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凄惨真少爷抢了仇人的白月光》 第1章 初遇 沈厌敲了敲KTV包房的门，端着酒走了进去。 里面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喝酒狂欢，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长相秀气的年轻男孩，见到沈厌，微微一挑眉，放下了酒杯。 “什么时候，服务员可以戴口罩上班了？”男孩清亮的声音带着丝丝嘲讽传入了沈厌的耳中。 沈厌的手微微一顿，继续往桌上放酒，没有开口。 男孩旁边的人听到男孩这么说，立马一拍桌子，对着沈厌喝道：“欢少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吗？” 沈厌依旧不语，漂亮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黎欢面色一沉，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冷着脸道：“把他口罩摘了。” 两边的人立马上前。 沈厌侧身躲了一下，没有躲掉，被两人死死地按住肩膀，另一人走上前，一把扯下了他的口罩。 全场寂静，只有歌声还在继续。 半晌，黎欢嗤笑一声，重新拿起了酒杯，漫不经心道：“真丑，滚出去吧，别碍本少爷的眼。” 沈厌默默戴上口罩，挡住了那张本应该完美无瑕此时却满是刀疤的脸。 黎欢旁边一个帅气的男人站起身，他是黎欢的发小，叫做荀易，他上前踹了沈厌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顺手从桌上拿了杯酒，倒在了他的头上。 沈厌闭上眼，任由酒水淋过口罩，渗入到脸上，伤疤隐隐作痛。 浇完酒，男人又踢了沈厌一脚，充满恶意地说道：“丑八怪，爬出去。” 沈厌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跪在了地上，苍白纤细的手指抓着高档的地毯，就在众人以为他要爬出去的时候，沈厌却站了起来。 他直视着黎欢，突然笑了。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瞬间绽放出勾人的神采，顾盼生辉。 即使知道他口罩下的脸面目全非，依旧不妨碍他们觉得这双眼睛极为美艳。 “你在害怕，黎欢。”沈厌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就像在叙述一个事实。 黎欢眼神一紧，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来。 沈厌转身就走。 包厢的门关上，就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砸酒杯的声音，沈厌嘴角无声一勾，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他走去卫生间，准备清洗一下脸上的酒水，刚到卫生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拳头打到肉上面的沉闷声音，还伴有男人痛苦的呻吟声。 沈厌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脚步只是微微一顿，继续走向了洗手台，摘下了口罩。 看着镜中自己满是刀疤的脸，沈厌眼中毫无波澜，打开水龙头，清洗着脸上的酒水。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长相极为俊美，却充满着难以驯服的野性，身材高大，一头黑发嚣张地往后梳着，露出饱满的额头，他的手上还滴着血，眼中有着未褪去的戾气，见到有人在外面微微一愣。 沈厌洗脸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然后继续洗脸。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男人扫了他一眼，视线在他脸上的刀疤上停留了一秒，随后马上挪开视线，旁若无人地走到旁边的水池边，洗着手上的血迹。 沈厌洗完脸，刚把口罩戴上，经理就匆匆过来，指着沈厌的鼻子就开始骂：“老子看你可怜才让你留在这工作，你特么刚上班一天就得罪了欢少，你赶紧给我滚！你简直就是个瘟神！” 沈厌抓着裤腿的手微微缩紧，眼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淡淡道：“知道了。” 这些话在他短暂的十九年人生中，不知听过多少。 瘟神，扫把星，杂种，垃圾… 听太多了。 曾经的他还会挣扎，还会反抗，还会哭着问那对自己称为爸爸妈妈的男女，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后来，他不问了。 当答案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内心意外的平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沈厌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到黎欢那天。 那是他十六岁的生日，他的父母是不可能给他过生日的，本来他也不想过，却被从小唯一的好朋友路南拉着去了京海市最高档的商场，说要送他礼物。 那时沈厌的脸还是完美无瑕的，他紧张地拉着路南，惶恐道：“阿南，我们走吧，这里的东西都很贵的…” 路南却一个劲的把他往里面拽，道：“没事阿厌！我攒了好久的钱，有三千呢！我给你买个生日礼物，你自己来挑。” 拉扯间两个人进了商场，看着一家家亮着灯光，英文名字的店铺，沈厌更加惶恐了。 其中一家奢侈品店中，一个年纪跟他相仿的男孩无意间回头，看到他时顿时愣住了。 沈厌没有注意到，被路南拉着往里走去。 然后就被黎欢挡住了路。 黎欢一身名牌，连头发都透露着高贵的气息，他昂着头，打量着沈厌和路南，语带鄙夷道：“两个土包子，连这里一个包装袋都买不起，来这干嘛？” 路南有些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道：“关你屁事。” 黎欢却没看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沈厌的脸，眼中有厌恶，还有一丝恐惧。 看了半晌，扭头就走了。 “有病吧这人。”路南不解。 最后他们还是什么都没买，沈厌没舍得花路南的钱。 路南的父母虽然很宠他，但也是普通的家庭，三千块对他来说很多了。 两人买了一个四寸的小蛋糕，坐在路边分了，这是沈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三天之后，沈厌就被毁容了。 他还记得，那个叫做黎欢的小少爷，拿着精致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划开他的脸，血顺着伤口流了满地，在他的哭喊和惨叫中，黎欢笑的开心又灿烂。 他数了，整整二十一刀。 “我不喜欢你的脸。”这是黎欢给的理由。 沈厌带着满脸的伤和满身的血回了家，他的父母，沈康和陈玲玉除了充满嫌恶的眼神，没有问他一个字。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逼仄没有窗户的阁楼，没有处理伤口，咬着被子忍受着脸上的疼痛和心中的惶恐，就这么过了一夜。 再后来… 沈厌闭了闭眼，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哦，对了，路南死了。 那个唯一对他好，跟他一起长大，说好要一起上大学，带他逃离那个家的路南，死了。 变成了小小的一捧灰。 他去路家的时候，路母一夜白头，路父见了他就红了眼，拿着扫把把他赶了出去。 “扫把星！都是你！是你害死了路南！” 沈厌没有反驳，路南确实是因为他才死的。 就因为路南是他的好朋友，黎欢就容不下他。 第2章 噩梦 刚开始的沈厌想过报警，到了警局说了情况就被轰了出来，说他无凭无据就来诬告黎家少爷，再敢乱说就把他抓进去。 黎欢是黎家的小少爷，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是做这种事，也有一万种办法不留痕迹。 后来他想自己报仇，却发现连黎欢的身都近不了，在黎欢面前，他就是一只蝼蚁，小少爷动动手，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黎欢针对他的原因，还是一次沈康喝多了撒酒疯，无意间透露的。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小欢！老子受够这穷日子了！他不是黎家小少爷么？黎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去找他要点钱花！”沈康疯狂地叫嚣着。 陈玲玉捂着他的嘴，劝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小欢还没成年，等小欢成年，把黎家资产抓到手里了，我们再去相认。” “还要等还要等！老子受够了！天天看着沈厌那个死人脸，老子看着就烦！”沈康砸了一个杯子。 “你别急呀，我们是小欢的亲生父母，他不会不管我们的，我们的好日子在后面呢。”陈玲玉压低的声音中有着藏不住的欣喜向往，话锋一转，“至于沈厌那个小杂种么…反正现在他的脸也毁了，就算站在黎家夫妇面前，他们也认不出这是他们的亲儿子，再忍忍…” 后面的话沈厌都听不见了。 原来…原来是是这样… 沈厌才是黎家小少爷，而黎欢是沈康和陈玲玉的孩子，黎欢是陈玲玉在家生的，当时沈家很穷，为了省钱就在家生产，结果孩子刚生下来呼吸微弱，沈康这才抱着孩子去了医院，碰到了意外早产的黎太太温明月，当时温明月只有一个人，家属还没赶过来，沈康见黎太太衣着华丽，家世显赫，动了歪心思，偷偷把两个孩子换了过来。 回家之后的沈康把换下来的白白嫩嫩的孩子抱给陈玲玉，陈玲玉一眼认出这不是她的孩子，对着沈康大发雷霆，直到沈康说明了情况陈玲玉才冷静下来，但看着怀里的孩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甚至是厌恶。 黎欢见沈厌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沈厌长得和黎太太有着五六分的相像，如果被黎家夫妇看到，肯定会有所怀疑。 所以他必须毁了他的脸。 其实在毁容后沈厌见过温明月和黎松恒一次，他的亲生父母。 那天他又被黎欢找人打了一顿，带着满身的伤，口罩也被扔掉了，狼狈不堪地走在路上。 终于他撑不住倒在了路上，一辆黑色迈巴赫紧急刹车，停在了他身后。 车里长相俊朗的中年男人皱着眉问司机：“怎么回事？” “有个人突然倒在路上，可能是碰瓷的。”司机答道。 黎松恒透过前档看了一眼，地上是一个身材极为纤细的少年，看起来和欢儿年纪差不多，他想了想，对温明月道：“我去看看。”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温明月那张脸还是好看至极，保养极佳让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她有些担心丈夫，便一起跟了上去。 “你怎么了？”沉稳低沉的声音唤醒了沈厌昏沉沉的脑袋，他撑着地坐了起来，扭头看向夫妻二人。 爸爸妈妈。 早在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沈厌就在网上查了黎松恒和温明月，黎松恒是很成功的企业家，又是圈子里的模范丈夫，他们的照片在网上很容易查到。 他曾经也幻想过，严肃沉稳的父亲和温柔美丽的妈妈，能找到自己，认出自己。 “啊！”温明月看到他的脸，惊呼一声躲在了黎松恒身后，显然被吓到了。 黎松恒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碰瓷的？我们有行车记录仪。”虽然他不差这点钱，但也不愿意白白送给这些不劳而获的人。 最后黎松恒和温明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碰瓷的小年轻，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们，猩红着眼，一句话没说自己就走了。 温明月只觉得鼻头一酸，却不懂心里这一股悲戚从何而来。 陈玲玉说过很多恶毒的话，唯独说过这一句实话。 “反正现在他的脸也毁了，就算站在黎家夫妇面前，他们也认不出这是他们的亲儿子。” 从那之后，沈厌再也不抱希望。 他也没想过直接去找黎家夫妇说明情况，毕竟，谁会相信他的话呢？ 黎欢充斥在他本就不幸的生活中，无论他找什么工作，黎欢都有办法搅黄，无论他认识什么朋友，没几天就会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他孑然一身，只想拼命活下去。 沈厌走出KTV，天上飘下了洋洋洒洒的雪花，寒风刺骨，冻彻人心。 沈厌看到刚刚卫生间的男人，正站在停车场，双手插兜，桀骜不驯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他的对面站着黎欢，正扬起充满纯真朝气的笑容，亲昵地跟他说着什么。 原来是一丘之貉。 沈厌踩着寒风和地上积起的薄雪，朝着自己小小的出租屋走去。 又要重新找工作了。 成年之后他就搬了出来，不用再住在那暗无天日的阁楼，也不用再忍受那对男女无尽的辱骂和殴打了。 小小的，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成了他的避风港。 还没到家，沈厌突然眼前一黑，头上就被人套了麻袋，然后被抓着上了一辆车。 沈厌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伤疤又开始痛了起来，其实他脸上的伤疤看着可怕，伤口早就好了，但每次遇见黎欢的时候都会隐隐作痛，他知道这是应激反应。 很快他被带到一个地下室，一如他曾经住过的阁楼般密不透风，却更阴暗潮湿。 这地方沈厌并不陌生，他的脸就是在这被划的，每次黎欢心情不好，都会让人把他绑到这供他出气。 除了脸上，他纤细单薄的身上也是千疮百孔。 黎欢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沈厌，笑道：“沈厌，你胆子肥了，敢那样对我说话？” 说着他站起身，旁边的人立马端给他一杯开水，他缓缓浇到沈厌的手上。 苍白的手指瞬间变得通红，手指的主人却一动未动。 黎欢“啪”地一耳光扇到沈厌脸上，恶狠狠道：“你装什么？装给谁看？这世上还有在乎你的人吗？” 旁边的人都悄悄退下，把门关了起来，小少爷每次遇到这个叫沈厌的人都会情绪失控，特别可怕。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沈厌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丝毫没有被折磨的痛楚。 就像杀了路南一样。 黎欢勾着唇角，揪住沈厌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凑到他耳边，温软粘腻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响起：“因为我要你，众！叛！亲！离！” “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看着我。” “看着爸爸妈妈怎么疼我，看着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看我身边亲朋满座，而你，什么都没有。” 黎欢的神色带着癫狂，明明是十九岁的少年，眼中的恶毒几乎要化为实质溢出来。 他的嘴角勾起充满恶意的笑容，近乎自言自语道：“沈厌，黎欢…你沈厌，是厌弃的厌，而我黎欢，是欢喜的欢…” 沈厌这才抬眸看向他，语气波澜不惊：“可是，我才应该是黎欢。” “偷来的人生，过得还舒心吗？” 沈厌轻笑一声，“黎欢，你病得不轻。” 换来的是黎欢无休止的毒打。 他一巴掌接一巴掌扇在沈厌瘦削的脸上，疯了一般叫嚣着：“我才是黎欢！我才是黎欢！！” 沈厌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也流下了血，耳朵嗡嗡作响。 黎欢抓着他的头发猛地往地上一磕，沈厌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血流到眼睛里，染红了眼眸。 黎欢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突然笑了，语调轻松道：“你的眼睛跟爸爸很像。” “很漂亮。” “我不喜欢它长在你脸上。” 第3章 失明 沈厌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 刀扎进眼睛的时候，沈厌几乎痛晕过去，他死死咬着牙，把牙龈都咬出了血。 直到晕死过去，他都没有喊出来。 黎欢有些兴致缺缺，踢了他一脚，叫来了人。 “扔医院，别让他死了，死了就不好玩了。” 沈厌醒来的时候，浑身疼痛，尤其是眼睛，一阵一阵的刺痛，根本睁不开。 好不容易睁开，眼前一片漆黑。 他出奇的冷静，用全身上下不多的钱付了医药费，扶着墙往外走。 医院的医生护士也许是早就被黎欢的人打过招呼，没有人问他的情况，来往看病的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浑身是伤，满脸是疤，眼睛还瞎了的年轻人，他的样子太过吓人，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无人敢上前帮忙。 原本几分钟就能走出去的路，沈厌一步一步，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医院大门。 没走两步，就撞到一个人。 “对不起。”他道了歉，就准备继续走。 他不知道的是，他撞到的男人，竟然就是先前在卫生间遇到的那个男人，男人正皱眉看着他。 昨天眼睛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瞎了？还有他手上明显的烫伤，他的额头，他高高肿起的脸，到处都是伤， 整个人轻薄地如同一张纸，随时都会消散在这世间。 男人突然动了点恻隐之心，他抓住了沈厌的胳膊，沉声问道：“你要去哪？我送你。” 沈厌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站着，他看不见那人，但听声音很陌生。 男人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松开了手，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走了。 沈厌继续往外走着，他摸索着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出租屋的位置，车子开动起来。 一路沉默，他突然问道：“师傅，今天几号了？” 出租车司机比较健谈，他好奇地看了眼这个年轻人，回答道：“18号，农历29，明天就过年啦。” 沈厌沉默了一阵，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这是他剩下的最后一点钱，他递到司机面前，道：“师傅，能不能帮我个忙，路上看到有蛋糕店，帮我买一个四寸的蛋糕，剩下的钱都给你。” 司机没犹豫就答应了，帮他买了蛋糕，扣除车费后剩下的钱也还给他了，感叹道：“你也不容易。” 沈厌捏了捏钱，没有说话。 到了地方他提着蛋糕下车，司机热心地告诉他怎么走，开着车走了，没有注意到沈厌还是把剩下的钱留在了后座上。 沈厌凭着记忆，缓慢小心地往出租房走去，数九寒天还是出了一身的汗，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却感受到刺骨寒冷。 平时走过千百次熟悉的路，在看不到任何东西以后，变得陌生又艰辛。 终于回到了家，他也不知道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把蛋糕放进了冰箱，坐在了床上。 他的手机也不知道丢哪里了，不过没关系，他现在也用不到。 漆黑的世界里，看不到一丝光。 他缩在床的一角，紧紧抱着膝盖，浑身颤抖，头紧紧埋在膝盖中，终于发生了低低的呜咽声。 犹如冬夜里濒死的困兽，发出最后的悲鸣。 没人知道，他怕黑。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住在阁楼里，他害怕，就点着灯睡觉，结果被陈玲玉发现了。 一顿毒打之后，每天晚上她就把阁楼的电断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年幼的沈厌蜷缩在漆黑透不进一丝光的阁楼里，呜咽颤抖。 长大之后，他偷偷买了充电的小夜灯，这才能在暗夜里睡个好觉。 现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童年。 不管到哪里，黑暗都如影随形。 再忍忍，再忍忍就是新年了… 沈厌哭累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哭，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寂静无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真切。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胃里一阵阵翻腾着酸楚，沈厌丝毫不在意，在之前的人生里，饥饿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最轻的痛楚了。 从小他就吃不饱，那对人渣给他吃饭的标准就是饿不死就行，从来不会多给一口吃的。 很多夜里，除了黑暗，他还要忍受着饥饿和胃疼。 认识路南以后，他的人生有了一丝光。 路南很好，路南的父母也很好，看他可怜，经常会让路南给他带吃的，也会邀请他去路家吃饭。 在沈厌心里，路父路母更像爸爸妈妈。 他曾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赚了钱，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一定会让路南一辈子安乐无虞。 没想到路南的一辈子那么短，就像夏天一样戛然而止，接着就是萧条枯败的秋天。 黎欢掐灭了沈厌人生中的最后一丝光。 门外传来欢快的脚步声和打招呼的声音，薄薄一扇门，外面的欢快气氛透不进来半分。 沈厌缓缓下了床，打开了电视，没调几个台，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过年好！” “今夜，我们辞别旧岁，华章苦心。过去的一年，我们守望相助，砥砺前行，无论风霜雨雪，我们同心鼓舞又一个春天…” 春晚开始了。 沈厌从冰箱拿出蛋糕，一边听着春晚，一边吃着蛋糕，他的胃病又犯了，抽痛中夹杂着一阵阵的反胃，但他还是强忍着吃了半个。 剩下半个，他放在桌上，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语气温和缱绻，轻声说道：“阿南，新年快乐。” 没过几秒，他抱着垃圾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一道深深的伤口出现在沈厌的手腕处，鲜血滴滴滚落。 沈厌坐在浴缸旁，把手放在了放满热水的浴缸里。 好温暖。 生命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突然，没有关闭的电视里传来了倒计时的声音。 “五，四，三，二，一……” 窗外传来了烟花爆炸的声音，绚烂夺目。 沈厌缓缓闭上眼，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沉，心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 路南也死在举国欢庆的大年夜，那么他沈厌，就跟他死在同一天吧。 阿南，我来找你了。 十六岁的路南，新年快乐。 二十岁的沈厌，新年快乐。 城市另一边的别墅区，黎家到处都充斥着过年的欢乐气氛，黎家五口人坐在长桌边，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山珍海味，黎家大少爷黎时掏出一把崭新的车钥匙，一贯冷峻的脸多了些柔和，笑着对弟弟道：“小欢，新年礼物。” 黎欢惊喜交加，脸上扬着开心的笑容，甜甜道：“大哥，你都好久没回来了，我可想你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辆车好久了，谢谢大哥！” 黎时在外出差，前几天才赶回来。 黎家老二黎辰也不甘示弱，上前给了黎欢一个大大的拥抱，塞给他一个红包，笑道：“二哥没有大哥有钱，小欢可别嫌弃。” 黎松恒和温明月对视一眼，温明月笑着摸了摸黎欢的头，眼中满是喜爱，黎松恒则是掏出了一份合同放在了桌上，温和道：“欢儿，新年快乐，过了年你就二十了，是大人了，这是我和你妈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 “谢谢哥哥，谢谢爸爸，谢谢妈妈。”黎欢眼中满溢着欣喜和开心，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那份股权转让书。 温明月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的生命中被抽离一般，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明月，怎么了？”黎松恒忙扶着她，关切道。 “没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难受…”温明月摇了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滚了下来，她扑在黎松恒怀里，泣不成声。 在这个阖家团圆，到处都喜气洋洋的日子里，没有人注意到，在一个漆黑拥挤的出租屋里，一个年轻的生命渐渐消散，孤独的死去。 第4章 重生 “阿厌…醒醒！”耳边传来年轻欢快的声音，沈厌想睁眼却睁不开。 一只温暖的手贴到了他的额头，然后又缩了回去，小声嘟囔道：“没发烧啊…怎么叫不醒…” 沈厌听出来了，这是路南的声音。 他努力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不是漆黑一片，而是路南那张久违的脸，稚嫩，朝气，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永远看起来没有任何烦恼。 “阿南…”沈厌缓缓支起身子，双眼通红，一眨不敢眨地看着路南，生怕下一秒他会消失。 他眼前，是路南。 活着的，会对他笑的路南。 自从他的脸被毁了之后，他没有继续上学，也不敢再见路南，每次和路南一见面，路南都哭的天昏地暗，本来开朗不谙世事的少年，却因为他，染上了散不去的忧愁和哀伤。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路南对他笑了。 沈厌猛地一把抱住了路南，感受到那温暖的身体实实在在在自己怀里，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阿南，阿南…我是死了么…早知道死了就能看见你，我早该来找你的…这几年，你是不是也很孤单…都是我的错…”沈厌喃喃自语，边哭边念叨着，他有太多话想跟路南说了。 路南拍了拍他的后背，埋怨道：“阿厌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我们都好好活着呢！” 沈厌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他竟然在高一的教室中，此时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就他和路南两个人，路南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路南四岁就认识了沈厌，他知道沈厌过得苦，却很少见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现在的沈厌却满脸都是泪，哭的不能自已。 沈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下的触感细腻滑嫩，没有粗糙纵横的疤痕。 他好像…回到了高一，十六岁，遇见黎欢之前。 路南也还好好的活着。 沈厌突然很想笑，嘴角刚一动，滚烫的眼泪就滑落下来。 “阿南，今天几号？” “十二号呀，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路南兴奋地说着，“我攒了好久的钱，等你生日我带你…” 话还没说完，沈厌紧紧握住他的手，含泪的双眼近乎哀求地看着他，“阿南，我不要礼物，我什么都不要…” 路南一愣，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今天的沈厌怪怪的，但他还是笑着摸了摸沈厌的头，道：“好，听你的。” 沈厌深吸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就不会再让路南受到任何伤害。 遇见黎欢，就是他们两个踏入深渊的开始。 他没有看到路南的尸体，但是也听说了，路南在死前可能遭受了毒打和折磨，是被虐杀的，而死后却被伪装成了车祸，被超载的货车反复碾压，死无全尸。 沈厌不敢想象，路南这么怕疼的一个人，连打针都不敢看的人，是怎么遭受这一切的。 看着眼前鲜活的路南，沈厌握紧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在他有自保能力之前，不能让黎欢知道他的存在。 他们一个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一个是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普通老百姓，他们的人生轨道几乎没有交集。 沈康和陈玲玉似乎打算在黎欢十八岁以后联系他，告诉他一切，所以，他还有两年的时间… 路南见沈厌又在发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阿厌，你今天怎么了，再不去食堂就没饭了。” 沈厌回过神，笑道：“没事，走吧。” 两人一起往食堂走去，出来的晚了，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 路过操场时，沈厌远远就看到有两拨人正在操场上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要打起来。 吸引他目光的是其中一拨人中，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或者说是男孩，长相冷峻而俊美，目光里透露着锋芒，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不好惹的气质。 是他。 那个在卫生间里遇到的男人，他跟黎欢似乎认识。 沈厌眼眸一缩，没想到这人跟自己是一个高中的，难怪见他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可能之前在学校见过。 路南见他不走了，看着那边两拨人，小声道：“左边是我们学校的，站在最前面是高三的学长，上学期刚转来我们学校，据说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叫什么…叫，对了，叫封野，脾气特别不好，天天打架，右边是隔壁学校的，我们快走吧，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封野…沈厌脑海深处的记忆一点点复苏，他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在一次黎欢对他的毒打中，手机响了起来。 黎欢停下手，接起了电话，随后就惊喜地说道：“真的？封野哥哥今晚回来？好，我马上到。” 然后他就让人把沈厌扔了出去，开开心心地走了。 在后来黎欢有意无意的炫耀中，他知道了封野是封氏集团继承人，也是黎欢的心上人。 但是在很多次黎欢气急败坏的殴打中，沈厌知道这个封野对黎欢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原来他就是封野…记忆中的名字和眼前的面孔渐渐对上了号，他记得，黎欢是在十六岁生日之后才认识的封野，也就是说现在他们俩并不认识。 沈厌嘴角微微勾起，黎欢求而不得的人么… 想到这，沈厌捂着肚子，皱着眉对路南道：“阿南，我肚子疼，我要去上厕所，你先去食堂吧，我等会去找你。” 路南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就先走了。 沈厌看着路南走远，缓缓朝着操场走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观察着情况。 两方人马已经打了起来，封野的确很能打，两三下就能放倒一个人，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健硕的肌肉若隐若现，面无表情的脸冷酷又无情。 高中生打架，都是赤手空拳的。 眼看着封野这边占了绝对的优势，这场架即将结束，对面突然有人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根甩棍。 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把棍子甩开，直奔打的最凶的封野冲去。 沈厌眼睛一眯，机会来了… 就在甩棍即将打到封野腿上的瞬间，沈厌冲出去推开了封野，他的腿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 封野愣了一瞬，一脚踢飞了那个人，下意识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厌。 沈厌紧紧咬着牙，精致的面孔一片苍白，额头有冷汗流下。 封野看着眼前纤细的少年，长得极为漂亮，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红，明明是瘦弱到风吹都能倒的身体，却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面前。 封野的眼眸微微一沉，眼底带着不解和思索。 群架已经结束，对面的人全都躺在了地上，封野蹲在地上拉起了沈厌的裤腿看了一眼，小腿外侧一片青紫，已经肿了起来，看上去十分严重。 “我送你去医院。”封野沉声道，不等沈厌说话，就把他背到了背上，朝着校外走去。 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人轻如纸片，还在微微颤抖着。封野背着他的手一紧，加快了脚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沈厌扬起嘴角，鱼儿上钩了。 第5章 骨折 沈厌的小腿骨折了，打上了厚厚的石膏。 他全程都一声不吭，紧紧咬着唇，红着眼眶，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 当然，是他装的。 这点伤对于遭受过黎欢虐待的他来说，属实算不上什么。 封野默默陪在一边，嚣张的脸上也有着一丝迷茫，这个漂亮的小男生是谁？为什么要救他？ 其他就算没有他，那一棍他也可以躲过去的。 终于，封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帮我？” 沈厌扬起漂亮的脸，瘦削的下巴尖尖的，五官精致而苍白，丰润的唇毫无血色，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帮的是三十七中。” “什么？”封野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代表三十七中跟那些人打架么？我只是不想我们学校输了而已。”沈厌淡淡地说着，语气中没什么感情。 封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皱眉看着沈厌，总觉得他没说实话。 “你是高几的？叫什么名字？” “高一，沈厌。” “沈厌……”封野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燕子的燕？” 沈厌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讨厌的厌。” 封野微微一顿，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沈厌缓缓站了起来，杵着拐杖，对封野点了点头，道：“我替你挨了一棍，你送我来医院，我们两清了，再见。” 说完也不等封野回答，艰难地杵着拐往外走去。 沈厌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等一下！”身后传来了封野的声音。 沈厌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封野追了上来，皱着眉看着沈厌，道：“你要去哪？我送你。” 沈厌微微一愣，这个声音，这个话，似乎有些耳熟… 原来他瞎了以后，在医院外撞到的人，竟然是封野。 他突然有些愧疚，他和封野素不相识，封野从未做错过什么，甚至在两个人不认识的时候，还想主动帮助自己，而自己却因为黎欢喜欢他，就要利用他。 沈厌看向封野，封野微微抿着唇，眼神明亮，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算了。 沈厌叹了口气，就当是对上辈子封野对他释放的那点善意的回报吧。 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甜甜地对封野说道：“不用了，谢谢封野哥哥。” 封野看着他的笑容眼睛微微一缩，感觉明媚到晃眼，那一声“封野哥哥”也甜到发腻。 “你知道我名字？”封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沈厌依旧在笑，道：“当然，你可是三十七中风云人物，谁不认识你。” 封野不说话了，他看着沈厌的脸，半晌，突然说道：“别笑了。” 沈厌一愣，收起了一点笑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封野拧着眉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灿烂的笑，他总觉得这笑，好苦。 “我送你回学校。”封野不由他拒绝，冷声道，“你这速度，等回学校就放学了。” 沈厌沉默了，他想起来路南还在等他，他得回去跟他说一声。 封野把他送到了班级门口就走了，路南看到他杵着拐杖回来，又惊又急地把他扶到座位上，问道：“阿厌你腿怎么了，我在食堂等了你一中午你也没来，你干什么去了？” 沈厌安抚地拍了拍路南的手，道：“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对不起阿南，让你等我那么久。” 路南松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还有些温热的鸡蛋灌饼递给沈厌，道：“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呀，喏，你肯定还没吃饭，我给你留着呢，还有点热，快吃吧。” 沈厌接过鸡蛋灌饼，默默地啃着，低垂的眼睛通红一片。 一下午的课过去，很快到了放学的时间。 路南担忧地看着沈厌的腿，皱眉道：“阿厌，要不你腿好之前去我家住吧，你家…你爸妈他们肯定不会照顾你…” 沈厌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不能老是麻烦你和叔叔阿姨。” “这有什么！没事的呀，你以前不也经常去我家么？”路南急道。 沈厌闭了闭眼，又想起上辈子最后一次看见路父路母的样子，他有些害怕，尽管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却不敢去见他们。 “没事的阿南，走吧，你先回家，我去买点东西再回去。”沈厌杵着拐杖往前走去。 路南没有再劝他了，他了解沈厌，沈厌决定的事情，是劝不动的。 两人从小就是邻居，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本来路南说陪沈厌一起买东西，被他拒绝了。 路南一步三回头地走后，沈厌在原地站了会，扭头往学校走去。 他不打算回家。 即使在后面几年遭受过那么多的折磨，那个逼仄黑暗的阁楼依旧是他甩不掉的噩梦。 封野因为打架，又被留下来教育了一顿，不过老师们也是装装样子，说了几句，连个处分都没给。 封家的少爷，能来他们学校他们都要烧高香了，打个架而已，只要不闹出人命，随他去吧。 封野出校门的时候脸臭的可怕，等在校门口的司机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坐在豪华商务车的后座，目光无焦距地看着窗外，脑子想的却是一个单薄纤瘦的身影。 突然，他看到在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墙角，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头埋在膝盖里，左边的小腿上还绑着石膏，旁边还扔着拐杖和书包。 “停车。”封野沉声道。 司机一脚刹车踩下去，也不敢问怎么了，就见少爷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十一月的傍晚，天已经黑透，冷风裹挟着丝丝冷意，朝着未归家的人身体中灌去。 沈厌打着冷颤，紧紧攥着手，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突然感觉有人站在了他面前。 “沈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怎么不回家？” 沈厌缓缓抬起头，封野看到他的脸顿时一愣。 他知道沈厌长得好看，但此时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满都是淡漠和疏离，本来他以为沈厌在哭，但他的脸上没有一滴泪，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厌弃感。 好像在这个世界抛弃他的同时，他也抛弃了这个世界。 “回家…”沈厌双眼毫无焦距，似乎在自言自语，“我没有家…” 封野沉默地看着他，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话：“那跟我回家吧。” 沈厌的眼中渐渐有了焦距，他看向封野，嘲讽一笑，道：“你是在可怜我吗？” 就像看到路边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一样，随便就捡回家吗？ 封野抿着唇，以他的脾气，这个时候应该扭头就走，不知为何，他的双腿不受自己控制的矗立在原地，仿佛千斤重。 第6章 回家 沈厌清冷的脸上露出一抹淡薄的笑，他低下头，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苍白的唇中吐出。 “别管我。” 封野的手握紧又松开，漆黑的眼眸深处有着一抹化不开的戾气，他冷着脸，直接把沈厌拉了起来，一手拖着他，一手拿着他的拐杖和书包，不由分说就把人往车上拖去。 沈厌挣扎不开，只能任由封野半拖半拽着把他塞到了车上，路上还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腿，一股钻心的疼让他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司机震惊地看着自家少爷像个绑匪一样把一个漂亮的少年塞进车里，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到封野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开车。” 司机乖乖闭嘴开车。 高档的轿车无声地在繁华都市中穿行，车里也是寂静一片。 沈厌上了车以后再也没说过话，也没有动，仿佛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缩在一角。 封野周身的气压却越来越低，他死死盯着沈厌，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沈厌突然扭头看向他，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声音也十分柔软，道：“看着我做什么？封野哥哥？” 封野眉头死死拧着，冷冷道：“好好说话。” 沈厌满脸纯真懵懂，疑惑道：“我是在好好说话呀。” 他突然把脸凑到封野面前，两个人靠的极近，封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自己脸上，带着淡淡的香气，好看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中水波流转，温润又妖冶。 沈厌嘴角勾起，轻声开口道：“封野哥哥带我回家，是不是想对我做什么呀…” 封野嘴唇动了动，正准备说些什么，车子一脚急刹停了下来，沈厌没坐稳就要往前滚，封野一把揽住了他的腰，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 刚刚还一脸笑意的沈厌瞬间收起了笑容，一把推开了封野，就像躲瘟神一样缩到了座位另一边，离他远远的，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封野：“……” 前面的司机满头大汗，慌得不行，小声道：“少，少爷…到了…”他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不会被少爷灭口吧… 封野冷哼一声，直接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扬着下巴对沈厌道：“下来。” 沈厌又恢复了一开始沉默疏离的样子，拿着拐杖，背起书包，动作缓慢地下了车。 两人此时在一个名为“星海湾”的高档小区内，这里的房子是封野转学到三十七中之后才买的，封家老宅在京海市另一边，离三十七中很远，为了方便上学，封家给封野买了这套四室两厅的房子，平时除了保姆白天来打扫卫生和做饭，只有封野一个人住。 封野近乎粗鲁地扯着沈厌往里走去，沈厌拄着拐杖，狼狈的跟着，没走两步，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 封野一愣，停下脚步想伸手扶他，想到刚刚车上的场景，还是没有动。 沈厌咬着牙，忍受着腿上一阵阵的疼痛，艰难地起了身。 “麻烦死了。”封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突然弯腰，手伸到沈厌腿弯处一用力，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十八岁的封野，已经有了一个成年男人的样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加上常年锻炼养成的一身健硕的肌肉，抱起只有一米七出头，还有些营养不良的沈厌，轻轻松松。 之前背着沈厌的时候，封野就觉得这个少年轻的离谱，现在抱在怀里，只觉得他几乎没什么肉，一身都是骨头，很硌手。 他抱着沈厌进了电梯，冷声道：“按电梯，8楼。” 沈厌依旧沉默，默默抬起手按了8楼。 封野的视线却一直跟随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指，圆润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手背上的骨头根根分明，好看又性感。 就是太瘦了。 走出电梯，封野走到房门口，放下了沈厌，伸手用指纹开门。 门打开，里面一盏盏灯自动打开，整个房子里灯火通明，灯光明亮柔和，看上去很温馨。 “进来，把门关上。”封野丢下一句，自顾自换了拖鞋走了进去。 沈厌关上门，站在玄关处不动。 好半晌，封野一脸无语地走了回来，十分不耐道：“干什么？” 沈厌无辜道：“我换不了拖鞋。” 封野沉默上前，又把他抱了起来，直接放到了沙发上，把他脚上的运动鞋脱下来，走到门口拿了拖鞋扔在他面前，言简意赅道：“穿。” 沈厌穿上了拖鞋，这拖鞋应该是封野的尺码，他穿上大了不少。 封野走到餐厅，餐桌上保姆已经备好了晚餐，放在保温垫上，此时还冒着热气。 “过来吃饭。”封野看了眼沙发上安安静静坐着的人，去厨房拿了两个碗，盛了两碗米饭。 沈厌慢吞吞地走到餐厅，坐在了封野对面，一碗冒着尖的大白米饭放在了他面前。 沈厌：“……” “我吃不了这么多。”沈厌默默道。 封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点都吃不了，难怪那么瘦。” “都吃了，不许剩。”封野强硬道。 沈厌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什么都没说，默默吃着饭。 上一世，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黎家给黎欢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定制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八层蛋糕。 宴会上的蛋糕只是装饰，并没有吃多少。 那天黎欢心情好，派人把他抓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沈厌，今天也是你生日，我请你吃蛋糕。” 然后他把那个巨大的蛋糕往沈厌嘴里塞，逼他吃下去。 塞了两口，黎欢嫌脏，叫了两个人进来，看着他们把价值不菲的蛋糕一口口塞进沈厌嘴里。 沈厌吃不下，就让他吐出来，胃吐空了继续塞。 那么大的蛋糕，最后全都被沈厌吃了下去，当然，也全吐了出来。 从那之后，沈厌本来就脆弱的肠胃彻底坏了，而他也好长一段时间，对进食都有恐惧，整个人都骨瘦如柴，若不是为了活下去，他几乎拒绝吃任何东西。 沈厌一口一口把米饭塞进嘴里，咽下去，继续塞。 封家保姆的手艺很好，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封野原本满意地看着沈厌听话地吃了饭，看着看着感觉不对劲了。 他只吃米饭不吃菜，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仿佛吃饭是什么酷刑一般。 封野扔下饭碗，一把抓住沈厌的手腕，面带怒气道：“你是在给我甩脸子吗？” 沈厌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脸色一变，低下头就吐了，刚塞下去的饭吐了一地，连同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 封野：“……” 这饭还吃个屁！ 第7章 学霸 沈厌吐到最后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才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眼尾通红，还挂着生理性的泪珠，双颊带着些绯红，微微喘着粗气。 封野眼神一晃，目光深邃了几分，竟没有责备他。 “对不起。”沈厌低下头道歉。 封野看了他一会，什么都没说，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保姆。 很快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敲门进屋，看到餐厅一片狼藉微微有些惊讶，但什么都没问，麻利地收拾了起来。 沈厌跟做错事的小孩一样，默默地坐着一动不动。 刘妈收拾完地上的呕吐物和桌上的剩饭菜，问道：“少爷，我重新做些饭菜？你想吃什么？” 封野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回去吧。” 刘妈走了之后，封野走到沈厌面前，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就直说，我没空也没兴趣陪你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沈厌嘴角上扬，原来他看出来自己是故意挨了那一棍呀。 “我没什么目的。”沈厌笑的十分无害，“不是你强行把我带回来的么？怎么还反过来问我？” 封野一噎，好像确实是他主动把人带回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看到这人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就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狗，忍不住就把人带了回来。 自知理亏，封野冷着脸走了，坐在沙发上开始点外卖，刚刚他没吃两口，现在还饿着。 沈厌叹了口气，他都决定不招惹封野了，没想到还是有了交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拄着拐杖走到封野面前，道：“我想洗澡。” 刚刚呕吐的时候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他现在十分难受。 封野抬头扫了他一眼，指着卫生间道：“卫生间在那，自己去洗。” “我的腿不方便。”沈厌淡淡道。 “难道你还想我帮你洗？”封野瞪着他。 沈厌无语道：“给我拿保鲜膜来，我要裹一下，还有，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封野暗道一声麻烦，不情不愿地起身拿了保鲜膜，又找了一套没穿过的睡衣给他。 “别烦我。”拿完东西封野又躺回了沙发，翘着腿刷手机。 沈厌默默去了卫生间，仔细把裹着石膏的腿用保鲜膜裹了一圈，确保不会进水后，脱下衣服开始洗澡。 封野看着手机，却一个字都没看见，听着浴室的水声，他的思绪渐渐乱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操！烦死了！ 封野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粗硬的头发，今天就当他抽风，明天就把这个麻烦精送走。 因为腿的原因，沈厌这个澡洗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封野点的外卖已经到了，他正津津有味地嗦着螺蛳粉。 沈厌闻到这个味道紧紧皱着眉，强忍着再吐一次的冲动，捂着鼻子后退两步，嫌弃道：“你在吃屎吗？” 吃的正欢的封野：“……” 封野手一僵，怒道：“滚！” 沈厌静静走到茶几边上，从书包里掏出书本开始写作业。 他上一世成绩本来很好，在遇到黎欢之后，被折磨的连生存都成了奢望，更别说学习，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 这也是他的遗憾，幸运的是，他现在有弥补遗憾的机会了。 封野嗦完粉，把垃圾扔在了门外，抬眼向沈厌看去。 沈厌坐在地上，正安静地写着作业，他的神情极为认真，没有了淡薄和伪装的甜腻，整个人都显得温润乖巧起来，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着，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丰润饱满的唇，透着淡淡的粉色，看上去柔软又水润。 封野不由走到了沈厌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写作业。 沈厌正认真地算着数学题，突然耳后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声音：“这边算错了。” 沈厌惊讶地回头，没想到封野的头已经凑到了他的耳边，他一扭头，嘴唇几乎擦到封野的脸。 还没等封野有所反应，沈厌猛地后退，后背撞到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封野死死拧着眉头，第二次了，这人简直避他如蛇蝎，他有这么可怕么？不过，刚刚他的唇是不是碰到自己了？果然如想象中一般柔软…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沈厌冷着一张脸，冷冷道：“你吃完屎没刷牙，很臭。” 封野：“……” 操！ 拳头硬了。 他的手紧了又松，算了，沈厌这细胳膊细腿，估计都受不住他一拳。 封野阴沉着脸站起身，一脚踢开挡路的垃圾桶，走向卫生间，刷牙！ 身后的沈厌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又低头接着写作业。 封野在卫生间呆了很久，半晌才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他顺便洗了个澡，松松垮垮地穿着浴袍，露出一大片精壮的胸膛，一贯如他脾气一般冷硬的头发此时滴着水珠，乖顺地垂了下来，让他充满野性的五官都柔和了些。 他擦着头发，去衣帽间换了身睡衣才走出来。 沈厌还在做题，封野似乎忘了刚刚被嫌弃吃屎的事了，又凑了过去，就闻到沈厌身上传来跟自己一样的沐浴露香味，有些晃神，怎么同样的味道，在沈厌身上更好闻呢… 沈厌这次没回头看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封野却像没看到一样，直接坐在了他旁边，傲慢道：“我教你。” 沈厌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很明显在说：你会？ 不怪沈厌，封野一看就像那种只知道打架混日子，根本不学习的校霸。 封野被气笑了，从他手里抢过笔和草稿纸，两三下就把沈厌刚刚算了半天的题解出来了。 沈厌有些讶异，没想到他真的会。 封野嘴角勾起，他虽然是爱打架，但不代表他学习不好，这次被转学也只是因为在上个学校做的太过，把封家老头气得不轻，特地给他转到这个以学风严谨著称的学校磨练磨练。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个人就在学习中度过，封野一向不爱学习，但是辅导沈厌做题却让他有种莫名的成就感，有些乐此不疲。 晚上十一点半，沈厌有些犯困，脑子也有些混沌，做题的手慢了下来。 封野看出来了，他站起身，抽走沈厌的习题册，道：“我困了，睡觉。” 沈厌默默站起身，收拾好书包，杵着拐杖，等着封野告诉他睡哪里。 封野突然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道：“忘了告诉你了，我这四个房间，只有一个卧室。” 第8章 再进医院 一个衣帽间，一个书房，一个健身房，还有一间卧室。 沈厌沉默几秒，道：“我睡沙发。” “被子也只有一条。”封野道。 沈厌：“……” 十一月的天气，不盖被子睡觉肯定不行。 其实封野一个电话，就能叫人送来被子，但是他不想。 见沈厌杵在原地不动，封野扔下一句：“我去睡了，你爱来不爱。”就往卧室走去。 封野刚在床上躺下，就看见沈厌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他的嘴角无声扬起。 沈厌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下来，他的动作非常的轻，旁边的封野似乎都没感觉到床的晃动。 一米八的床还算宽敞，沈厌躺在最边上，一点都没挨到封野。 封野脸色沉了沉，没说话，伸手打算关灯。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沈厌一脸苍白，声音都带着颤抖：“能不能…不关灯？” 封野一愣，看了眼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试探地问道：“你怕黑？” 沈厌的手一颤，松开了他，别过脸不说话。 封野嗤笑一声，道：“多大人了…” 虽然这么说着，封野还是给他留了个床头灯。 两个人背对背躺着，中间留了很大的空隙。 封野翻了个身，面对着沈厌，在昏暗的床头灯的照射下，瘦削的身影小小一团，连呼吸都微弱地轻不可闻。 他抬起手，戳了戳沈厌的后背。 沈厌身子一僵，又往外挪了挪。 封野：“……过来点，中间漏风，冷。” 沈厌往回挪了点，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封野无语，直接伸手揽住沈厌的腰，把人拉了过来，跟自己贴着。 他只感觉手下的腰柔韧纤细，手指还无意识地捻了一下。 沈厌突然惊恐地弹开，缩在床的一角，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喃喃道：“别碰我…不要碰我…” 封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坐起身，伸手想拉沈厌，手还没碰到，沈厌一把挥开他的手，大声吼道：“别碰我！！” “好，不碰你…你冷静一下。”封野举起双手，十分不解，沈厌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对他的触碰反应会这么大。 沈厌浑身颤抖着，他努力深呼吸，缓解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绪，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背，一道道鲜红的抓痕留在苍白的手背上。 封野看到想上前阻止，但是没敢再碰沈厌，他轻声哄道：“没事的，没人会伤害你…你别激动，深呼吸…” 看着沈厌伤痕累累的手背，封野突然有些后悔哄他跟自己一起睡了，早知道这样他就去睡沙发了，虽然他真的很想有人陪自己睡觉… 沈厌渐渐缓了过来，他缓缓松了手，神情木然，一句话都没说，又躺下盖上了被子。 封野想看看他的手背，但看着他的样子，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也躺了下来，两人中间依旧隔着很大的空隙。 封野的脑中思绪万千，胡思乱想中，他缓缓睡了过去。 半夜不知道几点，封野突然被一阵隐忍的呻吟声吵醒。 他睁开眼，床头灯还亮着，他扭头看向旁边的人，小小的身子此时弓成了虾米，沈厌的双手抱着腹部，双眼紧闭，紧紧咬着牙关，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无比。 封野大惊，想抓他又不太敢碰，忙问道：“沈厌，沈厌！你怎么了？” 沈厌没回他，又把身子蜷缩了几分，剧烈喘着粗气，手太用力暴起了青筋，先前的抓痕更为显眼。 封野有些慌，他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他下床绕到沈厌那边，蹲在床边看向他，不停地问着：“沈厌，你到底怎么了？肚子疼？还是胃疼？我送你去医院？” 封野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沈厌身上了。 沈厌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见封野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别嘴硬了！我带你去医院！”封野见他眼神都有点迷离了，也顾不得太多，背起他就往外走。 这次沈厌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已经昏睡过去了。 出门前封野顺手拿了件外套披在沈厌身上，拿着车钥匙，鞋都没来得及换匆匆出了门。 虽然平时封野上下学都有司机接送，他自己也是有车的，他刚成年就考下了驾照，地下停车场有好几辆他的车都在吃灰。 把沈厌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封野坐上车，一脚油门飞速朝着最近的医院赶去。 看着副驾驶上毫无血色昏睡着的沈厌，封野气的用力锤着方向盘，飞速行驶的车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他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是给自己找了个活爹！ 车子停在急诊门口，封野又急匆匆抱着沈厌冲了进去，边跑边喊：“医生！快来人！他快死了！！”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护士给沈厌挂上了水，医生一脸无语地看向封野，道：“他只是急性肠胃炎，加上长期饥饿，饮食不规律，严重营养不良，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封野微微一顿，才开口道：“…同学。” 医生狐疑地看向他，这两人的年龄看上去也不像是同龄人，大半夜的，犯病怎么会是同学送来医院？ “我是他学长，他父母…最近不在，他住在我家。”封野解释道，他感觉这医生有些蠢蠢欲动，像是要报警的样子。 医生又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看他穿着睡衣拖鞋，摇了摇头，道：“这孩子身体太差了，他的胃病很严重，以后一定要让他按时吃饭，不然很有可能演变成胃癌。” 封野愣怔，又想到了晚上他吃了几口饭吐了一地的样子，他的胃病…可能比医生说的还要严重。 “挂完这瓶水就可以回去了。”护士小姐姐嘱咐了一句，就走了出去，留下封野坐在病床边看着沈厌发呆，沈厌还在昏睡。 封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昨天才认识的人，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以他的性子，早就该甩手走了，管他死活？ 但看着沈厌那张好看又脆弱的面孔，想着沈厌的种种表现，他却没办法离开。 就像当年他捡到的那只双眼滚圆漆黑的流浪狗，呜咽着用脏兮兮的脑袋蹭着他裤腿的时候，他就没办法丢下它不管。 一瓶水很快挂完，沈厌也醒了过来，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提不起劲。 拔了针，封野背着沈厌出门，出来的时候太匆忙，沈厌的拖鞋还在家里。 出了急诊大门，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阵冷风吹来，沈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封野把让他把外套穿着，快步向车子走去。 沈厌趴在封野背上，只觉得胸膛紧贴着的地方十分温暖，封野的体温很高，暖烘烘的。 封野这个人…其实挺好相处的，虽然看着乖张凶戾，但其实很心软。 沈厌一直沉默着坐上了车，直到看到封野启动车子，他突然说道：“你穿拖鞋开车？” 封野：“……” 忍不住又一拳头砸向方向盘。 第9章 午饭 回到封野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三十七中的早读七点半就开始，已经没有时间去补觉了。 封野给沈厌拿了新的牙刷，让他去洗漱。 沈厌洗漱出来的时候，刘妈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显然封野交代过，两份早餐很快摆上了餐桌。 看着面前的小米粥和水晶虾饺，即使胃里没有任何东西，沈厌依旧没什么食欲。 封野冷冷道：“还不吃东西，你想饿死在我家吗？” 沈厌开始喝粥，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碗。 封野瞥了他一眼，三两口吃下一个包子，又喝了碗豆浆。 沈厌昨晚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他也没有换洗的衣服，正准备将就把脏衣服换上，封野扔了一套衣服过来，嫌弃道：“脏死了，穿我的。” 封野的体型比沈厌大了一圈不止，沈厌穿着他的衣服，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一样，还好现在是冬天，衣服大一点也不是很奇怪。 沈厌沉默着弯下腰，把拖到地上的裤腿卷了好几圈上去，得亏裤子够大，才能放下他打着石膏的腿。 七点两人出门，司机老张已经等在楼下了。 一路无话，二十分钟后车子开到了学校门口。 封野把沈厌扶下车，车门关上，老张正准备开走，车窗突然被敲响。 他降下车窗，就看到自家少爷阴沉沉的脸。 “少，少爷…怎么了？”老张有些害怕。 封野紧紧盯着他，眼中警告意味十足，冷冷道：“不许把我的事告诉我爸妈，否则…” 老张忙不迭点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心中后怕不已，先生太太确实嘱咐过他如果少爷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告诉他们，他本来还准备上午给他们打个电话汇报一下，现在打死他也不敢说了。 别看他家少爷年纪不大，狠戾起来连先生都管不住他，更别说他那健壮的体格，一拳下来他这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住。 老张一后背冷汗，开着车走了。 警告完老张，封野一扭头，沈厌已经杵着拐杖走出几十米远了。 封野快走两步赶了上去，沉声道：“我送你回班。” 沈厌的所在的高一七班在教学楼三楼，靠他自己是上不去的。 教学楼下，封野走到沈厌面前趴低身子，头也不回道：“上来。” 沈厌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趴了上去。 封野一用力，轻松地就背起了他，往楼上走去。 其实封野也很奇怪，为什么沈厌有的时候很抗拒他的触碰，有的时候却没什么反应。 两人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来往的学生们都惊诧地看着二人，这两个人在学校都很出名，一个家世显赫的校霸少爷，一个外貌出众的贫困学生，这两个人竟然会混在一起。 在一路打量的目光中，封野把沈厌送到了班级门口，放下他后一句话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南一早就在班里等着沈厌，见他来了，忙上前扶他到座位上，好奇道：“我昨天就想问了，你跟封野认识？昨天就是他送你回来的吧？” 沈厌对着路南神色才温和了下来，道：“昨天刚认识，他…人美心善，看我受伤不方便才主动帮我。” 路南：“……” 神特么人美心善，封野那人高马大的样子，和恶名累累的战绩，也跟这四个字沾不上边。 一上午的课程十分紧凑，除了中途上过一次厕所，沈厌都没有离开过座位。 而封野这边，从早读就开始睡觉，昨晚没睡几个小时，他困得厉害。 上课的老师没一个敢叫他，连讲课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不少，生怕打扰了这位少爷。 睡到第三节课，封野终于醒了，他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 无视讲台上老师幽怨的目光，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就看到刘妈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条消息。 【岁月静好：少爷，午饭需要准备两人份吗？】 封野的手微微一顿，回了个问号过去。 【野：？】 【野：为什么要两份？】 那边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岁月静好：不好意思少爷，那我就正常准备。】 厨房里的刘妈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她在封家干了很多年了，封野从初中开始，她就给他做饭，她从没见过封野带什么人回过家，更别说留宿，她今天早上看到沈厌还在的时候吓了一跳。 还以为少爷对那个瘦弱的少年会有所不同呢… 封野扔下手机，烦躁地抓着头发。 他的同桌有些害怕，怯生生地问他：“封少，你怎么了？” 封野没理他，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烦躁，他眼中戾气渐盛，突然站起身，一脚踢开了椅子，摔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班级里其他人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封野迈着长腿，快步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冷水扑在了脸上。 看着镜中自己滴着水的阴沉面孔，他的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幅淡漠疏离的眉眼。 操！ 封野一拳砸向镜子，镜子顿时碎成数块，玻璃渣掉了一洗手台，他的手也被玻璃划破，殷红的血顺着骨节分明的拳头缓缓流下。 看着手上的伤口，封野觉得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他抹了一把脸，掏出了手机。 【野：午饭准备两份。】 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路南按住准备起身的沈厌，道：“阿厌，你就别去食堂了，我去给你买了带回来。” 沈厌现在走路慢，也怕自己耽误路南吃饭，便点了点头，正准备掏出饭卡给路南，就看到一脸阴沉的封野，拎着一个保温袋站在班级后门口。 现在是放学时间，走廊上来来回回的学生很多，却都自觉绕开了封野，本来拥挤的走廊在生生封野周边空出了一小块空地。 班上的同学也没一个人敢走后门，都朝前门挤去。 路南惊讶地瞪着眼，小声问沈厌：“阿厌，他是来找你的吗？” 沈厌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早上封野一句话没说就走，他还以为这位大少爷的耐心已经到头了。 班级其他同学走得很快，没一会班里只剩下沈厌和路南，封野走了过来，一声不吭搬了个椅子坐到沈厌旁边，推开他课桌上的书，打开保温袋往外掏还冒着热气的午饭。 一共两份，一份放在了沈厌面前，一份放在自己面前。 沈厌皱眉问道：“你干什么？” “吃饭。”封野说着又掏出瓷白色的陶瓷筷子，放在了沈厌面前。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沈厌沉声道，眉眼中满是冷意。 封野一顿，继续往外掏筷子，低垂着眉眼，看上去有些颓丧，低低道：“我有进食障碍，一个人吃饭吃不下，以后你陪我吃饭，我付钱，一顿饭一万。” 路南：“……”还有这好事？ 沈厌：“……”要不是昨晚看过他嗦粉，他差点就信了。 第10章 父母 也不知道是不是封野眼眸深处那一抹和他极其相似的孤独打动了他，最终沈厌还是拿起了筷子，吃起了刘妈精心准备的午饭。 路南在封野不悦的眼光中，丢下一句：“我去食堂了！”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刘妈的厨艺很好，因为知道沈厌肠胃不好，做的都是口味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沈厌依旧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封野也没管他，自顾自的扒着饭，吃的那叫一个香，丝毫看不出进食困难的样子。 刘妈知道封野的食量，准备的都是刚刚好，封野吃完饭，看了一眼沈厌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皱了皱眉，道：“浪费。” 沈厌垂眼，淡淡道：“下次别给我准备了。” 封野神色不虞地看着他，眼中怒火喷薄而出，端着他吃剩的饭菜走到垃圾桶旁，连着饭盒一起扔了进去，咬牙道：“再管你我是狗！”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厌叹了口气，这样最好。 结果下午放学的时候，封小狗又站在了七班的后门口。 他一张俊脸阴沉的可怕，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眼中满满都是烦躁和隐忍的怒气。 路南有些害怕，他拽了拽沈厌的衣袖，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封野不会是来打架的吧？” “没事，阿南，你先回去吧。”沈厌安抚道，他不想把路南扯进这些事中。 路南有些不放心他，沈厌再三跟他保证不会有事，他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封野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沈厌旁边，路南走后，他才问道：“你和他关系很好？” 沈厌的手微微一缩，抓紧了自己的裤腿，低声道：“他比任何人都重要。” 空气瞬间凝固，封野本来褪去的阴郁又重新席卷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沈厌没有拒绝跟他回家，两人沉默地坐上车，连司机老张都感觉到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 回到家中，封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先开了口。 “来吃饭。” 今天的饭倒是比昨天平静了很多，沈厌没有再吐，只是吃的依旧不多。 吃完饭两个人依旧一个学习，一个辅导，气氛缓和了不少。 虽然封野上课从来不认真听，但是他确实很聪明，辅导起沈厌高一的习题游刃有余，那些复杂的数学题他都能梳理清楚，一点点讲给沈厌听。 有了他的讲解，沈厌很快做完了几张数学卷子，又拿出了英语作业开始做。 没想到封野的英文也特别好，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十分好听。 时间在学习中悄悄流逝，直到沈厌感觉困倦了，封野才站起身道：“洗澡睡觉吧。” 他走到衣帽间拿了一套新的睡衣递给沈厌，沈厌看着自己手中印满小狗图案的睡衣沉默无语，这不太像是桀骜不驯的封少的风格。 直到他洗完澡把睡衣穿在身上才发现，这套睡衣是他的尺码，穿在身上十分合身。 沈厌躺在柔软的床上，就看见封野穿着同款小狗睡衣走了过来。 沈厌：“……” 封野尴尬地干咳一声，脸微微有些红，解释道：“买一送一的。” 沈厌当然不会相信封野少爷会穿买一送一的衣服，这套睡衣质感极好，一看就不便宜。 封野关灯躺下，床头灯依旧点着，沈厌清冷的五官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也柔和温暖了几分。 “封野。”沈厌突然开口道。 “嗯？”封野低低应着。 沈厌转身面对着封野，认真道：“在我腿好之前，我可以都住在你这么？” 封野一愣，他没想到沈厌会主动提出，毕竟这两天看起来都是他强行带沈厌回来的。 “当然可以。”封野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 沈厌沉默了一会，又说道：“还有中午你说的一顿饭一万，别忘了给我。” 封野：“……” 他咬牙道：“放心，本少爷不差这点钱。” 沈厌低低一笑，心里对封野的抗拒也稍稍放下了些，他现在伤了腿，回家面对沈康和陈玲玉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在封野这里，他过得平静又安稳。 同时他的心里也有着恐慌，他怕自己习惯了这种安稳，再次失去的时候会更加痛苦，他留恋又抗拒，靠近又远离，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这份温暖，贪心地给了自己一个期限。 接下来的几天，封大少爷的心情似乎阴转晴，他一如既往地天天送沈厌到班级门口，中午放学准时拎着保温袋找沈厌吃饭，晚上放学一起回家。 连路南都有些吃起醋来，他鼓着脸，气呼呼地对着沈厌控诉道：“阿厌，咱俩现在不是天下第一好了。” 沈厌好笑地掐了掐路南的脸，笑道：“怎么会，我永远跟阿南天下第一好。” 路南就这么被哄好了。 时间来到周五，明天就是周六了，也是沈厌的生日。 这一天沈厌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他跟路南不会再去商场，但他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原有的轨迹，如果不能… 沈厌瞳孔一缩，他承受不了第二次失去了。 下午的时候，沈厌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他正听着课，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很快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七班的门口，两个人站在班级门口，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讲课的老师皱眉问道：“两位找谁？” 站在前面的中年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直接冲进教室，一把揪起沈厌的衣领就往外面拖。 沈厌的课桌椅顿时被撞倒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里面的书本文具散落一地。 男人力气很大，沈厌被他抓着在地上拖拽，手脚无力地垂着，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男人揪起沈厌，两个耳光扇了下来，边扇边骂道：“小杂种，白眼狼，翅膀硬了是吧？几天都不回家，你想干什么？” 这个男人就是沈厌名义上的爸爸，沈康。 陈玲玉也紧随其后，尖锐的嗓音用着更难听的话不停辱骂着沈厌。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老师忙上前阻止道：“你干什么？怎么能动手呢？” 沈康两眼一瞪，又是一巴掌甩在沈厌脸上，吼道：“老子是他爸！老子教训儿子谁管得着？” 老师被气得够呛，但看他一副不讲理但孔武有力的样子，他也不敢去拦他。 其他同学或震惊或同情的眼神都落在沈厌身上，这些眼神让沈厌有一种被扒光了扔在人群中的感觉，他突然有些庆幸，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二十岁的沈厌，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如果是十六岁的沈厌，大概会比死了还难受。 第11章 人美心善 拳头和巴掌如雨点般落下，突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挡在了沈厌身上。 是路南。 沈康一拳没收住，锤在了路南背上，路南疼地眼睛都红了。 沈厌眼眸一缩，他忙抱住路南，把他护在自己怀里，一双桃花眼赤红着看向了沈康，眼中满是阴鸷和狠厉。 沈康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扬起的手顿了一下，随后似乎感觉到丢脸，又重重地落下，沈厌的脸被扇的偏到一边，嘴角有血渗出。 陈玲玉也上来又抓又挠，伴随着辱骂，沈厌的脖子上多了几道抓痕，鲜血淋漓。 路南跳了起来，他抓住沈康的胳膊，带着哭腔道：“叔叔阿姨，你们别打阿厌了，他的腿还受着伤…” 陈玲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用刻薄尖细的嗓音嘲讽道：“他受伤？八成是装的，骗取同情吧？小白眼狼从小最会装可怜，你们都别被他给骗了。” 她边说着，边用脚一下一下踢着沈厌打着石膏的左腿。 沈厌只觉得左腿钻心的疼，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周围的同学有点看不下去，有想上前阻止的，被沈康瞪了回去。 高一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还没发育好的孩子，面对高大强壮的成年人，有着天然的恐惧。 一旁的路南紧紧握着拳，突然扭头就跑。 他几乎用能跑出的最快速度，跑到了高三五班的后门口。 封野坐在最后一排，正趴着睡觉。 路南也不管众人的目光，上去抓着封野的胳膊摇晃着，眼泪不停地往下落，颤抖着声音道：“封野，封野…你快醒醒…你快去救救阿厌，他要被打死了…” 老师和同学们都震惊地看着这个矮小的男生，他怎么敢在封野睡觉的时候吵醒他的？ 让他们更震惊的是，封野听到沈厌的名字，猛然抬起头，竟丝毫没有被吵醒的怒气，反而有些慌乱，站起身就往外冲。 封野赶到七班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沈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紫一片，一贯苍白的脸此时通红一片，全是巴掌印，高高肿起，脖子上有着数道血痕，殷红的鲜血沾到了他早上刚拿给他的白衬衣上，刺眼夺目。 陈玲玉还没有停止辱骂，沈康正抬起腿，准备狠狠踢向沈厌的左腿。 封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飞身上前，一脚就把一百八十多斤的沈康踢飞了出去。 陈玲玉一声尖叫，就要扑上来打封野，封野眼中满是狠厉，一个勾拳打到了陈玲玉的脸上，陈玲玉惨叫一声直接晕死过去。 沈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见老婆被打晕，怒吼一声又冲了过来，封野像一头豹子般扑倒了他，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打着沈康的脸，神色平静毫无波澜，沈康被打的满嘴鲜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赶过来的路南被这景象吓了一跳，他忙拉住封野，道：“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封野一把推开他，眼中是收不住的戾气，狠绝几乎要化成实质倾泻而出，整个人犹如失控的野兽般，依靠本能想要弄死眼前的人。 “别打了！得赶紧送阿厌去医院…阿厌…”路南颤抖着抱着沈厌的头，沈厌的呼吸十分微弱。 封野浑身一震，停下了手，慌忙转身，一把抱起了沈厌往外冲。 来不及等司机过来，他直接在路边拦了辆车，抱着沈厌上了车，声音都有些颤抖对司机道：“快，去最近的医院…” 路南也一路狂奔跟了上来，一起上了车，司机见他们这样，把车开的飞快，十分钟不到就把人送到了医院。 第二次抱着沈厌冲进急诊，封野十分熟练地把怀里的人交给了医生，跟路南在一边等着。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刚刚打沈康的那只手也在流血。 一番检查下来，沈厌被送到了普通病房，他身上几乎都是外伤，最严重的就是左腿，还没愈合的骨头又被踢裂开，重新打了石膏后医生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他这腿千万不能再受伤了，不然会留下后遗症的。” 看着病床上昏睡着的沈厌，封野沉默了好久。 路南在一边抹眼泪，喋喋不休地替沈厌感觉不值：“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下手这么重，我只挨了一拳头，后背都还疼着，阿厌从小被打到大，他该有多疼啊…” 那竟然是他的父母…封野心中一颤，难怪他说，他没有家。 没多久沈厌就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泪眼婆娑的路南，心中一紧，抬手就抓住了路南的手，颤抖着问道：“阿南，疼不疼…” 路南的眼泪汹涌而出，他疯狂摇头，哭道：“我不疼，阿厌…” 沈厌心有余悸，差一点，差一点又因为他伤害到路南了…他又想到了上一世的路南，那么怕疼的人，到底是怎么忍受那样的疼痛的… 路南呆呆地看着沈厌，他总觉得，沈厌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对他笑，但是没有了以往的开朗，眉宇间总有化不开的阴郁和悲伤，还经常用心疼绝望的眼神看着他，明明遭受苦难的是他自己啊… 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厌一个人走过了一段孤独又艰难的道路，黑暗，且没有尽头，充斥着绝望和悲伤。 沈厌现在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紧紧抓着他的手，双眼通红，喃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害怕地心都在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凝聚在尖尖的下巴上，重重砸下。 他受的所有伤，都没有路南挨得那一拳来的疼。 路南不太懂他的恐惧来自哪里，但还是抱住了他，安抚地拍着他背，道：“阿厌不要怕，别怕…”自己的眼泪却糊了一脸。 一旁的封野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出奇的十分平静，他有些羡慕，这两人的感情纯粹地没有一丝杂质，无关爱情，超乎友情。 他甚至觉得沈厌把路南当成了救命稻草。 而他虽然生活富足，却从未拥有这样的感情。 两人哭了一会，情绪终于平复下来，路南这才注意到封野一直看着他俩，有点不好意思，忙对沈厌道：“今天多亏封野，是他救了你，你是没看见封野今天有多帅，一脚就把沈康给踢飞了…”路南兴奋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沈厌抬眸看向封野，真诚无比地说了声谢谢。 封野嘴角微微扬起。 路南也感激地看向封野，感叹道：“阿厌说你人美心善，我之前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封野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人美心善的封野：“……” 第12章 哥哥 他嘴角勾起，似乎十分愉悦，对着沈厌说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沈厌坦然道：“是的，人美，心也善。” 封野无声笑笑，没有说话。 他跟心善可搭不上边。 沈厌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向了封野满是干涸血迹的手。 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封野手背上的伤口，如同羽毛轻扫而过，明明是极轻的触感，却让封野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里…疼吗？”沈厌垂着眼眸，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点小伤算什么。”封野故作轻松，但他微红的耳朵和如鼓的心跳出卖了他。 还好沈厌和路南都没有发现。 路南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地问封野：“你今天把他们打那么惨，他们会不会报警啊？” 封野冷笑一声，道：“他们敢报警，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先进去。你放心，在你腿好之前，这两个人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后面这句话是对沈厌说的。 沈厌点点头，心里却没有放下半点，反而更加焦灼起来，今天的事过后，这对夫妻肯定坐不住了，说不定会提前联系黎欢，他得加快速度了… 这次沈厌在医院没有待太久，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老张等在门口，他们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回了家。 路南知道这些天沈厌都住在封野家后，吵着要去看看。 三人一起到了封野家中，刘妈正在家中做着晚饭，见封野回来惊讶道：“少爷，今天回来这么早。” 封野点点头，道：“嗯，晚饭多做一点。” 刘妈点头答应，心中十分惊异，少爷竟然又带了陌生人回家。 路南好奇地在屋子里四处转悠，把几个房间都看了一圈后，不解地问道：“就一个房间有床，你们怎么睡的？” 两人十分有默契地沉默了一瞬，倒是沈厌先开口道：“睡一起。” 路南没有多想，反而开心地抱住了沈厌的胳膊，笑道：“这房子装修的真好看，你住这里比你家那个一点光都没有的阁楼好太多了…” 路南心直口快，没有注意到封野听到这话，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霾。 没有光的阁楼… 难怪他会怕黑。 他的目光落在沈厌身上，此时他的脸颊还有些红肿，脖子上的抓痕已经凝固，瘦削的锁骨十分好看，线条流畅，凹凸有致，隐没在沾着血迹的白衬衣中，薄薄的一把肩头，这么冷的天还穿着单薄的衣衫，不光是体重，连灵魂都是轻飘飘的，似乎随时会消失。 封野烦躁地一皱眉，觉得沈厌身上那件沾了血迹的白衬衫十分碍眼，他去了衣帽间，找了一件白色毛衣拿了出去。 不知不觉中，他的衣帽间多了很多不属于他尺码的衣服，大多是白色的。 沈厌很适合白色。 封野把衣服扔给沈厌，道：“换了吧，衣服脏了。” 沈厌没有拒绝，去卫生间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刘妈正好把最后一个菜端上了桌，招呼他们去吃饭。 桌子上摆着简单的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看上去很有食欲。 三人坐下吃饭，刘妈收拾完厨房就走了。 沈厌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吃的正香的路南一愣，疑惑地看向他。 这些天午饭沈厌都是和封野一起吃的，路南并不知道他现在的食量这么小，虽然以前的沈厌吃的也不多，但也不至于这么少。 “阿厌，你怎么就吃这么点？”路南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沈厌安抚地笑笑，道：“吃太多不舒服，你多吃点。” 路南有些闷闷不乐，很快也放下了碗筷，眼睛红红的。 “阿厌，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准备怎么过？”路南问道。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不用上学。 沈厌低垂着眼，摇了摇头，道：“不过了。” 反正之前也没过过，最多是和路南一起吃个饭。 封野夹菜的手一顿，默默听着他们说话。 “那怎么行！”路南急道，“要不明天我们出去逛逛？” 马上他意识到沈厌现在的腿不方便，又道：“不行，那我明天来陪陪你吧。” 沈厌没有拒绝，他看向了封野，毕竟这里是封野家。 封野吞下一口饭，漫不经心道：“来呗，我无所谓。” 路南双眼亮闪闪的，感激地看向封野，道：“太谢谢你了封野，要不是你，阿厌肯定还在吃苦，你真是个大好人！” 路南是真心感谢封野的，虽然封野做的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沈厌来说却是实实在在把他拉出了泥潭，给了他一方净土。 说好了之后，路南就回家了，回去太晚他的父母会担心，这里离路南的家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吃完饭，两人先后去洗了澡。 今天走得急，书包还在学校没有拿，沈厌自然也没有习题做了。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浓稠的夜色发着呆。 重生回来已经一周了，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却好像什么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没有饥饿，没有无尽的谩骂和殴打，没有黑暗的阁楼。 取而代之的是，一日三餐，柔软的大床，和带着微光的夜晚。 都是因为遇见了封野。 他也不知道封野为什么帮他，却不敢沉溺其中，他怕这一切只是大少爷的临时起意，怕自己从一个深渊踏进另一个深渊。 封野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就看到沈厌在发呆，他走上前，装作不经意道：“你身上的伤，等会我帮你涂药。” 沈厌从思绪中抽出身，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封野的手一顿，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沈厌周身的疏离气息又浓了几分，似乎将他推到了千里之外。 他皱着眉，坐到了沈厌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还记得你叫过我什么吗？” 沈厌一愣，摇了摇头。 “你叫我封野哥哥。”封野语气十分认真，“既然你叫我哥哥，那我就把你当弟弟，你不用有负担。” “路南对你的好你没有拒绝，那么也不要拒绝我的善意。” 毕竟这是封少爷十八年来第一次想对一个人好，对于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封野来说，这点善意弥足珍贵。 第13章 上药 封野垂下头，眼眸低垂，向来嚣张冷硬的五官都软了下来，显得有几分可怜兮兮。 若是有其他认识封野的人在场，一定会惊掉下巴，封野竟然会主动示弱，而原因是想让对面的人接受他的善意。 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沈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半晌才开口道：“…好。” 封野嘴角勾起一瞬，又恢复了淡然的样子，道：“我给你涂药。” 修长苍劲的指尖沾上药膏，落在了沈厌的脸侧，有些冰凉的触感让沈厌的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像后躲了躲。 “别动。”封野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两个人此时靠的极近，近到他能看到沈厌脸上细小的绒毛，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沐浴露香味，让他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脸上涂完药，封野换了一种药，抹在了沈厌脖子上的伤口处。 沈厌的脖颈生的十分好看，纤细修长，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带着一股脆弱的美感。 封野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移，沈厌此时穿着毛茸茸的居家服，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和一小片细嫩的胸膛，皮肤白到发光。 他的眸色渐渐深沉，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这么白嫩的皮肤，随便一掐都会留下红痕吧… “好了吧。”沈厌见封野有些愣神，微微往后靠了下。 封野喉头发紧，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低低应了声：“嗯。” 现在时间还早，又不用学习，封野提议看电影，沈厌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封野其实也不是想看电影，只是两个人干坐着有些尴尬，他随便找了个电影放了起来，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东想西，压根没看进去。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放完，封野一扭头，沈厌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着的沈厌没有了那股子清冷疏离，微长的头发乖顺地搭在额前，巴掌大的脸还有些未脱去的稚气，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出，眼前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封野定定地看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弯腰抱起了他，向卧室走去。 也许是今天被打，又哭了好久，沈厌睡得很沉，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还翻了个身，也没醒来。 封野坐在床的另一边，没躺下也没玩手机，只是看着沈厌发呆。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一靠近沈厌心就跳的厉害，会忍不住想跟沈厌接触，他还经常走神，走神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沈厌的脸，或淡然，或微笑，还有眼中带泪，眼尾通红的样子… 封野浑身一僵，他感觉自己身上十分不对劲，一股燥热由下而上遍布全身。 操！ 他又暴躁起来，冲向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十一月的天洗冷水澡，饶是他身体再强壮也冻得够呛，哆嗦着出来，总算把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像是逃避一般，他没有回卧室，盖了件羽绒服就睡在了沙发上。 第二天一醒来，封野就觉得自己嗓子疼的厉害，头也昏昏沉沉的，八成是感冒了。 他坐起身，发现身上多盖了两件衣服，卫生间传来水声，是沈厌在洗漱。 沈厌走出卫生间，见他醒了，难得露出一个埋怨的表情，问道：“怎么睡在沙发上，会感冒的。” 封野蔫蔫地点了点头道：“嗯，已经感冒了。” 沈厌：“……” 他杵着拐杖，倒了杯热水递给封野，道：“多喝热水。” 封野接过水，丝毫没在意他的直男发言，开心地一口干了。 周六日通常封野都会睡到中午，刘妈早上不来，中午直接过来做午饭。 昨晚睡得早，他们俩今天醒的都早，封野掏出手机，道：“我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没什么胃口。”沈厌一如既往地拒绝，同时有些好奇，“你好像很喜欢点外卖？” 封野戳着手机的手一顿，嗯了一声。 比起健康美味的家常饭菜，封少爷确实更喜欢吃外卖，在那段不为人知的回忆中，被封家人鄙夷又脏又不健康的外卖，是陪伴他渡过那段岁月的良药。 知道沈厌吃不了多少东西，封野给他点了个小米粥，自己则是点了一堆包子豆浆馄饨。 “对了。”封野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抬头问沈厌，“你有微信吗？” 沈厌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手机。” 这个答案也在意料之中，封野站起身，跑到书房里翻箱倒柜，很快拿着一个粉色的水果手机出来，塞在了沈厌手里。 “我换下来的手机，还挺新的，你拿着用吧。” 沈厌看着手里粉粉的几乎全新的手机，皱了皱眉就想拒绝还给封野。 封野看出来了，打断道：“你陪我吃饭的钱我还没给，这个手机就算一顿饭的工资，我去洗漱。”