生海森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陈露阳。 这小子,看似只是个学生主任,可背后的路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宽。 “兄弟,你们先忙,我先走了。” 招呼完,他跨上三轮车,车轱辘一晃,就在院口和那辆小汽车擦肩而过。 三轮车渐渐远去,小汽车稳稳地停在修理厂门口。 车门打开,下来的不是别人,却是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 “厂长?!” 焦龙的大嗓门像一记锣,震得陈露阳耳朵都嗡一下子。 顿时,院子里干活的全都抬起头,手里的活儿顾不上了,呼啦一下围了过去。 有人还顺手在裤腿上抹了把手, “厂长,您咋过来了?” “董厂长也来了啊!” “牛主任,快进屋坐坐!” 牛主任笑着接话:“厂长惦记大家,开完会就跟会务组的同志打了招呼,让车顺路把我们送回来。” 说着还补了一句,“你们的车票,王厂长也交代会务组给办好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坐车回家。” 这话一出,大家登时都兴奋起来。 王轻舟看着这一圈熟面孔,乐呵呵地道:“上次我来,一个人影都没瞧见,今天可算见着活人了。” “你们一大早的,都在院里忙什么呢?” 陈露阳连忙迎上一步:“厂长,之前不是跟您汇报,这修理厂之前是一家瓜子厂嘛?” “瓜子厂的老板给我们送了些材料,我们这都出来卸货来了。” 王轻舟愣了一下,问道:“就捡破烂那个?” 陈露阳点头:“对,就是那个兄弟。” 说着, 陈露阳还特意把仓库打开,“您看,东西都堆里面了。” 王轻舟往里一瞄,笑着拍了拍陈露阳的肩膀:“行啊你,朋友还不少。” 这一路上,王轻舟没少听司机夸修理厂,现在他看陈露阳真是无比顺眼。 连带着笑容都温和不少。 另外一边, 司机走下车,打开后备箱,正准备弯腰往外提三个人的行李。 孙红军、焦龙和李河三个人眼尖,根本不用陈露阳吩咐,一人拎起一件,利落地把厂长和领导们的行李搬下。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 王轻舟笑道:“会开完了,我们打算回来住两天。不知道小陈主任同不同意?” (本章完) 第507章 厂长,我冤枉啊!!!! 住我这??! 陈露阳愣了一下。 之前他虽然盛情邀请王轻舟来修理厂住,可那都是场面话,主要目的是为了哭穷诉苦。 他可真没打算让王轻舟真进来住。 倒不是没地方住,关键自己这修理厂全是上下铺。 一屋子人,到了晚上打呼噜的,磨牙的,说梦话的,啥动静都有。 他也不方便休息啊! 再说了! 王轻舟这一趟是来参加全国先进单位表彰大会的,会务组绝对能给他全程安排住的地方。 这王轻舟放着暖气热水的大床房不住,跑来睡自家这嘎吱作响的木头铺板? 这不是折腾嘛!。 果然,听到王轻舟要来住修理厂,陆局等人的反应也复杂起来。 陆局心里是又高兴又犯愁。 高兴的是厂长愿意下到一线住在他们中间,这是多大的信任和重视; 犯愁的是,这点条件怕是让厂长睡得一晚上都直翻身。 张国强暗暗抹了把手心的汗,心说这屋里要赶紧收拾收拾,至少被褥得晒一晒,不然真怕厂长一躺下闻见味儿。 可脸上,几个人还是一副“热烈欢迎”的笑容,谁都不敢先露怯。 “厂长,您愿意住修理厂,我是特别、极其以及十分的荣幸!” 陈露阳陪着笑,连声说着好话,接着就转了个弯, “但是我们这实在条件太差,全是上下铺,您休息肯定不舒服。” “要不这样行不行?” “我们跟西客站招待所关系还挺不错,我帮您在那边安排个房间?” 陆局也赶紧附和:“是啊厂长,招待所条件还行,干净,离修理厂又近……” 没等陆局说完,王轻舟冷哼一声: “要住招待所的话,我还至于大老远跑到西客站招待所?” 陈露阳顿时一僵。 这话真没法接。 人家连部里宾馆都不稀得住,何况西客站招待所。 “……那行!厂长,那就委屈你跟我们一起睡上下铺了。”陈露阳咬牙道。 “这有啥委屈不委屈的!”王轻舟脸上的表情一缓,笑道: “有个板子躺,有个被子盖,就已经很好了。是不是啊老董?” “就是!”一脸确黑的董江潮感慨道: “那我们在蓝海搞直升飞机的时候,住的是活动板房,床板下全是沙土。冬天晚上能有个热水袋,就好不错了。” 牛主任也乐道:“说起来,自从结了婚,分了房子。我都有快20年没住过集体宿舍了。” “今天正好在小陈主任这,回忆回忆青春!” 陆局拍了拍牛主任的肩膀,笑道:“那正好!一会儿把上铺给你留出来,看看你手脚还利索不利索。” “李河,赶紧把王厂长他们的行李拿进屋,再给牛主任收拾个上铺出来。” “好嘞!” 三个大小伙子一听厂长要跟他们住一块儿,激动的脸都憋红了。 上次王厂长来视察,他们正好外出干活,连个影都没见着,这回可算是近水楼台了。 旁边的司机瞧见人送到了,行李也有人接收了。 跟王轻舟说了一声就要离开。 可是他想走,修理厂的众人却不干了! “师傅,你这来都来了,哪能空手走!干脆我们给你瞧瞧车你再走!”陈露阳笑呵呵的招呼道。 “不用,不用,我这车挺好的,没啥毛病。”司机客气地摆手。 张国强立刻接话:“话不能这么说,这车等到你发现问题的时候可就晚了。” “平常就算了,今天都进了我们修理厂的大门,哪能不检查一遍?” 左琢也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劝:“是啊,来都来了。看看呗。” 可不得看看么~~ 人是千里迢迢送厂长来的,到了家门口,怎么也得让他尝尝咱修理厂的手艺。 是啊……来都来了。 之前总听他们说这块的修理厂干的不错,自己还没来这修过车。 今天正好给瞧瞧。 司机本来犹豫,可架不住一圈人笑脸相迎、热情招呼,也就点了头。 “那就麻烦你们给看看吧。” 起初司机也没多想,只当对方顺手瞧瞧油路、刹车之类的小毛病。 哪知道没一会儿,前后盖全掀开了,连座椅都卸下来,工具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司机脸色一变,赶紧冲出来道: “哎哎哎,师傅,不用看这么细,真没啥毛病!” 张国强乐呵呵道:“同志,你不用跟我们客气,快过年了,我们把你车里里外外收拾利落,回去你开着也得劲。” 司机急得直摆手:“真不用……我这车才保养过没几天。” “哎呀,谁还嫌车保养得勤啊?”孙红军已经抄起一块抹布,麻利地钻进驾驶室,拧开仪表台下的螺丝, “放心,我们干小汽车的,手轻得很。” “这可是送咱厂长的专车!”左琢在后备箱里探出头来,“今天要是不瞅一眼,晚上我都睡不踏实。”” 陈露阳在旁边打着圆场,笑得一脸真诚:“师傅,你要是不放心,就在旁边盯着,我们保证零件拆哪放哪,绝对原封不动给你装回去。” 司机嘴角抽了抽,看着已经被卸下来的座椅、摆在地上的空滤和化油器,焦急道: “真不是我跟你们客气。主要今天我出门急,兜里钱没带够。” 修小汽车可不是修自行车, 换个气门芯,补个轮胎几毛钱就完事。 这要是按照张国强他们的架势,少说15块钱打底。 自己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 陈露阳听完直接乐了。 “师傅您就放心吧。” “你这送我们厂长回来,我们谢谢你还来不及,哪能收你钱!” “这是给您走个年下情,免费的!” 司机愣住了,怀疑地看了看陈露阳,又看向王轻舟,试探着问: “真是免费的?” 王轻舟笑道:“小陈主任说是免费的,那就是免费的。” “主任……?”司机惊讶地盯着眼前这个看着像学徒的小年轻,没想到竟然是个主任。 “这……这我多不好意思。” 司机脸憋的通红。 自己也是工作任务,才送王轻舟他们回来。 结果弄得好像修理厂欠自己人情一样。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陈露阳乐呵呵道。 “以后有事没事常过来坐坐。” 司机没想到自己今天来能有这待遇,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那我可谢谢小陈主任了。” 陆局在旁边乐呵呵的站着,适时的将司机请进接待室。 “他们修车要等一会儿,咱们先进屋休息休息。” 于是,修理厂院子里立刻热闹起来。有人钻底盘,有人趴引擎盖,有人拿着手电四处照,还不时互相喊话: “国强,这个油管头有点松!” “左琢,你那边的减震胶垫快裂了!” “哎,师傅你这灭火器还缺个保险销,得给补一个!” …… 瞧见大家伙儿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王轻舟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 陈露阳趁机把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三个人往屋里请: “外头凉,咱们先进去坐坐。” 刚一进屋,王轻舟鼻子一动,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喝酒了?” 陈露阳心头一突,硬着头皮:“昨晚上大家活儿干得痛快,就喝了点……” 王轻舟没说话,但四周的气压却明显低了不少。 厂里从来非常重视纪律。 车间里除了生产,什么旁门左道的事都不许干,更别提喝酒了。 上次陈露阳在橡胶车间请大家伙吃饭,也是先跟厂长打了申请,明确以饮料替酒,得到了王轻舟同意之后, 陈露阳才敢去老饭馆下单,让大新炒菜做饭。 