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惑心：亡国公主她登基了！》 第40章 本王就是要反悔 第四十章 本王就是要反悔 黎棠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可事实上……她终究还是不够强大。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的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脚都如同灌了铅一样，却还是不得不逼迫自己前进。 ……不过就是一支舞而已，不过就是被看两眼而已，这没什么的。 黎棠拼命在心底对自己这样说，直到听到陆飞羽的声音响起。 他声音有些冷，带着不耐，“太子妃寿辰，这么多女眷都在，就别看这种伤风败俗的舞蹈了，想看的自己回家看去，免得脏了大家的眼。” 黎棠无比难看的顿在原地，如同忽然被扒光了衣服一样，前所未有的感到羞耻。 然而下一刻，她感觉到一件衣服兜头罩下，阻隔了一切目光，也让她终于得以喘xi。 她甚至不需要看这件衣服是谁的，因为上面有着跟萧亦衡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 那衣裳是被远远抛过来的，落下的之后直接将黎棠的脑袋也罩住。 此时她站在那里，大概看起来十分滑稽，因为她听见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也觉得，她这会儿看起来大概非常不好看，也大概很傻。 但……她却竟然一点儿都不想取下，只觉得分外的安心。 如果可以，她想永远躲在这件衣服下面。 但很快，她感觉到有人将衣服掀开。 那人动作很轻柔，黎棠缓缓抬头，便看到了萧亦衡的脸。 明明动作很温柔，但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认真的替黎棠整理着衣裳，用自己的外套将她裹的严严实实。 更是用自己高大的身躯，真正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谁再大的胆子，此时也不敢再看了。 太子也被黎棠惊艳了。 黎棠是明艳的长相，可今日却偏穿了一身深色的衣裳，就连头发和首饰也都是不大适合她的。 将她整个人衬的老气横秋，平白失了几分颜色。 所以即便之前就见过黎棠了，但太子只觉得是个美人，却无惊艳之感。 直到刚刚……黎棠穿的舞衣是红色的，头发也被重新梳过了，是更适合她的模样。 一眼惊艳。 太子甚至看的有些着迷了，直到……那件衣服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愣怔一瞬，等到反应过来，太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皇兄这是何意？” “不过是一支舞而已，皇兄竟也舍不得？” “若是舍不得，刚刚直说便是，现在答应了又反悔……皇兄，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萧亦衡的动作微微一顿，最后替黎棠拢好衣裳，示意她自己用手抓紧。 而后才转过身去，看向太子。 “本王就是反悔了，太子殿下又当如何？” 听到这样的话，众人都愣住了，包括黎棠。 她从前总觉得萧亦衡这人冷心冷情，对谁都冷冰冰的，看着怪吓人。 可直到这一刻，她甚至都没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是听他的声音，就能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原来……这才是真的冷，甚至对比起来，黎棠都觉得以往萧亦衡对她还挺温柔的。 但她也只是因为这个稍稍晃了下神，很快反应过来，便忍不住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袖。 “王爷……” 她是在提醒他，说好的不能帮她，此时他站了出来，之前的表演可就都功亏一篑了。 然而萧亦衡没有理她，只依旧定定的望着太子。 太子被他上一句话顶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而他却又继续说道：“本王也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 “若君子便是要眼睁睁看着你们欺辱自己的女人，那这君子……不当也罢。” 说完，他转过身抓住了黎棠的手，“走，回府。” 这时，陆飞羽却忽然一声冷笑，语气中饱含着讥讽。 “若是真的心疼，刚刚就该阻止。” “现在这般假惺惺的姿态……呵，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承阳王，平日里就是靠这样的惺惺作态，来拉拢人心的吗？” 黎棠以为，萧亦衡应该不会理会陆飞羽这幼稚的挑衅。 但他的脚步却当真停了下来。 而后他转过身，遥遥望着陆飞羽，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总好过有些人嘴上说着喜欢，做的却一直都是伤害她的事要好。” 陆飞羽的神色一瞬间难看起来，像是被戳痛了某一处伤口，他忽然站起身来。 “萧亦衡，你在得意什么？你以为她就是真的喜欢你吗？” 这一次，黎棠没有等待萧亦衡回答，而是开口说了一句，“这是我们两人的事，与世子无关。” 说完，她主动挽住了萧亦衡的手，微微仰头看他，轻轻笑了下。 “王爷，我们回家。” 萧亦衡微微一滞，像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而后便被黎棠拉着往前走了。 直到两个人离开，太子才再也忍不住怒火，用力一拍桌面，“好一个承阳王……真是半点没把孤放在眼里！” 这场生辰宴最后是如何不欢而散的，黎棠不知道。 但她就这样挽着萧亦衡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东宫，是真的爽到了。 明明也不是做了什么强有力的反击，也没让任何人因此而倒霉。 但不知道为什么，黎棠走出东宫的那一刻，仿佛天空都更加辽阔了一些。 直到上了马车，黎棠才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看了萧亦衡一眼。 “王爷……之后该怎么办？” 她指的，是萧亦衡没给太子半点儿面子，带她离席的事。 她今日本是想要帮萧亦衡破除一些谣言的，可现在……只怕很快，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就要流传到大街小巷了。 说实话，黎棠并不觉得他是因为多宠爱自己才会忍不住。 因为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其实萧亦衡看着很冷漠，但他却拥有一双能看到他人苦难的眼睛。 他只是看不下去了而已，今天就算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子被逼迫至此，他大概都会忍不住的。 但这种事黎棠清楚，旁人却不清楚，所以啊……萧亦衡这顶被硬扣下的帽子，只怕是甩不脱了。 为了防止萧亦衡事后算账，黎棠先下手为强，此时一脸愧疚的望着他。 “都是我不好，耽误了王爷的大事……如今可怎么办才好，王爷您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呀？” “或许，我还能做些什么来补救吗？只要能帮助到王爷，您尽管说就是！” 第41章 这就是本王给你的偏爱 第四十一章 这就是本王给你的偏爱 一番听着都虚伪的话，却被黎棠说的无比真挚，仿佛萧亦衡就是她的全世界，他的事就是她最需要优先考虑的事。 但其实……不需要的，萧亦衡本就不会怪她。 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无妨，我会处理。” 黎棠微微怔了一下，莫名有种自己像是活在他支撑起的保护伞之下的错觉。 她静默一瞬，随后脸上浮现出感动的神色，“王爷，您对我真好。” 萧亦衡顿了顿，忽然掀起眼皮看她，“本王哪里对你好了？” “黎棠，是不是但凡一个人对你稍微流露出一点善意，你就能无视他的所有伤害？” 黎棠一愣，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她连忙表忠心道：“当然不是，我会这样说，是因为王爷的确对我很好啊。” 萧亦衡脸上的神色莫名显得有些烦躁，“对你好？你指的是本王灭了你的国算是对你好，还是让你从一国公主流落成一个侍妾对你好？” “又或者，在他们欺负你的时候本王视而不见算对你好，对你姐妹的生死漠不关心算对你好？” 黎棠哑然。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非要把这些东西拿到明面上来讲。 过了好半晌她才勉强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和立场，至少王爷……最后还是保护了我，不是吗？” 萧亦衡神色顿时更冷了，“所以你觉得陆飞羽也有自己的立场，就算当众羞辱你也不算什么，对吗？” “就像那一次，他无视你将那支凤钗送给了厉浮香，你也只敢偷偷难过，在他面前却是半点儿恼怒都不敢展现出来。” “隐藏了自己的情绪，逼迫自己原谅，就因为你觉得他对你好，是吗？” 黎棠：“……” 她不知道怎么又扯到陆飞羽身上去了，但……他说的又好像没错。 她说不出半个反驳的话来，而他则是深深望着她。 “黎棠，你什么时候可以活的真实一点？” “像这样活着，你不觉得累吗？” 黎棠睫毛颤了颤，一瞬间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 “真实一点……呵，谁又不想活的真实一点呢？” “开心了就笑，不高兴就发脾气。” “但……那都是给被拥有着足够多权力的人，和被极度偏爱的人才能有的特权。” “在南梁我没有被偏爱，在北越我更是身份低微到随便一个人都能碾死我。” “……王爷，您告诉我，我要如何活的真实？” 萧亦衡缓缓垂眸，原本染了些戾气的脸逐渐平静下来。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你又怎知，你现在没有得到偏爱呢？” 黎棠一滞，惊讶的望着他。 “王爷，你的意思是……” 萧亦衡抬眼，“如果你愿意相信本王，以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与本王直说。” “无论什么愿望……本王都会想办法满足你。” “这……就是本王给你的偏爱。” 