说完不给沈厌拒绝的机会就去了卫生间。 沈厌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收下了。 他确实需要一个手机。 在卫生间刷着牙的封野探出头，又道：“现在手机里没卡，你先连无线，密码八个八，下午我带你去办个手机卡。” “我还没成年。”沈厌低头道。 封野刷牙的手微微一顿，低头吐出一口泡沫，漱了漱口，才说道：“差点忘了，没事，我来解决。” 他快速洗漱完，给老张打了个电话，这时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封野打开门，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早餐，放在了餐桌上，招呼沈厌过来吃早饭。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边，吃起了早餐。 油润润的包子散发着阵阵香味，豆浆清甜，封野吃的很香，丝毫没有感冒的样子。 沈厌慢吞吞地喝着小米粥，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十分融洽。 门口又传来门铃声，沈厌离门口比较近，他正准备去开门，封野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去。” 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满脸笑意的路南，他进门换了鞋，跑到沈厌旁边笑着说道：“阿厌，生日快乐！” “谢谢。”沈厌也笑着回应。 路南笑嘻嘻地从背着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沈厌，道：“生日礼物。” 那是一个书本大小的盒子，外面包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纸，一看就是路南自己包的。 沈厌撕开包装纸，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织的歪七扭八的蓝白色毛线围巾。 路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自己织的，有点丑，不过很暖和。” 沈厌抚摸着柔软的围巾，神色柔和无比，他眉眼一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谢谢阿南，我很喜欢。” 第14章 生日 封野看了一眼围巾，撇了撇嘴。 什么丑东西。 沈厌却郑重地把围巾收了起来，连盒子都没舍得扔。 吃完早饭后，三人坐在客厅，封野觉得有些无聊，提议打游戏，路南立马举双手同意。 封野家里什么游戏机都有，他挑了个适合多人游玩的游戏，连上电视，三人窝在沙发上玩了起来。 本来沈厌对游戏不太感兴趣，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便陪他们一起玩。 到底是年轻人，玩起游戏来都入了迷，连刘妈过来做饭他们都不知道，直到刘妈做完饭叫他们，三人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柄，去了餐厅。 今天的菜格外丰盛，做了满满一桌，沈厌也十分给面子的多吃了半碗，还喝了半碗汤。 吃到一半，门铃又响了起来。 封野开了门，门外是老张，先从口袋掏出一张手机卡递给封野，又把手中精美的蛋糕递上。 封野接过，也不留老张吃饭，直接把门关上了。 闻到阵阵饭香饥肠辘辘的老张无语凝噎，他好久没吃到刘妈做的饭了，怪想念的。 封野把蛋糕放在桌上，打开包装盒，露出里面造型精美的蛋糕。 考虑到他们只有三个人，他没有定太大的蛋糕，这是一个六寸的小蛋糕，做成了一朵玫瑰花的形状，十分好看，当然价格也十分昂贵。 看到蛋糕的样子，封野愣了一下，心里把老张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尴尬地解释道：“老张挑的。” 路南憋着笑，道：“我懂，我懂。” 这个牌子的蛋糕每天限量只做三个，需要提前一周预约，价格贵得离谱，封野昨天才知道沈厌生日，买到这个蛋糕也费了一番功夫。 一旁的沈厌看到这个蛋糕却是神色一变，脸色苍白至极，胃里一阵阵翻腾着。 当初黎欢的生日蛋糕，也是这个牌子的。 封野还沉浸在尴尬中，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把蛋糕放到了他面前，生疏中带着一丝羞赧，低声道：“沈厌，生日快乐。” 沈厌的指甲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逼自己露出笑容，强压下恶心的感觉，道：“谢谢你，封野。”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辜负了封野的一番好意。 封野插上了蜡烛，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路南在一旁唱着跑调的生日快乐歌。 火光照亮了沈厌苍白的脸，他闭上眼，在心中许愿。 半晌，许愿完毕，他吹灭了蜡烛。 路南好奇地问道：“阿厌，你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沈厌笑笑，没有告诉他。 封野取下蜡烛，先切了一块递给沈厌，神色柔和道：“这家蛋糕很好吃，你尝尝。” 沈厌僵硬地接过蛋糕，甜腻的味道扑鼻而来，反胃的感觉往上翻涌着，可是看着封野期待的眼神，他却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他的手微微颤抖，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 微甜的奶油充斥着整个口腔，一下子让他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地下室，那个被不停往嘴里塞着蛋糕的晚上。 终于，沈厌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蛋糕就冲进了厕所。 他趴在马桶边上狂吐不止。 路南和封野都吓了一跳，忙跟了上去，路南一边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又红了眼睛，不解道：“阿厌，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胃病更严重了，你之前明明没这么严重的。” 沈厌吐得说不出话，生理性的眼泪流了满脸，他的胃里一阵阵的痉挛着，抓着马桶壁的手十分用力，青筋突出，毫无血色。 他吐了很久，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还一阵阵地干呕着，力竭地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沈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抬手看向脸色十分不好的封野，内疚道：“对不起。” 封野沉默了几秒，脸色微微缓和了一点，道：“你不用每次吐都跟我道歉。” 路南接了杯水给沈厌漱口，担忧道：“阿厌，要不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的胃…” “不用，我没事。”沈厌安抚道，“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我觉得你比之前严重了很多…”路南还是很担心，但见沈厌这么坚持他也没办法。 把人扶回餐厅，沈厌看到被他吃了一口的蛋糕，脸色又僵了僵，捂着嘴别过了头。 封野阴沉着一张脸，伸手把切下来的那块蛋糕，连同剩下的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路南顿时觉得有些肉痛，他还没吃过这么贵的蛋糕呢。不过看到沈厌苍白的脸色，他也没说什么。 本来挺好的一顿午饭经过这么一出，大家都没了胃口，他们没有继续吃饭，又回到了客厅。 沈厌有些过意不去，他拉了拉封野的衣袖，小声道：“谢谢你，蛋糕很好吃，只是我胃不太好，吃不了…” 封野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袖上那如葱白般修长细嫩的指尖，心里最后一点郁闷也消散殆尽，他却故作生气，沉着脸道：“我好心给你买蛋糕过生日，你就这样对我。” “对不起，我…”沈厌有些不知所措。 “要想我原谅你也行。”封野乘胜追击，“明天跟我去医院做胃镜。” 沈厌沉默了，他知道封野是好意，不过他的胃确实只是普通的胃炎，真正让他吃不下东西的是心理原因。 不过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做了也好，省的让他们担心。 目睹全程的路南目瞪口呆，还是封少爷有办法，能劝动沈厌。 三个人继续玩游戏，一下午很快过去，晚饭前封野接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后就挂了，然后有些抱歉地对沈厌道：“我有点事要出去，应该不会太早回来，你晚上自己先睡，不用等我。”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卡给沈厌，然后把自己的号码告诉沈厌让他存好，有事情就给他打电话，又不放心嘱咐他晚上好好吃饭，这才匆匆出门。 看封野关门离开，路南忍不住感叹道：“阿厌，封野真的对你好好啊…” 沈厌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没有听到路南的感慨，后面路南又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到，却依旧心绪不宁。 如果他没猜错，封野是去参加黎欢的生日宴了，而黎欢也会在今天正式进入封野的生活。 第15章 初遇黎欢 沈厌心不在焉地把手机卡装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危险的念头。 他想去看看黎欢的生日宴。 明明应该远远避开黎欢，此时他却想主动凑上去。 就看一眼，就偷偷看一眼… 这样的念头一出，如山洪般倾泻入脑，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了。 想到此，沈厌略带歉意地对路南道：“阿南，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休息。” 路南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周一我们学校见。” 送走路南后，沈厌穿上外套，又带上了口罩，杵着拐杖也出了门。 经过这么多天，他拄拐杖走路已经驾轻就熟，速度不算慢。 星海湾很大，他走了十几分钟才到门口，又等了会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沈厌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传出：“去星海大酒店。” 黎家小少爷的生日宴，早在一周前就开始在黎氏集团的官博上大肆宣传，各大家族企业都早早送上了祝福，底下几万条评论都是对黎欢的生日祝福。 黎欢大小也算个网红少爷，长相优越，性格温润，最出众的就是他在圈中的团宠地位，让万千网友羡慕不已，直呼黎欢命好，投了个好胎。 对此沈厌只是默默看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应该是最了解黎欢的人了，他能透过黎欢温和甜腻的面孔，看到隐藏在深处暴虐、善妒和丑恶的灵魂。 一如沈康和陈玲玉夫妇，即便没有生活在一起，刻在骨子里的劣质基因也传承了下来。 车子停在星海大酒店门口，沈厌下了车，走进大堂，就看到黎欢那张笑颜如花的脸。 硕大的海报就摆在一楼大厅，在鲜花气球的簇拥中，明媚又张扬。 沈厌的脸又开始隐隐作痛，哪怕这一世他并没有被毁容，这种疼痛却仿佛刻在了灵魂中，被一起带了过来。 生日宴在酒店一楼举办，沈厌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没有准备进去，就只是盯着紧闭着的宴会厅大门看。 再看一会吧，看一会就走… 封野满脸不开心地跟着父母下了车，走进了电梯。 封远道皱着眉打量了封野一圈，板着脸道：“我不是说了来参加宴会，你就穿成这样？” 封野身上还穿着刚刚出门随便套的衣服，黑色短款外套，黑色牛仔裤，一头短发粗硬桀骜地向后梳着，满眼的不耐溢于言表。 封太太蒋妙婧瞪了自己丈夫一眼，挽着封野的胳膊，道：“小野，别听你爸瞎说，我儿子穿什么都好看。” 封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抽出了胳膊没有接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蒋妙婧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没有沉默太久，电梯到了一楼，三人一起走进了宴会厅。 此时厅中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一见封远道他们来，不少人都端着酒杯上来打招呼，封家的产业原不在京海市，近十年才来京海发展，却势如破竹，发展十分迅猛，短短几年就在京海站稳了脚步，比起黎氏集团都不遑多让。 封远道一一笑着打招呼，顺便介绍了一下封野。 所有人对封野都另眼相看，没人敢小瞧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原因无他，他是封家独子，封家偌大产业的唯一继承人。 以往封野从没参加过任何宴会，今天若不是封远道三令五申，威逼利诱，他也是不愿意来的。 给那什么黎家小少爷庆生，还不如在家陪沈厌。 黎松恒也带着一家人前来打招呼，黎家和封家并没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打好关系没有坏处。 封远道和黎松恒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都带着客气的笑，商业互吹着，黎时也在一边陪着聊天，这个时候的黎时刚毕业进入黎氏，帮着处理黎家生意，他头脑聪明，是个商业奇才，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能力不在黎松恒之下。 一边的黎欢看见封野却是眼前一亮，眼前这个男生正处于少年的青涩和青年的成熟之间，身高腿长，神色桀骜，看上去充满野性难驯。 凑巧的是，黎欢就喜欢难以驯服的人。 黎欢往前走了两步，笑眯眯地对封野说道：“你好，我叫黎欢，你呢？” “封野。”封野看着黎欢的笑容顿了一下，冷冷地开口。 明明是很明媚的笑容，不知为何，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黏腻感。 黎欢没有在意他的冷淡，笑的甜腻乖巧，道：“你跟我二哥一样大，我可以叫你封野哥哥吗？” 听到这四个字封野微微一愣，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沈厌那张清冷冷的脸，弯着眼嘴角含笑，甜甜地叫自己“封野哥哥”的样子。 “不行。”封野想也没想就拒绝道，神色冰冷，他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少年，总觉得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十分矫揉造作，还有他的长相，虽然穿着昂贵合身的定制西服，每一根头发都精心打理过，却还是挡不住的小家子气。 封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有着莫名的敌意，总觉得这人眉宇间的神态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来像谁。 他转头看向黎家夫妇，却在看见温明月的时候一愣。 温明月正和他母亲说着话，眉眼含笑，看上去温婉柔和，却让封野看到了沈厌的影子。 封野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确实很像。 黎欢见封野一直看着自己母亲，得意道：“我母亲年轻时候可是京海第一美人呢，现在依旧很漂亮，大家都说我长得很像她。” 封野：“……” 他的目光移到黎欢脸上，忍不住嗤笑出声。 黎欢的笑再也挂不住，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委屈地瞪了封野一眼，瘪着嘴道：“封野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呀…小欢哪里做的不对么？” 还是个小绿茶。 封野还没说话，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走了过来，他抬手摸了摸黎欢的头，神色温柔地问道：“小欢，怎么了？” 少年看上去跟封野差不多大，却不似他的那般锋利，整个人温润如玉，气质出众，容貌也十分俊朗，看上去一派翩翩公子的样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封野甚至不用别人介绍，就能看出这个人是黎家的孩子。 来人正是黎欢的二哥，黎辰，现在的他正在读高三，跟封野同岁。 黎欢委屈巴巴地跟哥哥撒娇道：“哥哥，封野哥好像不喜欢我。” 黎辰看向封野，他有一双同样好看的桃花眼，现在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一丝责怪，开口问道：“你好封少，我是黎辰，不知你和我弟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欢单纯，心直口快，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我替他道歉。” 封野没有回答，死死拧着眉看着黎家一家五口，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沈厌比黎欢看上去，跟他们更像一家人。 第16章 噩梦 “小欢！”一道欢快的声音打破了这边奇怪的气氛，荀易走过来一把揽住黎欢的肩，笑道：“生日快乐！等会宴会结束，我们去下一场？” 荀易和黎欢同岁，但个子比他高了一个头，十分健壮。 黎欢推了推肩膀上的胳膊，没推动，他埋怨道：“好重，拿掉。” 荀易讪讪地放下了胳膊。 黎欢又把期待地目光投向封野，道：“封野哥，等会一起去玩吗？” “不去。”封野冷冷回了一句，扭头就向人少的角落走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荀易瞪着封野的背影，震惊道：“这谁啊，这么拽？” 黎欢不高兴了，他撇着嘴，对荀易道：“封野哥不去，我也不去。” 荀易挠了挠头，不太理解。 另一边，黎辰也跟着黎松恒敬着酒，几杯下肚之后，有些想上卫生间。 他打了个招呼，走出宴会厅，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 上完厕所往回走，路过大厅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大厅里，却看到一个奇怪的少年。 看上去黎欢差不多大，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左腿上还打着石膏，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着黎欢生日宴宴会厅的方向发呆。 让黎辰停下脚步的，是少年那双有些眼熟的桃花眼，眼尾微红，眼中似有水光流转，那一丝隐藏在眼眸深处的孤寂和悲伤让黎辰的心微微一动。 他停下脚步，正准备往少年那边走去，黎欢突然走了出来，见黎辰在原地发呆，上前搂住他的胳膊，问道：“哥哥，你站在这干嘛？快回去，要切蛋糕了。” 黎辰回过神，笑道：“好，走吧小欢。”两人一起走进了宴会厅。 沙发上的沈厌握住了自己发抖的手，后背已经满是冷汗，刚刚黎欢走出来的时候，他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黎欢就是他的噩梦。 此时，紧闭的宴会厅大门内传出了欢呼和掌声，热闹非凡。 沈厌缓缓站起身，杵着拐杖走出了酒店。 没什么好看的，挺没意思的。 封野好不容易熬到切完蛋糕，趁他爸妈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来的时候他是坐封远道的车来的，他懒得等老张过来，直接打车回家了。 他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黎家和沈厌有着什么关系，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毕竟长得像的人有很多，如果沈厌真的是黎家的孩子，怎么会过的这么惨。 但他还是想回去问问沈厌。 下了车他匆匆往回走，打开屋门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屋里一片漆黑。 “沈厌？”封野喊了一声，没有应答。 屋内的灯随着他开门亮起，封野一眼就看到桌子上做好的晚饭，一看就没人动过。 沈厌不在家。 封野皱了皱眉，他腿还受着伤，能去哪？总不能是回家了吧。 他掏出手机给沈厌打电话，沈厌的电话他出门前就存在了手机上。 电话刚打通，封野就听到微弱的铃声不知从哪传了过来。 他顺着铃声走去，才发现铃声是从楼梯间传出来的。 沈厌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头埋在腿上，手机就在他衣服口袋里响着，他却丝毫没有去接的准备。 封野挂了电话，楼梯间又恢复了寂静，他轻轻走上前，拍了拍沈厌的肩膀，问道：“沈厌，你怎么在这不进屋？” 沈厌缓缓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封野，眼中蓄满了泪水，一抬头眼泪就滚了下来，顺着脸颊流下，他红着眼，委屈道：“我进不去。” 封野的心重重跳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沈厌的眼尾，替他擦去了泪水，手却还放在他的脸侧没有拿开。 手指下的脸颊冰凉一片。 “对不起，沈厌。”封野看着沈厌茫然无措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愧疚几乎溢出胸膛。 “我带你回家。” 封野弯腰抱起沈厌，走到门口，把他放了下来，在门锁上按了几下，抓着沈厌的手指在锁上用不同角度按了几次，把他的指纹录了进去。 他没有问沈厌出去干嘛了，只是低声道：“以后你随时可以进来。” 沈厌的眼泪汹涌而出，有委屈，也有迷茫。 在酒店的时候，他差点想直接冲进宴会厅，摘下口罩站在黎家夫妇面前，告诉他们，自己才是他们的孩子。 但是不行。 黎欢那么善于伪装的人，就算黎家夫妇知道他不是亲生的，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感情一定比他这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深厚的多，到时候大概率黎欢还会留在黎家。 那他的噩梦不会停止。 他要让黎欢的真面目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现在绝不是认亲的好时机，他只能咽下所有情绪，狼狈离开。 情绪却在他打不开封野家大门的时候，全部爆发。 封野把沈厌放到沙发上，沈厌蜷缩在一角，手指又不受控制地抠着自己的手背。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焦虑和悲伤。 封野眸色一暗，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沈厌这种样子了。 封野只觉得自己握着的手抖得厉害，他耐心安抚道：“沈厌，没事的，深呼吸…” 沈厌在几个深呼吸后，终于缓过来一点，他眼神渐渐聚焦，通红的双眼看向封野，带着鼻音小声说道：“我没事了，对不起，又麻烦你了。” 上一世的沈厌，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伤害到自己，只是那时候并没有人会安抚他，每次等他自己缓过来的时候，手背胳膊都是伤痕累累。他没有去医院查过，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有问题的。 封野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口。 算了，以后再说吧。 “晚饭还没吃吧？你先去洗澡，我给你热一下。”封野说着把沈厌推进了卫生间，又给他准备好了干净的睡衣，才回到厨房。 他突然想起来，生日是要吃长寿面的。 厨房里食材备的很齐全，封野站在灶台前有些犯难，让他打架他擅长，做饭却是两眼一抹黑。 想了想，封野掏出手机，查起教程。 还好下个面很简单，封野学的很快，在沈厌出来之前，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就做好出锅了，上面还卧着两个溏心荷包蛋，撒上一点碧绿的葱花，看上去十分好看。 沈厌洗完出来，就看到封野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桌子上还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 “沈厌，快来，我亲自做的长寿面。”封野略带骄傲地招呼着，封少爷第一次下厨，对自己手艺十分自信。 沈厌很给面子的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夹了点面条送进嘴里。 “怎么样？”封野期待地问着。 沈厌嘴角扬起，轻声道：“很好吃。” 第17章 轮椅 沈厌依旧只吃了两口面，荷包蛋倒是完整的吃了一个。 见他放下碗，封野莫名觉得沈厌吃过的那碗面一定很好吃，这么想着，他端起了碗，在沈厌惊讶的目光中，三两口就把他剩的面条吃完了。 嗯…不难吃，也算不上好吃。 见沈厌看着自己，封野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脸微微有些红，故作镇定地解释道：“不能浪费粮食。” 看着一桌子没动过的晚饭，沈厌沉默了。 夜晚，两人躺在床上，封野翻来覆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沈厌，你…知道黎氏集团吗？” 沈厌神色一暗，联想到封野今天参加了黎欢的生日宴，马上就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了。 封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沈厌的回答，就在他以为沈厌已经睡着的时候，那边才传来沈厌闷闷的声音：“知道。” 封野精神一振，继续说道：“那你知不知道黎太太，叫温明月，她长得…” “封野。”封野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厌打断，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祈求，“能不能…不要在黎家任何人面前提起我…” 封野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道：“好，知道了。” 虽然沈厌没有回答，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他不知道沈厌的打算，但他尊重他的所有决定。 “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医院。”封野声音低沉，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沈厌，晚安。” “晚安，封野。” 第二天早上，封野是被闹钟吵醒的。 昨晚怕自己起不来，特地定了五个闹钟。 他烦躁地关了闹钟，又躺了一会，才眯着眼坐了起来，习惯性地扭头看向床的另一边。 床上空空如也，沈厌已经起床了。 封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才刚刚七点十分。 要是在半个月前，谁告诉封少爷他有一天会早睡早起，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脑子坏了，并且痛揍一顿。 谁能想到呢，现在的他不仅没有怨言，还甘之如饴。 封野洗漱完来到客厅，就看见沈厌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 从他的角度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毛茸茸的头顶和一小截尖尖的下巴，显得乖巧无比。 早起的烦躁和不耐顿时烟消云散，连眼神都柔和了几分，封野定定地看着沙发上小小的人影，只觉得心里好像慢慢被填满了。 心跳得厉害。 封野有些疑惑地捂着胸口，为什么一看到沈厌他的心跳就这么快，别是心脏有问题吧？等会要不也去检查一下… 正在胡思乱想着，沈厌抬起头，看见封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封野，你醒了。” “嗯。”封野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走吧。” 沈厌站起身走到门口，正准备换鞋，封野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他快步走到衣帽间拿了件长款羽绒服，递给沈厌：“今天降温了，穿这个。” 沈厌接过衣服，把身上略单薄的外套脱下，换上了羽绒服，顿时感觉温暖不少。 羽绒服不大不小，出奇地合身。 封野也穿上了同款不同色的羽绒服，两人一起出了门。 两人坐电梯下了地下二层，封野没有叫老张，准备自己开车去。 他先走到副驾驶打开门，把沈厌扶了进去，才回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朝着医院开去。 今天是周日，路上有些小堵，停车的间隙，封野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沈厌，就看他一直低着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注册微信了吗？”封野没话找话地问道。 “嗯。” 此时堵着的车慢慢开动起来，封野从口袋掏出手机递给了沈厌，道：“加我，手机密码六个零。” 沈厌接过他的手机，解锁打开了微信，微信界面十分干净，一个聊天记录都没有。 他打开二维码扫码，两人加上微信。 沈厌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空白，连微信名都只是一个句号。 相比之下，封野的微信就如他的人一般张狂，头像是他靠着自己跑车的自拍照，潇洒肆意，微信名是一个“野”字。 星海湾离医院不远，很快就到了，封野停好车，下车搀扶着沈厌往里走去。 这段时间他们俩都没少往医院跑，不过每次都是急诊，难得这次是慢悠悠地去往门诊。 进了门诊大楼，封野让沈厌坐在椅子上等他，他则是自己跑去挂号缴费开单子，楼上楼下地跑着。 路过一处时，他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眼前一亮。 沈厌没等太久，就看到封野推着一个轮椅走了回来。 “这是？”沈厌疑惑。 封野略显兴奋道：“坐轮椅，方便很多。”他之前怎么没想到给沈厌买个轮椅，把他拄拐杖方便多了。 在封野的搀扶下沈厌坐上轮椅，有些新奇地摸了摸，封野愉悦的声音就在他头顶响起：“我推你走。” 在医院坐轮椅并不吸引眼球， 但封野和沈厌两人却让来往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坐着轮椅的瘦弱病美人和推着轮椅的帅气少年，两人眉眼含笑，青春肆意，耀眼又夺目。 封野推着沈厌到了做胃镜的检查室外等着叫号，周日医院人多，排队的人也多，他担心沈厌不吃早餐胃会不舒服，早就联系人打过招呼，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扶着沈厌躺到病床上，麻药缓缓推入，几秒过后，沈厌便陷入了沉睡。 胃镜很快就做完，沈厌被推到了后面，等待苏醒。 封野一步不离地跟在旁边，他站在病床边，看着眼前熟睡的沈厌，却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就这么看上一天。 封野对感情一向迟钝，他是一个不会爱人的人，在他之前的人生里，得到的爱很少，而他给出的爱更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沈厌如此不同，任何不合理的事，只要和沈厌有关系，似乎又变得合理起来。 沈厌是不一样的，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封野抬起手，手指轻轻触碰到沈厌冰凉的脸颊，本来只想轻轻碰一下，却在感受到那细腻的手感时，舍不得收回手了。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沈厌的脸，贪心地想索取更多。 “不要…”沈厌突然轻声呢喃道，封野吓了一下，连忙收回手，却发现沈厌的双眼还是紧闭着，没有醒来，只是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说梦话。 “不要碰我…求你…”沈厌的身体颤抖着往后躲着，眼角有泪渗出。 病床很小，封野怕他掉下去，忙挡在他的身后，紧紧拧着眉头，沉声道：“沈厌，谁碰你？” 他又想到了上次他揽了一下沈厌的腰，沈厌那过分激动的反应，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中，他的眼中一片阴沉，却也遮挡不住双眸深处的惶恐不安。 第18章 黎辰 沈厌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那个地下室。 那一天的黎欢心情十分不好，他踩着沈厌的手，阴沉着脸，自言自语地说着：“封野哥哥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呢？明明喝了那么多酒，我只是想扶他一下，他却在那么多人面前推开我…” 沈厌疼的浑身冷汗，一声不吭。 黎欢捏起他的下巴，看着他面目全非的脸，嘴角一撇，似乎嫌脏了手般立马松开，脸上却一派天真，撑着脸问沈厌：“喂，你谈过恋爱吗？” 沈厌依旧沉默。 黎欢却根本没想着他能回答，自顾自说道：“你肯定没谈过，就你这样的，肯定没有女朋友，你更适合谈男朋友。” 沈厌微微蹙眉，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我给你介绍几个男朋友吧！”黎欢突然兴奋起来，“就门口那几个，个个身强体壮，很适合你。” 说着就激动地把门口三四个壮汉喊了进来，指着地上的沈厌，笑的十分开心，道：“本少爷把他赏给你们了，你们当他男朋友。” 说完就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有些不情愿，但黎少爷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听，不过地上的小子虽然脸不能看，身材还是不错的，把脸挡住还是能吃得下的。 沈厌吓得直直往后缩，哀求道：“不要，求你们…” “要不要可由不得你，你配合点，还能少受点苦。”为首的男人上前把沈厌拽了过来，一把就扯开了他的上衣，露出大片精瘦白皙的胸膛，上面还有先前被黎欢打出来的未愈合的伤痕，却显得有种妖冶的美感。 几个男人都来了兴致，围了上来，粗糙的大手纷纷伸向沈厌的身体。 沈厌突然大声吼道：“都给我滚！别碰我！！”吼完他浑身抽搐着躺在地上，眼睛也翻起了白眼，看上去十分吓人。 壮汉们都被吓到了，也没敢再碰他，慌忙去找黎欢。 黎欢觉得有些没意思，让他们把沈厌扔出去了。 他当然不是好心放过他，只是担心不能一下子玩死了，不然以后就没乐子了。 “沈厌，沈厌！醒醒！”熟悉的声音把沈厌从梦魇中拉了回来，他缓缓睁开眼，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在哪，本能地往后躲着。 然后就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封野看着沈厌满脸的泪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狠狠抽了一下，他抱着沈厌不让他掉下去，粗壮的胳膊圈住了沈厌的肩膀，安抚地一下一下拍着，轻声道：“没事了，没事…我在…” 沈厌渐渐缓了过来，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处，他挣扎着离开了封野的怀抱，抱歉道：“不好意思，刚刚做噩梦了。” 怀里空了，封野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马上就恢复表情，装作不经意地调笑道：“梦到什么了，哭成这样。” 沈厌这才发现自己眼泪流了满脸，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垂着头低低道：“没什么。” 见他不愿意说，封野也没有逼问，把他扶到了轮椅上，说道：“胃镜结果要等会才能出来，我先带你去吃早饭。” 沈厌本想说不饿，但又想到封野早上跟他一起也没吃早饭，一定早就饿了，便没有拒绝。 因为还要等结果，两人没有走远，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小餐馆，封野点了满满一桌的豆浆油条小笼包，大口大口地吃着。 沈厌看着封野和拥挤的小餐馆毫无违和感的样子，有点好奇，这样的大少爷，为什么好像很熟悉平民的生活。 见沈厌一直看着他，封野放下碗，疑惑道：“怎么了？” “……”沈厌沉默了一阵，还是问出了口，“你经常吃这些小餐馆吗？” 封野也猜到他要问什么，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道：“是不是觉得跟我的身份不符？” 没等沈厌回答，他接着说道：“我小时候不在封家，十二岁才回去，在这之前，我吃的就是这些东西。” 沈厌有些惊讶，没想到封野还有这样的往事，难怪总觉得，他的眼中有着跟自己一样的孤独。 “好了，快把粥喝了，检查结果应该快出来了。”封野似乎不想多说自己的过往，转移了话题。 沈厌也没有追问，默默喝着粥。 吃完早饭，封野推着沈厌回医院，到了医院对面的时候，沈厌突然对他说道：“封野，能不能你帮我去拿单子，我想去那边买点东西。” 封野眉头微微一皱，道：“等会拿完我陪你去买。” “不用，你先回医院，我就去那边买一下，很快就过去。”沈厌坚持道。 封野定定地看着他，看出他眼神中的闪躲，却也什么都没说，答应了下来。 见封野过马路进了医院，沈厌戴上口罩，有些生疏地控制着轮椅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他到了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不少，他呆呆地等在路边，红灯绿灯变换了几轮他都没动。 沈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心里默默计算着。 绿灯闪烁，跳成黄灯，开始倒计时。 就是现在。 沈厌用力滑动着轮椅从人行道冲了出去。 一辆加速准备闯过黄灯过马路的豪华商务车见有人冲了出来，司机猛地一脚刹车踩了下去，在尖锐的刹车声中，车子堪堪停在了沈厌身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司机一头冷汗，吓得手都在抖，他后面坐着的可是黎家二少爷，要是出事了他这工作也到头了。 害怕过后怒火就冒了上来，他打开车窗冲着沈厌破口大骂：“你找死吗？坐轮椅还不老实，想死滚远点！” 坐在后座的黎辰皱了皱眉，看向前面坐着轮椅的少年，觉得有些眼熟，还没想起来在哪见过，马路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辆超载的渣土车装了满满一车的砂石，右转的时候速度过快，后车斗都斜了过去，整个车子一下子侧翻过去，重重倒在马路上，发出了惊人的巨响，路上沙石飞扬，还好倒下的地方并没有车。 司机却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是被沈厌挡住，他们差不多就会开到那个地方，正好被渣土车压到。 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后怕。 黎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有些惊讶地看向坐轮椅的少年，就见他已经推着轮椅过了马路，一句话都没留下。 沈厌上辈子看过新闻，知道黎辰在这里出了车祸，受伤十分严重，连高考都没能参加，最后被送出国留学。 而沈厌会救他，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接近黎家的人。 才不是因为黎辰是他哥哥，不想看见他受伤呢！ 第19章 班长 车里，黎辰急忙对司机道：“你开到前面等我。”说完就下了车，朝着沈厌走去。 沈厌的轮椅正卡在马路牙子边上不去，他正在努力调整着，突然被人推了上去。 他扭头一看，是眉目温和的黎辰，正笑着看着他，道：“刚刚谢谢你。” “不用谢，凑巧而已。”沈厌略显冷淡地说道。 黎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虽然戴着口罩看不见脸，但是没由来的他觉得这个少年一定长得很好看，露在外面的眉眼也十分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你昨晚是不是在星海大酒店？”黎辰眼前一亮，戴着口罩，左腿打着石膏，不就是昨天在一楼大厅看到的那个少年吗？ “没有。”沈厌冷冷道，说完就想走。 黎辰忙挡在他前面，有些疑惑，昨晚明明是他，为什么不承认呢？不过见他神情有些不耐烦了，他忙道：“不论如何刚刚都多亏你了，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头请你吃饭。” 说着不由他拒绝，打开二维码放在了沈厌面前。 身为黎家二少爷，有的是人挤破脑袋想加他的微信，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加一个陌生少年的微信，还生怕他拒绝。 沈厌愣了一下，才缓缓掏出手机扫上了二维码。 黎辰通过了好友申请，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改个备注。” “沈厌。” “哪个厌？” 沈厌突然抬眸看向他，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又好像一片死水，深不见底，哑着声音道：“讨厌的厌。” 黎辰被他的眼神惊到，愣怔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昨晚第一次见到少年，他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没来由的想亲近，今天接触到，却觉得这个少年一定经历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他的眼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悲观，整个人都像挣扎在泥沼中，刚刚抬眸的那一瞬，好像是想抓住他，却又马上放了手。 终于他缓过神，有些尴尬地说道：“哦好的…我叫黎辰，时辰的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微信联系。”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只是觉得少年的周边，似乎连空气都是悲伤的，负面情绪从四面八方向他压过来，让他喘不过气。 沈厌看着黎辰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这才向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医院门口，就看见封野手里拿着单子，蹲在医院大门边上抽着烟。 健硕的体格此时缩在路边，垂头丧气地一边抽烟一边拔着绿化带里的杂草，看上去就像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可怜巴巴的。 沈厌觉得有些好笑，刚刚低落的情绪也稍稍散了些。 封野一抬头，就看到沈厌迎着光在不远处，含笑看着自己。 深秋的阳光细碎而温柔，温暖的阳光打在沈厌苍白的脸颊上，让他清冷的五官也有了温度，整个人在萧瑟的秋风中熠熠生辉，仿佛落入凡尘的精灵。 封野忙把抽了一半的烟扔掉，站起身用脚撵了撵，他没有烟瘾，一般是不抽烟的，只有在极其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两根。 他有些尴尬地走了过去，把单子递给沈厌，道：“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胃炎，要好好养着。” 沈厌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但是他不知道，封野还有一句话没说。 医生还说，如果吃的特别少，还经常吐，不一定是胃的问题，可能是心理原因，建议他带人去心理科看一看。 封野指节分明的大手放在轮椅的握把上，微微握紧，声音温柔，低声道：“走吧，回家。” 沈厌心中微微一颤，他侧头看了看封野，封野也正看着他，四目相接，似乎有什么情愫在传递，空气中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氛围。 “嗯，回家。”沈厌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久违的真心的笑容。 周一到学校以后，路南新奇地研究着沈厌的轮椅，东摸摸西敲敲，好奇地不行。 “这么喜欢，我把你腿也打断，你就也能坐了。”封野凉凉地说道。 路南吓得一缩脖子，躲在了沈厌身后，捏着嗓子撒娇道：“阿厌你看他~~” 沈厌：“……” 没理两人，他默默收拾着课桌里的书本，上周走的时候他的东西散落一地，被周围的同学捡了起来，都堆在他课桌里。 封野站在原地，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道：“今晚放学你先跟老张回去，我有点事，晚点再回。” 沈厌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封野走后，周围的同学才敢说话，坐在沈厌前桌的男生好奇地回头问道：“沈厌，你和封少很熟吗？” “还行。” “你还不知道吧，上周你们走了之后，你爸吵着要报警，结果警察过来把他们拷走了，哈哈…”男生笑了几声才想到被拷走的是沈厌的父母，有些讪讪地收起了笑声。 沈厌却没什么反应，他知道以封野的能力，是能给他那对父母吃点教训的，不过他没想到封野做了这些，却什么都没告诉自己。 一个高瘦的男生朝着沈厌这边走来，他戴着眼镜，长相还算英俊，一看就是学习很好的理科生，他走到沈厌桌边，关切道：“沈厌，你没事了吧？” 这个人是七班的班长，章成研，因为沈厌的家庭情况，他平时对沈厌颇为关照。 “没事，谢谢班长。”沈厌对他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 章成研微微一晃神，却没有马上走开，反而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小声说道：“你好像最近跟封野走得很近？我劝你，不要离他太近。” 沈厌微微皱起眉，疑惑地看着他。 “他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就算不学习对他以后也没有任何影响，你不一样，你家…那种情况，你更得好好学习才有希望。那个封野，我听说经常打架，上周才跟隔壁学校的人打了一架，今晚隔壁学校的人好像要喊人打回来，你跟他走太近没有好结果的。”章成研苦口婆心地劝导着。 沈厌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原来今晚封野让他先走，是要去打架？也是，自己这个样子，不仅帮不了他，还会拖后腿。 “沈厌，沈厌！”章成研抬手在沈厌眼前晃了晃，“你在听吗？” 沈厌回过神，略带疏离道：“封野很好，谢谢关心，我要早读了。” 章成研见他不听自己的，有些生气，扔下一句随便你就回自己座位上了。 一天的课程沈厌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快放学的时候他做出了决定，等会去找封野。 第20章 上药 虽然帮不上忙，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放学后，他把路南哄回了家，自己滚动着轮椅朝操场走去。 学校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操场在学校最里面，此时几乎没什么人来。 沈厌在放器材的小房间里躲好，透过窗户朝外面看去。 操场此时已经有十几个人在等着了，封野斜斜倚靠在看台边上，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面容冷峻，深秋的天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单衣，挡不住一身健硕的肌肉。 微风拂过他的发梢，充满冷厉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对面缓缓向他这边走来的一群人。 对面大概有二十多人，人人手中都拿着棍子，为首的同样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看见封野立马叫嚣道：“哟，封少，你还真敢来。” 封野嘴角微微勾起，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此时的封野丝毫没有面对沈厌时的温和和耐心，整个人充满了戾气，跟沈厌上辈子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有些相似，不过没有那时候的那股狠厉，而是多了些少年的肆意张狂。 双方人没有多说几句，便扭打在了一起。 封野赤手空拳，却能以一敌多，他并不是毫无章法全靠蛮力，而是很有技巧地出手，一看就是练过的。 而对面带头的男子显然也是练家子，和封野打的有来有回。 沈厌在小房间里看地有些紧张，虽然封野很能打，但对面手里都有棍子，而且人数比这边多了不少。 封野那边的人很快倒下了大半，对面的人也没好到哪去，只是一开始人数就不对等，所有此时还站着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对面的人。 封野喘着粗气，他的脸上被打了几拳，嘴角也渗出了血。 对面的男人更严重，眼睛都青了一圈，几乎站不住，还是后面的小弟扶住了他。 男人同样喘着粗气，还在放着狠话道：“封少，你，你给我们道个歉，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封野嗤笑一声，鄙夷地看着他，缓缓直起了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掉落在他脚边的木棍，紧紧握着，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拳头关节处还有点点血迹。 “你想勾销，可是我不想。”封野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凶狠。 对面的男人有些害怕了，想退缩，又拉不下脸。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警笛声，男人似乎找到理由，放下狠话：“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可没这么容易了！”说完和一众小弟落荒而逃。 封野皱眉，他才不怕警察来，也不想这么容易放过对面的人，他提着棍子正准备追上去，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封野，别追了。” 封野扭头一看，竟是沈厌，他坐在轮椅上，就在不远处的小房间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喇叭，里面不断传出警笛声。 他眼中的戾气顿收，又惊又喜地朝沈厌走去，问道：“沈厌，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先走吗？” 沈厌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封野莫名有些心虚，他感觉沈厌好像在生气，蹲在了沈厌身边，仰头看着他，略带讨好地说道：“刚刚是你救了我？太谢谢你了！” 沈厌：“……”真浮夸。 后面封野的一众小弟都惊掉了下巴，这还是他们那个人狠话不多的封少吗？！ 沈厌冰凉的手指扫过封野唇边的伤口，突然用力一按。 “嘶。”封野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还知道疼。”沈厌凉凉地开口。 封野嘿嘿一笑，把他手里的喇叭放回了器材室，跟小弟们打了声招呼，推着沈厌走了。 小弟们呆呆地看着自家老大一脸傻笑地推着好看的少年离开，默默想着：他们是不是有大嫂了？ 一直到两人到家，沈厌都没有再开口，路上老张一直在后视镜里偷偷看封野，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其实封远道嘱咐过老张，如果封野再打架一定要告诉他，但是封野也警告过他不许说，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感叹司机难当，豪门司机更难当啊~ 扶着沈厌坐到沙发上，封野就跟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端了个小板凳坐在沈厌对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沈厌被他看的没办法，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为什么打架？” “隔壁学校的一个垃圾，欺负我小弟，梁子结下了，有事没事就来挑衅，不是我找事。”封野老实道。 “有没有受伤？”沈厌又问道。 封野正准备说没有，话到嘴边突然改了个口，点头道：“有，嘴角好疼，身上也疼。” “拿药来，我帮你涂药。” 封野开开心心地拿来药箱，乖乖地坐在沈厌面前，扬起头看着他。 沈厌顿了下，从药箱中拿出药膏，挤了点在棉签上，小心翼翼地涂在了封野嘴角的伤口处。 极轻的触感让封野觉得有些痒痒的，他定定地看着沈厌认真地给他涂着药，浓密卷翘地睫毛微微垂下，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视线往下，俏挺小巧的鼻尖，和饱满丰润的嘴唇，透着淡淡的粉色，看上去十分水润柔软… 封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他感觉，那嘴唇一定很好亲… “好了。”沈厌清冷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封野一时有些懵，自己怎么会想亲沈厌？！ 沈厌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又道：“身上哪里疼，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封野一怔，连忙道：“不用了，身上不疼了。”他想起上次对着沈厌起的生理反应，万万不敢这个时候脱衣服，万一被发现就尴尬了。 沈厌也没多想，把药箱收好，淡淡道：“吃饭吧。” 一顿饭封野吃的心不在焉，食量都小了好多，最后剩了不少菜。他隐隐察觉到自己的问题了，但是又有些不敢确定。 也许是这些天一直和沈厌朝夕相处产生的错觉呢…也许等之后沈厌离开之后就好了。 一想到沈厌之后会离开，封野就觉得烦躁不已。 吃完饭，沈厌继续学习，封野难得没有来辅导，而是去健身房锻炼去了。 沈厌盯着关上的健身房房门看了一会，才低头看向手机。 微信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刚刚晚饭的时候黎辰发来的。 【晨光熹微：小厌，吃晚饭了吗？】 第21章 拍照 【。：嗯】 那边很快回了过来。 【晨光熹微：我还想着你没吃请你吃饭呢】 【晨光熹微：我看你年纪不大，还在上学吧？高中吗？】 【。：嗯，高一】 【晨光熹微：这么巧，我弟弟也正在读高一】 沈厌的手微微一顿，又看向了黎辰的微信头像，点开，放大。 他的头像是两个Q版的小人，开心地笑着依偎在一起。 【。：你的头像挺特别的】 黎辰看到这条消息有些意外，他的头像是他找画师专门给他和小欢画的，他特别喜欢，没想到这个少年也喜欢，他开心地回了消息。 【晨光熹微：这个头像画的就是我和我弟弟，你也喜欢这种画风吗？你跟我弟弟差不多大，应该会有共同话题，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特别的丑】 【晨光熹微：……】 黎辰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个少年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自己冷冷淡淡的。还没等他想明白，那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能叫你哥哥吗？】 黎辰一愣，有些搞不明白了，这个沈厌怎么忽冷忽热的。 沈厌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微微收紧，直到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 【晨光熹微：你可以叫我辰哥，叫哥哥就算了，我弟弟听到会吃醋的】 半晌，沈厌把手机丢在一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谁稀罕…” 他才不要什么哥哥呢。 握着笔的手有些颤抖，一颗泪珠滴落在作业本上，打湿了纸张。 封野在健身房一直待到将近十一点才出来，这时沈厌已经洗漱完躺在了床上，封野也快速冲了个澡，裹挟着一身寒气上了床。 怕冻着沈厌，他离沈厌远远的，努力不挨着他，也没注意到沈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封野看着沈厌的背影，突然说道：“后天是我生日。” 他和沈厌的生日只差了四天。 沈厌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天花板，问道：“那你要回家吗？” “回家？”封野不解，“为什么要回家？” “生日不应该是和家人一起过的吗？”沈厌低声道。 封野自嘲笑了笑，支着脑袋看着沈厌，故意道：“跟他们过，还不如跟你过。” 沈厌沉默了几秒，认真地点头道：“好，我陪你过。” 封野有些意外，还有一丝甜蜜涌上心头，甚至有些期待后天的生日，可以和沈厌过个二人世界。 这种期待直到路南知道他生日，吵着要一起过的时候才消散，他瞪着路南，路南却有恃无恐，有沈厌在，他根本不怕封野。 生日那天因为是周三，白天他们上完课，晚上三人才一起回到封野的家。 路南本来想准备礼物，一想封大少爷什么都不缺，自己那些东西也拿不出手，索性什么都没拿，只从家里拿了个拍立得，说要给封野和沈厌拍照。 沈厌也没准备礼物，他现在身上并没有钱，吃的穿的全是封野准备的，不过他准备亲自下厨，给封野做一顿晚餐。 沈厌是会做饭的，而且厨艺很不错，在他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被沈康和陈玲玉打骂着学会了做饭，踩着小板凳给两个懒东西做饭，自己却吃不饱。 封野早早给刘妈发了微信让他不用来，无比期待地看着沈厌走进了厨房。 因为腿不方便来回走动，路南在厨房打下手，封少爷被嫌碍事，赶了出去。 封野百无聊赖地坐在餐厅，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着忙碌的沈厌，心里却被慢慢填满。 以前的他最不喜欢过生日，回封家之前是，回封家之后更是，但现在跟沈厌在一起，却觉得过生日也不错。 他把玩着路南带过来的拍立得，忍不住就朝着沈厌的背景拍了一张。 相纸缓缓弹出，封野拿在手里，耐心地等着画面显现。 很快照片好了，照片上的少年背对着镜头，隔着透明的玻璃门，让他的身上多了一丝模糊的光影，上身穿着白色毛衣，柔软的头发乖顺地搭在脖颈上，此时正低着头看着锅里，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脖子，下身穿着黑色裤子，双腿笔直修长，只是左边还打着粗粗的石膏，他把重心都放在了右腿上，整个人微微向右倾斜着，纤细的腰肢上系着围裙，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整个人都泛着光泽，充满了少年的朝气和纤弱。 封野看着照片出了神，半晌才回过神，忍不住又对着沈厌咔咔拍着。 等路南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已经铺了满满一桌照片。 “……”路南惨叫一声，“封野！相纸很贵的！！你全拍完了？完了完了，回去我要挨骂了！” 他又仔细看了眼拍出来的照片，都被气笑了：“不是，这么小的厨房，我和阿厌两个人在里面，你是怎么做到一张都没拍到我的？” 封野指着其中一张，道：“谁说没拍到的，这张就有。”语气里颇为不满。 路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张照片是他把洗好的菜递给沈厌的时候拍的，拍到了他的一条胳膊，和沈厌侧脸看着他笑得模样。 路南：“……” “你把相纸都用完了，拍的全是背影和侧脸，一张正脸照都没有！”路南心疼地说道，就算要拍，也得拍些正脸照吧！ 封野看了眼照片，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立马给老张打了个电话。 饭菜上桌，沈厌做了四个热菜，一个凉拌黄瓜，再加一个菌菇排骨汤，都是家常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路南把菜一一端上桌，夸赞道：“阿厌这厨艺绝了，好香呀！” 这时，沈厌在厨房喊道：“阿南，过来帮我端一下。” 封野拦着准备过去的路南，自己走进了厨房。 本来不大的厨房，在封野进来之后显得更加拥挤，他走到沈厌身后，低声问道：“还要端什么？”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沈厌耳后响起，有热气喷洒在他的耳侧，让他的耳朵没来由的一麻，沈厌侧身躲了躲，回答道：“给你下了碗长寿面。” 沈厌下的长寿面比先前封野做的卖相好看了不少，是用排骨汤下的，也配上了两个溏心蛋，香气十足。 封野咧开嘴角，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厌，开心道：“肯定很好吃。” 他一手端着面，一手搀扶着沈厌，回到了餐厅。 路南兴冲冲地展示手里的照片，“快看，刚刚还剩一张相纸，我给你们拍了一张。” 照片中，高大的少年站在瘦弱少年的身侧，低头看着他，眉眼中满是温柔，因为角度问题，看上去就像封野把沈厌搂在怀里一样，却莫名地十分和谐，甚至是养眼。 封野接过照片，欣赏了半天，嘴角带着笑，夸奖道：“拍的不错。” 第22章 封野的过去 三人坐下吃饭，因为上次的事，封野并没有买蛋糕，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呼呼地嗦着面条，一边吃一边夸沈厌。 沈厌瞥着他，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不过今天沈厌心情也不错，自己做的菜又合胃口，吃的比平时多了些，封野还分给他一个溏心蛋，他也都吃了。 刚吃完饭，老张敲开了门，送来了整整一箱相纸。 封野装上相纸，对着沈厌咔咔就是一张。 沈厌愣了愣，无语道：“老拍我做什么。”他也看到了先前那几十张背影照。 “你好看啊。”封野看着手中的照片，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这话说的好像有点暧昧了，他抬头看向沈厌，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沈厌倒是没什么反应，路南却先一步惊讶道：“封野，你不会是喜欢阿厌吧？ ” 封野顿时一愣，他…喜欢沈厌？ 喜欢吗？ 大概是…喜欢的。 想到自己先前种种表现，那些不像他的行为，不属于他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都找到了理由，轻飘飘的“喜欢”二字，却让他这么多天烦躁的心绪有了一种归属感。 原来是喜欢啊… 虽然沈厌有很多事瞒着他，他不知道沈厌过去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未来的计划，但是他愿意陪他走完接下来的路。 那么沈厌呢？沈厌喜欢他吗？ 封野没有说话，抬眸看向沈厌，眼中带着审视和期待。 沈厌却躲开了他的视线，嗔怪地拍了拍路南的头，淡淡道：“不要瞎说。” 封野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路南嘟囔着：“明明就是喜欢嘛…”连他都能看出来，封野对沈厌的特别。 “是啊，当然喜欢。”封野笑着揽过沈厌的肩膀，“我把他当弟弟，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路南恍然大悟，原来是弟弟啊！ 在场三个人，只有单纯的路南相信了这句话。 路南兴奋地拿起拍立得，对二人道：“我给你们拍一张。” 封野十分配合地坐在沈厌身边，手依旧揽着他的肩，按下快门的瞬间，封野把沈厌的头按在了自己肩上，自己的头也靠了过去，两个人头抵着头，一人表情惊讶，另一个笑的嚣张灿烂。 照片出来，路南感叹：“真是兄弟情深啊…” 封野：“……” 沈厌：“……” 吃完饭后路南没有待太久，三个人拍了不少照片，路南就抱着剩下的一大箱相纸回了家。 路南一走，剩下的两人有些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封野，我……”沈厌打破沉默，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封野打断了。 “沈厌，你不用有负担。”封野定定地看着他的脸，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认真，“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但是没关系，我会等你主动告诉我，你想做什么都放心去做，我不会干预你，但是如果你需要我，我一直都在。” 这一段近乎表白的话打的沈厌措手不及，他不是十六岁的沈厌，当然能看出封野的心意，但是他心里背负的东西太多，已经无法再多承受这样一份感情了，就算要接纳，也得等他的事情处理完之后。 虽然这对封野来说并不公平。 但是他也害怕啊…怕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只是封少爷的一时兴起。 沈厌垂下眸，低低道：“对不起…” 封野抬起双手，轻轻捧起沈厌的脸颊，让他抬头看着自己，轻声道：“沈厌，你记住，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道歉。” 四目相接的瞬间，沈厌觉得有股暖流从心脏处涌出，流经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封野…”沈厌正准备开口说什么，突然被封野的手机铃声打断。 封野掏出手机一看来电号码，顿时拧起了眉头，脸色瞬间沉下，对沈厌说了句：“我接个电话”，就起身朝书房走去，边走边接起了电话。 “干嘛？…不回…”封野不耐烦的声音被关上的书房门阻挡在后。 沈厌刚刚隐隐看到，来电号码的名字是“爸爸”。 他安静地等在客厅，半晌后，书房传出了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了。 沈厌微微一顿，缓缓站起身，杵着拐杖朝书房走去，来到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 “封野，你没事吧？” 里面安静了片刻，才传来封野刻意压低的声音：“…没事。” “我能进来吗？”沈厌问道。 又是一阵的沉默后，封野打开了门，他低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不远处的地上躺着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 “跟你爸爸吵架了？”沈厌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哄小孩的意味。 封野别扭地扭过头，把沈厌扶进去坐下，闷声道：“每年都这样。” “他至少还记得你的生日。” 封野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可不是要给儿子过生日，而是要给封家继承人过生日。” 沈厌不解地看着他。 “我之前跟你说过，十二岁之前我不在封家。我三岁的时候，有一次意外走丢，又被人贩子拐走，中途我自己跑了，被一对老夫妻领回家，过了两年清贫但是幸福的生活，五岁那年，老夫妻俩发生意外去世，我被送到了福利院。”封野静静地叙述着，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沈厌有些惊讶，问道：“封家没有找到你？” “呵。”封野冷笑一声，“不是没有找到，而是压根没有找。” “我走失的前两年他们确实找了，但是老夫妻俩住的偏远，消息闭塞，找了两年没有找到，他们领养了一个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培养他做封家接班人。” 沈厌瞪大了眼，十分意外。 “直到十二岁，我看到电视里封家的新闻，自己找了回去，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难道…他们不希望你回去？”沈厌皱着眉。 封野摇了摇头，接着道：“他们对我的回家十分欣喜，对我也是有求必应，似乎是想补偿我之前吃的九年的苦，但是，他们领养的那个孩子，他们养了七年的孩子，在我回去第二天就被送走了，他们再也没去看过他一次。” “你…是在替他鸣不平？”沈厌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黎欢，如果有一天他回到了黎家，黎家又会怎么对待黎欢呢？封野会不会…也同情黎欢？ 封野苦笑了一下，道：“是也不是，我只是通过这个事看清了我父母的本质，他们不关心那个养子，也不关心我，他们在乎的只是继承人这个位置上的人。他们能在找不到我的时候寻找替代品，也能在我回去之后果断抛弃替代品，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能做这个继承人，我相信他们也会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抛弃我。” 第23章 拆石膏 封野的眼睛有点红，却没有泪光。 他早就已经想通看透，也不会再奢求从父母身上得到爱。 沈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用力。 封野突然笑了，他反握住沈厌的手，掌心温热，他的手掌很大，把沈厌的手整个包裹在掌中。 “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可是有人爱的，是吧，弟弟。”最后两个字被故意拉长，声音低沉缱绻，看向沈厌的眼神也充满了笑意。 沈厌被他逗笑，他扬起嘴角，轻声道：“当然，封野哥哥。”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似有情愫，分不清是什么情。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云淡风轻，两人同吃同住，封野再也没去打过架，沈厌的食欲也在慢慢变好，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黎辰后来又发了几次信息约沈厌吃饭，沈厌说自己腿不方便，都给拒绝了。 时间来到了十二月中旬，沈厌腿上的石膏换了两次，恢复了七七八八，可以拆石膏了。 周三这天，沈厌请了半天假，封野则直接逃了课，带着沈厌去医院拆石膏。 石膏拆下，被石膏裹了一个月的小腿纤细白嫩，沈厌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腿，还有些不习惯。 医生嘱咐石膏拆下还不能马上走路，得慢慢恢复，所以沈厌依旧坐着轮椅被封野推着走了。 来的时候是老张送来的，难得时间还早，封野没有喊老张，推着沈厌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今天阳光很好，消散了冬日的寒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现在离圣诞节只剩不到半个月，街道上圣诞的氛围已经渐浓，到处可见红绿色的装饰。 路过一处商场时，沈厌的视线被商场上的巨幅海报吸引。 海报上是现在正当红的顶流男星，叫做贺言，三年前音综出道，因为出色的外表和不凡的唱功，刚开始就吸粉无数，后面又出演了几部当下流行的仙侠剧，人设都是十分讨喜的深情男二，顿时火遍半边天，跻身顶流。 贺言长得确实好看，这个海报是他代言的护肤品海报，海报上的他面容清俊，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地十分吸引人。 见沈厌一直看着海报，封野抿着唇，故意把他的轮椅换了个方向，让他背对着海报。 “别闹。”沈厌无奈道。 封野不满地把自己的脸凑到沈厌面前，道：“他很好看吗？有我好看？” 沈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封野的长相无疑是极佳的，跟精修的海报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与贺言的脂粉气不同，他的面庞年轻充满朝气，带着似有似无的狂妄，却不会显得傲气，只让人觉得意气风发。 “你好看。”沈厌哄着。 封野这才开心，把他转了回来。 “他代言的这个护肤品，是黎氏的品牌吧？”沈厌突然问道。 封野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他虽然还没正式参与封家的生意，但是对于自家和圈子里的其他家的产业还是清楚的。 “‘美肌’是黎氏的子公司之一，现在是由黎家老大黎时全权负责的。” “黎时…”沈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他上辈子并没有和黎时接触过，连面都没见过，只在黎欢的只言片语中知道黎时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但工作繁忙，经常出差。 “你想见贺言还是黎时？我可以帮你。”封野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主动问道。 沈厌摇了摇头，道：“不用。” “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不好意思麻烦我？”封野皱着眉，“我说过，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找我帮忙。” “不是，暂时还不用你帮忙，如果之后需要，我会找你的。”沈厌有着自己的计划，虽然如果封野帮忙，他会少走很多弯路，但是他不想一直依赖封野。 封野见他坚持，也没有强求，继续推着他往家走去。 回到家中，沈厌掏出手机，在淘多多上买了张不记名的电话卡，然后他点开了微信，点开了和黎辰的对话框。 【。：辰哥，在忙吗？】 这个点黎辰应该在上课，却很快回了消息。 【晨光熹微：不忙，怎么了小厌？】 【。：我的腿今天拆石膏啦~】 【晨光熹微：恭喜呀，那我是不是可以请你吃饭了？】 【。：好呀，什么时候？】 【晨光熹微：周五晚上吧，你在哪个学校，到时候我去接你】 【。：三十七中，我五点半放学】 【晨光熹微：周五见】 黎辰收起手机，有些愣神。本来请沈厌吃饭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被拒绝了几次后他也不抱希望了，那个叫沈厌的少年似乎不太喜欢他，跟他说话也是冷冷淡淡的。 今天对方却主动提起，说话的语气都不太一样，变得鲜活起来，这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嘛，想起之前两次见到沈厌时，他身上疏离淡漠的气息，黎辰莫名有些难受。 很快时间到了周五，中午吃饭时沈厌就跟封野说了晚上有事，让他自己回去不用等他。 封野点头答应，情绪不高，却什么都没问。 放学后，封野把沈厌推到了校门口，沈厌就让他先离开了。 封野坐上车，让老张开车，却没有走远，而是在沈厌看不见的地方又停了下来，他坐在车里默默看着校门口安静坐着的少年。 没过多久，一辆豪华商务车在校门口停下，引得学生们频频注目。 三十七中是很普通的高中，在这上学的也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除了封野家的车，很少有豪车停在门口。 一个高瘦矜贵的少年从车中走下，漂亮的五官带着温和柔软的笑意，向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走去。 “好帅呀…” “哇！哪来的贵公子，真的好帅，还有钱！那辆车好几百万呢！” “他来找谁的呀…” “咦，那个坐轮椅的是不是高一七班的沈厌，难道是来找他的？” “八成是，啧啧，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又是封少又是贵公子，天天都有豪车坐。” “酸死你了！” “诶你们不觉得，这个帅哥和沈厌长得有点像吗？” “是有点！果然帅哥都跟帅哥玩…” 周围议论声纷纷，不过都不敢大声说。 黎辰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没戴口罩的沈厌，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他果然长得很好看，而且…还有些眼熟。 他快步走到沈厌身边，笑道：“小厌，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的脸呢。” 沈厌抬起头看着他，扬起一个绚烂的笑容，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问道：“好看吗？” 黎辰被他的笑晃了一下，下意识点头道：“好看。” 想了想，又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总觉得你很眼熟。” 第24章 黎辰的饭局 沈厌收起了一点笑意，低头小声道：“怎么会…你是少爷，我只是个穷学生，怎么会见过呢…” 黎辰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他的穿着打扮，身上的衣服都是大牌，价值不菲，可不是穷学生能穿得起的。不过他没多想，只当是沈厌自谦，把他扶上了车，轮椅折叠起来放在了后备箱，嘱咐司机朝着他早就定好的餐厅开去。 不远处，封野修长苍劲的手指夹着燃了一半的烟，深邃的眼眸看着黎辰车子消失的方向，把烟送到嘴里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扔在地上，撵灭。 黎辰挑选的是一家私密性极好的私房菜，环境清雅，菜的味道也十分好。 两人在包厢内坐定，黎辰点好菜，又把菜单递给沈厌，道：“你看看想吃什么。” 沈厌摇了摇头没有接，道：“我不挑食，你点就行。” 点完菜，服务员走出去，包厢内只剩两人，黎辰盯着沈厌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 突然，他福至心灵，微微瞪大了眼，终于想起来沈厌像谁了。 像他的妈妈，温明月。 这么想着，他是越看越像，要不是沈厌和小欢一样大，他都要怀疑沈厌是他妈的私生子了。 “小厌，你长得…跟我妈妈很像。”黎辰忍不住开口道。 沈厌喝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淡淡道：“是吗，那很巧。” “真的很像！”黎辰见他不在意，掏出手机想找照片给他看。 很快，他翻出一张全家福放在了沈厌面前。 照片上的一家五口穿着同色系的高定服装，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笑容，这张照片似乎是前几年拍的，黎欢看着比现在小上几岁，被黎松恒抱着坐在腿上，咧着嘴笑着，温明月挽着黎松恒的胳膊坐在旁边，黎时和黎辰都有些青涩，站在两人身后，对着镜头笑着。 沈厌扫了一眼，移开视线。 却在一秒后，又看了过来，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黎辰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开心地问道：“你看，是不是很像？后面这个是我大哥，这个是我弟弟，可爱吧？他小时候可闹腾了，天天跟着我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现在长大了乖多了…” 一说起弟弟，黎辰就打开了话匣子，眼中满溢都是对弟弟的喜爱。 沈厌安静地听着，手却不自觉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我弟弟人很好，你如果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黎辰说着看向沈厌，却顿时愣住了。 沈厌低垂着头，眼睛有些红，垂在一边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小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黎辰有些紧张地问道。 沈厌松开紧握的手，摇了摇头，带着鼻音的声音有些委屈，小声道：“没有不舒服，就是…我家庭不太好，看你们这么幸福，有点羡慕…” 黎辰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心疼起眼前的少年，瘦弱中透露着孤独，眼圈红红的，不时还瞟着手机上的全家福，一副羡慕的模样。 他忍不住摸了摸沈厌的头，想安慰两句却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小生活优渥，家庭幸福，也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 “你能当我哥哥吗？”沈厌红着眼看着黎辰，眼中带着希冀。 黎辰一时语塞，想拒绝，却有点说不出口。 沈厌突然噗嗤一笑，眼中情绪退去，只剩一片平静无波，嘴角带笑却没有丝毫笑意，道：“跟你开玩笑呢辰哥。” 黎辰跟着尴尬地笑了笑。 还好这时开始上菜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两人安静地开始吃饭。 很快黎辰就发现，人家的“不挑食”是什么都吃，而沈厌所谓的“不挑食”，是什么都不吃。 只吃了两口，沈厌就放下了筷子。 黎辰疑惑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吗？” “我胃口小，吃饱了。”沈厌道。 黎辰不可思议地睁着眼，“胃口再小也不可能吃两口就饱了吧？” 沈厌垂下头，低低道：“我从小在家就吃不饱，只要多吃一点，就会被我爸妈打骂，再后来习惯了，就吃不了太多东西了。” 看他说的可怜，黎辰又心疼又气愤，怎么会有父母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难怪沈厌看上去这么瘦弱，明明是长身体的时候，正需要营养。 黎辰自问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是面对沈厌，却没来由的十分关切。 可能因为他长得和妈妈很像吧… 黎辰又吃了几口，也没了胃口，这时沈厌突然开口道：“辰哥，能答应我件事吗？” “嗯？什么事？”黎辰顿时来了精神。 “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你的家人。” “为什么？”黎辰不解，他确实打算回去告诉温明月，他认识了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男孩。 沈厌神色黯然道：“我家境不好，从小也没有家人的关心，我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如果不是我凑巧救了你，我们不会有交集，我只想跟你交朋友，但是不想进入你家人的视野。” 黎辰看他自卑又悲伤的样子，没犹豫立马答应下来：“好，放心，我不说。” 沈厌这才抬起头对他露出个笑容，有些俏皮地说道：“那我们说好了，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嗯，我们俩的秘密。”黎辰也笑。 吃完饭，离开之前，沈厌掏出手机按了一下，却没有按亮。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黎辰，道：“辰哥，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黎辰没有多想，把手机解锁递给了他。 沈厌接过手机，却在收回手的时候一不小心打翻了杯子，里面的饮料撒了黎辰一身。 “啊！辰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厌慌张地道歉，抽纸给黎辰擦着身上的水渍。 “没事，我去卫生间清洗一下，你打电话吧。”黎辰好脾气地说着，站起身去了包房内的卫生间。 沈厌看着他进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快速点开通讯录，记下了一个号码，这才慢吞吞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在电话还没接通的时候他快速挂了电话，然后老老实实地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黎辰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问道：“这么快打完了？” 沈厌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道：“嗯，没接。” 黎辰猜他是给父母打电话，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没事，我送你回家。” 第25章 转变 沈厌报的地址是沈康家的，黎辰把他送到了路口，他借口说里面不好调头，没有让司机送到门口。 告别了黎辰，沈厌把自己的手机开了机，在备忘录里记下了刚刚记的号码。 这时，封野的电话打了进来。 “在哪？”封野低沉好听的声音通过听筒传了过来，有些闷闷的，震的沈厌耳朵微微发痒。 沈厌说了自己的位置。 “等我。”封野扔下两个字挂了电话。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冬天的夜清冷萧瑟，沈家在一个老小区，住的大部分是老年人，这个时候马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昏黄的路灯照亮着脚下一小片地方。 沈厌乖乖地坐在轮椅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头顶的略长的碎发乖顺地垂在额前，让他显得乖巧恬静。 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 京海的冬天很少下雨，一下起来就知道又要降温了。 沈厌手指动了动，却停在了原地没有动。 雨越下越大，封野的车来的时候，就看见少年一动不动坐在路灯下，细密的雨丝不断落在他的身上，头发都被打湿了，雨水落在他苍白的面孔上，顺着瘦削的下巴往下滚落，狼狈的像是被抛弃的流浪狗。 封野下车快步走到沈厌身边，有些焦急地问道：“怎么不找个地方躲雨？” 他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雨，并没有带伞。 沈厌却一点不急，甚至还带着浅笑道：“我怕你找不到我。” 封野的心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他弯下腰一把抱起了沈厌，把他放到了副驾驶上，又回头去收轮椅，坐上车的时候他也被雨淋的透透的了。 刚把车门关上，一只冰凉的手握着纸巾伸了过来，擦去了他额前的雨水。 封野一怔，转头看向沈厌，沈厌也在看着他，神情认真地给他擦着脸。 烦躁了一晚上的心瞬间被抚平，车内寂静无声，车外沙沙的雨声打在前挡玻璃上，溅起一个个细小的水花。 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沈厌冰凉的手，他的手一如他的内心，炽热充满力量，把沈厌的手裹在手心，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浓情蜜意，带着欣喜和一丝惶恐看着沈厌。 沈厌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刚刚等在雨中的时候，沈厌就想通了一个问题，冬夜漫长，雨水凉薄，有个接他回家的人，似乎也不错。 他上辈子太孤独了，孤独到身边没有一丝声音和光亮，而他，却不是个天生寡言少语的人，路南还在的时候，他也跟所有少年一样，喜欢和好朋友谈天说地，喜欢憧憬未来。 看着看着，沈厌的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封野对他太好了，好的他在还没得到的时候就害怕失去，好的他不敢接受。 但是，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不想错过这个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带他回家的人。 “沈厌…”封野的声音有些颤抖，一贯桀骜不驯的面孔此时乖得一塌糊涂。 “先回家吧。”沈厌的笑让封野十分安心，他平稳地开着车，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回到家，两人分别洗了个澡，换上了毛茸茸的家居服。 坐在沙发上，封野一直偷偷瞄着沈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厌有些好笑，问道：“想问什么？” 封野的背挺直了些，悄悄往沈厌身边凑了凑，难得有些忸怩，试探着开口道：“沈厌，你…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一句话说的他满脸通红，羞涩地样子才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初出茅庐，却勇敢又热烈。 封野也不知道今晚的沈厌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觉得他看自己眼神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 他不敢问，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封野这些年，除了模糊的三四岁时，老夫妻对他的关爱备至，几乎没有感受到过爱意，他已经习惯性地把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外壳中。 沈厌却总能戳中他心中的那点柔软，让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沈厌本以为他要问今晚自己今晚去哪了，没想到憋了半天问出一句这话，他愣了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封野炽热的身体缓缓靠近，他伸手揽住沈厌单薄的背脊，把他揽在了怀里。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却没有哪次有这次靠的这么近过。 胸贴着胸，心贴着心。 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能听到彼此加速的心跳。 封野把头埋在了沈厌的颈窝，下意识深深嗅了一口。 好香…… 沈厌也抬起了胳膊，缓缓放在了封野健硕的背上，轻轻环住了他。 封野只觉得有团火在自己心中燃烧，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抱着沈厌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似乎想把人揉到自己怀里一般。 两个年轻的身体紧紧贴合着，似乎连灵魂都快要融为一体了。 封野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他才知道，他已经离不开沈厌了。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流泪的。 感情就是这么突如其来，不讲道理。 却也有迹可循。 半晌，沈厌才拍了拍封野的后背，哑着声音道：“好了，喘不上气了。” 封野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一脸意犹未尽，胳膊还紧紧贴着他，可怜巴巴的。 沈厌越来越觉得封野像只大狗狗，总是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摇尾乞怜，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来教我写作业吧，封老师。” 少年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尾音上翘，搔得人心痒痒的。 封野听得心里一颤，咽下一口口水，喉结滚动，感觉刚刚心口的那一团火烧到了小腹。 “等我一下！”他扔下一句，飞快地冲进了卫生间。 十八岁，正是冲动的年纪，只是一个甜腻的称呼就让他差点把持不住。 这个冲动只对沈厌有。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沈厌已经写了半张卷子了，他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封野，他不是十六岁的愣头青，当然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封野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红着耳朵坐到了他身边，老老实实辅导着功课，一下都不敢碰他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近了些，却还是没有挨着，封野知道沈厌可能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他不想逼的太紧，他会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可以完全接受自己。 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 他等得起。 第26章 黎时 两天后，沈厌收到了买的手机卡。 他把手机卡装上手机，看了眼日期，12月14日。 是时候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确定四下无人，缓缓拨出了备忘录里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两下，被挂断了。 沈厌丝毫不意外，接着打，又被挂了。 第三次打过去，对面终于接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响起：“哪位？” “黎先生，你好，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行。”沈厌刻意压低着嗓音，语速飞快地说着，“贺言会在五天后爆出黑料塌房，他代言的贵公司的品牌美肌也会被全网抵制，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他塌房前解除代言，把损失降到最低。” 对面沉默了半天，沈厌本以为他会直接挂掉，通话却一直没断，他就静静地等着对方的反应。 “我凭什么信你？”黎时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喜不怒。 “我只是把消息告诉你，信不信由你。但是我相信黎先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留下钩子，沈厌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并关闭了这张卡。 另一边，黎时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陷入了沉思，刚刚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虽然刻意压低，但也能听出很年轻。 想了想，他叫来助理，吩咐道：“查一下这个号码，再把贺言出道以来所有的信息整理一份给我。” “好的，黎总。” 助理出门，偌大的办公室只剩黎时一人，他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一堆文件，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刚刚接到电话的号码，是他的私人号码，除了家里几人，他从没给过别人，而他的父母和弟弟，也绝对不会把他的号码给出去。 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他说的那些事是真是假，又为什么要告诉他？ 真是来帮他的？ 黎时不太信，就算是帮他，也一定有所图，而那人什么都没说。 但是他隐隐有种预感，那人说的可能是真的。 美肌是他毕业进入黎氏后接手的第一家公司，他倾注了很多心血，所以他十分慎重。 助理的办事效率很高，一个小时不到，就带着资料敲门进了办公室。 “黎总，你给的那个手机号是个不记名手机卡，查不到实名信息，不过我查到了这张卡最后一次使用的ip地址，是在京海市，而且这张卡今天才激活的，是张新卡。” 黎时微微一顿，新卡…是专门用来联系他的吗？也对，既然那人不想暴露自己，肯定不会用实名的卡。 助理接着把平板递给黎时，上面是贺言的资料，边说着：“贺言的资料都在这，他是现下影视歌三栖顶流，商业价值很高，黑料也不多，少数几次黑料，都是被拍到跟不明身份女子进入酒店的照片，不过每次都很快被公关，贺言的情况在他和美肌签约之前我们就查过，黎总是想再查些什么？” 黎时没说话，手指滑动着贺言的资料，视线停留在了那张贺言在酒店门口被偷拍到的照片，照片中贺言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搂着一个微胖的女人，两人挨得很近，看上去十分亲密。 他又往下滑，另一张偷拍照，贺言差不多的装扮，搂着的女人却换了一个。 黎时的眉头紧紧皱起，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助理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了黎时的指示：“准备一下，和贺言解约。” “解约？？”助理震惊地看着黎时，不解道，“现在解约我们要赔一笔违约金，而且临近圣诞，我们原计划上的圣诞限定礼盒上都印好了贺言的签名，这个时候解约，之前生产好的礼盒就全作废了。” “照我说的办，解约，发声明，其他不用多说。”黎时沉声道。 助理虽然一万个不理解，但他只是个打工人，只能照办。 黎时摘下金丝边眼镜，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往后躺在椅背上，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因为一通不知道身份的电话，就真的和贺言解约，在圣诞即将来临的这个节骨眼上，损失必定不小。 但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贺言五天后塌房，美肌被全网抵制，那现在的这点损失就算不得什么了。 突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黎时一看来电号码，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他接起电话，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小欢，想大哥了？” 商场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小黎总，只有在接到弟弟电话的时候，才会变成一个温和的兄长。 美肌和贺言的解约通告一发，不出所料被贺言的粉丝骂上了热搜。 【什么玩意儿，什么理由都没有单方面解约，垃圾公司！】 【亏我之前为了支持哥哥还买了好多他家的护肤品，我要退货！】 【退货！退货！】 【垃圾美肌背刺我家哥哥，垃圾公司赶紧倒闭吧！】 【……】 诸如此类的谩骂铺天盖地地填满了美肌的各大账号下，公司的人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心里也对老板突然要解约的行为心生不满，不过没人敢说出来。 美肌不是大公司，但是美肌背后的黎氏却是庞然大物，不是谁都得罪得起的。 远在学校上课的沈厌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下了课也没离开座位，整理着上课的笔记，同桌的路南一下课就跑出去疯玩了。 沈厌的成绩在重生前就不错，重生之后有了封野的辅导，更是在稳步上升，而路南的成绩就很一般，他是个坐不住的性格，回家之后除了完成作业，自己不会主动学习。 一个人影站在了沈厌桌边，挡住了光，沈厌写字的手一顿，看向来人。 章成研站在他桌边，似乎忘了前几天那次的不愉快，笑着道：“沈厌，我想拜托你件事。” 沈厌对章成研印象还好，两人交集不多，他只知道章成研是个一心学习的人，也是个尽职尽责的班长，偶尔会对他表示关心。 “什么事？”沈厌问道。 章成研推了推眼镜，道：“元旦前学校有元旦晚会你知道吧，我们班被分到了话剧表演，我们需要表演一个话剧。” “文艺委员前段时间写了个原创话剧，给老师看过了，都说很不错，你看一下。”说着章成研拿出几张纸递给了沈厌。 沈厌不太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认真地看完了剧本。 第27章 话剧 剧本写的是一个关于受压迫女性的故事，故事背景是古代，主角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从小有个青梅竹马的对象，两人一起长大，长大后，竹马要上京赶考，小姐就从家里偷钱给他，让他考上功名一定要回来把钱还上，然后迎娶自己，结果竹马离开没多久，小姐就被发现了偷钱的事，被打了个半死，最后老爷决定把她嫁给有钱的老财主，换取彩礼填补上被她偷窃的财产。 