他们也不想在工作的地方吃饭喝酒…… 但没办法啊,整个修处理厂的地方就这么大。 二楼的乒乓球案子全都被卡片堆满了,院子里又冻得能尿血。 总不能让他们顶风冒雪的在外面吃饭吧…… 瞧着左琢打开窗子通风散味,陈露阳转移话题: “厂长,你们早上吃饭没呢?” 王轻舟板着脸点点头,算是回应。 鬼使神差的, 经过厨房的时候,王轻舟又掀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王轻舟的脸登时沉下来了。 上次来的时候,灶台上也就放着红烧肉和鸡汤蘑菇。 这次倒好,直接变成锅碗瓢盆交响曲了。 昨晚大家吃饭喝酒的盘子,还有今天吃完早饭收拾到后厨的碗筷全都堆在了厨房,汤汁油水还挂在上面。 本来王轻舟就喜欢干净,见不得这些个乱糟糟的场面。 瞧见后厨这个样子,忍不住骂了句: “厨房埋汰成这样,你们也不怕吃窜了肚子!” 啊……?! 刚放好东西,快步下楼的孙红军,听到这话,懵了…… “不是,厂长!!我原本是要收拾的……” 孙红军越说越急:“我刚要收拾,就被叫出去搬材料了,才没来得及!” “我其实收拾的可干净了,早上起床的时候,这厨房真的可干净了!” “真的,厂长……!!” 说到后面,孙红军都快哭了。 丫这是什么命啊!!! 这王厂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两次都赶上自己没来的及收拾厨房的时候来。 一边急得直跺脚,孙红军还一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陈露阳。 “我作证,厨房真的被收拾的特别干净!” 陈露阳马上站出来,替红军解释。 “主要是我们早上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拉着红军去搬材料了。” “平时这里真的特别干净!” 王轻舟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问道:“上次那个北大的学生呢?” 陈露阳道:“他昨天下午的火车,已经回家了。” 不仅是张楠,昨天陶润泽也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被陈露阳送上了火车。 王轻舟点点头,转身走出厨房,连多问都没问一句。 哦草…… 孙红军真是恨不得一把冲下楼,把王轻舟按在厨房,双手扒开他的眼皮,让他好好瞅瞅!!!! 不要总盯着灶台表面的饭盆子啊! 你看锅啊…… 锅里嘎嘎干净!!! 不仅锅里面干净,锅下面更干净!! 你睁开眼看看啊!!!! 可惜,没人给他发疯的机会。 李河和焦龙瞅见不对,赶紧一左一右的拽着孙红军跑进厨房。 “行了,先收拾吧。” 现在厂长既然住进了修理厂,肯定是要在厂里吃饭的。 与其在这发疯,不如把饭先做好。 另外一边, 陈露阳已经将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请进了自己那间小小的主任办公室。 “厂长,这是这半年我们修理厂的收支,您先过过目。” 陈露阳主动接过王轻舟脱下的外套,随后将账本递给了王轻舟的手里。 上一次, 王轻舟他们三个人来,只是短暂的站一脚,随便瞧瞧就走了。 这回好不容易有时间坐下来,陈露阳自然得把这大半年的成绩,跟厂长细细地唠一遍。 “我们这小修理厂,从9月份正式挂牌到现在,一共和十来家单位搭上线,签了协议。” “其中有七家是稳定送修的,每个月定期来保养、换零件;” “另外几家,虽说协议还没完全敲死,但前期的联系和活路已经有了,陆局他们正往下谈。” 他翻了翻账本,接着说:“这半年来,总收入一万两千多块。除了修小汽车的活儿,还有通用件项目的返利,加上学校那边的补贴。” “扣掉四千多的工资,还有日常开支两千七百五十,账上还能剩净利五千多。” 牛主任在旁边咧嘴一乐:“可以啊,小陈主任!孤军奋战这大半年,不光把活儿干出来,还能给自己攒点小家底儿出来。” 陈露阳笑道:“现在这点结余,我打算先留着,当扩建的启动金。。” “扩建?”王轻舟轻轻挑眉。 “对,您也看见了。”陈露阳开口道: “我这现在不仅有厂里的工人,还有北大的学生,地方实在太挤了。” “再加上活儿一天比一天多,光靠张叔他们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等年后回来,我准备把西边的车棚封一盖,人一添,活路还能再翻一番。” 王轻舟低头翻了翻账,又抬眼看他:“再养人?能养的起吗?” “能!” 陈露阳挺起了胸膛,眼神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光彩。 “厂长,您别看我现在净利润才五千多,可这是在没完全放开手脚的情况下做出来的。” “年后如果扩建,一边能增加修车位,接更多的单;另一边通用件项目那边也会出第二批试件,技校的产能上来了,我们就能有更多成品投放市场。” “只要活多,人就不会闲着,工资和吃饭的底子就有了。” (本章完) 第508章 我爸妈最初想要仨闺女来着 牛主任笑着插话:“小陈主任这意思,是打算边修车边卖零件,双管齐下。” “对。”陈露阳点头,“修车的利润是一笔,零件的利润又是一笔。” “零件自己产,自己用,外面单位要买我们也能卖,等于修理厂多了一条腿走路。” “刚开张的时候,我们什么都要靠厂里,没人、没钱、没生意。” “现在过了半年,虽然我们小修理厂没有给厂里创收,但好歹也没有拖后腿,基本实现了自给自足。” “我自己对修理厂取得的成绩,是相当满意的!” 真不是陈露阳不谦虚。 这半年里,他收经济,征哲学,笼力学,文理工三壁合一。 市经委、市科委接联双署, 六大技校奉图而作! 试问当今京辎之地,有谁能胜爹一筹? 没有!!!!!! 陈露阳内心疯狂嚎叫。 这半年他累的跟王八犊子一样,这些成绩是他应得的! 越想,陈露阳就越觉得自己了不起。 越觉得自己了不起,他就越想!!! “欸诶诶,差不多得了!” 王轻舟无奈的拿账本在陈露阳眼前扫一扫, 这人什么毛病! 唠唠嗑,话还没说几句呢, 自己先美上了。 陈露阳嘿嘿一乐,拍着胸脯的打包票: “厂长您放心,砸锅卖铁我也能养得起,绝对不让兄弟们饿着!” “只不过……” 吹完了牛逼,陈露阳话锋一转,又开始哭穷, “厂长您也看见了,我这条件是真苦啊……” “我们这么一个肩负着全片儿城小汽车维修保障任务、确保交通要道心脏正常跳动的核心单位!” “一共!” “就三个师傅……” 说到这里,陈露阳猛地一顿,抬手在空中比了个“三”,手指还哆嗦了两下。 陈露阳的声音再次哽咽了。 不仅声音哽咽,眼眶也适时红了,鼻尖更是泛起一层可怜兮兮的湿意。 “厂长啊……你们是不知道这半年来我们大家是怎么过的!” “那日子叫一个苦啊!” “冬天的风是从门缝往里钻,夏天的太阳是从铁皮房顶往下烤。” “那李河、焦龙和孙红军,想当初啥也不会的大小伙子,现在也都快逼成半个修车师傅了。” “一个会拧螺丝了,一个会抹黄油了,另一个连机油味都能闻出来了。” “可就这样,人还是不够用啊!” “您要是再不给我们配人,张叔他们非得累吐血不可。” “吐出来的还不是那种一口两口的小血,是那种往外喷的、喷到墙上都能写字的那种!” 陈露阳在办公室里说的连哭带嚎。 张国强几个老师傅在外面听得人都懵了。 是不是太夸张了? 哭丧也没这么哭的啊! 厂里的活虽然多了点,但总不到累吐血的程度,更不到“喷血写字”的程度。 况且修理厂跟机械厂不一样,没有年度工作任务指标, 来一辆车,他们就修一辆车。 没车的时候,就保养保养机床和设备,给零部件画画草图,甚至还能偷空出去串个门。 晚上干完活,大家伙买点啤酒,整点花生,日子过的是相当滋润。 虽然有忙的时候,但也有闲着的时候, 真没有陈露阳哭的这么邪乎。 跟张国强、谭松仁和刘康文、左琢四个人的羞耻之心比起来, 孙红军、李河和焦龙三个年轻人倒是乐开了花: 陈哥真讲究啊! 跟王厂长汇报工作的时候,都不忘提起自己的名字! 正美着呢,王轻舟的声音就飘出来了。 “所以就把厨房祸害成那个鬼样子?锅碗瓢盆摞的跟垃圾堆似的?” “我冤枉啊……”孙红军下意识就要扯嗓子高呼。 可是连嘴都没张开呢,就被李河和焦龙一左一右捂着嘴,硬生生的拽回了厨房。 祖宗诶, 这小陈主任现在正汇报呢, 就算有天大的冤情你也得等事后汇报完了,找个机会再说。 哪能现在就扯嗓门喊啊! 这不是让王厂长下不来台么! 陈露阳一听王厂长没被感动,反而抓住厨房的事不放,立刻一翻眼皮,换了个更悲壮的腔调。 “厂长,您说得对!锅是脏了点,可那是为啥?!” “还不是因为我们天天加班到半夜,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顾得上刷碗啊!” 卧槽! 我冤枉啊!!!!! 孙红军牙花子都快咬出血了。 焦龙和李河俩人死死的按着他,生怕他冲出去。 办公室里,王轻舟将手里的账本放回到桌子上。 “厂长,我也知道厂里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但是能不能体谅体谅我们修理厂不容易,给我们派几个师傅过来?” 陈露阳开始有预谋的跟着王厂长好说好商量。“要不……顺便把我们厂的伙食补助也加一点?” “现在大家干活全是靠咸菜下馒头顶着,您说万一哪天真饿晕在车底下,这损失是不是更大?” 