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原神]当不成艾尔登之王的我转行当提瓦特魔神》 1. 你醒啦? 相传,在交界地,真正统治世界的不是任何人,而是那一棵遮天蔽日,宛若世界支柱的“黄金树”。 黄金树是至高大神【无上意志】亲手所种下的大树,可它终究只是植物,无法言语,自然也就无法统治世人。于是【无上意志】说:“我要有个代理人替我执掌交界地的一切。” “代理人”玛莉卡就此登上神明的宝座,因此人们敬畏而崇拜地称呼她为【玛莉卡女神】。 至于她的丈夫【初始之王】葛孚雷则是忠心拱卫女神的剑与盾。 但好景不长,在一次葛孚雷王外出远征的过程中,负责看家的女神变了心。 她爱上了别的男人。 普通女人出轨顶多带来离婚的糟糕结局,但是当一位女神给王者丈夫戴了绿帽子,后果就变得非常严重。 ——葛孚雷与他的“初始军团”遭到了最为彻底的背叛,被放逐,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冷酷无情的前妻玛莉卡女神将这些人类永久性驱逐出去,生生世世不得返回故土。 这些可怜的军团战士们失去了黄金树的赐福,眼睛里不再有璀璨的黄金色泽,成为名副其实的“褪色者”。 褪色者们无法回到故乡,这些世世代代在外流浪的游子们,只能在诗词与歌声中哀叹着那悲惨不公的命运为何降临。 然而在千百年之后的某一日,不知为何,玛莉卡女神失心疯了一样将“艾尔登法环”砸碎,铸下大错。 “法环”是统治交界地的法则基石,诞生于树的体内,就连贵为女神本人也要持有和守护它才能维持社会的正常运转。 它碎裂的后果堪称毁灭性——交界地整个世界渐渐变得动荡不堪,濒临毁灭。 如今,王位空缺,万物凋零,众多失去理智且无法死去的怪物横行于世。 眼看神明失德,旧王隐匿,交界地上的众生竟然无一人能戴上那顶王者的冠冕。 兴许是感受到末日的来临,那棵伫立在交界地大地上遮天蔽日的黄金树向昔日子民们重新散播祂的光辉,黄金的落叶更是带来了新的讯息: “流浪于世界之外的褪色者啊,即刻起返回交界地!” “你们要追逐法环的碎片,将其重新修复。” “最终成功之人,理应成为新的【艾尔登之王】!” 蕴含最后一丝特殊力量的落叶向着四面八方飘散而去,黄金树和无上意志的命令被传达到诸多世界。 当落叶悄然落在了棺材上,无数已死的豪杰英雄就此被唤醒。 死而复生者们踏上归乡之路,交界地那破碎的命运似乎迎来了新的转机。 ………… …… 【提瓦特世界】 正因如此,在这时代的浪潮中,在这灰雾的尽头里,沉寂的山谷最深处,倏然传出了脚步的声响。 这一日,山谷的雾气中走出了一个十分寻常的女子身影。她身穿着一套棕红色的占星者布衣内衬,外罩一件漆黑的无袖连帽长外套,活像个在宗教审判所里关了几十年的苦行僧。 此人两手空空,唯独腰间悬挂一柄断裂的刀剑与半根镶嵌有辉石的法杖。 ——看起来就像个死前被仇人砍得连武器都被打爆、同伴还没钱给她换个好一点的陪葬品下葬的败犬人士。 毋庸置疑,这是一名平平无奇的褪色者。 黑色布衣的兜帽下,是几缕垂下的黑色短发发丝在随风拂动。 这位褪色者年龄并不算特别大,估摸着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外表,面容苍白如死人,本该青春洋溢的年纪却愣是给人一种麻木疲惫、加班社畜的感觉。 兴许是死太久了,忘了活着是什么感觉。 然而年轻女子那双碧蓝的瞳孔黯淡无光,毫无黄金色泽的留存痕迹,这是身为“褪色者”的证明所在。 这样的人会从棺材里爬出来,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 离开山谷、寻到一处高地的褪色者登高远眺,她凝视着眼前的山川大陆,回望身后覆盖灰雾的山谷,只觉得十分陌生,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离开故乡“交界地”很多年,但依照记忆来看,应该不是这般风景面貌吧? 离开此地的年轻褪色者试图寻找自己的“指头女巫”——即黄金树官方指定的新手引导者,通常来说都是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但一无所获。 没有指引,没有小姐姐,没有其他褪色者的留言记录,一切都与记忆中的使命描述相差甚远。 ——真可悲啊,如此说来,这世界上注定有一个指头女巫要失去她的褪色者。同理,也有一个褪色者会失去自己命运般的小姐姐。 是我死去的时间太久了吗?还是我来迟一步?以至于连交界地如今的模样都认不出了? 痛失小姐姐的褪色者开始自我反思。 可惜,无人能为她解答疑问。 此情此景,让褪色者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后的小腰包,摸到了一截干瘪的东西。 那是一根风干的漆黑人指头,末端缠绕着绷带,露在空气中的萎缩皮肤早已混杂着洗不干净的血迹凝结而收缩在骨头表面上,指甲还特别长。 【褪色者老指】。 她一看就知道了这个道具的名字和用途。 虽然不知这是怎么得来的,但是褪色者还是蹲在地上,像是拿着一支笔那样的使用【褪色者老指】在地上写写画画。 ——【接下来,跳跃会很有用】 是的,这是一只“留言笔”,只要其他褪色者靠近这段字迹,字迹就会发光亮起,给别人看到。 虽然不清楚这附近有没有别的褪色者存在,但是如今这位褪色者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跟昔日的同类们开了个小玩笑。 看着这段忽悠别人跳崖的发光字迹,尽管前有悲伤(没了命运的小姐姐),但褪色者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从眼角掉落。 “我活过来了,我没死!我又活多一次了!!” “喂,你们都……看到了吗……” 有一些人的名字本该浮现在记忆里,褪色者却立刻意识到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故事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笑容消失了。 恰好此时,褪色者的腹中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尴尬声响,她因此转而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嘀咕道:“饿了?附近有没有吃的?” ………… 山谷地区的这附近是一片略显怪异和死寂气氛的原始森林,没有动物,没有鸟兽,只有古怪树木生长、小河涌动的寻常声响。 虽然没能按照预想中那样捕捉到猎物来果腹,但褪色者依旧找到了一些“食物”。 饥肠辘辘、饿得两眼发昏的褪色者在河边的一些石头背阴面与流水交汇处,成功找到了一些苔藓类植物。 她也不管有没有毒性,看着觉得还行,所以就这样蹲在地上生吃苔藓起来! 是啦,我们褪色者都是这种生冷不忌的货色,在地上捡到什么就吃什么,哪怕在厕所里也能大吃一顿。 区区苔藓,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吃了七八口,感受了一下嘴巴里那股腐烂味道和泥巴土味后,褪色者咂咂嘴,抬头看向河对面,开口问道:“谁在那边?” “啊!” 河对面的石头后面跌出了一个被吓到、没能站稳的人类小男孩,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木桶,看起来像是来这儿打水的。 那是一个头发蓬松如鸟窝,年龄五六岁的男孩。他光着带有些许陈年伤疤的上身,脖子上挂着不知什么野兽的牙齿项链,腰部以下围着一圈草裙和木片相结合的“裤裙”,正一脸震撼地看着若无其事大吃苔藓的陌生女子。 可怜这孩子活了这几年,都没见过有傻子能走在路上就开始乱吃地上东西的场景。 定了定神,见到这陌生女子似乎没有渡河冲过来殴打自己的意思,男孩这才开口说话了。 “*&R^FOO*#¥*):IT&……” 听见这陌生的语言,褪色者眉头一皱——坏了,语言包没有加载进来……她听不懂! 很快,小男孩也意识到她听不懂自己的语言,当即没辙了,只能跟褪色者傻乎乎地面面相觑。 至于这位像个老农民一样蹲在河对面的褪色者一边继续吃苔藓当零食,一边挠了挠后脑勺,却见到那个原始部落的男孩对着自己疯狂大叫,摆手做动作,随后这个男孩捞起地上一块苔藓,又故意扔掉。 啥意思,不让她吃吗?可她都把这附近一带的苔藓都吃完了。 看见那块被扔掉、漂在河面上往下冲走的苔藓植物,褪色者恍然大悟。 ——懂了!这是给我零食吃呢!只是扔过来的力度不够罢了! 谢谢小朋友! 下一秒,这褪色者“噗通”一声跳进河里,游至河水中心,把苔藓一口叼走,吞入腹中。 做完了这一切后,她才横穿河面,来到男孩所处的这一处河岸,冲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睿智的笑容。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离谱场面的小男孩:…… 我的妈呀。 这人的脑子里是装着什么。 说来奇怪,虽然褪色者给人一种“脑子不好使”“是笨蛋成年人”之类的感官,但男孩子并未从她身上感受到太多恐怖的压迫感。 因此他鼓起勇气,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发出了一个简短的词语。 “ALo。” 褪色者下意识重复道:“RUA?” 男孩子再次摆手,指指自己:“ALo!” 听起来应该是他的名字。 于是褪色者再次似是而非的重复:“OH,NO?” 小男孩:“?” 一个名字你是怎么发出两个音节的? 褪色者:嬉皮笑脸.jpg 愣了几秒,男孩子终于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顿时笑着大声喊道:“ALo!” 这回,褪色者终于念对了对方的名字。 “阿洛。”她像模像样地说,赢得了对方的连连点头。 那么出于礼节,这位褪色者也该回复一个正式的名字。 “Tarnished。”她指了指自己。 ——在那故乡的古老语言中,这个单词就是“褪色者”,即被玷污、失去赐福之人。 天真的男孩不懂这个词语背后的哀伤与痛苦,他念了几遍,就成了“塔尼斯特”。因此他就高高兴兴地翻来覆去地念着这个名字玩。 “塔尼斯特,塔尼斯特!” “阿洛,阿洛。” 褪色者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的河边给予回应,继续捡这一侧的苔藓吃。 “哇啊……真的求你不要吃了!” 阿洛真的受不了这一幕了,他冲过来阻止这个外乡人乱吃东西。 因为他们部落的人都很清楚,这片土地是具有毒性的,直接生长在土地里的东西吃多了是会遭受统治这片地区的魔神诅咒的! 被禁止吃饭,褪色者也不生气,而是好脾气地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男孩,发出了“阿洛?”的疑问。 “呼……” 阿洛盯着她那张年轻可爱的脸。 他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塔尼斯特比部落里身手最厉害的女战士姐姐都还要长得好看。 如果把她带回去的话……大家一定会喜欢这么漂亮的外乡人的! 阿洛年少老成地叹了口气,打了一桶水,双手辛苦地提着沉重的木桶,一颠一颠地往回走。 坐在地上的褪色者没有动,也没有主动帮他,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无辜的仓鼠(趁机又偷吃了两块苔藓),因为她不确定这个孩子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阿洛往林子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招呼褪色者跟上来。 “你还愣着做什么,塔尼斯特,快来吧!跟我走!” 直到他再三呼喊,褪色者才确定他是要诱拐自己……行吧。 毕竟,有人聚集的地方,也许就有饭吃呢? 2. 人生目标 褪色者随着新结识没超过三十分钟的原始人小男孩阿洛徒步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终于来到了对方的部落里。 越往森林深处走,就能发现这儿的树木生得相当古怪,树干之间粗大密集,叶片反而稀疏无比,许多木质的枝冠连成一片,由于难以透光的缘故,让这里看起来十分阴森漆黑。 阿洛跟她叽叽喳喳地解释了半天,褪色者没有听懂一个字,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由于泥土中蕴含着来自魔神的毒性,因此阿洛的部落生活在远离地面的树冠之上。