大婚当日，小姐穿着大红嫁衣，自尽死在了闺房之中。 老爷为了面子，还是把尸体嫁到了财主家，在身上打上了木架，由喜婆扶着完成了仪式，送入了洞房。 老财主进了洞房才发现小姐已死，但是这个时候再找小姐家声讨，反而会被倒打一耙，说自家好好的女儿，怎么刚嫁到你家就死了，怪只怪自己拜堂时只顾开心，没有注意异常。 老财主只能吃下哑巴亏，把尸体放在后院荒废的小屋中，不敢声张。 话剧最后一幕，是小姐的竹马考上功名，但是并没有回家，而是迎娶了高官小姐，两人琴瑟和鸣，而小姐的尸体还穿着出嫁时的大红嫁衣，孤独地躺在无人问津的破落小屋中。 沈厌看完手指微微缩紧，这个结局，倒是跟他上辈子有点像。 他抬头看向章成研，疑惑道：“剧本不错，不过我能帮什么忙？” 章成研的脸微微红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请你来演女主角。” 沈厌：“……” 见他不说话，章成研忙解释道：“本来我们想找女同学来演，但是找了好几个都不太合适，我想来想去，觉得你比较合适…”他越说声音越小，其实他一开始就想找沈厌来演，没办法，沈厌长得太好看了，比班上任何女生都好看。 “我不会演话剧。”沈厌不太想答应，他对话剧没什么兴趣。 “没关系的，这个话剧的主角只有一开始需要一些表演，后面一大半都是尸体状态，不需要什么演技。”章成研见他不愿意，急忙又道，“而且这次表演会有评分，前三名都有奖金，第一名奖金有八千呢，就算没得奖，只要参与的班级每个班都有五百的参与奖励。” 说话间文艺委员也走了过来，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叫做方圆圆，平时话不多，此时也满眼期待地看着沈厌，说道：“沈厌，你条件这么好，就算什么都不说，往那一站都很好看，你如果能演烟小姐，我们一定能得奖！” 烟小姐就是她写的女主角。 方圆圆没事就喜欢写点小短文，她没敢告诉沈厌，烟小姐就是以他为原型写出来的人物，她总是偷偷观察着沈厌，他身上的厌世和破碎感真的太强了，她在写剧本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沈厌的脸，所以连名字都用了谐音“烟小姐”。 沈厌看着两人希冀的目光，犹豫着怎么拒绝，路南从外面一蹦一跳地回来了，一眼就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忙过来问怎么回事。 章成研知道他俩关系好，忙把情况说了一遍，让路南帮忙劝劝沈厌。 没想到路南一拍桌子，气道：“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找我！我也想演！”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路南，路南长得虽然没有沈厌惊艳，但大眼睛长睫毛，脸还有点婴儿肥，五官秀气灵动，看上去像个洋娃娃一般，属于可爱类型的。 章成研和方圆圆对视一眼，方圆圆眼前一亮，道：“如果沈厌答应演烟小姐，我就给路南安排一个角色。” 路南眼巴巴地看向沈厌。 没几秒，沈厌就败下阵来，他拒绝不了路南。 “太好了！”章成研的喜悦溢于言表，“那从今天开始，每天放学后我们留下排练一个小时。” 沈厌顿时有些后悔答应了，不过看路南开心的样子，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路南开心就好。 放学后，封野准时出现在七班后门口，经过这段时间，七班的同学们已经习惯并且见怪不怪了。 这两天沈厌已经不用坐轮椅了，只是还需要拐杖借一下力，走路已经顺畅很多了。他走到封野面前，有些抱歉地说道：“封野，我们班要演话剧，我和路南都参加了，以后每天放学要排练一小时，你先回去吧，结束我自己回去就行。” 封野也有些意外沈厌会参加这种活动，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说道：“我等你一起。” 路南看看沈厌，又看看封野，突然说道：“要不是阿厌是个男生，我都感觉你俩谈上了呢！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笑不下去了，震惊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俩不会真谈上了吧？！” 封野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沈厌，他们俩谈不谈，全凭沈厌一句话。 沈厌正准备开口，不远处的章成研突然喊道：“沈厌，路南，快过来！” “走吧。”话被打断，沈厌也没准备继续说，和路南一起走了过去，剩下封野坐在角落，目光不善地看着章成研。 方圆圆给两人发了剧本，沈厌是烟小姐，而给路南安排的角色则是幼年时期的烟小姐，本来这个角色也是要沈厌来演的，因为路南临时加进来，只能把这一部分给他来演。 不过路南本身长得就显小，看上去很稚嫩，演幼年时期也不违和。 章成研则是出演烟小姐的竹马，徐书生。 再加上其他一些配角，大概八九人，方圆圆则是担负起了编剧加导演的角色。 沈厌看了看手里的剧本，他的戏份很多，台词却不多，几乎从半场开始就是尸体状态，说简单也不简单，他从没有演戏经历，有些放不开。 路南倒是放得开，他看了眼自己的戏份，很快就拉着章成研，一口一个“徐郎”地喊着了。 今天是第一次排练，方圆圆给大家简单讲了下整场戏，让大家熟悉熟悉台词和流程，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结束后，沈厌扭头看向封野的方向，就和一双温柔的眼睛对视上了。 封野一直在看着他。 沈厌心里一软，忍不住也对他笑了起来，看着高大帅气的男孩朝着自己走过来，一直空荡荡的心好像被填上了一点空白。 “走，回家。”封野从沈厌手里接过书包，随意地甩在了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想去扶沈厌胳膊，却被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握住了。 十指相扣的瞬间，封野的心漏跳了几拍。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看手，又看看沈厌的脸，沈厌一贯清冷的脸上却挂着柔和的笑容，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走，回家。” 第28章 平安夜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放学封野都在教室里等着沈厌排练，沈厌也从一开始的放不开，渐渐进入了状态。 他是个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出演，他就会尽力演好。 这些天除了白天上课，放学排练，过的无波无澜。 直到19号当天，微博被贺言塌房的新闻炸的服务器直接瘫痪了。 沈厌早在美肌提出解约的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他本以为就算黎时听进去他的话，也会多考虑几天，没想到效率这么高。 关于贺言的事，在上辈子闹得沸沸扬扬，连他这个不关注娱乐圈的人也知道，贺言私生活混乱，而且男女不忌，几乎和半个娱乐圈的人都有过不正当关系，包括已婚的，影响十分恶劣。 而让他塌的毫无翻身可能的，就是他约会的对象里还有未成年，年纪最小的不满14周岁，已经触犯到了法律。 消息一出来，没有一丝翻盘的余地，粉丝们纷纷脱粉，在微博上破口大骂，连带着贺言代言过的所有产品都受到了牵连。 除了美肌。 美肌五天前的那一手解约，在之前看起来是蛮不讲理，现在看起来却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不愿意同流合污的感觉。 霎时之前骂过美肌的网友们都涌到了美肌微博下道歉，顺带圈了一波路人粉。 #美肌 对不起 的词条跟#贺言塌房 一起挂在了微博热搜前面。 黎时在看到贺言塌房的新闻时，愣了很久。 意料之中，却又意外无比。 提前知道顶流塌房的消息，不管在哪，都可以卖个好价格，就算在他这，他也会给出一笔可观的费用。 但是那个人什么都没要，甚至连身份都没有说。 上次通话后他也打过几次那个号码，都是关机状态。 想不通。 关于神秘人帮助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自己父亲都没有说。 黎时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神秘人继续给自己打电话。 沈厌的腿恢复的很不错，在平安夜这天，已经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 早上他刚到班级，路南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阿厌，你知道为什么这一个多月你爸妈都没有再找你麻烦吗？” 沈厌摇了摇头。 “我听我爸说，他俩被抓了，关了一个月，前两天才放出来。”路南捂着嘴偷笑，看到那对夫妻吃瘪他很开心。 不过马上他又担心起来，皱眉道：“他们现在出来了，会不会又来找你麻烦？你准备回家吗？还是继续住在封野家？” 沈厌从书包里往外拿书的手一顿，莫名的情绪从心底往外翻涌着。 之前说好，腿好之后就离开。 现在好像离不开了。 理智告诉沈厌，不能这样。 软肋越多，越容易输。 本来他已经做好准备，这一世不管能不能回到黎家，不管他和黎欢的结局如何，他想做的只有保护路南，让路南安乐无虞地过一生。 封野的出现成了变数，却是他自己主动招惹的。 见沈厌迟迟不说话，路南也看出了他的犹豫，便说道：“我觉得，你在封野家住挺好的，他对你又那么好，你回家肯定又会被你爸妈虐待。” 路南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沈厌在封野家住更舒服。 沈厌当然知道，在封野家住的这段时间，是他两辈子都没过过的舒心日子。 但是他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封野单方面的付出吗？ 他不能。 封野并不欠他，相反，他欠了封野太多。 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吃完晚饭，封野有些忐忑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红彤彤的大苹果，递给沈厌，羞赧而生疏地说道：“沈厌，平安夜快乐。” 封大少爷不知从哪听说了平安夜要送苹果，下午特地逃了课，亲自去了高档水果店挑了个最漂亮的苹果，又让店里包的漂漂亮亮的，一直藏在书包里，这时候才拿了出来。 沈厌拿着漂亮的苹果，却觉得有千斤重。 封野忐忑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沈厌情绪不高，甚至是有些难过。 他坐到沈厌身边，想拉沈厌的手，手伸了伸，又有些犹豫。 “谢谢。”沈厌这才低低地开口，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封野。 封野锋利的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好看的眼瞳中倒映着自己模糊的轮廓，沈厌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抚上了他的眼尾。 封野一怔，呆呆地任由他抚摸着。 沈厌越靠越近，精致漂亮的五官在封野面前渐渐放大，两人的呼吸快要交缠在一起，沈厌的手滑到封野后脑勺，微微一用力，就把封野的头拉向了自己。 双唇触碰的时候，封野感觉有电流从身体游过，他的呼吸陡然加重，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沈厌，心跳快地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沈厌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唇瓣只是贴了贴就退了回来，看着封野还是傻愣愣的样子，有些好笑，道：“谁接吻的时候还睁着眼的？” 封野却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眼眸深处翻涌着欲望和爱意，他伸手一把揽住沈厌带到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覆在了他漂亮的桃花眼上，在他耳边哑着嗓子轻声道：“再来一次。” 封野的唇霸道地撵在沈厌唇上，不同于沈厌的蜻蜓点水，他辗转吮吸长驱直入，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吃入肚中一般的狂野。封野一手按着沈厌的后脖颈，不给他躲避的机会，另一只手握着他纤细的腰肢，感受着手下的温度和触感。 直到沈厌喘不上气用力推他，封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沈厌红润带着湿意的唇微微张开喘息着，眼尾通红一片，看的封野眸色愈发深沉，欲望几乎掩盖不住，他忍不住又想去揽沈厌的腰。 沈厌浑身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就这一下，让封野彻底清醒过来，立刻缩回了手。 “对不起…” “对不起…” 两声对不起同时响起，又同时归于寂静。 安静半晌，还是沈厌先开了口：“封野，之前说过，我在你这住到我的腿好，现在我腿好了，我不能白吃白住你的，我也明白你的心意，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我会努力克服…” 封野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往下沉，脸色也难看的可怕，他猛地站起身，怒道：“你把我当什么？” 你把我的感情当什么？ 漂亮的大苹果滚落在地上，封野摔门走了，没有听到沈厌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的喃喃自语。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 “我可以克服所有困难。” “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你。” 第29章 喝酒 封野自从确定自己的心意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烦躁过了。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沈厌的味道，脑子里却全是沈厌刚刚说的话。 封野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气的浑身发抖。 他为了沈厌可以忍受欲望，可以收敛脾气，他愿意把自己能给的所有都给沈厌。 但他不能接受沈厌为了报恩才对他敞开心扉，甚至…想献出身体。 谁他妈需要他的奉献！ 封野开着车，脚下的油门越踩越用力，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飙着车。 平安夜的大街，街上到处都是约会的小情侣，圣诞氛围浓郁，欢快的音乐和五彩的灯光交相辉映，热闹非凡。 封野突然调转车头，朝着一个方向开去。 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名为“失重”的酒吧门口。 在认识沈厌之前，封野还是这里的常客，经常和圈子里的其他阔少们在这里喝酒聚会，自从认识沈厌之后，他再也没来过。 他走进酒吧，立马有服务员认出了他，热情地上来打招呼：“封少，好久没来了，江少他们也在，我带您过去？” 封野点了点头，没说话。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封野走到了一处卡座，里面正在喝酒疯闹的男男女女一见他，顿时都安静下来。 江浩宇一见封野眼前一亮，忙站起来道：“野哥，你都多久没跟我们出来玩了，今天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来，快坐。”说着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他。 封野刚坐下，江浩宇就贼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问道：“野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怪他这么想，之前的封野几乎天天跟他们混在一起，突然有一天就不来酒吧了，群里的消息也不回，天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浩宇也是个二代，之前和封野在一个学校，自从封野转学后，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封野斜睨了他一眼，江浩宇立马闭上嘴，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封野叫来服务员，给自己点了酒，又对着人群淡淡道：“喝什么自己点，今晚我请客。”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气氛顿时被点燃。 其实来这玩的都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但封少爷请客，这是天大的面子。 封野没管吵闹的人群，自顾自喝着酒，一杯接一杯。 期间也有来给他敬酒，想往他身边凑的人，都被他的臭脸吓回去了。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封野哥？” 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矮个子的少年开心地跑到封野旁边，道：“真的是你，封野哥，好巧哦。” 封野已经喝了好几瓶酒，呼吸有些沉重，他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有些眼熟，叫…叫什么来着？ “封野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是黎欢呀！”黎欢噘着嘴，十分不满。 江浩宇一挑眉，惊讶道：“辰哥，欢少，你们也来玩？要不要一起？” 江浩宇和黎欢不熟，但是和黎辰关系不错，偶尔也会一起玩。 黎辰还没说话，黎欢就迫不及待地挤在封野旁边，笑道：“当然要一起！” 见他坐下，黎辰无奈地也坐在了一边，他本来是不想带黎欢来这种地方的，但是黎欢吵着要来，他只能带来了。 封野感觉到有人贴着他坐下，脸色一沉，往旁边挪了挪，沉声道：“离我远点！” 黎欢的笑容一僵，又马上恢复，给自己倒了杯酒，对封野说道：“封野哥，我陪你喝。” “小欢！”黎辰眉头一皱，“不许喝酒。” 黎欢扭头看向他哥，撒娇道：“哥哥，就一小杯，没事的~” “不行。”黎辰沉着脸，走上前拿走了黎欢手里的酒杯。 这时，封野眯着眼抬头看向了黎辰。 黎辰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地跟他对视上了，正准备开口询问，封野突然嘴角一勾，嘲讽道：“蠢货！” 黎辰：“？？？” 黎辰虽然脾气好，但是被人当面这么骂，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强忍着怒意，沉声问道：“封少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 “没有意见，就是觉得你蠢。”封野慢悠悠地喝了口酒，长腿一伸架在了桌子上，神情肆意且狂妄。 黎欢看的眼睛都亮了，他太喜欢封野这个样子了，完全不顾自己哥哥刚刚挨骂了。 江浩宇见两人杠上，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过来打圆场，对黎辰道：“辰哥，野哥他喝多了，你别生气，来，我敬你一杯。” 两边都是朋友，都要哄着。 黎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和江浩宇喝了一杯。 封野半躺在卡座里，心里想的全是沈厌的面孔，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沈厌的嘴唇也很软，跟他之前无数次想象中的一样好亲。 想着想着，他坐不住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点半了，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 沈厌现在在干什么？自己刚刚凶他了，他会不会偷偷在家哭？ 封野越想越烦躁，猛地灌下大半杯酒，站起了身，留下一句：“我走了，记我账上。”就匆匆出了门。 黎欢一见封野走了，忙拉着黎辰跟了出去。 江浩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野哥莫名其妙地过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开，掏出手机在几个死党的群里发消息。 【江江：大新闻！野哥出现了！】 【京海第一帅：什么什么？在哪里？】 【人不傻钱也多：野哥到底咋回事，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江江：我猜，野哥一定谈恋爱又被甩了，在失重喝闷酒呢！】 【京海第一帅：！！！】 【人不傻钱也多：！！！】 【遵纪守法好公民：！！！】 【安阳：！！！】 一条消息把万年潜水的群友们都炸了出来。 【京海第一帅：江江你确定？胡说八道也不怕野哥砍了你[惊恐.jpg]】 【人不傻钱也多：那可是野哥，封野啊！谁敢甩了他？】 【江江：不是，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我只是猜测，但是八九不离十！】 于是，封野谈恋爱且被甩的消息在圈子里悄悄地传开了。 刚出酒吧门的封野一无所知，找了个代驾，把钥匙扔过去报了地址，就坐在后座上睡了过去。 黎欢拉着黎辰，吵着说道：“哥哥，快，开车跟着封野哥！” 黎辰一把拉住黎欢，眉头紧紧拧着，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会看上封野了吧？” 黎欢被说中心事，顿时有点心虚，他垂着头，眼看封野的车要走了，有些着急，急忙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对黎辰说道：“哥哥~我，我就是怕封野哥喝多了回不了家嘛…” 见黎欢哭了，黎辰顿时心软，拗不过他，开着车跟上了封野的车。 第30章 应激 代驾把车开到星海湾地下停车场，扭头一看，封野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 他正准备开口喊封野，车窗突然被敲响了。 代驾走下车，黎欢笑眯眯地对他说道：“我们是他朋友，多少钱我帮他付，你可以走了。” 代驾看黎欢二人穿着考究，一看就是有钱人，没有多想，收了钱就走了。 黎欢打开封野的后车门，伸手搭在了封野的胳膊上，想把他扶出来，没想到刚挨到他，封野倏地睁开眼，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声音冷戾阴沉道：“滚。” 黎欢一愣，不知所措地站在车边，眼睛通红。 黎辰顿时心疼不已，他上前揽住黎欢的肩膀，看着从车里摇摇晃晃走出来的封野，憋了一晚上的怒气终于释放出来，他黑着脸，冷冷道：“封野，你不要太过分，小欢担心你喝多，好心送你回家，你给他道歉。” 封野站在车边，忍不住又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两人，道：“说你是蠢货，你一点都不冤枉。” “你！”黎辰气极，但是良好的家教让他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也更不可能动手打人。 封野没再理会二人，晃晃悠悠地朝电梯走去。 黎辰拉着黎欢想走，黎欢却不听他的，跟着封野进了电梯，黎辰没办法也跟了上去。 封野见他俩进来，伸手挡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冷冷道：“出去。” “封野哥，我就送你到门口，看你进屋我就走。”黎欢真诚地看着封野，似乎真的只是想把他送回家。 黎辰现在对封野意见十分大，也不想顺了他的意，嘲讽道：“堂堂封家大少爷，刚刚代驾的钱还是我家小欢付的，现在把人挡在楼下，封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 封野沉默了几秒，慢吞吞地掏出手机，对着黎欢道：“收款码。” 黎欢一喜，边掏手机边说道：“封野哥，你加我微信转给我吧。” “收款码，别让我说第三次。”封野冷冷道。 黎欢呼吸一滞，委屈巴巴地亮出了收款码。 封野给他转了一千过去。 黎欢一直在偷瞄封野的微信，就看到空荡荡的聊天列表里，只有一个空白头像的聊天框，名字一晃而过没看清，封野扫完就收起了手机，缓缓按下了八楼的按键。 封野今晚喝的有些多，而且喝得快，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只想快些回去找沈厌，不然绝不会任由这两人跟着自己回家。 电梯到达八楼，电梯门打开，封野走出电梯，黎欢和黎辰也跟了出来。 封野住的房子是一梯一户的，电梯厅外有很大一块场地，都可以用来放东西，而此时，沈厌先前用过的轮椅就放在角落里。 黎辰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轮椅，视线一顿，觉得有些眼熟。 黎欢倒是没注意，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封野，道：“封野哥，快开门吧，你进去我和哥哥就走。” 黎欢这么坚持送封野回来，自然是想知道封野住哪，他怕封野糊弄他，坚持要他开了门才走。 封野皱着眉，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聒噪的很，长得还丑，一口一个封野哥直让他反胃，他得赶紧回去找他的漂亮室友洗洗眼。 他伸手用指纹打开房门，屋内灯自动打开。 站在门口能看见客厅和餐厅，都是空无一人。 他正准备进去，黎欢突然窜了过来，直接从他身边挤过去，进了屋里。 “封野哥，你家真好看，你一个人住吗？”黎欢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屋里十分清晰，还带着一丝回音。 封野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眼底戾气翻涌上来，他快步上前，扯过黎欢的胳膊就把他扔了出去。 黎欢差点摔倒，被黎辰扶住，只觉得胳膊生疼。 黎辰也气得不行，正准备开口讨伐，封野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小欢，没事吧？”黎辰担心地看向弟弟，又气又心疼。 黎欢默默地摇了摇头，揉着发疼的胳膊，心里却想着刚刚在玄关处看到的不属于封野的鞋子，明显比封野小了几个码，不是什么名牌鞋，就是一双普普通通的白色运动鞋，甚至有些廉价。 封野不是一个人住。 这个认知让黎欢眼中阴云密布，手不自觉地握着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中。 封野进屋后，四下看了一圈，没看到沈厌。 他送给沈厌的苹果正孤零零地放在客厅茶几上。 他又走进卧室，卧室的床头灯开着，床上有躺过的痕迹，此时却没有人。 “沈厌？”封野试探着喊道。 没有声音。 “沈厌，你在哪里？”封野皱着眉，有些烦躁起来。 寂静的卧室里，传来了一点动静。 封野此时喝了酒的脑子却清明无比，循着声音找过去。 声音是从衣柜里发出来的。 封野猛地拉开衣柜，就看见沈厌蜷缩在衣柜角落，紧紧抱着自己的腿，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光滑纤细的胳膊上还有三道自己抓出来的血痕，触目惊心。 “沈厌！”封野伸手想拉他，刚碰到他的胳膊，沈厌整个人又是一颤，抖的更厉害了，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低垂着的头下传出。 “好疼…我的脸好疼……” 封野有些着急，强行把他的头抬了起来，沈厌一张小脸煞白，两眼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珠，嘴唇毫无血色，还在微微颤抖着。 “封野…我的脸好疼…”沈厌看着封野，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他紧紧抓着封野的胳膊，手依旧颤抖。 “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回事？”封野的酒早就被吓醒了，他紧紧盯着沈厌的脸，却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沈厌抓着他胳膊的力度十分大，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 “沈厌，沈厌，你的脸没事，你的脸好好的…”封野想把人从衣柜里抱出来，却被沈厌紧紧抓着胳膊动不了，只能焦急地安慰着。 “二十一刀…好疼啊…”沈厌突然激动起来，他捂着脸哭喊着，不停地重复着好疼，“真的好疼…封野…” 封野眼眶都红了，他一把把沈厌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道：“好，我知道，我知道…有我在，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在他的安抚下，沈厌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整个人归于沉寂，一动不动。 封野忙把人抱了出来，放在床上，沈厌双眼毫无焦距，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灵魂被从身体中抽走一般，只剩下千疮百孔的躯体。 这个时候封野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跟他吵架，为什么要把他一人扔在家里，明知道沈厌可能有心理问题，万一，万一他一时想不开… 封野的手同样颤抖着，紧紧握着沈厌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尾滚落，滴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第31章 化妆 封野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记忆里，在福利院的时候没有哭过，找回封家的时候也没有。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毫无生机的沈厌，他连灵魂都在悲泣。 “对不起，沈厌…对不起…”封野把沈厌的手贴在脸上，不停地道着歉。 似乎是感受到手上的湿润，沈厌浑身一颤，缓缓看向了封野。 那个不可一世，肆意张扬的少年，此时却红着双眼，跪在床边，满脸都是泪。 他的身上还带着酒气，看上去狼狈不堪。 沈厌眼眶一热，封野…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他应该是得意的，狂妄的。 或者是冷漠的，狠厉的。 都不应该是此时这样，悲伤，愧疚，懊悔。 “封野，不要哭，别哭…”沈厌心疼地擦去封野脸上的眼泪，冰凉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摩挲着他的脸。 封野再也忍不住，一把把沈厌抱入怀中，两个同样小心翼翼的灵魂，在万籁俱寂的平安夜，终于毫无嫌隙地紧紧相拥。 半晌之后，封野松开沈厌，轻轻抬起了他的胳膊，看着上面的伤痕，深深叹了口气，道：“我去拿药。” 之前的药膏还没用完，封野拿了过来，细心地给沈厌涂着药。 “沈厌，我…我带你去看医生吧？”封野试探着说道，态度十分小心，生怕戳到沈厌的痛处。 沈厌可能有心理疾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沈厌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等你高考完吧，不急。” 上辈子没有条件看医生，而现在，他却有些害怕去看医生，说他讳疾忌医也好，他不想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展露给别人。 那里面并不美好。 封野没有再说话了，他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看到沈厌现在安安静静的样子，又什么都不想问了。 倒是沈厌先开了口，他问道：“你和黎欢一起回来的？” 说起黎欢封野一脸的厌恶，他把今晚的事简单说了下，又表明自己是喝多了，黎欢死皮赖脸才跟了过来。 沈厌听完陷入了沉思，他了解黎欢，黎欢现在必定是看上了封野，那他一定会调查封野，自己很可能进入他的视野。 “封野，如果黎欢要查你，你有没有方法不让他查到？”沈厌问道。 封野眉毛一扬，满脸的不爽，道：“他还敢查我？你放心，我保证让他什么都查不到。” 沈厌稍稍放下些心，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先前黎欢的声音在玄关响起时，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衣柜里，连黑都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黎欢发现他。 黎欢上辈子带给他的阴影太大了，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他的脸就痛到无以复加，心里的恐惧更是如同涟漪一般一层一层涌现。 他现在面对黎欢，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沈厌突然抬头看向封野，认真道：“封野，你教我打架吧。” 封野一愣，不解道：“你要跟谁打架？我帮你。” “不是跟谁打架。”沈厌摇了摇头，“只是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再毫无还手之力。” 封野很想说，遇到危险有我在，但是一想到沈厌那天被沈康夫妻殴打的样子，他又把话咽了回去，点头答应了。 自己不可能时时护在他左右，沈厌学点自保的招式也没有坏处。 “那明天开始，每天早上我们晨跑一小时，晚上回来我再教你基础的格斗技巧，你身体太差了，得先锻炼一下，还有，你吃的太少了，得多吃点饭才行。”封野快速地制定了训练计划，这里有健身房，什么器材都有，训练很方便。 “好了，你先休息，我去洗个澡。”封野扶着沈厌躺下，自己洗澡去了。 等他洗完回来，沈厌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 封野上床，躺在沈厌身边，忍不住偷偷凑近了些，他撑起上半身，在沈厌的脸颊上落下轻轻地一吻，随即马上躺了回去。 “沈厌，晚安。” 接下来沈厌的生活变得极其丰富，早上晨跑，白天上课，放学排练，回家除了学习还要锻炼和练习格斗。 生活一忙起来，就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因为运动量加大，沈厌的食量渐渐大了一些。 很快到了元旦假期前夕，元旦晚会马上就要开始。 说是晚会，但其实是在下午，从两点开始，大概四个小时结束，结束之后就正式进入三天假期。 全校师生都来到了大礼堂中，以班级为单位分好区域，最前面几排坐的都是校领导和老师们，还有一个坐在第一排的人极为显眼。 封野一身黑衣，长腿交叠，神态慵懒随意地靠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位置上，俊朗的面容上满是兴致缺缺。 要不是沈厌参加了表演，他对这什么元旦晚会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封家是这次晚会的唯一赞助商，晚会的各种支出和奖金都由封家提供，所以对于封家这位大少爷，校领导们都小心翼翼地对待着，位置当然也给他留了个最好的。 高一七班的话剧排在第五个出场，此时他们都在后台紧张地化着妆。 沈厌已经换上了烟小姐前期的衣服，上衣是一件嫩黄色的明制大袖，搭配浅金色马面裙，华丽中还有少女的娇俏，十分好看。 这次晚会的服化道都是封家赞助，封家舍得花钱，所以他们的衣服都很重工。 化妆的小姐姐看着沈厌合不拢嘴，赞叹道：“弟弟，你长得也太好看了，根本不用怎么化，你这皮肤也太嫩了，年轻真好啊！” 沈厌被她夸得有些脸红，腼腆的笑了笑，惹得化妆小姐姐又一顿夸。 夸归夸，妆还是要化的，舞台妆一般都比较浓，化妆小姐姐一阵忙活，沈厌本来精致的五官更加浓墨重彩，少了少年的英气，多了些少女的灵动妩媚，桃花眼上勾了上翘的眼线，配上粉色眼影，单是看一眼就觉得魂都要被勾去了。 化完妆，化妆小姐姐又给沈厌戴上假发，梳了个垂鬟分肖髻，戴上绢花和步摇，活脱脱一个大户人家未出嫁的小姐，温婉动人。 “阿厌！你也太好看了吧！我快要爱上你了！”一旁换完衣服化好妆的路南夸张地喊着，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厌身上。 第32章 元旦晚会 沈厌个子只有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纤细，穿上女装毫不违和，反而显得高挑又窈窕，搭配适配的妆造，再加上他本身自带的淡然柔和的气质，好看的就像从古代穿越而来的小姐一般。 章成研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路南凑到沈厌旁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满眼都是惊艳，赞不绝口：“太好看了！” 沈厌笑了笑，捏了捏他头上的发髻道：“你也很可爱。” 路南此时身穿短款的白色交领衫，外面穿的是粉色比甲，下面穿着同色系马面裙，头上同样是假发，梳了一个垂挂髻，搭配他圆圆的眼睛和肉嘟嘟的脸颊，看上去就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样。 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极了古代大户人家的姐妹，姐姐温婉动人，妹妹灵动可爱。 这时，章成研走到沈厌身边，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目光落在沈厌脸上，迟迟移不开眼，结结巴巴道：“沈，沈厌，别紧张…就按我们排，排练的时候来就行…” 路南搂着沈厌的胳膊，笑道：“班长，明明你看起来更紧张。” 章成研尴尬地笑了笑，他确实紧张，却不是因为要上台。 他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沈厌。 这时方圆圆走了进来，通知他们可以去后台了，上个节目快要结束了。 封野在观众席上，低头玩着手机小游戏，听到主持人报幕，下一个就是高一七班的节目，立马收起手机，坐直了身体。 前面几幕是章成研和路南的戏份，很快路南退场，沈厌迈着小碎步，带着少女特有的欢喜和娇羞上了场，和章成研演起了对手戏。 沈厌一上场，下面就爆发出不小的惊呼和讨论。 “我去！高一还有这么好看的小姐姐？” “这也太漂亮了！” “我靠！这直接秒杀现在娱乐圈大半明星啊，可以直接出道了！” “不是，你们都不认识他吗？他是七班的沈厌啊，是男生！！” “什么？！男的？更爱了嘿嘿…” 封野更是从沈厌上场开始，眼睛就黏在了他身上，耳边听着沸沸扬扬的讨论声，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不想让这样的沈厌出现在人群视野中，不想让其他人觊觎沈厌。 好想把沈厌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封野的目光紧紧跟着这那抹曼妙的身影，眼中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偏执。 很快沈厌退场，需要下去换嫁衣再上场，场上留下了扮演老财主和烟小姐父亲的演员。 沈厌退到后台，换装时间很短，化妆师小姐姐早就准备好了衣服和做好造型的假发，手脚麻利地给他换上，又补了补妆，改了下口红颜色，明媚的少女顿时变成了眼神幽怨气质清冷的待嫁女子。 换好妆造，沈厌上场，下面的观众们又爆发出一阵阵惊叹。 封野目光一凝，呼吸都放慢了下来，耳边四周嘈杂的讨论声仿佛在慢慢飘远，偌大的礼堂中，只剩下他和聚光灯下身穿大红嫁衣的沈厌。 前面的十多天，他天天陪着沈厌排练，这出戏他早已看过几十遍，但没有哪一次有现在让他悸动。 不是因为戏，而是因为沈厌。 沈厌本来就白的皮肤，在红色嫁衣的映衬下白到发光，形状好看的嘴唇此时涂着鲜艳的红色口红，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看上去丰润柔软。 一定很好亲… 封野喉结滚动了下，又想起了平安夜的那个吻。 确实好亲。 沈厌这一幕是自尽的戏，他拿起一柄长剑，从剑鞘中抽出剑放在了自己脖子上，手往后一划，身体跟随剑转动起来，嫁衣纷飞，他倒在地上，如墨般的长发散落一地，手中的剑也应声落地，沈厌躺在地上，最后看了一眼前方，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坐在最前排的封野清楚地看清了刚刚沈厌的眼神，心里没由来的一慌。 那个眼神，仿佛是在跟世界道别。 就算知道是在演戏，是假的，封野心里还是怕的不行，那个眼神出现在沈厌脸上毫无违和感，就好像他曾经就有过类似经历一般。 不像演的。 后半段戏对沈厌来说就简单很多，他只需要在扮演下人的同学搀扶下拜个堂，剩下一直躺着就行。 最后一幕，舞台一分为二，左边是章成研扮演的徐书生和别的女子结婚的喜庆场景，右边是沈厌穿着嫁衣，孤单地躺在无人的房间的场景，对比十分强烈，一边的欢乐更能衬托出另一边的孤寂。 沈厌躺在床上，思绪却渐渐飘回了上辈子。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逼仄又黑暗的出租房。 四周空无一物。 只有鲜血从身体流过，溢出手腕，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沈厌突然在想，他死的时候，二十二岁的封野在做什么呢？ 随即又立马摒弃了这个割裂的想法，二十二岁的封野，并不认识二十岁的沈厌。 台下的观众们惊奇地发现，右边本该一动不动地尸体，却在最后结束的时候，眼角滑落下一滴眼泪。 封野也是一愣，他清楚知道，这不是排练好的。 这一滴眼泪却成了点睛之笔，将烟小姐的凄凉、不甘和悲惨展现的淋漓尽致，直到整场戏结束，演员们谢幕，大礼堂中掌声还持续不断。 沈厌站在台上，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封野，两人视线对上，封野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沈厌嘴唇微微抿起，笑容一闪而过。 方圆圆在后台激动地等候着，见他们下来，立马冲了过来，略带颤抖的声音激动道：“沈厌，班长！太棒了！大家都演的特别好！” 章成研也十分开心，笑道：“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不管能不能得奖，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大家都很棒！” 参与演出的同学们都欢呼着击掌，每个人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沈厌也被这气氛感染，嘴角上扬，眼睛弯弯的。 方圆圆走到他身边，感叹道：“沈厌，你怎么想到的，刚刚流的那一滴眼泪绝了！” 沈厌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就是凑巧。” 众人回到化妆室，沈厌刚把头上的饰品拆下来，化妆室的大门就被推开，封野迈着长腿走进来，径直走向了沈厌。 沈厌化着妆的桃花眼看上去比平时少了点淡薄，多了些妩媚，含笑看着他的时候温柔又深情。 封野斜斜靠坐在他身边的桌子上，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沈厌的下巴，调笑道：“小娘子真好看。” 沈厌眉眼弯弯，眼睛亮闪闪地，任由封野抬着他的下巴，配合地扬起头，嘴角含笑道：“小郎君也好看。” 少年声音清润绵软，缱绻旖旎。 封野呼吸一滞，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眼神渐渐深邃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亲上去的欲望。 真是勾人的妖精。 第33章 二十八 “阿厌阿厌，快来拍照！”路南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 封野松开握着沈厌下巴的手，黑着脸瞪了路南一眼。 路南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个大少爷，小心翼翼地朝着沈厌招手。 沈厌好笑地走到路南身边，路南一手挽着他的胳膊，笑容灿烂地对着镜头比耶。 帮他们拍照的是负责记录晚会现场的学长，高一七班的话剧反响很不错，校领导让他来拍几张演员照片，回头发文章用。 拍完照，沈厌拆了假发，把衣服换了回来，和路南一起去卫生间卸妆洗脸，封野也一步不离地跟着去了。 卸完妆回到化妆室，其他参演同学都已经收拾好了，章成研走了过来，目光复杂地瞥了封野一眼，才对沈厌说道：“我们说好等晚会结束去聚餐，费用aa，你和路南也一起来吧？” “不去。”沈厌和路南都没开口，封野就果断拒绝，声音冰冷。 章成研一顿，皱着眉看着封野道：“我没问你，我问的是沈厌和路南。” 封野唇角一翘，讥诮道：“你没问我，但是我在回答你，沈厌不去。” “你和沈厌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章成研气道。 “我和他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封野扬着下巴，脸上满是得意。 沈厌：“……” 这么说也没错。 章成研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厌，似乎在等他解释。 沈厌咳了一声，抱歉道：“不好意思班长，我就不去聚餐了，你们玩得开心。” 路南正被封野那句话震惊地目瞪口呆，见沈厌拒绝，忙说道：“我也不去了。” 章成研黑着脸走了，封野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精光闪过，别以为他看不出这小子对沈厌有意思，真是烦人。 跟他封野抢人？笑话！ 封野揽着沈厌的肩，大手一挥，道：“走，我带你们去吃饭，哥请客。” 直到坐上封野那辆颜色炫酷的保时捷，路南还在想那句“睡在一张床上”到底是动词还是形容词。 他不是没问过沈厌，他和封野到底什么情况，但沈厌都没有明说。 不过路南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封野的车吸引了过去，他在车里四下观察，兴奋道：“野哥，你这车也太帅了吧！” 封野心情不错地勾起嘴唇，看了眼副驾驶的沈厌，问道：“你们想吃什么？” “我想吃烧烤！”路南抢答道。 “我都行。”沈厌道。 封野想了想，道：“京海大学东门有家烧烤挺出名，我们去那吃？” 路南听说过那家烧烤，立马举双手赞同。 三十七中到京海大学大概四十分钟路程，现在时间还算早，没有堵车，他们一路顺畅到了京海大学。 在附近停车场停好车，封野看了眼时间，才刚五点出头，烧烤店应该还没开门，他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期待地看着沈厌，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厌笑着点了点头。 在封野的带路下，三人走了大概十分钟，进入了一家猫咖。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猫咖，一进门就能看见围栏里几十只猫咪懒洋洋地睡了一地，左边是一大块玻璃窗，从外面能看见里面的猫咪，阳光透过玻璃均匀地洒在猫猫们身上，惬意温馨。 此时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店员小姐姐抱着一只加菲猫在擦脸。 见有人进来，店员小姐姐立马热情地迎了出来，看到封野，本来客套的笑容顿时变得真诚无比，笑道：“封少，又来看二十八？还带了朋友吗？快进来。” 沈厌有些好奇，“二十八？” “二十八是我养的狗。”封野指着一堆猫中间那只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一样的土黄色小狗，略带嫌弃道：“喏，就这只傻狗。” 三人在店员小姐姐的带领下洗了手，戴上鞋套，走了进去。 二十八“嗷呜”一声冲了过来，两只前爪抬了起来，扑在了封野的腿上，尾巴欢快地摇着。 封野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摸上二十八毛茸茸的脑袋，一阵蹂躏，边揉狗头边说道：“二十八，你又胖了！是不是又偷吃猫粮了？” 路南看到这么多猫眼睛都直了，没管两人，自己撸猫去了。 沈厌看得出来，虽然封野嘴上说的嫌弃，但他很喜欢二十八。 他好奇地也蹲下来，摸了摸二十八油光水滑的背，只觉得肉墩墩的，手感很好。 “为什么二十八会在猫咖？”沈厌觉得有些奇怪，封野一个人住，为什么不把二十八养在身边。 二十八听到自己的名字，狗脑袋一歪，又大又圆的黑眼珠看向沈厌，尾巴又甩了起来，吐出舌头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很喜欢沈厌。 封野拍了拍二十八的脑袋，把他塞到沈厌怀里，拿了个蒲团让沈厌坐下，他坐在沈厌身边，才缓缓道：“二十八是我两年前在垃圾桶里捡的，那天是二十八号，所以他就叫二十八。” “捡到他后，我偷偷把二十八带回家，结果被我爸妈发现，他们让我把二十八扔掉。” “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我把二十八锁在了自己房间，他们在我睡着以后，用钥匙打开房门，把二十八扔了出去。” 封野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平静，没有什么情绪。 沈厌皱眉，问道：“他们为什么不给你养二十八？” 封野嘴角勾起，嘲讽一笑，道：“因为我是封家继承人，不能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用的事物身上。” 那么大的封家别墅，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二十八。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狗不见了，在附近找了好久，才找到奄奄一息的二十八，他那时候还是个一个月大的小奶狗，根本活不下去。” “但是我不能把他养在身边，不管多少次他都会被扔掉，这家猫咖的老板是我朋友，我就把二十八送到这来了。” 封野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二十八的头，眼中满是欣慰。 “二十八在这过的很好，比在我身边好。” 沈厌抱着二十八，小狗乖乖地趴在他怀里，舒服地直哼哼。 他忍不住看向封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都让他显得锋利又冷硬，但眉眼却带着柔软和温柔。 封野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吧。 会捡奄奄一息的小狗，和无家可归的他。 “二十八能遇见你，很幸运。”沈厌眼中满是暖意，嘴角微扬地看着封野。 我也是。 第34章 京大 封野也看向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窗外的阳光洒在沈厌身上，给他附上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他就在光芒里，对着自己笑。 封野的心重重跳了几下，不管多少次，他都会对沈厌心动。 只有封野自己知道，他救沈厌于水火之中，沈厌又何尝不是在拉他出泥潭。 突然，一只扁平的猫脸凑到了沈厌脸前，是路南抱着一只加菲猫凑了过来，兴奋道：“阿厌你快看！他好可爱！” 沈厌和加菲猫对视了一眼，加菲猫呆萌地舔了舔爪子，这是只白色的长毛加菲，一头的毛都炸开了，十分潦草。 “可爱，拿远点。”沈厌没眼看。 “哦…”路南收回小加菲，嘟囔着跑开，“明明很可爱…” 封野随手捞起旁边一只金渐层，揉了揉它软乎乎的肚子，看着在自己怀里呼噜着的猫咪，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带二十八回家。” 沈厌摸着二十八的脑袋，低低地嗯了一声。 三个人在猫咖玩了很久，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封野的肚子都叫了，路南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那只小加菲，依依不舍地道别。 路南在这几个小时，都只和那只加菲玩，可能是找到了同类，两只圆圆脸大眼睛的小可爱相处十分愉快。 直到走出来，路南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鳌拜有多可爱。 鳌拜就是那只潦草的加菲猫。 京海的冬天温度很低，寒冷又干燥，一开口就有白雾升腾而起，路南一蹦一跳地绕着沈厌走着，冷风吹地他双颊红红的，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反射着街道两边灿烂的彩灯。 沈厌静静听着路南说话，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一旁的封野紧紧挨着他，偷偷伸手把沈厌的手揣到了自己羽绒服口袋里。 沈厌微微一愣，感受到包裹着自己手掌的温热，没有抽出手，反而用力握了握。 热闹的街头人来人往，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的手紧紧相握。 路南正面对着沈厌，倒退着往后走，视线狐疑地看向了沈厌的手，顿时瞪大了眼睛，正准备开口，突然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身子一歪就朝后倒去。 后背撞到了一个结实的怀里。 身后的人扶住了他的胳膊，低沉的声音在路南头顶响起：“没事吧？” 路南吓了一跳，慌忙站稳身子，扭头就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被他踩到的男人个子很高，一身价值不菲的高档西服，裁剪合体的西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脚上是同样看上去就很贵的皮鞋，梳的一丝不苟的发丝下是一张俊美的脸，戴着细框眼镜，一副商业精英的派头，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封野？”男人突然看向封野，有些惊讶地开口。 封野也有些讶异，点头道：“这么巧，黎少。”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挡着了沈厌。 早在刚刚路南撞到人的时候，沈厌就认出了黎时。 多亏上次黎辰给他看的那张全家福。 在黎时还没看到他的时候，他就低下了头，藏起了自己的脸。 “我来京大办点事。”黎时随意地说道，目光却落在了封野身后的人身上。 刚刚只瞥到一眼，少年就快速低下了头，仿佛在躲避自己的视线。 陌生的少年，却带着些熟悉。 只是此刻少年的身影被封野挡了大半，看不真切。 黎时微微蹙眉，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低下头，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路南正蹲在他的脚边，紧张兮兮地用衣袖擦着黎时皮鞋上被他踩出的脚印，心里万分紧张，这鞋子一看就很贵，不会让他赔吧… “你干什么？”黎时拧着眉，缓缓后退了一步。 路南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惶恐，结巴道：“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故意踩到你的…” 沈厌在封野身后偷偷戳了戳他。 封野无语地看着路南，一把把他拎了起来，对黎时道：“黎少，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 黎时看着路南低垂着的脑袋，缓缓吐出三个字：“没关系。” 路南一颗心顿时放了回去，开心地抬起头，对着黎时道：“谢谢叔叔！” 黎时：“……”他有那么老吗？ 也不怪路南，现在天黑，黎时一身精英打扮，在路南印象中，这么穿的都是叔叔辈的人。 封野扭过头，努力不让笑声溢出嘴中。 黎时没有再说什么，跟他们道别后就走了，沈厌和路南都松了口气。 三人走到烧烤店坐下以后，路南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叫错了？” 封野嗤笑一声，道：“黎时今年二十五。” 路南一惊，没想到那人看着老成的样子，竟然这么年轻，那他这声“叔叔”可算把人得罪的死死的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两人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得罪就得罪吧。 这么想着，他又开开心心地点起了菜。 虽然是冬天，京海的人们还是喜欢在户外吃烧烤，一张张桌子摆在烧烤店门口的空地上，顶上支着防风棚，还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小灯珠，周围坐满了人，大多是京海大学的学生，空气里飘散着烧烤的香气，让人胃口大开。 三人点完菜，等待着上菜的间隙，路南双手托着腮，观察着四周的食客，羡慕道：“这些都是京大的学生吧，好厉害…我要是能考上京大，我爸得放三天炮竹。” 京海大学是京海市最好的的大学，在整个华国都是排名前三的存在。 沈厌微微垂下眸，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上辈子的路南，没有上大学的机会。 上辈子的他，也没有参加高考。 上天给了他弥补遗憾的机会。 “阿南，你现在开始好好学习，也不是没有机会上京大的。”沈厌认真道。 路南呆呆地用一根手指指向自己，呆滞道：“我？京大？别开玩笑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阿厌你上还差不多。” “你上哪个大学，我就上哪个。”沈厌定定地看着路南，语气认真又坚定。 路南一惊，忙道：“别呀阿厌，你成绩好，我比你差远了，我肯定上不了什么好大学，你别为了我耽误你自己。” 沈厌笑道：“那你就当为了我，努力考京大吧。” 路南：“……”突然压力好大。 “你呢？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想上什么大学？”沈厌转头看向封野，两双眼睛对视上。 每次沈厌一转头，封野都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 第35章 奶茶 封野耸耸肩，道：“京大吧。” 他又顿了顿，恶狠狠地对路南说道：“我在京大等你们，要是你连累沈厌上不了京大，你就等着吧！” 再次被威胁的路南：“……” 于是，在这个元旦前夕的冬夜，三个少年在小小的热气腾腾的烧烤店外，约定好两年后一定要在京大相聚，以校友的身份。 路南真实感觉到了压力，琢磨着到底要怎样才能考上京大。 沈厌有些不忍，转移话题道：“阿南，先别想这么多，你元旦有什么安排？” 说起元旦，路南又活了过来，兴奋道：“元旦我爸妈说带我去南云市玩几天！” 沈厌突然想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的脸已经毁容了，本来路南期待了很久的南云市旅游，也因为自己没有实现，元旦三天他都陪在自己身边。 “玩得开心。”沈厌轻声说道，既是对眼前的路南，也是对那个没去成旅游，在自己身边哭了三天的路南。 烧烤店生意很好，上菜速度有些慢，封野看了看四周，突然眼前一亮，站起身道：“等我会。” 然后就朝一个方向走去。 封野一走，路南立马拉了拉沈厌的袖子，问道：“阿厌，你跟封野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呀？” 每次问这个问题，沈厌都不回答。 其实沈厌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和封野算不算谈恋爱。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正式的告白。 也没有什么承诺。 沈厌却觉得这样挺好，封野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封野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不能太自私。 沈厌正在出神，突然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伸手一摸，是个圆滚滚热乎乎的东西。 一杯奶茶。 沈厌抓着奶茶，有些茫然地看向封野。 封野有些笨拙地拆开吸管，插在了奶茶上，顺势往沈厌唇边推去，含笑道：“尝尝。” 沈厌张嘴吸了一口，三分甜的液体涌入口腔，温暖充斥着每一处，随着少年的吞咽，奶茶滑落喉中，唇齿间满是香甜。 这是沈厌不长的人生中，第一次喝奶茶，味道比他想象中更为甜腻。 他眉眼弯弯，唇边挂着比奶茶还甜的笑容，道：“很好喝。” 封野有些忐忑地心突然静了下来，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是短短一个多月，他好像跟自己刚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沈厌身上那抹化不开的阴郁和绝望淡了很多，脸上时常会挂着笑，温柔又恬静。 这些变化是因为他。 这个认知让封野欣喜若狂，他在沈厌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不是肉眼可见的痕迹，而是刻入骨中，深入灵魂的那种。 他在一步一步走进他。 封野没有发现，不光是他改变了沈厌，沈厌也改变了他。 换做以前，封大少哪会因为别人喝了一口他买的奶茶，就欣喜至此。 他根本不会给别人买奶茶。 那都是小女生喝的东西。 可是因为是沈厌，在看到奶茶店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给他买一杯。 甜甜的奶茶，和甜甜的沈厌，很适配。 封野的心跳如鼓，满腔爱意几乎快要溢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会这么汹涌澎湃，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 沈厌双手捧着奶茶，感受着掌心的温热，这一小片暖意，几乎要把他两世经历的寒冷都驱散开来，他伪装的坚硬外壳在封野的目光中溃不成军。 露出里面软软的芯子。 如果是封野，那可以的。 路南奇怪地看看沈厌，又看看封野，完全看不懂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他的目光落在了沈厌手中的奶茶上，突然问道：“野哥，你就买了一杯吗？我的呢？” 封野面露嫌弃，道：“想喝自己买。” 路南：“……”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说话间，他们点的烧烤烤好上桌，香喷喷的味道瞬间把路南的注意力勾走。 沈厌不能吃辣，封野无辣不欢，所以他们点了微辣。 至于路南，根本不挑。 尽管是微辣，沈厌吃了两口，都被辣的满脸通红，还好有奶茶，缓冲了些辣意。 封野吃着几乎感受不到辣味的烤串，皱眉看着沈厌泛红的脸颊和渐渐带上湿意的眼眸，忍不住道：“吃不了别吃了，我再给你点些不辣的。” “没事。”沈厌摇了摇头，“总要习惯的。” 总要习惯的。 封野愣愣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他喜欢吃辣，沈厌想跟他一起吃饭，所以迎合他的口味。 沈厌喜欢他。 封野的眼眸亮起，喜悦溢于言表。 这顿烧烤沈厌串没吃多少，奶茶倒是喝完了。 路南满足地拍着肚子道：“难怪这家烧烤这么出名，果然好吃，好撑。” 封野同样没吃多少，光顾着看沈厌了。 三人吃饱喝足，封野把路南送回了家，带着沈厌回了星海湾。 晚上除了学习，封野还要带着沈厌锻炼。 健身房内，沈厌戴着拳击手套，对着靶子练习着基本动作。 经过这几天的晨跑和晚上的训练，沈厌的肌肉还隐隐有些酸痛，不过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封野在一边看着，时不时指导他一下姿势和重心。 一个小时后，沈厌面色绯红，喘着粗气坐在了椅子上，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后背也湿了一片。 封野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又拿了块毛巾帮他擦去头上的汗。 “歇一会去洗澡吧，别感冒了。”封野弯腰站在沈厌旁边，认真地擦着他额前的汗水。 沈厌仰头喝下一口水，喉结滚动，有水珠顺着唇角滚落，经过修长白皙的脖颈，消失在汗津津的锁骨。 放下矿泉水，他抬眸望向封野，刚结束的运动让他还带着些许喘息，喝完水的嘴唇红润透着湿意，在灯光下泛着点点光芒，漂亮的桃花眼毫无防备地看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封野眼神一暗，不自觉跟着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你在等什么？”沈厌伸手拉住封野的衣领，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丰润饱满的嘴唇轻轻开合着，尾音上翘，仿佛钩子一般勾住了封野躁动不安的心。 封野脑子里理智的弦瞬间崩断，他一把扣住沈厌的后脖颈，霸道的吻了上去，双唇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光是相贴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唇齿纠缠，辗转碾压。 封野粗重的鼻息喷洒在沈厌脸上，与他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沈厌密密匝匝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颤着，他的双手环住了封野的肩膀，让两人贴的更近，亲密无间地交换着呼吸和口水。 这一吻冗长又缠绵，亲到后面，沈厌的身子都开始发软，全靠封野托着才能坐住，他的头往后躲了躲，却被封野牢牢按住，不讲道理地继续掠夺着他口中每一方寸。 第36章 出游 直到沈厌喘不上气，封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 沈厌的唇比先前更为红润，微微张开着喘息，看的封野差点又忍不住亲上去。 封野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轻轻在沈厌嘴角落下一吻。 一下不够，又亲了一下。 封野蹲下身，蹲在沈厌身边，缓缓圈住了他的纤细的腰身，把头枕在了他的腿上，胸膛震动，发出轻笑。 “怎么办啊…沈厌。我好喜欢你…”封野近似喃喃自语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沈厌，我真的好喜欢你…” “喜欢到，随时害怕失去你…” 沈厌浑身一僵，最终还是没有躲，缓缓抬起手，犹豫了片刻，落在了封野宽阔的背脊上，安抚地拍了拍。 “不用怕。”轻飘飘的三个字却犹豫重锤砸进了封野的心里。 他知道，这是沈厌对他的承诺。 他不会失去他。 封野抬起头，笑的开心又肆意，忍不住又亲了亲沈厌的下巴，才放开了他，道：“快去洗澡吧。” 沈厌也笑着点头，他没有错过封野眼中的那一点微红，心也跟着颤抖了下。 还是没忍住给了承诺。 希望自己不要食言吧。 第二天一早，沈厌的生物钟让他在六点半准时醒来。 他抬手关掉了床头灯，此时天已经大亮，房间拉着窗帘，留了一条小缝，一缕阳光透过缝隙挤入房间，正好洒在封野的熟睡的脸庞上。 和沈厌不同，封野睡觉不喜欢有光，但是为了迁就沈厌，他能忍受床头光的微亮，甚至连拉窗帘都会留一条缝。 爱都藏在细节里。 感受到光的照射，封野皱了皱眉，翻了个身，还没有醒来。 沈厌心里一软，抬手虚虚地放在封野眼睛上方，替他挡住了这缕阳光。 手下的阴影里，封野的眉头缓缓松开，呼吸沉稳均匀，五官虽然冷硬锋利，却还有着少年的朝气，跟沈厌上辈子见到的封野有很大的不同。 那时候的封野，眼中充满了戾气，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不近人情，整个人都藏在凶狠的外衣下，狠毒又阴鸷。 他经历了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即使是那样的封野，在医院碰到瞎了的他，还会主动想要送他回家。 他的内心还是一样的柔软。 沈厌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的肩上背负着路南的命，注定不能轻松走过一程，而现在，他又主动拉上了封野。 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叮咚。”封野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提示音响起。 封野又开始皱起了眉头，终于被吵醒，缓缓睁开了眼。 “操！” 骂完一声后，封野才看到悬在自己头顶的那只白嫩修长的手掌。 还有些惺忪的睡眼顿时一凝，心里有什么东西无声炸开。 沈厌见他醒了便把手收了回去，不算刺眼的阳光重新回到了封野的脸上，俊朗的脸上泛起了一层金光，反射着温暖柔和的光芒，好看到耀眼。 “你手机响了。”沈厌提醒道。 封野回过神，抓起手机点开，发现是江浩宇新拉了个群，把他也拉了进去，此时群里一排整齐的刷屏信息。 【人不傻钱也多：野哥呢？@，】 【江江：野哥呢？@，】 【京海第一帅：野哥呢？@，】 【遵纪守法好公民：野哥呢？@，】 封野眉头直跳，之前把群消息屏蔽折叠了，这群人找不到他，竟然重新拉了个群。 【，：你们最好有事】 封野用力戳着屏幕，回了条消息。 在刚加上沈厌好友的第二天，封野就把自己用了几年的微信名改成了一个逗号，和沈厌的句号相得益彰，头像也改成了全黑头像，也算是用上情头了。 【江江：野哥你终于出现了！我们在说去日月山度假村的事呢】 【人不傻钱也多：野哥一起去吧？咱们好久没有聚聚了】 【，：不去】 封野想也没想就拒绝。 【江江：别呀野哥，难得放假，一起出来玩呗】 【遵纪守法好公民：日月山度假村是我家投资新建的，还没开放，就我们几个去，不会有太多人的】 【京海第一帅：野哥答应吧~~哭哭~】 封野一阵恶寒，这顾青太恶心了。 不过他确实很久没有跟这群人好好聚过了，日月山在京海市边缘，去的话至少要两天。 封野下了床，沈厌正在主卧的卫生间洗漱，封野就倚靠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问道：“沈厌，你想不想见见我的朋友？” 沈厌洗脸的手一顿，水珠顺着光滑的额头滑下，经过白嫩的脸颊，最终滴落在水池中。 “好啊。”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欢愉。 沈厌不喜欢交新朋友，也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但如果是封野的朋友，他愿意接受。 封野心里一暖，走到沈厌身后，把下巴放在了他的毛茸茸的头顶上蹭了蹭，声音温柔又宠溺，“沈厌，你真好。” 沈厌擦干脸转过身，拍了拍封野的胳膊，道：“好了，快洗漱吧，我给你做早餐。” 刘妈元旦请假回老家了，这几天都要他们自己做饭。 看着沈厌进了厨房，封野一边洗漱一边好心情地回复群里的消息。 【，：位置，时间】 简洁的四个字，群里其他人却都知道他是答应了。 祁风立马发了个定位在群里。 【遵纪守法好公民：野哥，位置发你了，我们准备下午出发，赶在晚饭前到，晚上一起吃饭】 【人不傻钱也多：太好了，终于又能看见野哥那张帅脸了，我看顾青这个傻叉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京海第一帅了】 【京海第一帅：？？？】 【京海第一帅：怎么还人身攻击？】 【京海第二帅：我改名行吧】 封野微微勾起唇角，手指缓缓打下一行字发了出去。 【，：我带个人一起去】 【江江：！！！】 【京海第二帅：！！！】 【遵纪守法好公民：！！！】 【人不傻钱也多：！！！】 一直没动静的安阳也被炸了出来。 【安阳：是嫂子吗？我就说野哥怎么会被人甩了，江江就知道谎报军情】 江浩宇头皮都炸开了，上次发消息的群聊里面并没有封野，那些话他只敢背后蛐蛐，安阳这个小傻哔直接舞到正主面前，把他给卖了。 他哆嗦着手给安阳发私聊。 【江江：你别卖我啊！！！快撤回】 【安阳：啊？撤回什么？】 【安阳：哦哦哦，你说群里的消息，不好意思】 群聊里安阳撤回了刚刚那句话。 江浩宇正要松一口气，就看到封野的消息。 【，：被人甩了？】 【，：很好，江浩宇，晚上见】 江浩宇绝望地瘫在沙发上，现在不去还来得及吗？ 第37章 再遇黎辰 两人吃完早餐，沈厌掏出书本开始做作业，接下来两天估计没什么时间学习。 封野难得也坐在他旁边看起了书，一上午时间就在学习中度过。 中午依旧是沈厌做饭，封野本来在旁边帮忙，结果洗个菜一篮就剩半篮，被沈厌赶了出去。 吃完午饭，封野把碗扔进了洗碗机，翻出个背包，简单收拾了下两人的贴身衣物和洗漱用品。 回到客厅，沈厌坐在沙发上，捧着课本看得十分认真。 封野坐到他旁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不满道：“都看一上午了，别看了，看看我。” 沈厌清亮的眼眸看向封野，眼中带着笑意，封大少这是在撒娇。 “好，看你。” 沈厌的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封野的面孔，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在心中，深入骨髓。 封野同样也在看着沈厌，眼眸深处是浓到藏不住的炽热，他忍不住俯身亲了亲沈厌的唇角。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沈厌被他压倒在沙发上，滚烫的手掌伸进了少年上衣下摆里，沈厌顿时僵硬起来，抓住了他的手，偏开头颤抖着说道：“不要…封野，现在不要…” 封野眼中恢复了些清明，他的唇落在了沈厌白皙的脖颈上，张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又不满足地重重吮吸着，直到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他才满意地松了嘴，在绯红暧昧的痕迹上轻轻舔了舔。 沈厌浑身又是一颤。 “先收点利息。”封野低低地笑了一声，还未散去的欲望夹杂着笑意在胸膛轻颤。 他站起身，又把沈厌拉了起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弄乱的衣服，然后揉了揉沈厌柔软的发丝，道：“等我会。” 封野朝卫生间走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沈厌当然知道他又要去冲凉水澡了。 十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几乎是一点就着的年纪。 沈厌不是没想过跟封野再进一步，但是总觉得，他们之间还差点什么。 封野每次也都是悬崖勒马，其实不用沈厌拒绝，他也不会做到最后一步，第一是因为沈厌年纪还小，第二是因为现在的他，还不足以能对沈厌的后半生负责。 沈厌不是二十八，不是捡回去养着就行，他要给他足够的底气和共度余生的保障。 等封野冲完澡出来，沈厌已经换了件高领毛衣，刚刚封野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了。 封野有些遗憾地看了眼他被挡住的脖颈，到底没说什么。 从星海湾到日月山开车大概要三个小时，两点出头，封野就开着改了紫色的路虎揽胜，带着沈厌出发了。 刚开出没十公里就开始堵车。 京海作为华国首府，更是旅游胜地，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今天是假期第一天，人流量和车流量明显比平时大了很多。 封野倒是不急，平稳地在车流中缓慢前进，不时扭头看看沈厌。 沈厌一直在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他的成绩虽然不错，但想上京大，还需要努力。 车子开过城区后上了绕城高速，速度就快了起来。 封野的手机微信提示响个不停，他的微信消息很少，这么吵一定是那个群聊，他忘记屏蔽了。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手机递给了沈厌，道：“帮我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沈厌接过手机，打开微信一看，群里已经聊了五十多条消息了，他往上翻了翻，一一复述道：“遵纪守法好公民说路上会堵车，让你们早点出发，他在别墅等着。江江说他和安阳已经被堵在路上了，人不傻钱也多说他提前出门，已经快到了。” 说完顿了顿，又缓缓读道：“京海第二帅艾特你，问你和嫂子出发了吗？” 他漂亮的眸子看向封野，唇角微微勾起，“嫂子？” “……”封野尴尬地干咳一声，“江浩宇那个傻叉乱说的。” 说完他又给沈厌简单介绍了下，江江就是江浩宇，遵纪守法好公民叫祁风，人不傻钱也多叫裴敬舟，京海第二帅叫顾青，安阳本名就叫安阳。 他们都是封野回封家以后认识的朋友，人品家世都很不错。 三个小时的路程开了将近四个小时，终于在六点之前赶到了日月山度假村。 度假村建在日月山脚下，占地面积不大，但是不管是住宿还是娱乐设施档次都很高，这次祁风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就是度假村中心上三下一的独栋别墅，封野把车停在了度假村的停车场，此时停车场内已经停了两辆车。 封野刚把车停进车位，一辆白色卡宴也开了过来，停在了他们旁边。 看着陌生的车牌封野微微一愣，他那些好友的车牌他都是知道的，但是没有见过这辆车。 谁换了新车？ 带着疑问，封野和沈厌下了车，都把目光投向了卡宴的驾驶室。 卡宴停好，车的主人打开车门下了车，目光和两人对视上。 三个人都是一愣。 “小厌？你怎么会在这？你跟…跟封野认识？”黎辰蹙着眉看着沈厌，内心充斥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警惕和不满。 小厌怎么会和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在一起？ 黎辰突然想到上次在封野家门口看到的轮椅，之前就觉得有些眼熟，竟然真的是沈厌的。 他顿时烦躁起来，就像知道黎欢喜欢封野时的那种烦躁。 甚至更甚，毕竟黎欢只是单方面的喜欢，而沈厌很有可能已经和封野住在一起了。 黎辰压根没察觉到自己情绪来地莫名，就算沈厌真的和封野在谈恋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辰哥。”沈厌没什么表情，点头打了声招呼，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从头到脚都写着疏离和冷淡。 黎辰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突然快步上前走到沈厌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沉声道：“你跟我走。” 封野眸色一沉，深邃漆黑的眼瞳里散发出寒意，他压制着怒火，下颌线紧紧绷着，抓住了沈厌另一只手腕，声音冷厉阴沉道：“放手。” 黎辰同样阴沉着脸，紧紧握着沈厌的手腕丝毫不让，一向温和的他每次遇到封野都会被逼出暴躁的一面。 “你跟小厌什么关系？”黎辰的眼神狠厉地瞪向封野。 沈厌不可觉察地皱了皱眉。 没等封野开口，他就开了口：“我和封野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黎辰呼吸一滞，有些愣怔地看向沈厌。 是啊…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过刚见过两面，他怎么会不自觉把沈厌当成弟弟那样紧张？ 一定是因为沈厌那张和温明月极像的面孔。 黎辰缓缓松开了手，眼神有些落寞和茫然。 “卧槽！你们在干嘛？！”一个震惊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第38章 修罗场 顾青瞪圆了眼，如果刚刚他没看错，黎辰和封野都抓着眼前这个漂亮少年的手，在抢人？？！ 不怪他这么想，刚刚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根本不是三个人手拉手的友好场景，反倒像情敌见面。 目光落在陌生的少年身上，顾青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封野的秘密“女友”？难怪藏得这么严实，竟然是个男孩子，还是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想到这，他立马凑了上来，热情地朝沈厌伸出手，道：“你好，我叫顾青，你就是嫂子吧！”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到顾青身上，吓得他一哆嗦，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沈厌缓缓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道：“你好，我叫沈厌，不是嫂子。” 听他这么说，一旁的黎辰松了口气。 封野的目光却落在了沈厌和顾青相握的手上，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有一圈红印，是刚刚被黎辰握的。 他紧皱着眉头，分开了两人的手，把沈厌的手抓到了自己手里，轻轻揉着那点红痕。 沈厌微微一愣，手腕刚刚确实被黎辰捏痛了，但是这么点疼痛在他身上不值一提，手腕那点痕迹也算不得伤害，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却被封野如此认真地对待。 有人心疼的时候，疼痛似乎也被无限放大。 沈厌此时也觉得手腕有些疼，他乖乖地任由封野帮他揉着手腕，无视了一旁顾青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目光。 顾青内心：这真的是野哥？那个打群架一挑八，手指骨折都面不改色的封野？！ “小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黎辰这才发现沈厌手腕的痕迹，顿时愧疚不已，伸手想把他的手抓过来，却又停在半空，犹豫片刻，又无力地放下。 他没有任何立场关心沈厌。 黎辰知道，自己对沈厌有点上心过头，这种感情并不是爱情，他也不知道这份关心源自何处。 虽然黎辰自己知道，但在顾青的眼里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顾青和黎辰从小就认识，关系很好，这次来度假村也是他把黎辰叫来的，只是他没想到黎辰会和封野认识，而且还公然抢人。 两人看上去关系很不好的样子。 顾青顿时有些头大，两边都是好友，万一真的吵起来他帮谁都不好。 封野狠厉的目光投向黎辰，眸中满是冰霜，冷冷道：“黎辰，你再碰沈厌一下，别怪我对你动手。” 他看在沈厌的面子上，一直忍着给黎辰一拳的冲动。 黎辰面沉如水，论打架他是打不过封野的，但面对封野的警告，他却丝毫不想让步。 “那个…”顾青怕他们真的打起来，慌忙插话，“野哥，阿辰，我们快过去吧，祁风早就在那准备上了。” 封野站在原地没动，森冷的目光还是紧紧盯着黎辰，心中的不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沈厌轻轻叹了口气，拉了拉封野的手指，轻声道：“走吧。” 封野这才收回视线，脸色稍稍缓和一些，对着沈厌嗯了一声，然后不顾旁人目光，牵着沈厌的手，朝着别墅方向走去。 顾青松了口气，招呼了黎辰一声跟了上去。 黎辰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眉头死死拧着，半晌才抬脚跟了上去。 几人走到别墅门口，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比封野他们大一些，带着无框眼镜，气质沉稳而温和，长相也十分优越，温润中带着俊朗，很符合豪门公子哥的形象。 顾青三两步跑了过去，背对着封野他们，对祁风使了个眼色。 祁风一愣，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三个人，一时没明白过来。 封野和黎辰他都认识，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应该就是封野要带来的人。 “野哥，黎二少，这位是？”祁风跟两人打了招呼，目光看向沈厌。 虽然他比封野大几岁，不过大家都习惯叫封野野哥，不光是因为封家的实力，更是因为封野自己的人格魅力，让人可以心甘情愿地喊他作哥。 沈厌主动伸出了手，微笑道：“你好，我叫沈厌，是封野的朋友。” 祁风愣愣地和他握了握手，脑子飞快运转着。 除了他们几个，他没见过封野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今天封野主动带着人来，说明两人关系很好。 至于是什么关系…如果刚刚他没看错，这两人是手牵手来的。 恐怕是个真嫂子。 这么想着，他笑容热切了几分，脸上带着和顾青先前差不多的八卦之色，用胳膊肘撞了撞封野，暧昧道：“野哥什么时候交的朋友？男朋友？” 封野嘴角微微勾起，正准备说话，黎辰带着隐隐怒气的声音响起，颇有些气急败坏道：“不是！” 祁风：“？”他问的是封野，黎辰怎么还急了？ 顾青扶额，看来祁风没有领悟到他的眼色，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关你屁事。”封野好看的薄唇吐出四个字，眼中满是讥诮。 祁风也看出来点什么，转头看向顾青，顾青朝他摇了摇头，他顿时了然，转移话题道：“晚上我们吃烧烤，炉子我已经生好了，肉和菜还没串好，顾青你来帮忙。” 顾青忙不迭答应。 别墅门口是一大片空地，此时已经架好了两个烧烤炉，后面放着一张桌子，一盘盘生肉和蔬菜都洗干净放着，还有一大把铁签。 祁风和顾青两个人就站在桌边串着肉串，眼神不时还瞟向这边的三个人。 沈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眸看向封野，道：“我也去帮忙吧。” “嗯，一起。”封野带着沈厌一起走了过去，开始串肉。 祁风和顾青两人震惊地说不出话，要在以前，封野哪会干这种事。 果然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 黎辰紧抿着嘴，一声不吭走到沈厌身边，也开始串肉。 沈厌没有躲，心情不错地串着肉和蔬菜，黎辰动作笨拙生疏，沈厌还会好心地指导一下，黎辰的脸色顿时缓和不少，露出了些笑容。 当然，臭脸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封野脸上。 不过他知道沈厌和黎辰的关系，只是黑着脸，并没有别的动作，恨恨地把肉当黎辰扎着。 顾青和祁风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离这三人远点。 裴敬舟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诡异的一幕。 见又来了个受害者，顾青扔下签子，拉着裴敬舟过来跟沈厌互相介绍了一下。 裴敬舟嫌弃地甩开顾青油乎乎的手，咧开嘴对沈厌笑着道：“你好沈厌，你多大啊？看着年纪好小，跟野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裴敬舟是个开朗外向的性格，说话做事都是大大咧咧的，长相英挺俊朗，笑的时候喜欢挑起一边嘴角，是当下很受欢迎的痞帅类型。 “嗯，我十六，跟封野是同校同学。”沈厌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清泉水一般，清脆悦耳。 裴敬舟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封野，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 真畜生！ 第39章 聚餐 封野丝毫不生气，反而得意地一扬眉，宣示主权般地往沈厌身边靠了靠。 裴敬舟也加入到穿肉串的队伍，六个人一起很快就把准备好的食材都串完了。 几人去洗了手，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别墅门口支起了防风天幕，四周挂了一圈灯串，闪烁着暖黄色的光芒，天幕下摆着一张大桌，上面放了不少水果。 黎辰用牙签扎了一块切好的芒果递给沈厌，道：“小厌，烧烤还得一会，你吃点水果垫垫。” 沈厌默默盯着那块黄灿灿的芒果，并没有伸手接，反而垂下了眼眸，语气有些低沉：“我芒果过敏。” 话音刚落，一个剥好少了一瓣的橘子出现在他眼前，封野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吃这个，我尝过了，酸的。” 沈厌爱吃酸的橘子，封野经常会往家里买橘子，每次都会先尝一口，被酸到失去表情管理的程度，就是沈厌爱吃的酸度。 吃着吃着，他也渐渐习惯了吃酸橘子。 沈厌接过橘子，撕下一瓣放入口中，酸甜的橘子汁在口腔爆开，是他喜欢的味道。 黎辰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自己吃下芒果，却是食不知味。 不远处祁风和裴敬舟一人一个炉子烤了起来，顾青在一边给他们打下手，烟雾袅袅升腾起，香味伴随着少年们的谈笑声飘向半空，温暖了这一小片天地。 第一波肉串烤完，顾青端上了桌，祁风烧烤的手艺不错，肉串烤成了金黄色，酥脆的外皮上撒着点点孜然，香气四溢，十分诱人。 就在这时，江浩宇和安阳拎着两个大袋子也到了。 裴敬舟打趣道：“你俩踩着点来的吧？刚烤完就到了，一点活不用干，直接就吃。” 安阳是个有些腼腆的男生，白净的脸上五官十分秀气，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江江去接我绕了点路，还去了趟超市，然后又堵车，不好意思。” 江浩宇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半个身子都挂在安阳身上，对着裴敬舟道：“这小子没驾照，每次出来都蹭我车，他家又那么远…”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他看到了封野和黎辰，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 江浩宇上次是亲眼见过他野哥和辰哥之间的矛盾的，黎辰怎么会在这？ 他立刻瞪向了顾青，在场的人里除了他只有顾青和黎辰关系好。 顾青现在也无比后悔叫了黎辰，他缩缩脖子，转移话题道：“来来来，你们还不认识沈厌，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厌，野哥的同学，这个是安阳，这个是江浩宇，可以叫他江江。” 江浩宇早就在偷偷打量沈厌了，毕竟封野跟他靠的太近了，他从没见过野哥什么时候这么黏糊，恨不得整个人粘在少年身上。 哪还有生人勿近的模样。 江浩宇用眼神跟顾青交流：这是嫂子吗？ 顾青回眼神：必须是啊！ 江浩宇：！！！ 安阳倒是没想太多，他笑着跟沈厌打了声招呼，顺便把挂在他身上的江浩宇推开。 江浩宇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还老喜欢挂在他身上，又沉又重，他经常怀疑自己长不高就是被江浩宇压的。 “别聊了，快来拿串！”裴敬舟在炉子边喊道，手里抓着一把烤好的串。 顾青过去帮忙，安阳和江浩宇则是往桌上摆着他们带来的零食和熟食。 “江浩宇。”封野森冷的声音在江浩宇身后响起，江浩宇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忘了封野还要找他算账。 他停下假装忙碌的手，哭丧着脸回头，像上课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般乖乖站好。 “听说我被甩了？”封野斜睨着他，凉凉道。 “野哥，哥，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江浩宇忙不迭地道着歉，恨不得给封野跪下。 说完他把头转向沈厌，求救道：“嫂子，你快帮我跟野哥说两句好话。” 沈厌：“……”本来还想说，现在不想了。 黎辰皱着眉瞪着江浩宇，黑着脸道：“瞎喊什么。” 江浩宇狐疑地看着黎辰，又想到上次封野莫名其妙地针对黎辰，表情从疑惑到了然再到震惊。 黎辰怎么敢跟封野抢老婆的？！ 封野也没有真的生气，警告了一句：“下次再乱说话，把你嘴缝上。” 江浩宇如蒙大赦，忙点头道：“我再乱说，我自己把嘴缝上。” 很快顾青和裴敬舟端来几大盘烤串，肉串和蔬菜串都有，香味扑鼻。 祁风则是去别墅里拿了两瓶酒出来。 裴敬舟一见到酒眼睛就亮了，啧啧赞叹：“1968年的深渊礼赞，一瓶都要四十多万，风哥，又偷你家老爷子的酒了吧。” 祁风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招待你们，当然这种档次的酒才能配得上了。＂ 八人落座，长桌上摆着满满的烧烤和零食水果，祁风给每个人都倒了杯酒，作为东道主举杯道：“来，一起喝一杯。” 少年们共同举杯碰了一下，气氛和谐又热闹。 沈厌端着酒杯，好奇地闻了闻，别说这么贵的酒，他连酒都没喝过，也很好奇这是什么味道。 黎辰坐在他的左边，看他准备把酒杯送到唇边，忙拦住了他，“小厌，你还不能喝酒，喝果汁吧。” 沈厌眨着亮闪闪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为什么不能喝？” 黎辰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你还没成年，当然不能喝酒，我弟弟跟你一样大，他都想喝酒很久了，我一直拦着没让他喝。你父母没有跟你说过吗？” 说完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记得沈厌跟他说过，他的父母对他很不好。 沈厌抓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好看丰润的红唇缓缓吐出一个字：“…哦。” 然后抬起手，将酒杯里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从喉中直通胸腔中，刺激着沈厌每一寸食道，他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满脸通红。 封野忙帮他拍背顺气，又端了杯温水放在他唇边，埋怨道：“喝这么快干什么，慢点喝。” 沈厌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才缓了过来。 他的脸也不知道是咳嗽咳的，还是酒精上头，此时双颊绯红，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湿意，有些委屈地看向封野。 “封野，他说我没人管。”少年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撒娇的尾音。 “……”黎辰有些无措地看着沈厌，“不是，小厌，我不是这个意思…” 封野心疼地抓着沈厌的手，轻声哄道：“谁说没人管，我管你，别听那个蠢货瞎说。” 对面的几人下巴都快惊掉在桌子上了，封野竟然还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第40章 真心话大冒险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祁风，他干咳一声，开口道：“沈厌就别喝酒了吧，喝果汁，对了，安阳也别喝了。” 安阳比他们小一点，也没有成年。 封野收走了沈厌的酒杯，给他倒了杯果汁。 接下来在饭桌上沈厌一直安安静静的，封野给他递什么他就吃什么，而黎辰给他递吃的全被无视了。 其他人之间的氛围倒是很好，他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又有顾青和江浩宇这两个活宝，聊天的话题变了又变，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别墅区上空。 黎辰吃的心不在焉，一边懊悔自己说错话，一边又奇怪自己对沈厌的关注程度。 不过严格来说，沈厌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关心他应该也无可厚非吧？ 黎辰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十二月底的天气，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冷，桌上的菜都凉了，一阵阵的寒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幕上挂的小灯串也随风摇晃。 众人吃得差不多了，都裹着衣服进了别墅。 屋里开着暖气，十分暖和，大家纷纷脱下外套，围坐在沙发边上。 除了安阳，其他人都喝了酒，此时还处在兴奋的状态，顾青吵着要玩游戏。 沈厌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坐着黎辰和封野，封野酒量不错，晚上也没喝几口，此时并没有醉意。 而黎辰因为心情不好，多喝了两杯，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不清晰了。 裴敬舟和江浩宇跟着起哄，几人一拍即合，玩游戏怎么少得了酒，他们又催着祁风再拿些酒出来。 这些人都是天天去酒吧的主，酒量比一般人都好，刚刚喝的那点根本算不上什么。 祁风又搬来一箱传世壹号啤酒，这酒没有深渊礼赞那么贵，不过也得一千多一瓶，比一般的啤酒味道好很多。 经常混酒吧的少爷们，会的酒桌游戏也很多，但是为了照顾现场从没去过酒吧的沈厌和安阳，他们选了个规则比较简单的游戏“数七”。 随机从50以内一个数字开始，每个人轮流按顺序说数字，遇到含有七或者七的倍数的数字时就拍手跳过，说错的喝酒。 裴敬舟补充道：“不想喝或者不能喝的，可以让别人代喝。” 于是游戏开始，第一个是安阳，他想了想，说道：“十三。” 下一个是江浩宇，脱口而出接道：“十四。” 顿时哄堂大笑，裴敬舟锤着腿嘲笑道：“你好笨，喝酒！” 江浩宇满脸通红，瞪着安阳恨恨道：“你小子故意给我下套是吧！” 安阳无辜地看着他，眉眼弯弯地笑道：“没有呀，我就随便说的。” 江浩宇倒了杯酒喝下，下一轮从他开始。 江浩宇：“十六。” 下一个是顾青，他拍了下手跳过。 裴敬舟：“十八。” 祁风：“十九。” 封野：“二十。” 下一个是沈厌，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封野，缓缓开口道：“二十一。” 看来那杯酒的后劲不小，沈厌看着好像挺正常，其实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他压根连规则都没听懂。 “喝酒喝酒，嫂…沈厌喝酒！或者…有人帮你喝也行。”江浩宇顿时兴奋起来，笨蛋不止他一个。 封野正准备倒酒，没想到黎辰抢先一步道：“我帮他喝。” 说完不等众人有反应，直接喝了一杯。 封野沉着脸，不太高兴地看着黎辰，却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悄悄贴近了他，一个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他顿时感觉到一阵酥麻感从手指流遍四肢百骸，仿佛春风拂面，整个人舒爽无比。 他回勾住了沈厌的手指，用力握了握。 下一轮从黎辰开始，他说了个二十二。 接下来一圈没人出错，直到轮到沈厌，数字是三十七，他应该拍手跳过，但是反应迟钝的他呆呆地说了出来。 封野似乎早有准备，沈厌刚说完，他直接喝了一杯酒，淡淡道：“我来。” 晚了一步的黎辰：“……” 游戏继续，接下来除了沈厌，没有人出错，沈厌一说错，封野和黎辰两人抢着喝酒，好好的游戏俨然成了争宠现场。 终于裴敬舟忍不住了，挠着头道：“要不…咱换个游戏吧？” 江浩宇狂点头：“换换换。” 为了迁就脑子不太灵光的沈厌和已经有些喝多了的黎辰，他们换了个简单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所有人围成一圈坐着，地上放着空酒瓶，瓶口对着谁，谁就要接受惩罚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这一轮从封野开始，他长臂一伸，转动了酒瓶，酒瓶快速旋转几圈，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瓶口缓缓转向了安阳，停了下来。 安阳紧张地坐直了身体，说道：“我，我选真心话吧。” 封野没有窥探人隐私的癖好，一时也想不到什么问题，随口问道：“你最喜欢吃什么？” 安阳一愣，没想到封野问的这么简单，感激地对他笑了笑，答道：“桃子。” 江浩宇不满道：“野哥你这也太便宜他了，下次不知道问什么让给我来问呀！” 封野斜了他一眼，江浩宇立马闭嘴。 下一轮安阳转瓶子，他没用太大的力气，酒瓶只转了一圈半就停了下来，好巧不巧地对准了江浩宇。 江浩宇尴尬地眼神看向了安阳，讨好道：“阳阳啊，你就当我刚刚在放屁，你可别整我。” 他也选了真心话。 安阳想了想，脸上挂着单纯无害的笑容道：“你谈过的恋爱中，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江浩宇：“……” 安阳为什么总是能用他那张温暖的嘴，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江浩宇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在座的人除了沈厌，都知道江浩宇是个花花公子，身边的女孩换了又换，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 “别装死！快回答！”顾青叫嚣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江浩宇。 江浩宇突然灵机一动，扬起了嘴角，笑道：“我最喜欢的…当然是下一个。” 裴敬舟和顾青不干了，嚷嚷着这算什么回答，直到江浩宇自罚三杯酒才作罢。 江浩宇此时也喝了不少，脸有些红，但脑子还算清醒，他边转酒瓶边想着，他才不要让这些人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有正经谈过恋爱，表面上那么多女朋友，其实根本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 要是让他们知道还不得被嘲笑死！ 