黎棠看着萧亦衡认真的神色，一瞬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心底涌起惊涛骇浪，她明知道不可以相信，可是大概是他的话太过诱人，她竟然忍不住想要点头。 ……这辈子，她从未被谁真正偏爱过。 就连陆飞羽也没有。 真想体会一下，被一个人真正无条件偏爱是什么感觉啊。 可偏偏……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萧亦衡，一个她最不能相信的人。 半晌，黎棠很努力的挤出一个笑来，“……我记住了，多谢王爷。” 听见她的回答，萧亦衡缓缓垂下眼眸，像是一个拼尽全力却依旧无能为力的人，连眼底的光都逐渐暗淡下去。 “……回府吧。” 他的声音很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黎棠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僵硬。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 黎棠想起她第一次跟他一起坐马车回府的那天，似乎也是这样。 只不过那一次，她的心底满是惶恐不安。 而这一次……她竟然莫名的有些安心。 到了王府门前，萧亦衡率先下了马车。 黎棠以为他会头也不回的走掉，毕竟刚刚……她好像很伤人。 可他没有。 他只是朝她伸出手来，等待着她将手放上去。 黎棠犹豫了一下，“王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言外之意，这里也会有别人的眼睛。 太子妃生辰宴上本就已经搞砸了，他再亲自扶她下马车，别说别人，就连她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了。 萧亦衡没说话，却很执拗的依旧将手放在那里，一副等不到人就不肯罢休的模样。 僵持片刻，最后终于还是黎棠认了输，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萧亦衡的手很大，也很有力，用力握住她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黎棠被他扶着下了马车，他也没有松开，而是就这样牵着她的手，缓缓走进大门。 同房那天，她心里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但这一刻被他这样牵着，她却莫名的，注意力好像完全都被那只手吸引了。 她有些恍惚，又想起马车上萧亦衡说的那番话。 “这……就是本王给你的偏爱。” 一字一句，都好像变的有力量起来，在她心尖上跳动。 以至于鬼使神差的，黎棠忽然问了一句。 “王爷，今日刺杀我的刺客……您准备如何处置？” 今日黎棠在街上遭遇刺杀的时候，自然早就有人禀报了萧亦衡。 这一点无需怀疑，所以黎棠都没有解释，直接就问了。 萧亦衡脚步忽然顿住，有些惊讶的侧过头来看向黎棠。 黎棠也在看他，没有回避他的眼神。 一瞬间，他的眼神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像是隐忍着某种喜悦。 但他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淡定的反问了一句，“你想本王如何处置？” 如果是以前，黎棠一定会说：“王爷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我只是您的侍妾，这么大的事情不好掺和的。” 但这一次，她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像是在给予她某种鼓舞。 “……如果我说，我想他们活着，王爷就会答应吗？” 第42章 公主，我们是来救您的 第四十二章 公主，我们是来救您的 萧亦衡盯着黎棠，像是在与她进行着某种无声的较量。 “谁知道呢，不然你说说看？” 黎棠：“……” 总觉得被调戏了。 她咬咬牙，话已经说了一半，现在停止还不如赌一把。 他要是拒绝了，她也就知道他刚刚那番话的含金量能有多少，也就不用再做梦了。 于是黎棠开口，“我想他们活着，求王爷成全！” 萧亦衡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问了一句，“为何？他们想杀你。” 他以为，他会听到黎棠说什么，他们是南梁的子民，她不想他们死之类的大道理，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平静又显得有些冷漠的说了一句，“因为他们还有用。” 萧亦衡有些惊讶，也忽然来了兴趣，“哦，有什么用？” 黎棠笃定道：“对王爷有用。” 当夜，当街行刺黎棠的南梁旧部，被萧亦衡转交至刑部，交由刑部处理。 次日夜里，刑部大牢有人劫狱，所有南梁旧部尽数被人劫走，惹得龙颜大怒。 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皆被问责，在太子的求情之下才保住了官职，只被罚了三年的俸禄。 之后全城戒严，就连萧亦衡和他带回京城的那百余士兵都被派遣，帮忙寻找逃窜的犯人。 夜里，萧亦衡也没回王府，所以黎棠早早睡下。 睡到半夜，她却忽然听到异响，惊的她猛然坐起。 “谁？” 掀开床幔，她看到黑暗中的两个人影。 正要惊叫出声，下一刻她被人捂住了嘴。 “公主莫要出声，我们是来救你的！” 见黎棠神色平静一些，那人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 黎棠试探着开口，“你是……南梁的旧部？” “正是，我们是来救公主的，接上您之后，我们便要前往鸣竹山接回太子殿下。” “有您二位南梁皇室血脉在，再加上我们的誓死追随，光复南梁指日可待！” 这人话说的热血沸腾，但黎棠还记得这个声音。 那一日，便是他在街上高声喊着，让她以死谢罪。 黎棠顿时露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当真？” “那真是太好了，我早就受够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她慌忙起身，“你们稍等，我收拾一些金银细软，之后也可以用得上！” 那二人对视一眼，虽有犹豫，但还是抵不住金钱的诱惑。 “好，那您快一点儿，若是被人发现可就不好走了。” 黎棠点头应下，而后慌忙穿了外衣，又收拾了一番东西，便来到他们跟前，“我们走吧！” 带走黎棠，比他们想象中要顺利。 大抵是因为人手多半都被萧亦衡带去街上寻找逃犯，所以反而承阳王府的守卫松散了许多。 在加上黎棠的住处也比较偏，他们轻而易举将人带离。 黎棠一路跟着他们逃回了他们在城内的落脚点，一进门便看到里面还横七竖八的睡着几个。 “公主放心，这只是我们暂时还留在城内的人手，城外还有不少人接应，我们一定可以安全护送您离开。” “我们先在这里稍等，等到天亮城门一开就走，那会儿估计承阳王府还没反应过来，城门守卫不会太过严苛。” 黎棠点头，“可现在城内戒严，一直在搜寻你们的下落，你们确定可以安全出城？” “放心，我们提前就伪造了身份，再易容改变一下容貌，装成商队一定可以离开。” “那就好。”黎棠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你们不知道我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想跑却也跑不掉……只能如此苟延残喘！” 那人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不屑，但又很快将其掩去，然后装作一幅很心疼的模样。 “辛苦公主了，您受委屈了！” 说完，他才终于忍不住切入正题，“对了公主，属下听说……南梁的传国玉玺在你手中，此事当真？” 黎棠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那人闻言眼睛一亮，满是惊喜，又怕太过激动吓到黎棠让她察觉异样，于是又急忙按捺住了兴奋。 “竟然真的在公主手里，那可就太好了！” 他一脸诚恳道：“公主，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见过他的人不多，我们需要一个主心骨，却也需要一个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 “为了让我们更快的光复南梁，还请您将传国玉玺交给我们！” 黎棠一脸理解的点头，“那是自然，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不过当时太过混乱，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了传国玉玺，就给悄悄带走。” “之后我怕被别人发现，就趁人不注意找了个地方给它埋了。” “只怕还需要你们带我离开之后，我才能带你们去寻找。” 闻言，那人略有怀疑的看了看黎棠，“公主……非属下不信任您，但兹事体大，容不得马虎。” “您……当真可以找到？” “就算您没有玉玺，您是南梁的公主，兄弟们也一定是要护你平安的。” “但若是您开口欺骗，让兄弟们白白折腾……只怕会有怨言，便是属下也未必压得住他们！” 很好，开始威胁震慑她了。 黎棠露出一副着急解释的模样，“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们？我发誓，一定可以找到！” “而且那地方人烟罕至，又是被我藏的挺深，一般来说是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 见黎棠神色不似作假，那人表情终于缓和几分，随后又露出一个笑脸，“那最好。” “快要天亮了，还要公主配合我们，乔装打扮一番。” 黎棠点头，“那是自然！” 这些人里还有个女子，不过看起来十分干练，应当是武功不错的。 便是由她替黎棠易容打扮，不过她很沉默寡言，黎棠与她说话，她也不怎么理会。 还是后来黎棠与别人闲聊，才得知了这姑娘叫做阿鹿，跟他们一样，都是出身虎啸军的。 虎啸军……也是那场战争中，南梁牺牲最多的一支军队。 战死的人，包括他们的大将军江祁，而阿鹿是被江祁捡回去的小乞丐，跟在他身边足足十年。 就连阿鹿这个名字，也江祁给她取的。 阿鹿只是他们平日里这样称呼她，她的全名，叫做江鹿。 跟这些人一心想要光复南梁不同，其实江鹿跟着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替江祁报仇。 而杀了江祁的人……就是萧亦衡。 第43章 出城 第四十三章 出城 当初萧亦衡率领大军破城而入，江鹿本是该与江祁和虎啸军的同僚们同生共死的，却在他们破城之前，被江祁派去求援。 