王轻舟眉毛一抬,还没来得及说话, 陈露阳又接了一句:“当然啊,最要紧的还是派人!” “派人最好是手艺高的,能扛活的,技术再好点就更好了。” “您看,要是能顺手给点维修专用工具,那我们效率绝对蹭蹭往上涨!” 说完,他眼珠一转,压根不给对方拒绝的空隙,直接拍着大腿继续道: “还有啊,我们现在场地有点挤,您要是能帮我们再批一间库房,让我们放零件,那就跟老虎插了翅膀一样!” “哦对了,库房最好能带暖气,要不冬天冻得零件脆了,坏了谁负责啊?!” 牛主任听得嘴角一抽。 可陈露阳显然已经完全进入了“脸皮抗打击”状态:“说到底啊厂长,我也不是光为自己要。” “我这是为厂子要、为项目要、为全片儿城的小汽车要!” “要不这样,您干脆给我们单列一笔流动资金吧?不用太多,一万两万就行!” “我们自己管着花,保证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实在不行,您也可以先拨个三千五千意思意思……” 办公室的空气,已经被他这一连串的“要”搞得诡异沉默。 牛主任都看懵了。 虽然陈露阳的处事风格,他早有耳闻。 但是耳闻毕竟是耳闻。 再加上平时陈露阳在厂里对任何人都热情有礼的,哪见过这种无耻的嘴脸! 跟震惊的牛主任不同,董江潮明显就要平静许多。 不仅平静,甚至还内心翻了一个特别大的白眼。 要不说是于岸山的人呢! 就这幅死缠乱打的德行,简直一模一样! 浑然不知自己颠覆众人认知的陈露阳,犹自唾沫横飞的哭穷。 “再不济啊,您给我们批几张介绍信,让我们去别的单位蹭点旧件、借点料,修一修还能顶用……这不花钱啊厂长!” 说到最后,他居然一脸真诚地补了句:“要真不方便,您就直接把您办公室那套沙发搬给我吧,我们休息室正好缺个地方让大家轮流歇脚。” 哭到最后,哪怕是见惯了风浪的王轻舟也忍不了了。 “陈大志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陈露阳愣了一下,老实巴交回了句:“这我也不知道啊……我爸妈原本想要仨闺女来着,结果我就蹦出来了。” 王轻舟只觉得额角一阵发胀,血压“嗖”地往上蹿。 忍了忍…… 忍了又忍! 最后实在忍不了, 王轻舟从兜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速效救心丸,抖开盖子,仰头含了进去。 卧槽! 这一下子,给董江潮、牛主任和陈露阳全吓着了。 董江潮和牛主任赶紧迅速冲上去,左右扶住,生怕王轻舟有个三长两短。 陈露阳更是吓的脸都白了。 他只想要钱,可不想要命啊!!! 万一王轻舟真被自己整出个好歹, 别说陈大志了,全厂一万多号老少爷们儿、老娘儿们都不带放过自己的。 含了药, 王轻舟可怕的脸色总算慢慢的缓回来不少。 “没事……” 王轻舟摆摆手:“最近有点累,你接着说。” 陈露阳眼皮一跳。 刚刚他都把王轻舟给说犯病了,现在还哪敢说了。 “厂长,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嗯……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情况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情况。” “不管厂里给不给配人,我们也都会克服困难,不给厂里添麻烦!” 陈露阳收回哭穷的嘴脸,一本社会主义好少年的模样。 王轻舟斜了他一眼:“那你想要做的项目呢?” 陈露阳半分犹豫都没有:“厂长,项目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这话一出, 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刚才陈露阳哭天喊地要修理师傅、要修理厂日常花销的经费,这些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杯水车薪的事。 真正的大头,是项目! 当初董江潮和于岸山天天明争暗斗,甚至去王轻舟办公室演戏,又吵吵又干的, 不就是为了让王轻舟给自己的车间多拨钱么! 结果到陈露阳这里却反过来了,不要??? “小陈,你这挺有意思。”董江潮笑道。“厂里的活动经费你哭天喊地的要,到了项目,反倒是不伸手了?” “项目的钱,要肯定是要的。”陈露阳开口。 “但是,要也不能管厂里要,我要找市里和学校要。” 王轻舟的眉毛微微一挑,还真有点意外。 陈露阳神色平静地说:“我是来片儿城给厂里赚钱的,不是来给厂里添麻烦的。” “这个项目是我自己的想法,不是厂里的任务,我会自己想办法完成。” 说到这儿,陈露阳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况且这个项目第一阶段的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 “如果一切顺利,等年后我就能得到市里的第二批材料和经费。” 董江潮饶有兴致地问:“那要是不顺利呢?” “不顺利,我就去找我师兄!”陈露阳毫不犹豫开口。 “市经委的副主任是我师兄,通用化项目能够有技校加入,我这个师兄出了很多力。” “要是我师兄办不到的话,我就接着去想办法。” 项目说好听了,是科研创新。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无底洞! 出成绩,你好我好大家好。 如果不出成绩,你看看王轻舟还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通用化项目重不重要? 重要! 但是现在这个项目的体量实在太小了。 小到还不如省机械厂随随便便接一条生产线的活儿大。 眼下,全厂的精力和人手都被拧成一股绳,死死盯在直升飞机和小汽车的生产建造上。 陈露阳这边的通用化零部件,顶多算个“彩头”。 远没到值得厂里为它专门开口子、狠砸资源的地步。 况且现在通用化零部件的项目,跟市里和学校的牵扯最大,最希望项目成功的也是他们。 有他们在身后盯着,盯着,项目自然不会掉链子。 王轻舟看着陈露阳,内心的震撼着实是不小。 陈露阳说的没错! 他把陈露阳放在片儿城,确实存了让陈露阳在片儿城折腾折腾的心思。 这一路上,他听了不少修理厂的事儿,也从张楠嘴里知道了项目差钱、差材料,眼下只能半停着。 原本他还以为陈露阳会跟自己哭穷,求厂里支援。 没成想,到了真章的时候,这小子反倒硬气得很。 王轻舟笑着看陈露阳:“真不要?” 陈露阳坚定:“不要,说不要就不要。” “行!项目的钱可以不要。”王轻舟笑了笑,“那买年货的钱,总不能不要吧?” 嗯? 陈露阳愣了一下。 他买年货的钱,全垫出去给张楠、林启明他们开工资了,哪还有年货的钱了! “但是之前你给我钱了啊?”陈露阳疑惑。 “那些钱够你花?”王轻舟挑眉问。 “确实不太够。”陈露阳如实开口。 换成其他人,王轻舟之前给的那些钱可能够了。 但是陈高级工程师、车间主任、修理中心负责人是真不够……! 他家大业大的,名号又在这摆着,买东西也得跟上才行。 王轻舟笑着将手伸进衣兜,摸出了一个钱包。 当着董江潮和牛主任的面,拿出了厚厚一沓钱递给了陈露阳。 “这里是500,你点点。” 500?! 陈露阳瞪大了眼睛,接过钱。 “这些是给我的?” “借你的!”王轻舟瞪他一眼,“可不是给你的。等回了厂,你把发学生工资的钱报销出来,再把这五百还我。” “别想着赖账!” “肯定还!!”陈露阳乐不得的接过钱,生怕王轻舟反悔似的揣进自己的衣兜里。 要不说是自己的亲厂长呢! 就是关心关爱下属。 这500块钱足够自己给家人和朋友买东西了! 摸着鼓鼓的裤兜,陈露阳总算是心里有底了。 老爷们儿出门在外,裤兜里没钱压一压的话,总觉得心里没底。 (本章完) 第509章 今晚晚饭咋做? “厂长,你们这次来片儿城是不是也得给家里买点东西?” “我现在对片儿城熟的很,想去哪个商店我领你们去!” 陈露阳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牛主任乐了:“那就麻烦小陈主任带我们出去走一圈了。” 陈露阳摆摆手:“害!那都好说~” 现在临近过年,商店的人本来就多。 况且买东西又是个消耗时间的事儿。 陈露阳着急给家人买东西,就开始偷蔫蔫的撺掇: “厂长,该汇报的都汇报完了,要不然咱们抓紧时间,现在就出去挑挑东西?” 王轻舟瞧着他一副坐不住的模样,忍不住笑骂道: “这小狗崽子,真是兜里有钱就想花~” “多一分钟都留不下。” 说完,王轻舟站起身:“好!那咱们就麻烦麻烦小陈主任,让他带咱们去片儿城逛逛!” 董江潮有些不放心。 “厂长,您这身体,需不需要再休息休息?” “没关系。”王轻舟笑着摆摆手。 “只要小陈主任不管我要人要钱,我就没事儿!” 四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此时,正好会务组的车也里里外外全都收拾了一个遍。 司机同志正在跟陆局和张国强他们热络的交谈,瞅他们的眼神就跟瞅亲兄弟一样。 得知四个人要去上街买年货,司机登时豪爽道: “你们想去哪?!我开车拉你们去!” 陈露阳赶紧道:“不用不用,我们坐公交车去行。” 这也就是有公交车,要不然陈露阳非得领着王轻舟他们顶风冒雪的腿着去商店。 好好让王轻舟感受感受,没车的日子是多么,特么的,辛苦!!!! 可是司机压根就不管陈露阳是不是答应! 