酒瓶在地上转了几圈，缓缓停在了沈厌面前。 江浩宇眼前一亮。 沈厌看看酒瓶，又看看其他人，说话的语速也随着脑子运转速度变地缓慢，他缓缓开口道：“我选大冒险。” 第41章 醉酒 江浩宇更加兴奋起来，他不敢逗封野，但是能逗逗沈厌也是好的，毕竟这是他野哥第一次谈恋爱，太稀奇了。 他还没说话，顾青鬼鬼祟祟地凑到他旁边，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江浩宇一顿，又在顾青耳边说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笑地猥琐又不怀好意。 封野警告的眼神落在了他俩身上，但是现在江浩宇酒精上头，他选择了无视。 江浩宇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在现场选一个人，坐在他腿上鼻尖对鼻尖对视一分钟。” 现场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怪叫和起哄的呼声，其中就顾青和江浩宇叫地最欢。 虽然是让沈厌选一个人，但会选谁大家心照不宣。 封野心里一动，看着沈厌有些恍惚迷离的眼神，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不想做的话我帮你喝酒。” 热气扑在沈厌的耳边，他觉得有些痒，往旁边躲了躲，然后缓缓站起了身，长腿一跨，就面对面坐在了封野腿上。 顾青嗷嗷怪叫着当气氛组，其他人都激动地看着二人，只有黎辰脸色阴沉。 封野此时正盘腿坐在地毯上，背后靠着沙发，沈厌跨坐在他身上，只比他高出了半个头，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不仅不难闻，还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香甜。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封野耳边渐渐听不到其他人的吵闹声，只能听到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快速而又沉重。 沈厌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捧起了封野的脸，缓缓把自己微微泛红的脸凑了上去，直至鼻尖抵着鼻尖。 两人之间靠得极近，近到封野只要往前去一点就能吻上沈厌好看的嘴唇。 渐渐地，封野耳边的心跳声变成了两道，同样快地两道。 封野眼眸渐渐深沉，他紧咬着牙关，忍耐着亲上去的冲动，他甚至连手都垂在两边，不敢去揽沈厌的腰。 这个姿势太要命了。 少年的身体又轻又软，带着温热的体温，笔直修长的腿正和他的腿紧紧贴着，交缠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慢放，一分钟过得无比漫长，封野五感似乎都在离他远去，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只剩下沈厌那对亮晶晶的眸子，和轻颤着的睫毛。 封野喉结滚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真是煎熬。 沈厌的眼中没有任何思绪，只是定定地看着封野，心跳如雷，四周闹哄哄的，他觉得有些烦躁，还有些口干舌燥。 他的目光看向了封野的嘴唇，那里刚刚被封野舔了一口，润润的还泛着光，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如果是没喝酒的沈厌，一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但现在的沈厌动作比脑子快。 他一低头，在封野嘴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卧槽！”江浩宇震惊地脱口而出，虽然猜到两人的关系，但亲眼看见更为震撼。 封野眼中满满都是喷薄而出的欲望，他呼吸重了几分，抬了抬头就想去追捕那逃脱的粉唇。 “好了！”一旁的黎辰终于忍不住，一把把沈厌从封野身上拉了起来，脸色黑地如锅底一般，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气。 顾青也瞪圆了眼看着封野，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这还不是嫂子？ 封野无视了好友们的目光，把沈厌拉回自己身边坐下，斜睨着黎辰，眼中满是得意和挑衅。 黎辰气的酒都醒了几分，赌气坐在一边，没有再说什么。 游戏继续，这次是沈厌转动酒瓶，他伸长手轻轻一转，酒瓶晃动了几下，只微微挪动了三十度，瓶口对向了生着闷气的黎辰。 客厅安静了一瞬，黎辰愣了愣，脑子停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闷闷道：“我选真心话。” 沈厌看着他，唇畔翘起一抹兴味的笑，轻声道：“我和你弟弟，你更喜欢谁？” 其他人一听这问题都是一愣，谁不知道黎家的小少爷是整个黎家的宝贝疙瘩，黎辰更是对这个弟弟宠爱有加，看得比眼珠子都紧，沈厌怎么会和黎欢比呢？ 对于这个问题黎辰也是惊了一下，本应该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我弟弟。”可是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他又想到了第一次在星海大酒店看见沈厌时他的眼神，孤寂，绝望，又带着一丝渴盼。 沈厌每次提起他弟弟时，眼神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纤细的浮木，他渴望浮出水面，但可惜，一次都没有得到支援和救赎。 他就像站在岸边见死不救的路人，冷漠地看着沈厌在漆黑不见底的深潭中起起伏伏，沈厌拼命在自救，而他却在隔岸观火。 黎辰如鲠在喉，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确定自己以前从来不认识沈厌，沈厌的遭受的任何苦难都应该和他没有关系，可是他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沈厌的悲伤，绝望和痛苦，都让他无法把自己当成局外人。 黎辰张了张嘴，想回答，却说不出话来。 沈厌突然莞尔一笑，笑容里带着意料之中的轻松。 “不用回答了，我知道答案了。” 黎辰一顿，缓缓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人面面相觑，什么答案？这两个人怎么都怪怪的。 见他们状态都不太好，时间也不早了，祁风便提议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再玩。 这栋别墅一共有六个房间，他们一共八个人，沈厌和封野理所当然地住在了一间，剩下唯一没喝酒的安阳，自告奋勇和江浩宇一间，江浩宇喝的有些多，方便照顾他。 几人打了招呼后，各自回房。 沈厌他们的房间在三楼，黎辰在他们隔壁，三人默默上着楼，谁也没说话。 就在黎辰正要伸手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沈厌突然扬着笑脸，对他喊道：“哥哥晚安。” 黎辰抓着门把手的手一顿，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终于还是没有反驳，回了一句晚安，进了房间。 封野不高兴地把沈厌拉进房间，刚把房门关上，他就把沈厌抵在了门上，大手扣在少年的后脑勺，低头就朝着他想了一晚上的柔软处吻了上去。 沈厌抬手勾住了封野的脖子，羞涩又热切地回应着。 唇齿交缠间，不时发出靡靡的水声和轻微的喘息。 渐渐地，沈厌开始腿软站不住，封野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腿弯处一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两步走到床边放下，俯身压了上去，继续刚刚还没完成的吮吸。 怎么都亲不够… 直到封野感觉自己快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慌忙停下了动作，看着双眼迷离的沈厌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冲进卫生间洗凉水澡去了。 床上的沈厌茫然地看看卫生间的方向，感受着自己身上的燥热，觉得有些陌生。 这就是动情的感觉么？ 似乎…挺不错的。 第42章 草莓 其实现在的沈厌是不太清醒的，但又没有完全醉，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 就是这种半醉不醉的状态，让他平时的淡漠和踌躇都不复存在，一切行为都遵循着本心。 他的内心告诉他，他不排斥封野的亲密，甚至…想要更多。 沈厌把自己蜷缩起来，有些想笑，眼眶却先红了。 封野可以无条件对他好，他却不敢毫无负担地接受，他深知被当成救命稻草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比如上辈子的路南，他眼睁睁看着路南从一个开朗单纯的男孩，变成愁容满面多愁善感的人，直至最后，死无全尸。 他永远都对不起路南。 而现在，封野好像就要变成第二个路南了，这对封野而言，很不公平。 但是沈厌又舍不得推开封野，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是他前二十年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一边害怕一边渴求，沈厌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 封野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沈厌蜷缩着身体，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周身满是绝望的气息。 “沈厌，沈厌！”封野心里一沉，忙上去把沈厌的脸抬起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通红一片，他的牙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嘴唇嫣红一片。 “沈厌，你怎么了？是不是怪我对你动手动脚？对不起…我下次不碰你了。乖，松开…”封野心疼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嘴唇，让他把嘴松开。 沈厌缓缓松开嘴，一开口眼泪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封野，你会离开我吗？” 封野闻言一愣，他没想到沈厌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哭竟然是因为…害怕自己离开？ 一股无名的情绪在封野的心底炸开，就像沈厌爱吃的橘子，酸涩又甜蜜。 他伸手紧紧抱住沈厌，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是…”沈厌的身体还在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支离破碎地从唇中吐出，“跟我在一起…很辛苦，会比跟任何人在一起…都辛苦…” 封野默默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沈厌，坐直身体看着他哭红了的双眼，笑道：“会很辛苦啊…那算了，那不要在一起好了。” 沈厌眼睛倏然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封野。 封野忍不住笑出声，摸了摸沈厌的头，无奈道：“你看吧，真不在一起你又不愿意。” “我不否认跟你在一起会很辛苦，比跟任何人在一起都辛苦。”封野收起笑容，认真地说着。 “但是你也不能否认，我跟你在一起也很开心，比跟任何人在一起都开心。” 封野的眼睛倒映着房间吊灯璀璨的光芒，犹如漆黑夜空中散发着点点星光，闪亮耀眼，眼眸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愉悦和爱意，无声诉说着他是怎么爱着对面的少年。 沈厌紧紧抓着封野的手，指尖太过用力泛着苍白，他颤抖又坚定地说道：“我也…很开心，比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都开心…” 虽然他的上辈子没有多少值得开心的事，但是和封野在一起的这段日子，足以让他在以后的岁月里经历苦难的时候，可以咬牙坚持下去了。 封野咧开嘴笑得十分开心，对于沈厌的话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夸张的表达。 “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离开你。”封野一字一顿如赌咒发誓般说着，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三个一定狠狠砸进沈厌彷徨不定的心里。 “我也不会离开你。”沈厌轻声道，声音虽然不大，但跟封野的誓言一样沉重又有力。 两人心照不宣。 平复了情绪，沈厌也去洗了个澡，躺进了封野暖好的被窝。 两人并排躺着，房间开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沈厌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关灯睡吧。”沈厌突然说道。 封野一怔，道：“开着就行，你不是怕黑吗？” 沈厌扭头看向封野，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他微微扬起嘴角：“已经不怕了。” 说完不等封野说话，他伸手关了小夜灯，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之中，窗帘此时只留了一条缝，山脚的夜色比城市里更为浓重黑暗，只有微微的月光透了一点进来，让房间里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沈厌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拉了拉被子，往封野身边靠了靠。 封野感受到他的紧张和僵硬，不动声色地也靠了过来，直到贴到沈厌微凉的身体，他有些紧张地仰面躺着，手脚规矩不敢乱动。 突然，沈厌翻了个身，封野感觉有一条清瘦的胳膊搭在了他身上，轻轻的，带着好闻的香味。 “抱。”少年的嗓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绵软，带着撒娇的尾音，缱绻缠绵。 封野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胳膊一伸放在了沈厌脖子下，沈厌也配合地抬起了头，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封野弯起胳膊，把人搂进怀里，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沈厌的头靠在他的肩窝，耳朵里满满都是封野那有力又快速的心跳声。 突然觉得很心安。 沈厌闭着眼，搂着封野，很快就睡着了。 而抱着沈厌的封野，本以为自己会心猿意马，可是在感受到沈厌的放松和沉睡后，他乱跳的心突然沉静下来，转过头在沈厌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带着笑意，很快也沉沉睡去。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十分沉稳，因为拉着窗帘透不进光，沈厌也难得睡了个懒觉，睁眼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刚一动，封野也醒了过来。 “早，沈厌。”封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倦意，他一偏头，在沈厌白皙滑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厌好笑地看着他，坐了起来，道：“不早了，快中午了。” “难得不用早起，多睡会怎么了？”封野扬眉，想把沈厌拉下来继续躺着。 沈厌躲了躲他的手，问道：“你的朋友们呢？不管他们吗？” “管他们做什么。”封野无奈地也坐了起来，“我早上醒了一次，他们早就出去野了，不用管他们。” “起床吧，吃点东西。” “好。” 两人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楼下果然没看见那几个人的身影，只有黎辰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见两人下来，黎辰立马站起身，正准备对沈厌说什么，突然目光凝聚到沈厌的脖子上，整个人如遭雷劈。 沈厌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他都忘了脖子上还有封野留下的痕迹，换掉了那件高领的毛衣，此时暧昧的红痕大咧咧地展现在黎辰眼中。 沈厌不满的目光投向封野：怎么不提醒我？你是故意的吧？ 封野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对呀，我就是故意的！ 第43章 爬山 “你…你们…”黎辰在一瞬间的错愕后，心里便涌现出不可遏制的怒火，他一把揪住封野的领口，怒道：“你怎么，怎么能…小厌他才十六岁！！” 他的声音带着些不可察觉的颤抖。 封野没有反抗，也没有生气，反而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淡然地看着黎辰气急败坏。 沈厌叹了口气，上前拉住黎辰的手，道：“我们没做什么。” 黎辰狐疑地看向他，手渐渐松开，还没松口气，就听到封野欠欠的声音响起：“嗯，没做什么，就是亲亲嘴而已。” 黎辰：“……” 封野理了理领口，不经意地说道：“不过我和沈厌做什么，跟你黎二少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厌是你弟弟呢？” 沈厌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怎么会，先前我想喊黎二少哥哥，他可是拒绝了呢。” 黎辰：“……” 被两人一唱一和气的，黎辰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封野好心情的递给沈厌一盒牛奶，又顺手摸了摸他滑嫩的脸蛋，道：“想要哥哥？” 沈厌笑了笑，点头道：“想要封野哥哥。” “卧槽！”刚进门的顾青又被这两人的虎狼之词震惊到了。 话被人听到，沈厌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封野身后躲了躲。 封野的目光落在了顾青手里还在蹦跶的鱼身上，挑眉问道：“哪来的？” “我钓的！我和敬舟一起钓了一上午，他一条都没钓到哈哈哈哈…”顾青兴奋地说着，神色满是得意，还不忘嘲笑裴敬舟。 后面拿着鱼竿进来的裴敬舟脸色极差，咬牙切齿道：“我都说了，不是我技术不行，是鱼竿的问题！” “啊是是是！”顾青见他快要恼羞成怒见好就收，没有再嘲笑他，晃着手里两三条小鱼，开心道，“今天中午加餐！” “就这几条还不够塞牙缝的。”封野嫌弃道，“而且，你们几个谁会做？” 顾青顿时哑然，据他所知，他们几个人里，除了祁风偶尔会下厨，其他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但就算是祁风，也肯定不会处理活鱼。 “我会做，我来弄吧。”沈厌的声音从封野身后传来，他探出脑袋，看着顾青手里的鱼，道：“这几条是鲫鱼，可以做个鲫鱼豆腐汤。” “太好了！沈厌你太厉害了！”顾青夸张地夸赞着，小跑着把鱼送进了厨房。 此时也差不多到了快吃午饭的时间，沈厌去换了件高领毛衣，然后去厨房准备午饭，封野也跟着去了。 没一会儿其他几人也陆续回来，知道封野在厨房打下手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别墅的厨房很大，封野却一直黏在沈厌身边，不管沈厌在做什么，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封野在看着他。 沈厌无奈道：“你离我远点，身上弄脏了。” 他此时正在处理那三条鱼，白色的毛衣外穿着粉白小花的围裙，看上去柔软又乖巧。 封野忍不住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低声道：“我看着你弄，学会了我给你做。” 沈厌无声扬了扬唇，没有再赶他走。 他手起刀落，动作娴熟地刮鱼鳞，然后剖开鱼肚去除内脏，一条鱼在他手中三两下就处理干净了。 封野在一边看的认真，他并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在学。 冰箱里早就塞了不少新鲜蔬菜和肉类，在沈厌的忙活下，很快一大桌香喷喷热腾腾的午餐就做好了。 江浩宇坐在餐桌边，对着沈厌一顿夸，夸地沈厌脸都红了。 他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谦虚道：“不一定合大家胃口，你们别嫌弃就好。” 顾青看了一圈，突然奇怪道：“黎辰呢？” “走了。”封野边给沈厌夹菜，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其他人虽然觉得奇怪，不过也都松了口气，黎辰走了，他们也不用再被迫看修罗场了。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的，沈厌现在的胃口比先前好了很多，其他几人都是半大的小子，饭量都不小，把一桌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饭，祁风招呼众人道：“我在日月山半山腰预留了一栋半山别墅，咱们今晚去那住，今晚跨年，那边应该很热闹，明早还能去看看日出。” 江浩宇眼前一亮，道：“听说在日月山一起看过日出的情侣，都能白头偕老，野哥，你可得带嫂…不是，带沈厌去看看。” 封野眼神微动，看了沈厌一眼。 沈厌眉眼含笑地点了点头。 倒是裴敬舟有些兴致缺缺，“除了野哥和沈厌，咱这也没情侣了啊，爬山多无聊。” “兄弟情也是情，咱们好兄弟也白头偕老呗！”顾青嘻嘻哈哈地两只手一边搂住裴敬舟一边搂住祁风，打趣道。 “谁要跟你白头偕老！”裴敬舟嫌弃地给了顾青一拳。 江浩宇也学着顾青的样子勾住安阳的脖子，笑嘻嘻道：“那我和阳阳也白头偕老。” 安阳的脸微微一红，并没有反抗。 于是爬山看日出的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封野回房收拾了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背着背包拉着沈厌就出了门。 “不等他们一起吗？”沈厌不解地问道。 “不等。”封野牵着沈厌的手，惬意地走在冬日的暖阳下，“我们自己玩，不带他们。” 沈厌失笑，道：“你这样容易没朋友。” “没事，他们都能理解。”封野悄悄贴近沈厌，快速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沈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有人，你收敛点。” 他们此时已经走出了度假村，来到了日月山的山脚下，日月山是京海地标性的景区，现在正是元旦假期，来爬山的人不在少数。 还好没人注意他们。 日月山海拔一千八百多米，祁风定的别墅则是在一千二百米处的白鹤峰上，从山脚爬上去大概需要四个小时。 最近沈厌一直有锻炼身体，爬起山来并没有太吃力，他和封野手牵着手，一路说说笑笑，看着沿途的风景，心情惬意轻松。 路上的游客也很多，有上山的也有下山的，沿途还有不少摆摊的小商贩，和摆着算命字样的戴着墨镜不知是真瞎还是装瞎的“高人”。 日月山顶上有一座很有名的寺庙法云寺，香火鼎盛，据说里面求签极准，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只为求上一签。 封野是不信这些的，但沈厌看起来很有兴趣的样子，他便决定到了山顶也去给两人求个签。 两个小时过后，沈厌的体力渐渐有些跟不上了，脚步也慢了不少，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微微喘息着。 “歇会吧。”封野拉着他坐在山路旁的石头上，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 沈厌接过，仰头喝下一大口，感觉舒服不少。 见他喝完，封野从他手里拿过他喝过的水，仰头把剩下半瓶灌了下去。 “那个…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突然一道羞涩中带着兴奋的女声在两人身旁响起，沈厌抬头一看，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正红着脸看着封野。 第44章 半山别墅 “不可以。”封野阴沉着脸，脸色臭的吓人。 两个小姑娘被吓到，顿时僵在原地，尴尬不已。 沈厌捅了捅封野的胳膊，扭头对二人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他脾气不太好，不喜欢加陌生人微信。” 其中一个高马尾的小姑娘眼前一亮，目光对向了沈厌，又道：“那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封野的脸色更黑了几分，他手一抬把手里的空瓶子准确无误地扔进了两米开外的垃圾桶里，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把路过的人都吓了一跳。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突然反应过来，忙说了声不好意思，落荒而逃。 “原来他们是一对啊…” “两个都好好看啊，好配！” “哎，世界上又少两个帅哥……” 两人没走远，交谈声准确无误地传进封野和沈厌的耳中。 “你别老这么凶。”沈厌无奈叹了口气，“别人会误解你的。” “误解呗。”封野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行，别人我不在乎。” 沈厌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休息了一会，两人重新上路，还没爬多久，就碰到了后面吵吵闹闹的顾青一行人。 “野哥你真不够意思，自己悄咪咪地走了，也不叫我们。”裴敬舟抱怨道。 顾青一巴掌拍到他后脑上，恨铁不成钢道：“你傻啊，野哥要过二人世界，叫你干啥？当电灯泡啊？” “顾青！”裴敬舟气的要打回来，顾青怪叫一声跑了出去，裴敬舟在后面追着。 沈厌看了眼祁风，好奇道：“安阳和江江呢？” 祁风推了推眼镜，笑道：“安阳身体不好爬不了山，江江陪着他坐缆车去了。” 接下来的路有了顾青和裴敬舟一点也不无聊，打闹着就到了白鹤峰的半山别墅。 半山别墅建在山路边的杉树林中，门前是一段用石子铺成的大路，石子路尽头便是几栋中式别墅，白墙黛瓦，每栋别墅都有独立的院子，院中假山亭台，流水潺潺，在群山环绕中，犹如世外桃源般清幽静谧。 这片别墅区一共只有三栋，每栋有四个客房，这里也是祁家的产业，祁风直接留了一栋，其他两栋则都是散客。 进了别墅裴敬舟发现只有四个房间就炸毛了，他跳脚道：“四个房间怎么睡？！” 顾青娇羞地看了他一眼，捏着嗓子道：“那，那我就委屈一下，跟你一起睡吧…” 裴敬舟作呕吐状。 封野没管他们的吵闹，跟沈厌去了二楼的房间，这里的房间很大，装修也极具中式风格，还带有一个超大的悬挑露台，铺设着防腐木地板，站在露台，一股山间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还能看到远处群山巍峨，杉树随着山风吹动树影摇曳，阳光铺洒而下，景色极好。 沈厌站在木质栏杆边上，看着远处的山景，微微有些出神。 封野走到他身后，长臂撑在他两边身侧，把他圈在了自己怀里，低头在他耳边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活着真好。”沈厌喃喃感叹着，身子往后一靠，就靠在了封野结实的胸膛上，感受到背后沉稳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心安无比。 封野的心却无端沉了一下，沈厌这话说的好像他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一般，他想起刚认识沈厌时，他的眼神和表现，丝毫不怀疑他曾经有过这种念头。 现在的沈厌在他的呵护下，没有了那种可怕的想法，他一定不能再让沈厌踏入深渊。 封野的胳膊缓缓收紧，把沈厌紧紧搂在怀里。 楼下，刚进别墅大门的江浩宇和安阳一抬头就看到二楼露台的两人，江浩宇哀嚎道：“野哥！光天化日的，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单身狗吧！” 封野抱着沈厌十分餍足，他张扬地抬起下巴，嘲笑道：“羡慕？你也找个人抱呗。” 江浩宇气急败坏，他上哪找人抱去？他眼睛四下乱转，目光突然转到了安阳身上，安阳此时小脸煞白，有些气喘吁吁，虽然他们是坐缆车上来的，但下了缆车还是爬了一小节山路，就这么点路安阳觉得快要了他的命。 “好兄弟。”江浩宇略带讨好的声音在安阳身边响起，“咱俩抱一下？就像野哥和沈厌那样，不能输给他们。” 安阳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江江，我觉得最好不要，我有点想吐…” 江浩宇：“……” 直到安阳一进门就抱着垃圾桶吐了起来，江浩宇才知道他这个想吐是真的想吐，而不是在嘲讽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又是倒热水又是拍背顺气忙活起来。 此时沈厌和封野也下了楼，安阳好半天才缓了过来，见大家都围着他一脸关切，有些不好意思，脸红道：“我没事了，谢谢大家。” 安阳身体差跟沈厌不同，沈厌是被沈家夫妇折磨出来的，而安阳是早产儿，在保温箱里住了好几个月，连命都是捡回来的，成长过程中也是大病小病不断，直到近几年才有所好转，但剧烈运动还是不行。 江浩宇有些自责，刚刚上来的那段路他觉得自己没走太快，如果安阳身体不舒服应该会跟他说，他却忘了安阳一直是迁就人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开口的。 “没事的，江江，我歇会就好了。”安阳看出江浩宇的懊恼，笑着安慰道。 “嗯。”江浩宇垂着头低低地应着，“我送你去房间躺会。” 江浩宇扶着安阳去了房间，剩下祁风、顾青和裴敬舟面面相觑。 裴敬舟：“还剩两个房间，怎么分？” 祁风耸耸肩：“我无所谓，你们决定。” 最后三人剪刀石头布，裴敬舟和顾青分到了一个房间，祁风一人一间。 裴敬舟十分嫌弃地看着顾青故作娇羞的样子，吐槽道：“快把你微信名改了吧，你怎么好意思顶着你那张脸说自己第二帅的。” 顾青顿时炸毛了，跳着脚喊道：“你敢说我不帅？！虽然比野哥是差了点，但是我也很受欢迎的好不好！” 顾青的长相其实挺优越的，浓眉大眼，唇角上扬，不笑的时候看着也是笑眯眯的样子，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整个人都散发着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气质。 “你有沈厌帅吗？”裴敬舟挑眉问道。 顾青：“……” 他气呼呼地拿出手机，把微信名改成了“京海第三帅”。 第45章 跨年 这边的别墅有人专门准备晚饭，不用沈厌再下厨了，休息了一个小时安阳也缓了过来，几人一起吃了晚饭，商量着等会一起放烟花跨年。 沈厌站在别墅门口，拢了拢外套领口，看着前方隐没在夜色中的山景，空气里带着寒气朝他席卷而来，他呼出的白色雾气缓缓上升，消失在半空。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把他冰凉的手握在了手中。 沈厌没有回头，只是弯起眉眼，轻笑着问身后的人：“你的手怎么一直都这么暖和？” 封野低低地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还有更暖和的地方，想不想试试？” 沈厌愣怔片刻反应过来，白嫩的脸瞬间爆红，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封野的胸，嗔怪道：“瞎说什么呢？” 封野装模作样地闷哼一声，揉着胸口委屈道：“我说的是我的心，你以为是什么？” 沈厌扭头不理他，只有红红的耳尖透露出主人此时的羞赧。 封野忍不住凑上去在他的耳尖轻轻咬了一口，沈厌浑身一颤，慌忙躲开，捂着耳朵有些惊恐道：“你干嘛？” “你太可爱了，想把你吃掉。”封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又把沈厌拉回了自己怀里紧紧箍住。 “有人。”沈厌不好意思地挣扎了下，没挣脱开。 封野目光一扫，不远处假装忙碌实则在偷看的顾青和江浩宇几人立马挪开视线，大声交谈起来。 “今晚天气不错啊，哈哈哈……” “是啊，你看天上，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江江，晴空万里是说白天的。” 江浩宇咬牙切齿地看着拆他台的安阳，偏偏安阳表情认真，没有丝毫故意嘲讽的意思。 从小到大，江浩宇都对这样的安阳毫无办法，安阳说话从来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很容易得罪人，他还要处处帮着他解释圆场，简直操碎了心。 “阳阳啊，你可长点心吧！”江浩宇像个大哥哥一样语重心长地劝说着，“我在你身边不要紧，万一以后咱俩分开了，你这样说话容易得罪人！” 安阳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暗色，一脸不解天真地问道：“为什么要分开？我们不分开就好了。” 江浩宇噗嗤一声笑出来，忍不住捏了捏安阳的脸，笑道：“傻弟弟，我们都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又不是情侣，怎么可能一直不分开？等你长大有了女朋友，估计早就把我甩在脑后了。” 安阳垂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我才不会……” 现在时间还不到十点，距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多小时，祁风提议看个电影，看完时间就差不多了。 顾青嚷嚷着要看恐怖片。 裴敬舟嘲笑道：“就你那胆子比花生大不了多少，还看恐怖片。” 顾青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道：“谁胆子小了，上次去密室逃脱明明是你被吓得嗷嗷叫！” 裴敬舟脸一黑，那次密室逃脱简直是他的人生污点，他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那还不是因为你叫的比鬼还吓人！” 最后他们还是挑了个评分高的恐怖片，各自缩在沙发里看了起来。 封野搂着沈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害怕就躲我怀里。” “我不怕。”沈厌也轻声回道。 刚开始封野还以为他是在逞强，半个小时后，在顾青一惊一乍的鬼吼鬼叫中，沈厌一动不动，连手都没颤一下，封野才知道他是真的不怕。 沈厌当然不会怕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见识过的险恶人心比鬼恐怖万倍。 裴敬舟本来是不怕的，被顾青叫的心脏也一颤一颤的，终于忍不住捂住他的嘴，怒道：“你闭嘴！” 一旁的祁风也忍无可忍地瞪了顾青一眼，道：“你再怪叫女鬼今晚就去找你！” 顾青委委屈屈地眨巴着眼，终于闭了嘴。 另一边的安阳一直缩在江浩宇身后，只露出一半的眼睛又害怕又好奇地看着，手指紧紧攥着江浩宇的衣袖，小脸吓得煞白。 江浩宇倒是不怕，他看了看安阳的脸色，有些担忧道：“阳阳，你要实在害怕就别看了。” “没事。”安阳摇了摇头，“没有很害怕。” 话虽这么说，每当女鬼出现的时候，安阳都会吓的一哆嗦，把头埋在江浩宇肩头不敢抬起来。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祁风站起身道：“还有差不多二十分钟就跨年了，我们出去放烟花吧！” 半山别墅这片区域是允许燃放烟花炮竹的，祁风也早早准备好了大大小小的烟花，都摆在了别墅院中。 几人来到院子，祁风先挑了个一百发的烟花，和裴敬舟一起搬到空旷的地方，两人点了火快速地跑了回来。 引线发出火花，几秒后一道火光冲上天际，随着一道响亮的破空声，烟火在天空炸开，一朵巨大又闪亮的金色花火出现在漆黑的天幕之中，光芒四溅，拖着细长的尾焰四散坠落，照亮了半边黑夜。 接下来便是一道接着一道的五彩烟火，纷纷在天上炸开，短暂停留后化作万千光点纷纷坠落。 旁边的别墅传来了欢呼声，那里的人们似乎也在等着跨年。 沈厌仰头看着绚烂的烟花，精致的面孔在烟火光中明明灭灭，黑亮的眸子倒映着漫天华彩。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抬头看烟花了呢？大概是从路南去世的那个大年夜，他就不再敢抬头看烟花了。 最后一次想再看看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到了。 他悄悄牵起封野的手，握紧。 似乎感受到沈厌情绪中的不安和惶恐，封野反握住他的手，同样用力地握着。 江浩宇点了两个手持烟花棒，金灿灿的火花如喷泉般喷涌而出，他递给安阳一个，暖黄的火光倒映在两人开心的笑脸上，两人的眸中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也要放！”顾青蹦蹦跳跳地跑到祁风身边，抓了五六个烟花棒一一点燃，他的周身顿时被光芒照亮，他两只手抓着烟花棒在空中挥舞着，在夜空中划出闪亮的轨迹。 很快烟花放完，祁风又点燃了最大的一个烟花，此时距离跨年只剩下几分钟了。 在众人热闹的欢笑声和绚烂的烟火中，隔壁传来了大声倒计时的声音，从三十开始，这边顾青几人也加入了倒计时的队伍中，大声倒数着。 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一群陌生的人凑到一起，共同倒数着新年的到来。 “十，九，八……” “五，四，三……” 就在倒计时到三的时候，封野突然转身面对着沈厌，俯身在他耳边温柔又缱绻地开口道：“沈厌，新年快乐。” 然后在沈厌不解地目光中，低头吻上了他的唇，就在此时，一朵最为盛大绚丽的烟花在两人头顶的夜空中炸开，犹如银河倾泻般光芒万丈，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新年快乐！！” “所有人，新年快乐！！” 第46章 日出 欢呼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满是硝烟的味道，而封野和沈厌只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气息在交缠。 漫长的一吻结束，两人唇齿分开，眼中倒映着的都是满天的花火和对方的身影。 “真好啊，有你陪着我……”封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低沉的声音带着胸膛的震颤，在耀眼的夜幕中贴着沈厌的身体传来。 沈厌心神震颤，他的手轻轻扶上封野的脸，泛红的指尖一寸寸地描摹着他俊朗立体的五官，心中一半欢喜一半恐慌。 越拥有越害怕失去。 但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是南墙，他也只能撞。 沈厌踮起脚，在封野唇边落下一吻，轻声道：“封野，新年快乐。” 封野眼神柔软，在烟花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的手覆在沈厌的手上，两手交叠的温度比烟火更炽热。 其他的几人也识趣地没来打扰他们，各自放着烟花。 半个小时后，天地间渐渐归于平静，隔壁吵闹的人群似乎也都散了。 安阳打了个哈欠，困地眯起了眼睛，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珠，含糊不清地对江浩宇道：“江江，我好困，我们去睡觉吧。” 江浩宇点了点头，正准备带着安阳回房，裴敬舟叫住他，问道：“明早我们打算爬山去看日出，你跟安阳去吗？” 江浩宇看了一眼已经闭着眼睛靠在自己身上的安阳，没犹豫几秒就回道：“我们就不去了，阳阳爬不上去，等天亮了我们坐缆车上去。” “好，快去休息吧。”裴敬舟点头。 江浩宇两人走后，顾青凑到封野和沈厌面前，先是满含深意地看了眼沈厌略微有些红肿的嘴唇，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被封野踢了一脚，他才收起表情，问道：“野哥，你和沈厌跟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 封野正准备拒绝，沈厌拉了拉他的手，率先回答道：“嗯，一起吧，你们准备几点出发？” “三点吧，这边到山顶大概要一个多小时，早点去能占个好位置。” “好。” 几人打过招呼后各自回房休息，现在还能睡几个小时。 洗漱完，沈厌定了几个闹钟，便和封野一起睡下了。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沈厌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好像还没睡着就醒了。 叫醒沉睡的封野，两人换上了厚厚的冲锋衣，封野打开窗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又拿了帽子围巾给沈厌戴上，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满意地拉着他下楼。 楼下顾青正打着哈欠瘫坐在沙发里，祁风和裴敬舟都穿戴整齐，见两人下来，打了声招呼，一起出了门。 别墅大门一打开，一股冷风裹挟着寒气扑向每个人，山里夜色浓重，空气里的硝烟味道已经散去，能闻到草木清新的香气，让本来困倦的几人都精神了不少。 走过别墅前的石子路，很快到了山道上，沈厌顿时吃了一惊，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山路上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萧条，反而有不少夜爬的游客，沿路没有路灯，所有人都打着手电，一团团光照亮了上山的路。 少年们脚步轻快，踏着夜色一阶一阶蜿蜒向上，说笑声伴随着手电光晕隐没在山林之中。 爬到山顶的时候，天色还是黎明前的黑沉，此时看日出的平台处已经挤了不少人，祁风把几人叫到一边，小声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没什么人去，也能看到日出，我们去那。” 在祁风的带领下，他们又爬了一小截没有台阶的土路，几人深一脚浅一脚走的艰难，过了土路，眼前又是一片深林，走在茂密的树林中，顾青忍不住吐槽道：“风哥，你不会打算把我们拐到深山卖了吧？” “卖你怕是得倒贴。”祁风忍不住嗤笑出声。 在树林中没走太久，眼前豁然开朗，树影消失处，一块能容纳二十多人同时站立的巨石悬在山崖边。 祁风微微喘着气，说道：“这边是我家在开发日月山项目时无意中发现的，这边看日出角度完美，但是由于有风险并没有开发。” “有风险？？那我们不会掉下去吧？”顾青吓了一跳。 裴敬舟上前推了推巨石，巨石纹丝不动，虽说巨石是悬在山崖边，但是一大半都是在地上的，只有一小块悬空。 “找人评估过了，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是做生意就是要规避所有风险，所以我们宁愿放弃这个地方也不会让风险存在项目中。”祁风推了推眼镜，他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展现出了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和稳重，那时的他就开始帮忙处理商业之事，到现在已经驾轻就熟了。 几人闻言都放下心来，封野率先走上前，两手在石头上用力一撑，一个漂亮利落的翻身就上了石头，他转身对沈厌伸出手。 沈厌握着他的手，封野一用力，沈厌就被拽了上去，稳稳落在他身边。 顾青也自讨没趣地伸出手，道：“野哥，也拉我一把呗。” 封野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沈厌的手就去找了个好的位置坐下了。 顾青：“……”真是无情！ 最后顾青还是自己爬了上去，略显狼狈，祁风和裴敬舟都是常年健身的人，姿势比他优雅许多，几人坐成一排，静候日出。 坐在巨石山向前远眺，能看到远处在烟尘雾霭掩映下的崇山峻岭，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亮了起来，一丝晨光冲破云层，透出些淡淡的橘红色金光。 随着时间推移，那抹光越来越艳丽，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橘红一片，环绕在山间的每一朵云都被点缀上了一抹金光，太阳从云层中间缓缓升起，从群山之中扶摇直上，悬挂在云海之间。 沈厌靠在封野身上，脸上也被朝阳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太阳出来之后，本来寒冷的山风也变得温暖起来。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长，交叠在一起，就像远处那些渐渐苏醒连绵起伏的群山，一切都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 在这样的日出云海中，感受着山河辽阔，四周寂静又吵闹，空旷又拥挤，吵的是内心叫嚣着肆意的青春，挤的是胸腔里满溢出的爱意。 顾青站起身，振臂高呼，任由山风吹乱头发，热情肆意。 受他的影响，祁风和裴敬舟也站了起来迎风呼喊，每个人的脸上都洒满了橙红色的朝阳，挂着毫无杂质的笑容和放松。 这种冲破黑暗迎来曙光的场景，在沈厌日后每每熬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无数次回忆起来，然后让他咬牙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总会等到属于他的日出的。 有封野在身边的日出。 第47章 求签 江浩宇带着安阳坐缆车上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当然也没有看到日出。 几人汇合后，顾青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日出的宏伟壮丽，听地安阳一脸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江浩宇没看成日出。 江浩宇一眼看出他的想法，又习惯性地把胳膊压在安阳肩头，笑嘻嘻道：“不就是个日出，本少爷又不是没看过，阳阳想看下次哥哥单独陪你来看。” 安阳笑着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去成华殿求签去！”顾青兴奋地拖着几人往前走去。 成华殿是法云寺的主殿，他们到的时候寺庙里已经挤满了人，到处可见上香的男男女女，有老有少，半人高的大香炉里插满了高香，整个庙里面香火袅袅，鼻中满满都是香烛的味道。 祁风几人都不太信这些，但本着来都来了的至理名言，他们都买了一把香点上插进了香炉中，然后走进了成华殿内。 此时成华殿内等着求签的人排成了长队，最前方是一尊巨大的佛像，前面放着三个蒲团，每个蒲团都有人虔诚地跪着摇晃着签筒，大殿中空旷又寂静，只有木签在竹筒里哗啦作响。 队伍一共有三列，几人分开排着队，虽然人很多，但是求签的速度也很快，沈厌排的这一列很快就到他了。 沈厌走上前，缓缓跪在蒲团上，双手捧起粗糙的签筒，闭上眼，轻轻晃动起来，不多时，伴随着木签的清脆响声，一只木签掉在了地上。 沈厌双手一顿，放下签筒，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牵起了木签，上面用毛笔写着“第叁拾捌签”。 解签处就在大殿的另一侧，沈厌拿着木签走到一个慈眉善目胡子花白的老和尚旁边，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然后把木签递了过去。 老和尚笑眯眯地接过签，问道：“小施主算什么？” “姻缘。” 老和尚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笑着摇了摇头，才从抽屉中找出一张签文递给沈厌，他捻着胡子道：“小施主这签是中下签，需要解签吗？” 沈厌看了眼纸上的签文，沉默了几秒，默默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了。” “求到什么签了？给我看看。”封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的脑袋凑过来就想看沈厌手上的签，沈厌心中一紧，慌忙把签文攥进手里，推了推他的脑袋道：“不给你看。” “切，小气。”封野嘟囔着，把自己手里的木签给了老和尚，扬眉道：“老师傅，看看我这是不是上上签？” “这位施主也是求姻缘？”老和尚依旧笑眯眯的问道。 封野点了点头，老和尚同样从抽屉中翻出一张签文，看了一眼递给了他，同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封野接过看了一眼，目光顿时凝固住，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老和尚，语气不善地问道：“这是下签？什么意思？” 老和尚摸了摸胡须，摇头道：“不是下签，同这位小施主一样，是中下签。” “要解签吗？五十一次，需要的话这边扫码。”老和尚笑着指了指桌边贴着的二维码。 不用解签，封野也能看出这一签不是什么好寓意，他紧抿着唇，沉着脸丢下一句：“不解！”拉着沈厌就出了成华殿。 身后的老和尚看着二人的背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轻声感叹道：“难呐……” 走到人少的地方，沈厌拉了拉封野的手，好奇道：“你的是什么？” 封野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给你看。” 沈厌失笑，两只手抓着他的胳膊晃悠起来，撒娇道：“给我看看嘛，封野哥哥。” 一丝笑意爬上封野的嘴角，他强压下笑容，强硬道：“那你的也给我看。” 沈厌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签文，展开放在手心。 封野也亮出签文，两张同样皱巴的签文放在了一起。 沈厌的是：“劫火焚尽鸳鸯谱，灰中犹存连理枝。离别终有重逢日，方是红鸾照命时。” 封野的是：“朱砂烙骨痕犹在，铜镜照影魂已非。相思本是前生债，一寸痴心一寸灰。” 看完后，两人沉默良久。 虽然没有解签，但是签文的内容很清晰。 半晌，还是沈厌先开了口，他安慰道：“别多想了，这也不一定准。” “嗯。”封野点着头，伸手把沈厌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力道十分大，似乎想把人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他把头埋在沈厌肩头，低沉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沈厌，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一定要相信我，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沈厌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坚定道：“封野，我永远相信你。” 两人收拾好情绪后就去跟其他人汇合了，除了江浩宇和安阳，众人都熬了大半夜，此时都有些累，便决定直接坐缆车下山返程。 回到度假村，封野看沈厌有些困倦，也没耽误时间，收拾了东西，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就开车走了。 沈厌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却强撑着没有睡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封野聊着天。 “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吧，到了我喊你。”封野心疼地看着沈厌眼下一抹淡淡的青黑，脸上满是疲惫。 “不睡，陪你。”沈厌扬起嘴角笑了笑，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一看，竟然是黎辰给他发消息。 沈厌还以为黎辰不会再找他了。 【晨光熹微：小厌，现在说话方便吗？】 【。：嗯】 黎辰的语音弹了过来。 沈厌还没接，一只大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拿过他的手机，帮他点了接通，然后打开扬声器，递了回来。 沈厌看向封野，封野一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仿佛刚刚那一番操作不是他做的一样。 “小厌，小厌？”手机里传来黎辰的声音。 “嗯，我在。” “小厌，我…我想问一下你生日是哪一天？”通过手机话筒传来的声音有些沉闷，不过还是能听出黎辰的紧张。 沈厌沉默几秒，缓缓开口：“十一月十六。” 黎辰呼吸一滞，抓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紧紧握着手机，先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想法再次浮现，心底涌现出复杂不可言说的情绪。 “那你是在哪出生的？我是说，哪家医院？”黎辰颤抖的声音又从手机扬声器中传了出来，带着期待和恐慌。 “不在医院。” “嗯？”黎辰没反应过来。 沈厌又重复道：“我不是在医院出生的，是在家里。” 黎辰的心沉下去几分，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怅然若失，他低低说道：“好，我知道了。我还想问你一下，你和封野……” “你不都看到了么？”沈厌打断他的话。 “……”黎辰沉默了下，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俩是闹着玩还是认真的，但是封家绝对不会允许封野和你在一起，你们继续下去，受伤的只会是你。” 第48章 生疑 车内的空气凝固住，封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是沈厌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 见沈厌半晌没说话，那头的黎辰又说道：“封家情况你可能不了解，封野在封家根本没有话语权，一切都要听他父亲的，如果真有一天被封家知道了你们的事，他们……”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你替我考虑。”沈厌打断他的话，语气中也多了些冷漠，“我想问问你，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劝告我？” “我不是在劝告你，我是在担心你！”黎辰激动起来，随后立马就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他黎二少何时如此主动关心一个人，却次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沈厌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又冷又硬。 “担心我？还是担心你弟弟吧。”沈厌说完不等黎辰有反应，直接挂了语音。 车里又是长久的沉默，直到车子开回星海湾，车子停稳后，沈厌准备开门下车，被封野按在了座位上。 沈厌抬眸看向封野，他紧抿着唇，满脸的阴沉。 沈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以为我们之间不用再说那么多解释的话了。” 封野脸色稍霁，他紧紧盯着沈厌的眼睛，低低开口道：“可是我还是会害怕。” 在这段感情里，封野更像个弱者。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沈厌笑着摸了摸封野的头发，“我们都一起看过日出了，会白头偕老的。” 封野被逗笑，抓起沈厌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黎辰在自己的房间里，气的把手机砸在地上。 他从来没这么无力过。 对他好也不行，无视他也不行。 黎辰十八年的好脾气好修养快被磨光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随之响起：“阿辰？我能进来吗？” 黎辰沉默两秒，才低沉说道：“大哥，进来吧。” 黎时推门而入，瞥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关上房门坐在沙发上，示意黎辰坐过来，才缓缓开口道：“说说？怎么回事？” 黎时了解自己弟弟，从小性格温顺，很少与人生气，能把他气到摔手机，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事了。 黎辰张了张嘴，又想起跟沈厌的约定，默默又闭上了嘴。 黎时也不催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半晌，黎辰才换了个说法说道：“我……最近认识一个朋友，他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时而亲近时而冷漠，前两天我知道了一件对他很不利的事，刚刚去提醒他，他反而质问我是以什么身份说这些话……我搞不懂，我只是不想让他受伤害……” “你喜欢他？”黎时眉头一跳，凌厉地目光扫向黎辰。 黎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讷讷地点了点道：“喜欢啊……” 说完扭头看到黎时死死拧着的眉头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不是那种喜欢，我只是把他当弟弟……”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黎辰不缺朋友，更不缺弟弟。 黎欢对于整个黎家，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而黎辰却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生出了“弟弟”的情感，甚至为了这个朋友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儒雅。 如果不是黎辰的表情太过坦荡，黎时都要怀疑他是在找借口。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黎时双眼紧紧盯着黎辰，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点表情。 因为他跟妈妈长得很像。黎辰默默在心里说道，但是不能说出来。 他本来也怀疑沈厌会不会真的是他的弟弟，但是在听到沈厌说他不是在医院出生时这个惊世骇俗的念头就消散了。 甚至为怀疑黎欢不是自己亲弟弟而感到一丝愧疚。 还有别墅里那次真心话的犹豫和迟疑，都是万万不应该的。 看来以后还是少跟沈厌接触，不能再让奇怪的念头影响到他和小欢的感情了。 在心里劝服了自己，黎辰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对着黎辰笑道：“大哥，没事了，之前是我钻牛角尖，我以后不跟他联系就好了。” 黎时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房间门被一股大力推开，一个欢脱的身影走了进来，黏腻的声音带着撒娇的尾音传来：“大哥，哥哥，你们俩背着我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黎欢带着满脸笑容坐到黎辰旁边，亲昵地揽住了他的胳膊。 黎辰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没说什么。” 他的脑海里却没缘由地想起刚刚沈厌那句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的“多关心关心你弟弟”，犹豫片刻，他迟疑地开口问黎欢：“小欢，你最近跟封野……有联系吗？” 听到封野的名字，黎欢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上次在封野家看到不属于封野的鞋后，他就找人去查了封野，想看看他身边有什么比较亲密的人，但却无功而返，什么消息都没查到。 “哪有什么联系……我连人家微信都没加上。”黎欢不高兴地嘟囔着。 “封野？”黎时有些意外地看向两个弟弟，“你们和他很熟吗？” “不熟，一点都不熟。”黎欢抢答道，他有些害怕被大哥知道他喜欢封野的事，在黎家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哥了。 黎辰瞥了他一眼，确实不熟，人家压根不搭理他。 “封野这个人很有能力，可以交好。”黎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客观地分析着，“封家以后必定是封野作主，你们有机会要跟他好好相处。” 黎欢眼前一亮，忙不迭应道：“没问题。” 黎辰默不作声，心想差点跟他打起来算不算好好相处？ 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长相绝美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眉眼带着笑意，柔声道：“小欢，让你叫哥哥们吃饭，怎么半天不下来？” 黎欢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叫人吃饭的，吐了吐舌头，上前勾住温明月的胳膊，撒娇道：“妈妈，我饿了，我们快去吃饭吧！” 温明月慈爱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儿子，招呼另外两个儿子一起下楼。 黎辰偷偷看着温明月，那熟悉的眉眼五官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此时看起来却慢慢和另外一张清冷的面孔重叠起来。 他的目光转向了黎时，黎时长得更像黎松恒，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跟黎松恒像是复刻出来的一般。 沈厌也有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 黎辰的心扑通扑通重重地跳着，他又看向搂着温明月胳膊的黎欢，白嫩的脸庞搭配清秀的五官，少年独有的甜美和朝气都有。 唯独不像温明月，也不像黎松恒。 第49章 情敌 三天假期结束，学生们都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学校。 沈厌一进教室，看到路南座位上没有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路南向来来得早，很少会比他晚到。 心不在焉地上完早读，路南都没有来。 沈厌心里一紧，各种不好的念头排山倒海侵入脑中，他呼吸急促，恐惧如同涟漪般一层一层在心底漾开，他紧紧握着拳控制着颤抖，敲响了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孔老师，路南怎么没来？”沈厌嘴唇有些干裂，脸色十分差地站在班主任办公桌前问道。 对于沈厌这个学生，班主任还是很喜欢的，成绩好，人也乖，就是家庭条件不太好，上次沈康来学校闹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老师们对沈厌多多少少都多了些同情和怜惜。 “路南啊，身体不舒服，请了一天假。”孔老师知道沈厌和路南关系好，又说道，“应该只是感冒，没什么大事。” 沈厌顿时放下心，道谢后回了教室。 第二节课下课后，沈厌想了想，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封野所在的高三五班在六楼，沈厌刚踏上六楼，就听到前方传来人群吵闹的起哄声。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正是一脸不爽的封野，和一个矮个子的清秀男生。 封野身边还站着几个沈厌见过的，先前跟封野一起打架的男生。 清秀男生满脸通红，双手抓着一个白色信封，站在封野面前，结巴道：“封，封学长，我没，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垂地低低的，发间露出的耳尖都是通红一片。 “不交，滚。”封野冷冷看着眼前的人，不耐烦溢于言表。 林嘉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封野，眼眶迅速变红，泪珠挂在眼眶里要掉不掉，泫然欲泣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当然封野一点也不怜，他只觉得烦躁和恶心。 封野嫌恶地挪开视线，突然和一双带着看戏意味的桃花眼对视上。 他眼中的冰冷顿时融化，眉眼带上温柔的笑意，抬起长腿往沈厌身边走去。 其他人都看到封野快速地变脸，惊疑不定地看向封野走去的方向，看到沈厌后纷纷了然，封野和沈厌同进同出关系好，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封野的头号小弟詹俊挥手把围观的人赶走，自己则是偷偷走近一些，想去偷听自家老大和嫂子谈话。 只有林嘉意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封野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和气质，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攥着手中的信封，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和嫉妒。 “你怎么来了。”封野有些做贼心虚地看着沈厌，虽然刚刚自己明确拒绝了对方，但被沈厌看到，他还是有些尴尬。 “来得正是时候，不然差点错过一场好戏了呢。”沈厌笑得眉眼弯弯，一字一顿拖长尾音，“封，野，学，长。” 封野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突然弯腰，伸手圈住沈厌的腿弯，一用力把人扛在肩上，顺便还回头瞪了一眼偷听的詹俊等人，然后就这么扛着沈厌狂奔下楼。 詹俊摸着下巴，感叹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老大这么慌的样子，值了！” 沈厌吓了一跳，本能地抓着封野的肩头，急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封野在众多人惊异的目光中，一口气扛着沈厌跑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把他放了下来。 沈厌扭头就要走。 封野一把拉住他的手，可怜兮兮道：“沈厌……别生气，别不理我……” 沈厌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了，我没生气，路南生病请假了，中午我想去他家看看他。” “好，我陪你去。”封野想也不想就说道。 因为路家和沈家是上下楼，沈厌怕晚上放学再去会碰到沈康和陈玲玉，所以干脆中午去，那两人应该不在家。 沈厌又沉默几秒，才缓缓开口道：“刚才那个男生……” “不认识，没见过，没兴趣。”不等沈厌说完，封野立刻打断，来了个否认三连。 沈厌轻笑出声，见四下无人，踮起脚在封野唇角亲了亲，轻声说道：“我知道，我就是……有点吃醋。” 知道封野受欢迎，但是亲眼看见有人对他示好时，沈厌不为人知的那点占有欲便从心底蓬勃而出，把他整个人包裹其中，让他耍了点不像他的小性子。 封野在短暂的错愕后便是一阵狂喜，要不是还在学校，他肯定会回应一个热烈的吻，但是这里随时会有人出现，他只能克制下冲动，给了沈厌一个浅尝辄止的拥抱，凑在他的耳边轻笑道：“不要吃醋，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温热的气息让沈厌的耳朵感觉痒痒的，一抹红晕悄悄染上他的耳廓，酥麻感从头传到脚，让他的呼吸紊乱了几分。 不过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被上课铃声打断，约好放学一起去路南家后，两人各自回班，回去的时候沈厌脸上还有两团未退去的潮红。 在他踏入班级时，一双阴沉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眼中满满都是愤怒。 一上午课程结束，封野准时带着饭菜等在班级后门口，等人走得差不多后，他才拎着保温袋进来，掏出还热着的饭盒给沈厌摆好，拿出筷子递到他手中，道：“吃完再去。” 封野的动作娴熟又自然，这样的场景这一个多月都在这间教室重演着。 两人吃完饭收拾完桌面，一起朝着校门走去，老张正等在校门口。 还没走到校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沈厌！等等！” 沈厌回头一看，是小跑着过来的章成研，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招手，示意两人等等他，封野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很想不理他直接走，但是沈厌停了下来。 “班长，怎么了？”沈厌问道。 “你们，是准备，去看路南吧？”章成研一边顺着气，一边说道，“我也一起去，班主任让我代表他去探望一下。” 见他搬出班主任，沈厌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封野冷冷开口道：“你自己不会去？” 章成研有些怕封野，但气愤大于害怕，他皱着眉道：“班主任让我跟沈厌一起去，我又不认识路南家。” 封野嗤笑一声，嘲讽道：“真是听老师话的乖孩子呢，你们班主任是叫孔祥森吧？要不我去问问他，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章成研心中一紧，班主任根本没说过让他去，他只是想跟沈厌一起去随口编的瞎话，他是笃定沈厌不会因为这些话去问班主任的，没想到封野直接拆他的台。 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目光转向沈厌，干干巴巴道：“沈厌，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去，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也行。” 最后封野还是让他上了车，章成研坐在副驾驶，封野二人坐在后座，车子平稳地朝着路南家的方向驶去。 章成研拘谨地坐在车里，眼神不住地东张西望，他从来没坐过这么贵的车。 后座的封野无声地勾起嘴唇，嘲讽地看着章成研，手指却悄悄地勾住沈厌的小拇指，把他的手勾到自己腿上，握在手里把玩着。 第50章 探望路南 路南家所在的富华园离学校很近，没一会车子便开进了小区，停在了单元楼下。 沈厌看着无比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场景，心里竟生出些退意。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单元楼下放着哀乐，四处可见白布和满脸悲戚的人们。 还有路父路母绝望嘶吼的面孔，都在之后的两年多次出现在沈厌的噩梦里。 现在再次站在这里，沈厌的双腿像灌了铅般一步都迈不开，心里的恐惧如同涟漪蔓延开来，整个人都不禁颤抖起来。 “沈厌，你怎么了？”封野第一时间注意到沈厌的不对劲，他慌忙揽住沈厌的肩膀，让他靠进自己怀里，低头关切又焦急地看着他。 感受到自己肩头温热有力的手掌，沈厌微微回过些神，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克服心底的恐惧，双唇却还忍不住地颤抖，他死死攥着手，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 路南没死，路南还好好的，路父路母没有失去路南。 沈厌在心里一遍遍劝告着自己，终于还是迈开了腿，紧抿着的唇吐出一句：“没事，我们上去吧。” 封野从车里拿出一袋老张准备好的水果和一箱牛奶，提着跟在沈厌身后。 路南家所在的是个老小区，一共六层，没有电梯，路南家在五楼。 楼道里还算明亮，斑斑驳驳的墙皮掉了不少，上面贴满了各种开锁和疏通下水道的广告，一切都是沈厌记忆中的样子。 他走到502的门口，一扇猪肝红的大门还贴着去年的对联，门口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放鞋架和垃圾。 记忆中路母一直是个爱干净的女人，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沈厌站在门口，想抬手敲门，努力几次，手都颤抖着没抬起来。 “沈厌，敲门啊。”章成研忍不住催促道。 封野皱着眉瞪了章成研一眼，他抓住沈厌颤抖的手，在他耳边沉声道：“有我在。” 只是三个字，就让沈厌惶恐的心莫名镇定了下来，他反握住封野的手，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正准备敲门，门突然开了。 一个有些微胖的圆脸中年女人探出头，看到门口站着三个人吓了一跳，在看清沈厌的脸时，惊恐的表情转为惊喜，她打开大门，热情道：“是小厌啊，你好久没来了，来看路南吗？来，快进来，这两位都是同学吗？” 沈厌在看到路母的一瞬间，回忆席卷而来，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太过惨烈，他都已经快记不清路母慈眉善目的样子了，现在一看，恍如隔世。 三人换上拖鞋进了屋，封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的餐桌上，屋子里还是沈厌记忆中的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地上的瓷砖亮的反光，看不到一丝灰尘。 “阿姨，听说路南生病了，我们来看看他。这是封野，这是章成研。”沈厌介绍了一下，他看着路母不算松弛的面容，眼角还没有夸张的皱纹，鬓角也没有白发，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拍了拍沈厌的胳膊，嗔怪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你们都是小孩，不用这么客气。” 封野适时上前，客气地笑道：“阿姨，应该的。” 路母笑着打量了一下封野，忍不住赞叹道：“小伙子长得真俊，之前怎么没见过呀？” “我刚转来三十七中，是他们学长，今天刚好顺路就一起过来了。”封野礼貌地回答道，丝毫没有平时的冷厉，乖得像个三好学生一样。 章成研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一句：装货！他挤上前，也挂着礼貌的笑容道：“阿姨你好，我是七班班长，代表班主任和班上同学来探望一下路南。” 路母愣了一下，不解道：“啊？哦……谢谢你啊，不过路南只是个小感冒，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 这时，房间里传来路南有些沙哑的喊声：“妈——谁来了？我听到阿厌的声音了。” “是小厌来看你了。”路母喊着回了一句，然后对着沈厌三人道，“南南醒了，你们去吧。” 路南的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书桌就差不多摆满了，跟外面整洁的样子不同，他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书桌上铺着粉色桌布，上面放着许多书籍和画具，拥挤但不凌乱，小小的房间被塞的满满的，看上去十分温馨。 路南有些虚弱地躺在铺着粉色四件套的床上，看到沈厌进来眼前一亮，在看到后面跟着的封野和章成研时顿时僵住，尴尬地脚趾都抓紧了。 果然，封野一看到他的四件套，唇角一勾，嘲笑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少女心。” “这是我妈买的……”路南弱弱地解释道，他的嗓子哑得厉害，说话十分费劲。 路母当年一直想要个女孩，在生下路南后还郁闷了很久，最终还是接受了，因为只打算要一个孩子，也没有再要二胎，从小把路南当女孩养着，直到路南长大开始反抗，这种情况才好转不少，但仍不妨碍她会给路南买一些粉粉嫩嫩的物品。 反抗不了的，路南只能被迫接受，比如这个房间里的粉色桌布和粉色四件套。 沈厌弯腰试了试路南额头的温度，并没有发烧，他关切道：“阿南，怎么好好感冒了？不是去旅游了吗？” 路南病恹恹道：“是啊，就是因为去旅游，温差太大，一没注意就感冒了，阿厌，我嗓子好疼呜呜呜……”路南习惯性地跟沈厌撒着娇，挣扎着坐了起来就要去跟沈厌抱抱。 封野眼疾手快地把沈厌拉到自己身边，警惕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路南更委屈了，他怎么就动手动脚了，他跟阿厌可是从小抱到大的。 沈厌无奈地瞪了封野一眼，蹲回床边，握住路南的手，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路南嗯了一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章成研，疑惑道：“班长怎么也来了？” 章成研心不在焉地把刚刚对路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路南没有多想，道了谢后，突然想起什么，抽出手捂着自己的口鼻，头扭到一边闷闷地说道：“阿厌你离我远点，别把感冒传染给你了，以前每次我一感冒，没几天你就也感冒了。” “晚了，传染就传染吧。”沈厌笑了笑，“听说把感冒传染给别人，自己的感冒就会好。” 路南感动地泪眼汪汪的，正准备扑上去再抱一下沈厌，章成研突然说道：“路南，我想上一下卫生间。” 路南给他指了路，章成研出了房间，封野见沈厌一直蹲着，搬了椅子放在床边让他坐下，自己则是好奇地打量着路南书桌上的漫画。 “这都是你画的？”封野问道。 路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都是瞎画的。” 沈厌笑道：“阿南画画很有天赋，从小就是。” 封野突然来了兴致，问道：“你们从小就认识？说说？” 第51章 过去 沈厌和路南对视一眼，路南向来爱笑的眼中浮上了一丝阴霾，他和沈厌是在四岁的时候认识的，四岁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已经有些遥远和模糊，但是他却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厌的样子。 路南不记得那天是几月几号，只记得是个寒风刺骨的冬天，他们一家人从老家搬到富华园，楼下堆了满满一地的生活用品和家具，天上阴云密布，仿佛随时会下雨，路父路母一趟一趟往楼上搬着东西，穿着粉裙子扎着羊角辫的小路南也跟着一趟一趟跑，新奇又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新家。 突然楼上传来一个男人粗犷地叫骂声，伴随着巴掌落在肉上的闷响，让小路南和路父路母都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往上看去。 “小杂种！还敢偷吃东西，你给我滚出去！！”沈康一手揪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打开房门冲了出来，拖着他来到了楼下转弯的平台处，把小孩扔在地上，把他踹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路南惊呆了，路父路母也惊呆了，那个小孩看上去跟路南差不多大，不停地抽泣着，却没有哭出声，即使被沈康踹出去，他还是不断地趴回沈康脚边抱着沈康的腿，哽咽着喊道：“爸爸……我没有，偷吃……不要赶小厌走……” 沈康不耐烦了，用力一抬腿，抱着他小腿的小沈厌根本抓不住，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 路母的心差点漏跳一拍，不假思索地扔下手里的东西，飞扑上去抱住了即将滚下来撞到墙上的小沈厌。 小沈厌的额头在台阶上磕出了个口子，正往外冒着鲜血，数九寒天，他只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单薄小外套，隔着衣服路母都能感受到这个孩子瘦骨嶙峋，浑身冰冷，还不住地打着颤，不知是吓到了还是冻的。 路父也忍不住，皱眉看着沈康，斥责道：“这位同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同为人父人母，他们实在理解不了。 路母怀里的孩子瘦的吓人，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五官精致地像个瓷娃娃，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肯滚落，即使额头受了伤，他都没有吭一声。 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上都有着不少淤青，在白嫩的皮肤上尤为触目惊心，一看就是长期受虐待的样子。 沈康瞥了他们一眼，不屑道：“小杂种就会装可怜，他偷吃东西，老子教训一下怎么了？你们爱多管闲事，这小杂种给你们好了。”说完他走也不回地就上了楼，重重地把屋门砸上了。 听到摔门声小沈厌浑身一颤，他挣扎着从路母怀里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就要往楼上走，刚刚从楼梯上滚下来撞破头都没流下来的眼泪，却在听到沈康不要他的一瞬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小路南刚刚被沈康吓到，一直躲在路父身后，这时也大着胆子走了出来，他好奇地看着这个长相精致漂亮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道：“刚刚那个坏叔叔说的小杂种是什么意思？你的名字叫小杂种……呜……”话没说完被路父一把捂住嘴巴。 小沈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路南一眼，认真道：“我不叫小杂种，我叫沈厌。”清脆的童声中还带着哭腔，说话却条理清晰，掷地有声。 路南挣脱开父亲的手，走到沈厌面前，小大人般朝他伸出手，道：“沈厌你好，我叫路南。” 沈厌不解地看着路南的手，迟疑了一会，才试探着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路南顿时眉开眼笑，握住他的手模仿大人握手的样子上下摇晃起来。 “沈厌，是小燕子的燕吗？你是小燕子哈哈哈…”路南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头上两个小羊角辫随着他的笑一颤一颤地，十分可爱。 沈厌不高兴地抿着嘴，小声道：“不是小燕子……那你是小南子吗……” 路父路母看着两个孩子互动的可爱模样，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这么乖的孩子，长得也好看，他的父亲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路母在沈厌身边蹲下，柔声道：“小厌啊，你的额头受伤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好不好？” 沈厌歪头看了看她，下意识想伸手摸一下额头，路母一把抓着他的手，哄道：“不能碰，会感染的。” “阿姨，不会的。”沈厌此时眼泪都干了，也不哭了，他对眼前这个刚刚救了他的阿姨十分有好感，亲昵地拉着路母的手，一本正经道：“之前我的腿也破过，妈妈说涂一点口水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路母一时语塞，本以为沈厌只有父亲不正常，现在看来父母都有问题。 最后他还是强行抱着沈厌去门口的诊所看了看，还好伤口不深不用缝针，简单消了毒贴了块纱布，往回走的时候，路南绕着沈厌转圈圈，嘴里也闲不住地说着：“小燕子，你长得好好看哦……” “不要叫我小燕子。”沈厌不满道。 “好吧，那我叫你阿厌吧！”路南对于自己交了个好看的新朋友十分兴奋。 沈厌点了点头，这个称呼还比较顺耳，他露出笑容，看着路南摇晃的羊角辫，道：“那我就叫你阿南。” 阿厌，阿南，一叫就是十二年。 “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女孩呢。”沈厌笑着看着床上的路南，给他掖了掖被子。 路南气鼓鼓道：“还不都怪我妈，想要女儿就把我当女孩养。” 封野在听他们的往事时，目光就一直看着沈厌，沈厌的面孔波澜无惊，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封野却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难受得紧。 见时间差不多了，沈厌站起身，打了声招呼：“阿南，你好好休息，我们回学校了。” 走出房间，客厅里多了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是刚刚午睡起来的路父。 一看见他，沈厌的眼眶微微有些热，上一世路南去世后，这个平时话不多总是笑呵呵的中年男人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那双浑浊的眼睛赤红着瞪着他，眼眶里盛满了绝望和愤恨。 此时男人却还是记忆中和蔼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他，点头道：“小厌，你来看南南，有心了。有空常来坐坐，好久没见到你了。” 沈厌微微低下头，有些哽咽道：“好的，叔叔。” 路母此时也端着水果走出来招呼道：“来来，吃点水果。” “不用了阿姨，我们准备回学校了，等会还要上课。”沈厌婉拒了路母的好意，扭头张望了下，疑惑道，“班长呢？” “管他干嘛？让他自己回。”封野不开心地说道。 “小章还在卫生间呢，吃坏肚子了吧？进去好一会了。”路母指了指卫生间。 沈厌正准备去卫生间门口问问，大门突然传来了巨大的砸门声，伴随着两道他无比熟悉又厌恶的声音。 “开门！姓路的，赶紧开门！” “小杂种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第52章 沈康找上门 本来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着茶的路峰眉头一跳，猛然站起身，眉宇间带着丝怒气，他挡在沈厌身前，沉声道：“小厌，你进房间，我来处理。” 沈厌心头一热，他往前走了一步，拦住了路峰，说道：“叔叔，不用麻烦您，我现在不是小孩了。” 说完，不等路峰和路母有反应，直接打开了门。 正在砸门的陈玲玉一个踉跄，沈厌后退两步，冷眼看着门外的夫妇。 陈玲玉稳住身子，看见沈厌张口就要骂，突然看见沈厌身后阴沉着脸的封野，吓得一个激灵，上次那一拳她被打掉一颗牙，到现在还没补上。 “小杂种，挺会躲啊你……”后面的沈康挤过来，在看到封野的瞬间也顿时收声，不光是因为封野能打，更是因为上次他们被抓走后，封野一点事都没有，反而是他们被关了一个月，沈康就知道这个少年不好惹。 没想到这个小杂种真的找到个厉害的靠山，沈康眼珠一转，干咳一声换了副表情，关切地看着沈厌道：“小厌呐，你一个多月没回家，我和你妈都担心坏了，你说你这也太不应该了，说都不说一声就不回家，我们就差报警找你了。” 沈厌冷笑一声，嘲讽道：“那你怎么没报？” 沈康被噎了一下，多年的习惯让他忍不住对着沈厌怒目而视，目光在扫到封野身上时又收敛了些，耐着性子道：“别耍小性子了，小厌，跟我们回家。” 说着他伸手就想拉沈厌，封野拉着沈厌后退一步，半个身子挡在他身前，眼中的狠厉毫不掩饰地扫在对面二人身上，冷声道：“还想再被关几个月？” 沈康脚步一顿，又觉得有些没面子，梗着脖子道：“我让我儿子回家，关你什么事？我可告诉你，沈厌现在还没成年，我是他老子，有监护权的！” 一旁的路峰听不下去了，怒道：“沈康，你还知道自己是沈厌的爸爸？沈厌从小到大，你除了打骂他虐待他，做过一件父亲该做的事吗？！现在你怎么有脸说自己是他爸爸的！” 陈玲玉听到路峰说话气焰顿时又起来了，叉着腰叫骂道：“我们家的事，跟你们路家有屁关系，从以前就开始多管闲事，有你们说话的份吗？！” 路母不会吵架，被气得满脸通红，在陈玲玉泼妇骂街的气势下一个字都说不出。 “不许欺负我妈！”房间里的路南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穿着睡衣拖鞋走了出来，他挡在路母面前，瞪着沈康和陈玲玉，又补充一句，“也不许欺负阿厌！”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沈康和路峰瞪着对方，陈玲玉也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上来挠人。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沈厌沉沉开口，“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沈康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封野打断道：“沈厌说的话你们能听懂吧？不要让他再说第二次，除非你们嫌自己现在的生活过得太好。” 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了。 沈康和陈玲玉对视一眼，快速交换了几个眼神，沈康才满脸愤恨地从牙缝挤出一个字：“走！” 陈玲玉也恨恨地瞪了沈厌一眼，跟着沈康一起出了门，往楼下走去。 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沈厌提着的气顿时泄了下来，才感觉到自己出了一后背的汗，握着拳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封野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让他能靠在自己身上。 深吸一口气，沈厌定了定神，转头带着歉意道：“叔叔阿姨，又麻烦你们了。” 路母叹了口气，责怪道：“你这孩子，说什么麻烦，你现在不在家住啦？也好，那个家不住更好，那你现在有地方住吗？没地方可以来我们家……” “哎呀妈！阿厌现在有地方住，你就别操心了。”路南打断路母的话，转头对沈厌和封野眨了下眼睛，自己先笑了出来。 沈厌无奈地看着路南，也跟着笑了一声，道：“好了，阿南，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们要回学校了。” 说完他扫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从卫生间出来的章成研，他一直站在角落一声不吭，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眼中的错愕还未完全散去。 “叔叔阿姨再见。” 打完招呼，三人沉默着下楼，路母站在房门口探着头，直到看不见了才关上门，轻轻感叹道：“这孩子真不容易啊……” 三人走到单元楼外，封野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章成研，眼中是再也掩盖不住的怒意和戾气，他抬起一脚踹在章成研肚子上，章成研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疼的冷汗都下来了。 沈厌站在原地，没有阻止也没有动，冷冷地看着章成研。 封野缓缓走到哀嚎着的章成研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是你告诉他们沈厌在这里的？” 章成研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哆嗦着说道：“什么……告诉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封野冷笑一声，这小子对沈厌有意思，他能忍，但是做出对沈厌不利的事，他忍不了。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不是？章成研，你猜你明天还能不能出现在三十七中？”封野眼眸深处的狠厉毫不掩饰，看着章成研的眼神像看着一堆垃圾。 “不，你不能这样！”章成研这下是真的有些怕了，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露痕迹，却没想到封野一下就猜到了。 “我是为了沈厌好！他跟你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章成研红着眼睛嘶吼着，他看向沈厌，神情癫狂道，“沈厌，沈厌！你清醒点！你跟他在一起，最后输的一定是你！” 封野伸手揪住他的衣领，阴沉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声音冰冷又狠厉：“我们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章成研此时愤怒和不甘超过了害怕，他看向封野，吼道：“你不就仗着自己的家世，没有了你父母，没有封家，你什么都不是！” 封野寒冰一样的面孔又阴沉几分，他狠狠把章成研摔在地上，正准备抬脚踹上去，沈厌突然拦住了他。 封野不解地看向沈厌，眼中有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慌。 沈厌安抚地朝他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容看向章成研，冷静地说道：“班长，我和封野怎么样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做的却是伤害我的事，你觉得我需要这样的‘为我好’吗？” “不是，沈厌，不是这样的，我没想到……”章成研慌张地开口想解释，却被沈厌打断了。 “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我都不需要，你之前帮过我，这次的事就算了，以后希望你不要再有超出同班同学以外的行为。”沈厌说完，也不再管他什么反应，拉着封野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走出两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扭头看着章成研，语气无比认真道：“还有你刚刚说封野，没有封家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在我这里，封野可以是世间万物，没有封家，他依旧是独一无二的封野。” 第53章 热浪 直到两人坐上车，封野的嘴角都没下来过。 沈厌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像个傻子……” 关上车门，封野突然问道：“你家就在路南家楼上吧？要不要陪你回去拿东西？” 他们在一起住这么长时间，沈厌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除了书包就是课本。 沈厌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眸道：“不用了，我没什么东西，而且，我也没有钥匙。” 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连钥匙都没有。 沈厌自己都不记得，多少个或寒冷或闷热的夜晚，他因为进不去家门，只能坐在楼道里等着父母回来开门。 老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的时间很短，他不得不隔一会咳嗽一声喊亮声控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做完作业，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黑洞洞的楼梯口，期待着脚步声响起。 很多次路父路母看到他，都会让他去自己家等着，只有在路家他才能吃一顿饱饭，但次数多了，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老是去蹭饭，便赶在天黑前做完作业，然后安静地坐在楼道里，不发出一点声音。 沈康嗜酒且滥赌，陈玲玉也是一有空就去打麻将，两人出门的时候压根不会考虑沈厌进不进得了房门，有时候就算两人在家里，也会故意不开门。 为了折磨沈厌，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封野摸了摸他的头，突然想到上次沈厌被关在自己家门外的样子，一想到他从小到大都曾这样等在楼道，难怪他会如此委屈。 他忍不住轻轻抱了抱沈厌，心疼地说道：“那不是你的家，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家，永远不会把你关在门外的家。” 我们的家。 钝痛从封野的胸口处丝丝蔓延开来，章成研的话虽然刺耳，但是却是事实，现在的他如果没有封家，他连给沈厌一个家的能力都没有。 沈厌笑了笑，拍了拍封野的背，说道：“我们一起努力。” “那个章成研，怎么处理？就这么放过他？”封野捏着沈厌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翻来覆去地揉捏着，最近他对于把玩沈厌的手指乐此不疲。 沈厌叹了口气，道：“之前他帮过我一次，这次就算两清了，他以后应该不敢再做什么了。” 封野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赶在上课前两人回了学校，章成研直到第一节课快下来才一瘸一拐地回了班级。 课间休息时，沈厌前桌的王骁亮本来在课桌里偷偷玩着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卧槽”，也不顾会被老师发现偷带手机，兴奋地举着手机扭头对沈厌道：“沈厌，你火了！” 他手中的手机正在播放一个视频，正是前两天元旦晚上沈厌在舞台上穿着大红嫁衣的视频，看视角应该是底下带手机的同学偷偷拍的，然后上传到热浪上了。 热浪是时下最火，用户量最多的一个短视频平台。 这个视频拍了大概十几秒，却有两百多万的点赞，评论也有几十万条。 沈厌呼吸一滞，他拿过王骁亮的手机仔细看了下视频，拍摄的地方离舞台不是很近，拍的也有些晃，舞台上他的面孔拍的不是很清晰，加上那天的妆造，虽然能看出长相出众，却看不出他本来的样子。 沈厌悄悄松了口气，把手机还给了王骁亮，淡淡道：“凑巧而已，过几天就没人记得了。” 现在的互联网更新速度太快了，不管多大的事放在网上只能激起小水花，没多久人们的吸引力就会被别的浪花勾走，不会再有人想起前面的小涟漪。 王骁亮依旧有些兴奋，“你不趁这机会注册个账号吗？说不定直接就成网红了，我看评论区好多人都在问你的账号。” “没兴趣。”沈厌摇了摇头，垂下眼眸整理着上节课的笔记。 王骁亮有些惋惜地扭过头，继续刷视频去了。 黎时今天一踏进公司，就发现办公室一群女同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不时还爆发出不同寻常的惊呼和笑声。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围着的人群身后，皱着眉往里看去。 被围在正中间的女孩正手拿着平板，平板上放着一个视频，看背景是个学校的舞台，上面几个学生在表演着舞台剧，而镜头对准的，是其中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生，就算在模糊的画面中，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女生长得极好看。 跟在黎时身边的宋助理干咳一声，围成一团的女生们一回头，就看到自家老板那张严肃冷峻的脸，都吓了一跳，顿时作鸟兽散，拿着平板的女生也快速把视频关了，倒扣在桌上，手心虚地在键盘上乱敲假装忙碌。 黎时收回目光，没有说话，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一进办公室，那些围观的女生都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老板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就是啊，刚刚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黎总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吓人了。” “摸鱼被发现了怎么办啊……黎总刚刚没说话，会不会偷偷记上我们一笔？” 对面的男同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刚刚我都提醒你们那么多次了，你们就沉浸在美色中，看都没看我一眼。” 他的脚在办公桌下都快把办公桌踢歪了，对面这群女人都毫无反应。 黎时在办公室坐下，秘书给他端来一杯咖啡后走了出去，宋助理站在办公桌边等待着黎时开口。 黎时端起咖啡轻啄一口，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实木桌面，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刚刚她们看的，是什么视频？” 宋助理早有准备，在平板上打开视频放在了黎时的面前。 黎时紧紧盯着视频里的人，总觉得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宋助理适时开口：“这个视频是京海第三十七中学元旦晚会的视频，视频中这个红衣服的学生叫作沈厌，十六岁，高一七班学生，这个视频发布当天就有五十万的点赞，这几天点赞量达到两百多万，流量很大。” 黎时手底下不光是美肌，还有很多其他公司，其中包括经纪公司和传媒公司，宋助理对于现下的热点信息十分敏锐，他顿了顿，见黎时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视频火了之后，很多营销号都转发了，并称之为‘神颜高中生’，这个词条在热搜榜上升很快，这个学生的商业价值很高。” 