而没等她带回援军，就先听到了城破和江祁的死讯。 江鹿此次随他们前来，不为救太子，不为复国，只为寻仇。 此时也不过是暂时与他们结伴，等他们天亮出城，江鹿是不与他们一起走的。 萧亦衡武功高强，身边又有无数护卫，江鹿想要一击必杀，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黎棠听他们大概说了下江鹿的情况，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 其实江鹿长的很好看，但气质太冷了，此时又是一身便利的男装，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莫名让人感觉到杀气。 思索一瞬，她状似担心的开口，“江姑娘要不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剩你一个人在城里多危险啊。” “萧亦衡不好杀，不如从长计议。” 此前就算他们在谈论着江鹿的事情，她也一个眼神都没给这边。 直到这会儿，她才终于抬头看了黎棠一眼。 跟黎棠想的一样，她就是满身的杀伐之气，这一眼看过来，她都要觉得遍体生寒。 如同受了惊的兔子，黎棠满眼惊慌的往旁边缩了缩，“……我只是担心你。” “毕竟我们走了，你自己一个姑娘家待在这么破的地方，真的太危险了。” 江鹿只冷冷的看着黎棠，并不说话。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旁边的人怕黎棠闹脾气，急忙安抚。 “公主放心，她不住这儿，城西那边……” 话说到一半，就被江鹿冷冰冰的眼神一扫，生生止住。 那人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顿时悻悻，“呵呵……反正她自己有地方住，公主不必担心！” “这样啊……”黎棠点点头，“那好吧，那你自己千万小心哦。” 江鹿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些许审视和怀疑。 但黎棠只是很坦然的与她对视，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看上去单纯到透着傻气。 江鹿目光一滞，随后微微皱眉，头一偏就移开了目光。 黎棠眨眨眼，也若无其事的看向别的地方。 屋子里没人再说话，黎棠假装闭眼休息，心底却在一刻不停的盘算着一些事…… 这屋不大，一群人挤在这里，就算黎棠也是得委屈着靠在角落休息。 其他人就算故意给黎棠腾出地方，离她比较远，但夜深人静之时窃窃私语，她也还是可以隐约听个大概。 黎棠就这样装睡，一面考虑自己的事，一面偷听那些人商量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黎棠听见有人喊她，“公主，我们该出发了。” 她这才装作迷迷糊糊刚睡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嗯……要走了？” “是，此次您扮演的是我们商队老板的夫人，随商队前来省亲。” 几个人又把之前就大概跟她交代过的身份又相信说了一遍，“一会儿若有人盘问，可千万别说露馅儿了！” 黎棠点头，“我记住了。” 很快他们一行人都做好装扮，黎棠上马车，其他人或步行或骑马，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变出发往城外去了。 走的时候，黎棠回头看了一眼，江鹿依旧一身冷冰冰的气质，站在原地怀里抱着一把剑，目送着他们离开。 她没有说什么叮嘱嘱咐的话，就只是这样看着。 黎棠远远看着那个身影，却莫名觉得……江鹿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对这些人，她是舍不得的。 出城的路不算很远，很快他们到达城门口，排在队伍之中。 等到太阳升起第一缕光，城门开了。 长长的队伍也开始移动。 他们排在中间，过了一会儿才到他们。 黎棠坐在马车里面，听着外面的人在与官兵交涉，认真回答着问题。 片刻之后有人掀开车帘看她，又核对了她的身份信息，这才终于放行。 踏出城门的那一刻，黎棠心底的一颗石头也落了地，彻底安定下来。 一切……都很顺利。 接下来，就等着抵达鸣竹山，见到太子哥哥了。 明明也没有很长时间未见，但在黎棠的感觉里，却好像已经隔了半辈子。 太子哥哥……如今还好吗？ 发现黎棠失踪，是在萧亦衡回府之后。 随即他立即上报皇上，并桌人手追查其下落。 对于黎棠失踪，皇上十分愤怒，“一个两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先是刑部大牢被人劫了，如今又是那亡国公主丢了……怎么，下一步那些刺客是不是就该进皇宫杀朕了？” “到时候是不是也要如入无人之境，杀了朕还能全身而退？” “废物，都是废物！” 萧亦衡默默承受着皇上的怒火，等到他情绪稳定一些了，他才开口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承阳军留守承阳，儿臣此次回京只带了百余人随身护卫。” “此次为帮刑部找人，只得将所有人都派遣出去，故而王府内的守卫有所疏漏，这才酿成大祸。” 顿了顿他又补充，“况且，那些人曾当街刺杀黎棠，如今又将人劫走，其中必有内情。” “那些人的下一步应当是鸣竹山，儿臣愿戴罪立功，亲自前往捉拿。” 皇上还没说话，旁边的太子便忍不住道：“父皇，此事已经是皇兄办事不力，若是再交给他，出现差错可就更难弥补了。” “更何况，都说皇兄极度宠爱那个黎棠，万一到时候不忍心对她动手，再替她遮掩，留下这样一个祸患在身边，寝食难安啊！” 皇上看他，“那你认为该当如何？” 太子拱手，“儿臣愿亲自前往，替父皇分忧！” 萧亦衡皱眉，“殿下说的好听，但若是公报私仇，以黎棠之事朝本王身上泼脏水，又当如何？” “父皇，您若是信不过儿臣，将此事交于太子也可以，但儿臣也需随行，自证清白。” 太子针锋相对，“你去？你去若是趁乱将黎棠灭口了怎么办？” 萧亦衡冷冷道，“本王必定将黎棠完完整整的带回来，若是她死，本王也愿以死自证清白。” 第44章 鸣竹山 第四十四章 鸣竹山 太子之所以要争这个，是因为鸣竹山本就是个陷阱。 他们敢放出消息，便是有拿鸣竹山做诱饵，引出南梁余孽的意思。 所以鸣竹山的防御看上去一般，实则很严密，那些人是注定救不走他们那位太子的。 等于是谁接手了这件事，便是白捡功劳。 好不容易等到萧亦衡出了纰漏，可以名正言顺的降罪于他，若是让他戴罪立功，那岂不是又白费了？ 所以太子很积极，想要独揽此事。 但他没想到，萧亦衡竟然会说出这样激进的话来！ 不管他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有这个把握，反正话是说出来了，还是在父皇面前，他就绝无再反悔的可能。 于是他立马说道，“父皇，既然皇兄如此有把握，那让他跟着也好，免得到时候查出来什么，他再说我暗中使坏。” 皇上思索了片刻，也觉得此事对太子有利无害，于是便点了点头道，“也好，朕准了。” “此次行动由太子全权指挥，承阳王随行，别让朕失望。” 二人齐齐俯身行礼，“儿臣遵旨。” 鸣竹山距离京城不远，加紧脚步天明出发，天黑便可以抵达山脚。 黎棠跟着一行人出了城后走了两个时辰，便见到了他们所说的更多人马。 确实很多，进城的加上江鹿一共也就十人，城外等候的，一眼扫过去大概能有三四十之多。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这段时间都是藏在山林之中，一个个看着狼狈，眼神却都很坚定。 进城的那十人，大概是为了打探消息，杀黎棠大概是得到消息之后顺便为之。 当时被抓的一共只有三个，剩下几个人本来束手无策，却幸好得了一位故人相助，最后竟然得以成功劫狱，平安出城。 此时几方人马汇合，第一时间就是交换情报。 黎棠为表示避嫌，只待在马车上没下去。 一直到他们讨论结束，才有人过来跟她说话。 “公主，鸣竹山守卫森严，为防止京城的人追来，我们不能多等，今夜就要行动。” “此次行动危险重重，实在不方便带您一起，还要委屈您就等在这里，等我们救了人再来与您汇合。” 黎棠顿时一脸害怕，“只有我自己吗？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 那人耐着性子，“公主放心，我们会留下一个人照顾您的，绝对不会让您遇到危险。” 黎棠却还是担心，“一个人护得住我吗？” 他也为难，“我们也需要人手，留太多只怕我们的行动会出问题。” 黎棠点头，“我理解，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 她说：“我也很久没见过太子哥哥了，想看看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这样的话，就算……就算我们失败了，大家也是死在一起的，最后能见太子哥哥一面，我也不觉得遗憾了。” 那人皱眉，有些迟疑，“可是……您金枝玉叶，怕是吃不了这样的苦，到时候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黎棠有些难过的低下头，“都现在了……还说什么金枝玉叶，我被押送来北越的路上，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了。” “就算到了王府，那萧亦衡也不曾对我好过。” “你们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甚至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为你们拖延时间，救出太子哥哥比我的命可重要多了！” 黎棠一番话下来，那人终于动摇了。 “……我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黎棠又等了一会儿，他们才又过来回话。 “公主，我们商量过了，带您上山也可以，但……如今南梁的传国玉玺只有您知道在哪儿，万一出了事……” “当然，我们是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的，可一旦有个万一呢？” “所以我们商量着，要不您先画个地图给我们，就算到时候失败了，只要有一个人能逃出去，我们南梁就还有希望！” 很合理的提议，但黎棠又不傻， 他们之前还想杀她，如今救她就是为了传国玉玺，若是交出去了，到时候还有谁会管她死活？ 