修理厂的人把他的车里里外外修理一遍,自己都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了。 现在对方要出门,他开车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儿。 更别说,这还是公家的车,公家的油。 开出去绕一圈,啥事儿都没有! 陈露阳虽然不想坐车,但是王轻舟却笑道: “好啊!那就太谢谢了,正好我也坐上试试,瞧瞧我们师傅给你的车修了什么样。” 厂长都发话了,陈露阳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一起上车。 “同志,你们想去哪家商店逛逛?”司机开口问道。 “小陈主任,你想去哪?”王轻舟转过,直接将问题抛给了陈露阳。 “那就华侨商店吧!”陈露阳几乎是下意识开口。 最近他几次出门上商店,去的都是华侨商店。 所以听到王轻舟开口,他几乎想都不想就说出了这个地方。 嚯……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小主任。 “阔气啊您呐!”他咧着嘴笑,“平常我们去趟友谊商店都算稀罕事儿,您倒好,张嘴就奔华侨商店去。” “行!那就华侨商店!”王轻舟点头。 说完,王轻舟还颇有些无奈的瞪了一眼陈露阳。 都是这个混小子惹的祸! 好端端的,你给他小外孙买什么日本的发亮可旋转电动机器人?! 整得他小外孙天天拿着去跟老陈家的军军打架。 这可好……打坏了! 小外孙哭天喊地,非要让姥爷再给他买一个! 没招,这次王轻舟肩负的重大历史使命就是给小外孙买电动机器人。 当然,不光给小外孙买,还要给老陈家的军军买。 两个孩子总在一起玩,一个有一个没有,那也说不过去。 总而言之,全是陈露阳惹的祸! 想到这,王轻舟还颇有防备的看了一眼陈露阳。 今天他跟着陈露阳一起出门,死活也要盯着他,省的他再给自己小外孙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对于王轻舟的警戒,陈露阳是浑然不知。 不仅浑然不知, 甚至此次的华侨商店之行,他内心全无波动! 因为这次,他的主战场就不在这!!! 你当华侨商店是说买就买的地方呢! 那是需要外汇卷的! 之前有沈飞给他搞外贸卷,他可以尽情进店里消费。 现在沈飞都坐车回家了,他可是再没有外贸卷能买东西了。 虽然华侨商店里也有一些能用人民币买的东西,但是价格都比普通商店高。 他大脑袋才会在这冤枉花钱! 再说了,他现在一共就500块钱。 不仅给家里人买东西,还得给厂里的同事捎带点东西回去。 要是全扔华侨商店,三两下就见底了。 可得省着点花。 这500块钱放在华侨商店,买不了几样东西就没了。 反正陈露阳都想好了,他先把这三个大爹伺候好,等陪着他们把东西买齐全了,再转去别的地方,挑点合适的年货。 正想着呢, 孙红军不知道发了什么邪风,硬生生的挣脱了李河、焦龙,直奔小汽车飞扑而来。 这人要干啥?! 陈露阳眼皮一跳,不等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反应过来,直接打开车门冲了出去,拦在了孙红军的面前。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呢,就见孙红军一脸狗狗祟祟的将他拉到一边, “陈哥,晚饭咋做啊?!” “啥?” 陈露阳被这句话问懵了。 孙红军扯过陈露阳,小声道:“你不是跟厂长哭穷,说咱们都快揭不开锅了么!那要是咱们还按照以前那样做饭,又是鸡又是肉的,那不就露馅了!?” 擦…… 合计是这点事儿! 陈露阳头疼道:“你当咱厂长是一般人呢,该露馅的早就露馅了,还用你特意藏!” “该做啥做啥!把你拿手的全做了,酒啥的也都备好。” 酒? 孙红军腿肚子一软。 “陈哥,厂长刚说完咱们在车间喝酒的事儿,晚上咱们还喝,厂长不得急眼啊?!” 陈露阳一个气竭,感觉肝都疼了。 这孙红军平时人挺机灵的,怎么被厂长骂两次就懵逼了呢! 心理素质太差! 眼看着司机和王轻舟他们都在等自己,陈露阳没时间跟孙红军讲道理,只来了句: “我是你哥不?” 孙红军点头:“是!” 陈露阳道:“那就听你哥的,好酒好菜都备上,今晚咱们就按三十过。” 孙红军愣了一下,随即眼神一横:“行!都听你的。” …… 进了华侨商店,四个人跟司机师傅道谢告别之后, 陈露阳就像是接待员一样,给几位祖宗介绍起了华侨商店的布局和物品分布。 “厂长,您看这边是食品区,日本巧克力、瑞士咖啡都在这;再往里走是钟表和电器柜台,手表、随身听都能看;那边就是服装,西装、皮鞋、呢子大衣全是新货。” 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虽然都不是第一次进华侨商店,但真没有陈露阳这熟门熟路,哪哪都知道。 董江潮笑道:“看来小陈主任,这平常是没少逛华侨商店啊!” “来过几次。”陈露阳一脸腼腆。 岂止是来过几次啊,光是外贸卷都快花秃噜皮了。 虽然省机械厂远在省城,但是外贸卷这东西还是有几张的。 一趟华侨商店逛下来, 王轻舟挑了两个发光机器人,又给小外孙买了自动铅笔和一盒日本巧克力,自己顺手捎了两条三洋烟; 董江潮买了个相机,还配了一套进口西装; 牛主任最实在,一口气拿下一块手表和一个随身听。 陈露阳盯着那表,忍不住问:“牛主任,您这表是买来自己戴的?” 牛主任笑呵呵:“不是,给我儿子买的。他在省烟草上班,总念叨手上没表,我就给他整一块。” 擦…… 这句话正正戳中了陈露阳内心的痛处! 明明大家都是爹!!! 你瞅瞅人家老牛家的爹,上华侨商店花外汇券给儿子买进口表。 再瞅瞅陈大志! 自己上杆子给他钱,让他给自己买一块表,他都不给买。 森气! 偏偏牛主任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眯眯补了一句:“陈师傅没给你也买一块?” 陈露阳故作坚强的微笑:“我爸说了,等我结婚了一起买。” 噢-——噢噢噢。 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登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眼神。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更何况是机械厂大院,那可是情报网错综复杂,交错传递的大本营。 谁家进了口粮袋子多两斤米,谁家姑娘新换了双尼龙袜子,第二天全院都得知道。 几乎在陈露阳领着陈今越来到厂里,挨个见邻里街坊的第二天, 一群人就开始挖门盗洞的打听,到底陈今越是个干啥的,家里父母是干啥的,家住哪。 当无数的消息犹如碎片一样拼凑起来,整合成完整的消息链之后!!!! 厂里人全都他妈的震惊了。 牛逼…… 真特么牛逼!!!! 这对象找的,真牛逼啊!!! 尤其是在知道两个人实在外宾饭店里认识之后, 厂里不少人都动了心思,也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外宾饭店里去锻炼锻炼。 就算找不到对象,起码也能提高提高语言能力,学门外语啥的。 现在听陈露阳说到“结婚”,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轻轻挑挑眉毛。 牛主任顺着话头一夸:“陈师傅说的有道理,正好结婚一步到位,买块好的。” 华侨商店转了一圈,三位领导手里都拎着东西,唯独陈露阳两手空空。 王轻舟扫他一眼,笑问: “小陈主任,你不买点?” 陈露阳羞赧道:“这里东西太贵了,我就不在这买了。” 听了这话,三个人内心都默默翻了一个大白眼。 别的不说, 就陈露阳给宋廖莎和陈大志买的白衬衫和飞利浦剃须刀,全厂人谁看了都羡慕。 宋廖莎还好。 毕竟小宋成天东奔西跑的给厂里谈生意,卖小汽车,平时也不怎么在厂里待着。 可是陈大志可是真特么烦人啊! 一个破逼剃须刀走到哪揣到哪,只要手一闲下来,就得摸出来在脸蛋上撸两下。 用老金头糟践他的话:李莲英的脸蛋子都没有这么干净。 至于给冯久香、陈丽红和陈小玲买的衣服和包就更不用提了。 厂里人谁见了都羡慕。 但羡慕归羡慕,背地里也有不少人觉得陈露阳花钱太冲了。 简直不把钱当成钱花。 好几百的东西说买就买,也不知道攒攒钱。 结果今天倒好,跟他们哭穷哭习惯了,在这还哭! 华侨商店虽然好,但是大家毕竟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剩下的还是要去国营商店购买。 等到了国营商店,陈露阳精神一震! 总算到他的主场了。 刚一进国营商店,陈露阳二话不说就给陈大志买了一条花海皮革厂的全牛皮干部腰带! 这条皮腰带皮子油亮厚实,黄铜扣头沉甸甸的,上面还刻着细密的麦穗纹,灯光下一闪一闪,看着就贼好看。 “这腰带选的挺有眼光啊!”董江潮笑道。 “给我爸挑的。”陈露阳骄傲开口。 说实话,给陈大志买东西,最难选,也最好选! 难选,是因为给陈大志买的东西,必须得方便携带,时刻都能让别人瞧见才行。 好选,也是因为只要是大家最常见、最显摆的东西,就一定能让陈大志高兴。 腰带这东西,就非常美好的满足了陈大志所有的要求。 既好看,又实用,还能成天拴在裤腰上晃悠让别人瞅见。 买完之后,就连陈露阳都觉得这个礼物选的实在是太好了。 买完了给爸爸的腰带, 陈露阳又给妈妈买了条真丝印花围巾。 那围巾底色素雅,上面印着细碎的花枝叶子,轻轻一摸就透着滑腻,妈妈一定喜欢。 