黎时还是没说话，十几秒的视频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突然问道：“这是个男生？” 宋助理愣了愣，才点头道：“是的。” “沈厌……”黎时缓缓念出这两个字，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厌家庭普通，甚至是有些困难，如果能签下来，稳赚不赔。”宋助理摸不准黎时的想法，试探着开口道。 “先不用。”黎时沉声道。 三十七中……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封野就是三十七中的。 第54章 黎时生疑 封野接到黎时电话的时候，难得正在认真写着卷子，手机铃声响起，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他眉头一皱，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黎少，什么事？”封野对待黎时的态度比对黎辰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他跟黎时没什么接触，但黎时看上去比黎辰聪明多了。 “封少，打扰了。”黎时先是客气了一句，然后开门见山道，“你是在三十七中上学吧？你们学校高一有个叫作沈厌的学生，你认识吗？” 封野本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听到沈厌的名字时顿时一凝，他微微皱起眉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黎少问这个做什么？” 那头的黎时沉默了几秒，才说道：“你没有看到热浪那条视频吧？他现在在平台上热度很大，我底下的星光传媒有意签他，所以问问封少。”黎时说的半真半假，他并不是真的想签沈厌，只是觉得沈厌的脸看着十分眼熟，他莫名想到上次遇见封野时，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年。 会是他吗？ 视频？封野皱了皱眉，说了句稍等，刚打开热浪，第一个推荐的就是沈厌那条视频。 封野皱着眉看完，又翻了翻评论，这才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沉声道：“他只是个普通学生，不要去打扰他。” 黎时敲击着桌面的手指一顿，封野虽然没有回答，但此时的回应说明了他确实认识这个沈厌，而且似乎关系匪浅。 他可不觉得封大少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 本来黎时只是有一丝好奇，现在反而被勾起了极大地兴趣，他微微扬起嘴角，轻笑道：“哦？封少和这个沈厌很熟吗？星光的签约费一向不低，我想没有哪个‘普通学生’会拒绝的。”他特地把普通学生加了重音，语气里兴味盎然。 封野的脸沉了下来，他的声音也没有了刚刚的客气，多了些寒意和警告：“我再说一次，不要去打扰他。”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黎时突然笑了一下，语气轻松道：“既然封少都这么说了，封少的面子我当然是要给的，放心吧。” 电话挂断后，封野低着头想了想，马上快下课了，他干脆直接下了楼，走到沈厌班门口等着。 下课铃声响起，沈厌头都没抬，继续埋头做着题，一个身影走到了他旁边，坐在了路南空着的位置上。 “下课就休息会。”封野抽走他手中的笔，想伸手摸摸他的头，但是班里许多人在偷偷看他们俩，他忍住了动作，凑过去轻声道，“出去走走？” 沈厌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直接拉住封野的手，两人手牵着手走了出去。 封野心中一暖，他当然是不怕别人的目光和议论的，但是他怕沈厌介意，在人群中他一直刻意收敛行为，沈厌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沈厌比他想象的更勇敢。 两人走到操场上，冬天大家都不爱出来，操场并没什么人，两人并肩漫步在阳光下，时间仿佛都被拉长，静谧而美好。 “有事跟我说吗？”沈厌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上都放松了不少。 封野嗯了声，把黎时给他打电话的事告诉了沈厌。 两人的脚步都没有停下， 慢悠悠地向前走着，沈厌仰着头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缓缓问道：“黎时……是个怎样的人？” “沉稳，聪明，遇事冷静果断。”封野很客观地说着。 沈厌沉默了一会，故作轻松道：“他既然答应你不来找我，应该就不会来。至于那个视频，过段时间热度下去，没有人会记得。” 这次轮到封野沉默，他拉着沈厌的手走到操场边的看台上坐下，长腿一伸半躺在台阶上，同样仰头看着天空，眯了眯眼睛，问道：“沈厌，你……是黎时和黎辰的弟弟吗？” 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封野从未问过。 沈厌垂下眼眸，低低应了一声：“嗯。” “那那个黎欢……是假的？”封野坐起身，定定地看着沈厌，直到沈厌点了点头，他眼中多了一丝恍然。 难怪第一次见到黎欢，他就没来由的觉得厌恶，还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黎欢和沈家夫妇确实有些相似，不光是外表，还有骨子里一样的卑劣和刻薄。 “黎欢是不是曾经伤害过你？”封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沈厌躲在衣柜的那一次他至今不敢细想，光是想到都觉得呼吸困难，而那次正是因为黎欢进了家门才引起沈厌那样的反应。 还有沈厌在哭喊中的那句“二十一刀”，他清楚地记得，却不敢问。 沈厌头依旧低垂着没有抬起，他并没有回答封野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不好的事，你会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伸到沈厌面前，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对上了封野带着一丝怒意的双眸。 “沈厌，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封野咬着牙，强忍着怒气道。 “不是不信你。”沈厌认真地看着封野的眼睛，“我只是怕自己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我怕你失望。” 封野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转向他的脸颊捏了捏，毫不退缩地和沈厌那双剪水双瞳对视着，“你听着，沈厌，你在我心里，是顶好的人，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做了不好的事，那一定是有人对你做了更不好的事。” 这么温柔、脆弱又善良的沈厌，就连伤心难受的时候，也只会伤害自己，又怎么会去伤害别人呢？ “如果有一天你想做那样的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一起。”封野握着沈厌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笑地张扬又肆意。 沈厌也露出一个笑容，心里暖意融融，一如封野的手，永远那么炽热温暖。 黎时挂了电话后，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半天没动。 他面前的平板依旧在循环播放着沈厌那条视频，视频中的片段正是沈厌拔剑自刎那一段，黎时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沈厌有些模糊不清的面容上，皱眉思索。 为什么总觉得很眼熟，在哪见过呢…… 黎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于这份眼熟这么耿耿于怀，感觉就像是某个自己很熟悉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样，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他伸手关闭平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算了，都答应封野不去招惹，别想这么多了。 黎时在心里劝慰着自己。 第二天下午，黎时的车停在了三十七中对面的路口处，他坐在驾驶座上，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三十七中的大门。 第55章 追尾 路南在家休息了一天半，觉得自己恢复地差不多了，下午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学校。 倒不是他多爱学习，只是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个人在家躺着实在太无聊了。 吃完饭后他又磨蹭了一会，结果出门的时候就晚了，距离上课只剩十五分钟，如果走过去肯定会迟到。 路南吭哧吭哧在楼下停车棚的角落里搬出了自己那辆闲置的老旧自行车，擦了擦上面的灰，骑了上去。 许久没骑的自行车链条有些生锈，每骑半圈都会发出“咯噔”的声响，路南就骑着这破的快要散架的自行车，伴随着叮铃哐啷的响声，朝着学校的方向快速飞奔而去。 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骑了一会车子似乎缓了过来，路南骑得愈发顺畅，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再拐一个弯就到学校了。 右转之后，路南才看到前面路边停了一辆黑色奔驰，他急忙捏紧闸把，没想到这车的刹车根本不灵敏，刹车块磨着生锈的轮圈，发出“吱——”地一声刺耳声响，车子却只是减了点速，依旧向前冲去。 路南顿时慌了，用力捏着刹车，双脚也放了下来在地上摩擦着，想让车子停下来，这个时候再转方向已经来不及了。 黎时觉得自己这两天应该是疯了，尽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打电话给封野也是，开着车不自觉到了三十七中门口也是。 这个时候已经快上课，校门口已经没有几个学生了，黎时坐在驾驶座，看着三十七中的大门，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自己怎么跟黎辰似的，如此情绪化。 他早就过了任性妄为的年纪了。 黎时摇了摇头，正准备启动车子，突然听到“碰”地一声响声，车子也随之一震。 被追尾了？ 黎时皱了皱眉，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路南破旧的自行车狠狠地撞到了奔驰车的屁股，他连人带车摔在地上，下意识用手撑地，只觉得胳膊一阵剧痛，手掌也被粗糙的地面硌得生疼，最惨的还是他的自行车，车轱辘都变了形，本来就不太结实的零件散了一地，看上去是没法骑了。 路南欲哭无泪，这也太倒霉了，他顾不得自己的胳膊和自行车，扭头去看奔驰车屁股，上面被自己撞得留下了一道灰色的印记，崩落的零件也在上面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痕迹，蹭掉了不少漆。 这车一看就很贵，这得赔多少钱啊……路南怕得要死，伸手就去擦那道灰色印记，试图把痕迹擦掉。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路南扭头看去，就看到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穿着考究的西裤和锃亮的皮鞋，站在了自己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路南头都不敢抬，坐在地上就开始道歉。 黎时本来皱着的眉头又紧了几分，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冷峻道：“你抬头。” 路南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眼睛有些泛红，一双圆圆的眼中满是惊慌失措，在看清黎时的脸时，惊慌变成了惊恐。 怎么又是他？ 两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着。 黎时居高临下地看着路南，他身上蓝白色的校服沾满了灰，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旁边倒着一辆仿佛存在于上个世纪的破烂自行车，一张圆圆的小脸满是恐惧，手还在偷偷地揉着胳膊。 第二次了。 黎时缓缓勾起嘴角，很好，第一次踩他的脚，第二次撞他的车，还叫他叔叔。 “受伤了？”低沉磁性地声音在路南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 路南哪敢说，慌张地摇着头，声音带着些颤抖：“没有没有……那个……多多多少钱，我赔你……” 黎时的目光扫到他破了皮的手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路路路路南……”路南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心里想着他不会是想报警抓我吧！ “几个路？”黎时的眉头依旧没松开，他不理解为什么路南看上去这么害怕，他长得很可怕吗？ “……一个。”路南嘴唇抖了抖，小声回道。 他记得这个人叫黎时，和封野认识，要不去找封野帮忙说说情吧……路南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有一只大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嘶！疼疼疼！！”路南忍不住惨叫出声，一直强忍着的疼痛在此刻分外清晰，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黎时手一松，改成提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提了起来，看着他一身衣服脏兮兮，双眼含泪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我带你去医院。” “啊？”路南愣了一下，讷讷地开口，“那车……” “理赔的事回头再说，先去看看你的胳膊，如果伤到骨头要趁早治疗。”黎时难得耐心多说了两句。 “不是，我是说我的自行车……”路南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几乎散架的自行车，这车是他上初中时路峰买给他的，其实也不是很旧，就是太久没骑看着有些破。 “……”黎时脸一黑，咬牙道，“破车你觉得还能骑吗？上车！” 路南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默默坐上黎时的后车座，眼睁睁看着黎时把他的自行车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旁边。 路南：呜呜呜……再见了小银~ 扔完自行车，黎时打开车门，坐上车看到了空荡荡的副驾驶眼神一顿，缓缓扭头看向了后座正在东张西望的路南。 路南和他阴沉的双眸对视上，浑身一僵，有些莫名其妙。 有钱人都是这么阴晴不定的么？ “我是司机么？”黎时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被挑衅的感觉了。 “啊？什么？”路南有些愣怔，懵懂地看向黎时，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黎时收回目光转回头，没有再说话，启动车子朝着医院开去，猛踩的油门和过于快的车速都表示了他现在心情十分不好。 在医院一番检查后，还好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肌肉拉伤，处理了一下手掌上的外伤，黎时沉默不语地带着路南走到车旁，先一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上车。” 路南乖乖地爬了进去，刚刚医院的费用都是黎时出的，路南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可能等会就要开始算账了。 车门关上，密闭的空间内静谧无声，路南紧张地抱着书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子，等待着黎时开口宣判。 终于，黎时眉头舒展，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情：“车子维修费两万一，刚刚的医药费七百六十八，一共两万一千七八六十八，抹个零，两万一千七。” 路南的心都凉了半截，他以为最多几千块钱，大不了被爸妈骂一顿，没想到竟然要两万多！ 他的头低低地垂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毕竟是自己的错，他现在无比后悔，迟到就迟到，为什么要骑那个破自行车！ 第56章 生病 路南回到班上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下课了。 沈厌看着无精打采垂着头进来的路南，眉头一皱，伸手去拉他，没想到刚碰到他的胳膊，路南就叫出了声。 “嘶，阿厌，轻点，疼！” “你胳膊怎么了？”沈厌紧张地看着他，心中泛起一丝恐慌，各种不好的念头争先恐后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面色更苍白了几分。 路南依旧垂着头，没注意到沈厌的异常，有些低落地说道：“没事，刚刚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还欠了两万一千七百块钱。 他又想起黎时那张英俊但是冷峻的面孔，薄唇似笑非笑地说出可以打欠条时，他心里的欣喜和沉重。 喜的是不用一次拿出那么多钱，可以不被爸妈知道了，沉重的是他才高一，就背上了“巨额”债务，这得还到什么时候。 最后他写了张欠条给了黎时，黎时把他送回了学校。 路南并不打算告诉沈厌，沈厌也没有钱，告诉他只会让他白白着急。 “摔得严重吗？去医院了吗？”沈厌的心微微放下一些，还是有些十分紧张，紧紧盯着路南。 “去了，没伤到骨头。”路南抬起头挤出个笑容，“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阿厌。” 沈厌还是不太放心，押着路南坐下，并且不允许他下课再出去玩，让他老实坐在座位上。 路南趴在桌上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躺着呢！ 他的苦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到底是年轻，不到一周路南又生龙活虎起来，也把欠钱的事抛到脑后了。 路南好了， 沈厌却病倒了。 周五下午的时候，沈厌就觉得浑身发冷，脑袋也沉地厉害，听着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意识却在一点一点抽离，眼皮也是越来越重，终于他撑不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一开始路南还以为沈厌是昨晚没睡好，难得见沈厌在上课的时候睡觉，他并没有叫醒他，直到第二节课下课，沈厌依旧趴着不动，呼吸却有些急促起来，瘦削地脊背不正常地起伏着，一贯苍白的面孔也爬上了一抹潮红。 “阿厌，阿厌！你怎么了？”路南去推沈厌，沈厌还是没有醒来，只有紧蹙地眉头昭示着主人此时的不适。 路南伸手摸了一下沈厌的额头，烫得吓人。 他一下慌了，沈厌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经常会在冬天感冒发烧，每次发烧没人带他去医院，只有路南会给他买退烧药，可是退烧药吃多了，退烧的效果就没那么好了，这两年沈厌发烧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会病很久。 一定是他把感冒传染给了沈厌。路南愧疚地想着，他试着想把沈厌扶起来，但是没拉动。 看着蜷缩着还在打冷颤的沈厌，路南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封野。 沈厌并没有完全昏睡过去，他听到路南在喊他，他很想开口说一句没事，但是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急促地心跳，明明脸颊发烫，身体却冷的发颤，寒意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骨头缝里，让他止不住地颤抖着。 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附上了他的额头，贴了贴又收了回去，沈厌有些着急，他努力朝着手收回的方向凑了凑，似乎想要汲取更多温暖。 那只手好像发现了他的动作，又伸了回来，贴在了他的脸颊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柔嫩的面庞。 沈厌依旧闭着眼，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直到最终失去意识，彻底睡去。 封野蹲在沈厌旁边，看着他的肩头渐渐放松下来，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放到他的腿弯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扭头对路南说了一句：“帮他请个假。”然后就在全班惊异的目光中，抱着沈厌走了出去。 感受到怀里轻飘飘的少年，封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怎么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轻。 此时的沈厌陷在封野给他买的白色羽绒服中，呼吸依旧有些急促，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乖乖巧巧地躺在封野怀里，显得又瘦又小。 老张已经赶到校门口等着了，看到封野抱着沈厌出来，忙帮他打开车门，疑惑地看了一眼封野怀里昏睡的沈厌，小声问道：“沈少爷这是怎么了？” 封野心情有点烦闷，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发烧了，去医院。” 自从认识沈厌之后，去医院似乎成了家常便饭，以前的封野别说感冒发烧，就算是伤筋动骨，也不爱往医院跑。 他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这种味道会把他带回五岁那年，一直疼爱他的爷爷奶奶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四周围满了并不关心老夫妻的生死，只在乎遗产怎么分配的人群，年幼的他木讷地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切，耳边嘈杂的吵闹声已经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只有鼻尖一直萦绕的消毒水的味道，多年以后还是会把他拉回到那段乱七八糟的岁月。 现在消毒水有了另一股味道，沈厌的味道。 打了一针退烧针，又开了一堆药，封野带着沈厌回了家。 把人放在床上，脱下了他的外衣外裤，正准备帮他把毛衣也脱了，沈厌突然睁开了眼，他按住了封野放在他衣摆上的上，沙哑着声音道：“我自己来吧。” 封野神色一暗，应了声，把睡衣放在旁边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封野敲了敲门，得到沈厌的应答后走了进来，沈厌已经换好睡衣，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封野也换了一身家居服，他坐在床边看着沈厌依旧红扑扑的脸蛋，轻笑了声，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睡吧，睡醒就好了。” 沈厌用被子盖住了半张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封野，声音闷闷地说道：“我们今晚还一起睡吗？传染给你怎么办？” “传染给我，你就好了。”封野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他靠在床头，眼中仿佛包含了一整个星空，璀璨又明亮。 沈厌的眼睛弯了弯，有些雀跃的声音传来：“那还是不要了，我想让你照顾我。” 生了病的人，从身体到内心都会变得脆弱，沈厌此时就是，因为发烧脑子晕乎乎的，这状态和醉酒有些像，他看着封野俊美的面孔，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忍不住想对面前的人撒娇。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把头整个埋进了被子里，嘴角还挂着没退去的笑容。 封野好笑地看着鼓起一个小包的被子，伸手把沈厌的头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把被子紧紧掖住，俯身在沈厌滚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大手盖住他的眼睛，轻声道：“我照顾你，睡吧。” 没多久沈厌呼吸均匀起来，沉沉睡了过去，那一针退烧针也起了作用，沈厌的额头出现细密的汗水，露在被子外的皮肤潮红一片，因为感觉到热，沈厌挣扎着想把被子掀掉，却被封野死死压住，透不进一丝风。 第57章 发烧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是漆黑一片，房间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沈厌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汗，湿漉漉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他刚一动，靠坐在他身边的封野就下意识压住了被子，低头看向沈厌。 “封野，难受……”沈厌有些委屈地开口，封野把他裹得像个蚕蛹一样，他现在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服都是湿的。 封野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确定他退烧了松了口气，像哄孩子一般哄道：“乖，出汗才能好。” “我想洗澡。” “不行！”封野想也不想就拒绝，“彻底好之前，不能洗澡。” 沈厌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上面还挂着汗珠，他把胳膊搭在封野腿上，声音仿佛也带着湿意：“都是汗，好难受。” 纤细修长的胳膊十分白皙，在灯光下泛着莹莹光点，一股热气从被窝里顺着胳膊散了出来，带了些沈厌身上独有的体香。 封野的目光在沈厌白嫩的胳膊上停留了几秒，伸手把他的胳膊塞回了被窝，态度依旧十分强硬：“不行。” 沈厌紧紧抿着嘴唇，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不能洗澡，但是能擦一下身体，换套衣服，就不难受了。”封野叹了口气，松了口。 他去卫生间把暖风打开，又放了一大盆热水，准备好干净的睡衣和毛巾，回房间把沈厌扶了进来。 拿了个板凳让他坐下，封野的声音低沉，在浴室中带着些回音：“自己擦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擦。” 封野有些惋惜地耸了耸肩，关上浴室门走了出去，看着乱糟糟的床铺皱了皱眉，给刘妈发了条微信。 刘妈就在星海湾附近租了个房，方便随时过来，没几分钟便按响了门铃。 她手脚麻利地换了四件套，又去厨房做了晚饭，在封野的嘱咐下，给沈厌炖了一锅姜丝瘦肉粥，做完后就离开了。 沈厌擦完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舒舒服服地坐在干爽的床上，封野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一勺一勺耐心地喂他喝下。 吃完晚饭后，沈厌觉得有些困又睡下了，封野快速吃完饭冲了个澡，也早早地就上了床，他把沈厌搂在怀里，不时伸手摸一下他的额头，就怕他再烧起来。 结果还没到十二点，沈厌果然又烧了起来，这次不仅是发烧，他的嗓子又干又痒，止不住地咳嗽，咳得他满脸通红，眼角也渗出了泪水。 封野手忙脚乱地给他倒水吃退烧药，一边喂他喝水一边拍着他的背，好不容易止住咳，封野扶着他躺下，刚躺下又开始咳嗽。 沈厌不得不又坐了起来，只有坐着的时候咳嗽才会缓解一下，一躺下就不停地咳嗽，咳地他整个胸腔都隐隐作痛。 他喘着粗气靠在床边，看着封野一脸的担忧，他愧疚道：“要不我去沙发上睡，不然你也睡不好。” 封野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直接坐在了床上，伸手把沈厌抱到了自己腿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扯过被子把两个人裹了起来，后背靠在床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沈厌靠的更舒服些，才拍了拍他的背，沉沉道：“睡吧。” 沈厌愣愣地看着封野一系列的动作，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直到听到封野的声音，他才缓缓抬眸，小声道：“这样你会很累的。” “不累。”封野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也闭上了眼，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就像抱着一个孩子一般哄着沈厌入睡。 在封野的安抚下，沈厌的咳嗽渐渐止住，很快又沉沉睡去。 半夜沈厌退烧，又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到热的时候挣扎着想把手伸出被子，被封野牢牢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哼哼唧唧地喊着难受。 “乖，不要乱动，喝口水。” 封野几乎一夜没睡，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沈厌醒的时候，封野还保持着搂紧他的姿势靠坐在床上，两人的身上都是一身的汗水，已经快被捂干，衣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他刚一动，封野放在他背上的手条件反射般地轻轻拍了起来。 沈厌心里一软，他看着封野紧闭的双眼下淡淡的青黑，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封野的手，轻声道：“封野，你躺下睡会。” 一向睡觉比较沉的封野，却在第一时间醒了过来，他睁开眼还有一瞬间的迷茫，手已经摸向了沈厌的额头。 不烫了。 封野松了口气，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六点多，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天阴沉沉的，看不见阳光。 “沈厌，还难受吗？”封野缓缓动了动上身，腰背传来一阵酸痛，连带着尾椎骨都在隐隐作痛。 “难受。”沈厌从封野怀里爬了下来，看着封野龇牙咧嘴活动身体的样子，有些低落地垂下眼眸。 “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麻烦……”沈厌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子上的花纹，有些闷闷地说道。 封野无声叹了口气，沈厌总是这样，明明渴望爱，又下意识地逃避爱。 他不信有人会毫无保留地爱他，所以在感受到爱意的时候，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确认真假。 “不麻烦，能被你需要，我很开心。”封野看向沈厌的眼神满溢着温柔，他把沈厌按回了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在额头留下一吻，轻声道：“再睡会。” 沈厌一遍一遍的问，封野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回答，总会有一天，沈厌会放下戒备和迟疑，完完全全地相信他。 周末两天除了上厕所和擦身体，封野都没让沈厌下床，在床上躺了两天的沈厌，除了头晕浑身没劲，终于没有继续发烧了，只是偶尔还是会咳嗽两声。 周一的时候封野还想让沈厌请假在家休息，被他拒绝了。 三十七中的课程进度很紧凑，请假一天就会落下很多，要考京大，必须付出努力。 见沈厌回来，路南拉着他好一通问，见他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阿厌，你以前发烧都得三五天才能好，这次两天就好了。”路南不由感叹了一句，“还是野哥会照顾人，你住他家这么久，感觉不像以前那么瘦了。” 现在的沈厌确实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之前的他即使在深冬也没有什么厚衣服，一直穿着单薄的外套，在教室里冻得瑟瑟发抖，还是路南看不下去，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他穿，才让他能度过寒冷的冬天。 路南给他的那件衣服，他穿了好多年，直到长个子再也穿不下去，才收在了阁楼衣柜的深处。 封野这么长时间锲而不舍地投喂，让沈厌瘦削的面孔长了些肉，看上去饱满白嫩，身上也不是瘦瘦巴巴的样子了，这一段时间的锻炼，让他的身体线条更为流畅，带着一股蓬勃向上的韧劲。 他再也不是那个躲在黑暗阁楼里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的小孩了。 封野的浇灌让他长出了新的血肉，盛开出向阳的花朵。 第58章 打工 年底的日子像是按了加速键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考试一共三天，考完就是为期一个月的寒假。 所有人都期待着寒假，并畏惧着考试。 沈厌倒是不怕考试，正好可以验证一下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就是苦了路南，考试前几天临时抱佛脚，没日没夜地学习，总算是把期末考试熬过去了。 考完最后一门课，沈厌走出教室，封野就站在门口等着他。 虽然对于考试沈厌不紧张，但压力还是有的，现在他也如释重负，和封野肩并着肩轻松地朝着校门口走去。 “寒假……你要回家吗？”沈厌有些踌躇地问道。 他在封野家住了两个多月，似乎没见过封野回家，也极少和他的父母联系。 “不回。”封野淡淡答道，又看了沈厌一眼，“陪你。” 沈厌微微垂下头，想了想，还是说道：“寒假我想去打工。” 封野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下。 沈厌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他疑惑地看了眼封野，掏出手机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转账200000请收款】 顺手点了退还，沈厌无奈道：“你这是干什么？” “之前答应你的，陪吃饭的钱，一直没给你。”封野有些不开心地看着屏幕上的退回两字，“干嘛退回？” “之前跟你开玩笑的，不用你给钱。”沈厌拉了拉封野的胳膊，想让他继续往前走。 “说好要给的。”封野的双脚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中带着不悦和倔强。 沈厌无奈看着他，认真道：“如果你一定要给我这个钱，那就把我这段时间吃的、穿的、用的全算上，看看我该给你多少。” 封野顿时有些慌张起来，他拉住沈厌的手，解释道：“我不是要跟你算账，我只是不想你去打工，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封野。”沈厌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靠自己。” 封野沉默良久，他可以理解沈厌的想法，但是同时又心疼他。 十六岁，在很多人眼里还是个孩子，需要烦恼的事只有考试和明天吃什么。 而沈厌的十六岁，似乎背负了很多连他都不曾触及到的枷锁，负重前行。 “好吧，打工可以。”封野终于点了点头，“不过得我帮你找打工的地方。” 这是封野做出的让步。 沈厌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笑着答应了。 封野办事效率十分高效，两人刚回到星海湾，他已经找好了让沈厌去打工的店铺。 他发了个定位到沈厌的微信上，边说道：“明天就可以过去，上班时间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工资八千，过年有一周假期。” “……”沈厌又是无语又是好笑，谁家寒假工工资这么高，过年还有假期的？他看了眼定位上的店名，是一家叫做“萌喵社”的猫咖。 “这是我们上次去的那家吗？”沈厌惊讶问道，看位置确实是在京海大学附近。 “嗯，他家平时的员工都是京大学生，放寒假回家了，正好缺人。”封野解释道。 沈厌对于这份工作还是挺满意的，他虽然没有养过宠物，但是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 “二十八看见你一定很开心。”封野勾起唇角，心情很愉悦。 星海湾到萌喵社没有直达的公交和地铁，需要转两趟公交才能到，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因为路不熟，沈厌准备早些出发，十二点半的时候就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封野早他一步到门口换了鞋，等着他过来。 “你去哪？”沈厌疑惑地看着封野。 “萌喵社啊。”封野自然地答道，“我也去打工。” 在沈厌一脸惊讶质疑的目光中，封大少有些恼羞成怒，冷哼道：“看什么，走不走？”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封野抬手按了负二。 “你开车去？”沈厌微微蹙起眉头。 “嗯？怎么了？”封野有些疑惑。 沈厌知道封野去打工纯属是陪他，这个时候他却切实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似乎隔着跨不过的横沟，封野是少爷，是集团继承人，而他，只是个连家都回不去的可怜虫。 “坐公交车才四块。”沈厌垂下眼眸喃喃道，声音小的封野几乎听不清。 但是封野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还在瞬间就明白了沈厌突然间的失落从何而来，他抬手就按了一楼的按键，笑道：“那就坐公交，我以前也经常坐。” 他说的以前其实是十二岁以前了。 以前的他对于那段过往讳莫如深，现在却主动直白地在回忆撕开一道口子，血淋淋地展现给沈厌，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沈厌紧紧握着拳，指甲嵌入肉中，疼痛给他带来了一丝赎罪的感觉，因为他的敏感，封野就无限迁就包容，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亏欠封野太多。 见沈厌还是情绪不高的样子，封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别想太多，跟你一起，做什么我都很开心。” 下午的公交并不拥挤，两人转了两趟车，一点半就到了萌喵社。 店里还是上次那个店员小姐姐，看到两人过来眼前一亮，忍不住笑道：“封少，你真来打工啊？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说完不等他回答，又马上抢答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来陪这个帅弟弟的，你俩是一对？” 沈厌脸微微有些红，封野倒是大大方方地牵着他的手，给了小姐姐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店员小姐姐名叫季筱雅，是京海大学大三的学生，平时没课的时候就会过来兼职，她不是京海本地人，明天就要回老家了，正好今天沈厌二人过来跟她交接一下工作。 “我们这里一共有十八只猫，一只狗，每只猫猫的性格习惯都不一样，我等会会给你大概讲一下，记不住也没关系，我们有员工手册，上面都写的很清楚。”季筱雅给两人递了个小册子，接着说道，“客人进去之前先带客人去洗个手，然后穿上鞋套就可以了，客人出来的时候如果需要粘毛这边有粘毛器。” 季筱雅又带着二人进入了围栏内，猫猫们都围了过来，二十八更是兴奋地扑在封野腿上，小尾巴甩个不停。 封野抱起二十八掂了掂，嫌弃道：“又重了。” 季筱雅笑道：“二十八天天抢猫粮，能不胖嘛。” 她又简单介绍了一下猫猫们，指着其中几只脖子上系着红绳的猫说道：“脖子上系红绳的猫脾气比较大，不太亲人，要跟客人说一下，不要强行去抱，你们俩也是，小心被抓伤。” 说完她又突然想起什么，抱起鳌拜说：“鳌拜泪痕比较严重，需要每天给它擦眼睛，它性格很好，可以随便撸。” 沈厌好奇地抱过鳌拜，路南很喜欢这只小猫，鳌拜呆呆地任由人类抱来抱去，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沈厌，一丝挣扎都没有。 “大概就是这些了，这是店里的手机，有些客人会通过微信预约，你们有问题也可以用这个微信联系我。”季筱雅指着柜台的手机说道。 沈厌认真地一一记下。 第59章 陈曜 寒假开始，京大的学生陆续回家，萌喵社的客人并不多。 一下午只接待了三个客人，不过基本流程沈厌都熟悉了，十八只猫猫的名字虽然还没记全，但是照顾起这些猫咪还算得心应手。 至于封野，他的心思都在沈厌身上，什么都没记住。 封野不笑的时候脸太臭，沈厌让他进去照看猫咪和二十八，他在外面接待客人。 季筱雅走后，生意依旧是保持着每天三五个人的频率，沈厌和封野大多时间都在店里陪着猫猫狗狗们玩耍，清闲地沈厌都觉得自己这工资拿的有些心虚。 于是他就更加认真地把每只猫咪都清理干净，天天梳毛喂食，猫咪们在他的喂养下个个膘肥体壮的，一见到他就围着他开小摩托。 就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店里突然涌进来一大波年轻的男男女女，看着都像是大学生，沈厌手忙脚乱地招待着，封野不得不也出来帮忙。 奇怪的是这些人进去以后也不逗猫，反而都两眼放光地看着沈厌和封野，激动地窃窃私语。 “真的好帅啊……” “他俩看上去好配！温柔美人受和霸气冷酷攻，我赌十块，他们绝对是一对！” “我跟二十！” “这也太养眼了，这六十块钱花得值！我要天天来……” 这些人都是京大的学生，不知是谁路过萌喵社的时候看到了沈厌二人，于是萌喵社来了两个帅绝人寰的帅哥店员的消息不胫而走，吸引了一大波放假留校和家就在附近的学生过来。 沈厌清闲的日子结束，每天都过得忙碌又充实。 虽然来的客人大多是冲着两人的颜值来的，但京大的学生素质都很高，都只是悄悄看着悄悄讨论，并没有打扰到两人的工作和生活。 在距离过年放假还有两天的时候，店里却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这天，沈厌刚送走最后一波客人，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一般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来了，他正准备打扫一下卫生，店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生走了进来，他一身小麦色的肤色，肌肉健硕到夸张，五官端正俊朗，一头板寸短发一根根竖着，脸上还挂着爽朗的笑容，刚进门看到沈厌眼前一亮，两步凑到沈厌面前，笑道：“你好啊，我叫陈曜，你叫什么名字？” 沈厌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生，一时没明白他的意图，脸上挂着一丝客气的笑容问道：“你好，请问你是想来撸猫吗？我们这边还有一个小时就关门了，现在来的话不太划算，你可以明天早点来。” 猫咖的消费是六十六元四个小时，如果现在进来，就算只有一个小时，也得收六十六。 陈曜依旧双眼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厌，咧开一嘴大白牙，掏出手机边扫码边笑道：“没事，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 封野带二十八出去散步了，此时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见他已经付了钱，沈厌没办法，领着人去洗手穿鞋套了。 “你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吗？下班后我可以邀请你去吃饭吗？”陈曜的目光一直放在沈厌身上，满眼都是期待地问着。 沈厌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冷淡道：“不可以。” “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认识一下你。”陈曜的笑容淡了些，他看着沈厌冷着一张脸，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警惕和抗拒，觉得有些受伤。 “抱歉，我正在工作。”沈厌说着把陈曜带进了围栏里面，此时几十只猫猫都懒洋洋地睡了一地，工作了一天，猫咪们也累了。 陈曜站在围栏边没有动，扫了里面的猫一眼，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没有往里走，扭头看着外面打扫卫生的沈厌，又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京大的学生吗？” “不是。”沈厌冷淡地回了一句，并不想跟他多说。 见沈厌不愿意搭理自己，陈曜的笑容淡了许多，一丝不悦浮上心头，他扫了眼沈厌瘦削的身影，这才往里走了两步，用脚轻轻踢了踢睡在地上四仰八叉的鳌拜。 鳌拜伸了个懒腰，抬起头一脸呆萌地看着陈曜。 “丑死了……”陈曜嘟哝了一句，走到里面的椅子上坐下，手里还捏着刚刚进来前沈厌给他的一小袋冻干。 每个进来的客人都会发一小袋冻干，让他们可以快速和猫猫熟悉起来。 这个时候的猫咪们大多已经吃饱或者睡着，只有几只围了过来，坐在陈曜身边等着投喂。 陈曜兴致缺缺地抓了一把冻干在手里，立马有猫咪凑上来想吃，他突然起了玩心，故意把手一抬，那只胖乎乎圆滚滚脖子上还系着红绳的蓝白英短扑了个空，短暂愣怔一秒后，眼睛一眯，呲着牙就朝陈曜的胳膊扑了上去。 陈曜没想到这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猫咪这么凶，一下子没躲掉，胳膊上被咬了一口，还有两道被爪子划出来的血痕。 “嘶！”陈曜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冻干也掉落一地。 蓝白英短优雅落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跑去吃冻干了。 “靠！”陈曜暗骂一声，举着还在渗血的胳膊走到围栏处，对着正在外面拖地的沈厌委屈道：“你们的猫怎么这么凶，把我胳膊抓破了。” 沈厌一愣，这么久了，那几只比较凶的猫咪最多是不亲近人，倒是第一次把人抓伤了。 “不好意思，我们这有医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吧。”沈厌带着些歉意说着，“我们的猫咪都是打过疫苗的，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陪你去医院。” 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沈厌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些慌张地去柜台里翻出了医药箱，陈曜也走了出来，坐在了柜台前的沙发上，沈厌提着医药箱坐在了他身边，从里面拿出碘伏和棉签，轻轻抬起了陈曜受伤的胳膊，擦拭着上面快要干涸的血迹。 陈曜的目光一眨不眨地黏在他的身上，低垂的眉眼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安静又乖巧，捏着棉签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格外好看。 棉签擦过伤口时带着微微地刺痛和瘙痒，扰地陈曜心里也痒痒的，他有些躁动不安，忍不住往沈厌旁边又凑了凑，让自己跟他靠得更近。 沈厌身体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快速消完毒，撕开两张创口贴给陈曜贴上，便收拾了医药箱准备放回去。 刚站起身，陈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盯着他紧抿的唇轻笑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沈厌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一股难以言喻的抗拒感自两人交握的皮肤处遍布全身，他反应极大地抽了一下胳膊，却没有抽掉，声音比屋外的天气还要冷。 “放开我。” 陈曜平时也是被人吹捧着的，今天在沈厌这里屡屡碰壁，脾气也上来了，不仅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他用力一拉，沈厌毫无抵抗地就被摔坐回了沙发上。 第60章 封远道 此时沈厌的心中攀升上了一丝恐惧，他在这个陈曜面前毫无回手之力。 “你干嘛对我这么戒备，我又不想干什么，就是想知道你叫什么而已。”陈曜带着几分不解和怒气，又拉了一把沈厌，把人拉到了自己身上。 沈厌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他努力平复着情绪，告诉自己封野很快就会回来，不要害怕。 终于，他妥协开口：“我叫沈厌。” 陈曜顿时眉开眼笑，伸手勾住了沈厌的肩膀，笑道：“早说不就好了，沈厌…嗯，我们加个……” 话还没说完，玻璃门被人推开，寒风裹挟着冷气灌进来，封野牵着二十八走了进来，黑色的外套上还落着未融化的雪花，在看到屋里场景的一瞬间，眉头瞬间蹙起，几乎是下意识反应，两步上前把沈厌肩头的手拂开，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一双带着寒气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陈曜。 陈曜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他看着这个个子没他高，看着年龄也不大的少年，心里却没由来的有些犯怵，封野带给他的压迫感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甚至不用动手，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打不过眼前的少年。 他的目光在俩人身上扫了一圈，故作轻松道：“干什么这眼神看着我，我又没欺负他，是这家店的猫抓伤了我，我可是受害者。”他边说边展示着自己受伤的胳膊。 封野没理他，转头看了眼沈厌，沈厌对他点了点头。 “说吧，要多少钱？”封野边说边掏出手机准备给陈曜转钱。 陈曜眉头一挑，嗤笑道：“我像是来讹钱的吗？” “不要钱就滚。”封野一点耐心都没有，沉着脸目光阴鸷地看向他。 陈曜皱了皱眉，脸色也沉下来，他从来没有遇到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本来他不想和封野有正面冲突，但是又感觉在沈厌面前没面子，梗着脖子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花了钱的，被你们店的猫抓伤了，你就这样对我说话？” 封野的眼神更冷了几分，眼底深处浮出一丝戾气，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打人的样子。 一只带着些凉意的手握住了封野紧握着的拳头，安抚性地拍了拍。 封野紧咬着的牙关一松，松开拳头，反握住了沈厌的手。 “猫猫挠伤你很抱歉，如果你需要赔偿可以跟我们老板协商，我把老板联系方式给你。”沈厌往前走了半步，和封野并肩站在一起，对着陈曜道。 陈曜看看沈厌，又看看封野，突然痞气一笑，道：“我都说了不要赔偿了，而且你也帮我处理了伤口，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他站起身穿上外套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厌，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再见，沈厌，下次再来找你。”说完推开门大步离去。 封野刚刚下去的怒气又被这一句话点燃，他死死拧着眉，语气不善地问道：“这傻叉谁啊？你们认识？他怎么知道你名字？” 沈厌有些好笑地看着封野像个煤气罐一样一点就着，把刚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听得封野气的牙痒痒。 “我看看手。”封野说着抓起了沈厌的胳膊，果然手腕处红了一圈。 他一边揉着沈厌的手腕，一边不高兴地说着：“刚刚就该揍他一顿，他敢再来找你，我肯定不会手软。” “再过两天就放假了。”沈厌顿了顿，看着封野，突然有些低落。 封野的手微微一顿，轻轻嗯了声，没再说话。 接下来两天陈曜没有来，平静地过完这一年的最后两天，终于到了大年三十，沈厌和封野也都放了假。 沈厌早早起了床，出去晨跑了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封野也醒了，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怎么不喊我？”封野顶着一头乱发，委屈巴巴地凑到沈厌身边嗅了嗅。 沈厌身上沾着冬天早晨特有的寒冷味道，清冽好闻。 “想让你多睡会。”沈厌轻笑，忍不住摸了摸封野的头发，把翘起的一缕发丝抚平，转身回房换衣服去了。 封野一边刷着牙，一边靠在房门边看着沈厌，含糊不清地问道：“今天怎么安排？” 沈厌手微微一顿，抿了抿嘴，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今天还不回家吗？” 这几天沈厌一直忐忑不安，一边害怕封野离开，一边又劝诫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封野跟他不一样，他有父母，有家。 虽然封野一直表现的和父母关系不好，但是沈厌知道，没有人会不渴望亲情，封野也一样。 “不回。”封野说的毫不犹豫，说完转身回卫生间漱口，似乎预感到沈厌要说什么。 沈厌换好衣服，走到封野身后干咳一声，还是说道：“封野，我们谈谈？” 封野蹙了蹙眉，极不情愿地应了声。 结果还没等他洗完脸，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封野擦干脸，掏出手机一看，眉头拧的更紧。 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爸爸”。 沈厌也看到了，示意他赶紧接电话。 电话接通，封远道不苟言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封野，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冷淡的语气不像是父亲对儿子说话，倒像是领导在质问下属。 封野心头火起，脸色也冷了下来，淡淡道：“不回了。” “谁给你的权利，大过年的不回家？”封远道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怒意，“我倒是要去问问老张和刘姨，这几个月你到底在干什么。” 封野下意识看了一眼沈厌，有些不耐烦道：“你要我回去干什么？” 封远道被气笑了：“过年你不回家，你想干什么？还要我八抬大轿去请你？” 蒋妙婧不满地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嗔怪道：“你跟儿子好好说话，别老夹枪带棒的，手机给我，我来说。” 说着她把手机夺了过来，语气带着讨好，对着那头的封野说道：“儿子，你好久没回家了，爸爸妈妈都想你了，今天回来吧？” 面对蒋妙婧，封野倒是不像对封远道那般冷硬，但也没有多热情，语气冷淡道：“有事，回不了。” “大过年的你能有什么事？！我看你就是……”电话那头又传来封远道怒气冲冲的声音，被蒋妙婧打断：“你闭嘴！” 然后安静了两秒，蒋妙婧带着试探的声音响起：“小野，如果你真的不想回，那爸爸妈妈过去陪你好不好？” 第61章 路南的离去 封野抓着电话的手一紧，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如果他的父母真的过来，那沈厌的存在就瞒不住了，现在显然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又看了眼安静站在一边的沈厌。 沈厌把他挠头的手拉了下来，握在了自己手中，捏了捏。 沉默半晌，封野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我下午回去。” 挂了电话，封野眉头依旧紧锁，他眼中有焦躁，有愧疚，还有一丝心疼。 “我回家了，你怎么办？” 沈厌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知道认识你之前，每年过年我都是怎么过的吗？” 封野没有说话，他可以猜到，就沈康和陈玲玉那样子，沈厌之前的年一定不好过。 “每年差不多过年前一周左右，沈康和陈玲玉就会出去躲债，他们爱打麻将，借了钱不还，到了年底就有很多人来家里讨债。”沈厌拉着封野坐下，说起这些事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他们不在家，我一个人也落得清静，就是时不时会有人来砸门砸窗户，这期间我都不能出门，只能躲在家里不出声，假装屋里没人。”沈厌笑了笑，“有时候家里没吃的，饿个两三天都是常有的事。” 封野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满眼都是心疼。 “还好有路南，他会来找我，会给我带吃的，有时候也会让我去他家。”说起路南，沈厌垂了垂眼，挡住了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 比起砸门和饿肚子，沈厌更害怕的是被拉电闸。 老小区的电闸在一楼的楼梯洞里，那些讨债的人找不到人，有时候气不过就会把他家的电闸拉了。 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沈厌要忍受的除了饥饿还有无尽的黑暗，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充满寒意。 路南就像一束光，驱散了他的黑暗，却也因此踏入更深的深渊。 沈厌永远也忘不了，路南去世那一年的冬天有多漫长。 农历二十九那天，沈厌又被堵在家里，门口一群讨债的人骂骂咧咧地砸着门，震天的吵闹声让周围的邻居都敢怒不敢言。 此时他的脸已经被毁，情绪一直不太好，就这么愣愣地抱着腿蜷缩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是路南上来找他，和那群讨债人起了争执。 “你们不去找沈康和陈玲玉，跑到这里砸门有什么用？他们根本不在家！”路南气急败坏地冲他们喊道。 “你小子是他们什么人啊？大过年的他们能不在家？！”带头的中年男人也怒气冲冲地瞪着路南，袖子一撸露出两条花臂。 路南瑟缩了一下，有点害怕了，但还是大着胆子瞪了回去，大声道：“我是楼下的，你们这么吵我们都没法睡觉了！沈康他们不在家，昨天我亲眼看见他们大包小包地走了，你再砸门也没用！” 中年男人沉默了几秒啐了一口，又狠狠踹了门一脚，手一挥：“我们走！” 路过路南的时候他脚步一顿，看着路南阴恻恻地说了一句：“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你就完了。” 说完一群人便下楼离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路南这才松了口气，敲开了沈家的门。 沈厌给路南开了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阿南，谢谢你。” 虽然距离沈厌被毁容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了，一看见沈厌的脸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如鲠在喉。 路南陪着沈厌一直待到了晚上九点多，突然房子里的灯全灭了，整个屋子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一丝路灯光，让沈厌只能看到路南模糊的影子。 “肯定是那群人找不到人又回来了，阿厌你别怕，我下去帮你把电闸推上去，你就在家待着好了。”路南说着就起身朝门口走去。 沈厌心里一紧，一把拉住了路南，没由来的心慌无比，他嗓音喑哑道：“阿南，我们一起去吧。” 路南拍了拍沈厌的手，安抚道：“没事的阿厌，我会看没有人再去推的，万一让他们看到你，肯定会追问你你爸妈的下落，你就在家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但是，路南的这个“很快”却没有应验，沈家的灯一直没有亮，路南也一直没有回来。 一个小时后沈厌坐不住了，他戴上口罩就下了楼，楼道里空无一人，楼下电闸的地方也空空荡荡。 他又去了路南家里，得知他并没有回家，终于意识到，路南出事了。 路峰第一时间就去报了警，然后和路母沈厌三人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人。 直到第二天晚上，路峰才接到警局的电话，说是人找到了，让他们去认尸。 认尸这两个字，让这个老实的中年男人愣怔在原地将近五分钟都没有动，最后颤抖着双腿，拉着哭到嗓子都嘶哑了的路母去了警局。 路南是在距离富华园三十多公里外的公路上被发现的，那是一条在建的公路，只通了一半，还未正式投入使用，但是有很多司机会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很宽车又少，最重要的是，没有摄像头。 据警察说，路南被大货车撞倒，拖行了好几公里才落在了路的中间，又被来往车辆反复碾压，最后才有人报了警，他们去的时候路南早就没有了生命迹象。 至于路南是怎么去到三十多公里外，为什么会出现在未通的公路，这一切都没有了答案。 沈厌没有去警局，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眼前一阵发黑，却是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 如果路南没有来找他，如果路南不帮他去推电闸，如果他和路南一起下了楼…… 在之后的日日夜夜里，这些如果一直充斥在沈厌的脑中，折磨着他。 在还没学会爱与被爱的时候，他就被迫学会了接受死亡。 刚开始沈厌一直以为，路南是被那些讨债的人害死的，他也去警局提供过线索，但是警察却说找不到证据。 直到后来再见到黎欢，他带着十分恶毒的笑意看着沈厌，得意地说道：“沈厌，现在，你没有朋友了。” “啧啧，你那个朋友，叫…叫什么南的那个，真是个硬骨头啊。”黎欢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沈厌，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本来我是没想把他怎么样的，我只是让他把关于你的所有信息告诉我，只要他不再跟你做朋友，我就放了他，甚至可以给他一笔钱。” “没想到啊，明明那么穷还装清高，说什么不要钱，有本事杀了他，不然他是不会背叛你的，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黎欢的笑仿佛淬了毒，从头到脚都粘黏着恶意。 “那我只好如他所愿咯。” 第62章 大年夜 沈厌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大多时候他都是随遇而安的。 但是路南这个仇，他一定会让黎欢加倍奉还。 沈厌从记忆的漩涡中抽身出来，看着封野，故作轻松道：“所以说，现在我能有个安稳的住所，有一顿饱饭，足够了。” “可是…”封野还是不太愿意丢下沈厌一个人，沈厌可以不要，但他不想不给。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你下午就安心回家，好好陪陪你父母。”沈厌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后又软了软，“我感觉你的父母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无情，你们这些年应该很少好好沟通吧？你回了家跟他们好好说话，别老冷着脸。” 封野冷哼一声，到底没有拒绝。 中午两人在外面吃了饭，封野又带着沈厌去了超市，给他买一些接下来几天吃的食材和零食。 看着几乎快被填满的购物车，沈厌赶紧拦住还在往里放东西的封野，无奈道：“你是准备去个一年半载吗？” 封野失笑，又拿了一盒草莓放进购物车，道：“最多三天我就回来。” 最后沈厌连拖带拽地拉着封野去结了账，不然封野怕是要买半扇猪回家。 回家以后把东西收拾好，眼看着天色渐暗，沈厌催促封野赶紧回家。 “你要按时吃饭，有事就给我发消息，没事也给我发消息。”封野换好了鞋，还站在门口叮嘱着沈厌。 “我知道。”沈厌踮起脚尖，在封野唇角轻轻碰了下，“我等你回来。” 封野眼神一暗，一把扣住沈厌的后脑勺，重重吻了下去。 终于送走封野，沈厌看着关上的大门，只觉得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他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心跟这间屋子一样，静谧又空荡。 突然茶几上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沈厌拿起来一看，是封野拍了张车里的照片发给了他，封野坐在后座，前面是开车的老张。 【，：出发了，大概两个小时到。】 沈厌心里一暖，握着手机回了消息。 【。：一路顺风】 同时，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是路南的。 【南啵万：阿厌~你在干嘛呢？吃饭没】 路南平时是没有手机的，寒暑假的时候路母会给他一个旧手机用着，开学了就会没收。 【。：没呢】 下一秒路南的视频弹了过来，沈厌接起，就看到路南那张笑得十分开心的圆脸挤满了屏幕，背景里还有电视的声音。 “阿厌，你晚上要不要到我家来吃饭？”路南兴奋道。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沈厌有些晃神，他不可抑制地又想到了前一世，前一世的这个时候，路南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看他半天不说话，路南有些奇怪：“阿厌，想什么呢？” 沈厌回过神，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就不去了，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好吧。”路南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那你一个人不孤单吗？” 沈厌一怔，路南怎么知道他是一个人的？ 马上他就明白了，肯定是封野怕他一个人难受，特地告诉路南，想让路南能陪陪他，难怪他刚走，路南的消息就来了。 “我没事。”沈厌安慰了他两句，随后挂了视频。 跟路南说了两句话，先前的低落被冲淡了不少，沈厌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封野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保姆早就做好了一桌的饭菜，封远道和蒋妙婧坐在桌边，等着封野。 他刚进门，蒋妙婧开心地迎了上来，笑道：“小野回来啦，饿了吧，快，去洗个手来吃饭。” 封野嗯了一声，洗了手坐在了桌边。 封远道睨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吃起了饭。 “儿子，多吃点，上学很累吧。”蒋妙婧边说边给封野夹菜，满脸的关切。 封野垂眸看着碗里冒尖的菜，脑子里想的却是沈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现在在做些什么。 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机给沈厌发了条微信，发完也没拿起筷子，就眼巴巴地看着手机等着回信。 封远道“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带着怒意道：“吃饭就好好吃，魂不守舍的干什么？！” “远道！”蒋妙婧有些生气，“你不是答应我，小野回来跟他好好说话的吗？你这狗脾气真得改改了！” “我狗脾气？！”封远道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指着封野道，“他才是狗脾气！都是被你惯的！” 沈厌的消息回了过来，封野头都没抬，低头回着消息。 【。：我吃过了，你呢？】 【，：刚开始吃，老头正骂人呢】 【。：你好好跟他们沟通，好好吃饭，吃完再说】 封野啧了一声，收起了手机，瞟了还在生气的封远道一眼，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的沉默异常，饭后三人坐在客厅沙发，封远道的气也消了不少，他呷了一口茶，看着封野开口道：“说说吧，你这几个月都在干什么？” “上学。”封野言简意赅道。 封远道被噎了一下，皱眉疑惑：“你会乖乖上学不惹事？” “你这叫什么话？”蒋妙婧不满道，“小野长大了，知道好好学习了，三十七中学风好，小野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有没有想好考哪所大学？”封远道问道。 “京大。” 封远道微微点头，难得对着封野多了一丝赞同，道：“嗯，京大不错。” 见两人氛围有所缓和，不再那么剑拔弩张，蒋妙婧也松了口气，心头有些欣喜，总觉得这次回来封野有些变化，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突然封远道站起身，状似不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甩在了封野旁边，干咳一声，道：“缺什么就买，但也不要乱花。” 红包薄薄的，显然是一张银行卡。 封野本来想嗤笑一声扔回去，突然想到了沈厌对他的叮嘱，破天荒的把红包揣进了口袋里，对着封远道点了点头：“谢谢。” 封远道和蒋妙婧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封野也没管他们的反应，说了声要早点睡，就上楼回房去了。 回到房中，封野迫不及待地给沈厌弹了个视频过去，过了几十秒沈厌才接起。 视频中沈厌正在健身房中，似乎刚刚健完身，穿着单薄的衣衫，额头还有亮晶晶的汗珠，微微喘着气，看着封野问道：“你怎么不跟父母多待会？” “跟他们有什么好待的。”封野看着沈厌，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找你。” 沈厌眉眼一弯，笑道：“视频也一样。” “不一样。”封野声音暗哑低沉，“视频亲不到你。” 第63章 还钱 沈厌脸微微有些红，声音也多了几分喑哑，轻声道：“回来亲。” 封野眸色深沉，躁动不安的感觉在他的身体上蠢蠢欲动，他赶紧收起旖旎的思绪，转移了话题：“封远道给了我一张银行卡，等我回去把卡给你，就当新年礼物。” 沈厌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你爸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就好。” “我不缺这一张银行卡。”封野不容拒绝道，“但是你缺，等萌喵社结工资的时候也需要卡。” 沈厌思索良久，才开口道：“那好吧，卡我先收着，里面的钱我不动。” 封野咧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沈厌的性子他知道，只要他收下卡就好。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沈厌说要去洗澡，封野才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也去洗漱了。 夜里沈厌睡得很不踏实，这几个月习惯了两人一起睡，乍然一个人过夜，他翻来覆去了好一会都睡不着。 这一片地区都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炮竹的，即使在新年的夜里，也安静的让人心慌。 他躺在床上，在静谧的夜中，只能听到耳鸣的尖锐声音。 又翻了个身，沈厌还是没忍住打开了手机，给封野发了条微信。 【。：你睡了吗？】 等了一会，那边都没有回信，沈厌叹了口气，放下手机闭上了眼，逼自己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沈厌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沈厌一下子清醒过来，坐了起来，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又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沈厌心中一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慢慢走向房门口，思索着是出去看看还是干脆直接躲起来。 还没想出怎么办，一双有力的大手就把他扯了过去，随后他便落入了一个还带着寒气的怀抱之中。 熟悉的气息让沈厌浑身紧绷的肌肉都松了下来，他惊喜地抬头，就看到封野那双满溢着情愫的双眼。 “没睡。”封野同样看着他，眼中带笑。 沈厌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封野是在回他那条消息。 瞬间，他心中的暗无天日裂开了一道口子，耀眼的光透了进来，势不可挡地扫荡到了每个黑暗的角落，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无处可藏。 沈厌微微垂下头，纤长的睫毛掩盖着眼眶那一抹不受控制泛起的红，故作镇定地问道：“干嘛特地跑一趟？你爸妈那边怎么交代？” 封野却看出了他的情绪，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在他泛红的眼尾上轻轻吻了一下，笑地开心又肆意，道：“没有你在旁边，我睡不着，看到你的消息，我哪还坐得住？我一想，两个小时的路程，又不是二十小时，就算是，我也想回来找你。” 他捏着沈厌的下巴，轻轻凑近他，鼻尖几乎抵到他的鼻尖，呼出的气息还带着冬夜里的凉意，喷洒到沈厌的脸上却带着灼热，让沈厌的的睫毛不可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封野突然无奈一笑，胸膛跟着轻轻震动，他把沈厌紧紧揽在怀里，叹了一口气。 “我第一次知道，想见一个人的时候，一分钟也等不了。” 沈厌回抱住他，两人久久不语。 第二天沈厌醒来的时候，封野已经走了，他摸了摸旁边已经没有温度的床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封野是最怕早起的，昨晚睡得那么晚，也不知道他几点就起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每晚封野都会偷溜回来，早上再回去，虽然累了点，封野甘之如饴。 沈厌这边一切都好，路南却不太好。 过年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千多的压岁钱，心里惦记着欠黎时的钱，初二一大早就给黎时发了条微信。 【南啵万：你今天有空吗？我还你钱】 黎时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吃早饭，微微有些惊讶。 让路南签下那个欠条纯属对他几次叫自己“叔叔”的报复，之后就把这件事抛入脑后了，毕竟他也没把这点小钱放在心上，没想到路南一直记着。 还没回复，路南又发了一条过来。 【南啵万：不过不能全还，我先还你1680】 黎时嘴角微扬，觉得有些好玩，想了想，回了过去。 【S：地点你定】 【南啵万：那就去时代广场的肯德基吧，十点行吗？】 【S：好】 收到肯定的答复，路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压岁钱还没捂热就要送出去了。 九点五十的时候路南就到了时代广场，今天虽然是年初二，街上出来逛街的人却也不少，街边的商铺都是张灯结彩的，十分热闹。 路南走进肯德基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空位，没办法又走了出来，又怕黎时来了找不到他，干脆直接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撑着脸看着来往的人群发呆。 黎时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坐在路边缩成一团的路南，圆圆的脸被寒风刮的通红，不时还吸吸鼻涕，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快走两步来到路南面前，皱眉道：“怎么在外面等？” 路南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咧嘴笑道：“里面满了，我怕你来了找不到我。” 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上因为笑容展现出来的两点酒窝，黎时的心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用手背碰了碰路南的脸，果然如想象中那般冰凉。 路南吓了一跳，以为黎时要打他，反应极大地往后躲了一下，直到黎时碰到他的脸才发现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 黎时也反应过来，干咳一声收回手，说道：“走吧，找个地方坐着说。” 说完不等路南回答，快步就朝着时代广场里面走去，仿佛在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路南一把拉住他，指着肯德基里面两个空位道：“那里有位置！走，我们快去。” 路南不由分说地拉着黎时进了肯德基，没有注意到黎时的目光一直黏在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直到坐下才移开目光，扫了一眼四周。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过这种店了，这里面充斥着炸鸡汉堡的油腻味道，让他忍不住蹙起了眉。 “我先还你1680，剩下的…剩下的等我有钱了再给你。”路南有些心虚地说着，还偷偷瞟着黎时的表情。 黎时今天没有穿西装，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配上黑色高领毛衣，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几分，即使坐在这嘈杂的店中，也显得优雅高贵。 真帅啊，以后我也要长成这样。路南在心里偷偷想着。 “为什么是1680？还有零有整的。”黎时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带着审视看着路南。 路南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年只收到一千八的压岁钱，我想留120买东西，剩下的都给你。” 黎时嘴角勾了勾，突然有些想笑，眼前这个少年还是个能收到压岁钱的小孩，自己在跟他计较什么？ 他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淡笑道：“你要用可以先不急着还我。” “没事没事，我留一百二就够了。”路南忙不迭摆手，边说边掏口袋，他的红包就放在上衣口袋里。 突然他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把上衣两个口袋和裤子口袋翻了个遍，脸都白了。 “怎么了？”黎时也站起身，疑惑地看着他。 路南面如死灰，满脸的绝望，“钱丢了……” 第64章 钱丢了 “别急，你想想会丢在什么地方？”黎时把路南拉着坐下，安慰道。 黎时镇定自若的样子让路南的慌张稍稍消散了些，但还是急得不行，努力回想着。 他是坐公交车来的，上公交前他确定红包还在口袋里，然后转了两趟车，直到到达时代广场，他都没有再确认过红包还在不在。 很大可能是丢在了公交车上。 黎时看着路南急的眼睛都红了，想了想，掏出手机拨出了个电话，说了两句挂了，才对着路南安抚道：“我找人去联系公交公司了，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们先去外面你走过的路找找。” 路南有些无助地看向黎时，眼睛通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出了门，朝着公交站走去。 “肯定找不到了，如果被人捡了肯定就没了……”路南四下张望着，地上别说红包，连一张卫生纸都没有。 果然，一路走到了公交站也什么都没有。 路南沮丧地蹲在地上，终于没忍住，抬手抹了下眼泪。 黎时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稍稍走远两步，接起了电话。 “黎总，问过公交公司了，没有人捡到钱。”电话那头的杨助理声音平缓，心里好奇地要死，他家黎总怎么会坐公交？这是丢了多少钱还会特地去找？ 黎时蹙着眉，思索几秒，沉声道：“杨助理，你现在带着一千八百元现金，来时代广场，就说是你捡到的。” “好的，黎总。”杨助理应了一声，随后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您确定是…一千八百元？不是万？” 黎时冷冷道：“你哪天捡个一千八百万我看看。” 杨助理讪讪地挂了电话。 黎时走到路南身边，看着那毛茸茸的脑袋，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轻声道：“别哭了，公交公司已经联系到捡钱的人，马上他就过来了。” “真的？找到了？！”路南惊喜交加，低头抹了把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又小声反驳了一句，“我才没哭呢。” 随后他突然抓着黎时的衣袖急道：“要不我们过去找他吧？怎么能麻烦别人特地跑一趟呢？” “没事，他正好要来时代广场，顺路。”黎时笑了笑，“走吧，外面冷，我们去里面等。” 两人进了商场里面，并肩走着，虽然都没说话，气氛却意外的和谐。 还是黎时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留一百二，是想买什么？” 路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想买些画画的工具。” “你会画画？”黎时惊讶地看向路南。 “不算会，自己没事画着玩的。”路南道，“不过我想找个画室正式学习一下。” 这个想法自从上次跟沈厌他们吃烧烤，约定好要考京大开始，就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靠高考上京大，对他来说太难了，但如果走艺考，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不过这暂时只是个想法，他还没告诉任何人，连沈厌都不知道，没想到黎时成了第一个知道的人。 黎时来了兴趣，问道：“有看好的画室吗？” “还没有。”路南摇了摇头。 “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黎时兴致盎然道。 路南有些讶异，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先不用了，我爸妈还不一定同意呢。”路南还没告诉自己父母，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听说画画很费钱。 黎时顿时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过分热心了，他微微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奇奇怪怪的，就像上次看到那个沈厌的视频一样。 想到沈厌，黎时突然想起上次还没问到个结果，他看了看路南，试探着问道：“路南，你…认不认识沈厌？” “什么？你认识阿厌？”路南惊讶地瞪大了眼，随后马上想到黎时和封野认识，好像认识沈厌也没什么不对，随即道：“我当然认识啦，我和阿厌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你有他的照片吗？”黎时又问。 “没有，他不爱拍照。”路南摇了摇头，奇怪道：“你不认识阿厌吗？要他照片做什么？”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警惕，质疑地盯着黎时。 黎时没想到看上去迟钝的路南在沈厌的问题上竟然敏锐了起来，他微微一顿，把之前对封野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路南松了口气，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道：“阿厌肯定不会同意的，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问。” “算了，他如果不同意的话就不要打扰他了。”黎时委婉的拒绝了，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杨助理到了。 三人约在了商场大门口，杨助理一看到黎时就热情地招了招手，黎时快走两步上去，一把握住了杨助理的手，抢在他前面开口道：“你就是捡到钱的好心人吧，麻烦你跑一趟了。” 路南在旁边一把握住了杨助理的另一只手，激动道：“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不仅拾金不昧，还专门送过来！这可是我全部家当，要真丢了我得三天吃不下饭……” 路南还在喋喋不休地感谢着，黎时不动声色地松开手，顺便把路南的手也拉了回来，淡淡道：“好了，人家等会还有事，别耽误时间了。” 杨助理瞬间明白，他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八百元现金递给路南，温和道：“你数数对不对。” 路南接过钱，突然咦了一声，有些疑惑：“这是我的钱吗？外面的红包呢？” 杨助理一愣，疑惑地看向黎时：什么红包？ 黎时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说道：自己想办法圆过去。 因为红包的款式多，为了防止露馅，他并没有让杨助理准备红包。 “红包…红包我扔了，放在口袋里太占地方了。”杨助理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糊弄着说道。 好在路南并没有多想，数了数钱数量没错，就是总感觉这钱好像比之前的新了一点，应该是错觉吧，毕竟不会正好有两个人都丢了一千八的现金，更不会有人傻到拿自己的钱冒充捡到的钱，图什么呢？ 路南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杨助理，一脸感激道：“谢谢你好心人，这一百你收下吧，我还欠这位叔…啊不是，这个大哥钱，不能给你太多，你别嫌弃。” 杨助理的目光从黎时扫到路南，露出一抹兴味的笑，摆手道：“不用不用，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不用谢，再见！”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路南看着他的背景感叹道：“还是好人多啊……” 一旁的黎时却黑了脸，如果刚刚他没听错，路南好像又想叫他叔叔？ 第65章 叔叔 路南没有注意到黎时不悦的表情，开心地把那一张粉色大钞揣进口袋，剩下的钱递给黎时，道：“喏，给你1700，你能不能找我20？” 黎时看看钱，又看看路南的脸，突然问道：“你多大？” 路南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乖乖答道：“周岁十六，虚岁十七。” “我二十五，周岁。”黎时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你再叫我叔叔，我不介意提前你的还钱日期。” 路南一惊，忙不迭地答应着：“好好好，我记住了，黎时大哥。”同时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这人也太在意自己的年纪了。 黎时摸了摸自己眼角，眉头还是微微皱着没有舒展开。 路南偷偷打量了他一下，小心翼翼开口道：“那个…找我20……” 黎时又好笑又好气，竟有一天他会被人催着要钱，还只是区区二十元。 他身上当然不会有二十的零钱，想了想，对路南道：“我身上没零钱，车里有，跟我去拿吧，我顺便送你回家。” 今天黎时是自己开车来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车边，黎时还记得上次的事，先一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对着路南扬眉道：“上车。” 路南乖乖上了车，好奇地打量着车的内饰，黎时今天开的并不是上次被他撞到的那辆车，虽然他不认识是什么牌子，但一看也是价值不菲的。 黎时也上了车，从扶手箱里拿出二十递给了路南，又问道：“你家在哪？” 路南捏着两张崭新的十元钞票，有些忸怩道：“我家在一个老小区，车子不太好开进去，要不我自己……” “闭嘴，地址。”黎时说的不容拒绝。 路南没办法只好报了地址，缩手缩脚地坐在真皮座椅上，整个车厢安静异常，还有一股淡淡的雪松香味。 他偷偷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黎时，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流畅，鼻梁高挺，下颌线紧致又清晰，比前几次的他看上去倒是年轻了几分。 还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像谁。 路南正看着黎时的侧脸发呆，黎时突然睨了他一眼，问道：“在看什么？” 路南吓了一跳，慌忙移开视线，目光在车里扫了一圈，生硬地找了个借口：“看，看你的车，真好看啊，应该很贵吧？” 黎时嘴角微微扬起，不咸不淡道：“还好，也就四百多万。” “也就？！”路南震惊，他知道黎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很快车子开到了富华园，本来路南想让他就停在小区门口就行，黎时坚持把他送到了楼下。 路南下了车，对着黎时摆了摆手，笑道：“谢谢黎时大哥送我回来，你回去路上慢点，再见。” 说完蹦蹦跳跳地朝着楼里跑去。 黎时笑了笑，正准备开走，突然看到路南在单元楼门口停了下来。 沈康和陈玲玉正好出门，刚到楼下迎面就碰到了路南，沈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路南！碰到你刚好，沈厌呢？那小杂种跑哪去了？！过年都不回家，反了他了！” “叔叔，我不知道阿厌在哪！你放开我！”路南看到沈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掰着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带着怒气说道。 陈玲玉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个小杂种不在你家还能去哪？难不成他被包养了？我上次就觉得不对劲，他跟那个姓封的公子哥眉来眼去的，真恶心！” “你别胡说！阿厌才不是那样的人！”路南彻底怒了，朝着陈玲玉吼道，“你们俩根本就不管他，只知道虐待他，现在还找他干什么？！” “老子把他养那么大，他现在说走就走？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的事儿！”沈康怒道，用力推了路南一把。 路南踉跄两步，撞进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中。 “怎么回事？”黎时皱眉看着气的浑身发抖的路南，目光不善地扫了对面的沈康和陈玲玉一眼。 沈康见黎时气度不凡，稍稍收了些气焰，瞪了路南一眼，警告道：“你告诉沈厌，不要以为攀上了有钱人我们就不敢拿他怎么样，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说破天我沈康还是他老子！” 陈玲玉上下打量了黎时一番，目光在他腕间价格不菲的手表上停留了一秒，又看向他扶着路南肩膀的手，嗤笑一声，嘲讽道：“你跟沈厌还真是一路货色，整天就知道勾引有钱人，我看你们能笑到什么时候，哪天被玩腻了甩了，可别没地方哭去！” “你！”路南气的双眼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时上前一步挡在了路南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玲玉，声音冰冷充满着警告：“这位女士，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就凭你刚刚的话，我就可以把你送进去。” 他的双眼仿佛淬上了冰霜般寒冷，紧紧盯着陈玲玉的双眼，一字一顿道：“需要我联系律师吗？” 陈玲玉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有些慌张地看向沈康。 上次被封野送进去关了一个月可谓吃尽了苦头，他们可不想再被关进去，这些有钱人想办他们可太容易了。 沈康也有些紧张，他不再说话，拉了陈玲玉一把，示意她走。 两个人骂骂咧咧地就跑了。 他们一走，路南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抹了一把眼泪，更多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着。 黎时有些无奈，又把他拉回到车上，递给他几张纸巾，声音放柔了几分，笑道：“怎么动不动就哭，跟个小姑娘似的。” 路南接过纸巾擦了擦鼻涕，瘪着嘴道：“我才没有，我是替阿厌觉得委屈。” “他们是沈厌的父母？”黎时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路南吸了吸鼻子，“这样的父母还不如没有呢，就算是孤儿都比阿厌过得好。阿厌从小到大吃过的苦头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现在日子好过了点，他们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路南一难过就开始喋喋不休，替沈厌打抱不平。 黎时听得认真，也听明白了沈厌的家庭和处境，微微有些惊讶，对沈厌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抱怨了半天，路南才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对着黎时由衷地感谢道：“黎时大哥，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得回家了。” 告别了路南，黎时坐在车里久久未动，脑海里全是上次看到的沈厌的视频，他紧紧拧着眉，总觉得有什么被他忽略的点。 思索良久，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查沈康和陈玲玉夫妇，沈厌的父母。” 第66章 画室 封野只在家待了两天，年初三那天就以学习为借口回了星海湾。 两人窝在家里过了一周，封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以前在家是最待不住的，现在和沈厌在一起，只觉得怎么都待不够，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挂在沈厌身上。 初八两人又回到萌喵社继续上班了。 年后的客人比年前稍稍多了些，好在陈曜并没有再来，开学前季筱雅回来接了班，两人结束了寒假打工生涯。 开学前两天，路南火急火燎地带着寒假作业来找沈厌，求他帮忙写一点。寒假他光顾着玩，作业还剩一半都没动。 沈厌无奈，边帮他写着作业边数落道：“阿南，下不为例，作业还是得自己做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第一时间把作业做完再玩。”路南忙不迭答应着，这两天他赶作业赶得手都起茧子了，心里也是无比后悔。 封野在一边凉凉道：“你最好是，别下次又来找沈厌撒娇。” 路南正在做一道数学大题，急地抓耳挠腮的，指着试卷上的三角形问道：“阿厌，这题有问题吧？这根本算不出来啊！是不是印错了？” “嗯？我看看。”沈厌凑了过去，还没看清题，封野把卷子抽了过去，看了几秒发出一声嗤笑。 “你上课到底在听些什么？”封野嘲讽了一句，拿过笔几下就把题解了出来，把卷子扔了回去。 路南看地目瞪口呆，震惊道：“哥，你真会啊？我以为你上课只会睡觉呢！” “我睡觉都比你会的多。”封野翻了个白眼。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银行的转账提醒，他把手机递到沈厌面前笑道：“萌喵社的工资打过来了。” 那张银行卡是用封野的身份证办的，只能绑定他的手机号。 沈厌扫了一眼，余额上的0多地晃眼。 路南也好奇地把头凑了过来，看清之后再次震惊了，本来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好了，快写吧。”沈厌拍了拍路南，催促着。 在三人的紧赶慢赶下，终于在开学前一夜把作业写完了。 路南本来想把那天和黎时见面，还碰到沈康陈玲玉的事跟沈厌说，但一想还得解释他欠黎时钱的事，想了想还是没说，有封野在，沈康那些威胁不足为惧，还是不要告诉沈厌给他添堵了。 开学以后，天气渐暖，冬天即将过去。 高一下学期开始，沈厌就需要上晚自习了。 之前封野不屑留在学校，也为了能和沈厌一起回家，从来都不上晚自习，但现在沈厌要留在教室上晚自习，他也只好乖乖跟着上，等着他一起回家。 而路南却告诉了沈厌一个好消息：他爸妈同意他去学画画了。 路峰也知道自家这儿子学习什么样子，但在画画上还算有天赋，走艺考这条路说不定能考个好大学，所以没多犹豫就答应了，并嘱咐路南要找个好一点的画室。 路南兴高采烈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沈厌，开始琢磨去哪家画室。 沈厌也替他觉得开心，帮他一起挑选着画室，京海市出名的画室不在少数，网上一搜都是毁誉参半，不好辨别。 晚上洗漱完，沈厌半靠在床上，用手机查着京海各个画室的信息，看得十分认真，连封野什么时候洗完澡凑过来都不知道。 封野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才低头看他的手机，有些惊讶道：“看画室做什么？你要学画画？” “不是我，帮阿南看的。”沈厌揉了揉眉心，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个满意的。 封野皱了皱眉，眼中闪过几分犹豫和挣扎，他挠了挠头，伸手抢过沈厌的手机，不满道：“别看了，网上的评价都是刷的，哪看得出来什么。” 沈厌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但是对画室我们都不熟，这周末我想陪阿南去实地看看。” 封野沉默了几秒，看着沈厌有些疲惫的样子，终于还是说道：“别看了，我帮他联系。” “你还有认识的画室？”沈厌微讶。 “我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画家，认识不少美院老师。”封野淡淡道，语气平静无波，但眼中那丝不自在没有逃过沈厌的眼睛。 “为难的话，不用勉强，我们慢慢找就行。”沈厌握了握封野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封野表情一松，凑上去在沈厌嘴角亲了亲，笑道：“不为难。” 他掏出手机，给蒋妙婧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响两下就被接起，蒋妙婧惊喜的声音传来：“儿子，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怎么了？” 她是真的惊讶极了，封野极少主动联系她，上一次给她打电话可能还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有朋友想学画画，你给介绍一下。”封野硬邦邦地说着，没有一点客套。 蒋妙婧一愣，没想到封野是为了这个事找她，她试探着问道：“是……什么朋友？同学吗？男生还是女生？” 封野有些不耐烦，但现在有求于人，还是耐着性子回道：“高一的学弟，没有正式学过画画，你给找个好点的老师。” 蒋妙婧想了想，说道：“美院的舒明远老师有一家画室，美协下属单位，教学水平很不错，舒老每个周末都在画室授课，我明天跟他打个招呼，你让你同学周六直接去素造画室，报你的名字就行。” “知道了。”封野顿了顿，在沈厌鼓励的眼神下，终于别扭地开口说了一句：“谢谢。” “跟妈妈还客气什么？有事情尽管找妈妈。”蒋妙婧开心地眼睛都眯了起来，声音柔和又温柔。 “没事了，时间晚了，早点睡，挂了。”说完不等她回答就挂了电话，满脸的不自在，他几时这样跟他妈这样说过话？ 他把刚刚蒋妙婧说的话告诉了沈厌，随后把头埋在了沈厌腿上，闷闷道：“我都是为了你，我可从来没跟她低过头，你得补偿我。” 沈厌嘴角扬了扬，他当然知道封野都是为了他，也知道封野这样的性格，能让步到这样有多难，他摸着封野的头发，笑道：“好，补偿你。” 