于是她一脸为难的说道：“画地图也需要笔墨，我们这里又没有。” “不过我还记得，那个山头叫做凤栖山。” “我就是从那条路经过的时候，埋在离路不远的林子里的，这般叙述范围虽是广了些，但好歹也算有个大致位置。” “这样，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由我带路自是省事儿。” “如果不能活着出去，也不算全无希望，对吧？” 黎棠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又情真意切，那人嘴角抽了抽，到底再说不出什么来了。 ……谁让他们真的没带纸笔呢？ 也罢，至少黎棠说的对，也不是全无希望。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们还真的需要尽力保护好她才行了。 他们夜里就要动手，上山的路又坎坷难走，黎棠自己便也换上了一身更方便的夜行衣。 据说衣服是江鹿的，她体型跟黎棠差不多，所以她穿着倒也还算合适。 他们分了一个人专门给黎棠带路，外加保护她。 他们叫他六子，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人看着也很真诚。 “公主，一会儿您就跟在我身后，听我指挥行事便好！” “千万跟紧了，遇到危险就及时喊我，我会保护好您！” 黎棠点点头，朝他笑了一下，“好，那就靠你保护我了，我相信你。” 六子大概还没娶媳妇儿，被黎棠这样一笑，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也不敢看她，只结结巴巴的说道：“应该的……保护公主，是我的职责！” 之前在城外的人，已经来探过几次路。 所以这会儿他们上山虽然是晚上，也不敢拿火把，但他们还算轻车熟路。 黎棠自己不用找路，只在后面跟紧六子的脚步就行。 六子很贴心，走过的地方如果难走，会提前用手里的剑替她砍去旁边的荆棘。 就这样，黎棠一路爬到山上，虽然气喘吁吁，但也没有掉队。 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些放哨巡逻的士兵，也都尽量不弄出太大声音的杀掉了。 一直到了山顶太子的住处，这里的守卫极多，可就没办法不闹出大动静了。 黎棠走在后面看不见，只是听到好像忽然之间，寂静的夜就被喊叫声打破了。 前方是打杀声，还有不时晃动的火光。 这些人里只有黎棠认识太子，而她既然也已经跟来了，所以物尽其用，他们为她拼杀出一条血路。 “六子，快护送她进去找人！” 第45章 公主快走！ 第四十五章 公主快走！ 漆黑的夜，黎棠除了摇晃的火光，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耳边充斥着刀剑碰撞的声音，和兵器刺入身体的声音，以及……人们的喊叫声。 恍惚之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又回到了国破那一日。 唯一的区别是，那会儿是白天，无数人的鲜血和尸体，她都看的清清楚楚，也曾成为她无数次夜里的梦魇。 此时她就这样紧跟着六子的步伐，不敢抬头，耳边满是自己心跳的砰砰声，像是马上要跳出来了一样。 一路跟着六子七拐八拐，期间有人冲他们过来，六子也都替他挡下了，为此手臂似乎还被砍了一刀。 但他始终咬着牙没有叫疼，只一味护着黎棠往里冲。 或许前后总共也没有过去多久，但这大概是黎棠这辈子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时刻了。 以至于等到六子推开了一扇门，她猝不及防看清了房间内的人时，她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四目相对，屋外的那些喧嚣都好似瞬间安静了下来。 黎棠的眼眶忽然就红了，“……太子哥哥！” 黎耀也定定的望着黎棠，一开口声音似乎都带了几分哽咽和颤抖，“……昭宁。” 无论是黎棠还是黎耀，还存活在这世上的亲人都实在不多了。 所以即便过去没有那么亲厚的两兄妹，在这一刻却都有种想要抱在一起大哭一场的冲动。 黎棠心底有无数汹涌着的情绪，但她却也明白现在根本不是矫情的时候。 所以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说道：“太子哥哥，先跟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她便快走两步上前，想要去拉坐在桌案后面的黎耀。 然而当她伸手拽他却发现没拽动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 回头仔细一看才察觉不对劲，他所坐的并非是普通的椅子，而是下方带有轮子的…… 黎棠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太子哥哥你的腿……” 她伸手想要去触碰，却被黎耀握住了手腕。 她抬眸之间，对上黎耀的目光。 他很平静，除了一点点的悲伤以外，完全没有对生的希望或者有人来营救自己的欢喜。 看着黎棠，他摇了摇头，“昭宁，我走不了了。” 黎棠一瞬间只觉得心脏都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似的，“走不了了……是什么意思？” 黎耀开口，“我的腿已经废了，是无法跟你们离开的。” “而且……”他垂眸，“我已经是个废人，也已经认命死心，就算跟你们走了，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用再做无畏的牺牲了，黎棠，趁着没有更多人到来支援之前，带他们走吧。” 黎棠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从他死气沉沉的脸上，竟是看不出半点儿过去的意气风发。 曾经那个骄傲的南梁太子，似乎真的早已经死去。 如今的黎耀还活着，却再不带半点生气。 还不等她说话，旁边等待着的六子就忍不住了。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等拼死前来，就是期待着您能带我们重振南梁！” “您现在说放弃，那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他赤红着眼睛，眼神里满是倔强，“今日殿下不走也得走！走不了，我就背你走！” 说着，他便一脸偏执的要上前把人强行带走，却被黎棠拦了一下。 “别冲动！” 黎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六子，去门口守着，给我们争取半刻钟的时间就好！” 六子欲言又止，最后终究还是听了黎棠的话，“……是，公主！” 六子离开，屋里只剩下黎棠和黎耀两个人。 她语速极快的开口再次向他确认，“太子哥哥当真要在此地了却残生？即便是将性命交托于他人，随时可能被赐死？” 黎耀垂着眼眸，满身都是颓丧的气息，回答的却很干脆。 “……是。” 他也曾做过不切实际的梦，但他也深知，那的确都太不切实际了。 于是他终于一点一点认清现实，看淡了一切，觉得就这样活到死，或许也不错。 黎棠心里很难受，但老实说……这也是她曾预想过的结果。 所以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只想抓紧时间问出一切她想知道的答案。 “好，那我不强求，但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一，他们为何留你性命？” 黎耀抬头看向黎棠，她满脸都是严肃认真，显得格外沉着冷静。 细看的话，还能看出她眼底隐隐带着些不服输的倔强。 ……他都已经认输了，她竟然还不肯吗？ 这一刻，黎耀忽然眼前的人与他记忆中那个陆飞羽的小尾巴，深深的割裂开来。 ……是她变了，还是他从未看清过她？ 黎耀心情复杂，但他也明白现在绝对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浪费。 他虽然放弃了，但如果有人愿意坚持下去的话……或许也不错。 于是他很快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认真回答了黎棠的问题。 “此前有匠人改进了弓弩，威力比原本大许多，只可惜还未等量产，两国战事便已经起了。” “设计稿在我这里，我用图纸作为交换，保我性命。” 黎棠明白了，她就说北越的皇帝不可能真的那么心胸宽广，竟然留了南梁太子的命。 那跟在自己脑袋上悬着一把刀有何不同？ 听黎耀这样说，黎棠就完全理解了。 一件好的兵器的确比他这一条命重要，更何况他们还为了保证他不会逃走而打断了他的腿。 而留着他，甚至还可以拿他来钓像他们这样不死心的南梁旧部。 一石二鸟，北越可太划算了。 黎棠看他，“你给他们了？” 黎耀沉默了一瞬才点头，“给了，但……我还有别的。” 屋中两人交谈之际，外面已经杀了个昏天暗地。 六子等的心焦，忽而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不好，他们的支援到了，撤退！” 六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再顾不得其他，转身一把推开门道，“没时间了，殿下得罪了！” 黎棠都还没反应过来，六子就已经走到黎耀跟前，一把将人扛上了肩头。 “公主跟上！” 第46章 挟持 第四十六章 挟持 眼看着六子已经扛着黎耀出去，黎棠想阻拦也没用，只得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可惜他们从上山开始，就早已经注定无法离开。 因为此时山下早已经被北越的人马围了水泄不通。 而山上大门前，此时太子萧亦宁正与萧亦衡一左一右站定，周围皆是保护他们的士兵。 此处屋外，亦是围的死死的，不给人半点儿逃脱的机会。 六子逃跑的步伐还没到大门前，就生生停住了。 院子里剩余的人第一时间向着六子这边靠近，最后将六子和黎棠仔细的护在中间。 “拼了……我们去吸引火力，你们带太子和公主下山！” 黎棠忽然伸手揪住靠自己最近的那人衣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声东击西，捉右侧不会武功的太子为人质。” 那人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黎棠一眼，像是在奇怪，这位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公主殿下，这会儿竟然也能提出有用的建议？ 这人立即扫了一眼对面的站位，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把萧亦宁身边的人引开。 