给姐姐买了件时装呢外套,给姐夫买了条羊毛围巾,给军军买了一盒积木玩具和一套《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又给小玲买了一直配墨水的英雄牌钢笔。 虽然整体牌面比不过上次在华侨商店买的剃须刀、皮包那些洋货,但好歹也算雨露均沾,东西也能拿得出手。 选完了给家人的东西, 陈露阳又给陈今越买了一面小巧的珐琅化妆镜和一套美加净的面霜、护手霜和香波。 给陈拓买了一个带盖紫砂高档茶杯,给陈妈妈买了一套有丝绒礼盒的友谊牌高档化妆礼盒。 除了给家里人买东西以外,陈露阳还给宋廖莎一家,董满贵家,甚至项国武家都买了东西。 当陈露阳交完化妆礼盒钱的时候,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瞧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真特么能花钱啊……! 一趟买下来,前前后后买了一大堆,花钱花得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本章完) 第510章 这都是我给你打下来的江山 一趟买下来,前前后后买了一大堆,花钱花得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几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柜台,手里提着的包袱大小虽不一,可气势上差得就远了。 陈露阳提的扛的,恨不得把半个商店都搬回去似的, 反观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手里也不是空着,但走在他身边,却怎么都显得拘谨许多。 等着几个人大包小裹将买回来的年货拎回修理厂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刚一拐进西客站的大广场, 遥遥的,就瞅见广场尽头,“劲霸小汽车修理维护中心”十个大字屹立在黑夜之中。 临近过年,陆局特意让人给门脸上换了新灯泡。 二十个大灯泡排成两行,一水儿全是六十瓦的。 主打一个黑夜中的金光灿灿!! 牌匾下,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灯笼里的灯泡也是新换的,正好把门口四圈的牌匾映的清清楚楚。 主打一个亮得透彻! 主打一个亮得惹眼! 主打一个比西客站还要光辉灿烂!!! 知道的,这是一家小小的汽车修理厂。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国营饭店或者影剧院开业呢。 对于修理厂的此番美景,陈露阳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可是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哪见过这等照耀的场面! 猛不丁瞧见这么引人注目的一幕,给老哥仨晃够呛。 “还得是小陈主任呐……!” 王轻舟幽幽感叹。 “咱们机械厂都舍不得用这么大的大灯泡,你这倒好,门口一排亮得跟电影放映场开场前似的。” 陈露阳腆着脸回道:“厂长,这片儿城藏龙卧虎的,不点亮点儿,怎么显得起咱省机械厂的气派?” 听了陈露阳无耻的话,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都无语了。 这磕唠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 但是接不住就对了!!! 陈露阳自信又骄傲的看了看金光灿灿的门脸,如果不是怕太丢人,回头被董江潮和牛主任传回到省机械厂,让别人误会自己是大傻逼。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超级想说一句: 看呐!! 这都是我给你打下来的江山!!!! 而此时,江山里的老百姓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忙活。 下午陈露阳几个人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杀到了菜市场, 该买肉的买肉,该买鱼的买鱼,该买酒的买酒, 熟食熏酱,花生瓜子,糖果白酒一样没落下,全都照着过年的标准买回来。 接着, 陆局、张国强、谭松仁、刘康文、左琢、李河、焦龙和左琢挤在厨房。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做的全是拿手好菜。 这里面,孙红军做的最是卖力! 他, 他妈, 他妈的,要用实力来扭转在王轻舟心中的印象!!!! 等陈露阳四个人推开修理厂大门进屋的时候, 机床的平台上已经铺好了报纸,报纸边儿还压着几只搪瓷缸子,中间摆了冒着热气腾腾的红烧肉、酸菜炖粉条、红烧鱼、地三鲜、酱牛肉、拌凉菜、白菜炖土豆、甚至还有锅包肉和饺子。 一旁的收音机里放着新闻联播,地上堆着一箱啤酒和几瓶二锅头。 饭菜的香味混着机油味,一股子热腾腾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里的气氛不像是车间,倒更像是个热闹的大家庭,一家人正收拾桌子摆碗筷,准备吃饭。 王轻舟看着满桌的菜,忍不住打趣道:“小陈主任,你白天不是还说揭不开锅么,晚上就弄了这么一大桌饭菜。” “我看你这不是没钱,你这是要造反啊!” 陈露阳嘿嘿一笑,腆脸道:“厂长,您这话说的,谁家过年还不吃一顿饺子啊!” 正说着,厨房里的人听到动静。 陆局掀开门帘,将脑袋探出来喊了一嗓子。 “王厂长、小陈主任你们回来了!” “洗洗手,饭菜马上就好!” “老陆,你们忙乎啥呢!”牛主任忍不住脱下外套,走进厨房一看! 只见孙红军正拿着铲子,熬好了一锅糖浆,将一大盆切好的地瓜倒进大锅里。 很快,糖浆裹满了地瓜,拉出一根根亮晶晶的丝线。 “好家伙!真热闹啊!!!” 牛主任忍不住搓搓手。 平时在家里,牛主任也是个做饭干活的。 此番看见大家都忙乎,他也忍不住打算亮个手艺,做了个小炒菜。 不多时,大家伙陆陆续续把炒好的菜端了上来。 红的、绿的、荤的、素的,整整一机床的饭菜,摆得满满当当。 看着就让人肚子饿了。 大家伙找地方一坐,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王轻舟本来是坚决不赞成在车间里吃饭喝酒的。 可看着兄弟们笑呵呵地一边往碗里夹肉一边抬筷子让座,他也就没再板着脸,索性脱了外套,挨着陈露阳坐了下来。 大家都坐好了,每个人的酒杯都满上,陈露阳乐呵呵的凑近王轻舟, “厂长,您提一杯?” 王轻舟笑着摆摆手:“这是你小子的地盘,该你来开个头。” 陈露阳高兴地点点头,站起身,把酒杯举得高高的:“那行,第一杯我来!” “这杯酒呢,首先要敬厂长和厂领导。” 他的声音特意压得稳重,眼神也郑重地落在王轻舟身上,带着几分由衷的尊敬。 “要是没有咱们省机械厂撑腰、领导信任,咱哪能在这立住脚?说句心里话,这修理厂能有今天,后头全是厂里给咱撑的底子。” “其次呢,这杯酒要敬在座的兄弟们。” 陈露阳的目光从桌子这头扫到那头,在每一个人的脸都停了一下。 “大家伙跟着我一起,没日没夜地忙活,流汗流力气,受累受苦的都是你们。没有你们一块儿顶着,这修理厂今天也走不到这一步。” “最后,咱就一块儿图个吉利。希望来年咱修理厂越干越顺,越干越红火,大家伙的日子也跟着越来越好!” 陈露阳把酒杯举得更高,嗓子也拔高了半个调子,整个人带着一股子年轻人特有的劲头儿,满脸都是憧憬与自信。 “干杯!!” 伴随着陈露阳的一声高喊,饭桌上的人齐刷刷地站起身,高高兴兴的把酒杯撞在一起。 “干杯!!!” 嘹亮的喊声在车间里回荡,杯子叮叮当当碰在一处,酒水溅出来几滴,笑声也跟着炸开。 热气腾腾的饭菜,和酒香混在一起,机油味反倒添了点说不出的亲切。 牛主任嚼着肉,笑呵呵对张国强道:“国强,你现在可是厂里的名人了。你上报纸的新闻,现在还贴在你家的大门上,老风光了!” 张国强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还是心里高兴,挠着脑袋乐道:: “诶呀,你说说那天也不知道咋就这么巧,厂里那么多人,偏偏拍到我一张照片。要不是你说,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牛主任笑道:“不管咋的,反正你现在是这修理厂的‘活招牌’。谁走过路过你家大门都得看几眼。邻居们都说羡慕,说你在片儿城干出名堂来了!” 张国强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慨。 在这忙碌的小半年,他几乎都要忘了当初是为啥来到的片儿城。 如果当初没有陈露阳主动来找他,要带他来片儿城。 现在的他不知道被安排到了哪个车间,又在做什么事情。 想到这,张国强心头一热,举起酒杯:“小陈主任,我得敬你一杯。” 陈露阳正低头嗦鱼刺儿,猛不丁看见张国强冲自己举起酒杯,还给他整一愣! 王厂长在这坐着呢! 你第一杯不先敬王厂长,你敬我干啥!!! 咱俩啥前不是喝! 