第二天刚到班上，路南看到沈厌就惊讶地问道：“阿厌，你的嘴怎么破了？” 声音太大，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沈厌赶紧低下头，拉了路南一把，气道：“你小声点！” 路南讪讪地笑了笑，好奇道：“怎么弄的？” “被狗咬的。”沈厌没好气地说道。 “啊？那你打狂犬疫苗没？怎么会被狗咬？”路南信以为真，吓得不行，紧张地看着沈厌。 沈厌没忍住笑出了声，揉了揉路南的头，转移了话题，把联系好画室的事跟他说了。 “素造画室？那可是京海排名前三的画室！据说不是有钱就能进的，招生严格的很，一般不收没基础的学生。”路南在一开始的兴奋过后便开始担忧起来，“我能进吗？” “阿南，虽然你没正式学过，但你是有天赋的，别担心，而且封野都给你联系好了，你直接去就行。” “野哥万岁！！”路南开心地蹦了起来，兴奋地拉着沈厌就要去找封野。 “下课再去，马上上课了。”沈厌把他按了回去。 第67章 打架 早读结束，路南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沈厌去找封野。 到了五班，封野却不在座位上。 封野的同桌见过路南，知道他和封野认识，随口说道：“你们找封少啊？早读还没结束他就跟詹俊他们出去了，估计在操场吧。” 沈厌心里一沉，拉着路南就朝操场走去。 虽然现在是课间，操场上并没有什么人，封野一伙人依旧在之前常待的看台上，他坐在中间，指尖还夹着一支烟，烟头的火光在风中一明一灭，格外刺眼。 “老大，刚开学隔壁那孙子又来挑事，这次一定要把他们打服了。”詹俊叼着烟，蹲在封野旁边，满脸的气愤。 “今晚？”封野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嗯，放学以后。”詹俊点了点头，兴奋起来，“老大，我们要不要多叫点人？听说那孙子还找了校外的帮手。” “不用。”封野把只抽了几口的烟捻灭在地上，站起身道，“动静小点，速战速决。” 说完一转身，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沈厌和路南。 沈厌穿着白色的外套，安静地站在橘红色的橡胶跑道上，冷风吹起他额前的两缕碎发，盖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封野怔了怔，马上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有些紧张地问道：“沈厌，你怎么来了？” “路南说要感谢你，去你班上没找到。”沈厌说话的时候表情语气都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封野的心却愈发有些慌乱，他拉住了沈厌的手腕，开口想解释几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路南没看出气氛不对，对着封野一通感谢，封野敷衍地点了点头，根本没听进去。 “路南，你先回去，我跟沈厌有话要说。”封野说着，拉着沈厌想走，没想到沈厌的双脚定在原地，没有拉动。 路南看看封野，又看看沈厌，这才感觉有些不对，拉了拉沈厌的衣袖，带着询问看着他。 “阿南，你先回吧。” 路南带着满肚子疑惑走了。 不远处詹俊等人也好奇地看着这边，封野回头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詹俊立刻会意，带着小弟们作鸟兽散，顿时偌大的操场就剩下他们二人。 “沈厌……”封野刚开口说了两个字，沈厌就叹了口气。 封野顿时急了，忙道：“你别叹气，别生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非打不可吗？”沈厌轻声问道。 封野沉默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用自己封少爷的身份，就让对方不敢再招惹自己，但他却容忍对方一次次挑衅、约架，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想打这个架。 心底的戾气需要发泄，有些不为人知的情绪，他不想让沈厌知道。 自从沈厌闯进他的生活，他感觉自己也一步一步从阴暗中走了出来，整个世界都明媚了起来，他不想让那些坏情绪破坏这种感觉。 “我知道了。”沈厌点了点头，挣开封野拉着他的手，淡淡道：“晚上我陪你一起。” “一起什么？”封野愣愣地看着他，手还僵硬地停在半空。 “一起打架。”沈厌说完，正好上课铃声响起，他转身朝操场外面走去。 封野一把拉住了他，眉头死死拧着，有些微怒道：“别闹！你会打什么架？放学你乖乖跟路南一起去吃饭。” “没闹。”沈厌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要么我跟你去，要么这架别打。” 封野攥紧了拳头，气极反笑道：“你来能做什么？给我喊加油？” “詹俊他们可以跟你一起，为什么我不行？”沈厌皱着眉问道。 “你跟他们不一样！”封野有些暴躁，不耐烦地吼道。 沈厌目光一顿，定定地看向封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挫败，半晌他才低下头，缓缓说道：“如果现在的我只能站在你的身后受你庇护，普通朋友的关系才能和你并肩，那我可以退回去。”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封野察觉到自己说错话，慌乱地解释着，“我只是怕你受伤，没有别的意思，你听话好不好？” “我知道我没什么用，但至少让我能看着你。”沈厌一点不松口，执着地看着封野。 封野从来不知道沈厌这么倔，他定定地看着沈厌紧绷的的嘴角，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行吧，但是说好了，你站远一点看着就行。” 沈厌嘴角松了松，不置可否道：“走吧，上课了。” 封野眉头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放学铃声响起，封野如约出现在班级后门，不情不愿地带着沈厌朝操场走去，路南本来也想跟着，被沈厌拦了下来。 操场上，詹俊一群人已经等在那了，大概十二三个，有高三的，也有高二的。 看到封野带着沈厌过来，詹俊一脸诧异，迎上来问道：“老大，嫂……不是，沈厌怎么也来了？” 封野曾经嘱咐过他们，不许叫沈厌嫂子，他不喜欢。 “来跟你们一起打架呀。”封野还没开口，沈厌就笑眯眯地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都不敢说出口，但心里想法都是一样的：这细胳膊细腿的，是来打架还是来挨揍的？ 詹俊迟疑地看向封野，“老大？” “没事，我看着他就行。”封野沉着脸，把沈厌拽到身边，不放心地嘱咐道，“等会你站远点，要不就还去器材室里躲着……” 话还没交代完，操场入口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行大概十五六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是隔壁育华高中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上次沈厌见过的那个男生，他身材健硕，留着一个小平头，走路一步三摇的，表情嚣张至极，人还没到，就大着嗓门喊道：“封少真不给面子，就喊这么点人？” 封野转过身把沈厌挡在身后，冷笑道：“打你绰绰有余 。” 詹俊也走上前一步，叫嚣道：“马志远，上次被我们老大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你忘了？” 马志远表情一僵，他当然记得，他确实打不过封野，不过还好今天他叫了外援。 想到这儿，他又有了底气，下巴一抬，鼻孔朝天，冷嗤道：“别耍嘴皮子了，今天老子必须把你们打得以后见到老子就绕路走！” “原话还给你！”詹俊气焰丝毫不让。 封野却有些心不在焉，他背在身后的手一直抓着沈厌的胳膊，不让他出来，沈厌却不安分地想挣开他。 马志远也察觉到封野的不对劲，伸头一看，顿时乐了，哈哈大笑讥讽道：“封少，打架怎么还带了个小白脸？” 沈厌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从封野身后走了出来，一双桃花眼冷冷地看向马志远，眼中满满都是寒意。 “沈厌？！”一道惊喜的声音在马志远身后响起，接着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生排开众人走了出来。 第68章 被抓 来人竟然是陈曜。 “曜哥，你们认识？”马志远有些不安地问道，他好不容易托人找到陈曜来帮他，没想到他竟然和对面那个小白脸认识。 陈曜没理他，快步走到沈厌面前，满眼欣喜地看着他，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原来你是三十七中的，开学以后我还去那个猫咖找你了……” 他兴奋地跟沈厌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封野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沈厌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封野蠢蠢欲动的拳头，淡淡问道：“你是他们找来的帮手？” 陈曜一愣，老实点了点头。 他和马志远并不熟，但他的表弟和马志远是同学，这次也是求了好久他才同意来撑场子，不然他对高中生打架可没什么兴趣。 “那就好办了。”沈厌嘴角微微扬起，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一拳朝陈曜的脸上挥去。 陈曜根本没有防备，被打得倒退两步，脸上顿时红肿起来，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厌。 “操！搞偷袭？兄弟们上！”马志远一看这场景怒吼一声，他身后的人纷纷冲了上来，詹俊这边早就准备好了，丝毫不怯场地迎了上去。 因为是沈厌先动的手，育才高中的人都冲着他扑了上来，封野早就满眼的戾气，不等人靠近一手一个揪着衣领扔了出去，顺便还踹飞了冲上来的马志远，不给任何人靠近沈厌的机会。 被打了一拳的陈曜还愣在原地，马志远揉了揉被踹地生疼的肚子，吼道：“曜哥！快上啊！” 封野的目光顺着他的声音看了过来，眼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戾气，朝着陈曜就冲了过来。 他想打这个陈曜很久了。 陈曜这次反应很快，侧身躲过封野的拳头，顺势扭转身体，朝着封野挥了一拳。 但这一拳还是空了，反而被封野一个肘击重重砸在了他的腹部，疼地陈曜倒吸一口凉气。 马志远看陈曜处于下风也过来帮忙，封野一打二顿时感觉到有些压力。 沈厌在不远处抵挡着朝他冲过来的人群，虽然他跟着封野练了三个多月，但是从来没实战过，只能勉强保证自己不被打到。 还好詹俊知道沈厌对自家老大来说多重要，也一直站在沈厌身边帮他一起对抗着。 突然，詹俊看到沈厌身后有一个人不知道从哪捡了根木棍，高高举起对着沈厌的脑袋就想砸下来。 “沈厌小心！！”詹俊慌忙大喊，一时分心被一脚踢翻在地。 这一声顿时让陈曜和封野两个人齐齐向沈厌那边看去，陈曜大惊，忙喊道：“林浩住手！” 封野更是目眦欲裂，他顾不得纠缠着他的马志远，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一脚踹飞了那个举棍子的人，把沈厌紧紧地护在怀里，整个人都吓得面无血色。 那一棍子要是砸到沈厌头上，不死也得半条命。 陈曜也顾不得立场，慌张地跑了过来问道：“沈厌，你没事吧？” “滚。”封野双眸像是淬了冰霜般冷冷地看向陈曜，语气也是满含着怒意。 沈厌在一开始的惊吓后很快就缓了过来，他从封野的怀中出来，安抚道：“我没事，封野。” 刚刚被封野一脚踢飞的林浩哀嚎着躺在地上，对着陈曜喊道：“哥！你干什么啊？！你到底是哪边的啊？！哎哟，疼死我了！” 陈曜看向林浩，目光中带着凌厉，语气不善道：“谁让你拿棍子的？” “我……”林浩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来之前他跟陈曜保证只是小打小闹，不会上家伙的，只是刚刚看到沈厌揍了他哥一拳，他一下没忍住，还是掏出了偷偷藏在口袋里的木棍。 此时还站着的已经没几个人了，詹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封野身边，问道：“老大，还打吗？” 他看出来这个陈曜认识沈厌，似乎还对他有些不一般。 “打！谁怂谁是孙子！”另一边马志远还在叫嚣着，被陈曜一个眼刀甩过去立马闭嘴了。 陈曜皱着眉看着封野，不满道：“你怎么会带着沈厌来打架？多危险啊，万一他受伤了怎么办？” 沈厌嗤笑出声，封野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沈厌会坚持跟他一起打这场架。 他用实际证明了，他不是娇弱的鲜花，他也是一个血气方刚、有胆有识的少年，如果不经历这一场打斗，他可能永远都是别人眼里的小白脸，是需要人保护的废物。 就连只见过两面的陈曜，也自觉把沈厌归于需要保护的那一类人中。 别人怎么想沈厌不在乎，但他不想封野对他也抱有这种想法。 封野现在也明白了沈厌的想法，他心里五味杂陈，既骄傲于沈厌的勇敢无畏，又对沈厌不再那么需要自己感觉有些惋惜。 “他没你想象的那么弱，给你一拳还不够？”封野嘲讽地看着陈曜肿起的半边脸，沈厌那一拳可一点都没留手。 陈曜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教导主任来了！快跑！” 原本还躺了一地的人瞬间都活了，跳起来就朝操场入口跑去，没想到教导主任带着几个老师堵在了门口，他们一个都没跑掉。 挺着大肚子的教导主任怒喝道：“跑什么跑？！都站在原地不许动！” 顿时所有人都被吓得不敢动了，乖乖站成一排低着头等着挨训，只有封野依旧站在沈厌旁边没有动，满脸不爽地看着陈曜。 陈曜皱着眉，看着跟孙子一样乖乖站着队的马志远和林浩等人都被气笑了，骂道：“你们是不是有病？这又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怕什么？” 马志远和林浩对视一眼，如梦初醒，马志远对自己带来的人招呼道：“此地不宜久留，兄弟们撤！”说完一群人也不管教导主任的阻拦，纷纷作鸟兽散了。 剩下三十七中的人也都蠢蠢欲动，教导主任一声厉喝：“我看谁敢动！别的学校学生我管不着，你们我可都知道是哪个班的！” 陈曜深深看了眼沈厌，留下一句：“我会再来找你的。”便也离开了。 教导主任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在看到封野的时候停了停，心里暗骂这个公子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些。 他干咳一声，摆了摆手道：“都跟我回办公室，你们屡教不改，今天必须严惩！” “不行。”封野想也不想开口拒绝道，“我还没吃晚饭。”他本来想说沈厌还没吃饭，但怕给他带来麻烦，话到嘴边改了口。 教导主任气的直翻白眼，其实封野打架他是不愿意管的，最多事后让他的班主任说两句，可是今天偏偏有学生跑到他这里告状，他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 他不敢瞪封野，目光移到了封野旁边的沈厌身上，觉得这个学生看着有些面生，不像是常跟着封野打架的那群人。 “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教导主任指着沈厌问道。 封野动了动，沈厌一把拉住了他，慢一步封野都要上去把教导主任的手指给撅了。 “高一七班，沈厌。”沈厌答道。 教导主任好像找到发泄口，冷笑道：“高一就跟着打架，很好，我这就把你班主任叫来。”说着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应该是给孔老师打的。 电话挂断，他又对着沈厌说道：“还有你的父母，今天必须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们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第69章 林嘉意 封野眸光一冷，语气不善道：“有完没完？” 教导主任火气也有些上头了，一张严肃的面孔涨得通红，强忍着怒意道：“封野，你父母特地跟我交代过，不许对你特殊照顾，要一视同仁，我已经对你够容忍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封野眼睛微微眯起，他知道学校这些领导并不是真正的怕他，他们怕的是他身后的封家，他现在的骄纵和傲慢全都倚仗封家，如果他不是封家少爷，他根本护不住沈厌。 想到这，他微微垂下眼眸，沉声道：“跟他没关系，今天这架是我带的头，有惩罚冲我来。” 沈厌一愣，他没想到封野会服软，封野多不可一世的一个人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低头了呢？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被封野拉了一把，他扭头看去，封野眉目紧蹙，对着他摇了摇头。 教导主任表情微微缓和了一点，他也不敢真的把封野怎么样，正想着顺着台阶下来，训斥几句就算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生清脆的声音。 “不关封野学长的事，是那个沈厌先动的手！我有证据！”林嘉意从一众老师身后走了出来，得意洋洋地看了沈厌一眼，随后转身把手机放到教导主任面前道：“主任你看，我都拍下来了。” 手机中赫然是刚刚两方人马刚见面时的画面，看视角离得有些远，但很快画面就被拍摄的人放大，对准了沈厌和陈曜的脸，也清楚拍下了沈厌打出的那一拳。 证据摆在眼前，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教导主任想大事化小也不行了，他双眼一瞪，对着沈厌怒斥道：“沈厌是吧？太不像话了！高一跟着高三的鬼混，还打架，眼里还有没有校规校纪了？！” 沈厌还没说话，封野眼中的寒意已经掩盖不住，他冷冷地看向林嘉意，声音也像淬了冰一样寒冷：“你找死！” 林嘉意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往教导主任身后躲了躲，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委屈道：“封野学长，我只是不想看你帮他顶罪，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沈厌按住封野攥紧的拳，瞥了林嘉意一眼，对教导主任说道：“主任，是我先动的手，有处分给我一个人就行了，他们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沈厌！”封野有些着急地打断了沈厌的话。 “别说话。”沈厌微微侧头，声音低沉又坚定。 这时孔老师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了眼沈厌，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教导主任：“严主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你看看你教的好学生！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学会聚众斗殴了！”教导主任冷哼着说道。 “什么？！聚众斗殴？你是说沈厌？！”孔老师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厌，他刚刚扫了一圈，这里确实只有沈厌是他的学生，但他怎么也不能把沈厌和聚众斗殴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孔老师疑惑地看着沈厌，想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沈厌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孔老师，没有误会，是我动手打了人。” 孔老师脸色一沉，虽然他只教了沈厌一个学期，但沈厌这孩子一直很听话，学习也很努力，别说打架了，连跟同学拌嘴打闹都很少见，他一直很看好沈厌，没想到他会和这些经常打架不学好的小混混玩在一起。 “严主任，沈厌一向不惹事，学习也很努力，尤其是前段时间，成绩一直在稳定上升，他不是惹是生非的人，这里面是不是……”孔老师说的很委婉，但在场的老师都听出来他是在偏袒沈厌，暗示沈厌是被人带坏了。 但今天这场架被放到了台面上，这么多人看着，总要有人担责，沈厌无疑是最好的替罪羊。 “别再给他开脱了，他自己都承认了！而且视频摆在这，证据确凿！孔老师，你联系一下沈厌的家长，把他们叫过来！”教导主任手里拿着林嘉意的手机怼到了孔老师的面前，一脸的气愤，视频还定格在沈厌挥拳的那一瞬间，孔老师双眸一缩，肩膀缓缓松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沈厌的家庭情况，孔老师是清楚的，他深知如果真把沈康他们叫来，沈厌逃不了一顿打。 “严主任，这事儿没那么严重，念在沈厌是初犯，让他回去写个检查，行不行？就别叫家长了。”孔老师带着恳求说道。 沈厌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嵌入肉中，却感觉不到疼痛。 教导主任表情略有松动，思考着没有说话，一旁的林嘉意急了，喊道：“主任！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了啊！三十七中以学风严谨著称，你这次不严惩杀鸡儆猴，之后别的同学都会有样学样的！” 孔老师看了一眼林嘉意，突然问道：“你是哪个班的？那视频是你拍的？” “我是高二十二班的，是我拍的。”林嘉意丝毫不怵，昂着头回道。 “谁允许你带手机进学校的？！校规明确规定不能带手机，手机没收！”孔老师沉着脸厉喝。 林嘉意：“……”好吧，虽然搭了个手机，但是看到沈厌受处分值了！ 一直站在沈厌身后沉默不语的封野上前一步，走到教导主任面前直视着他，沉声道：“别处分他，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在毕业前我都不会再惹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封野，有震惊，有质疑，还有一道满含着心疼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教导主任深深看了封野一眼，半晌才缓缓道：“行吧，叫家长和处分就算了，沈厌写一份两千字的检讨，下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在主席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出来，这事就算结束了。” 封野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教导主任挥手打断：“好了，就这样，都散了吧，还有你，叫什么来着……”他指着林嘉意问道。 “……林嘉意。”林嘉意不情不愿地回道。 “你的手机我没收了，回去找你班主任来找我拿。”说完他背着手带着一众老师离去，孔老师深深看了沈厌一眼，留下一句：“晚自习到我办公室来。”便也离开了。 老师们刚走，詹俊几人都围了上来，一个高个子男生惊喜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必被叫家长了，被我爸知道我就完了。” “是啊是啊，沈厌你太够义气了！” “那个告状的小子是谁啊？要不是刚刚有老师在我真想上去揍他！” 詹俊看了封野一眼，问道：“这个林嘉意是不是就是上次给老大送情书那个？” “诶，那小子跑了！”有人大喊道，众人扭头一看，林嘉意早就跑的没影了。 “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封野阴沉着脸，冷冷说道。 第70章 检讨 距离晚自习上课只剩不到半个小时，封野想了想，带着众人去了学校附近的餐馆吃了饭，赶在上课前回了学校，各自回班了。 封野和沈厌二人走到三楼，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楼梯上只有一盏不算亮的声控灯，昏黄的灯光下沈厌侧头看着封野，轻声道：“好了，你也回去吧，别老皱着眉。”说着他伸手摸了一下封野的眉心，想把他紧皱着的眉头抚平。 “沈厌，你……”刚说三个字，上课铃声响起，沈厌笑了笑，安抚道：“我没事，先去上课吧，我还要去找孔老师，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回去说。” 说着他踮起脚，凑到封野耳边，嘴唇几乎贴到了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像羽毛般扫过封野的侧脸，声音缱绻低哑：“去床上说。” 封野的脸颊蓦然一红，眼神深了几分，目光在沈厌红润的嘴唇上流连几番，周边人来人往，到底还是有所顾忌没有亲下去，依依不舍地上了楼。 沈厌轻笑一声，没有回班级，直接去了孔老师的办公室。 孔老师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了，见他来了，指了指旁边的板凳道：“坐吧。” 沈厌坐在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看起来乖巧无比。 孔老师看着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厌啊沈厌，你怎么会去打架呢？还跟封野那群人混在一起，他们都是不学习的小混混，你可别跟他们学坏了！”孔老师说地颇为痛心疾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厌。 沈厌却抬起了头，沉声道：“封野不是小混混，我也没有跟他学坏，这次打架是我不对，孔老师，我很感谢你为我解围，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孔老师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沈厌，我听说你最近和封野走得很近，但是我要提醒你，封野是封家的人，跟你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马上要高考了，等他不在我们学校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怎么样？现在他是跟你关系好，很多看你不顺眼的人不敢怎么样，高考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 沈厌沉默了，他知道孔老师完全是为他着想，之前来学校找麻烦的沈康陈玲玉，今天的林嘉意，还有章成研，在封野毕业以后，都可能成为他的麻烦。 “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并不是封野的附件。”沈厌缓缓开口，“谢谢孔老师，你不用担心。” 孔老师缓缓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回去上自习吧。” 回到班上，路南一脸担心地问道：“阿厌，你去哪了啊？” 沈厌想着下周要在全校师生面前读检查，也瞒不过路南，简单说了一下，把路南吓得不轻，他像见鬼了一样看着沈厌，半天说不出话。 “回魂了。”沈厌好笑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路南的眼眶突然开始泛红，他抱住沈厌的手，吸了吸鼻子，喃喃道：“真好啊，阿厌……真好，你会打架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可以还手了。” 沈厌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柔软又发胀。 晚上封野洗完澡正在吹头发，突然感觉一个温热的身体从后面环抱住了他。 封野关上吹风机转身，沈厌穿着毛茸茸的小熊家居服站在他身后，他伸手把人抱进了自己怀中，下巴放在他的头顶蹭了蹭。 沈厌圈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闷闷地说道：“封野，你今天为了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低头服软，一定难受死了吧。” “不难受。”封野低低地笑了一声，用手抬起沈厌的下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接着说道，“本来我也没什么可傲的。” “你会不会怪我。”沈厌垂下眼眸，情绪有些低落。 如果今天不是他执意要跟封野一起打架，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教导主任是被林嘉意叫来的，而林嘉意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嗯，怪你。”封野点了点头。 沈厌身子一僵，抬头看向封野，就撞进他满含笑意的眼眸中。 “怪你为什么要把责任都揽自己身上。”封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一直躲在我身后，但是我会心疼。” “不光你会心疼我，我也会心疼你。”沈厌抬手摸了摸封野的脸颊，突然间有些恍惚，仿佛置身梦境一般，手下的触感却是真实存在的。 封野长这么大，有人怕他，有人巴结他，还有人厌恶他，但鲜少有人会心疼他，他也从来不知道，被人心疼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周六的时候，封野带着沈厌和路南一起去了素造画室，给路南安排好了入学的事，沈厌总算松了口气，接下来的时间都在琢磨怎么写检讨。 时间到了周一，三十七中平时是不要求穿校服的，只有周一有升旗仪式，所有人都穿上了校服。 升旗仪式结束后，一般就是学生代表或者老师讲话时间，教导主任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上了台，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就在上周四，发生了一件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的事件，高一七班的沈厌同学，竟然因为一点小矛盾，公然在学校操场打架斗殴，本来学校要严肃处理，但念在他是初犯，且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学校决定给沈厌同学一个深刻反省、改过自新的机会，现在，请高一七班沈厌同学上台！”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哗然，响起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声。 “沈厌？高一七班那个沈厌？他怎么会打架？” “是呀，看着不像啊……” “哪个沈厌啊？” “啧，就是上次元旦晚会那个最漂亮的！” “哦哦哦，是他呀，他怎么会犯错？是谁的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呵……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真是肤浅，谁不知道那个沈厌和封少天天混在一起，不清不楚的，他会打架一点都不奇怪……” 在大家的小声议论中，沈厌踩着台阶缓缓走上了主席台，初春的阳光正盛，照在他洁白无瑕的面庞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清晰的下颌线连着精致小巧的下巴，让他整个人显得清冷又疏离，美得不像凡间的人。 底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厌走到话筒前，打开写好的检查书，缓缓开口：“老师们，同学们，很抱歉占用大家的时间……” 沈厌的声音如山涧清泉般清冽好听，检查写的中规中矩，但底下的人都听得认真，没办法，沈厌太好看了，好看地仿佛不是在读检查，而是在发表获奖感言。 林嘉意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想让沈厌受处分，没想到又让他出风头了。 检讨过半，沈厌的检查书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对于此次事件我深感抱歉，同时还要对几位同学表示感谢，首先是封野同学，感谢他多次劝阻我，并及时制止我的过激行为，没有让事情走向更糟糕的发展；其次我要感谢高二十二班的林嘉意同学，是他在旁边拍下了我的打架视频，并及时找来了教导主任，让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此话一出，林嘉意旁边的同学全都看向了他，目光中带着惊讶、鄙夷和不耻，不管什么时候，这种打小报告的行为最招人恨了。 林嘉意面如死灰。 人群中的封野微微扬起嘴角，看着主席台上的沈厌，眼里满是骄傲。 不愧是他封野看上的人！ 第71章 运动会 打架风波过去之后，日子趋于平静，路南每天晚自习都要去画室学画画，他的位置空了出来，封野每晚都会过来坐在他旁边，陪着他一起自习。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冬天逐渐远去，积雪消融，校园中的枯树也冒出了新芽。 三十七中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也如期而至。 运动会前两周，每个班都在张罗着报名的事，但除了少数几个主动报名的，大多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封野对什么运动会毫无兴趣，倒是詹俊兴致盎然，一下课就和几个兄弟围在一起，讨论要报什么项目。 ＂俊哥，报个50米吧，跑起来不累。＂一个叫赵子航的小胖墩提议道。 詹俊摇了摇头：“不行，50米太短了。” 一个留着杀马特发型的瘦高少年嘲笑道：“赵子航，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怕累呀，咱们俊哥可是为了能在女神面前展现实力才想报名的。” “就是就是，俊哥等这一天可等了好久，就为了跑完能喝上女神亲手送的水！” 众人纷纷起哄大笑，詹俊没理他们，自顾自地琢磨着：“50米太短，1500米又太长，800米倒是不错，就怕跑不过那几个体育生……啧，要不接力赛吧……” 一直低头玩着手机的封野却突然抬起了头，有些不解地问道：“送什么水？” 詹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嘿嘿笑道：“我不是一直喜欢三班的周雨宁嘛，她对我也有点好感，答应如果运动会我参加比赛，她就来给我送水。” “送水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封野还是不懂。 “老大，这你就不懂了。”赵子航挤了过来，一脸的坏笑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女生给男生送水，跟当众表白差不多了，如果男生接了她的水，那基本等于官宣了！” 在一群人的哄笑中，封野若有所思，突然站起身朝体育委员走去。 五班体育委员徐磊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正在为运动会的事情愁的不行，见封野走过来顿时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我要报名运动会。”封野说道。 徐磊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喜笑颜开地拿出报名表，问道：“封野同学想报哪个项目？” “所有的，都给我报上。” “所，所有的？”要不是封野表情太过认真，徐磊都以为他是来耍自己玩的了，“不行啊，有些项目时间有冲突，不能全报。” “啧，这么麻烦。”封野不悦地皱了皱眉，“那你就看不冲突的，都给我报上。” “……好的。” 晚上回到家，封野迫不及待地跟沈厌汇报了他参加运动会的事。 “到时候你得给我去送水，每一场都要。”封野认真地说道。 沈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点头答应，又问道：“你报了哪些项目？” “50米、400米、800米、1500米、4×100接力、跳远、铅球，还有篮球。” 沈厌：“……” 他深吸一口气，无语道：“你这是运动会还是个人秀？” 封野一脸的无所谓，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得意道：“有区别吗？” “运动会就一天，这么多项目，我怕你累。”沈厌一脸的无奈。 “不累。”封野眼睛亮闪闪的，透着期待的光芒，“你一定要在终点等我。”然后等他跑到终点，就可以假装刹不住脚扑到他身上了。 封野笑得一脸荡漾，这几天他恶补了好几本青春校园小说和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沈厌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封野正在兴头上，又凑到沈厌身边说道：“还有篮球赛，你得过来给我喊加油，超大声的那种。” “要不我再给你做个灯牌？”沈厌白了他一眼。 封野眼前一亮：“可以，做个超亮的，让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到。” “哥哥，你饶了我吧。”沈厌生无可恋地躺倒在沙发上，“太社死了。” 封野忍不住趴到了他的身上，一手撑在沈厌的脑袋旁边，低头啄了一下他滑嫩的脸颊，哑声道：“叫的真好听，再叫一声。” 沈厌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轻声叫道：“哥哥。” 封野的唇毫不犹豫地落了下来，两人唇齿相交，霎时天地间万籁俱寂，只剩彼此粗重的喘息，缠绵又热烈。 运动会这天天气晴好，一大早就是艳阳高照，三十七中的学生们都集中到了操场上，每个班列着方阵喊着口号，广播里还放着激昂的音乐，热闹非凡。 喊完口号，广播宣布各项比赛即将开始，穿着运动服的学生们纷纷散开，去自己报名的比赛项目处报到。 操场上人声鼎沸，几乎是摩肩接踵，沈厌拉着路南，艰难地寻找着封野。 路南疑惑地看着沈厌背上的书包，问道：“阿厌，你背书包干什么？” “给某人送水。”沈厌头也不回地答道，一边朝着50米比赛的场地走去，他记得最先比的就是50米短跑。 “送水为什么要背书包，拿手里不就行了。”路南还是不懂，他好奇地拎了一下沈厌的书包，震惊无比：“你这是背了多少水？这么重，给谁送啊？水牛吗？” 还没走出多远，突然一个人挡在了沈厌面前。 “沈厌，我们谈谈。”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沈厌皱眉看着眼前一脸疲态的林嘉意，跟先前得意洋洋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路南也知道林嘉意打小报告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就骂道：“你怎么还有脸过来找阿厌的？这么大个人脸都不要，放小说里你这种恶毒男配都活不过五章！” 沈厌忍不住看了路南一眼，不知道这小子天天看的都是什么小说。 林嘉意没有理会路南，红着眼对沈厌说道：“沈厌，就几分钟，求你了，我们去人少的地方说。” “就在这说，不说我就走了。”沈厌对这个林嘉意实在起不了恻隐之心，即使他现在看上去楚楚可怜的，但眼神中还是透露出一股子算计。 见他坚持，林嘉意只好妥协，他稍稍走近两步，带着哭腔说道：“沈厌，我知道错了，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我身边已经没有朋友了，同学们都不理我，没有人跟我说话，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封野别再报复我了行不行？” “报复你？他怎么报复你了？”沈厌微微皱眉，他从来没听封野说过这件事。 “他找人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我课桌上的练习册答案都撕了，写好的作业不是被擦了就是被划掉，连课本都被画的乱七八糟，我现在都不敢离开座位，下课也不敢去上厕所，每天放学都要把所有书都带回去，我真的受够了……”林嘉意说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崩溃了。 沈厌差点没忍住喷笑出声，没想到封野的报复手段这么朴实无华，但却有奇效。 路南一点没客气，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没岔气。 “沈厌，我再也不针对你了，也不敢肖想封野学长了，求求你了，让他放过我吧！”林嘉意急得满脸通红，要不是人多他都要给沈厌跪下了。 沈厌抓起路南带着手表的手看了眼时间，五十米的比赛已经快要开始了，他不想在这浪费时间，淡淡道：“我会跟他说的。”说完就带着路南扬长而去。 林嘉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最后才带着满眼的怨毒离开了。 第72章 送水 沈厌找到五十米比赛场地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还好刚比完几组，还没有轮到封野。 两人走到终点处，沈厌放下书包，掏出一瓶水拿在手上，朝着起点的方向张望着，一眼就看到封野正在朝他挥着手。 他没好意思挥手回应，尴尬地往路南身后躲了躲，路南也看到了封野，热情地挥手回应。 封野翻了个白眼，收回了手。 很快轮到封野这一组比赛，封野站在最外侧跑道上，眼睛紧紧盯着沈厌站的方向，心里策划着等会怎么更自然地扑到他身上。 随着哨声响起，封野像箭一般弹射出去，把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后，不过几秒的时间他就跑过了终点，脚步却一点没停，直直地朝着沈厌的方向冲去。 沈厌正在琢磨着怎么给他送水，突然听到路南一声惊呼：“野哥疯了！他要撞过来了！阿厌快躲开！”说着他一把拉住沈厌朝旁边躲去。 终点并不只有他们两人，还站着不少看比赛的同学，一见这场景也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躲开。 封野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只见人群让开了一条路，他根本来不及转弯，直愣愣地又冲出了好几十米才停了下来。 人群安静了几秒，沈厌缓缓走了出来，手里握着水，愣愣地问道：“你在干嘛？” 封野：“……” 他干咳一声，转身走回到沈厌身边，尴尬道：“没刹住。” 路南突然反应过来封野想做什么，在一旁憋着笑，快把这一生难过的事都回想了一遍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直到封野的眼刀甩了过来，他立马收起笑意，用胳膊肘怼了怼沈厌，小声道：“不是送水吗？” 沈厌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僵硬地把手里的水递给封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喝点水冷静一下。” “……谢谢。”封野接过水拧开灌了半瓶，心里把路南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遍，为什么这跟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明明他看的那些小说和电视剧都是路南推荐的，没想到坏也坏在路南身上。 喝完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封野把沈厌拉到身边，不满道：“能不能把路南赶走？” 一边的路南不愿意了，叫道：“你这是卸磨杀驴！” “卸什么磨？”沈厌疑惑地看着两人。 封野一脸的不爽，转移了话题：“要去下一个项目了，400米，你去终点等我。” 封野离开后，沈厌一脸狐疑地看着路南，问道：“你和封野有什么秘密？” “没什么秘密，就是给野哥推荐了几本小说和电视剧而已。”路南嘿嘿一笑，“走吧，我们快去400米终点。” 400米的赛场上人依旧很多，不少同学都在大声喊着加油，气氛尤为火热。 沈厌和路南站在终点的人群中，等待着封野过来。 哨声响起，封野依旧飞快窜了出来，遥遥领先，很快就接近了终点，路南既紧张又兴奋，看沈厌还站在人群后面，心里暗想要是野哥这次还是扑空估计要把火撒他身上了，还是帮他一把吧！ 这么想着，路南把沈厌从人堆里拉出来，瞅准封野跑过终点的瞬间，把沈厌推了出去。 沈厌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个带着热气的身体朝他扑了过来，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随后就被两条健壮的臂膀紧紧箍住了腰，他下意识抬手扶在了封野满是汗水的后背上，还能感觉到单薄衣衫下结实的肌肉线条。 “嘶……你干什么？”沈厌被他撞得生疼，有些疑惑地看向封野，却看到封野双眸发亮，满脸都是欣喜和餍足，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汗珠顺着他紧致的下颌线缓缓流下，混合着运动后的灼热气息，一起扑打在了沈厌的锁骨上。 四周的嘈杂声音逐渐远去，耳边只剩封野粗重的喘息声，温热的鼻息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耳垂，引得沈厌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们不是没有靠过这么近，但此时周围全是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二人身上，封野仿佛宣示主权般紧紧箍着他，甚至还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轻轻舔了一下。 沈厌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喉结滚动，想把封野推开，手却根本不受控制无法动弹，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着，他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东张西望的。”封野带着喘息的低哑声音在沈厌耳边响起，他伸手捏住沈厌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拇指还在他嫩白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眼含笑意道：“看我，我又是第一。” “嗯，我看到了。”沈厌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连耳朵也是红红的，“松手，人多。” “怕什么？”封野挑眉，笑得肆意，故意又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赢了比赛，跟好兄弟庆祝一下怎么了？” “抱时间太久了。”沈厌心跳如鼓，也不知是因为太多人看着，还是因为封野的拥抱。 “不久，刚跑完，腿软了，没劲儿。”封野无赖一般挂在沈厌身上就是不下来，“再抱会儿。” 沈厌无奈，见他满头的汗，还是没有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终于路南看不下去走了过来，抱怨道：“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再抱下去全校都要知道你俩有问题了。” 路南早就不问他俩什么关系了，他再迟钝也看出来两人关系的不一般。 沈厌拍了拍封野的背，封野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抹了把头上的汗，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沈厌又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新的水递给封野，封野接过水，仰头喝了两口，几滴水顺着嘴角滚落到喉结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1500米快开始了。”沈厌别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说着，“我去终点等你。” “嗯，看我拿第一。” “啧啧，野哥真自信啊……”路南看着封野远去的身影啧啧感叹，一扭头就看到沈厌一脸的兴师问罪看着他，缩了缩脖子讪笑道：“阿厌，我刚刚是不小心撞到你的，嘿嘿……走吧走吧，我们快去1500米终点。” 八百米对于封野这种常年晨跑锻炼的人来说也是手拿把掐，在第一圈经过终点的时候他就看到沈厌安静地站在人群边上，手里握着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扬起又落下，微微盖住了眼尾。 头发有些长了，该带他去剪头发了。封野心里如是想着。 最后一百米的冲刺，封野看着不远处的沈厌，跑得脚底生风，冲过终点的瞬间，他瞄准沈厌又扑了上去。 这次沈厌有了准备，直接接住了他，两个人抱着后退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好了，来喝点水。”沈厌拍了拍他，这次明显感觉到他的喘息粗重了不少，连续三个项目消耗不小。 “等会。”封野喘着粗气，紧紧抱着沈厌不撒手，“刚刚是装的，现在是真腿软了。” 第73章 撩拨 接下来的几个比赛项目，沈厌跟流水线一样挨个送着水，每次递水给封野，封野都很给面子的喝上两口，惹的路南由衷赞叹道：“野哥真是个合格的水牛啊！” 一上午过去，封野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腿了，体力再好的人，连轴转参加一上午的比赛也受不了。 午饭的时候，封野瘫坐在操场看台上一步都不愿意动了，沈厌无奈道：“让你逞强。” 最后还是让老张把午饭送了进来，三人就坐在看台上吃了起来。 “下午的比赛怎么办，要不别参加了。”沈厌有些担心地看着封野。 封野正在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他咽下一口饭，不满道：“那怎么行，篮球赛还没打呢。” 沈厌瞥了他的腿一眼，质疑道：“你确定你行？” “不要质疑一个男人不行。”封野咬牙，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让沈厌知道他行不行。 路南在一旁偷笑，感叹道：“野哥，你为了在阿厌面前表现真是拼了啊，跟个孔雀一样到处开屏，尤其是400米的时候，都跑出残影了。” “你懂什么？”封野放下餐盒，懒洋洋地靠在了身后的栏杆上，长腿一伸，几乎半躺下来，眯着眼道：“下午就剩跳远和篮球赛了，问题不大。” “重在参与，不用非得抢第一。”沈厌忍不住劝道。 “知道了。”封野极其敷衍地应了一声，晃了晃酸胀的小腿，突发奇想，“沈厌，给我按按腿吧？” 沈厌正在收拾餐盒的手一顿，目光看向封野精壮结实的长腿，肌肉线条恰到好处，十分养眼， “好呀。”沈厌眯眼一笑，起身坐到了下面几节台阶上，把封野的小腿驾到了自己腿上。 路南在一边看地有些尴尬，慌忙抱起收拾好的餐盒，留下一句：“我去把餐盒送给张叔！”飞快地跑了。 上午还人山人海的操场此时空无一人，只剩下温暖的阳光和徐徐清风萦绕在二人左右。 修长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按在了封野的小腿上，细腻的触感让封野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疼吗？”沈厌放轻了一点手下的力道，不轻不重地帮封野舒缓着紧绷的肌肉。 “不疼。”封野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他牵起沈厌的手放在了自己大腿上，“这里也酸。” 沈厌微微一顿，嘴角不易察觉地扬起，他的手指缓缓用力，按着封野紧绷着的大腿肌肉。 一开始封野还在眯着眼享受，渐渐他感觉到了不对劲，沈厌的手越来越往上，冰凉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运动裤，总是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敏感的肌肉。 像是有电流从身体上走过，封野只觉得一股火自下而上汹涌而来，他一把扣住沈厌的手腕，眼神深邃，暗哑着声音问道：“沈厌，你故意的？” “嗯？什么？”沈厌茫然地看向他，眼里却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狡黠，“你不是这里酸吗？”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按了一下封野的大腿内侧，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封野骤然紧绷的肌肉。 封野呼吸突然加重，他突然伸手圈住沈厌的腰，一下子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贴着他的耳垂喘息着：“你确定要继续？” 沈厌跌坐在他的大腿上，手下意识地撑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鼻尖充斥着封野身上那股蓬勃的少年味道，嚣张又狂野。 他的耳尖瞬间通红，一向清冷的眼眸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细碎的光，呼吸也有些杂乱起来，他推了推封野，有些慌张道：“好了，不玩了，放我下去。” 封野低笑一声，把人箍得更紧，滚烫的大手不安分地从沈厌的卫衣下摆探了进去，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腰间游走，这几个月的锻炼下来，沈厌的腰腹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紧致纤细但不瘦弱，感受到手下滑嫩的触感，封野的双眸几乎被欲望填满。 沈厌忍不住颤栗起来，他伸手按住封野逐渐向上的手掌，紧咬着牙关，几声微不可闻的喘息自唇齿间溢出，他无力地靠在封野愈发滚热的躯体上，仰头看向封野，一双桃花眼已经微微泛红。 “封野，别，别这样……”沈厌一开口，声音细碎缱绻到让他自己忍不住先红了脸。 封野掐住他的下巴，嘴唇凑到他的唇边，却在堪堪要碰上之时停了下来，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声音沙哑低沉：“嗯？不是你先撩拨我的？” “我，我错了……”沈厌的双眸已经满含水雾，讨饶地看着封野。 远处操场入口的地方传来嬉闹的声音，是吃过午饭的学生们结伴回了操场。 沈厌顿时慌了，他条件反射想要站起身，却被封野一把按了回去，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现在知道怕了？你求我，我就让你起来。” 操场入口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两人在操场最里面，一时还没被人发现，但已经有人陆续往里面走了进来。 沈厌被封野按在怀里动弹不得，一抬眼只能看到他清晰如刀削般的下颌线，突然轻笑一声，努力扬起头凑到封野的脖颈处，带着黏腻的尾音轻小声说道：“求求你让我起来吧，封野哥哥。” 说完他一抬脸，嘴唇就触碰到封野的喉结，他没有退开，反而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封野浑身一僵，刚压下去的火瞬间又燃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揽住沈厌，没想到沈厌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缓缓下移定格在某个小帐篷上，似笑非笑道：“马上就要来人了，你这样……不怕名声扫地吗？” “操！”封野暗骂一声，看着逐渐走近的人群，赶紧盘腿坐了起来，挡住了尴尬部位。 他不悦地看向沈厌，语气满是抱怨：“沈厌，你学坏了。” “跟你学的。”沈厌偷笑，拿起地上的书包背上，“你自己冷静会，我去找阿南，等会跳远场地见。” 封野无奈看着沈厌远去的背影，默默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沈厌找到路南的时候，他正被一个男生堵在厕所门口，男生手里还拎着一杯奶茶，一个劲的往路南手里塞，路南跟见了鬼似的往后躲。 看见沈厌来了，路南像看见了救星一般，慌忙朝他挥手大喊：“阿厌！我在这！” 沈厌微微皱眉，快步走上前把路南拉到自己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他，他说要请我喝奶茶，我说了不要，他还一个劲的塞给我，我都躲进厕所了，他还堵在门口……”路南一脸的无语，十分气恼地看着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个子不高，此时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路南同学，我，我只是想，想感谢你，请，请你喝奶茶……” “他都说了不要，请你不要再骚扰他了。”沈厌冷冷地看了男生一眼，拉着路南转身离开。 第74章 封野受伤 “我真的快被烦死了，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三次追着我送奶茶了。”路南边走边抱怨着。 “你们认识？他刚刚说想感谢你。”沈厌问道。 路南闷闷地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道：“也不算认识，他叫赵绪，高二的，也在素造学画画，有一次他忘记带水粉盒，正好坐我旁边，我就把我的借给他一起用了。后来他在画室一直送东西给我，不是奶茶就是零食，我都说了不要还是硬塞给我。上周知道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以后，开始来学校堵我了。” “怎么不早跟我说？”沈厌蹙着眉，只是借个水粉，这个赵绪也太热情过头了，就怕他动机不纯。 “我想着没多大事，就没跟你说了。”路南嘿嘿笑着，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两人回到操场，此时操场上又是人山人海，下午场的比赛基本都已经开始了。 因为找不到跳远场地绕了半天，等到的时候封野已经比完了，正黑着一张脸站在那，周围的人都离他八丈远，生怕殃及池鱼。 看见沈厌来了，封野一脸哀怨，委屈巴巴道：“我都跳完了。” “对不起，人太多了，一时没找到这儿。”沈厌无奈。 封野突然朝他伸出了手。 沈厌疑惑地看着他，没理解他什么意思。 “水。” 沈厌哭笑不得地从书包里又拿出一瓶新的纯净水递给他，得亏他水带的够多，不然还真不够这水牛喝的。 喝完水，三人又匆匆赶去篮球场，这两项比赛时间挨得很近，封野打了声招呼就去球场中间了。 这是一个露天的篮球场，此时比赛的成员都站在场中间，四周围满了观赛的同学，个个都是满脸的兴奋，大声为自己班级的同学喊着加油。 比赛哨声响起的瞬间，封野这边的球员率先抢到球，果断把球传给了封野，两个对方球员立马左右夹击，紧紧防守着。 四周欢呼声不绝于耳，沈厌看不懂篮球，但还是看得出来封野被盯得很紧，不由有些紧张起来，封野的状态不是很好，希望他不要逞强，尽力就好。 随着时间流逝，比赛也进行到下半场，封野这队暂时领先，但比分追的很近，随时会被超过去。 球场上的队员们个个都是满头大汗，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沈厌此时只期盼比赛赶紧结束，输赢不重要，他已经看出封野有些力不从心了。 就在这时，封野窜出去断下了对方的传球，一个假动作躲过对面的防守，跳起来准备投篮，对面一个健壮的队员也同时跳了起来想要拦截，两人撞在一起，封野落地时重心不稳，脚腕一扭，重重摔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四周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惊呼声，几乎是第一时间沈厌就冲了过去，跪坐在封野身侧，着急地问道：“封野，你怎么样，伤到哪了？” 封野躺在地上紧咬着牙，但额头冒出的冷汗出卖了他，他强忍着疼痛，咬牙道：“我……没事……” 沈厌吓得脸都白了几分，也顾不得旁边有没有人，着急地去看封野的脚腕，此时已经肿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严重。 撞到封野的那个队员一脸无措地站在一边，惶恐道：“我不是故意，封少……” 路南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惊呼：“都肿起来了！赶紧去医务室啊！” 沈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封野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说道：“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封野试了一下，受伤的那只脚一碰到地就一股钻心的疼，根本走不了。 “我背你。”沈厌没有丝毫的犹豫，让路南扶着封野，直接半蹲在了封野面前。 封野愣了一下，看着沈厌清瘦的背脊，正想要拒绝，就听到沈厌沙哑却不容拒绝的声音：“上来。” 撞人的队员有些过意不去，挠头道：“要不我来背吧。” “不用。”沈厌毫不犹豫地拒绝，固执地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动不动。 感受到四周各种各样的目光都看着他们，封野默默叹了口气，缓缓趴在了沈厌的背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霎时间鼻尖萦绕的都是沈厌身上那股好闻的香味。 沈厌双手拖住封野的腿弯，一用力站起了身，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稳住脚步，快步向医务室走去。 封野一身的肌肉，体重绝对不算轻，他趴在沈厌背上，能感受到沈厌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再用力，呼吸也有些沉重，但脚下的步伐却一点不慢。 “疼吗？”沈厌突然问道，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封野的脸贴在沈厌脖颈上，轻轻笑了笑，说道：“刚刚有点疼，现在不疼了。” 路南跟在一边，扫了眼他高高肿起的脚踝，毫不留情地拆穿道：“野哥你就别逞强了，我看着都疼。” 沈厌紧紧抿着唇，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三人到了医务室，把医务室的老师也吓了一跳，毕竟封野可是三十七中众所周知的金主，金主受伤了这还得了，赶紧让沈厌把人放下检查起来。 经过一番检查，确定只是脚踝软组织损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你回去之后前48小时冰敷，48小时之后热敷，这段时间不要用这只脚走路了。药的话可以去药店买些消炎药和活血消肿的药膏。”老师嘱咐着。 沈厌听得认真，在心里默默记下，点头道：“知道了，谢谢老师。” 那老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几人。 封野有些心虚不敢看沈厌，扭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沈厌默默地拿起老师留下的冰袋，走到封野旁边坐下，把冰袋敷在了他脚踝肿起的地方。 冰凉的触感让封野下意识躲了一下，马上被沈厌按住腿：“别乱动。” “沈厌……”封野偷偷瞄着沈厌的表情，他的额头还有未干的汗水，嘴唇紧抿着，眼中还泛着淡淡的红。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赢下比赛，给你看……”封野忐忑不安地看着沈厌。 “嗯。”沈厌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封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突然转向一边看戏的路南，语气不耐道：“你出去。” “……哦。”路南虽然一脸不解，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顺便还把门关上了。 随着房门的关闭，屋内又趋于平静，安静地封野心里发慌，他故意皱着眉嘶了一声：“疼。” 沈厌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眼眸，突然伸出手指，在他肿胀的脚踝上用力按了一下。 第75章 展柜 “嘶！疼疼疼！”这次是真的疼了，封野冷汗直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厌，却见他已经收回了手指，眼睛更红了。 封野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我真的知道错了，疼的是我，你哭什么？” “你还知道疼，我以为你不怕疼呢。”沈厌的声音闷闷的，一脸的不高兴，手下的动作却愈发轻柔了下来。 封野从他手里拿走冰袋，把他冰凉的手指握进了自己掌中，讨好着说道：“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不这样了，我保证。” “没生气。”沈厌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封野把他的头转了回来，就看到他眼角带着泪，心里一软，用手指把泪珠抹掉，故作轻松道：“只是扭伤而已，几天就好了，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还骨折了呢，比我这严重多了。” 说起刚认识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明明也才半年不到，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是沈厌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在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的时候，他就去主动招惹了封野，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的相遇，却变成了朝夕相处的亲密。 沈厌瞪了封野一眼，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高考了，万一影响考试了呢？” “是是是，我错了，保证没有下次。”封野忙不迭地保证着，随后转移了话题，“我给老张打个电话，让他把车开进来。” 打完电话，老张很快把车开到了医务室的门口，一脸紧张地看着封野问道：“少爷，你这是怎么弄的？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严重，不用去医院。”封野想了想，又说道，“别告诉我爸妈。” 老张有些犹豫。 其他事可以不说，但受伤了这事可大可小，他不敢瞒着先生和太太。 看出他的犹豫，封野眼睛一眯，威胁道：“之前你替我瞒了那么多事，这次你要敢说，我就把你瞒着的事都告诉他们。” “……”老张顿时有一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感觉。 沈厌拍了封野一下，对老张说道：“张叔，你别担心，确实不严重，我会照顾他的。” 老张这才点了点头，笑道：“有小沈照顾少爷，我就放心了。” 跟路南打了声招呼，两人坐上车就准备回家。 “老张，绕一下去一下篮球场，我的书包还没拿。”封野突然说道。 今天一整天除了比赛的时候，封野一直提着一个书包，沈厌也问过他包里装了什么，封野却一脸神秘地说是秘密。 回家路上路过药店的时候沈厌下车买了药，等车开到地下车库停好之后，老张就想下车背封野上楼。 封野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拒绝道：“你这一把老骨头，别闪着腰。” 老张一脸的受伤，其实他也才四十多，哪有那么老？ “张叔，封野，你们在这等我会。” 说着沈厌上了电梯，不一会儿，他推着轮椅回来了。 在老张的搀扶下封野坐上了轮椅，腿上放着他和沈厌的书包，沈厌在后面推着他，两人上了楼。 回到家中，沈厌又找出了他用过的拐杖递给封野，让他试着自己走路。 封野杵着拐杖试了几下，很快就熟练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蹦跶着。 沈厌无奈地把他按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了个冰袋用毛巾包住，把他的脚驾到自己腿上，小心地给他冰敷着。 刘妈来做晚餐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追问了几句要不要紧，在得知没大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 在厨房忙活半天，刘妈端出一碗黄豆猪蹄汤放在封野面前，招呼他赶紧来喝：“来来来，吃啥补啥，少爷多吃点猪蹄补补。” 封野一脸的无语，不过最后还是喝了一大碗汤。 晚餐后，封野拿着他的书包进了书房，沈厌好奇地跟了过去，就看见封野正把展示柜里的手办往外拿。 “你要放什么？”沈厌上去帮他把拿出来的手办放在桌上，好奇地问道。 封野神秘一笑，打开书包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纯净水放进了柜子，然后又掏出一瓶，最后整整放了七瓶，有喝了大半的，也有只喝了一口的，在暖黄色的射灯光下摆的整整齐齐。 “……？”沈厌扭头看向封野。 封野轻笑一声，把沈厌拉到自己身前圈住，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身上，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宝贝第一次给我送水，当然要珍藏起来了。” 沈厌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连耳尖都染上了一抹粉色，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封野的肚子，骂道：“你有病吗？” 封野闷哼一声，笑得愈发肆意，把脸贴在沈厌的脸上蹭了蹭，道：“我怕是真的得病了，一种叫作沈厌的病。” “别闹了。”沈厌有些不好意思地躲了躲，却被封野箍得更紧，怕碰到他受伤的脚，沈厌只好站着不动任由他抱着，“快拿出来扔了，难看死了。” “不扔。”封野毫不犹豫地拒绝，“留着等以后老了，我再拿出来给你看，当年运动会你第一次给我送水，这瓶是50米的时候喝的，这瓶是100米……” 沈厌静静地听着，耳边是封野沉重有力的心跳声，他突然害怕起来，他们真的能有这么一天吗？ 展示柜的下一层，贴满了封野生日那天拍的照片，再下面是他们一起看过的电影留下的票根，一起去过的景点门票，甚至还有他们一起去过超市结账的小票。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之间鸡零狗碎的生活碎片都被封野视若珍宝般收藏了起来，本来高档的展示柜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却让沈厌忍不住眼眶发红。 他突然轻轻挣脱开封野，让他扶着桌子站好，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他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瓶全新未开封的纯净水，和展示柜里那七瓶一个牌子的水。 “本来是准备篮球赛结束给你的。”沈厌笑着把水递给封野，“答应你的，每场比赛都会送水。” 封野惊喜地接过水，没有喝，直接放在了那七瓶水旁边，郑重地关上了柜门。 隔着玻璃，封野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在认识沈厌之前，这个房子对他来说只是个落脚的地方，和封家别墅没有区别，虽然他住着，但并不是真正属于他的。 但认识沈厌之后，这个房子似乎慢慢变成了家，变成了藏满了他们两人回忆的地方。 “沈厌，谢谢你。”封野忍不住抱了抱沈厌，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只是一个单纯至极的拥抱。 谢谢你让我有了家。 第76章 剪头发 封野的脚在沈厌的照顾下恢复的很快，刚过一周又活蹦乱跳了。 随着五一的临近，沈厌突然想到，是时候给他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哥打个电话了。 依旧找了个午休时间，沈厌打开了那张许久未用过的电话卡，刚打开就有几条短信发了进来。 这几条都是黎时发的，看日期是贺言塌房之后发的，无非就是问他是谁，有什么目的。 沈厌缓缓播出了电话，只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起来，黎时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 “黎先生，你好。”沈厌压低了声音，准备速战速决，开门见山道：“你看中的天岚山天宫别墅群项目不能做，天岚山地质有严重隐患，务必在两个月内撤资。” 沉默了几秒，沈厌忍不住还是说道：“如果可以，我想请求黎先生，把天岚山的情况上报给相关部门。” 他回忆起上一世那一场天灾，天岚山是隔壁市非常出名的景点，每天游客都是络绎不绝，由黎时投资的天宫项目建到一半的时候，天岚山突然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山体塌陷，游客加上施工队死伤上百人，黎家也因此陷入了焦头烂额的赔偿之中。 这一次他不光是想帮黎时，也想着是不是能救下那些无辜的游客。 那一边的黎时似乎被惊到了，久久都没开口，沈厌正准备挂断电话，黎时开口了。 “我会的。”黎时顿了顿，又道，“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谁，还有你的目的。” “无可奉告。”沈厌早知道他会问这些，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你想在我这得到什么？”黎时又问道。 这次轮到沈厌沉默了，他想得到的，是他上一世最渴望的，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 “多关注一下你弟弟吧。”最终沈厌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随后立马挂了电话关掉了手机卡。 另一头的黎时心里猛然一惊，他弟弟？哪一个？黎辰，还是黎欢？ 他很确定电话那头的人不会是他两个弟弟中的一个，却让他多关注他弟弟，那一定是和黎辰或者黎欢有关的人。 对于那人说的话，黎时总是莫名的选择去相信，虽然这个人出现的奇怪，目的也不明，但是他总觉得，这人不会害自己。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是只有在面对家人时才会有的感觉。 而从他请求自己上报看来，这也是个有善心的人，当然前提是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黎辰理不出头绪，微微叹了口气，着手准备撤资的事去了。 沈厌倚靠在天台的栏杆边，低头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微信，就看到和黎辰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上次跨年后的那一次语音上。 黎辰的头像依旧是他和黎欢的Q版头像，沈厌的手指在头像上戳了一下，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黎辰不常发朋友圈，上一条还是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在餐桌边的合影，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切。”沈厌不屑地嗤笑一声，指尖却有些微微发颤，退出了黎辰的朋友圈，顺手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把手机塞进口袋，沈厌转身看着远处的天空，突然踩上台阶，双手松开栏杆，大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闭上双眼，感受着阳光和微风。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沈厌感觉腰上一紧，一条健壮的胳膊箍住了他的腰，一用力把他拉了下来。 封野带着满脸的愤怒瞪着他，眼中还有一丝掩盖不掉的恐慌，他紧紧抱住沈厌，一开口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想干什么？沈厌。” 沈厌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他安抚地拍了拍封野的后背，笑道：“我就上去吹吹风，你慌什么？” “吹风？有这么吹风的吗！”封野双手用力攥着沈厌的双肩，眼睛都气红了，天知道他刚刚看见沈厌半个身体都悬空的时候，心跳都停了几拍。 沈厌的肩膀被他攥地生疼，却没有挣扎，只是认真地看着封野的脸，突然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封野的眼角，轻笑道：“封野，你眼睛红了。” 封野顿时泄了气，只剩下心跳还有些快，他松开手，还是有些气恼道：“你别转移话题，以后不许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好。”沈厌乖乖点头答应，突然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封野表情一僵，低下头道：“跟着你上来的。” ＂我打电话你都听到了？＂ “嗯。”封野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沈厌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沈厌笑了笑，道：“听见就听见吧。” 封野很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几个月后的事，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口，沈厌身上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但他都不在乎，他等着沈厌主动告诉他的那一天，即使永远不告诉他，沈厌还是沈厌。 就像他从不过问沈厌和黎家的事，他知道沈厌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他只需要支持他就行了。 一阵风吹过，沈厌额前的碎发又落了下来，封野帮他把头发撩了起来，低声道：“头发长了，该剪了。” 沈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点头道：“确实长了，晚上回家剪一下。” “你自己剪？”封野惊讶。 “嗯，以前都是自己剪的。”沈厌说的云淡风轻，封野看他的眼神却带了些心疼。 是啊，以前的他连饭都吃不饱，怎么会有钱去理发店剪头发呢？ “我带你去店里剪吧。”封野摸了摸沈厌的头发。 “不用。” “正好我也要剪了，晚上放学去。走吧，回去上课了。”封野不容拒绝，拉着他往楼下走。 沈厌没有再说话，虽然之前都是自己剪，但他的手艺着实算不上好，经常会把头发剪得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黎辰晚自习结束回到家，就看到黎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有些惊讶，平时这个时候黎时一般都在自己的书房，很少会这么悠闲地看电视。 见他回来，黎时站起身关掉了电视，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嗯。”黎辰应了一声，有些不解道，“大哥，你是在等我吗？” 黎时点了点头，说道：“来我书房吧。” 黎辰有些忐忑地跟着黎时进了书房，关上门，黎时一扬下巴，示意他坐下。 “最近学习怎么样？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黎辰随意地问道，一开口家长范十足。 黎辰乖乖地一一作答：“挺好的，想考京大。” “嗯，京大分数线不低，好好努力。” 这句话说完书房中诡异地安静了几秒，黎辰干咳一声，试探着问道：“最近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事啊。”黎辰有些不解，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做过的事，确实没什么特殊的。 “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还有联系吗？”黎时又问。 黎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吧。” 回到自己房里，黎辰一头的雾水，大哥找他也没说什么事，就问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 不过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沈厌了。 第77章 黎辰到访 他打开微信点开和沈厌的对话框，想了半天才打了几个字：小厌，睡了吗？ 在发过去的瞬间，他就看到了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伴随着一句：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黎辰眉头一皱，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腾然升起。 他黎家二少，什么时候被人删过微信？明明他已经对沈厌这么好了，为什么沈厌还是对他忽冷忽热？ 他凭什么？ 黎辰越想越气，打开通讯录翻出沈厌的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片嘈杂声中沈厌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事？” 电话接通的瞬间黎辰本来已经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但听到沈厌这毫无感情的质问，他的火又冒了上来，语气十分不善地问道：“为什么拉黑我？” 沈厌推开理发店的门走了出去，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着，他没有回答黎辰的问题，反问道：“为什么一直不找我？” 黎辰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住了，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上次是你让我别管你的。” “呵。”沈厌冷笑一声，“如果是黎欢让你别管他，你会真的就不管了吗？” “你为什么老是要跟小欢比？”黎辰的眉头紧紧拧着，“你是跟小欢认识吗？” “不认识。”沈厌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情绪也被黎辰牵扯地有些不理智了，他缓了缓语气，“对不起，如果你感觉冒犯到你了，那我跟你道歉。” 听到他的道歉黎辰不仅没觉得消气，心里更是窝火，忍不住怒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想知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沈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当你的黎家二少，管我做什么？我们就当没认识过。”说完不等黎辰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 黎辰气的差点把手机摔了，又是“你管我做什么”这种话！这沈厌是不是有病？管也不对不管也不对，在沈厌面前，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这种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他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怒气却没有因此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他只觉得一团火在他的胸口横冲直撞，理智的弦瞬间绷断，他一刻也待不住了，他要去找沈厌，当面问清楚，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他？ 想到这，黎辰快步下楼走到玄关，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沈厌挂了电话以后站在路边久久不能回神，他知道自己这种不断靠近又把人推远的行为很折磨人，不仅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身后的店门被推开，封野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沈厌回过神，摇了摇头，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道：“回家吧。” 两人回到星海湾，电梯刚到八楼，门还没打开，就听到外面传来震天响的砸门声。 “开门！沈厌，你出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黎辰满含怒气的吼声同时也透过电梯门传了进来。 封野眉头一蹙，快步走了出去，一把揪住黎辰的衣领，冷声道：“黎辰，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大晚上跑我这发什么疯？” “我找沈厌！”黎辰人都没看清先吼了一句，马上就看到后面的沈厌，他用力挣扎了一下，想把封野的手推开，却没有推动。 “封野，放开他吧。”沈厌淡淡道，封野很听话的松了手。 黎辰深呼吸两下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冷静地跟沈厌说道：“沈厌，我们谈谈。” “我以为我电话里说的够清楚了。”沈厌面无表情地说道。 “清楚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你说的话莫名其妙，做的事莫名其妙，你整个人都莫名其妙的！”黎辰再次无法冷静地吼了起来，他前十几年建立起来的礼貌修养，在沈厌这里彻底崩塌了。 封野在一旁紧紧皱着眉，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你既然觉得我莫名其妙，你还找我做什么？黎二少一向这么闲吗？”沈厌冷眼旁观着黎辰的怒火，语气表情都是淡淡的，“这么有时间，来跟我这种莫名其妙的人纠缠？” 黎辰看着沈厌，眼眶突然有些泛红，他深深叹了口气，挫败道：“因为我觉得我也变得莫名其妙，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沈厌知道他所遭受的一切都跟黎辰无关，黎辰并没有错，他沉默半晌才开了口：“对不起，辰哥，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讨厌你，相反，我很……” 他停顿了几秒，才轻轻开口：“很喜欢你，像对亲哥哥那样的喜欢。” 黎辰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满脸的惊喜，有些不可置信地呢喃着：“真的吗……” 沈厌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把黎辰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轻声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黎辰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站在沈厌旁边的封野，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转身离去。 封野保持绷着一张脸的表情，一直直到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他突然一个翻身压到了沈厌身上，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很喜欢黎辰？” 沈厌嘴角含着笑，悠悠道：“我以为你能憋一整晚呢。” 封野的眼睛眯起，手下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把沈厌的脸抬了起来，沉声道：“回答我。” “喜欢啊。”沈厌一脸坦然地看着封野。 封野猛地俯身咬上了沈厌丰润的红唇，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这个吻霸道又野蛮，恨不得将身下之人拆骨入腹。 他的手顺着沈厌的脖颈下滑，来到睡衣领口处用力一扯，几粒扣子崩落，沈厌只觉得胸口一凉，大片白皙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唔……封野……”沈厌感觉封野的手已经探进了他的领口，正肆无忌惮地撩拨着，他有些慌乱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大手，“别……” 封野的呼吸急促又沉重，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低哑着问道：“喜欢谁？” “喜，喜欢你……”沈厌喘息着，眼尾不自觉又染上了一抹红。 封野轻轻咬了咬他的喉结，细碎的呻吟从沈厌口中溢出，但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努力推着封野。 “不行……” 封野把头埋在沈厌的颈窝，深深地叹了口气，胸膛还在有些急促地起伏着，他努力压制着被点燃的欲望，低哑着声音道：“沈厌，我快等不及了……” “对不起。”沈厌的呼吸还有些不稳，他垂下眼眸，低低地回应。 封野抬起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别说对不起。” 因为喜欢你，所以想占有你。 又因为爱你，所以克制自己。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要觉得对不起。 因为我愿意。 第78章 消失 气温渐渐升高，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却在一天天减少。 进入六月以后，夏天也正式开始，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远远就能听到蝉鸣声声，阳光把地面晒得发烫，风吹在身上都带着黏腻的热气。 高考前几天学校就放了假，封野的考场被分到了市东的八中，而星海湾在市南，距离很远，单趟车程也得一个半小时左右，不过八中倒是离封家别墅很近。 于是沈厌让他考试这几天就回家住，省的来回跑，耽误时间。 封野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他拗不过沈厌，只好答应。 高考前两天，沈厌不停地在家里四处乱转，帮封野整理着考试要用的东西。 封野好笑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是怕你丢三落四的。”沈厌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他确实有点紧张。 “别焦虑，高考而已，我闭着眼睛都能考。”封野狂的没边，二郎腿一翘，倒是看不出一点紧张。 沈厌看他这么自信，稍稍放下点心，上一世他得知的所有关于封野的事都是出自黎欢之口，最后他上了哪所大学他并不知道，不过封野学习能力强，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其实早就把该学的都学会了。 “嗯，加油。”沈厌坐在了他身边，明天封野就要回封家去住了，虽然只有几天，他心里却莫名开始发慌。 “你可别跟过年那会儿一样，晚上偷跑回来。”沈厌不放心地叮嘱着。 “知道了。”封野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抓过沈厌的手在手里把玩着，突然说道：“暑假的时候，我带你去看海吧。” “去哪里？”沈厌也来了兴趣，他还没有去过海边。 “东福市的极光岛，也被叫做同心岛，一起去过的情侣可以永结同心。”封野说道。 “永结同心……”沈厌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后笑道，“好啊，等你考完试。” 第二天吃过午饭封野就走了，本来他想等晚上再回去，被沈厌拒绝了。 接下来的几天，怕影响封野考试状态，沈厌都没有主动联系他，倒是封野，每天出门前汇报一下，考完回来了汇报一下，比闹钟都准时。 终于到了高考最后一天下午，封野出门前给沈厌发了几条微信。 【，：还剩最后一场了】 【，：想你了】 【，：考完我就去找你】 【，：等我回来】 沈厌正在书桌前写着试卷，看到消息笑了笑没有回，虽然只分开了几天，但沈厌同样也想封野了。 边学习边看着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考试结束的时间了，沈厌放下笔，开始盯着手机看。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 手机一直黑着屏，没有任何消息。 沈厌想了下，大概是封野考完试就直接开车过来了，这会儿大概是在路上，他便没有去催，起身去厨房炖了一锅绿豆汤，等封野回来正好可以喝。 绿豆汤煮好了，天色开始变暗，对面楼的住户都亮起了灯。 沈厌坐在沙发上，依旧盯着手机，心跳却没由来的开始加速，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心跳的咚咚声不绝于耳。 距离考完试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了。 沈厌的手开始颤抖，他终于还是拨出了电话。 “嘟……嘟……”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直到自己挂断。 沈厌不死心，又打出了第二个，没想到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冰凉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手机从手里滑落，摔在了地毯上，沈厌跌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背，用双手捂住了脸。 这样的场景他好像经历过，当初的路南就是这样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沈厌突然猛地摇了摇头，不，不会的…… 他弯腰去捡手机，手抖的太厉害几次都没拿起来，终于捡起手机，他又给封野的号码拨过去，依旧是关机。 沈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不定正好他的手机没电了，或者有什么事耽误了，再等等，再等等。 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从黄昏等到深夜，绿豆汤也从烫变凉，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坠入深渊。 在寂静的夜里听觉变得格外灵敏，他的耳中却始终只有自己耳鸣的尖锐声音，一直期盼着的消息提示音和开门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 一直等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沈厌终于撑不住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没睡多久，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沈厌一下被惊醒，慌张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结果是一条广告短信。 他愣愣地坐在那，有些恍惚，昨晚是不是做梦了？他好像梦到联系不到封野了。 沈厌赶紧又打开和封野的微信聊天框，信息停留在封野那一句“等我回来”上。 不是梦…… 六月的天气闷热黏腻，沈厌却觉得浑身冰凉，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脑子乱地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封野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他肯定会回来的。沈厌这么想着就坐不住了，他想去找封野，却不知从何找起。 他不知道封家在哪，也不知道封野其他朋友的联系方式，这个时候沈厌才发现，他好像真的找不到封野了。 沈厌深吸两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对了，刘妈每天都会过来，她一定知道封家在哪。 于是沈厌去洗了把脸，又坐在沙发上开始等。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敲门声一直没有响起，刘妈没来。 沈厌蜷缩着身体，他紧咬着牙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觉得心空的厉害。 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四周空空荡荡，身后空无一人。 沈厌把头埋在膝盖里，无比期待耳边能响起封野带着笑的声音说：“沈厌，我回来了。” 可直到又一天过去，封野依旧没有出现。 沈厌无数次拨打他的电话，听到的只有关机的提示。 之前沈厌以为，他在经历过上一世的失去路南、毁容、失明，直至最后死亡之后，他已经经历过世间所有痛苦的事了，没想到现在只是想到封野可能出事了，他就难受到无法呼吸。 窗外的天亮了又黑，屋里漆黑一片，沈厌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天，连起身去开灯的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门口传来砰砰地敲门声，听起来十分急切。 沈厌浑身一震，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 大门打开，路南一脸急切地站在门口，看到沈厌的瞬间他松了口气，心却在看到屋里一片漆黑，沈厌满脸疲惫的时候又提了起来，着急地问道：“阿厌，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路南边说边进了屋，顺手打开了灯，扫了一圈又问道：“野哥呢？不在家吗？你们吵架了？” 沈厌突然崩溃了，他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腿上，眼泪不停地滚落，哭地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 路南被吓地不清，忙蹲在他旁边拍着后背，到最后自己也红了眼，抱着沈厌哽咽道：“阿厌，阿厌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啊？” “封野……封野不见了……” 第79章 见黎时 用沈厌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路南这一晚没有回去，沈厌的样子吓到他了，他实在不敢再让他一个人待着。 哄着沈厌洗了澡，两人坐在床上，沈厌已经不哭了，一脸麻木地抱着膝缩在床角，问什么都不说话。 最后路南急了，一把掰过他的头，气道：“阿厌！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啊，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野哥不见了，我陪你去找，你别这样……”说到最后路南自己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沈厌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焦距，他红着眼看着路南，伸手擦掉了他脸上的泪珠，语气满是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阿南，你说得对，我得去找他，他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他不会不告而别的……” 说着他就想下床，被路南一把拉住，无奈道：“你现在去哪里找？先睡觉，明天还要上课，你今天没去班主任都问我了，明天可不能不去。午休时间我陪你去找，你别急。” 沈厌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脑子却比昨晚清明了不少，各种有关封野的片段不断地在脑海深处闪现着，最终定格在那一句“等我回来”上。 封野不会骗他的，答应他的事，他一定会做到。 几乎又是睁眼到天亮，路南醒来的时候，沈厌已经洗漱完收拾好书包了。 见路南一脸的惊讶，沈厌笑了笑，道：“发什么呆，快起来吃早饭吧。” 路南愣愣地起来洗漱，然后坐在了餐桌边，桌上摆着两杯豆浆和几个包子，他看看包子又看看沈厌，沈厌正一脸如常地喝着豆浆，丝毫不见昨晚的狼狈和崩溃。 “阿厌……你……”路南欲言又止，沈厌越是平静他越觉得不对劲。 “我没事了。”沈厌淡淡道。 路南将信将疑，直到看到沈厌正常去了学校，正常上课下课，他才微微放下心来。 中午放学，路南拉住想走的沈厌，担心地问道：“阿厌，你要去找野哥吗？你打算去哪找？京海这么大，你不能跟无头苍蝇一样。” 