萧亦宁看着这些还在苦苦挣扎的人，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呵，一群南梁余孽，还妄想带走这个废物重振旗鼓？真是可笑！” “来人啊！”他一抬手，“弓箭准备……”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旁的萧亦衡说道，“不可。” “黎棠和黎耀都在其中，他们都还有用。” 萧亦宁皱眉，“我才是今日指挥！” 萧亦衡看他一眼，“这么多人围剿这么几个，还需要放箭？” “殿下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过不信任？” 萧亦衡还是很懂萧亦宁的，一句话顿时刺激的他黑了脸。 “你说谁不行？！” 萧亦衡“哦”了一声，“不是不行，那殿下就是故意要杀了黎棠，让本王陪葬？” 萧亦宁一噎，他是很想让萧亦衡陪葬，但如果是他下令放箭弄死的黎棠，转头却要让萧亦衡陪葬，这说出去实在没理。 于是虽然心里头万般不服，最后萧亦宁还是咬牙道，“……不许放箭！” “黎棠和黎耀，都要活的！” 顿了顿又加一句，“其余人也尽量留活口，到时候带回去审问！” 他们这些人敢来劫黎耀，说不定幕后还有没出现的人。 要是能借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那可是大功一件。 想着，他有些得意的瞥了萧亦衡一眼，心里已经在想今日过后要如何把他踩在脚下了。 萧亦衡却没理他，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人群中的黎棠身上。 两方人很快就动起手来，萧亦宁带的人其实挺多的，但是山上地方不够宽敞，真动起手来人多了反而容易施展不开。 所以他听从了自己幕僚的意见，分出了大部分人将鸣竹山围了起来。 包括上山之后，也是让人先把小院儿围了。 眼下动起手来，那些人不好随意调动，不然怕是会被对方抓到缺口，借机突围。 在加上还有一部分人需要留下保护萧亦宁，以至于真正能动手的人，竟然跟对面人数差不了多少。 南梁这边的人因为是困兽之斗，还要更英勇一点，以至于他们拼杀了半天，竟然还有些落了下风。 萧亦宁看的着急，偏偏旁边的萧亦衡还凉凉的说了一句，“殿下真是用兵如有神啊。” “五百的禁军，硬是被你用出了五十人的架势来。” 萧亦宁：“……” 本身萧亦衡就是在用兵上闻名天下，偏偏他还在人家面前丢了这样的丑，哪里能受得了这个委屈？ 他顿时忍不住瞪了守在他身边的人一眼，“你们就干看着是吧？还不赶紧去帮忙！” 他的手下也很委屈，“可是我们还得保护殿下啊！” 这话本来没什么，但此时听在萧亦宁耳朵里就显得十分刺耳。 他怎么就不说保护萧亦衡？还不是人家武功高强！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看不起他吗？ 于是萧亦宁更怒了，“孤还用得着你们保护？抓紧把人拿下，自然没人能威胁到孤的安全，快去！” 眼看着萧亦宁发怒。那几个人虽然还有些迟疑，却也不得不照做。 殊不知，暗地里一双眼睛一直都在注意着萧亦宁这边的情况，眼看着他身边的几个护卫走了，他顿时知道机会来了。 萧亦宁没注意两侧，目光只被最中间的打斗吸引。 以至于他硬是感觉到旁边的萧亦衡动了，他才觉得不对。 侧头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人悄悄摸了过来，似乎是要对他动手。 好在是生生被萧亦衡给拦下了，不然他怕是真的要惨死当场。 惊魂未定，却见那人转头要跑，萧亦衡起身去追。 一看萧亦衡都离他远了，他顿时心底不安，正想叫他回来，却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 萧亦宁头皮发麻，心里想着要躲，奈何身体不争气，动作实在太慢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从马上扯了下来，脖子上还横着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 “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众人一看萧亦宁被劫持了，顿时立马都停下了打斗，生怕对方一个激动就把萧亦宁杀了。 太子若是死在这里，这里的所有人怕是都要给他陪葬！ “别，有话好好说！” 此时最害怕的，无疑是给他提了布兵意见的幕僚。 他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仿佛现在被挟持的是他自己一样。 “放了我们殿下，你们要什么都可以给！” 挟持了萧亦宁的人，第一时间朝着大部队靠拢。 等到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大家也是第一时间把劫持着萧亦宁的人护在中间。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生还的希望了。 黎棠看到萧亦宁被挟持，一颗心也是真正放了下去。 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还被六子扛着的黎耀。 他说他不想走，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其实她是想要成全他的。 可她愿意放过，他们却不愿意。 黎耀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就算是个废人，他们也必须要这唯一的希望为他们凝聚。 眼下既然已经这样，那么……就希望他们真的能带着黎耀逃掉吧！ 第47章 背刺 第四十七章 背刺 长剑横在萧亦宁的脖颈上，萧亦宁被吓的脸色煞白，腿肚子都在哆嗦。 “别……别乱动！放了孤，孤就放你们走！” 挟持他的人冷哼一声，“想活命？那就让他们给我们让出下山的路来！” 萧亦宁自是立即高声道，“都让开，让他们走！” 众人自是不敢不从，急忙让出条路来，生怕他们一个激动会伤害到萧亦宁。 “现……现在可以放了我了吧？”萧亦衡声音带着祈求，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想来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 可惜他得来的却只是一声冷哼，“你当我傻吗？” 说完，他盯着萧亦衡，高声说道：“承阳王，还要劳烦你一路跟随，护送我们下山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只能是你一个人。” 若是其他士兵一路跟随，那他们怎么也跑不掉的。 但如果不让他们跟，他们也一定不会同意，否则万一他们逃脱之后再杀人灭口怎么办？ 所以最折中的方式，就是让武功最好的萧亦衡跟着，算是对萧亦宁的安全有个保障，而他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他们这么多个。 最重要的是……如果一会儿有机会可以杀了萧亦宁，还能让萧亦衡来背个锅。 北越的局势大家都很清楚，一旦萧亦宁被杀，萧亦衡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到时候也算一石二鸟，既杀了太子，也坑了承阳王，多少也算报了仇。 同样的，如果提出这个要求萧亦衡拒绝了，然后换成别人陪同，萧亦宁死了，萧亦衡也难辞其咎。 总之，从提出这个要求开始，萧亦衡就是注定要被坑的。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亦衡身上，见他迟迟没有开口应答，有人忍不住恳求，“王爷，求您救救殿下！” “是啊王爷，救救殿下吧！” 就连萧亦宁也非常没有骨气的喊了一声，“……皇兄！” 萧亦衡抬头朝这边看来，“让本王护送也可以，但从山脚下出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本王若是没有带回殿下，所有人即可追捕围剿。” 早知道萧亦衡不会完全任凭他们拿捏，但能有一刻钟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错了。 于是他很果断的点了头，“成交。” 萧亦衡这才朝其他人道，“所有人跟本王一同下山，然后集合其他将士，于山脚下等候。” “是！” 许是因为茫然无措之际忽然有了主心骨，将士们应答的声音尤其响亮。 这一幕看在萧亦宁眼里，心里头却是万分不是滋味儿。 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丧家之犬，明明是他负责指挥禁军，可之前他下达命令的时候，他们的反应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响亮。 而现在他被歹人劫持，萧亦衡一句话，禁军却整齐划一，如同是他带出来的将士一样。 有了对比，才会惊觉自己的失败。 萧亦宁心底酸涩，眼下却又只能仰仗着萧亦衡来救，竟是连句怨言都不敢有。 他这太子当的，何其窝囊！ 果然……有萧亦衡一日在，他就永远都不得安宁！ 没人管萧亦宁此时心底的复杂情绪，南梁旧部正一路下山。 身后二十米远的位置，萧亦衡一路跟着。 萧亦衡身后二十米远的位置，则是集结起来的禁军将士，同样一路跟着。 所有人都很紧张，都不敢松懈片刻，生怕会被对方找到机会。 所幸萧亦衡大概是真的怕担责任，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激进的举动，竟像是真的要履行约定一般。 很快，众人抵达山脚下，萧亦衡直接让他们燃了一炷香，“从现在开始计时，一刻钟结束，即可追捕。” 说完，他朝南梁这边的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抓紧时间吧。” 南梁这边的人，没敢要北越士兵们的战马。 毕竟马这东西都是有灵性的，万一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控制手法，本来都走远了，再让他们给唤回来，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反正他们上山之前也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刻钟的时间足够他们抵达接应他们的地方。 那边有他们自己的马，足够用了。 于是他们继续这样一路小跑着走，而萧亦衡也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这会儿天都有些蒙蒙亮了。 黎棠跟着一路奔波，觉得十分疲惫，脚步亦是逐渐变慢。 六子也是一样，他一直扛着黎耀，体力消耗太大，两个人渐渐就被落在了队伍靠后的位置。 