你糊涂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陈露阳乐呵呵道:“张熟,王厂长还在这坐着呢,你得先敬咱厂长啊~” 说着,陈露阳还一个劲儿的用眼神瞟王轻舟,示意张国强赶紧先敬老大。 可是张国强要是真这么听劝,他就不是张国强了。 “厂长自然得敬,可当初要不是你把我拉来片儿城,我哪有今天?这杯酒,我必须先敬你!” 这一句话,说得桌上一瞬安静下来,几个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陈露阳。 看着张国强端在半空的酒杯,陈露阳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酒杯,道: “熟,我谢谢你看重我。不过说清楚啊,当初可是王厂长点头同意,我才敢把你要来的。要是没有咱王厂长批准,我再想要你,也要不过来。” 说到这儿,陈露阳咧嘴一笑,举着酒杯冲王轻舟一晃: “所以这杯酒,咱俩一块儿敬厂长才对!” 张国强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对!那咱就一块儿敬厂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齐刷刷地把酒杯举向王轻舟: “厂长,这杯酒,敬您!” 王轻舟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你这小子,就会拿话砸我!” 说罢,他端起杯子,举着酒杯却并没有着急碰杯。 “国强啊,这杯酒你确实应该敬小陈主任。” “当初你来片儿城虽然是我批的,但是真正跑来找我的,要人、担责任的,可是他。” “说白了,你能在这儿有今天的机会,最该谢的人就是小陈。” 张国强眼睛一红,忙点头:“厂长,我知道。要不是你俩,我哪能跟着大家伙在片儿城闯出这番景象!” 说完,他把酒杯举向陈露阳,眼神里满是感激。 陈露阳赶紧轻声道:“张叔,咱说这些就见外了。以后啊,咱一块儿干,把修理厂的牌子立住,比啥都强!” 王轻舟将这些看在眼里,笑着把杯子一抬:“行了!该敬的也敬了,该说的也说了,咱仨干脆一起!今天不分谁先谁后,咱一块儿碰!” “干了!” 三只酒杯齐刷刷地撞在一起,清脆的一声在车间里回荡开来。 张国强仰头一口闷下去,陈露阳也咕嘟咕嘟全灌进肚子里,王轻舟平时最稳重,此刻也痛快地一饮而尽。 “好——!” 桌上的人见状,也跟着一阵哄笑,牛主任还打趣道: “啧啧啧,咱这厂长和小陈主任,一个是‘定心丸’,一个是‘小闯将’,咱们机械厂以后这日子啊,不红火都难!” “对!必须红火!”李河几个人跟着热闹喊。 第二杯酒一下肚,陈露阳的脸登时浮上一层红。 趁着热闹,陈露阳转头问董副厂长:“董厂长,咱那直升飞机现在咋样了?” 这话可真真问到了董江潮的心坎里。 今年省机械厂的小汽车虽然成绩瞩目,但是真正让部里高看的,可是他主抓的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整装试飞的成功,不仅意味着省机械厂真正跻身国家重点型号工程的行列,还证明了咱们能从零到一,自主摸索出整机制造的能力。 别看厂里的小汽车稳定输出,带来了丰厚的利润和收入。 但是直升飞机这一飞,瞬间就跟融合车间打了个平分秋色,甚至还微微的压了他们一头。 此刻,在饭桌上听到陈露阳提起直升飞机,董江潮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他放下筷子,笑呵呵道:“整装成功是没错,不过还得改改。过了年,我们还得回蓝海继续试飞。” 陈露阳瞪大了眼:“咋还试呢?咱们不是已经飞上天了吗?” 董江潮摇头:“飞上天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做的,是反复试验稳定性、载重、航程。等到指标一个个跑出来,符合部里的技术要求,咱们才能真正算是成功。”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等那一天到来,咱们厂就能批量生产,真正把咱们自己的直升飞机飞到祖国的天上去!” “这么厉害!!!” 众人听完,一个个都瞪大了眼,激动得拍桌子。 “这要是能成,那咱们就能自己造,不用再处处仰仗进口的了?” 董江潮用力点头:“对!” 他抿了一口酒,笑道:“所以等过了年,我们收拾收拾就又得回蓝海,接着试飞。” 说到这,董江潮还颇有些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子: “好不容易养好的脸皮子,这一去啊,估计又得晒掉几层皮。” 陈露阳乐道:“董厂长,晒黑了才更有劲儿!那是咱们省机械厂的功勋‘军功章’!” 说着, 陈露阳顺势举起酒杯: “这么天大的喜事儿,咱们必须得敬董厂长一杯!!” 众人也跟着起哄:“是啊!这大喜的事儿,咱们敬董副厂长!!!” (本章完) 第511章 谁说我平时不收拾!!! 董江潮笑得眉眼都弯了。 他刚端起酒杯,打算跟大家伙撞杯,但是陈露阳这个孙子却缺德起来。 “董厂长,您这杯可没满!!!” 热热闹闹的起哄声中, 陈露阳指着董江潮还差一厘米满杯的酒杯,眉毛一挑,尖叫出声。 董江潮:???? 陈露阳不依不饶:“这你不行啊!你得满上!!” 在董江潮一脸怔愣的功夫,陈露阳拿起二锅头就要给他满上。 这一幕,把桌上所有人都整乐了。 平时大家见着董副厂长,哪一个不是规规矩矩,尊尊敬敬? 哪有像陈露阳这样明目张胆逼他酒的。 一时间,牛主任、陆局、张国强……甚至是王轻舟!!!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兴奋看热闹似的看着陈露阳,等着他往董江潮的杯子里倒白酒。 董江潮哭笑不得,正要伸手按住酒瓶子, 陈露阳忽然表情一个严肃,扭头请示王轻舟; “厂长,刚刚您说今天这桌听我的,这话还算数吧?” 王轻舟乐道:“算数算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今天这饭桌也是你说了算。” 有了这话,陈露阳登时犹如持尚方宝剑,冲着董江潮校长道: “厂长说了,今儿这饭桌我做主,您这酒杯没满,不行!不行!必须得给您加到冒尖!” 董江潮被堵得没话,只能摊开手,无奈地笑道:“行行行,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陈露阳嘿嘿一笑,咕咚咕咚往他杯里灌,硬是把那小酒杯倒得满满当当。 “来来来!敬董厂长!” “敬董副厂长!!” 满桌子人全都站了起来,酒杯齐刷刷地举起,“当”的一声脆响,董江潮索性也不矫情,仰头一口把满满一杯白酒干了个干净。 眼看着气氛被陈露阳搅起来,牛主任笑着问: “老陆啊,你们这修理厂,平时得遇到不少稀奇事儿吧?说几个,咱也乐呵乐呵。” “那事儿可太多了。”陆局乐呵呵道: “我跟你们说,有个车主,油管让老鼠咬断了,愣是拿着断口来找咱,硬说是厂里零件质量不好,要咱免费换新的!!” “还有个司机,为了省油,把油门踏板绑了个小木块,说这样不用踩那么深。结果呢?刹车根本刹不住,差点把自己送进医院!” 李河也在旁边补充:“那还算好的。有一回,一个拉砖的司机嫌挂挡费劲,硬生生把离合器的回位弹簧给拆了。结果呢,半路上档位死活挂不上,车搁在那儿动也动不了,最后还是张叔亲自去,才把车给修回来的。” 董江潮哭笑不得,“这也太能折腾了!脑袋瓜子咋想的?” 牛主任嚼着花生,乐得直摆手:“简直比唱戏还热闹!修车不光修车,还得替人擦屁股。” “可不是么。”陈露阳开口道。 “前阵子有一个出租车,非说车子老是‘自己冒烟’,结果是油箱盖子没盖严,汽油往外窜,一路都撒身上了。他自己吓得不敢点火,非跟咱们说要换发动机!” 牛主任笑道:“行啊,你们这修理厂,比评书段子还热闹! 说完了修理厂的趣事,陈露阳心里一热,忍不住问:“咱们厂这半年,变化也挺大的吧?” 牛主任笑着接茬:“那变化是相当大!” “咱们厂前面那条土路,以前下雨天一脚泥一脚水,现在全修成水泥路了,走起来老敞亮了!” “是么!!!”陈露阳等人眼中露出喜色。 “可不光是门口,厂里西南那几间空着的老厂房,也扩建翻修了,现在改成了玩具小汽车车间。” “现在咱们厂光是小汽车玩具车间,就已经有3个,生产线都有4条了。” “仓库扩了一间,食堂的炉子也换成新的。”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家听着变化,心里都觉得亮堂堂的。 牛主任笑道:“那可不,咱们这日子是过得越来越红火了。” 陈露阳顺势问:“厂里那批小汽车玩具卖得咋样?” 王轻舟抿了抿嘴角,神情也有点舒展:“挺不错,供销社那边上个月还催着加货呢,光是省城就不够卖了。” 屋里正热热闹闹地吃着,碗筷碰得叮当响,外头忽然传来一嗓子—— “老陆,我来给你们送东西了!” 话音未落,修理厂的棉门帘子被人掀开,寒风呼啦一下灌进来,却夹着一股甜香。 众人下意识扭头一看,只见爆米花的老李,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袋口还用根草绳系得死紧,热气正往外冒。 瞧见屋里正在吃饭,老李“哎呦”一声: “瞧我来的这不凑巧,没寻思你这有客人。” 陆局赶紧放下筷子跑到门口:“兄弟,你这大晚上咋过来了?” 老李憨厚一笑,把怀里的布袋往桌上一放:“我这刚炸的米花糖,还带着热乎劲儿,快尝尝!