沈厌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找人问问。” 他来到天台，拨出了黎辰的电话。 黎辰接的很快，有些惊喜地开口道：“小厌，找我有事吗？” 沈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哭腔，低声问道：“辰哥，你能联系到封野吗？” “封野？你们不是住一起吗？”黎辰没有听出他的异样，不解道。 “前两天他回家了，然后我就联系不到他了。”沈厌的声音有些颤抖，“辰哥，你能帮我联系到他吗？或者帮我问问……他还好不好？” 黎辰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好，我帮你问问。” 挂了电话，黎辰给顾青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顾青带着困意咬牙切齿道：“黎辰，你最好有事，我刚睡着你……” “这两天有跟封野联系吗？”黎辰打断他的抱怨，直截了当的问道。 “野哥？没有啊。”顾青顿时精神起来，“你找野哥干什么？” “没事挂了。”黎辰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又给江浩宇打了过去，得到的是一样的回复，他们都没联系过封野。 黎辰的电话一打过来，沈厌立刻接了起来，期待地等着答复，结果却还是让他失望了。 “那你知道封野家在哪吗？”沈厌不死心地问道。 “我只知道在东山别墅区，具体在哪不知道，而且那里你也进不去。”黎辰实话实话。 沈厌沉默了，他缓缓坐在了地上，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半晌他才勉强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你。” 电话挂断，沈厌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了身，朝楼下走去。 路南在楼梯口等着他，见他下来忙问道：“问到了吗？” 沈厌摇了摇头，脚步却没停，边走边说道：“我去医院找，他一定是出事了，就算把整个京海的医院都找一遍我也得去找。” “我陪你一起！”路南追上了沈厌，两人一起朝校外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沈厌白天上课，一有时间就去各大医院找人，有些远的医院，光是坐公交就得几个小时，沈厌却丝毫不觉得累。 但依旧还是吃不好，睡不好，被封野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也肉眼可见地掉了下去。 路南看着心疼，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熬到周末，路南拿到了手机，迫不及待地登上微信，给黎时弹了个语音。 “怎么了？”黎时接的很快，声音是一贯的低沉稳重。 “黎时大哥！我求你帮个忙。”路南说地有些急切。 “你说。” “你能联系到封野吗？或者知道封野家在哪吗？就是他父母住的地方。” 黎时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为什么路南会问这个，但还是老实答道：“我最近没有跟他联系，他家我倒是知道在哪，你问这个做什么？” 路南眼前一亮，忙道：“那你能不能去他家找一下他？” “你先回答我，你找他做什么？”黎时喝了口咖啡，淡淡问道。 “哎呀，不是我，是阿厌！他找不到封野，都快急疯了！”路南急得不行，直接说道。 黎时思索几秒，才说道：“你带他来见我，我就帮他去问。” 路南顿时有些迟疑，想了想，“我得问问。” “好。” 沈厌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公交车上，路南有些忐忑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阿厌……你还记得黎时吗？就是那次在京大外面我踩到的那个……” “记得。”沈厌直接道。 “我跟他之间有些误会，然后加了微信，我看你着急，想着他和野哥认识，就帮你问了下。”路南怕沈厌追问他和黎时的事，话说的很快，“他说他知道封野家在哪，但是他要见你，说见了你就帮你去问。” 沈厌的手紧了紧，现在距离他和封野失联已经五天了，这五天他一点线索都找不到，黎时是第一个出现的转机，但是一旦见面……有些事情可能就瞒不住了。 没有想太久，沈厌就同意了。 现在没有什么比找到封野更重要。 约好了时间地点，沈厌下了公交，换了趟车，朝着目的地赶去。 这次约的依旧是时代广场，不过不是在肯德基，而是约在了一家比较安静的咖啡厅。 沈厌离得有些远，等他到的时候，路南和黎时已经到了。 见他进门，路南站起来招手：“阿厌，这里！” 沈厌深吸一口气，缓缓朝着两人走去。 黎时是背对着大门的，他悠闲地喝了口咖啡，并没有着急去看沈厌，直到沈厌走过来，坐在了他对面。 黎时一抬眼，顿时愣住了。 太像了。 第80章 寻找封野 黎时的眼中有震惊也有疑惑，他直勾勾地看着沈厌的脸，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黎先生，你好。”还是沈厌先开口打了招呼。 听到他的声音黎时又是一愣，声音似乎也有些耳熟。 他想起之前让杨助理查过沈厌的父母，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十七年前陈玲玉在家中生产，沈厌是他们的独子，这对夫妻口碑极差，经常虐待沈厌，也是警局的常客，但大多是被警告一下就放回去了。 但看着面前的沈厌，他不得不多想。 “你生日是哪一天？”黎时很突兀地开口问道。 沈厌早知道他有这么一问，坦然道：“十一月十六号。” 跟黎欢同一天。 黎时心中大震，但面上不显，又喝了口咖啡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路南看看黎时，又看看沈厌，十分不解，催促道：“不是要找野哥的下落吗？黎时大哥你一定要帮帮阿厌啊！” “你和封野什么关系？”黎时又问道。 沈厌沉默了几秒，低声说道：“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黎时皱起了眉，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反问道：“你喜欢他？” “是。”沈厌很干脆地答道。 “他喜欢你吗？”黎时冷笑一声，又问。 “喜欢。”沈厌说地自信又笃定。 “他喜欢你，怎么会让你联系不到他？”黎时淡淡道，不知为何，在知道沈厌喜欢封野时，心里有一丝不爽。 “他肯定有什么事，不然不会不找我。”沈厌垂下眼眸，“所以恳求黎先生，帮我去他家问一下，他到底怎么了。” 路南也有些着急，道：“你不是说带阿厌见你，你就帮他吗？还磨叽什么？快去封野家啊！” 黎时瞟了他一眼，缓缓道：“急什么？” “当然急！”路南急的快要站起来了，“你不知道这几天阿厌都急成什么样了，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大圈。” 黎时的目光看向沈厌，确实十分清瘦，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疲态。 “行了，我等会就去，你们等我消息。”黎时说着站起身，突然被沈厌拉住了衣摆。 沈厌一脸的恳求：“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不行。”黎时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跟封家关系不近不远，自己去已经很冒昧了，再带个人，尤其是这个人还跟封野不清不楚，他可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沈厌的眼眶通红，有些失落地缓缓松开了手。 看着他的样子，黎时莫名觉得有些不忍，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但是只能在车上，不许出去。” “好。”沈厌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路南还要去画室上课，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叮嘱沈厌有消息了一定要告诉他。 去封野家的一路上沈厌都很沉默，没人知道他沉默的外表下心已经揪了起来，紧张到无以复加。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东山别墅区，进去以后又开了很长一截，才停到了一座宏伟的别墅前。 黎时停好车，扭头看沈厌，正好和他那双桃花眼对视上，心猛然一惊，这眼睛也太像黎松恒了。 “你去吧，我就在车上等你。”沈厌以为他不放心，催促道。 黎时嗯了一声，下车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沈厌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直到别墅大门打开，黎时走了进去，他还紧盯着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一眼都不肯挪开。 封野会在里面吗？ 等待的时间极其煎熬，沈厌盯到双眼发酸，黎时终于走了出来，径直朝着车子走来。 “怎么样？封野在吗？你见到他了吗？”黎时还没坐稳，沈厌就忙不迭地问道。 黎时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缓缓开口道：“没见到，封野的母亲说他出国旅游了。” “出国……旅游？”沈厌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摇头道：“不可能，她在撒谎……不可能！” “我只负责帮你问，至于真假你自行判断。”黎时扭过头启动车子，“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沈厌冷静了下来，“麻烦黎先生送我去最近的医院吧。” “去医院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黎时侧头看向沈厌，不知为何，明明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却有一种仿佛他们早该认识的感觉。 “我要去找封野。”沈厌说得十分坚定。 本以为可以在黎时这里峰回路转，没想到又走进了死胡同。 黎时沉默几秒，默默把导航目的地设置成最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沈厌说了声谢谢就准备下车，黎时拦住他，道：“加个微信吧，如果有封野的消息我告诉你，我扫你。” 沈厌没有多想，打开了二维码放在黎时面前。 黎时边扫码边看了眼沈厌的手机，上面显示只有一张手机卡，心里嘲笑自己一定是想多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加上好友后，沈厌下车进了医院，看着他消瘦的背影，黎时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沈厌花了一个月时间，把京海市所有的医院都找了一遍。 从市南到市北，从公立到私立，最终一无所获。 但这一个月足够让沈厌冷静下来，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白天上课，晚上找人的生活，刚开始路南一直陪着他，后来他就不让路南陪着了，渐渐地，他自己去的也少了。 找不到封野，那就等封野来找他。 暑假开始以后，沈厌找了家奶茶店打工，这次路南没有吵着要一起了，画室开始集训，他的课程很紧，但依旧时不时抽出时间和沈厌聊天。 京海市的雨季总是来势汹汹，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有时候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不一会就乌云密布，毫无道理可言。 沈厌今天是晚班，打扫完店里的卫生准备下班，打开门就看到外面大雨滂沱，路上已经积起了水。 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个大晴天，沈厌并没有带伞。 他默默地锁好店门，迈步走进了雨中。 这场大雨冲散了白天的闷热，潮湿的空气中甚至还有一丝凉意，裹挟着硕大的雨珠，狠狠砸在沈厌的脸上。 只走两步，他就从头湿到了脚。 奶茶店离星海湾不远，每天沈厌都是走路上下班，走回去大概也就十五分钟。 沈厌走在雨中，仿佛散步一般，丝毫没把这狂风暴雨放在眼里。 如果封野在，一定会很生气地把他拽到伞下，责怪他怎么又淋雨。 可惜一直到星海湾门口，他都没有等到那把伞。 沈厌是在跟自己怄气，一边不停地告诉自己封野一定会回来的，要相信封野，一边又在嘲讽自己，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都是自找的。 到了星海湾门口，沈厌没有进去，疲惫地坐在了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把头埋在膝盖里，任由大雨冲刷着他。 突然他感觉到头顶的雨消失了，有人站在了他的身边，撑着伞替他挡住了瓢泼大雨。 “为什么不回家？”低沉的声音响起。 第81章 被放弃 沈厌猛然抬头，心刚猛烈跳动了一下，随后又坠入冰窟。 不是封野。 黎时撑着伞，皱眉看着眼前的少年，身上单薄的白色衬衫已经全都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更能看得出他的瘦骨嶙峋，一张小脸白的吓人，毫无血色，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尖尖的下巴滚落，没入潮湿的地面。 “为什么不回家？”黎时见他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沈厌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道：“凉快。” 黎时的眉头紧紧拧着，伸手握住沈厌的胳膊，一把把人拽了起来，不悦道：“你这样会感冒的。” 沈厌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表情淡漠又疏离，冷冷问道：“黎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路过。” “路过？”沈厌冷嗤一声，“黎家离这里三十多公里，你怎么路过的？” 黎时微微眯起眼，问道：“你知道黎家在哪？” 沈厌垂下眼眸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黎家在哪，黎欢那个用来折磨人的地下室，就在距离黎家不远的山里，他上辈子无数次和黎家那栋气派的别墅擦肩而过，随后就被扔进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黎时确实不是路过，就在前几天，天岚山传来了山体塌陷的消息。 幸运的是，黎时早就跟相关部门汇报过，相关部门也做了相应的防灾措施，这些天大雨连绵，天岚山停止了所有施工项目，并关停了景区，所以这次塌陷虽然严重，但是没有人员伤亡。 在得知消息的时候黎时心中大震，相信是一回事，应验是另一回事。 如果说之前的贺言事件还能说是提前知道内幕，那这次的自然灾害，除了未卜先知，黎时想不到什么别的理由了。 然后这样一个有未卜先知能力的人，三番两次帮助自己，却什么都不图，黎时实在想不通。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关于沈厌的问题，他从没见过跟自己母亲长得这么像的人，连他们兄弟三个都没这么像，关键是这个人还跟黎欢是同一天生日，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早在见过沈厌之后，他就找了个机会，旁敲侧击地去问了温明月：“妈，你生小欢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他和黎欢相差八岁，黎欢出生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对这件事印象并不深。 “怎么突然问这个？”温明月愣了愣，有些不解，但还是笑着说道，“你应该不记得了，我生小欢的时候还真有些惊险，那天我接到你大舅的电话，说是你外公突发脑溢血快不行了，让我赶紧过去。” “那时候公司还不像现在，很多业务都是你爸亲自去跑，正巧那天他在外地，家里司机也不在，我一着急，就自己开车过去了。可能是急的，半路我就感觉肚子越来越疼，最后没办法我强忍着疼痛把车开到了最近的医院，刚被送进产房就生了，小欢刚生下来医生还说这孩子白白嫩嫩的十分健康，没想到几个小时过后就呼吸微弱被送去抢救了，那时候医院只有我一个人在，可把我急坏了，还好最后小欢没事，你外公也被抢救过来了。” “我就在想，小欢一定是我们家的小福星，虽然生他的时候有些惊险，好在是平安长大了。”温明月回忆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说起黎欢眼中满是爱怜。 黎时却听得眉头紧皱，又问道：“当时只有你一个人，你确定孩子不会被抱错吗？” 温明月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嗔怪道：“瞎说什么？怎么会抱错？刚生下来我就看了，小欢后腰有一颗痣，不会错的。” 黎时刚刚还有些怀疑的心又沉寂了下来，如果没有抱错，那还有一种可能…… “妈，你一共生过几个孩子？”黎时直接问出了口。 “……”温明月一贯优雅从容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她无语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没好气道，“就你们三个都够我闹心的了，还想要几个？” 虽然得到了答案，但黎时心里的迷雾却更重了。 晚上他在书房坐立难安，突然就很想去见一见沈厌。 地址是找路南问的，于是就有了这一场“路过。” “先回去，把湿衣服换了。”黎时不由分说把沈厌拉上了车，丝毫不嫌弃他浑身湿漉漉的，把车里也弄的满是雨水。 “黎先生……”沈厌刚开口就被黎时打断了：“你可以跟路南一样，叫我大哥。” 其实路南一直都是叫他“黎时大哥”的，但面对沈厌，他却很想听他叫自己一声大哥。 “大哥……”沈厌低声重复了一下，自嘲一笑，“我能叫吗？” “当然。”黎时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带着闷热水汽的夜里显得格外清爽。 沈厌侧头看向黎时，黎时长得和黎辰有些像，但不同于黎辰的青涩，黎时谦逊有礼，整个人都有一种让人心安的稳重。 黎时把车停好后，又默不作声地跟着沈厌进了电梯。 直到沈厌打开屋门，黎时都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跟着进了门。 “你有什么事吗？”沈厌皱眉看着他。 “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黎时没回他，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打量着这间房子。 屋中所有的摆设还是封野离开前的样子，自从这里只剩沈厌一个人住之后，仿佛也失去了生机，变得死气沉沉。 等沈厌洗完澡走出来，黎时正在看茶几上散落着的试卷。 “学习怎么样？平时能考多少分？”黎时边看边随口问道，熟稔地就像他们认识了好多年一样。 沈厌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发梢上没擦干的水滴落在身上，衣服又湿了一片。 “黎先生，两个弟弟还不够你过当哥哥的瘾吗？”沈厌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看来你很了解我，连我有两个弟弟都知道。”黎时放下卷子，并没有因为沈厌的态度生气，反而和善地笑了笑。 “洗完头发要吹干，不然容易头疼。”黎时走到沈厌身边，很自然地摸了下他还在滴水的头发，“毛巾在哪里？” 沈厌的眼睛慢慢有些湿润，眼眶也开始泛红，黎时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他的温声细语和细心关怀，是沈厌上辈子到死都没体验过的温情。 他突然有一种把所有事都告诉黎时的冲动。 沈厌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黎时的手机突然响了。 黎时掏出来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小辰，怎么了？” 黎辰声音很大，即使隔着电话沈厌也听到了他有些着急的声音：“大哥，你去哪了？小欢发烧了，你快回来！” 黎时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好，我马上回来。” 沈厌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垂下了眼眸。 挂了电话，黎时叮嘱了沈厌几句，就匆匆离去了。 空荡的房子里，沈厌站在那许久都没动，久到头发上的水都干了，他的嘴角才扯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即使他重生了，很多事情占了先机，但他依旧不敢把真相直接戳破，其实沈厌的心里一直都很害怕，他没有自信黎家的人知道真相后会接受他，更害怕他们会不放弃黎欢。 在黎辰面前，他那么多次明里暗里地跟黎欢比较，就是想看看黎辰的选择。 结果今天刚体验到一点亲情的温暖，现实就给了他一瓢冷水。 果然啊，二选一的时候，他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第82章 垃圾 沈厌的生活跟燥热的夏天背道而驰，窗外烈日炎炎，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浸泡在阴湿下水道的老鼠，不见天日。 奶茶店的工作不算清闲，因为是暑假，每天店里的人都络绎不绝，其他同事都怨声载道，但沈厌却很庆幸，只有忙起来，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些困扰着他的事。 进入三伏天后，天气越来越热，店里的客人少了很多，外卖多了起来。 沈厌低着头打包着奶茶，奶茶店的门被推开，进来了一男一女，站在柜台前看着菜单准备点单。 “沈厌？”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沈厌手一顿，抬头向男生看去。 詹俊站在柜台前，旁边还站着一个长相可爱的女生，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厌，问道：“你在这打工？” 沈厌点了点头，他看着詹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詹俊，你……高考之后有联系过封野吗？” “没有啊。”詹俊满脸的疑惑，“老大高考完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我还以为你知道他在哪呢，他的书还放在我那，一直没来拿。” 旁边的女生好奇地看着他俩，突然问道：“你们说的是五班那个封野吗？他怎么了？” 詹俊心直口快，直接说道：“是啊，我老大，高考一结束就找不到人了，没想到连沈厌都不知道他在哪。” 周雨宁偷偷瞟了眼沈厌，小声问詹俊：“他俩什么关系啊？” 詹俊嘿嘿一笑，也凑到周雨宁耳边小声道：“咱俩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什么关系。” “讨厌！”周雨宁红着脸锤了詹俊一下。 沈厌看着他们打闹，心一阵阵地揪紧着，他低头把手里的奶茶打包完，低声问詹俊：“封野的书……你可以给我吗？” 詹俊没有多想直接答应，说好第二天给他送来，两人买了奶茶就走了。 第二天詹俊如约送来了一袋子的书，他是一个人来的，把袋子递给沈厌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口道：“沈厌，老大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厌垂着眼眸，低声道：“我不知道。” 詹俊默默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道：“你也别太担心，老大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他如果回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就会来找你。” 想了想，他又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摆在了沈厌面前，“虽然我毕业了，但是学校里还有我很多兄弟，你加我微信，之后如果在学校有什么事你就找我。” 封野不在，詹俊自觉是他的头号小弟，有着照顾好嫂子的义务。 沈厌并不觉得他在学校会有什么事，但还是没有辜负詹俊的好意，加上了好友。 下班回家后，沈厌来到书房，把那一袋子书都倒了下来。 大多是课本和习题册，还有一些草稿本。 沈厌很认真地一一翻看着，但并没有什么异常，封野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桀骜不驯，但狂中有序，一看到他的字，就能想象出这是一个怎样张狂不羁的人。 其中一本草稿本上，被封野用水笔戳了好几个洞，似乎心情不佳，再往后翻，一张不大的纸张上写满了“沈厌”两个字。 眼泪滴落到本子上，打湿了上面的字。 沈厌把所有的书和本子整整齐齐放进了书柜里，一转身就看到展示柜里那一排瓶装水，封野抱着他得意洋洋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时间好像不会抹平记忆，只会让思念加剧。 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直到暑假结束，沈厌依旧没有等到封野。 奶茶店的工资发到了封野给他的那张银行卡上，沈厌用寒暑假打工的工资交了学费，封野的那部分钱他并不打算用。 升入高二后，生活并没有变化，沈厌面色如常，依旧吃饭学习，睡着又醒来，没人知道，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下着一场经年不止的滂沱大雨，一遍一遍冲刷着封野留下的余温，直至彻底冰冷。 好不容易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心，在没有封野的一分一秒中，又无声地，缓慢地退回到了阴影之中，所有的情绪都在看不到结果的等待中慢慢溃散。 一开始路南还会时不时地去问沈厌封野的消息，问到后面就不问了，在路南的心里，这么长时间过去封野都没出现，大概是不会出现了。 京海的九月还没有正式进入秋天，天气依旧有些闷热，倒是路边的树不再那么翠绿，有了点早秋的萧瑟。 沈厌早上来到座位上，刚坐下就感觉到不对劲。 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味道从他的课桌里传出。 沈厌皱着眉俯身去看课桌里面，就看到他的课桌里面被塞满了垃圾，书本都浸泡在发黄的臭水里，一阵阵的恶臭扑鼻而来。 他缓缓直起腰，扫视了周围一圈，所有的同学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没有人有异常。 沈厌站起身，走到课桌后面，直接把课桌推倒，里面的书本伴随着垃圾散落一地。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都带着诧异和震惊。 周围离得近的同学纷纷捂起鼻子，嫌弃地看着那一地散发着臭味的垃圾。 沈厌扶起书桌，蹲在地上捡着自己的书，用纸巾擦着上面恶心的污渍，但大多已经擦不干净了，书本被泡的皱皱巴巴，还泛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路南从外面进来，一看到这景象顿时绷不住了，大喊道：“卧槽，这谁干的？！” 四周一片噤声，没人回答。 路南捏着鼻子蹲到了沈厌旁边，看着他手里惨不忍睹的课本，皱眉道：“这都没法用了吧，阿厌，别擦了，我想办法给你弄本新的。” “没事。”沈厌低声说着，把擦完的课本放在课桌上，又去拿来扫把清理着地上的垃圾。 路南一边帮忙一边气愤不已地说道：“这是哪个缺德的人干的？我们去告诉老班！” 沈厌点了点头：“好。” 孔老师知道以后也十分气愤，到班上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并叮嘱如果谁知道是谁干的，可以到办公室告诉他，他一定严惩不贷。 底下的同学们都沉默不语，无人应声。 平静了几天，沈厌发现课桌里又被塞进了垃圾，跟上一次如出一辙。 路南快气炸了，又要去找班主任，被沈厌一把拉住，低声道：“别去了，没用的。” “难道就这样任由他来塞垃圾？这特么到底是谁干的？要让我知道我非给他两拳！”路南气得满脸通红。 沈厌前桌的王骁亮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的垃圾，拍了拍沈厌，欲言又止道：“沈厌，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今天早上来得早，没看见有人往你课桌塞垃圾，应该不是我们班的人干的。” 沈厌摇了摇头，又一次收拾完课桌，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已经被泡的发黄的书，那一股难闻的味道已经散不掉了。 另一边的同学往旁边躲了躲，捂着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好臭……” 路南立马瞪过去，气道：“臭什么臭！就你鼻子灵！我怎么闻不到？” 那个同学顿时也来气了，反驳道：“就是很臭啊！臭还不给人说吗？谁知道沈厌做了什么得罪了人，天天往这里塞垃圾，他不嫌臭我还嫌呢！” 沈厌拉住想要暴跳的路南，淡淡地对着那个同学说道：“对不起，影响到你我跟你道歉，但是你要问原因，应该去问施暴者，而不是来问我。” 第83章 被推下楼 那个同学撇了撇嘴，没有再接话了。 “阿厌，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得想个办法。”路南的眉头紧蹙，一脸担忧地看着沈厌。 但是这个人不是天天来，应该是随机作案，不太好蹲守。 沈厌摇了摇头，道：“没事，我把书都带走好了。” 接下来将近十天都相安无事，在一个周一的早晨，路南发现沈厌的课桌里又被塞满了垃圾。 这些垃圾应该是周五就被塞进去的，经过周末两天的发酵，味道比前几次都大，而且大多已经干在了课桌里，清理起来十分麻烦。 沈厌来的时候路南正叉着腰在骂街，气的手都在抖，周围的同学也都交头接耳着，目光嫌弃地看着沈厌的课桌。 看见沈厌来了，路南突然有些慌乱，他一把拉住沈厌，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阿厌，这次有点难处理，你先去别的地方坐着，我帮你弄吧。” 沈厌定定地看着路南，神色了然地问道：“里面有什么？” “……”路南知道他根本瞒不了沈厌，默默地垂下了头，没有回答。 沈厌走到课桌后往外倒着课桌里的东西，一堆写着字的纸条随着垃圾一起被倒了出来，散落了一地。 沈厌捡起一张，本子大小的纸张上写着“卖屁股”三个大字。 地上还有很多其他的纸，“死同性恋”、“小白脸”、“破鞋”，各种辱骂的字眼触目惊心。 “阿厌，我非得捉到这个人不可！”路南气的眼睛都红了，他不知道那个人哪来这么大的恶意，同性婚姻合法化已经很多年了，这个社会早就接受了同性之间的感情，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有人会用这样的词来骂人了。 沈厌没说话，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孔老师这时候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气得不轻，他拦住沈厌没让他继续清理，直接给他换了个课桌，顺便还给他换了个位置。 没想到仅仅才过三天，那个人精准地找到了沈厌调换后的座位，这次不光是往课桌里塞垃圾，还把沈厌椅子上的螺丝给卸掉了，沈厌坐上去后椅子直接散架，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大腿磕在椅子腿上，顿时青了一大块。 路南一边拉沈厌起来，一边忍不住掉着眼泪，他满眼都是难过，看着沈厌充满了心疼：“野哥不在你就被这样欺负，要是他在，肯定不是这样的……” 沈厌强忍着疼痛，安慰路南道：“阿南别哭，我没事。” “什么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路南哭得更厉害了。 沈厌默默叹了口气，抽出纸巾给路南擦眼泪，然后一瘸一拐地去找了班主任。 这次孔老师真的生气了，他让沈厌放心，赶紧去医务室看看，他会解决这件事。 晚自习的时候，班级门口就装上了摄像头。 路南第二天来的时候看到摄像头总算松了口气，虽然没有抓到那个人，但是他应该也不敢再来了。 沈厌和路南都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没想到才刚刚开始。 消停了大概半个多月，在一次课间沈厌去上厕所，上完就发现，隔间的门推不开了。 沈厌在里面用力推着门，但门却纹丝不动，明显是有人在外面用东西抵住了门。 几秒过后，一桶凉水从隔间上面倒了下来，把沈厌从头淋到脚，这水还带着腥臭的味道，应该是用来拖地的水。 随后外面传来嬉笑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走远了，卫生间里归于平静。 九月底的天已经不再闷热，空气里带着一丝冷意，沈厌浑身湿透，站在狭小的隔间里，不由打了个冷战。 他没有带手机，这时候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外面一片寂静。 沈厌缓缓蹲了下去，无力地垂着头，身上的衣服沾了污水，也染上了难闻的味道，就像他现在的生活一样，一塌糊涂。 “沈厌？你在里面吗？”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声，随后门晃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外面的人敲了敲门，道：“沈厌？可以打开门了。” 沈厌缓缓站起身，打开了隔间门，门外站的是章成研，见到沈厌狼狈的样子一惊，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上课了你还没回去，老师让我来找你，谁把你关起来了？” 沈厌身上的白色卫衣湿了一大片，还沾上了不少脏污，头发也被水淋湿，软趴趴地粘在额头上，一张脸十分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面对章成研的问题，沈厌摇了摇头。 自从上次的事后，他和章成研还没说过话，章成研倒像是不记得那件事了似的，十分关心地看着沈厌，说道：“你衣服都湿了，会感冒的，要不去我宿舍换一件吧。” 章成研是住校生，这个提议说得十分自然又合理。 “谢谢班长，不用了。”沈厌依旧摇头拒绝，来到水池边上洗了洗脸，往班上走去。 章成研在他身后，看着他纤瘦的背影，眼中晦暗不明。 路南知道这件事后不出意外地又气的不行，之后只要是沈厌出去，他都寸步不离地跟着，这样的事还真的没有再发生了。 直到国庆假期过后，路南忧心忡忡地跟沈厌说，他之后开始需要住在画室，开始集训了。 “阿厌，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在针对你，我不在，他们还欺负你怎么办？”路南满脸的愁容，“要不……我不去画室了吧……” 路南说得十分心虚，果然沈厌一听就果断皱眉拒绝：“别瞎说，你安心去画室，不用担心我。” “你这让我怎么放心啊……”路南嘟囔着，但不去画室肯定不现实，他带着满心的担忧，离开了学校。 路南离开学校以后，他又被关过两次厕所，每次都是章成研找到他，把他放了出来。 章成研有意无意地靠近沈厌，想跟他拉近关系，但沈厌始终对他不冷不热的，从不多说一句话。 沈厌其实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这跟他上辈子遭受的一切比起来简直是小打小闹。 但是很快沈厌就发现他错了。 在一次课后，沈厌下楼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后面狠狠推了他一把，他整个人往前栽去，直直地往楼下滚去，直到滚到了缓步台才停了下来，额头在台阶上磕开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从伤口中涌出，流了满脸。 沈厌强忍着头晕和疼痛，向楼梯上看去，上面围满了听到动静来围观的人，人群中，有一双充满恶意的双眼，正得意又怨毒地看着他。 原来是他。 沈厌的头越来越晕，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支撑不住躺在了地上，重重地喘息了两下，在同学们的惊呼声中，失去了意识。 第84章 黎时和黎辰 再醒来的时候，沈厌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孔老师坐在边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见他醒来，孔老师忙问：“沈厌，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沈厌声音有些沙哑。其实他感觉头很晕，还有些恶心想吐，额头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但他还是没有说。 “你从楼梯上摔下来，额头缝了五针，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孔老师叹了口气，有些疑惑，“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得这么严重。” 沈厌沉默几秒，才沉声说道：“有人推了我。” “什么？！”孔老师震惊道，“谁推你你看到了吗？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 “十二班的林嘉意，应该是故意的。”沈厌说话还有些吃力，说了两句缓了一下，才接着说：“但是我没有证据。” 孔老师也沉默了，沈厌和林嘉意之间的仇怨他是知道的，林嘉意敢在学校众目睽睽之下下这样的手，证明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但是没有证据，他们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孔老师，我可以自己解决，您不用担心。”沈厌的额头一阵阵的刺痛，麻药劲已经过了，剩下的疼痛只能硬扛。 孔老师皱着眉，问道：“你想怎么解决？” “放心，肯定不会违反校规。”沈厌感觉有些疲惫，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您先回去吧，天快黑了。” “你今天得住院观察一晚，我没有通知你父母，你一个人可以吗？”孔老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沈厌点了点头，十分诚恳道：“谢谢孔老师，我可以的。” 孔老师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才离开了医院。 沈厌的书包安静地放在床头柜上，手机在书包里，沈厌并没有去拿手机，他没有可以联系的人。 窗外的天色渐暗，头顶的灯惨白毫无温度，照亮着空荡的病房。 沈厌所在的是一间三人病房，另外两张床都空着，只有沈厌一个人躺在床上，四周寂静无声，安静地好像他被全世界遗忘在了这里。 沈厌的心跳开始加速，胃也在抽痛着，躺在床上都感觉到天旋地转。 人生病的时候就容易变得脆弱，沈厌也不例外，这样孤寂的环境，让他鼻子有些发酸。 除了路南他不知道可以找谁，但他不想打扰路南。 本来以为这一世有了封野，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事情却变得更糟起来。 但他从不后悔认识封野，直到现在，他还坚信着封野会回来的。 空旷的病房让沈厌渐渐呼吸急促起来，感觉有些喘不上气，他强忍着头晕下了床，扶着墙走出了病房。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不多，沈厌走到了走廊上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他倚靠在病房门口，看着来去匆匆的人们，大多身边都是亲人环绕，只有他形单影只。 沈厌默默看了一会，即使不曾拥有，光是看看也能让他觉得不那么孤单。 突然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脚步匆匆地进了一间病房。 沈厌愣了愣，不由自主地迈步跟了过去。 走到那间病房门口，沈厌悄悄地趴在门边，通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就看到病床上的黎欢，正一脸委屈地在跟面前的两人撒娇，黎时和黎辰一人一边站在病床边，两边的床头柜上都放满了零食和水果，黎时正在给他削着苹果。 不同于他的三人间，这是一间单人病房，设施环境比他那间病房高档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沈厌的错觉，里面的灯似乎都是暖黄色的，不像他那里的那样惨白，看上去温馨又柔和。 沈厌紧紧盯着里面的场景，久久不能移开，原来这就是有家人在身边的样子吗？真好啊…… 突然黎欢好像感觉到什么，转头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小欢，怎么了？在看什么？”黎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没什么。”黎欢摇了摇头，他刚刚好像感觉到有人在门口往里面看，但是并没有看到人，他转回头，随即对着黎辰撒娇道：“哥哥，我头好疼呀～” 黎辰无奈道：“谁让你逃课出去玩，还那么巧遇上车祸了，差点吓死我和大哥了。” “你们没告诉爸妈吧？”黎欢紧张地问道。 “没有，哪敢告诉他们。”黎辰戳了戳黎欢的头，“告诉他们，他们非得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再把你在家里关上一个月。” “他们就是喜欢小题大做，我就是磕了一下头，根本就没事。”黎欢往后一躺，靠在床上，惬意地吃着黎时递过来的苹果。 “那也得再检查一下，万一脑震荡了呢？”黎时蹙眉看着黎欢，语气责怪中带着心疼，“下次再敢逃课，我就告诉爸妈。” “不敢了不敢了。”黎欢忙不迭应着。 一门之隔，沈厌捂着心口蹲在地上，刚刚黎欢看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蹲了下来，脸又开始刺痛起来，甚至盖过了额头的痛。 他的手剧烈颤抖着，因为呼吸不上来，只能张着嘴喘息着，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轰鸣声，吵的他心里越来越发慌。 得赶紧回去。 沈厌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却在站起来之后感觉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心越跳越快，额头和后背都冒出了冷汗，眼前一阵发晕，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终于他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病房里的三人都听到门口传来“砰”地一声闷响，黎欢想出去看看，被黎时一把按住：“你躺着别动，我去看看。” 黎辰也有些好奇，跟着黎时一起向门口走去。 黎时打开门，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少年，穿着病号服，背对着他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人怎么在这晕倒了，我去喊医生吧。”黎辰皱着眉说道。 黎时却没有说话，他感觉地上的人身影有些眼熟，他蹲下身把人翻了过来，在看清脸的瞬间眼睛顿时睁大，震惊地看着面前双目紧闭的少年。 “沈厌？” “小厌？！” 他们俩同时开口，语气中都是震惊和紧张。 然后两人又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你也认识沈厌？” 第85章 住院 还是黎时先冷静下来，他一把抱起了昏迷的沈厌，着急地向护士站跑去，边跟黎辰说道：“赶紧叫医生！” 沈厌刚刚晕倒的时候碰到了伤口，刚缝好的口子又裂开了，鲜血正不停地往外冒着。 黎时看着怀里面无血色却满脸是血的少年，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揪紧了，沈厌太瘦了，抱在手里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能飘走一般。 黎辰也是一脸焦急地看着沈厌，那惨白的脸色和额头的伤口都让他觉得触目惊心，心里更是急得不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护士站大喊着医生出来救人。 好在沈厌晕倒只是低血糖，送回病房后，医生给他把伤口处理好，又挂上了葡萄糖，才有些责备地看着两人，说道：“你们是病人的家属？也太不负责了！这孩子来的时候还是老师送来的，这么严重的伤也没看见家属露面，怎么还让他到处乱跑，明知道他低血糖也不准备晚饭，真没见过这样的家属，我看着孩子还有点营养不良，你们……” 说着医生狐疑地看向两人：“是他什么人？” “哥哥。” “我是他哥哥。” 两人同时答道。 医生看了他俩一眼，长得和病床上的少年确实有几分相像，没有多疑，嘱咐了两句就出去了。 病房瞬间安静下来，黎辰扫了一眼病房，刚刚医生的话还回荡在耳边，病房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只有沈厌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在白色被子下显得更为瘦小苍白，似乎比他上次看见时瘦了很多。 黎时也是紧紧盯着沈厌，紧蹙着眉头，嘴里的话却是问黎辰：“你怎么认识沈厌的？” 黎辰这时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把和沈厌相识的种种都告诉了黎辰。 “他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黎时问道。 “嗯。”黎辰应了声，反问道，“大哥你呢？怎么也认识小厌？” “通过封野认识的。”黎时没有多说，言简意赅道。 黎辰点了点头没有多想，看着沈厌，有些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大哥，你觉不觉得，小厌长得很像妈妈？” 黎时嗯了一声。 黎辰顿时来了精神，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他像找到同盟一样兴奋道：“而且小厌生日和小欢还是同一天，你说有没有可能……” “他不是。”黎时打断了他的话，低垂着眼眸，“我问过妈妈了，她说小欢出生时后腰有颗痣，不会弄错。” 黎辰愣了愣，黎欢的后腰确实有颗痣，这是他们全家都知道的事，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 黎时看他还有些迟疑，叹了口气道：“也许是巧合吧，碰巧长得相似，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 “可是……”黎辰还是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提议道：“我们要不……看看小沈后腰有没有痣？” 话刚说完两个人都诡异地沉默了起来，黎时的手指紧了紧，突然看向黎辰：“你去看。” 黎辰咽了口口水，也有些紧张，走到沈厌身边，缓缓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的身体瘦的不像话，宽大的病号服套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露出衣袖的一截手腕苍白又纤细，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黎辰轻轻地抓起沈厌的手，另一只手正准备去推他的肩膀，就听见一个虚弱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黎辰吓了一跳，一抬眼就跟沈厌那双清冷的眸子对上了。 他慌忙松手，求助地看了眼黎时，黎时早就移开了视线，低头看着手机，根本不看他。 “我，我……”黎辰慌乱中找了个借口，“我给你盖被子。” 沈厌垂眸看了眼身上被掀开的被子，又看了看黎辰。 黎时干咳一声，顺手把被子给沈厌盖上，转移了话题：“沈厌，你怎么受的伤？怎么会在走廊上晕倒了？” 黎辰松了口气，也忙问道：“是啊，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一个人在医院，你父母不会连你受伤都不管吧？” 虽然黎辰知道沈厌的父母对他不好，但在他的世界观里，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算对他再不好，也不至于连住院都不出现。 黎欢并没有受什么伤，都把他和大哥吓得不轻，沈厌的伤看起来严重多了，他的家人看到应该也会心疼吧…… 正想着，沈厌淡淡道：“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 两人闻言都是一愣，黎时是见过沈康和陈玲玉的，想到他们说的话和那副嘴脸，丝毫不怀疑沈厌的话。 “伤怎么弄的？”黎时沉声问道，医生说沈厌是被老师送来的，这伤大概率是在学校受的。 “摔的。”沈厌头还有些晕，并不想跟他们多说，“你们都在我这干什么？回去陪你们的弟弟吧。” 黎辰皱了皱眉，这种话他听过太多次了，但这次他却从沈厌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委屈。 “沈厌，小辰应该和你说过，你跟我们的母亲长得很像，虽然你不是我们的亲弟弟，但这也是一种缘分，你可以把我们当成你的哥哥，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黎时看着沈厌，说的十分真诚。 沈厌定定地看着他，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笑，道：“那我就谢谢你们了。” 正在这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了黎欢的喊声：“大哥，哥哥，你们跑哪去啦？” 两人还没做出反应，沈厌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把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颤抖着声音道：“你们快走，快走啊……别让黎欢看到我，你们快走……” 黎时不解地看着沈厌的反应，他用被子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还不停地颤抖着，看起来非常害怕的样子。 怕他碰到额头的伤口，黎时伸手把被子扯了下来，就见沈厌蜷缩成了一团，手还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脸，嘴里不停呢喃着让他们快走。 黎辰也走上前把沈厌的手拿了下来，急道：“小心别碰到你额头的伤口。” 这时两人才看到沈厌已经满脸都是泪水，一双眼睛红的吓人，他边流着眼泪边哀求两人：“求你们了，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了……” 门外黎欢的声音越来越近，沈厌突然一个翻身滚下了床，左手扎着的针也被崩落，几滴血珠冒了出来，但沈厌根本来不及管，趴在地上就准备往床底下爬。 “沈厌！你在干什么？”黎时一把拉住他的衣领，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怒火。 沈厌不停地挣扎着想挣脱黎时的手，还一直念叨着：“不能让黎欢看到我，求你们快走吧……” 黎时把沈厌抱回了床上，两人按着不停挣扎的沈厌，黎时对黎辰道：“这样不行，得喊医生给他打一针镇定，你去把小欢带回病房，我来照顾他。” 黎辰看了眼沈厌，有些迟疑道：“要不你去陪小欢，这边我来吧。” “别废话，你快去。”黎时不容拒绝地命令道，黎辰没办法只好快步走出病房，去找黎欢了。 黎时按了铃，很快就有医生过来，看到这个情况也没废话，直接给沈厌注射了一针镇定，沈厌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只是眼泪还是流个不停，嘴里还在呢喃着：“不要管我了，放过我吧……” 第86章 罪魁祸首 沈厌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黎时正靠在他病床边上，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刚一动，就感觉全身都没什么劲，头也晕的厉害。 黎时立刻睁开了眼，关切地看着他，温声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厌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眼睛有些发涩，他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麻烦黎先生了。” “都说了叫我大哥就行。”黎时皱着眉，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沈厌，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又把问题咽了回去。 病房的门被推开，提着早饭的黎辰走了进来，看到沈厌醒了，他才舒了一口气，笑道：“小厌你醒了，昨晚真是吓死我了。” 他边说边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帮沈厌把床摇了起来，扶着他坐了起来，又给他的后背垫了几个枕头。 “快吃点东西吧。”黎辰把早饭放在了移动桌板上，一脸关切地看着沈厌。 “还没刷牙。”沈厌低声道。 黎辰立马起身，去卫生间拿了牙膏牙刷，又接了杯水，递给沈厌，让他直接在床上把牙刷了。 刷完牙黎时把早饭推了回来，帮他打开餐具，把勺子塞到他手里，说道：“快吃吧，等会凉了。” 沈厌握着勺子，低头舀着碗里的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碗里掉。 昨天还在羡慕的场景，今天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感，跟他想象中的一样美好，让人沉迷。 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这张亲情体验卡，很快就会被黎欢收回。 黎辰一看他又哭了，慌忙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急道：“怎么了小厌？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沈厌擦了擦脸，摇头道：“我没事。” 想了想他又问道：“你们都在这，黎欢呢？” “小欢没什么事，早上就出院上学去了。”黎辰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沈厌的头，十分不解地问道：“之前问你，你说不认识小欢，可是昨晚……” “昨晚发生什么了？我不记得了。”沈厌垂下头，对昨晚的事避而不谈。 黎时充满探究地看着沈厌，但他知道在沈厌这里问不出什么了，沈厌不愿意说，那他就自己去查。 吃完早餐后，沈厌就想出院回学校，被黎时拒绝了。 “你的伤有些严重，还要再住一天的院。” 沈厌默默叹了口气，有些心疼住院的钱，虽然封野那张卡里还有不少钱，但他依旧是能省则省。 黎辰上午有课，没待一会就走了，黎时一直陪在病房，两人没有交流，一个不停打着电话处理着公司的事，一个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做着习题。 中午的时候，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沈厌，差点没把沈厌撞倒，黎时眼疾手快扶住了两人，才没让沈厌再受一次伤。 沈厌怀里是红着眼睛的路南，他看着沈厌额头的伤口，又气又心疼：“阿厌！这特么谁干的？我去帮你报仇，不给他头上也开个口子我就不姓路！” “好了，别气了。”沈厌拍了拍路南的背，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黎时大哥告诉我的。”路南看了黎时一眼，又责怪道：“这么大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画室离这里远，而且我也没什么事，不想麻烦你。” “你这叫没什么事？！”路南气的直跳脚，“都脑震荡了！额头还缝针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一旁的黎时插话道：“我找医生开了两支祛疤的药，放在你书包里了。” 沈厌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路南坐在了床边，拉着沈厌的手不停地唉声叹气，碎碎念道：“阿厌，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从小被你爸妈欺负，好不容易遇到野哥，还以为能好过一点，结果他不告而别，你在学校又被人欺负，现在还受伤了！我真是替你不值，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老遇到这些事呢？” 说着路南又开始掉眼泪。 沈厌心疼地帮他擦着眼泪，眼前的路南渐渐和上一世看到他毁容后的路南重合，不管什么时候，路南一直都在为他的事伤心难过，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阿南，你放心，我自己能处理好，你不用为我担心。”沈厌说得十分笃定。 路南在病房陪了沈厌一中午，下午就匆匆赶回了画室。 傍晚的时候黎辰带着晚饭又过来了，他换下了黎时，让黎时回家休息，今晚他来陪夜。 第二天一早，沈厌出院了，办理手续的时候被告知已经有人付过钱了。 沈厌额头贴着纱布回到班上的时候，正好是课间，他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书包，转身出了班级，朝楼上走去。 还没到十二班的门口，沈厌一眼就看到林嘉意和几个男生站在走廊上，正在嬉笑打闹着。 沈厌缓缓走近，目光定定地看向了林嘉意，开口喊道：“林嘉意。” 林嘉意一愣，转头看到沈厌，顿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跟那几个男生围了上来，挑眉道：“哟，是你啊，头上怎么还挂彩了？找我干嘛？” “是你推的我。”沈厌平静地说道，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林嘉意夸张地叫了起来：“你可别瞎说啊，有证据吗？没证据你这叫诽谤！” 沈厌眯了眯眼，凑近林嘉意小声道：“你怎么确定，那么多人，没人看到？” 林嘉意浑身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猛地后退一步，却看到沈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沈厌，你别在这污蔑我，有本事拿出证据！”林嘉意定了定神，冷笑着看着沈厌，他料定沈厌拿不出来。 沈厌确实没有证据，他只是来确定一下是不是林嘉意，现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他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去。 林嘉意恨恨地看着他的背景，牙都快咬碎了，他旁边一个平头男生摸着下巴，啧啧感叹道：“这就是那个沈厌？长得是真好看啊，啧啧啧……” “确实，近看更好看了。”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着，林嘉意气得不轻，骂道：“好看什么好看？！再好看不也被封野玩腻了就扔了？不过就是个破鞋！” “林哥，你确定他和封野分手了？封野的人我们可惹不起啊。”一个矮个子男生有些狐疑地问道。 林嘉意冷笑一声，道：“我确定，有人亲耳听到他说联系不上封野了，呵，封野都不要他了，他还这么嚣张，我看他能笑到什么时候。” 平头男生问道：“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等着看好戏吧，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林嘉意扬起嘴角，眼中满满都是期待。 第87章 谣言 第二天沈厌走进学校，就感觉不对劲。 他的背后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四周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瞟向他。 直到进了班级，这种情况更是明显，所有人都时不时地瞥向他，三三两两地还小声议论着。 沈厌皱着眉，拍了拍王骁亮，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骁亮扭头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小声说道：“你快去学校论坛看看吧。” 现在老师还没来，沈厌打开手机上了论坛，就看到一条标题为“炸裂！高二七班沈厌被金主包养，对亲生父母恶语相向”的帖子被挂在了首页第一条。 点进去是一段视频，视频画面是在一个屋内，沈康一脸关心地对沈厌说：“小厌呐，你一个多月没回家，我和你妈都担心坏了，你说你这也太不应该了，说都不说一声就不回家，我们就差报警找你了。” 然后就是沈厌冷漠又嘲讽地回话：“那你怎么没报？” 接着沈康还是一脸的和善，说道：“别耍小性子了，小厌，跟我们回家。” 画面一转，是沈厌依旧冰冷的表情：“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后面又拼接了一个镜头，是上次沈康二人到学校闹事，被封野暴打的画面，画面里封野的脸被打上了码，但是跟没打差不多，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谁。 视频只有短短几十秒，明显是经过剪辑的，除了沈康陈玲玉和沈厌，其他人的脸都没有露出来。 搭配视频的，还有一段文字解说。 大概意思就说说，沈厌被某F姓富二代包养，两人同吃同住，沈厌目中无人，不仅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冷嘲热讽，还教唆富二代殴打父母，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通篇文字用词激烈，把沈康和陈玲玉说成了为儿子误入歧途伤心欲绝的老实父母，而沈厌则是出卖色相仗势欺人的不孝子，很能挑起围观群众的情绪。 果然评论区炸开了锅，全是对沈厌的讨伐。 【不是吧，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然让人打自己父母，这还是人吗？！】 【亏我之前还觉得他长得好看，我呸！人品也太差了！】 【呵呵，我之前就说这人靠脸勾搭封少，不是什么好东西，结果被说我嫉妒他？现在证明我是对的】 【我真服了，之前我还磕他俩呢，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恶心！】 【连自己的父母都能这样对待，这心得黑成什么样？学校不管管吗？这种人不开除留着干嘛！！】 【+1，支持开除沈厌！】 一片谩骂声中，也有几条帮沈厌说话的，但很快就被人骂的没影了。 沈厌收起手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泰然自若地拿出书准备上课。 “沈厌，你不去解释一下吗？”王骁亮忍不住又回头说道，他们班上的人都是知道沈厌父母是什么嘴脸的，上次封野打人他们也都亲眼目睹，根本不是论坛里说的那样。 “解释没有用，找到背后的人才有用。”沈厌勾了勾嘴角，目光看向了坐在前排低头做着习题的章成研。 沈厌并没有理会那条帖子，照常上课，却不知道帖子的风向已经渐渐变了味道。 【有一说一，这个沈厌长得是真不错，难怪能被人包养】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还是被玩腻了就甩了？】 【什么什么？被甩了？详细说说】 【我听说高考一结束，F姓富二代就把沈厌甩了，这不明显就是上学的时候无聊消遣嘛】 【真的假的？我之前老看到他俩在一起，感觉感情很好啊】 【千真万确，不然现在这事闹成这样，F姓富二代都没有出面解决，显而易见了】 【我去，那沈厌有点可怜啊】 【可怜个屁，卖屁股的小白脸，之前还有人看见他上了另一个公子哥的豪车，就是有钱就能上的主】 【有人知道多少钱能上一次吗？】 【楼上的真不嫌恶心，千人骑的烂货也要】 【那么好看的脸，千人骑我也认了！】 诸如此类的评论越来越多，说的话也是不堪入目。 中午放学，沈厌顶着周围探究的目光，一个人朝着食堂走去。 进了食堂打好饭，沈厌找了个空位坐下，刚坐下周围的人像避瘟神般端着餐盘躲开了，他的周边瞬间空了下来。 “他怎么还好意思来食堂吃饭啊？” “离他远点，私生活那么混乱，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 带着恶意的讨论声传入沈厌的耳中，沈厌充耳不闻，默默低头吃着饭。 几个学生端着餐盘从沈厌身后经过，几人打闹着，突然其中一人被旁边的同学推了一下，一个没站稳朝着沈厌这边栽去，手里吃剩的一盘汤汤水水直接扣到了沈厌后背上。 人群安静了几秒，那个撞到沈厌的男生站起身，嬉笑着道歉：“抱歉啊。”说完跟其他人笑着就跑了，一点歉意都看不出来。 沈厌穿的是一件白色卫衣，后背上满是菜汤，还有不少菜叶和米粒粘在上面，看上去十分狼狈。 周围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幸灾乐祸的，冷眼旁观的。 沈厌缓缓站起身，顺手把没吃两口的午饭倒在垃圾桶里，走出了食堂。 “沈厌，沈厌！”身后突然传来喊声，章成研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衣服都脏了，要不要去我宿舍，我拿一件给你换上。” 章成研是住校生，除了周末都住学校，在他看来，这个提议对沈厌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沈厌肯定不会拒绝。 果然沈厌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嘴角扬起：“好啊。” 沈厌跟着章成研到了他的宿舍，这是一个六人间，收拾的还算干净，此时里面并没有人。 进门后章成研顺手把宿舍门关上反锁，才回头笑道：“你等一下，我给你拿衣服。” 沈厌假装没看到，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很快章成研递给沈厌一件灰色卫衣，衣服有些旧，但挺干净的，散发着洗衣液的香味。 沈厌接过衣服，正准备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就发现章成研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的动作一顿，转了个身背对着章成研，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了下来。 章成研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虽然沈厌身上还穿着一件单薄的白T，但刚刚脱卫衣的时候把白T也带了起来，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极了。 沈厌刚把衣服脱下来，还没来得及穿上新的，就感觉腰上一紧，章成研整个人贴了上来，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把他紧紧箍在了自己怀里，呼吸凌乱地喷在沈厌脖颈上，声音颤抖着呢喃道：“沈厌，沈厌……我好喜欢你……” 第88章 羞辱 章成研呼吸十分粗重，手也不老实地从沈厌的衣摆探了进去。 突然沈厌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然后一用力，他的胳膊就被掰开，沈厌灵活地挣脱开来，然后一个转身，把他的胳膊反剪在背后，整个人从背后被按在了桌子上。 章成研吃了一惊，慌张地想要挣脱，没想到沈厌看上去弱不禁风，力气却不小，他竟然挣不开。 “班长，你这是做什么？”沈厌一贯从容淡定的声音在他的脑后响起。 章成研想扭头看他，却被压地根本动不了，他有些慌张地说道：“沈厌，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快放开我。” “哦，是吗？”沈厌慢悠悠地说着，手却又加重了力道，往下压了压，章成研忍不住惨叫出声，忙不迭地道着歉：“我错了！沈厌，我错了，对不起！！” 沈厌松了松力道，但还是没有放开他，笑道：“没关系，班长。” 还不等章成研松口气，就听沈厌接着说道：“接下来，我们来说一下视频的事吧。” 章成研心里一紧，结巴着问道：“什，什么视频？” “班长，是你太蠢，还是你觉得我太蠢？”沈厌叹了口气，“那天在场的人中，只有你会拍这个视频，那条帖子里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你应该也知道，如果我报警，你猜……” 沈厌缓缓凑到章成研耳边，轻声说道：“造谣诽谤，会被关多久呢？” 章成研浑身一震，却还紧咬着牙不说话。 沈厌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缓缓拨了出去，他顺手按了免提，手机响起“嘟嘟”的提示声。 “别，别打！”章成研终于急了，大喊道：“我，我是被威胁的……” “谁让你发的？”沈厌挂了电话，问道。 章成研又迟疑着不肯开口。 沈厌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的手有些酸，中午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已经有些力竭了。 “你是想在这跟我说，还是想去警局跟警察说？”沈厌冷冷地问道。 终于章成研顶不住压力，沮丧地开口道：“是林嘉意，他，他拍了我的……视频，威胁我，让我发帖抹黑你。” “什么视频？” 章成研脸色一黑，有些支支吾吾地，终于还是说道：“就是，就是我……我和他开房的……视频……”他越说声音越小，脸红成一片。 宿舍里安静了几秒，章成研又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我是被他骗了！他不知道从哪听说，听说我……喜欢你，他找到我说有办法让你跟我在一起，骗我去酒店，然后，然后他……拍下了视频，如果我不答应他，他就把视频发出去，那我就完了！” 说到最后章成研痛哭流涕，他家里条件不好，而他从小学习就好，父母对他寄予了厚望，如果视频被发出去，他肯定会被学校开除，那他的人生也完了。 “沈厌，我求求你了，不要报警，不要把我供出去，我这都是为了你才会走到这一步啊！我只是喜欢你，我做错了什么啊！”章成研边哭边嘶吼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看上去狼狈至极。 沈厌却没忍住嗤笑出声：“为了我？是我让你偷拍视频，还是我让你跟林嘉意上床？” 章成研顿时没话说了，确实是他自己没抵住诱惑，上了那么明显的圈套。 沈厌缓缓松开他，冷冷地留下一句：“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随后就离开了宿舍，留下章成研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回到班上，沈厌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只是照常上课，要按死林嘉意，光是章成研的供述还不够，他必须一次解决了。 晚自习放学后，沈厌照常朝着星海湾的方向走去，只是没走出多远，被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哟，还真是一个人呐？那姓封的富二代不要你了？” “他不要我们要呀，说说看多少钱一晚，我们三个凑凑，应该还付得起。” 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沈厌沉着脸，微微后退一步想绕开他们，没想到三人直接围了上来，为首的男人一把拉住了沈厌的胳膊，挑眉道：“想跑？装什么清高啊？怎么，怕我们给不起钱？” “放手。”沈厌冷声道，手却微微有些发抖，章成研那样的弱鸡他可以打得过，但面前这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绝对没有胜算。 现在是放学的时间，其实周围来往的学生并不少，但大多都是看两眼就匆匆走过，没有人想上来帮忙。 另一个男人一把揽住沈厌的肩膀，坏笑着说：“跟哥哥试试，保证比你那个富二代厉害。” 说着三人半拉半拽着，把沈厌往小巷子里拖去。 沈厌的胃开始一阵阵地痉挛，他目光四下扫着，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喊一声：“马志远！！” 不远处，刚刚放学的马志远正和林浩勾肩搭背地走出校门，突然听到有人喊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就看到沈厌被三个人拉扯着往巷子里拖。 “卧槽！”马志远骂了一声，拖着林浩就跑了过去，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他俩，为首的男人讥讽一笑道：“哟，你们俩也是这沈厌的情哥哥？那也得排队！” 马志远和林浩对视一眼，有些没看懂眼前的一幕。 “帮帮我。”沈厌强忍着胃疼，目光看向马志远，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他跟马志远并不熟，甚至还算有过节，他也没把握马志远会不会帮他。 马志远挠了挠头，正准备说话，林浩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道：“你管他干嘛？咱又不熟，这三个人看着就不好惹，我可打不过。” 马志远也凑到林浩耳边小声道：“但是这强抢民男被我们看到了，总不能不管吧？而且你哥好像对这个沈厌不一般，他要是出事了，你哥知道我们见死不救，不得杀了我们？” 林浩打了个冷战，偷偷掏出手机：“我叫我哥过来！” “你们商量完了没？”为首的男人不耐烦地说道，“不想死就别多管闲事，在外面等着，等哥哥们爽完了再赏给你们。” 说着三人又拉住沈厌往里拖，马志远眼睛一眯，上前按住为首男人的肩膀，把他掰了过来，直接一拳挥了上去。 没想到这一拳被男人接住，用力一推，眼神危险地骂了一句：“找死！”随后三人一拥而上，和马志远二人打了起来。 沈厌扶着墙站在一边，眼看马志远二人处于下风，林浩更是直接被按在地上打，打得他惨叫连连，不停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沈厌看了看四周，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直接朝着坐在林浩身上的人后脑上拍了上去。 那人惨叫一声，一摸脑袋一手的血，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冲着沈厌就是一巴掌，沈厌直接被打倒在了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嘴角有血渗了出来。 “妈的，敢打我，小贱人，看爷爷我不弄死你！”那人也是气疯了，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直接拉着沈厌的脚腕把他拖了过来，把他的上衣拉了上去，挤开了他的双腿，顺着他的腰就往下摸索而去。 第89章 家长 沈厌用尽全力伸手去推他，却根本推不动，一旁的马志远也急得不行，但林浩已经没有用了，他一打二根本脱不了身。 “别碰我……”沈厌的身体不停颤抖着，眼睛通红一片。 那人一手抓住沈厌的两只手腕按在了他的头顶，另一只手去拽他的裤子，刚碰到裤腰，突然被人拎着衣领拽了起来。 “他妈的谁啊！”那人怒吼一声，话音还没落，就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沈厌慌忙坐起身把衣服拉好，转头看去，来人已经把那三个男人都给撂倒了。 “沈厌，你没事吧！”陈曜解决完那些人，慌忙蹲到沈厌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沈厌红着眼定定地看着他，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还以为是…… “我没事。”沈厌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说道。 此时的沈厌十分狼狈，一身的灰土，衣服也被扯得变了形，额头的伤还没好，脸颊又肿了一边，嘴角还有血迹。 “我送你去医院。”陈曜说着就想去抱沈厌，沈厌拦住他，摇了摇头：“不用，林浩伤的比我重，你去看看他吧。” 陈曜皱了皱眉，看都没看林浩一眼，道：“他皮糙肉厚的，没多大事，你确定不用去医院？” “嗯。”沈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陈曜忙扶住他，沈厌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手。 马志远扶着林浩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躺着哀嚎不已的三人，问道：“这三个人怎么处理？” 林浩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气愤地叫道：“送进去！必须把他们送进去！哥，我好惨啊呜呜呜……” 陈曜有些失落地看着自己扶空的手，垂下眼眸，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开始打电话。 沈厌扶着墙站稳了身体，看着脸上挂了彩龇牙咧嘴的二人，十分真诚地道了谢：“马志远，林浩，谢谢你们。” 马志远莫名有些脸红，他嘿嘿一笑，道：“不用谢，我们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你怎么惹上这些人的？” 沈厌垂下了眼眸，低声道：“我不认识他们。” 地上的三人本来在装死，见没人注意他们就准备跑，刚爬起来又被陈曜一脚踹翻在地，他踩在其中一人的胸口，恶狠狠地问道：“谁让你们来欺负他的？” “疼疼疼！！松开啊！”那人惨叫着去掰陈曜的脚，“松一点，松一点我说！！” 陈曜微微收了点力，那人长出一口气，哭丧着脸道：“我们是看到论坛的帖子，说沈厌给钱就能上，他长得那么好看，我们一时鬼迷心窍……” 三人的目光顿时齐齐看向沈厌，陈曜的眉头紧紧拧着，沉声问沈厌：“什么帖子？怎么回事？” 沈厌摇了摇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马志远马上掏出手机上了三十七中的论坛，因为两家学校挨着，又经常打架，他偶尔会潜伏在三十七中的论坛打探敌情，刚一打开就看到了那条被置顶的帖子。 陈曜黑着脸看完了帖子和评论，扭头问沈厌：“那个封野呢？他不是跟你寸步不离吗？就这样看着你被造谣被欺负？你们真分手了吗？” “他……”沈厌刚说了一个字，喉咙就感觉被哽住了，眼底慢慢泛起了一丝红，他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哭腔道：“他有事，不在这里。” “他要是保护不了你，那就换我来。”陈曜上前一步，伸手想揽住沈厌，沈厌往后躲了躲，低声道：“今晚谢谢你，不过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封野他……很快也会回来的。” 陈曜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叹一口气，道：“好吧，不过你还是存一下我的号码，如果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沈厌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毕竟如果再有今晚的事，他真的没办法自己解决。 谈话间警察到了，把现场六个人都带回了警局，做了笔录之后，因为沈厌还未成年，需要通知家长接他回去。 沈厌想了很久，还是给黎时打去了电话。 陈曜拖着林浩，有些担心地问沈厌：“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陪你等吧。” “不用了，你快带林浩和马志远去医院吧。”沈厌看着哭唧唧的林浩，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是为了他受的伤。 最终陈曜还是不放心地带着两人离开了警局，剩下沈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黎时来的很快，进了警局后和警察交流了一会，就带着沈厌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上，沈厌一直低垂着脑袋没有开口，黎时也不问，默默地朝着星海湾开去。 到了星海湾停好车，沈厌抓着书包，低声道：“谢谢你，那我走了。” “等一下。”黎时叫住他，“不解释一下？” “警察不都跟你说了。”沈厌不想多说，今天如果不是必须叫家长，他根本不想让黎时知道。 “沈厌！”黎时的声音大了些，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如果你没把我当大哥，今晚为什么叫我来？如果你把我当大哥，为什么遇到这种事不告诉我！” 沈厌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我自己能解决。” “能解决？”黎时被气笑了，“你解决什么？今晚如果不是那个陈曜来得及时，你可能就被，就被……” 黎时说不下去了，光是想想他就一阵后怕，偏偏沈厌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左边脸颊红肿着，额头还贴着纱布，让他有气都撒不出来。 半晌，黎时叹了口气，嘱咐道：“脸回去冰敷一下，额头的伤口不要碰到水，早点休息。” 沈厌点了点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沈厌进了电梯，黎时打开车窗，缓缓点燃了一支烟。 他从大学时就开始帮忙家里处理生意的事，在事业上可以算得上一帆风顺，不管是家世、外貌还是能力，就算在整个京海圈子里黎时都是佼佼者，他从未感觉到这么挫败过。 他有些拿不准自己对沈厌到底是什么心态，总是会不自觉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一听到他出事，黎时一秒钟都没犹豫就出了门，一路上都心惊肉跳的，知道沈厌的遭遇后，他恨不得亲自去把那三个人再揍一顿。 偏偏沈厌还不让他管学校里的事。 一支烟抽完，黎时开车回家，刚进家门就看到黎辰坐在客厅，眼巴巴地看着他。 “大哥，出什么事了？我看到你匆匆忙忙就出门了。”一见他回来，黎辰立马迎了上来，有些急切地问道。 黎时看着黎辰着急的样子，突然笑了，反问道：“你猜到了？” 黎辰愣了下，有些低落地嗯了一声：“真的是小厌出事了？” “嗯，现在没事了。”黎时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被困扰的不止他一个。 黎辰还是不太高兴，嘟囔着：“他怎么不找我……” 第90章 对峙 第二天一早，沈厌就给詹俊发了几条消息，早读后，直接去找了林嘉意。 “啧啧啧，一天没见，又被人揍了？”林嘉意一见沈厌就哈哈大笑起来，沈厌虽然顶着一脸的伤，表情依旧云淡风轻，淡淡道：“跟我去天台。” “你叫我去我就去？凭什么？”林嘉意笑意还没褪去，一脸的幸灾乐祸，挑眉看向沈厌。 沈厌也是微微一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在这说说，你和章成研的事。” 林嘉意脸色一变，心里暗骂章成研那个没用的东西，怎么就被沈厌知道了。 他黑着脸站起身，跟着沈厌走了出去。 两人上了天台，林嘉意抱着胸站在中间，抬着下巴说道：“想说什么说吧。” “为什么让章成研发那条帖子？”沈厌开门见山问道。 “什么章成研，什么帖子？我不知道。”林嘉意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沈厌。 沈厌早料到他会不承认，直接掏出手机，打开了一段视频放到了林嘉意面前。 视频里是章成研痛哭流涕说着被林嘉意威胁发帖子的画面。 林嘉意阴沉着脸，他恶狠狠地看向沈厌，咬牙道：“你以为这视频有用吗？只要我死不承认，这事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沈厌，我就是讨厌你清高的样子，不过就是长了一张好皮囊，封野不还是抛弃你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讨厌我，所以你就要推我下楼，让章成研发帖子造谣我？”沈厌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依旧平静。 “没错！我就是要毁了你！！当初我那么求你让封野放过我，你表面答应我，但根本就没有去做！既然如此，那我也让你尝尝我当初的感觉！”林嘉意的情绪完全被挑了起来，他满眼恨意地看着沈厌。 沈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这才想起来，上次确实是答应过他，但是后来封野脚受伤，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虽然林嘉意这么说，但就算当初封野放过了他，他依旧会报复沈厌。 沈厌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谁告诉你，封野不要我了？” 林嘉意只是瞪着他，不回答。 “周雨宁。”沈厌缓缓吐出三个字，林嘉意一愣，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似乎完全没想到沈厌为什么会知道。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接下来……”沈厌叹了口气，缓缓朝着林嘉意走了过去，“该解决问题了。” 林嘉意有些害怕地后退两步，紧张地问道：“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在学校，刚刚很多人看到我们俩一起上来的！” 沈厌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很多人看到了。” 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林嘉意一步步后退，已经退到了天台边缘，沈厌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抓起他的手，把刀塞进了他的手中。 林嘉意一脸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厌踩上天台边缘的台阶，一个翻身坐在了天台上，双腿悬挂在外面，正扭头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你猜，如果我掉下去，你会怎么样？” “沈厌！你疯了！你你你……你掉下去关我什么事！”林嘉意吓得腿都在抖，这里是七楼，摔下去真的会没命的。 “刚刚你说的，很多人看到我们一起上来了，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呢？”沈厌声音轻柔，说完他转回身，还晃了晃悬在外面的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林嘉意扭头就想跑，没想到脚步刚一动，天台的门被一脚踹开，许多老师和同学都涌了上来，震惊地看着林嘉意手里拿着刀站在沈厌旁边，沈厌坐在天台边的场景。 “林嘉意！你在干什么！！”林嘉意的班主任也来了，大吼一声，气得声音都变形了。 林嘉意这才反应过来，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慌张道：“不是的，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厌打断，他看着冲进来的人群，对着林嘉意凄然一笑，道：“林嘉意，既然你不想让我活，那我就跳下去。” “沈厌，沈厌你别冲动！”孔老师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靠太近怕刺激到沈厌，“有什么事下来我们好好说。” 林嘉意气地满脸通红，怒道：“沈厌！你别在这颠倒黑白！” 沈厌浑身一颤，他红着眼，扭过头不再看人群，身体又往外挪了几分，大腿整个都悬空在墙外，整个人摇摇欲坠。 看着远处的天空，沈厌有些恍惚，突然想起上次他只是把身体往外探了探，封野就被吓成那样，也不知道封野现在在哪里，还好不好。 他们失联已经快半年了，这半年沈厌时常会想，封野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但很快这种想法就被他否定了。 要相信封野。 很多个夜里，他都看着封野最后留下的那句“等我回来”久久不能入睡。 看不到终点等待是很熬人的，即使沈厌无数次劝慰自己，也会有无数次熬不下去的时候。 沈厌低头看了看脚下，七楼其实不算特别高，楼下围观的人群他看的一清二楚，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也丝丝飘入耳中。 本来是演戏，但此时沈厌竟有一种“跳下去就解脱了”的想法。 他有些迷茫地看看脚下，又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身子开始一点点的往前倾去。 “沈厌！！你给我下来！！！”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吼，沈厌的身子一顿，带着几分惊喜几分惶恐缓缓扭过头去。 是封野回来了吗…… 随着一个年轻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沈厌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了下去，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不是他。 黎辰感觉自己要疯了，昨晚听说了沈厌的事后他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一早就没忍住跑来了三十七中，没想到刚进学校就听说有人要跳楼，他心中一紧，慌忙赶了过来，就看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你是谁？你别刺激他了！”孔老师一把拦住想冲上去的黎辰，黎辰红着眼对他吼道：“放开！我是他哥！” 趁着孔老师愣神之际，黎辰挣脱他走到了天台边上，强装镇定地朝沈厌伸出手，声音却带着颤抖：“小厌，乖，下来，有什么事哥哥帮你……” “哥哥……”沈厌轻声呢喃着，又自嘲一笑，“我哪来的哥哥？” “小厌，你看着我，我就是你哥哥，你先下来好不好？”黎辰尽量把声音放轻柔，手又往前伸了伸。 沈厌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缓缓伸手，把手放在了黎辰的手中。 黎辰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拽把沈厌拉了下来，两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黎辰死死地抱住沈厌，眼角有泪渗出，他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即使感受到自己怀里实实在在的纤细身躯，还是后怕不已。 后面围观的老师们这才敢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两人都拉了起来，孔老师拉着沈厌，又气又心疼地问道：“沈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厌站在原地垂着头，低声道：“是林嘉意逼我的。” 第91章 解决 教导主任这时也挤了过来，皱眉看着沈厌和林嘉意：“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严主任，我们去办公室说。”孔老师扫了一眼围观的人，除了老师还有不少学生，教导主任点了点头，一行人朝着他的办公室走去。 黎辰紧紧跟在沈厌身边，攥着他的手腕，生怕他又做什么过激的事。 到了办公室后，教导主任只留下了沈厌和林嘉意的班主任，已经沈厌林嘉意和黎辰三人，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 “说吧，怎么回事。”教导主任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几人。 林嘉意早就吓得不行，尤其是黎辰时不时用渗人的目光看向他，他着急地先开了口：“主任，老师，不关我的事啊！是沈厌，他是故意陷害我的！”他一着急，说地语无伦次，听得教导主任直皱眉。 孔老师瞪了他一眼，扭头对沈厌道：“沈厌，你说。” “前两天我被林嘉意从楼梯上推下去，然后他指使章成研在学校论坛发帖抹黑我，我气不过今天找他理论，他把我叫到天台，突然拿出刀威胁我。”沈厌低垂着眼眸说道，“我一时害怕，就爬了上去。” “你胡说！！！”林嘉意激动地大喊着，就像朝沈厌冲去，被黎辰一脚踹翻在地。 “诶你怎么打人呢！”林嘉意的班主任忙上前拦着黎辰，黎辰的脸色差到了极致，完全没有了一贯的优雅从容，他咬牙道：“他这么欺负我弟弟，踹他一脚都是轻的！” 孔老师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沈厌，迟疑地问道：“沈厌，你……有证据吗？”他是一早知道林嘉意推了沈厌的，但苦于没证据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沈厌淡然地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点开了和詹俊的聊天框，里面有一段詹俊发来的视频。 视频内容正是刚才林嘉意和沈厌在天台上的对话，但不是全部，视频只到林嘉意承认是他做了一切就戛然而止。 林嘉意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这里面怎么还有章成研的事？”孔老师紧皱着眉，章成研是班长，他对章成研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沈厌没说话，又点开了章成研的那条视频。 看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半晌教导主任叹了口气，无力道：“报警吧。” 接下来的事处理起来就顺利了很多，林嘉意和章成研被警察带走，论坛的帖子也被删除，在沈厌的要求下，林嘉意发了一条道歉和澄清的帖子，顿时之前骂过沈厌的那些人又开始对林嘉意口诛笔伐起来。 沈厌看着帖子底下的评论，嗤笑一声，给詹俊打了个电话过去。 “詹俊，这次谢谢你了。”沈厌道了声谢，那条视频是詹俊找人躲在天台上帮他拍的，也是沈厌一早就安排好的。 詹俊的声音有些低落，低低地回了一句：“不用客气。”想了想，他又开口道：“周雨宁的事……对不起啊沈厌，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也别太难过。”沈厌安慰了一句，挂了电话，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叹气道：“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走？” 黎时和黎辰两人如出一辙地黑着脸，黎时咬牙问道：“沈厌，你说的有办法解决就是去跳楼？” “又不是真的跳。”沈厌淡淡地说道。 黎辰顿时跳脚，气道：“你知不知今天差点吓死我！！还不是真的跳，我再晚去一点你都快掉下去了！” 沈厌低声道：“放心，封野没回来，我不会死的。”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黎时看着沈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前段时间我见过封野父亲一面，顺嘴问了一下封野。” 沈厌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他说，封野去国外读大学了。”黎辰边说边看着沈厌的表情。 沈厌的眼神慢慢暗了下来，他缓缓垂下眼眸，低声说了句：“骗子。” “沈厌，为什么有事不找我们？”黎时拧着眉，对这两天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他今天听黎辰说沈厌差点跳了楼，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几拍。 “我自己可以解决。”沈厌依旧是这一句话。 黎时和黎辰都觉得有些无力，明明跟小欢一样大的少年，却跟黎欢截然不同。黎欢不管大事小事都会找两个哥哥，不管惹了多大祸，只要撒撒娇，他们都会给摆平。 而沈厌却不管多大的事，都选择自己扛着，就算他们两个站在他面前说要帮忙，他都会拒绝。 偏偏他们两个都拿他毫无办法。 沈厌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感觉除了封野和路南，谁都不能走进他的内心。 想到路南，黎时顺嘴问了一句：“路南在画室？” 沈厌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黎辰好奇道：“路南是谁？” 黎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微微勾起，答道：“一个小朋友。” 黎辰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自家大哥有些怪怪的。 林嘉意和章成研都被关了起来，本来以他们犯的事最多拘留几天，但是黎时特别关照了一下，两人都要负刑事责任，学校也把他们俩给开除了。 这件事告一段落，沈厌的生活又归于平静。 深秋的风吹走了夏天残留的燥热，京海市进入十一月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下来。 又快到沈厌生日的日子，路南提前两天就哭唧唧地打电话给沈厌，哭诉道：“阿厌，你是不知道这个画室有多严！比学校管的还严格，根本不给请假，也不给离开，你生日我可能不能去陪你了……” “没事，你好好学，不用管我。”沈厌笑着安抚了几句，过生日对他来说真的意义不大，尤其是现在封野不在身边。 十六号那天是个周五，沈厌照常上学，倒是黎时一早就给沈厌发了生日祝福，还给他转了八万八，但是沈厌给退回了。 中午的时候黎辰的电话也打了过来，电话里黎辰有些兴奋地说道：“小厌！今天也是你生日，你打算怎么过？要不……”他本来想说要不来和小欢一起过，突然想到上次沈厌光是听到黎欢的声音反应就那么大，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要不晚上我和大哥一起去找你，带你去吃个饭？” “不用了，我不过。”沈厌淡淡道。 “不过怎么行？过完今天的生日，你就十八岁了，这可是你的成人礼。”黎辰微微皱眉，小欢的十八岁生日，黎家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邀请了各路商界名流，规模浩大，极具奢华，同样是十八岁生日，沈厌却不准备过。 沈厌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有些发白，他当然知道黎欢那场声势浩大的成人礼，他更记得那两米多高的蛋糕的滋味。 “你要是为我好，就不要来找我。”沈厌说完就挂了电话，他的胃一阵阵地翻腾着，他甩了甩头，努力想把那些不堪的回忆甩掉。 晚自习放学后，沈厌回到了星海湾，习惯性地用指纹去开锁，却听到了指纹锁报错的声音。 他又试了几下，最后门锁因为错误太多次被锁了五分钟。 沈厌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他的指纹……被删掉了。 第92章 封野出现 沈厌曾经听刘妈谈起过，星海湾的房子虽然是封家给买的，但装修是封野自己找人装的，大到结构设计，小到家具家电，全都是封野一手操办的。 其中就包括这个门锁，除了他只有封野一个人的指纹，管理员是封野，要想删除指纹，只有管理员能做到。 封野回来了。 沈厌手中的书包掉落在地，他扶着门，低着头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溢出了眼角。 封野拉着他的手给他录指纹的画面历历在目，那句：“以后你随时可以进来”仿佛就在昨天，但现实却是，沈厌被关在了门外，再也进不去了。 沈厌跌坐在门口，背靠着门，许多想法在脑子里一一闪过，最终什么都没留下，他脑袋空空，双眼出神地看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房子里都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沈厌缓缓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他打了无数次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冰冷的提示音砸在沈厌耳中，提醒着他，不是没人接，而是不想接。 沈厌的手无力地垂下，手机摔落在一边。 半晌，他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当初刚搬进这栋房子的时候，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是他自欺欺人了。 封野真的不要他了…… “骗子……”沈厌坐在地上，浑身冰凉，心里的温度比外面的夜风还凉。 “封野大骗子……” 沈厌呢喃着，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心里有不甘，还有一丝庆幸。 还好，还好封野只是不要他了，还好封野没有出事。 他不过就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沈厌在门口坐了一夜，第二天他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照常去学校上课。 