黎棠看了一眼六子，“你很累了吧？要不还是换个人带着太子哥哥吧！” 六子迟疑了一下，但也怕自己拖了大家后腿，于是还是应了一声，“……也好，谁来替我一会儿？” 众人听到声音都停了下来朝后面看，黎棠正帮忙扶着黎耀从六子身上下来。 黎耀被折腾了这么久，脸色都是惨白的，看起来病恹恹的，十分狼狈。 此时他被放在地上，黎棠将他半边身子揽在怀里，一脸担忧，“太子哥哥好像不太好。” 她这般焦急的模样，大家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也没敢立刻再把他扛起。 正想着劝劝他们再坚持一下呢，却万万没想到，刚刚还对黎耀一脸担心的黎棠，竟是忽然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泛着寒光的匕首瞬间抵在了黎耀的脖颈上，“后退，不然我杀了他！”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一时间竟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公主，您这是在做什么？” 有人不可置信的说道，并且不信邪的想要靠近，“别闹了，快放了殿下！” 然而黎棠的匕首下一刻就毫不留情的刺破了黎耀的皮肤。 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惊的那人身子一僵，愣是没敢再往前半步。 “我再说一遍，后退！” 大概是黎棠此时的眼神太凶，也或许是鲜红的血液让他们害怕，他们竟然真的觉得，再不后退的话，她可能会杀了黎耀！ 而这时，黎耀也终于虚弱开口，“听他的……后退！” 众人此时牙都快咬碎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救出来的人，结果在马上要逃离的时候会遭到自己人的背刺！ “昭宁公主，你到底是何意？” 第48章 皇兄……助你 第四十八章 皇兄……助你 黎棠的手紧紧握着匕首，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透露着她心底的紧张。 但她知道，这一次只要她赢了，就真正能在北越站稳脚跟，也能真正得到萧亦衡的信任。 所以无论如何，这出戏她必须得演好。 她盯着对面的人，一字一句，“我只要你们放了我和萧亦宁，我便保他安然无恙！” 听到这话，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萧亦宁本人都是懵的。 黎棠劫持了自己的亲哥，以性命为要挟，居然是为了救他？ 他愣愣的看着黎棠，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明明没有那一日穿着舞姬艳丽衣裳带给他的惊艳感。 却让他觉得，她好像在发光……是这黑夜里，唯一的光。 萧亦宁听到，自己的心跳好像不由自主的加快，砰砰砰砰，像是要跳出胸膛。 与此同时，黎耀在黎棠耳边，声音很低很低的问了她一句，“你真的，要走这条路吗？” 黎棠微微一僵，心绪无比的复杂……她没想到，这种关头，唯一能读懂她的人，竟然会是黎耀。 其实太子哥哥一直都很聪明的，就算没那么了解她，却也可以从她一些相悖的举动中，快速察觉出她的真正用意。 是的，萧亦宁是她向北越递上的投名状。 或许今天他们真的可以杀了萧亦宁，也可以带她一起逃走。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一个萧亦宁死了，北越还有那么多个皇子在。 甚至等于是帮助萧亦衡除掉了一个敌人，就算萧亦衡也要被牵连，但总不至于是死罪。 只要他不死，没有萧亦宁这样的对手与他争江山，那么北越早晚会是他的，甚至可能会更轻松的得到。 而以萧亦衡的心性和才干，他成了北越之主，那么他们南梁剩余的这些乌合之众，就永远都别想夺回江山。 那些她想要报复的人，也依旧会享受着荣华富贵，安稳到老。 黎棠希望他们今日真的能带走黎耀，也真的能有朝一日光复南梁。 但……她不能只寄希望于这些。 她跟他们离开，能帮助他们的很有限。 但是蛰伏于北越，却早晚可以发挥出她的最大作用。 两相对比，她要萧亦宁活着，成为她取信于北越的最大倚仗。 黎棠同样声音很轻的，在黎耀耳边回道：“是，我要走这条路。” 黎耀似乎很轻的笑了一声，明明是很轻的一声，黎棠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万千情绪。 “没想到……我黎家最有血性的，竟然会是你。” 黎棠沉默了一瞬，最后只对他说了一句，“太子哥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保重。” 这时，对面的人也已经反应过来，不禁咬牙。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我们，你根本没想跟我们离开！” “昭宁，你身为南梁的公主，竟然甘心当北越的走狗，你这个叛徒！” 黎棠抬头，神色冰冷，“我待在承阳王府享受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难道要跟你们这些亡命之徒吃苦受罪才是对的？” “你们劫持我，我怕你们伤我，暂时稳住你们罢了，你们不会还当真了吧？” “那传国玉玺……” “当然是骗你们的！”黎棠冷笑，“我一个落魄公主，你们觉得我有可能会私藏那种东西？对我有什么好处？” 一群人被黎棠的嘴脸气的火冒三丈，“无耻！早知道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黎棠懒得与他们再多说，只再次用匕首朝黎耀脖子上按了按，“少废话，放人！” 黎耀开口，“……照她说的做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放人，至少我们是血脉至亲，她不会反悔杀我的。” 众人此时也是没有办法，眼看着之前不远不近跟着的萧亦衡发现不对劲已经再快速往这边赶。 他们再不做决定，等到萧亦衡来了，他们的太子殿下只怕就真的活不了了。 “……放人！” 萧亦宁感觉自己就像是活在梦里一样，他们居然真的放了他。 他踉踉跄跄的往黎棠那边走，还没等走到她身边，就听到她在对他喊。 “往前走，走快点儿，不准回头！” 她色厉内荏，竟是让萧亦宁下意识真的听了她的话，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就按照她说的继续往前走，头也不敢回。 黎棠感觉到萧亦宁走出了足够远，而萧亦衡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她站起身来，硬生生拖着黎耀又往后退了两步，想要与他们拉开足够多的距离，免得一会儿被他们趁机杀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放开黎耀，自己往回跑的时候，她没想到，黎耀竟然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朝他自己心口刺了上去！ “殿下！” 夜色让人看的不是很清楚，再加上黎耀有意挡了他们的视线，所以他们根本没看清楚，只以为是黎棠动的手。 “蛇蝎妇人，我杀了你！” 黎棠整个人僵直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黎耀。 他还没死，正用他最后那微弱的力气，勉强朝她挤出了一个笑。 她看清了他最后对她做出的口型，他说：“皇兄……助你。” 那一瞬间，黎棠的大脑完全放空，只剩下黎耀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他知道了她要走的路。 所以，他用自己的命，最后帮了她一把。 救回北越太子，又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呵，这下子，任谁都不会再怀疑她了。 这千古骂名，她也再也摘不掉了。 黎棠感觉到，有温热的泪珠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吧嗒，碎成一团。 就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 甚至那些人冲过来要杀了她的时候，刺过来的兵器她都忘了要躲。 关键时刻，她感觉到一只手横在她的腰间，带着她飞快退后。 那些人有的还在继续朝他们这边过来，有的则是去扶倒在地上的黎耀。 他们还在妄想，可以再抢救一下。 但是黎棠很清楚，黎耀对自己太狠了……或者其实他本也不想活了，所以那一刀，正中心脏。 便是神仙来了，他也活不了了。 黎耀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对努力扶起他的人努力说道，“你们……快走，好好活着。” “这是……命令。” 那人眼中含泪，抬眼间已经看到跳动的火光在朝他们这边靠近。 追兵就要来了。 而另一边一群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还在与萧亦衡缠斗。 他的武功的确很强，面对这么多人，竟是半点儿杀死黎棠的机会都没给。 那人摸了一把眼泪，缓缓将已经断了气的黎耀放在地上，高声大喊，“……撤退！” 第49章 她无法不怪自己 第四十九章 她无法不怪自己 到底都是军人出身，即便是这种情绪几乎失控的时刻，听到命令之后，也还是下意识去执行了。 南梁旧部退走，萧亦衡将黎棠护在怀里，并没有去追。 片刻之后禁军赶到，一群人将萧亦宁围住，嘘寒问暖。 萧亦宁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不远处那两个人身上。 更准确的说，他只是想看看黎棠。 奈何萧亦衡将黎棠完全护在怀中，隔绝了一切窥伺的目光，也包括他。 心底无端升起一股烦闷，萧亦宁沉着脸吼道，“都围着孤做什么，还不快去追！” 禁军们得令前去追捕逃走的南梁余孽，只留下少数人保护萧亦宁。 一群人来了又走，黎棠始终安静的缩在萧亦衡怀里。 她不敢动，她怕自己离开他的怀抱，瞬间就会被人发现她那止不住落下的眼泪。 黎耀用命给她铺的路，总不能败在她软弱的眼泪之下。 过了不知多久，她听见萧亦宁的声音响起。 “黎棠……你没事吧？” 此时黎棠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她动了动，退出萧亦衡的保护范围，转头看向萧亦宁。 声音还带着点儿鼻音，语气却已经显得很平静。 “没事，刚刚有点儿被吓到了……还好王爷来的及时。” 萧亦宁瞥了萧亦衡一眼，微微抿唇，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儿。 