今天我换了个方子,用的是二级白砂,再兑点麦芽糖,甜得不齁人。” 说话间,他把袋子往桌上一松,布口一解开,一股焦香伴着甜气立刻钻满屋子。白花花的米花裹着晶莹的糖浆,还冒着热气,香得直往人鼻子里钻。 陆局赶紧把袋子接过,感谢道:“你说你这人,啥都想着我们。” 老李憨厚地一笑,摆了摆手:“都是街坊邻居,哪能不想着你们?再说了,这玩意儿我一天到晚都在炸,顺手的事儿。” 正说着,门口又响起脚步声。 只见招待所的老孙探头进来,手里提着两瓶二锅头,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兜炒得焦香的花生米,笑呵呵地嚷: “我听说你们今儿聚在一块儿,还要回家过年,就想着不能空手来。这点意思,你们可别嫌少啊!” “哎哟,这哪行啊!”陆局赶紧把东西接下来,“你这也太破费了。” “破费啥啊。”老孙摆手,笑得一脸爽快,“邻里街坊的,过节图个热闹。酒菜你们留着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等你们年后回来咱再聚!” 老李也跟着点头:“对对对,我也得回去看炉子呢。你们赶紧吃,别耽误了热乎劲儿。” “成!等我们回来咱们再聚!!”陆局开口笑道。 要是平常,陆局高低得把人拽进屋,跟着一块儿喝上几杯。 可今天不一样——毕竟王轻舟、董江潮和牛主任都在,场合不同,实在不好硬留人。 等送走了老李和老孙,陆局拿着两大兜子吃的喝的回到饭桌。 王轻舟笑道:“你们跟着附近的街坊处的不错啊!” 陆局乐道:“是啊,也不知道咋整的,唠着唠着就熟了。平常还能有个地方窜个门唠个嗑,人都挺和善。” 说着,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把杯子碰了好几回。 这顿酒,一直喝到半夜才算完事。 直喝到后来,陆局已经在桌边一个劲儿点头,眼皮打架,筷子都快拿不稳;其他人也都是晕晕乎乎,说话都带着酒嗝才算完。 终于! 在几个老爷们儿勾肩搭背出去尿尿回来之后!! 实在熬不动的王厂长咳嗽了一声,对陈露阳招招手:“小陈,杯中酒吧。” 陈露阳也早就喝迷瞪了。 听到厂长发号施令,陈露阳端起酒杯:“行!最后这一杯,算个收口!” “哐!” 大家伙把酒杯齐刷刷撞在一起,仰脖子把最后一口酒闷下去,这才纷纷起身,准备各自上楼歇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偏偏孙红军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抓起菜盆就要往厨房走。 “军啊,别收拾了,明个再说吧。”谭松仁开口劝道。 通常情况下,喝到这么晚,又喝成这个逼样,大家都是直接上楼,倒头就睡。 等第二天早上睡醒了,再一起把厂房收拾干净。 但今晚不一样!!! 别人可以不干,但是孙红军必须干!!! 之前王轻舟来了两次,都没有看见厨房的庐山真面目! 今天,他非要让王轻舟好好他妈的看清楚!! 究竟这个厨房是多么!多么!多么的干净!! “你们睡吧,我把厨房收拾干净再睡。” 孙红军一脸凝重,颇有种你们去睡觉,我给你们断后的悲壮感。 陈露阳喝的大舌头:“收拾啥啊你收拾,你走道都晃悠的,别再把盘子打碎了。” 陆局也迷迷瞪瞪在旁边开口:“是啊,平常都不收拾,今天咋来勤快劲了?” 不说还好, 这话一出,孙红军立马炸了! 眼珠子登时通红,呼吸里满是酒气, 他“嗷”的一嗓子吼了出来: “谁说我平时不收拾?!谁说我平时不收拾?!” “谁!说!我——平时不收拾!!!!” 三连吼吼得震天响,呐喊到最后,唾沫星子混合着浓郁的酒气,嗷唠的喷洒而出。 每一粒小唾沫星子全都精准的喷向王轻舟。 好家伙…… 王厂长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结结实实的喷了一脸,呛的眼睛直眨! “我天天伺候厨房,给你们做饭,我厨房从来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从来没有乱过!就没有不干净的时候!!!” 孙红军吼得满腔幽怨,喊得满腹委屈! 再加上酒劲上来了, 孙红军冲着王轻舟一顿喷洒之后,又猛地扭头,一手指戳向陈露阳,声音嘶哑却气势汹汹: “哥!你给我作证!” 这一嗓子气壮山河,喊的整个厂房都有回声。 仿佛但凡陈露阳敢说一个“不”字,他立马能跟人拼命! 众人瞅见情况不对,赶紧来安抚的安抚,来哄劝的哄劝。 陈露阳也赶紧开口:“我作证我作证,那平时咱厂的厨房绝对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蚊子上去了都得脚滑。” “嗯!”孙红军眼圈通红,转头又把手指头指向陆局,怒吼: “陆叔,你也为我作证!” 陆局这会儿早喝迷糊了,半梦半醒之间,脑袋“咣咣”直点,也不知是答应还是困意。 反正!他是点头了。 接下来,孙红军挨个把修理厂的兄弟们都点了一圈,一个不落, 所有人全都得承认一遍自己的厨房收拾的干净。 最后,他的手指头眼看就要戳到王轻舟鼻子底下。 陈露阳吓得一个箭步扑上去,死死按住他的手: “军子,收了神通吧!” “咱现在就去厨房收拾,一块儿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成不?” 这话,登时把孙红军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对……我得收拾厨房。” 说着, 孙红军抱着菜盆,晃悠的回到厨房,闷头就开始干活。 被孙红军这么一顿作,众人本来醉醺醺的脑子,多少清醒了一丢丢。 无奈之下,几个人只好跟着把锅碗瓢盆、杯碗筷子全都搬进厨房,又把弄脏的报纸卷成一团,连着骨头菜渣一起拎到门外的垃圾堆。 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一个个扶着墙、踩着虚飘飘的步子,准备上楼去睡觉。 厨房里,孙红军还是叮当的一顿干。 大家也不知道他干的是啥,反正他乐意干就干。 等他干完了,自己也就上床睡觉了。 虽然白天,陆局说给牛主任安排了一个上铺,让他忆青春。 但实际上,却把北大学生们腾出来的房间收拾了一遍,特意留了三个下铺给王轻舟他们仨。 夜晚的修理厂并不静悄悄。 西客站的火车,一会儿一声鸣笛,一会儿一列轰隆隆,声音传到屋里,震得窗户都嗡嗡直响。 这边刚睡着,翻个身的功夫就被火车声弄醒。 董江潮倒是还好。 之前在蓝海搞直升机试飞,习惯了大风大浪,别说火车轰隆隆,就是螺旋桨在耳边日日转,他也能照睡不误。 但是王轻舟和牛主任可就没有这份定力了。 两人本就不习惯这地方,亏了两个人晚上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还能晕的乎的睡一睡, 要不然这晚上想都别想,肯定瞪眼到天亮。 更别说楼下厨房还有一个叮咣的孙红军。 虽然不知道孙红军是咋收拾的,但是听动静,也快跟拆厨房差不多了。 好几次王轻舟和牛主任都有点忍不了,想要起身劝劝孙红军别干了. 但是一想到那一脸的唾沫星子,王轻舟还是怕怕的躺回被窝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就这么地吧…… 没啥不能对付的。 (本章完) 第512章 什么都阻挡不了我缺德! 第二天早上,天还不亮。 悍将孙红军,在神秘的生物钟的引领下,睁开了他迷瞪的眼睛。 擦…… 昨晚喝太多了。 孙红军揉了揉胀乎的脸。 别说脸了,眼皮都喝肿了。 他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片茫然,啥都想不起来。 就记得吃的挺好,喝的也挺好。 饭菜挺香、酒劲挺猛, 不管别人喝咋样,反正他是没少喝。 虽然坐起来的时候,脑袋跟灌了铅似的, 可孙红军依然拖着钢铁之躯,撑着腰,打着呵欠,下楼准备给一屋子的人做饭。 可刚一掀开布帘子,眼前的一幕差点把他吓得魂儿都飞了。 只见惯常孤独的厨房里,此刻却热气腾腾。 王轻舟正卷着袖子擀饼,牛主任弯腰烧火,董江潮则一边熬粥一边还不忘洗碗,三人分工明确,忙得热火朝天。 孙红军傻眼,整个人愣在门口像个石雕。 瞧见孙红军站在布帘子后面, 王轻舟喊了句:“起来了?再回去睡会儿,饭好了喊你们。” 孙红军:??? 他再次揉了揉揉眼睛。 以为自己昨晚酒劲没过,现在还处于幻觉之中。 直到董江潮又招呼了一句:“还杵着干啥,再上楼睡会儿去!” 孙红军这才反应过神来,赶紧冲上去夺王轻舟手里的饭勺,焦急道: “诶呀,这咋能让你们给我们做饭呢!!!” “你们快上去休息,这活我一个人就行。” 可王轻舟早有防备,侧过身子把勺护在怀里,肩膀一横,用后背堵得严严实实: “厨房地儿小,别在这添乱,进屋睡觉去!” 语气不像是厂长,倒更像是个家长。 孙红军快哭了。 “厂长,这哪成啊!哪能让你们给我们伺候饭?” 董江潮在旁边摇头道:“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昨儿晚上把咱伙食整得那么好,今天也该轮到我们露一手了。咋的,还不许我们尽个心?” 牛主任也接着道:“就是!咱也不能光吃你们做的饭,不讲理啊!” 孙红军张着嘴,憋半天憋不出话来。 想硬抢吧,这仨人就跟守城似的,把火堆口、案板边、灶台全占住了,一个顶仨,铁桶似的防线,他根本插不进去。 换别人,孙红军一套猴子掏裆,黑虎掏心,背刺锁喉连招下来,怎么也能来个一打三。 