早读下课后他去找了孔老师，想申请住宿，孔老师也没有多问，正好章成研的宿舍空了个位置，就把沈厌安排进去了。 中午放学后，沈厌出学校买了些生活用品去了宿舍，宿舍其他几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其中一个男生和沈厌是一个班的，直接问道：“沈厌，你怎么这个时候住宿舍了？” 沈厌铺床的手微微一顿，淡淡回道：“之前的房子到期了。” 宿舍几人点了点头，也没多问，这几个人都是话不多只知道埋头苦学的人，宿舍里很是安静。 沈厌坐在桌前，打开习题册开始做题，现在的他只想安稳地把高中上完，等上了大学，跟黎欢的账，他要慢慢算。 夜幕降临，京海的另一边，失重酒吧里音乐声震耳欲聋。 正中间的卡座里，一个长相十分俊美，但表情冷硬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酒杯，目光冷淡毫无感情地看着前面狂欢着的男男女女。 他的身边坐着的是一脸不安的江浩宇和裴敬舟，他俩时不时地瞟向那个男人，然后对视一眼，江浩宇用胳膊肘怼了怼裴敬舟，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裴敬舟怼了回去，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怎么不说？ 江浩宇看着跟以前气质完全不同的封野，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 虽然以前的封野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淡又疏离，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情绪，江浩宇根本就不敢跟他说话。 但是面前的人又确实是消失了半年的封野，他们是在酒吧门口碰到的封野，刚开始江浩宇又惊又喜，上去就搭上了封野的肩膀，问他这半年干嘛去了。 没想到封野只是一个回眸，那眼神就把江浩宇吓得一动不敢动，封野淡淡收回眼神，把江浩宇的胳膊撇下去，冷冷道：“江浩宇，你一点都没变。” “呵呵呵，野哥……”江浩宇讪笑着后退两步，正想跑呢，裴敬舟走了过来，看到封野眼前一亮，喊道：“野哥，你终于出现了啊，走，一起喝两杯！” 封野嗯了一声，率先走了进去，裴敬舟一把勾住想跑的江浩宇，硬把人也拖了进去。 坐下后裴敬舟也发现了封野的不一样，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两个人都欲言又止，不敢搭话。 “想说什么就说。”封野瞥了他俩一眼，冷冷道。 “野哥……你这半年去哪了？”裴敬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国外。”封野言简意赅地答道。 江浩宇观察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道：“沈厌呢？你跟他联系了吗？” 封野眉头微蹙，看向江浩宇问道：“沈厌是谁？” 江浩宇顿时瞪大了眼，和裴敬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毕竟之前封野和沈厌的感情有多好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现在野哥竟然不记得沈厌了。 难道野哥失忆了？ 江浩宇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野哥并没有忘记他们，他忘记的好像只有沈厌。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裴敬舟一把拉住，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封野眯着眼看着两人，声音带着震慑，沉声道：“说话。” “就是，就是你之前在三十七中的一个学弟……呵呵，不记得算了。”江浩宇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 封野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自从醒来，他身边有很多的不对劲，比如星海湾的房子，智能锁里竟然有一个陌生的指纹，他顺手就给删掉了。 星海湾的房子是他高中时候住的，毕业之后他几乎不去，但是这也不代表可以被其他人觊觎。 没喝多久，封野就起身离开了，把钥匙扔给代驾，他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突然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的短信，提醒他某张银行卡消费了六元。 这就是封野最近觉得不对劲的另一件事，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有这张银行卡，但这几天经常有消费提示发到他的手机上，看余额卡里的钱还不少，但是消费记录都只是几块几十块的。 封野皱了皱眉，觉得烦不胜烦，直接打了银行的电话，把这张卡挂失了。 他现在没有住在封家老宅，考上京大以后，封远道一高兴，给他又在京大旁边的临湖观邸买了个大平层，让他上学更方便些。 两百多平的大平层只住了他一个人，回到空荡的家中，封野的心莫名有些空虚，好像少了些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封野自嘲一笑，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都习惯了，怎么现在还矫情起来了？ 远在三十七中的沈厌睡在宿舍的小床上，心里同样空空荡荡，他有些想不通，封野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在他的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封野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能过段时间就回来找自己了。 这种希望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去买早点怎么也付不了钱的时候，彻底破灭。 沈厌呆呆地看着手机上支付失败的提示，眼眶一点点泛红，其他买早餐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沈厌慌张地说了声不要了，转身就跑。 跑到没人的地方他蹲在地上，委屈地抹着眼泪。 “混蛋封野，你凭什么？” “那是我的钱……” 第93章 高考结束 卡不能用了之后，周末的时候沈厌自己去办了张，但此时的他已经是身无分文了，得亏饭卡里还有些钱，不然他连饭都吃不上。 沈厌不愿意找路南借钱，路家送路南去学画画已经花了不少钱，给路南的生活费也仅仅是够用，沈厌知道只要他开口路南一定会省吃俭用地把钱借给他，但是他不想路南太辛苦。 一到周末和节假日，沈厌都会出去兼职，虽然赚的不多，但是勉强够吃饭。 学校里的树木绿了又黄，不管沈厌有多少的愁绪和心事，日子都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渐渐的，沈厌和封野分开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了。 曾经沈厌一直觉得高考很遥远，上一世的他，在本该在课堂上奋笔疾书的年纪，为了活下去而奋力挣扎，这一世他终于坐在了高考的考场上，还有一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四天的高考结束，沈厌如释重负，还没等他松口气，就被通知要在一周内搬离宿舍。 他只好马不停蹄地去找工作，不仅要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还得在开学前赚够学费。 找了两天都没有合适的，正在沈厌一筹莫展的时候，孔老师给他介绍了个家教的工作。 孔老师教书二十多年了，桃李满天下，许多家长在寒暑假的时候会找孔老师帮忙，介绍一些学习比较好的学生做家教，一般都是找已经上了大学的，但孔老师考虑到沈厌的情况，把这个机会给了他。 沈厌要教的是一个初三的孩子，这孩子家庭条件不错，但父母工作很忙，常年不在家，所以需要找一个既能教孩子学习，又能住在家里，照顾孩子生活的，沈厌就非常符合。 在宿舍收拾了少得可怜的行李，沈厌搬进了家教所在的水岸名邸小区，他要教的孩子叫做陆铭予，虽然才初三，个头已经跟沈厌差不多高了，是个很活泼外向的孩子。 这份工作其实还算轻松，陆铭予学习一般，但很听话，沈厌每周还有一天的休息。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路南兴奋地在家坐不住，直接跑到了水岸名邸去找了沈厌。 “阿厌阿厌！你查分数了吗？”路南拉着沈厌，呲着大牙直乐，“我过了！！我可以上京大了！” 早在半年前，路南就过了京大的校考，只要高考能过线，上京大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沈厌也替他高兴，笑道：“恭喜你阿南，我就说你可以的。” “你呢你呢？”路南迫不及待地问道。 “比我预估的分还多三十分。”沈厌也扬着嘴角，心情很好，他的分数上京大够了。 “啊啊啊太好了！！”路南高兴地蹦了起来，拉着沈厌直叫唤。 沈厌一把捂住他的嘴，无奈道：“小声点，铭予在做题呢。” 陆铭予从里面探出头，咧嘴笑道：“没事的沈老师，我要是考上京大，估计整个小区都能听到我的叫声。” “阿厌，我太高兴了，中午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吃大餐！”路南蹦累了，瘫坐在沙发上，脸上依旧挂着止不住的笑。 沈厌有些犹豫，今天并不是休息日，他还得在家给陆铭予做饭。 陆铭予从屋里走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要不中午我请你们俩吃饭吧，让我也沾沾喜气。”他父母虽然给不了太多的陪伴，但是能给很多的零花钱，陆铭予的小金库还是很厚实的。 看路南一脸的喜悦，沈厌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此时已经快到饭点，三人收拾好就准备出门，准备去附近的商场吃火锅。 还没出门，路南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一看到来电号码，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地接起了电话：“喂，干嘛？”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路南回道：“不去，我要跟阿厌去吃饭。” 说完路南就挂了电话，沈厌好奇问道：“谁啊？” “赵绪，你还记得吗？之前老给我塞奶茶的那个，他喊我去吃饭，我才不想跟他吃饭呢。”路南不高兴地嘟囔着，在画室的时候他跟赵绪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这两年这个赵绪一直粘着他，路南不胜其烦。 三人来到火锅店坐下，因为暑假的缘故，火锅店几乎已经坐满了，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顿感饥肠辘辘。 陆铭予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虽然和路南刚认识，此时已经打成一片了。沈厌安静地看着路南笑闹，那开心的样子让他的眉眼也跟着染上了笑意。 真好啊…… 路南还活着，考上了京大，希望路南以后的人生也可以这样一帆风顺下去。 至于风浪，全留给自己吧。 谈笑间菜都上来了，三人刚把菜下锅，突然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南南，你也在这吃饭？” 路南扭头一看，脸上的笑顿时垮了下来：“怎么是你？” 赵绪挂着一脸的笑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路南旁边的空位上，道：“我也来吃饭啊，没想到这么巧能遇到你。” 路南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皱眉道：“你吃饭就吃饭，坐我旁边干嘛？你去吃啊！” “这里满了，我还没有位置呢，南南，我们一起吧。”赵绪也不知道是装听不懂还是真听不懂路南语气里的嫌弃，十分厚脸皮地想要蹭饭。 路南被他的称呼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平时只有他爸妈会这么叫他，他已经跟赵绪说过很多次不要这样叫他了，但赵绪根本不听。 “没看到还有别人呢吗？”路南难得沉着脸，语气中带着直白的不欢迎。 赵绪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沈厌和陆铭予，眼神中带着一丝戒备，沈厌的脸色同样不太好，他没想到这个赵绪还在骚扰路南。 倒是陆铭予没看出什么，他挠了挠头，憨憨道：“南哥，这是你朋友吗？一起吃没事儿，我再加点菜。” 路南：“……”这孩子有点缺心眼。 赵绪看了陆铭予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谢谢。” 本来开开心心的一顿饭因为赵绪的加入，路南明显情绪没有那么高涨了，倒是赵绪跟没看出来一样，不停地跟路南说着话，时不时地还给他夹菜，都被路南嫌弃地扔回了他碗里。 好不容易吃完，路南拉着沈厌和陆铭予就跑了，只留给赵绪一个背影。 “阿南，这个赵绪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缠着你？”回到陆铭予家，沈厌皱眉问路南。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真的觉得他有病，老是缠着我。”路南一脸的气愤，“而且他这个人有点神，不管我在哪，每次都能遇到他。” 沈厌目光一凝，神情严肃地看向路南，沉声道：“每次？” “是啊，好几次了，我在路上走着都会碰到他。”路南没当回事，又摇了摇头道：“不过也可能是巧合吧。” 第94章 见黎欢 “不是巧合。”沈厌摇了摇头，今天他看得很清楚，那个赵绪进了火锅店扫视一圈，就直直的冲着他们这边来了，明显就是知道路南在这里，特地找过来的。 沈厌想了想，道：“你下午就待在这，晚上我送你回家。” 路南觉得是沈厌想多了，但是还是答应了。 晚上给陆铭予准备好了晚餐，跟他打了声招呼，沈厌和路南出门了。 水岸名邸离富华园不是很近，坐公交大概要四十分钟，沈厌和路南两人一路聊着天，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南南！好巧，又遇见你了。” 看见赵绪从小区门口的商店走出来的一瞬间，路南不由打了个冷战，这人真的有点吓人了。 沈厌挡在了路南身前，冷冷地看着赵绪问道：“你跟踪路南？” “什么跟踪？我没有啊。”赵绪一脸的惊讶，无辜道：“我刚好路过这附近，你可别瞎说。” 说着他又上前一步，把刚刚买的矿泉水递了一瓶给路南，笑道：“南南，给。” 路南哪敢接，他拽了拽沈厌，小声道：“赶紧走吧。” 两人绕开赵绪向公交站走去，赵绪缓缓垂下拿着矿泉水的胳膊，低垂的眼眸中满是失落和不甘。 把路南送到楼下，沈厌本想直接回去，突然看到楼下停了一辆不属于他们小区会有的豪车。 车牌号狠狠刺入沈厌的眼中，他这辈子也忘不了这辆车。 黎欢的车。 看来沈康和陈玲玉已经联系过黎欢，并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了。 看来这对夫妻还真是迫不及待想去过好日子了，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并不是什么会顾念血缘亲情的人，而是一条毒蛇。 沈厌看着黎欢的车沉思了一会，突然转身朝楼上走去。 黎欢是在高考一结束的时候，就接到了沈康的电话，一开始他根本不信，把对方当成了骗子，骂了一顿拉黑了号码。 接下来几天沈康换了五六个号码不停地给他打电话，说要约他见一面，只要见面他肯定就会相信了。 被说得多了，黎欢也开始有些怀疑了，因为从小到大他就觉得，自己跟爸爸妈妈长得都不像，但两个哥哥却很像。 直到沈康准确地说出他的后腰有一颗痣，黎欢心里又惊又怕，终于决定来跟沈康见一面。 黎欢坐在沈康家的老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满眼嫌弃地扫了四周一圈，然后才斜睨着拘谨地坐在一边的沈康两人，冷冷地问道：“说吧，你们有什么目的？” 沈康今天特地洗了澡，换了身自认为最好的衣服，一脸讨好地看着黎欢道：“小欢呐，我们真的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欢冷冷打断：“没问你们这个，我是说，你们有什么目的？” 早在进门看到沈康和陈玲玉的时候，黎欢就确定了他们说的是真的，他的长相跟两人还是有些相似的。 沈康和陈玲玉对视一眼，有些意外黎欢是这个反应，想了一会，沈康试探着开口道：“小欢，你也看到了，我们生活条件并不好，黎家这么有钱，你是不是可以……” 黎欢忍不住嗤笑，果然是为了钱。 “你们要多少？”黎欢嘴角挂着笑看着两人，笑容却不达眼底。 陈玲玉扯了沈康一把，谄媚地对黎欢说道：“你看你爸，咱们是一家人，说钱多生分，我们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多跟我们走动走动，毕竟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嘛。” 黎欢的笑容一点点沉了下去，如果这两人只是单纯的要钱还好，他不介意出点血，但是如果要谈感情，那以后就是个大麻烦了。 “你们说，当年是把我和黎家的孩子调换了，那黎家那个孩子呢？”黎欢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陈玲玉忙答道：“本来我们想扔了，但是周围的人都知道我们刚生孩子，我们又怕扔了被别人捡了以后麻烦，所以我们就养在身边了。” 黎欢神色一紧，看了看四周，有些紧张地问道：“他现在在哪？” 沈康说起沈厌就来气，他恨恨道：“这个小杂种两年前不知道犯什么病，从家里搬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过。” “搬出去了？”黎欢皱着眉有些怀疑，“你们确定他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不知道，他肯定不知道，他要知道还不早就找去黎家了。”陈玲玉忙不迭地回答着。 黎欢稍稍松了口气，也是，对方还没有找到黎家，就说明还不知道这件事。 “你们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否则……”黎欢眼神阴沉，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警告，“我们三个谁都好不了。” 黎欢的脑子乱糟糟的，他需要回家好好想想，到底怎样才能保守住这个秘密，能让他安稳地坐在黎家小少爷的位置上。 要先解决那个真少爷，然后就该解决面前这两人了…… 黎欢站起身就准备离开，沈康有些着急，抓耳挠腮道：“小欢，你看……” 黎欢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有些不屑地扫了两人一眼，淡淡道：“把银行卡发给我，我先给你们转二十万。你们最好不要乱说话，不然我可能还是黎家小少爷，你们就成了人贩子了。” 沈康和陈玲玉忙不迭地答应着，起身跟在黎欢身后送他出门。 黎欢刚打开门，就和沈厌那双清冷的眸子对视上了。 沈厌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黎欢，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脸上的隐隐作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看向了他身后的沈康陈玲玉。 “有客人？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他淡淡开口。 黎欢死死盯着沈厌的脸，目光和上一世第一次见到他时如出一辙，厌恶中带着恐惧。 沈康和陈玲玉也没想到沈厌这个时候回来了，都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黎欢先反应了过来，换上了一脸甜腻的笑容，对沈厌笑道：“你好，你是叔叔阿姨的儿子吧？我在路上碰到阿姨身体不舒服，就把她送了回来。” 陈玲玉很快就反应过来，应声道：“啊对对，我今天头有点疼，还好遇到小欢，特地把我送了回来。” 沈厌似笑非笑地看了黎欢一眼，点头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我叫黎欢，你叫什么名字？”黎欢一脸天真地问道。 “沈厌。” 黎欢开心地朝沈厌伸出手，说道：“沈厌你好，我看你第一眼就好喜欢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可以呀。”沈厌也对着他笑，缓缓伸出了手。 双手交握的瞬间，沈厌心中恨意滔天，就是这只手，上一世亲手害死了他最重要的人，毁了他的一切。 是时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第95章 荀易 沈厌的暑假过得平静又安稳，因为他已经出现在黎欢的视野里，这个暑假他几乎都待在陆铭予家中没出门。 唯一让他不放心的是路南，路南趁着暑假的时候去考了驾照，还跟着父母出去旅游了一周，过的十分滋润，除了赵绪时不时的骚扰，倒也没发生什么事。 收到京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暑假已经接近尾声。 陆铭予十分不舍地看着沈厌收拾东西，委屈道：“沈老师，你走了之后又只剩我一个人在家了。” 沈厌笑了笑，安慰道：“很快就开学了。” 陆铭予的父母给沈厌工资十分大方，将近三个月的工资足够沈厌交学费和住宿费，还有剩余可以用作日常开销。 新生报到那天，沈厌约好和路南一起到了京大，看着眼前气势恢宏的“京海大学”四个字，两人都有些不真实感。 他们真的做到了，一起上了京大，而那个约好要做校友的人，却食言了。 路南因为是美术系的，和沈厌并没有分到一个宿舍，不过离得不远，只隔了几栋。 领了东西后，两人分别回了自己的宿舍。 京大宿舍是四人间，下桌上床，每人都有单独的衣柜，每间宿舍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住宿条件很不错。 沈厌进门的时候，宿舍已经有其他两个人了，见到沈厌两人停下手里的动作，都惊讶地看向他。 “我去，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一个中等个子戴着眼镜的男生脱口而出说道。 另一个高个子瘦瘦的男生稍腼腆一些，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打招呼道：“你好，我叫孙尚文。” “我叫周柯！” 沈厌冲他们点了点头，回道：“你们好，我叫沈厌。” 这两个男生性格都很好，周柯话比较多，很快气氛就热络起来，三人选好床铺，一边铺床一边聊着天。 “还有一个床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希望好相处一点。”周柯看着空着的床铺许愿，毕竟要在一起住四年，他可不希望分到一个奇葩。 正想着，宿舍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帅气的男生。 一看到这人，沈厌愣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一个室友是他。 进来的人竟然是荀易。 荀易这个人，沈厌跟他并没有过多相处过，但是对他印象深刻。 印象里他总跟在黎欢身边，对黎欢言听计从，只要是黎欢让他做的事，无论对错，他都会去做。 当然，其中也包括对沈厌的羞辱和殴打。 看来周柯的希望要落空了，沈厌清楚的知道，荀易除了在黎欢面前温顺听话，在其他人面前是个十足的纨绔，骄扬跋扈，眼高于顶。 果然，荀易刚进来就嫌弃地扫了一眼宿舍环境，撇嘴道：“堂堂京大，住宿环境也不怎么样嘛……” 说着他一扭头，看到沈厌的瞬间就愣住了。 他紧紧盯着沈厌的脸，脚不自觉的走了过去，随着他的一步步逼近，沈厌不得不后退两步，直到后背撞到了书桌上。 荀易把脸凑到沈厌脸前，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疑惑问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沈厌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把他推开冷冷道：“没见过。” “我草。”荀易震惊地看着自己被拍了一巴掌的手，从小到大，除了黎欢还没人敢对他动手，“你敢打我？” “手干净一点，自然没人打你。”沈厌瞥了他一眼，扭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荀易被气笑了，他看着沈厌的背影，嘴角挂上了一抹兴味的笑。 本来看到这里的住宿环境他已经准备出去住了，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把背包甩到了空着的书桌上，坐在椅子上长腿一翘架在了桌子上，斜睨着其他三人，趾高气昂地说道：“老子叫荀易，以后这个宿舍我说了算。” 周柯和孙尚文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茬，沈厌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见没人搭理自己，荀易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一拍桌子，大声道：“喂！都听到我说话没！” 这时沈厌站起身，对周柯和孙尚文说道：“我去买点东西，要不要一起？” 两人忙不迭地答应，他们可不想留在这和那个跋扈的少爷待在一起，三人一起向门口走去。 荀易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按住了走在最后面的沈厌的肩膀，咬牙道：“老子跟你们说话，都聋了吗？” 荀家和黎家是世交，也是家大业大的，荀易又是荀家最小的孩子，从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哪受过这种气？ “放手。”沈厌冷冷开口，前面的周柯和孙尚文也停下脚步，紧张地看着两人。 “老子要是不放呢？”荀易眯着眼，挑衅地看着沈厌。 沈厌嘴角一勾，缓缓转过身，对着荀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荀易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沈厌那张好看到仿佛在发光的脸，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唇角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明媚又动人。 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厌动作极快的抓住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用力一拧把胳膊拧到了荀易的背后，膝盖朝前一顶，顶在了荀易的腿弯处，荀易压根没有防备，直接跪在了地上，胳膊还被拧在了脑后。 “我草！疼疼疼！你松手！”荀易惨叫着喊了出来，没想到沈厌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力气这么大。 这两年沈厌都没有停止锻炼，对付荀易这种整天花天酒地的公子哥易如反掌。 沈厌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道：“老子要是不放呢？” 荀易长这么大没吃过这种亏，即使在黎欢面前都没有，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被个子没他高，还比他瘦的沈厌压的动都动不了，一股屈辱感从心底攀升，气得他眼睛都红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荀易大喊道：“错了错了，我错了，你快放手！” 沈厌松开手，嗤笑一声，转身对已经目瞪口呆的周柯和孙尚文道：“走吧。” 三人渐渐走远，荀易揉着自己的胳膊，恨恨地看着沈厌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妈的，给老子等着……” 路上，周柯一脸崇拜地看着沈厌：“沈厌，你也太牛了！那两下动作，太丝滑了！你练过吗？”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试图模仿沈厌刚刚的动作。 “嗯，以前……”沈厌的话顿了顿，眼中带着一丝失落，“以前有个人教我的。” 孙尚文表情有些凝重，担心道：“那个荀易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这才第一天你就得罪他了，以后他不会找你麻烦吧？” 沈厌看着热闹的京大校园，周边人来人往，艳阳高照，空气中还有未消散的暑气，只觉得身上的阴郁都被驱散了不少。 “不怕他找我麻烦，就怕他不来。”沈厌唇角扬起，本来他不准备主动找荀易麻烦，但是现在既然他自己找上门来，那就别怪他睚眦必报了。 第96章 军训 京大的军训以严格闻名，所有新生会被送到山里的部队，进行为期二十天的封闭式军训，军训的标准几乎是按照训练新兵来的。 部队的宿舍是八人间，是以在学校的宿舍分配的，两个合一个，住宿条件也比学校差了不止一点，小小的房间里四张上下铺几乎就塞满了，虽然也有独立的卫生间，但是小的可怜，连热水供应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军训的队伍是按照学院划分的，路南所在的艺术学院和沈厌并不在一个训练场，所以军训的时候他们几乎见不到面。 第一天基本就是站军姿，所有人穿着统一的绿色迷彩服站在太阳下，九月份的京海太阳依旧毒辣，所有人都是满头大汗。 除了荀易。 就在所有人都站在太阳底下的时候，荀易悠哉悠哉地坐在屋檐下，翘着二郎腿得意地看着沈厌，手里还握着一瓶冰过的矿泉水，时不时喝上两口，小人得志的样子被他演了个十足。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跟教官抗议：“凭什么他不用训练？！” 教官扫了说话的人一眼，说道：“他紫外线过敏，有医院出具的证明，可以不用训练。” 其实有这份证明，荀易可以直接不来军训，在学校待着就行，但为了刺激沈厌，亲眼看沈厌吃瘪，荀易还是忍受着恶劣的住宿环境跟了过来。 沈厌似笑非笑地看着荀易，紫外线过敏？骗鬼呢。 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宿舍八个人，热水供应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平均一个人只有不到八分钟的时间，很有可能到最后几个人的时候就没热水了，所有人都想抢在前面洗。 沈厌的宿舍谁都没抢过荀易，因为他不用训练，早在其他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就霸占了卫生间，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 “呼，真舒服。”荀易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嫌弃地看了其他人一眼，“臭死了，一股汗味儿。” 其他人都敢怒不敢言，因为时间不多了，剩下的人直接两两一组去洗了。 即使这样，轮到沈厌的时候还是已经没有了热水，没办法，沈厌只好快速冲了个凉水澡，虽然是夏天，但部队用的是井水，特别的凉，洗完澡后沈厌浑身冰凉，脸色极差。 “这个荀易也太过分了，以后要是天天这样怎么办啊？”周柯孙尚文围坐在沈厌身边，小声抱怨道。 沈厌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冷笑一声，道：“放心，他蹦跶不了两天了。” 孙尚文眼前一亮，问道：“你有办法治他？” 沈厌点点头，小声跟两人耳语了几句，两人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军训所在的这个部队占地面积非常大，并不只有京大一所学校在这军训，还有很多其他院校的学生，场地很分散，学校与学校之间基本见不到面。 就在军训第二天，荀易坐在阴凉处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两个人聊天。 “你说真的？电影学院的也在这里军训？” “真的！刚刚我帮教官买东西，亲眼看到电影学院的车子开了进来，就在我们旁边那片训练场！” “好想去看看啊，电影学院的可都是帅哥美女，肯定很养眼。” 荀易蓦然睁开眼，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 黎欢考上的就是电影学院，两个学校开学和军训时间都不一样，所有学生一到这里手机就被收走了，荀易没来得及联系黎欢，压根不知道黎欢的军训地点和时间。 没想到黎欢的学校也在这里军训，现在正好是休息时间，荀易四处看了一圈，没人注意到他，他毫不犹豫就走了出去，朝着隔壁训练场跑去。 只是他不知道，他刚离开，不远处树荫下的沈厌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对旁边的周柯说道：“上钩了，去找王教官吧。” “好嘞！”周柯兴奋地应了一声，就去找教官了。 荀易气喘吁吁地跑到隔壁训练场，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根本就没有学校在这军训。 “操！上当了！”荀易马上反应过来，就想往回跑，但是一转身就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不远处周柯带着王教官正在往这边走，两人一边走着一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荀易所站的是一片空地，四周空空荡荡，连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太阳正盛，阳光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荀易刚刚着急跑过来，帽子都没戴，满头是汗，后背的衣服都湿了一片。 王教官一眼看到了他，疑惑道：“那是我们班的吗？” 周柯故作惊讶道：“咦，那不是荀易吗？他不是紫外线过敏吗？怎么还站在太阳下？” 王教官闻言眉头一皱，快步向荀易走去，如果这个学生真的是紫外线过敏，这样晒太阳肯定会出事的，他这个主教官责无旁贷。 荀易看着教官朝他走来，知道躲也没用，只能站在原地，顺便还瞪了周柯一眼。 “荀易，你在这做什么？”王教官有些紧张地看着荀易问道。 “随便走走。” 王教官观察了一下荀易裸露在外的皮肤，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皱眉问道：“你不是紫外线过敏吗？” “呵呵，是啊……”荀易有些心虚地打着哈哈，“可能，可能今天的紫外线不是很强吧……” 周柯看着头顶的烈日，又看荀易满头大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王教官黑着脸，沉声道：“你，跟我去办公室。” 看着荀易垂头丧气地跟着王教官走了，周柯立马跑回去跟沈厌汇报了情况。 “笑死我了，你们是没看到荀易的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哈哈哈哈！”周柯边说边笑个不停，宿舍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本来不太熟的几个人，都因为荀易这一个祸害，同仇敌忾起来。 就在所有人笑得开心的时候，宿舍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荀易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顿时宿舍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他，周柯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荀易现在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一般。 荀易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沈厌身上，双眼冒着火，咬牙道：“沈厌，你跟我出来。” 沈厌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周柯有些担心地拉住他，小声道：“别去了吧？” “放心。”沈厌安慰了一句，跟着荀易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宿舍后面的树林中，荀易比沈厌高了半个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厌，质问道：“是你设计害我的？你认识黎欢？” 沈厌一脸茫然，问道：“什么害你？什么黎欢？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荀易盯着他看了半晌，其实他也不确定到底是谁设计害他，他第一反应就是沈厌，但仔细一想又不确定了，这个人至少应该知道他和黎欢认识，而且关系很好，还得知道黎欢上了哪个大学，应该是很熟悉他和黎欢的人，但这个沈厌他很确定以前和他们根本不认识。 虽然觉得面熟，但他一直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也不怪荀易，虽然他和黎欢从小一起长大，但见温明月次数却不多，上一次还是几年前了。 “最好不是你，否则……”荀易阴恻恻地开口，“我弄死你。” 第97章 蛙跳 沈厌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道：“可是你弄不过我。” 荀易：“……”他气得快发疯了，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窝囊气。 沈厌倒是不担心他会联系黎欢，问他认不认识自己，像荀易这么要面子的人，断然不会主动说起自己被人打的事，尤其是在黎欢面前。 下午训练的时候，荀易一脸不情不愿地站在了队列里，心里把沈厌翻来覆去骂了几万遍，要不是为了看他笑话，他就舒舒服服待在学校了，哪用受这罪。 本以为接下来不会有什么事了，结果没两天，荀易又开始整出幺蛾子了。 军训规定每天晚上十点熄灯，从熄灯开始由两名学生守夜，每两个小时换一次班，直到早上天亮。 除了守夜，有时半夜教官会吹响紧急集合的哨子，只要哨声一响，所有人必须在一分钟内穿戴整齐出来列好队。 前几次学生们基本都要五分钟左右才能列好队，被训斥惩罚了几次，总算是勉强符合了要求。 因为紧急集合是随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上一次，大多数人晚上睡觉都穿着军训服，只要哨声响起穿上鞋戴上帽子就能跑出去。 当然除了荀易，他才不管这些，每天晚上都换上睡衣，舒舒服服地睡着。 这天晚上天上下起了小雨，军训提前结束，所有人都窝在了宿舍中。 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孙尚文说道：“今晚应该不会集合了吧，这么大的雨。” “应该不会吧，教官应该不会这么丧心病狂。”一个叫任强的男生说道。 周柯也点了点头，笃定道：“肯定不会了，我们不能睡，教官自己也不能睡，他图啥？”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晚上都换了衣服，放心地睡下了。 结果没想到，王教官就是这么丧心病狂。 哨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瞬间惊醒，手忙脚乱地开始换衣服，只有荀易依旧躺着呼呼大睡，动都没动一下。 因为这场大雨，跟他们有相同想法的人很多，这次哨声响起过了两三分钟，大队人马才慌慌张张地边整理衣服边往外跑。 沈厌穿戴整齐后，正准备往外跑，看到还在睡觉的荀易皱了皱眉，对周柯几人道：“你们先去，我喊他。” 倒不是沈厌多好心，只是王教官经常强调团队协作，要是知道他们自己跑出去没有管荀易，罚的可能就是整个寝室的人了。 “醒醒。”沈厌推了推荀易。 荀易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嘟囔道：“别烦！” 沈厌直接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谁！谁打老子！”荀易一下子弹跳起来，怒火中烧地吼道。 “集合了，你爱去不去。”见他醒来，沈厌也不跟他浪费口舌，转身就想出去。 没想到荀易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脸上的怒气变成了不怀好意地笑：“别走啊，等我一起。” “松开。”沈厌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警告。 荀易想到上次被按在地上的一幕，吓得赶紧松手，又怕沈厌真的扔下他自己出去，一着急直接抱住了沈厌的腰，无赖道：“不行，你不能走！要被罚一起罚！” 沈厌浑身一僵，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声音都带了些颤抖，低声道：“放开我……” 荀易没有注意到沈厌的不对劲，只觉得胳膊下圈住的腰十分纤细，线条流畅又不失韧劲，他下意识用手掐了一把，暗自感叹：手感不错。 沈厌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揪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扯，荀易一声惨叫松开了手，跟着沈厌的手站了起来，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叫道：“操操操！你干什么？！快松手啊！！” 沈厌拎着他的头发把他拖下了床，用力把他摔在了地上，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还不长记性？” 荀易哀嚎着躺在地上，气的快要吐血了，这个沈厌对他下手是一点不留情面，简直把他往死里整。 他不知道的是，上一世他对沈厌下手的时候，比这狠多了。因为想讨好黎欢，折磨他的时候，荀易无所不用其极，不光是身体的折磨，还有精神上的羞辱。 沈厌对他动的这点手，连利息都算不上。 被这么一耽误，出去集合也来不及了，沈厌也不着急，缓缓收回脚，慢悠悠道：“你慢慢躺着吧。” 说完不等他有反应，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往外走去，跨过去的时候还非常“不经意”地踩在了他的手指上。 “啊啊啊！！！沈厌！！我操你……”荀易惨叫着破口大骂，只是话没说完被沈厌一个回眸吓得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沈厌走后，荀易揉着手指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怒火滔天，暗自咬牙道：“妈的，给我等着，等回学校老子找人弄死你！” 等荀易慢吞吞地换好衣服走出去的时候，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所有人都在雨中列好了队站在原地，只有沈厌站在队伍最前方，旁边站着的是一脸怒气的王教官。 “荀易，你站沈厌旁边去。”王教官阴沉着脸说道。 荀易不情不愿地站了过去。 “军训这么久了，紧急集合还是这么散漫！这要是在打仗，敌人会等你吗？炮火会等你吗？！”王教官对着两人一顿训斥，看起来气得不轻，“所有人，操场蛙跳五十米！” 话一出口，顿时所有人都哀嚎起来，有人不服气道：“教官，明明我们都出来了，是他们两个拖了我们后腿，凭什么我们要跟着受罚？” 立马有人附和起来，空地上闹成一片。 “都给我闭嘴！”王教官怒吼一声，“一百米！” 顿时所有人都噤声，只是眼神还是不服，敢怒不敢言。 “教官。”沈厌突然开口道，“是我和荀易出来晚了，跟其他人无关，我愿意和荀易两个人承担处罚，其他人就算了吧。” 一听这话荀易急了，气道：“不是，你自己装逼别带上我啊！” 王教官有些意外地看了沈厌一眼，想了想，道：“你们想两个人承担处罚也行，一人一百五十米，你们同意吗？” “同意。”沈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王教官又看向荀易，问道：“你呢？” “我不……”荀易刚想说不同意，大腿就被沈厌狠狠拧了一下，他嘶了一声，忙改口道：“同意同意，我同意！” “那好，荀易和沈厌，向右转！”王教官满意地点了点头，喊着口令让他们去了操场，其他人原地解散，可以回去继续睡觉了。 “不是，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荀易一边蛙跳一边骂道，“一百米不跳跳一百五十米，还自己承担，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装什么圣母白莲花啊？” 沈厌一声不吭地跳着，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天上的雨还在下个不停，驱散了前几天的闷热，倒是有些了早秋的凉意。 跳了还没二十下，两个人早就浑身湿透，荀易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不跳了不跳了，回去睡觉得了，又没人看着，你不会真准备跳完一百五十米吧？” 沈厌也有些气喘吁吁的，他扭头看了一眼宿舍门口，两个守夜的同学正坐在那，昏黄的路灯勉强能看清，他们正在看着这边。 沈厌站起身，踢了荀易一脚，道：“接着跳。” 第98章 挣扎 荀易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沈厌怒骂道：“姓沈的，老子是不是跟你有仇？操，遇见你之后就没一件好事！” 沈厌轻笑一声，心里暗道：确实有仇。 没有理会他，沈厌继续蹲下开始蛙跳。 可能是因为淋着雨蛙跳，渐渐的沈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腿一阵阵地发酸，他扭头看了一眼荀易，正蹲在那慢慢往前挪着，明显是在耍赖。 “你不好好跳，我不介意告诉王教官，再加一百五十米。”沈厌凉凉开口，荀易恨得咬牙切齿，等回了学校，他早晚得弄死这小子。 沈厌又往前跳了两步，感觉有些头晕目眩，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又增加了一些重量，即使他一直锻炼，但身体底子还是太差，此时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离一百五十米就剩几十米了，沈厌咬了咬牙，奋力往前一跳，没想到脚下一软，没站稳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粗糙的沥青跑道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哟，让你装逼，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身后传来荀易放肆的嘲笑声，沈厌没有理他，直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还好穿的是长裤，也不知道膝盖有没有破。 荀易直接站起身走了过来，站在沈厌身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沈厌，你最好祈祷自己别落在我手里，不然……”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沈厌抬眸看向了他，一贯清冷的眼神可能是因为雨水的朦胧，竟多了几分柔软湿润，雨珠顺着脸颊滚落，汇聚在尖尖的下巴上，缓缓滴落。 荀易呼吸一滞，心突然快了几拍，还没说出口的话也忘了说，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沈厌。 沈厌看着他眨了眨眼，伸出一只手，有些委屈地说道：“膝盖好疼，站不起来了，拉我一把。” 荀易的目光从沈厌的脸上移到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手指骨节分明，手背上沾着雨水，在夜幕中格外晃眼。 鬼使神差地，荀易伸出手拉住了沈厌的手，一用力就把人拉了起来。 沈厌踉跄站起身，甩开荀易的手，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淡淡道：“继续跳吧。” 荀易：“……”好一个卸磨杀驴，他真是鬼迷心窍了会觉得刚刚的沈厌没那么讨厌了。 这时王教官打着伞送宿舍那边走了过来，看着沈厌问道：“怎么回事？摔了？” “没事。”沈厌摇了摇头。 看两人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王教官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跳了，回去休息吧。” 荀易闻言，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走去。 “谢谢教官。”沈厌朝王教官道了谢，才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着。 等沈厌回到宿舍，荀易已经换了衣服躺下了，这会儿没有热水也洗不了澡，沈厌只能换了衣服，去卫生间用湿毛巾擦了一下身体，才回到床上睡下。 这一觉沈厌睡得很沉，好像做了很多的梦，梦里回到了星海湾，他和封野依偎在一起，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但突然封野消失了，沈厌身边的环境渐渐变化成了上一世的出租屋，漆黑、狭小。 沈厌站在卫生间，看见满脸是疤的自己趴在浴缸边上，浴缸里的水已经全部被染红，而自己也缓缓合上了双眼。 突然门口传来巨大的踹门声，伴随着一个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在喊着他的名字。 是谁？沈厌有些疑惑，但梦里的他动不了，只能在卫生间看着自己的生命走向终点。 “沈厌，沈厌！”喊着他名字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他的耳边，沈厌想睁眼，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 周柯看着满脸潮红怎么都叫不醒的沈厌，担心道：“怎么办？沈厌发烧了，尚文，你跟教官说一声，我送他去医务室吧。” “好。”孙尚文闻言立马往外走去。 这时在一旁床上翘着二郎腿的荀易眼珠一转，忙坐起身喊道：“诶诶诶，等会儿，我送他去医务室。”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周柯一脸质疑，问道：“你？你会这么好心？” 荀易下了床，走到沈厌旁边看了一眼，斜睨着周柯道：“我现在和沈厌关系好着呢，而且你这小矮子，抱得动他吗？” “靠！”周柯暗骂一句，怎么还人身攻击他的身高呢，不过一看荀易将近一米八五的个子，再看看自己一米八都没到，比沈厌高不了多少，要把沈厌抱去医务室确实有些吃力。 “行了，都让开。”荀易把围在沈厌床边的人都赶开，一把掀开了沈厌的被子，沈厌紧闭着双眼瑟缩了一下，只觉得浑身冷得不行，忍不住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荀易弯下腰，把手伸到了他的腿弯处，稍稍一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 “啧，这么轻，一点都不像个男人……”荀易嘟囔了一句，迈步向医务室走去。 沈厌此时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白T，下身穿着一条大短裤，膝盖露在外面，上面一片青紫，还有一个小口子，应该是被地上的石子磕出来的，昨晚没有处理，血迹干涸在伤口上，看着有些严重。 荀易扫了眼他膝盖上的伤口，目光却不自觉移到了他的小腿上。 沈厌的小腿笔直修长，小腿肚上没有一丝赘肉，却不是单纯的瘦弱，肌肉线条流畅又好看，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莹白的光。 “操！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荀易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他四下看了看，在想要不干脆直接把沈厌扔在这，晒死他算了。 但是周围并不是空无一人，荀易想了想还是算了，老老实实抱着人往医务室走去。 当然他不是真的好心想送沈厌去看病，只是难得有可以正大光明不训练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把人送到医务室后，荀易就坐到了一边，翘着腿看着医生给沈厌量体温、挂水，嘴还欠欠地问了一句：“老师，他死不了吧？” 医生瞟了他一眼，只以为他在开玩笑，说道：“就是受凉发烧了，你看着他，水挂完了喊我。”说完就走了出去，房间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沈厌还在昏睡着，两颊因为发烧有些微红，呼吸倒是平稳了下来。 荀易慢慢悠悠地晃到沈厌身边，看着他闭着眼毫无防备的样子，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目光不自觉地就移到了他白嫩的脖颈上。 干脆直接掐死吧。 荀易的手缓缓伸向他的脖子，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沈厌长长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嘟囔了一句：“好冷……” 荀易的手停在半空，他拧着眉，心里有些挣扎，半晌终于骂了一句：“操！”然后手移到了被子上，往上拉了拉，给沈厌盖得更严实一些。 第99章 医务室 不能在这里弄死他，现在是法治社会，要弄也得等回了学校，神不知鬼不觉地弄。 荀易在心里劝告着自己，直接躺到了旁边的病床上，闭上眼开始睡觉。 沈厌缓缓睁开眼，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荀易，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又闭上了眼。 直到一瓶水快见底了，荀易还是睡着没动，沈厌无奈又睁开眼，嗓子还有些沙哑道：“荀易，水快没了。” 荀易咂了一下嘴，没理他。 沈厌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纸巾，朝着荀易的头砸了过去。 “操！烦不烦！”被砸到头的荀易暴跳如雷，一下子翻身坐起，把纸巾朝着沈厌的脸重重砸了回去。 沈厌偏头躲开，纸巾砸在了他的脖子上，顿时留下了一块红印。 “去喊医生。”沈厌也没生气，把纸巾放回床头柜，淡淡说道。 “老子又不是你佣人！”荀易瞪着沈厌，他有很严重的起床气，被吵醒已经气得不行了，“没弄死你都是本少爷好心了，还特么使唤我？你算哪根葱啊？！” “吵死了。”沈厌皱了皱眉，看荀易应该是不会去找医生了，默默叹了口气，直接伸手把手上的针拔了，顺手抽了张纸，擦掉了手背上冒出来的血珠。 烧应该已经退了，沈厌掀开被子就想下床，荀易突然从他的床跳到了沈厌床上，一把按住了准备起床的沈厌。 “你干嘛去？”荀易皱眉问道。 “回去啊。”沈厌疑惑地眨着眼看着他。 “不行！”荀易跪坐在沈厌身侧，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警告道：“你给我在这好好躺着，老子没让你回去，你就不许回去。” 开玩笑，好不容易能休息，哪能这么快就放他回去？他还没睡醒呢！ 沈厌皱了皱眉，伸手想把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拂开，只是他刚退烧，手上一点劲都没有，反被荀易一把抓住手腕，按在了枕头上。 荀易眼前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直接翻身骑在了沈厌身上，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得意道：“你不是狂吗？怎么，现在没力气了？” “走开。”沈厌现在只感觉头晕眼花，被荀易钳制着根本动不了，他微微喘着粗气，努力想把脸扭开。 荀易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的手滑到了沈厌脖子上，突然一把掐住，缓缓凑到他面前，一字一顿道：“我早就说过，别落我手里……” 他的手慢慢收紧，沈厌只觉得越来越难呼吸，他红着眼，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荀易的手陡然一松，沈厌立刻大口呼吸着，眼角渗出了生理性的眼泪，挂在通红的眼尾，胸膛剧烈起伏着。 荀易愣愣地看着沈厌，他刚刚也不是真想掐死他，只是想给沈厌一点教训，但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的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沈厌，你怎么样了？我们来看……卧槽！”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周柯和宿舍几人一股脑地涌了进来，都被眼前的一幕震在了原地。 只见沈厌满脸通红眼角含泪躺在床上，还大口地喘着粗气，而荀易骑在他的身上，一手按住沈厌的胳膊，两人脸对着脸凑地很近，还能看到沈厌脖子上有块红红的印记。 “你们，你们……”周柯被震惊地话都说不出来，眼睛瞪得溜圆。 荀易松开沈厌，扫了众人一眼，面色如常地站起身，又跳回了隔壁床上，抱着胸道：“看什么看？” 沈厌顺了顺气，才坐起了身，对周柯几人道：“我没事了。” 周柯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走到床边，又忍不住瞟了荀易一眼，小声问沈厌：“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你们训练结束了？”沈厌转移了话题。 孙尚文点头道：“上午的结束了，等会可以去吃饭了，想过来看看你，如果你不能去食堂，我们就给你打了带过来。” “谢谢，我可以……”沈厌正想说可以自己去，就被旁边的荀易打断了：“那你们就给饭打过来，两份。” “不是，你又没生病，干嘛也要我们打？”任强忍不住问道，他看荀易不爽很久了。 “让你们给本少爷打饭是你们的荣幸，少给老子废话。”荀易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靠在床上不可一世。 “你！”任强还想说什么，被孙尚文拉住了，他看了眼沈厌，沈厌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 待众人离开，沈厌才又躺了回去，看都没看荀易一眼，默默闭上了眼。 “喂，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荀易忍不住问道。 沈厌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荀易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心中有些烦躁，他下了床绕到沈厌面前，试探着问道：“生气了？” 却在看到沈厌脸的瞬间愣住了，沈厌双眼通红，含着眼泪侧躺着，连鼻尖都是红红的。 “你哭什么？”荀易有些慌，“一个大男人，又没把你怎么样……” 沈厌眨了一下眼，一颗饱满的泪珠顺着眼角流过高挺的鼻梁，划过脸颊最终没入枕头中。 他吸了吸鼻子，又翻了个身背对着荀易不看他。 荀易掰着他的肩膀把他掰了回来，皱眉道：“你别哭了，我……操！大不了我跟你道歉好吧？” 沈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哽咽道：“那你道歉。” “……”荀易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对不起。” “你还要保证以后不再欺负我。”沈厌依旧红着眼看着他。 荀易差点没吐血，到底是谁欺负谁？！但是看沈厌现在这副样子，他还是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了。 沈厌在心中暗自冷笑，这个荀易真的是好骗，对跟黎欢一样的爱哭柔弱小白花毫无抵抗力，难怪被黎欢像狗一样溜着玩了十几年。 没过多久，孙尚文就拿着两盒打好的饭菜回来了，沈厌接过来道了谢，然后递了一份给荀易。 “尚文，你先回去休息吧，饭盆晚点荀易送回去。”沈厌对孙尚文说道，孙尚文点了点离开了。 荀易瞪着沈厌：“谁说我要去送饭盆了？”这里的饭盆是需要他们自己洗干净放回去的，荀大少爷可从来没洗过碗，之前吃饭的盆都是花钱让别人帮他洗的。 “你不去也行，我自己去。”沈厌淡淡道，荀易一噎，没再说话，愤愤地开始吃饭。 这里的伙食很一般，素菜多肉少，而且没什么油水，刚开始荀易根本就吃不下去，饿了几天之后倒是不挑剔了，也开始吃了。 只是今天的饭菜似乎格外难吃，只有几片大白菜，还有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荀易只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把饭盆扔在了一边。 沈厌的饭量依旧很小，也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对荀易吩咐道：“送过去吧。” 荀易咬牙，恨恨地拿起两个餐盘走了出去，没两分钟就空着手回来了。 “你不会扔了吧？”沈厌狐疑地看着他。 “切。”荀易嗤笑一声，破天荒解释道，“本少爷找人送回去了。”说着他又回到病床上开始睡午觉。 沈厌没再说话，也躺了回去，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荀易满头大汗地捂着肚子，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沈厌嘴角扬起，开始了。 第100章 守夜 荀易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紧紧咬着牙关看上去十分痛苦。 沈厌坐起身，假装关心地问道：“荀易，你怎么了？” “肚子……疼……”荀易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脸都白了几分。 “我去给你叫医生。”沈厌说着就要起身下床，荀易此时疼痛稍稍缓解了些，阻止道：“不用！” 说着他扶着桌子下了床，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纸巾就往外冲去。 上一世的时候，沈厌偶尔间得知荀易对鸡蛋过敏，只要吃一点就会拉肚子，在这一世遇到荀易开始，沈厌就在留意着有没有机会利用一下这一点。 前两天的时候，他跟孙尚文说过这件事，今天机会就来了，孙尚文很聪明，看懂了他的暗示，在给他们打的菜里加了鸡蛋碎。 量不是很大，但足够让荀易这一下午都在厕所里出不来了。 沈厌舒舒服服地在医务室躺了一下午，烧也退去了，虽然还是有些头晕，但基本已经恢复过来。 傍晚的时候，沈厌穿好衣服鞋子，慢悠悠地朝厕所走去。 医务室对面就有一个卫生间，沈厌走进卫生间，外面没有看到人，其中一个隔间的门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荀易？”沈厌轻声喊道。 安静了两秒，从隔间里传来荀易虚弱的声音：“干什么？滚！” “你还好吧？”沈厌假惺惺地关心着，嘴角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地往上扬着。 又安静了几秒，隔间的门被嘭地一声推开，荀易扶着门框，脸色极差地站在那，手里捏着快要见底的一包纸巾，腿还在微微颤抖着。 沈厌忍不住后退两步，用手捂住了鼻子。 荀易脸色更差了几分，黑着脸道：“赶紧滚啊！” “你记得洗手。”看完笑话，沈厌扔下一句赶紧跑了，这里的味道属实不好闻。 “操！”荀易气的要发疯了，他觉得自己真的跟这个沈厌八字不合，遇见他之后就没什么好事。 缓了半天脚麻的劲儿才过去，荀易洗了手，一瘸一拐地回了医务室。 沈厌坐在床上，一脸关切地看着他，问道：“你没事吧？要不找医生开点药吧。” 荀易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刚刚他还以为沈厌是去看他笑话的，没想到是真的在关心他。 他脸色稍稍缓和一些，摇头道：“不用，没什么事了。” 沈厌也没坚持，站起身道：“我准备去食堂吃饭，你要不要去？” “不去！”荀易咬牙切齿，他再也不想吃食堂的饭菜了。 “随便你。”沈厌一点没犹豫，扭头就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荀易愣了一会，沈厌走了，他也没理由留在这里了，走之前他找医生要了碘伏和创口贴，才缓缓往宿舍走去。 等沈厌吃完饭回来，宿舍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大家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聊着天，只有荀易极其不合群地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板发呆。 “沈厌，你回来了，感觉怎么样？还烧吗？”一见沈厌回来，周柯忙迎上来问道。 “没事了，休息了一天，感觉好多了。”沈厌温和地笑着回道。 荀易瞟着他，心里不屑地切了一声，对别人那么温和，对自己就冷冷淡淡的，真是双标。 “对了，今晚轮到我们宿舍守夜了，我们分一下时间吧。”孙尚文说道。 守夜时间是从十点开始，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一共八个小时，正好一间寝室一天。 众人七嘴八舌地跟自己关系好的人组着队，最后只剩荀易没人愿意跟他组队。 “我和他一组吧。”沈厌主动说道。 一直在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的荀易嘴角微微扬起，莫名心情有点好。 分组定好了，沈厌和荀易轮到的时间是两点到四点，到时候会有前面守夜的同学来叫醒他们。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沈厌感觉到有人在喊他，他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宿舍的一个同学蹲在他床前，小声道：“沈厌，轮到你们守夜了。” 沈厌点了点头，起身穿衣服下床，那个喊他的同学又拍了拍他，虚着声音道：“那个，我不敢叫荀易，你能不能帮忙叫一下？” “好，你去睡吧。”沈厌应了声，走到了荀易的床前，荀易睡的四仰八叉的，看上去睡得正香。 沈厌轻轻推了推他，荀易皱了皱眉，没有醒来，沈厌想了想，直接又在荀易脸上扇了一巴掌，不过怕吵醒别人并没有用太大力，但是足够让荀易惊醒了。 “我C……”荀易的脏话还没骂出口，就被沈厌一把捂住了嘴，沈厌嘘了一声，小声道：“别吵，出去守夜了。” 荀易的眼神还带着些没睡醒的迷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只感觉捂着自己嘴的那只手冰凉又柔软，还带着好闻的香味。 沈厌收回手，看他还在发呆，扯了他一把，小声说道：“别发呆了，动静小点，别吵醒别人。” “哦。”荀易呆呆地点了点头，起身穿上衣服，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在宿舍楼大门口放着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是给守夜的学生坐的，两人坐到了椅子上，荀易打了个哈欠，才算是真的清醒了过来，骂骂咧咧地抱怨着：“操！什么破军训，天天折腾人，妈的，守夜到底是在守什么啊？” “闭嘴，你要是困就趴着睡，有人来了我喊你。”沈厌不耐烦地说道，这个荀易属实有点聒噪。 荀易有些意外地看了沈厌一眼，此时万籁俱寂，昨天的那场雨带走了空气中的闷热，天气也稍稍凉快了些，他们附近没有路灯，只有宿舍门口一个老式灯泡在发着光，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你……”荀易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一直放在里面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膝盖还疼吗？” “不疼了。”沈厌的声音在这夜色中似乎也多了一丝柔和，怕吵到别人刻意压低的嗓音显得格外缱绻。 荀易站起身，走到沈厌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抓住他的脚腕，就想把他的裤腿往上撸。 沈厌一把按住他，皱眉问道：“你干嘛？” 荀易挥开他的手，低垂着眼眸，声音也不似一贯的跋扈嚣张，低声道：“你的伤口没处理，会感染的。” 沈厌不再阻拦，默默看着他把自己的裤腿卷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碘伏棉签，给自己擦着伤口上已经干了的血迹。 似乎是他弄疼他，荀易的动作十分轻柔，擦到伤口的时候沈厌忍不住缩了一下腿，被他一把按住，抬眸看了沈厌一眼，轻声道：“很疼吗？我轻点。” 沈厌摇了摇头，半晌才小声说了句：“谢谢。” 擦完血迹，荀易又掏出创口贴认真地给他贴着。 在荀易看不到的角度，沈厌的双眸正冷冷地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荀易，眼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第101章 军训结束 上一世别说这样的小伤口，就算是他血流了满地，荀易也只会嚣张地笑着，甚至还会上来补上两脚。 他跟荀易本来无冤无仇，但荀易为了讨好黎欢就能把自己往死里整，他的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厌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记仇的人，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亲手报复仇人，看着对方一点点陷进自己铺好的陷阱中的感觉，还挺爽的。 贴好创口贴，荀易坐回了椅子上，两个人都没说话，看着前方浓重的夜色发着呆。 夜深人静的时候，时间过得格外的慢，平时白天人来人往的训练场，此时空无一人，竟然有诡异的萧瑟。 荀易正看着远处的树林发呆，看着看着，突然坐直了身体，紧张地问道：“那里是不是有人？” 沈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语道：“没有，那是树。” “不对，真的有人站在那。”荀易挪着椅子往沈厌这边靠了靠，满脸的惊慌。 沈厌瞟了他一眼，没想到看上去人高马大的，胆子这么小，他想了想，直接站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荀易一把拉住他，慌道：“别，别走。” 沈厌直接甩开他，大步朝着树林走去，荀易挣扎了几秒，也抬脚跟了上去。 这一片树林很大，树木茂盛，白天的时候是乘凉的好去处，到了晚上却有些阴森，繁茂的枝叶挡住了本来就不太亮的月光，让这里显得尤为阴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荀易感觉刚踏入这里，温度都低了好几度，他紧紧拽着沈厌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眼睛只敢看着沈厌的后脑勺不敢乱看。 沈厌转了一圈并没看到什么人，转头说道：“没有人，你可以放手了吗？” “我，我想上厕所……”荀易的声音带着些颤抖，“你陪我去好不好？” 沈厌突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爽快答道：“好啊。” 离他们最近的卫生间就在树林旁边，沈厌领着荀易进了男卫生间，站在门口对着他一扬下巴：“去吧。” 这个卫生间的灯用的还是声控灯，不仅灯光不亮，时间还短，荀易看了看里面，有些犹豫，但抵挡不住肚子传来的阵阵钝痛，还是走了进去，还不放心地叮嘱沈厌：“你别走啊。” “放心。”沈厌看着他的身影，唇角扬起，“我不走。” 荀易稍稍放下些心，进了隔间开始解决。 声控灯忽明忽灭，每次暗下去荀易都要喊一声沈厌，问他还在不在，沈厌都不厌其烦地回答他。 直到灯又一次暗下去，荀易喊道：“沈厌！” 厕所里一片寂静，只有没关紧的水龙头传来的滴水声，荀易心里一紧，又喊了一句：“沈厌！你还在吗？” 依旧没有回答。 荀易心里慌不得行，慌忙擦屁股冲水，推开隔间门就跑了出去，结果就看到沈厌站在卫生间的门外，正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你他妈在你不吱声？！”荀易顿时火大，火冒三丈地质问沈厌。 沈厌捂着鼻子，嫌弃道：“臭死了，我等你就不错了，赶紧洗手。” 荀易脸上一热，面子有些挂不住，暗骂一声，走到洗手池前洗手去了。 洗完手关上水龙头，荀易正准备走，突然听到门外的沈厌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荀易，你别动……” 荀易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哆嗦着问道：“怎，怎么了？” “别看镜子，转过来。”沈厌的声音中也充满了恐惧，他边往后退边说道。 荀易僵硬地转过了身，抬头看向沈厌，只见沈厌惊恐地看着他，脚已经转了方向，一副随时准备跑的样子。 “沈，沈厌……你……”荀易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腿一阵阵的发软，“你……看到，什么……” 突然沈厌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了一句：“你后面！”然后撒腿就跑了。 “我草！！！”荀易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边跑还边叫着：“你等等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荀易只感觉身后一阵阵的阴风朝他吹来，好像真有东西追在身后一样，他用这辈子能跑出的最快速度往外跑着，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等到他腿软地跑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沈厌施施然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的是怎么也憋不住的笑。 “你他妈耍我！！！”荀易气得差点吐血，他的心到现在还在砰砰跳个不停，腿还止不住地颤抖着，他扶着桌子坐回椅子，瞪着沈厌怒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沈厌笑得眉眼弯弯的，他干咳一声，收了收笑意，道：“我是看你太紧张，想帮你缓解一下。” “靠！”荀易骂了一声，只觉得浑身的劲儿都被抽干了，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本来晚上就没吃东西，还拉了一下午的肚子，被这么一吓更是饥肠辘辘，睡意倒是一点都没了。 听到他肚子的叫声，沈厌问道：“饿了？” 荀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沈厌站起身回了宿舍，没几分钟走了回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荀易，淡淡道：“吃吧。” 荀易的目光缓缓移到沈厌手中的大白馒头上，嫌弃道：“就给本少爷吃这个？” “不要拉倒。”沈厌说着就要收回馒头，荀易一把抢了过来，掰下一块就往嘴里塞，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脸警惕地看着沈厌问道：“你不会下毒了吧？” 沈厌轻笑一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声音温柔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晚上吃饭的时候就猜到你半夜会饿，特地给你拿的。” 荀易愣愣地接过水，十分不解地看着沈厌，他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一会对自己横眉冷对，一会又对自己这么好，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就当你给我处理伤口的回报。”沈厌的声音轻柔又温和，仿佛羽毛般扫过荀易的心，轻轻的，痒痒的。 算了，等回学校不找人弄他了。荀易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想着，馒头已经凉了有些硬，但荀易吃得津津有味，他之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觉得大白馒头好吃。 经过这一晚的相处，荀易和沈厌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荀易不再找沈厌的麻烦，虽然对着其他人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唯独在沈厌面前会收敛一些。 而沈厌也没有再整他，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时常在荀易觉得热脸贴冷屁股的时候，沈厌就会给他一些不经意的温柔回应，恰到好处的尺度，把荀易哄的服服帖帖。 二十天的军训结束后，刚回到学校，路南就哭唧唧地找到了沈厌宿舍。 “阿厌呜呜呜，我好想你～”一进门路南就冲过来抱住了沈厌，一脸的委屈。 这些天的军训着实有点苦，路南瘦了点，也黑了点，这么长时间没有跟沈厌联系，他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 沈厌伸手回抱住他，拍着他的背笑道：“我也想你，好了，我们坐下说。” “嗯嗯。”路南点了点头，还没站起身，突然感觉后衣领被人拽住，拖着离开了沈厌的怀抱。 荀易拎着路南的衣领，把人甩在一边，皱眉问道：“这小子谁啊？” 第102章 陈曜找来 路南踉跄两步差点没摔倒，沈厌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转头眼神凌厉地看向荀易，冷声道：“别碰他。” 荀易已经很久没看到沈厌这样的眼神了，他微微一愣，随后不屑地撇了撇嘴，“谁碰他了？” 路南好奇地看了眼荀易，凑到沈厌耳边小声问道：“这是你室友？感觉好凶啊……” “嗯，别管他。”沈厌拉着路南坐到了自己位置上，路南也没在意，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些天的军训。 荀易站在原地看着沈厌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神情，即使那小子说的全是废话，沈厌也听的认真，表情柔和，时不时还附和两句，这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腾然而升，荀易紧紧攥着拳，看了半晌，扭头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把腿翘在桌上，掏出一支烟点燃，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喂，能不能不要在寝室抽烟？”周柯捂着鼻子对荀易说道。 “老子爱在哪抽在哪抽，闭上你的嘴。”荀易狠狠吸了一口，对着前面吐出一口烟，十分嚣张地说道。 沈厌皱了皱眉，被呛得咳了两声，他和荀易的桌子挨着，烟全都飘到他这边了。 荀易抽烟的手一顿，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暗道一声麻烦，心里烦得不行，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荀易有些开心地咧着嘴道：“小欢，在干嘛呢？”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荀易的笑容微微淡了些，马上又道：“晚上出来聚聚？” 电话那头的黎欢应该是答应了，荀易的嘴角又扬了上去，应了声：“好嘞，位置等会发我。”就开心地挂了，开始眼巴巴地等着黎欢的消息。 他的手机还没响，沈厌的微信先响了起来，沈厌拿起来一看，果然是黎欢的消息。 之前在沈家遇到之后，黎欢就死皮赖脸地加上了沈厌的微信，只是一直没发过消息，这还是第一条。 【禾吾安：沈厌，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沈厌冷笑一声，自从黎欢知道他的存在，最想做的就是像上一世一样，毁了他的脸，只是他之前一直在陆铭予家，后来又在学校，黎欢找不到机会下手。 现在主动约他出去，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急了。 【。：不好意思，晚上有事】 沈厌放下手机思索着，黎欢暂时对他下不了手，但有这么一个人虎视眈眈，也不能放任不管，尤其是路南毫无防备，他必须得保证路南的安全。 晚上荀易出去了，宿舍里平静了不少，周柯瘫坐在椅子上感叹道：“要是这个荀易天天不在，这日子可太好过了。” “我倒是感觉，这个荀易嚣张不了太久了。”孙尚文悠然道。 “怎么说？”周柯一下子来了精神，探头过去，“你有办法治他？” “我是没有，不过某人有。”孙尚文神秘一笑，和沈厌的眼神对上，“而且，已经治的差不多了。” 沈厌轻笑一声，孙尚文确实很聪明，很多事即使他没说，孙尚文也看得很清楚。 周柯挠了挠头，不解地看着两人，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只要能让荀易别在宿舍作妖，他就满足了。 门口突然传来喊声：“沈厌，楼下有人找！” 沈厌一愣，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是谁来找他？路南吗？带着疑惑下了楼，就看到宿舍楼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沈厌！怎么来了京大也不告诉我？”陈曜笑着迎了上来，咧着他标志性的大白牙。 沈厌见到他有些意外，自从上次的事后，他对陈曜有所改观，但并没有过多的联系，没想到陈曜竟然知道他在这。 “你应该毕业了吧？”沈厌问道。 陈曜一脸的委屈：“我大四，你一点都不关注我，你看我，刚知道你在这就过来了。” “不好意思。”沈厌毫无诚意地说了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曜一听表情更受伤了，不满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你也太无情了，好歹我也救过你吧？” 沈厌的表情依旧带着些疏离，他点头道：“可以找，那件事很感谢你。” “你和那个封野……还在一起吗？”陈曜试探着问道。 听到封野两个字，沈厌微微有些愣神，好像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了，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好像跟封野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只是个梦。 看他的表情陈曜就知道了答案，顿时眉开眼笑，道：“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单身？那我可以追你吗？” 沈厌微微后退一步，眉头轻蹙道：“陈曜，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可是我已经浪费了两年了。”陈曜低垂着眼眸，语气中带着失落，“我等了你两年了……” “不是所有等待都有结果的。”沈厌低声呢喃着，似乎在说给陈曜听，也在说给自己听。 感情里多的是无疾而终。 就像他和封野，熬过了漫长刺骨的冬天，却没有等到春天。 “我不管，沈厌，我就是喜欢你。”陈曜拉住沈厌的手腕，眼睛有些红，“我知道你还没放下他，我可以等你，两年不够就四年……” 沈厌难得没有甩开他的手，他盯着陈曜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我这辈子都放不下他呢？” 陈曜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沈厌无比认真的神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厌叹了口气，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封野，可能这辈子也不会跟谁产生感情。 偏偏遇到了封野，也只能是封野。 陈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开，一身酒气的荀易摇摇晃晃地挡在了沈厌面前，站都站不稳，眼神却充满敌意地看着陈曜，大着舌头质问道：“你，特么谁啊？拉，拉着，沈厌，干什么？” “他是谁？”陈曜没有理荀易，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沈厌。 “室友。”沈厌言简意赅地答道，荀易却不乐意起来，嚷道：“什么室友？老，老子是荀少！别，特么靠近，沈，沈厌，他，他是我罩的……嗝……”说着他还打了个酒嗝，看起来今晚没少喝。 陈曜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对沈厌说道：“看来你身边的人不少，那也不多我一个，沈厌，对你，我志在必得。”说完他看了荀易一眼，露出一个轻蔑的笑，转身离去。 “操！老子，第一次见，比我还嚣张的人！”荀易叫着就想冲上去追陈曜，被沈厌一把揪住衣领，嫌弃道：“你连我都打不过，别上去找揍了。” 荀易瞬间被点燃，瞪圆了眼大声叫嚷着：“我打不过他？！我特么，我找，找人弄死他！” “好好好，你厉害。”沈厌懒得跟这个醉鬼纠缠，“喝这么多，还回宿舍干嘛？” 荀易突然停下了动作，定定地看向沈厌，喝醉了的眼眸中没有平日的跋扈，多了一丝迷茫。 半晌，他沙哑着嗓音说道：“我想你了。” 第103章 遇见封野 “呵。”沈厌忍不住嗤笑出声，拍了拍荀易的脸，踮起脚凑到了他的耳边，声音轻柔地说道：“想我？你凭什么？” 荀易脸上一红，伸手想去抓沈厌的手，却抓了个空，沈厌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操！”荀易只觉得心里十分憋闷，今晚在黎欢那里也碰了一鼻子灰，黎欢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不好，一晚上都对他爱答不理的。 本来荀易应该一如既往地去讨好黎欢，但不知道怎么的，看着黎欢，他的脑中总是会想着另一张脸，那张脸时而清冷，时而温柔，似乎比黎欢更能触动他的心弦。 一晚上荀易都在猛灌自己酒，试图甩掉脑海中的那张脸，他从小就喜欢黎欢，他不觉得一个刚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人会取代黎欢在他心中的地位。 可是在酒过三巡后，他突然特别想见到脑海中的那个人，以至于他扔下了还在喝酒的黎欢，迫不及待地就回了宿舍。 荀易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得太多了，才会这么失常，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宿舍，周柯和孙尚文都已经躺下了，只有沈厌还坐在书桌前看着书，而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水。 荀易愣愣地拿起水，闻了闻，喝了一口。 甜甜的，是蜂蜜水。 “沈厌……”荀易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荡开，一如这杯蜂蜜水，甜的齁人。 “喝了快去洗澡，一身酒味，臭死了。”沈厌头也不抬地说道。 荀易应了一声，开心地喝了蜂蜜水，跑去洗澡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荀易像个跟屁虫一样跟沈厌同进同出，对沈厌的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 沈厌对他的这种行为也默许了，甚至开始有谣言传他们俩是一对，对此荀易十分开心。 唯一让荀易气恼的就是陈曜，他时不时地会来找沈厌，有时候是送早餐，有时候是约吃饭，虽然沈厌每次都拒绝，但荀易也觉得陈曜十分碍眼，偏偏他还打不过陈曜。 沈厌的大学生活十分单调，除了上课就是图书馆，周末的时候会继续去陆铭予家做家教，也算过得充实。 路南因为和沈厌不是同专业，上课的时间不一样，白天很少能见面，偶尔晚上会聚一聚，但沈厌身后都有荀易这个跟屁虫，路南早就有些不满了，听到传出的谣言说沈厌和荀易在谈恋爱，路南当即坐不住，发微信问了沈厌。 【南啵万：阿厌，你真的和那个荀易在谈恋爱？？？】 【。：没有】 【南啵万：那他每天都跟着你，形影不离的】 【南啵万：我不喜欢他，你不许和他好！】 路南本来还打了一句：你和封野就这么结束了吗？ 打完又把这行字删了，沈厌已经很久没有提过封野了，他也不希望再戳沈厌的痛处，毕竟封野刚消失的时候沈厌有多痛苦，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瞎想什么呢，不会的】 【。：我不会谈恋爱的】 看到这句话，路南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沈厌还是没放下封野。 “路南，愣着干嘛？下课了。”旁边的同学拍了一下路南，路南这才回过神，教室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着急忙慌地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去。 刚出教室没走两步，路南突然停下了脚，愣怔地看着前面那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眼看着那人渐渐走远，路南撒腿追了上去。 “封野！！！”路南边跑边喊着，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着他。 走在前面的封野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路南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来，看着眼前表情冷漠的封野，迫不及待地问道：“野哥，真的是你！！这两年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阿……” “你是谁？”路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封野打断，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陌生的质疑。 “你失忆了？？”路南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封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走开了。 只留下路南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刚刚的是封野吧？ 路南拿出手机，想给沈厌发消息，目光却停留在沈厌那句“我不会谈恋爱的”上。 如果封野真的不记得阿厌了，阿厌知道得多难过啊…… 光是想着，路南就红了眼眶。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手机，心乱如麻，手指无意识地点到了和黎时的对话框上。 路南深吸一口气，想了想，给黎时发了消息。 【南啵万：时哥，在忙吗？】 这两年间，路南陆陆续续给黎时还了五千多块，对黎时的称呼也从黎时大哥变成了时哥。 黎时消息回得很快。 【S：不忙，你说】 【南啵万：我刚刚在学校好像看到封野了】 对面安静了几秒，语音电话就播了过来，路南忙不迭地接起。 “你看到封野了？跟他说话了吗？”黎时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听到他的声音，路南莫名觉得心安了些，也没有刚才那么慌乱了。 “嗯，说了，但是他好像不认识我了，问我是谁，时哥，你说……封野是不是失忆了？才会这么久不去找阿厌。”路南抓着手机的手微微缩紧，有些忐忑地问道。 对面的黎时沉默了很久，才微微叹了口气，道：“不是失忆。” “啊？”路南有些懵。 “我早就知道封野在京大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遇到了。” “你知道？！”路南顿时炸毛了，“你知道你不告诉我，不告诉阿厌？！你不知道阿厌一直在找封野吗？” “我知道。”黎时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无奈，“所以我就更不能说了，封野他……不记得沈厌了。” 路南站在原地，眉头紧紧皱着，不解道：“那为什么你刚刚说他不是失忆？” “他记得我，记得黎辰，记得他身边所有的人，唯独不记得沈厌。”黎时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看来，也不记得你了。” “怎么会这样……”路南愣在原地，喃喃自语着，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你先别告诉沈厌。”黎时又叹了口气，早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准备瞒着沈厌，与其让他看到一个不记得自己的封野，还不如就这样不见。 “我知道。”路南吸了吸鼻子，情绪十分低落，沈厌当初是怎么顶着烈日找遍了京海所有的医院，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黎时听出了他的情绪，想了想，说道：“下午我正好要去京大附近办点事，晚上一起吃个饭？” “那我喊上阿厌一起吧。”路南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在他心里，沈厌真的太可怜了。 “好。” 路南去找沈厌的时候，黎辰正在缠着沈厌说话，一听说晚上他大哥要请吃饭，当即吵着要一起。 于是晚上的饭桌上坐了四个人，黎时瞥着黎辰，问道：“你怎么也在？” “大哥你也太偏心了，都来京大了不找我，吃饭也不喊我。”黎辰不满地抱怨着。 黎时轻哼一声，他还不了解他这个弟弟？哪是想吃他的饭，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104章 聚餐 他们所在的是一间极为雅静的私房菜馆包间里，上完菜后，服务员退了出去，包间里就剩他们四人。 黎辰时不时地瞟着路南，十分好奇，这就是那个能让自家不苟言笑的大哥露出笑容的“小朋友”？看起来和沈厌关系很好，难道大哥是为了和沈厌拉近距离，故意和他的朋友交好的？ 一眨眼间，黎辰想了很多，黎时看他一直盯着路南发呆，不悦地皱了皱眉，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吃饭，别乱看。” 路南一直在偷偷瞄着沈厌，听到这话以为在说自己，慌忙收回目光，低头吃着碗里刚刚黎时给他夹的菜。 黎时又给沈厌夹了一筷子菜，看似随意地问道：“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嗯，有什么事就找黎辰。”黎时点了点头应道。 黎辰来了精神，忙不迭点头道：“是啊小厌，学校里要是有什么事就找我，别跟辰哥客气。” 黎时打断道：“找他没用的话，就找我。” “什么叫没用！”黎辰不服气地喊了一声，被黎时一个眼神看过来，顿时泄了气，不敢再说什么。 路南突然眼睛有点发热，这两个黎家少爷好像都对阿厌很好，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感觉到沈厌不快乐。 他以为或许能有人代替封野对沈厌好，沈厌就能幸福，但是好像不是的，封野在沈厌心里，是无可替代的。 一想到封野不记得沈厌了，路南的心口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哽在那里不上不下，难受得要死。 路南的头越埋越低，头都不敢抬，生怕被沈厌看出异样。 黎时一直在注意着他，看他这个样子，于是开口说道：“路南，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闻言路南赶紧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快步向门外走去。 黎时跟在他身后，两人刚走到门外，路南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黎时叹了口气，早有准备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了他，开口道：“你这个样子，沈厌会怀疑的。” “我知道，阿厌一直都很聪明的。”路南哽咽着，“可是我一看到他，我就忍不住……” 黎时抬了抬手，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哭完去洗个脸再回去吧。” 路南点了点头，伸手抹了抹眼泪，突然低声说道：“我想喝酒。” “你会？”黎时蹙眉看着他，路南鼻尖也是红红的，他点了点头道：“会喝。” 黎时犹豫了一会，看着路南红着眼睛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答应了，叫来服务员要了两瓶酒送到包间，带路南去洗了脸，确定看不出异样，两人才回去。 一进门黎辰就好奇地问道：“大哥，你点酒做什么？” “是我要的。”路南抢先开口，挤出一个笑容道，“阿厌考上京大都没有办升学宴，难得今天人多，我们给他庆祝一下。” 路南考上京大后，路峰高兴坏了，在附近的酒店摆了两场宴席，恨不得把整个小区的人都请去吃饭。 考上京大不管放在哪个家庭，都是值得庆祝和炫耀的一件事，就算是再贫穷的人家，至少也会请亲朋好友吃顿饭，黎欢考上电影学院，黎家都设宴请来了大半个京海名流，但沈厌什么都没有。 黎辰有些心疼地看向沈厌，站起身打开酒瓶给几人都倒上，率先举起酒杯，笑道：“那我们就来恭喜小厌，考入京大，前程似锦！” “祝你心之所向，未来可期。”黎时也端起酒杯说道。 路南端着酒，挠了挠头，他不会说什么漂亮的话，只能咧着嘴笑道：“那我就祝阿厌永远开心！” 沈厌有些被触动，他举起酒杯，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挂着明媚的笑容，跟三个人碰了碰杯，真心地感谢道：“谢谢你们。” 虽然是迟来的祝福，但是沈厌依旧很开心，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气氛松弛了不少，路南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黎时想着他说会喝酒，心情又不好，所以没有拦着，沈厌倒是拦了，但路南双颊绯红，笑着说道：“阿厌，你就让我喝吧，我，嗝，我能喝……” 沈厌有些疑惑地看着路南，总觉得他今天好像不太对，似乎情绪不太好的样子，但黎时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一直问他关于专业上的问题，沈厌喝了几口酒，思路也被带偏，也就忘了看着路南。 等一顿饭吃完，四瓶酒已经见底，除了黎时其他几人都喝了不少，路南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这时黎时才发现他被路南骗了，这也叫会喝？ 黎时无奈地上去拍了拍路南，轻声喊道：“路南，路南？醒醒。” “唔，别吵！”路南一巴掌挥开了黎时的手，嘟囔道：“睡觉……” 沈厌站起身，此时的他脸也有些红，他晃晃悠悠地走到路南身边，对黎时道：“我送他回去。” “你自己都站不稳，还送他？”黎时皱着眉，转头想喊黎辰帮忙，一扭头就看到黎辰双眼迷离，正坐在那傻笑，顿时无语。 “黎时。”沈厌突然喊了他一声 ，黎时疑惑看过去，沈厌站在原地，目光却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路南问道：“路南怎么了？” 黎时心底叹了口气，果然瞒不过沈厌，但是真实的原因是绝对不能告诉他的，黎时随口说道：“没什么，就是遇到点不开心的事。” “那个赵绪还在缠着他？”沈厌手扶着桌子，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微眯着的双眸中带着丝薄怒。 黎时的手微微一顿，把想脱口而出的“赵绪是谁”给咽了回去，低低地应了一声，架着路南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路南摇摇晃晃地靠在了黎时身上，还咂了咂嘴，在黎时的胸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又睡了过去。 “黎辰，你过来扶着沈厌。”黎时搂住路南的腰不让他滑下去，沉声对黎辰吩咐着。 “哦。”黎辰应声走了过来，脚步还有些踉跄，走到沈厌身边，伸手想去拉他的胳膊，却被沈厌躲开了。 “我没喝多，能自己走。”沈厌的目光从路南身上移到了黎时脸上，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抱着阿南？” 黎时看着三个醉鬼无奈道：“他喝多了，我送你们回学校。” “回不去了。”沈厌低声说道。 “嗯？”黎时不解。 沈厌把手机举到黎时面前，道：“十点五十四，还有六分钟就封寝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六分钟肯定是赶不回去了。 黎时有点头疼，一个呼呼大睡，一个傻了吧唧，一个看似清醒，一下三个人都回不去宿舍了。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人弄上车再说，黎时嫌拖着路南不好走，直接弯腰打横抱起了他，沈厌跟个护崽的母鸡似的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倒是不用操心。 把两人塞进车里，黎时又回来把自家的傻弟弟也弄上了车。 正准备打电话给司机，沈厌突然抓住了黎时的衣袖，轻声问道：“今晚，可以让我们去你家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