但刚刚也的确是因为萧亦衡及时赶到，不然黎棠大概真的会死。 他心里再不是滋味儿也没用，只勉强挤出一个笑，而后拱了拱手，“还要多谢你救了孤。” 黎棠有点儿意外。 她以为像是萧亦宁这样的人，就算救了他，也多半得不到他的什么好脸色，这会儿居然看着还真的有些谦逊起来了。 但她救下萧亦宁，可不是为了得到他的感激，毕竟他的感激对她来说也是无用。 而且这会儿萧亦衡就在旁边，她跟萧亦宁在这里客套来客套去又算怎么回事？ 所以她只是微微颔首，轻描淡写的表示：“殿下不必客气，您是太子，若是出了事，王爷也会被牵连。” “身为王爷的侍妾，替王爷分忧也是应该的。” 言外之意：我是为了承阳王，跟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就用不着谢了。 黎棠一句话把跟他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萧亦宁脸上表情僵住，只觉得无比难堪。 最后只硬撑着匆匆说了句，“……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救了孤。”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萧亦衡开口，“她受了惊，本王便先带她回去了。” 萧亦宁应了一声，“应该的。” 顿了顿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日后必定携礼登门谢过。” 萧亦衡带着黎棠翻身上马，掉头往京城而去。 此时天已经大亮，不存在赶夜路不敢走太快的问题。 但萧亦衡这马骑的依旧很慢，他也没有跟黎棠说什么，只是无声的将她固定在自己身前，搂的很紧。 黎棠莫名觉得不自在，不禁动了动身子，想要回头看他，“王爷？” 然而没等她回过头，她就感觉到萧亦衡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她的颈窝处。 他身上的大部分重量都压了上来，仿佛黎棠就是他所有的依靠。 黎棠有些不解，“王爷是不是累了？” 萧亦衡很轻的“嗯”了一声，“所以，让我靠一会儿。”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再加上声音比较轻，莫名就让人觉得他好像有些脆弱。 于是黎棠便不动了，任由他靠着，“王爷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顿了顿，她主动握住缰绳，“我虽然不太会骑马，但是控制着它慢慢走，应该没问题的。” 她也曾骑过马，不过是那种有人帮她牵着，她坐在上面慢悠悠的逛。 所以这会儿她不至于很害怕，但纵马狂奔什么的是别想了，慢慢走应该还行。 她听见萧亦衡又“嗯”了一声，便当做他是答应了，于是握紧缰绳，小心的驱马前行。 又过了好一会儿，黎棠听见萧亦衡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为什么，穷苦人家的孩子，总是比有钱人家的孩子，要更坚强吗？” 黎棠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为什么？” “因为，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失去的东西更多。” “他们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锦衣玉食……一旦他们的世界崩塌了，失去了所习惯的一切，他们会崩溃的。” 萧亦衡轻声说道：“所以，其实有时候对失去了一切的人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 “能真正承受住一切，顽强活下来的，很少，也很勇敢。” 黎棠沉默了。 她隐隐觉得，萧亦衡是在安慰她。 他是想告诉她，黎耀的死，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吗？ 或许是的。 他曾经想要苟活于世，可偏偏他们来了，还强行带走了他。 他再也没有像之前那般苟活于世的希望，要么死，要么跟南梁那些人亡命天涯，用一辈子去做一个光复南梁的梦。 如果他的腿没有断，或许他还会想要做那样一个梦。 但是他的腿断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他明白所谓光复南梁是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梦，所以与其为了那样一个梦，再搭上无数人的性命，他宁愿用死亡去成全黎棠。 或许在他看来，黎棠选择的路，还更有希望一点？ 黎耀已经死了，黎棠永远都无法知道他当时真正的想法。 但她明白，做出那样的选择，黎耀应当是不后悔的。 可即便这样，黎棠还是没有办法不去责怪自己。 她会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她策划了这一切，黎耀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她还记得那一日，她是如何说服萧亦衡，陪她演了这一出戏的。 她说她会让所有人看到，她对北越绝无二心，从此便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牵连到他。 她向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南梁旧部来到这里，必定是要救太子的，杀她只可能是顺带为之。 但只要不经意的向他们透露，她知道传国玉玺在哪儿，他们为了传国玉玺，必定会带她一起走。 她说，鸣竹山行动必定会失败，而她只要在关键时刻反水背刺，北越自然会看到她的真心。 当时萧亦衡看了她很久，最后只问了她一句，“真的要这样做吗？” 第50章 你受伤了？ 第五十章 你受伤了？ 黎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当时萧亦衡问那一句，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 但在她忐忑点头之后，他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计划。 “好，你想做，便去做。” 之后的一切都按照黎棠的计划在进行。 她借此向萧亦衡投诚固然是真，但更重要的是，她从头到尾都知道鸣竹山是个圈套，去救黎耀的人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但她不愿意再看到南梁的人为此丧命，更希望他们真的能救出黎耀。 故而从一开始，黎棠的计划里，便有着更深一层的，自己的计划。 她在上次见过太子之后，就大概知道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她猜到了自己被劫走后，太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必定会主动请命带兵追捕，毕竟这是一个送到嘴边的立功机会。 只要来的是太子，以他没有经验且有些自负的性格，必定能找到机会劫持他。 这就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黎棠知道她在南梁旧部眼中，绝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就算她劝他们不要去，他们也不会听。 她便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搏一条生路。 这一路黎棠每一步都是走在钢刃上，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但好在她最后成功了，只唯一的遗憾……便是黎耀的死。 从前她没怎么感受到来自这些兄弟姐妹的手足之情，他们更像是一群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平时互不打扰，见面的时候几句关切。 但自南梁殒灭，无论是与两位姐妹一路来到北越的互相依靠和关照，还是最后黎耀以死成全她时，最后说的那句皇兄助你。 都将成为不灭的烙印，彻底印刻在她的灵魂之上。 自此之后，她会带着他们的那一部分，继续走完她要走的路。 万千思绪在心底掠过，许久之后黎棠才开口说了一句，“王爷是在安慰我吗？” “其实不用的……我既下得了杀手，便没什么想不开的。” 黎棠认下了弑兄的罪名，她不能……让黎耀白死。 萧亦衡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只是横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从她背后更加紧密的拥她入怀。 他灼热的体温，让她觉得忽然好像没那么冷了。 黎棠垂下眼眸，“王爷，我有点儿累。” 萧亦衡“嗯”了一声，“那便闭眼睡一会儿，本王会带你回家。” “好，谢谢王爷。” 她轻声道写，竟是真的放心闭了眼睛，就这样依靠在萧亦衡的怀中睡去。 鸣竹山距离京城实在不算很近，他们的马骑的也不快，所以直到黎棠迷迷糊糊一觉睡醒，他们竟然还没到京城。 黎棠在马背上待久了，觉得有些难受，于是开口，“王爷，我们下马休息一会儿可好？” 耳边传来萧亦衡近hu呢喃的一声“嗯”，黎棠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王爷？”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而这一看顿时心底一惊，“王爷！” 只见萧亦衡唇色苍白，整个人看着非常的虚弱，分明不像是正常的模样！ “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让萧亦衡勉强打起精神来，“……一点小伤，无碍。” 黎棠眉头紧皱，“唇色这么苍白，精神也萎靡，想来是失血过多，还说是小伤？” “快点，下马！” 也不知道是因为黎棠这会儿因为着急，说话语气强硬了些，还是萧亦衡真的也有些坚持不住。 总归这会儿他倒是难得听话，乖乖翻身下马，然后抬手便要来扶她。 黎棠却没用他扶，“我自己可以，王爷退开些。” 都这么虚弱了还想着扶她，万一一个用力，伤口流更多血怎么办？ 萧亦衡顿了顿，竟也真的听话后退。 黎棠自己翻身下马，然后立即来到萧亦衡跟前，“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萧亦衡指了指自己的背，“被砍了一刀。” 