可是这仨人,他不敢啊! 尴尬纠结的时候, 王轻舟脸一拉,毫不客气地一摆手,把他给轰了出去。 这么多年,王轻舟在机械厂里捍下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他一绷脸,孙红军瞬间萎了,转身乖巧巧的走了出去。 走出厨房,孙红军一脸茫然地站在厂房里, 寻思寻思, 孙红军索性拿起扫帚和小抹布,把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报纸上沾的油点儿收掉,地上的碎菜叶子扫出去,又把门窗都打开透了透风。 等到陈露阳等人睡醒了,穿衣服下楼, 厂房里干干净净,空气里还夹着点面饼的香气。 机床上早早铺好了干净的报纸,上面摆着一大锅熬得浓稠喷香的小米粥,堆得圆鼓鼓的烙饼,还有一盆拍黄瓜。 “呦,难得啊!” 陆局乐呵呵的搓着脸,“这平常都是包子馒头和油条,今天竟整上烙饼了。” 张国强也乐道:“就是,你不说最不会的就是烙饼吗?咋厂长来了,技艺还通了?” 孙红军满脸通红,急忙摆手: “张叔,这饼就是王厂长烙的。” 嗯???! 这话一出,众人一愣。 下一刻,就见王轻舟端着一碟小咸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神色自然: “都醒了?醒了就来吃饭吧。” 陈露阳等人见鬼一样的看着王轻舟,又看了看端着碗筷出来的董江潮和牛主任。 “厂长,咋你们还起大早给我们做饭呢!”陈露阳惊讶道。 “我和老牛睡不着,躺着也是躺着,就索性起来给你们做顿饭。” 王轻舟笑道:“坐啊!都站着干嘛,尝尝我们几个的手艺。” 好家伙…… 修理厂这么多人,活了这么多年, 啥前吃过厂长亲手做的饭啊! 一个个都局促的站在旁边,不好意思落座。 陈露阳脸皮厚。 瞧见别人不好意思落座,他乐呵呵的第一个坐下来,招呼道: “嗨,这还客气啥啊!咱厂长亲自给做的早饭,可不是天天有的福气。来来来,快坐快坐,今天咱可算是偏得了!” 瞅见陈露阳落座,其他人也有些局促的坐在桌子上。 粥冒着热气,烙饼焦黄鼓泡,一揭盖子就飘出麦香味。 陆局先忍不住撕了一块饼,刚嚼两口就忍不住道:“哎哟,这饼比集市上的都香!厂长,您还藏着这手艺呢!” 众人一听陆局打下这个基调,立马跟着起哄: “这粥熬得真稠,粘唇。哪像我,平常熬粥就是一锅米汤。” “哎,你们快瞧这咸菜,切得齐刷刷的,跟尺子量出来似的。厂长,您这不是光会管厂,还是个能下厨的高手啊!”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王轻舟无奈的叹口气。 “行了行了,一个个好的没学到,坏的一学一个准。少拍马屁,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桌人边吃边笑,屋里热气氤氲,把昨夜的酒气都冲散了。 吃到一半,陈露阳边抹嘴边开口:“厂长,今天你们什么安排?” 听牛主任的意思,最早明天晚上,最晚后天,他们就能回家。 趁着这空档,陈露阳要先问问王轻舟今天什么安排,才好安排自己的事儿。 “今天我要见几个老朋友。”王轻舟端起粥碗,用筷子将剩下的米粒扒拉到嘴里。 “你们今天该忙什么就忙什么,我自己去。” 董江潮抿了口粥,跟着道:“我也是,今天去走两个朋友,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牛主任倒没什么应酬,咧嘴一笑:“我三舅姥爷在这,我得去看看老人家,顺便去看看他们的票买没买到。” 眼看着仨人都有安排,陈露阳也就放心了。 “那行,我今天也出去买点东西。” 牛主任诧异:“还买??昨天不是刚搂了大半车回来吗?” 陈露阳羞涩:“那些哪够啊,我今天还得去市场转转,备得齐齐整整的才行。” 吃完了饭,大家各出各家,各找各妈。 陈露阳骑着自行车,一路溜溜达达的来到了市场。 今天的天,真冷啊…… 比他光膀子在雪地里怒跑一圈,最后被松亭饭店的员工按在雪地里骂“臭不要脸的”还要冷! 但是,再冷,也阻抗不了他缺德的内心! 作为省机械厂全厂儿童毕生之敌,他陈露阳能眼睁睁看着一帮小孩过个舒舒服服的好年吗? 不能!!! 片儿城的菜市场人声鼎沸,鸡鸭的叫声混着摊贩的吆喝。 远远地,陈露阳就瞧见苏小英正挽着袖子,手里攥着把刀,麻利地杀鸡褪毛。 他赶紧扯开嗓子喊:“苏大娘!生意红火啊!” 苏小英转头一看,就瞧见陈露阳裹着棉袄,喷着哈气,脸蛋冻通红的骑车过来。 “诶呀,小陈同志!你这怎么有时间过来了?”苏小英一边擦手一边热情迎上去。 陈露阳笑道:“我们马上要过年回老家了,我寻思回老家前给您拜个早年。” 苏小英登时乐开了,转身踩上小货车,摸出了半个篮子的鸡蛋,死活就要送给陈露阳。 “拿着拿着!这是大娘的一点心意。” 陈露阳哪能收她的鸡蛋! “哎哟大娘,这我可不能要!我还得挤火车回家呢,这鸡蛋全得挤碎喽。” “我其实今天是专门来买点鸡毛掸子的。” “鸡毛掸子?!”苏小英愣了一下,眨眨眼,随即笑了,“这玩意儿哪都有,你还特意跑我这来买?” “那不一样。”陈露阳一本正经,“别人那毛哪有您这新鲜!还是您这最结实。” 说得苏小英直乐,可手里的鸡蛋还是往陈露阳怀里塞:“鸡毛掸子到处有卖,我这鸡蛋可不一样!” 两个人一个推,一个挡,撕扯了半天,陈露阳铁了心只要鸡毛掸子。 最后,苏小英无奈。 “你要鸡毛掸子那还不有的是!大娘现在就能给你扎!” “你要几个?” 陈露阳也不客气:“能给我扎10个吗?” “成!” 苏小英二话不说,扎了10个厚厚密实的鸡毛掸子递给了陈露阳。 反正鸡毛都是现成的,随便一把抓。 棍子就更别提了,一抄手就是一根。 应陈露阳的要求, 选的木棍都不是小细棍儿,而是嘎嘎趁手的粗棍。 挥舞起来都能听见抽风声那种。 尽管苏小英死活不要,但是陈露阳还是按照市场价给苏小英鸡毛掸子钱。 买完了鸡毛掸子, 陈露阳他又拐到农贸市场,买了几大包话梅、山楂片和水果糖。 做人嘛~~~ 不能把路走死。 光整鸡毛掸子不行,还得搭点糖。 要不然可就真成全厂儿童毕生之敌了。 虽然现在那些小崽子打不过他,但人得未雨绸缪啊! 总得为自己哪天老胳膊老腿动不了了、退休在家时做考虑。 买完了鸡毛掸子和糖果,陈露阳哼着小曲儿骑车回到修理厂。 刚一进门,就看见孙红军一副“天塌了”的模样,一脸绝望的走向他。 “陈哥……!!!!” 陈露阳被孙红军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还没等开口呢,就见孙红军眼眶通红,声音带着绝望道: “陈哥,李河和焦龙告诉我了……我昨晚不仅喷了王厂长一脸,还冲他嗷嗷……!” 陈露阳疑惑的点头:“对啊,这些确实都你干的,咋了?” 孙红军的表情更难受了:“今天早上还是王厂长做的早饭……他是不是不想再吃我的饭了?他能不能把我撵走啊……” 陈露阳毫不掩饰的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你当王厂长是村口老大娘,一天天走街串巷,谁家吵架谁家打盆子都要管??!咱王厂长啥事没见着过,你这点小事儿算啥?” 孙红军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真的?” “真的!”陈露阳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斩钉截铁,“你就放宽心吧。” “别说你昨晚喝大了喷两口唾沫星子,就是有人在会议上拍过厂长桌子,不也照样没事?你这点小场面算个啥。” 这话简直像当头一棒,把孙红军一下点醒了。 是啊!! 王厂长当了多少年厂长,啥大风大浪没见过? 别说他孙红军,就是整个厂子里闹过意见的还少吗? 到头来不都照样干活吃饭。 瞧见孙红军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模样,陈露阳干脆道: “再说了,省城那边的事儿我管不着,但片儿城这摊子,我说了算。有我在,跑不了你。” 听了这话,孙红军马上就消停了。 对啊! 省机械厂天高皇帝远的,转了年王厂长就回厂了,陈哥可是一直搁这的。 只要陈露阳不撵自己走,谁都白扯! 瞧着孙红军高高兴兴的钻回厨房,陈露阳也哼着小曲儿打包行李。 虽然是过年回家,但实际上大家伙的行李都不算多。 衣裳裤子鞋子全留在修理厂,反正年一过、陈露阳一开学,大家伙还得再回来。 真正要带走的,就是那点年货。 把十个鸡毛掸子扎扎实实地捆好,又把话梅、山楂片、糖果分门别类塞进袋子里, 陈露阳双手叉腰,满意地盯着这一堆“装备”,眼神里全是止不住的兴奋。 我要回家啦~~~~ 忍了忍……忍了又忍!!! 终于,陈露阳忍不住奔向接待室,二话不说给厂里打电话找妈妈。 当从电话里听到名侦查员冯久香女士的声音之后,陈露阳根本忍都忍不住,兴奋道: “妈!!我要回家啦!!!” “真哒?!” “真的!!!我这次跟着咱厂长一起回家,最早明天最晚后天,等到牛主任把票拿到,我就能回家了!!!” “诶呀,那你回家想吃啥?妈给你做!” “我贼想吃炸酱面!鸡蛋酱的,然后最好来一瓣儿糖蒜!” “有!!今年你爸腌了两缸子糖蒜,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 “除了面条还想吃啥?妈再给你炖锅肘子啊。” “绝了!!!害得是我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