黎棠急忙绕到他身后去看，这一看顿时心惊胆战。 因为他穿的是黑色衣裳，此前光线模糊没多注意，这会儿一看，伤口竟是从右肩下方一直到左腰上方！ 这么长的伤口，血早不知道流了多少，衣裳都已经湿透，他竟然还说是小伤？ 她脑子里忽然就回想起当时，南梁旧部愤怒之下朝她冲来，无数的刀朝她落下，是萧亦衡及时赶到拉着她躲开的。 当时她满心都是黎耀的死，对外界的感知都似乎变得迟钝。 如今想来，萧亦衡似乎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伤。 他将她护进了怀里，却用自己的背为她挡下了这一刀。 黎棠微微抿了下唇，“王爷……为何如此拼命救我？” 萧亦衡默了默，最后只是说，“来的时候，本王在皇上面前允诺，必定将你活着带回。” “否则，本王愿意以命相赔。” 说到这里，他竟是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如此算来，你的命便是我的命，总不能真的让你死在这里。” 黎棠愣了愣，但很快便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说这种话。 当时在他们眼中，她是跟着南梁旧部叛逃，那么萧亦衡必定会被怀疑。 他们是怕萧亦衡会为了摘清楚自己，而杀了黎棠灭口。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才如此豁得出去。 黎棠心里轻松了一些，嘴上却道：“王爷也真是的，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您的命，可比我的值钱多了。” 说话间，黎棠撕了自己一截衣裳，轻轻为他擦拭着伤口附近的血污。 “放心，我身上带了金疮药，一会儿给您上了药，血应该很快会止住的。” “带了药？”萧亦衡语气有些惊讶。 黎棠“嗯”了一声，“原本料想着，此行我多多少少会受点伤，为防止有性命之忧，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特意带了些药在身上。” 就是没想到，最后受伤的人会是他。 萧亦衡低低笑了一声，“那倒是便宜本王了。” 黎棠想不通，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也不理他，只专心的给他擦拭伤口。 就在她取出药瓶，准备给他擦药的时候，萧亦衡忽然又开口。 “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现在丢下本王不管，或许……本王会就这样死在这里。” 第51章 求你救他 第五十一章 求你救他 黎棠的动作顿了顿，她盯着萧亦衡背上的伤口，倒是一点儿都不怀疑这个可能性。 他的伤口真的挺严重的，若是不及时止血，等他就这样一路回到京城，他说不定真的会没命。 但她的动作也就停顿了那么一下而已，随后便继续若无其事的给他上药。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您心里，还认为我是想让您死的吗？” 萧亦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不恨我吗？” 黎棠神色淡淡，“说不恨，你大概也不会相信。” “毕竟……我的家国，都是毁在你的手里。” “但我这人看的开，恨你又能如何呢？现在我是靠你才有安稳的生活。” “比起为了过去憎恨你，我更愿意放过自己也放过你，只看将来便好了。” 说着，她甚至还语调轻松的笑了笑，“你现在可是我唯一的依靠了，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所以就当是为了我，以后也多少爱惜一点你自己的身体吧。” “下次……就算是让我受点伤，你也不能再受伤了。” 萧亦衡的心弦都像是被拨动了一下似的，他忍不住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不然呢？” 黎棠将最后一点伤口用药粉覆盖，然后轻轻用头抵在他没受伤的地方。 “您是我的夫君，不关心你，我又还能关心谁呢？” 她的手攀着他的手臂，他微微侧眸，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黎棠……其实我比谁都更希望你能活的开心一些。” 黎棠没能感受到他说这话时的沉重，只当做是普普通通的一句情话，轻轻“嗯”了一声，“我懂。” 萧亦衡似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你不懂。” 黎棠没太听清，不禁抬头，“您说什么？”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药也上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回的太晚，皇上怕是要等急了。” 黎棠想说也不必急在这一时，还是再多休息一会儿。 但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因为她想起了北越皇帝对萧亦衡的态度。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萧亦衡，也似乎从没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对待。 旁人多等一会儿大概没什么，但他……还真的不太好说。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黎棠点头，“好，但不能骑的太快。” “嗯。” 于是两人继续这般不疾不徐的往京城的方向去。 就这样走了半日，下午正觉得又渴又饿的时候，黎棠看到了前方驶来的一辆马车。 虽有些唐突，但黎棠的确很担心萧亦衡的状态。 他要是死了，那她此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更是无人再可以借力。 这会儿萧亦衡几乎已经晕了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 她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总算是自己下了马，想扶他的时候却因为对方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一个没扶住就让他摔了。 但因为担心对方的伤势，黎棠硬是没躲，硬生生给他当了肉垫。 摔在地上的石头上，又被一个大男人砸在身上，疼的黎棠倒吸冷气，半天没缓过来。 但是马车声越来越近，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磨蹭。 于是黎棠硬是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的将萧亦衡扶着靠在路边的树干上。 做完这些，她甚至都顾不上整理自己一身的狼狈，就匆忙跑到路中央去，拦下了对面的马车。 距离较远的时候马车就看到这边有人了，所以这会儿停的倒也还算顺畅，不至于不及时伤到她。 车夫是个年轻的小厮，高声厉呵，“你是何人，为何拦车？” 车里的人没路面，黎棠便只得大声说话。 “我是承阳王府的人，承阳王受了伤，想借用马车带我们回京城，劳烦行个方便！” “承阳王？”小厮诧异，又朝萧亦衡那边仔细看了一眼。 随后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么巧？” 黎棠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我问下我家主子。” 随后便见那小厮附耳过去，片刻之后朝黎棠说道：“我家主子说了，我们出城也是有急事的，送你们耽误了我们的事情，你要如何补偿？” 黎棠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您要什么都可以，待我们回了京城，必定让王爷奉上！” 小厮又听里面的人说了几句，朝她有话学话。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要不你先跪下磕三个响头，让我家主子看看你的诚意！” 黎棠一愣，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隐隐感觉到这马车里的人似乎对她有恶意，像是在故意折辱。 但……她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之中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的萧亦衡，也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一咬牙便跪了下来。 路面的碎石子硌的膝盖生疼，黎棠却没有犹豫，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求您救救他！” 怕对方在马车上听不见，黎棠这三个头磕的非常响。 额头被石子磕破，鲜红的血液落下，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 车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声音，他忽然猛的一下掀开车帘，正对上磕完头还没站起的黎棠那额头上的血迹。 四目相对，黎棠愣住了。 她没想到，车里的人竟然会是陆飞羽。 而陆飞羽大概也没想到她会是个这么狼狈的模样，也有些愣住了。 黎棠沉默之间，还是他先反应过来。 他眼底似是压着怒气，还有藏不住的嘲讽，“……你对他倒是真的好，为了救他，随便一个人让你磕头你都肯？” 黎棠微微抿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我知世子与王爷一向有嫌隙。” “但今日王爷重伤，您若是见死不救，只怕日后也难辞其咎。” “除非今日您狠心将我也杀了，否则……世子还是暂时放下嫌隙，先送我们回京城比较好。” “您放心，之后承阳王府必定会记着这份恩情，备上厚礼上门答谢。” 陆飞羽被气笑了，“你现在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威胁我救他？” “呵，黎棠你未免太过自信，你凭什么认为，到了现在我还会对你下不去手？” “从我满心期待等了你那么久，等来的却是我父王的马车时起，你我之间早就恩断义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