用这个部落当地的语言来说,他们自称为“树屋部落”。当然此时的褪色者还听不懂这个自我介绍。 褪色者随着本地土著小孩一路走来,随着逐渐靠近部落的聚集地,放眼望去,一片原始树屋,十分壮观。 然而就在褪色者尝试靠近部落时,面前的大树树干上突然跳下一个人影。 那是一位皮肤黝黑、身材中等的年轻女子,她将褐发扎成便于行动的小辫,身上穿着兽皮外衣,手里拿着木弓与箭矢。偏偏那么一个成年人落在地上时连脚下脆弱的落叶都没有踩碎。 褪色者看着这个浑身都透着警告敌意与原始气息的陌生女人,感觉自己看见了一头身形矫健的母黑豹。 其他几个放哨的战士也先后落下来,隐约呈现一个包围圈的站位围住了褪色者与男孩阿洛。 “爱雅姐!是我啦。”阿洛生怕发生误会,连忙开口打招呼。 爱雅见到阿洛似乎没有被挟持的样子,这才稍微放心,开始询问褪色者的来意。 然而听不懂本地语言的褪色者一张口就是“阿巴阿巴”,老智障人了。 没办法,阿洛只好帮忙解释了一番,当然他也是实话实说,就说打水时捡到了一个脑子好像有点问题的漂亮姐姐。 为首的战士大姐头爱雅听完后没有放松警惕,只是沉吟片刻道:“没见过的生面孔……会不会是那个神明派下来巡视我们的神使呢?” 说是“神明”,众人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尊重祂的意思。 结果几人一抬头,就看见闲得无聊的褪色者溜达到一旁的腐朽树干旁,试图掀开木头表面的腐朽层,寻找可以进食的野生蛋白质。 在发现没有找到腐朽木料里任何常见的虫子以后,褪色者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表情。 众战士:“……” 阿洛:“爱雅姐,神使会喜欢吃虫子和苔藓吗?” 战士爱雅:“阿洛,你像是在描述某种会飞的鸟雀……我不确定,还是禀报首领吧。” 这个树屋部落的首领雷顿是个中年人,脸上有几道伤疤,看起来强壮可靠。 首领的小儿子尼利尔与孤儿少年阿洛是好朋友,两个男孩年岁相仿,关系铁得不行。 雷顿仔细观察了来路不明的外乡人好一会儿,特别是在对方的武器与衣服材质上多停留了许久视线,最后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那把铁质武器(断刀)挪开。 毕竟在他看来,铁质武器是很稀缺的资源,一个流浪在这片大地的流浪者,肯定是靠着武器才能活命,自己要是贸然提出想要对方“命根子”的要求,八成是对方要翻脸的结果。 因此雷顿言之凿凿地表示:看在自家小孩与阿洛之间的这份情面上,他愿意暂时收留看起来傻乎乎、只会增加粮食消耗的褪色者,因为他对她身上那从未见过的布料很感兴趣。 但是雷顿也声称,如果塔尼斯特没有展现出任何其他价值,他们只能收留她10天——因为部落里的食物、住宿、生存条件都是资源有限的,更何况这片土地贫瘠到无法让人们下地生存。 在一阵手舞足蹈的比划过后,褪色者明白对方觊觎自己……的衣服,于是她大方地差点当场脱衣服作为交换条件给人家。 雷顿和一众部落民众都看得目瞪口呆——还好首领夫人出面,及时制止了这个心中毫无性别阻碍的外乡人。 褪色者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毕竟在她那破碎模糊的记忆里,以前似乎打着打着衣服碎了、掉得只剩下上下两块遮羞布的事情也偶有发生。 真正的猛女就是要敢于挺胸战斗! 无论如何,交易达成了。 懵懵懂懂的褪色者暂时在这个树屋部落里住下来。 第一天,她走在树上时,其间不慎掉下去十几次,幸亏褪色者技艺高超,每次都如同掉落在地的猫咪那样精准翻身、四肢着地,从而没有受伤。 第二天,她已经可以如猴子般灵巧地在林间树头上穿梭,部落里任何一个人看见她那堪比灵长类动物的身手与反应,都会感叹一句“你在树上到底生活了多少年”。 褪色者虽然看起来是个笨蛋,但学习能力绝对一流——她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学会了这个部落的语言,在十天期满以前,就已经可以流利无阻地和部落里的男女们闲聊吹水了。 当十天期满时,部落里没有人提议要送走这位外乡客人,因为褪色者已经在此期间展示出自己的价值。 ——她提出了更坚固耐用的木屋搭建方式,稍微改进了部落里的草裙编织技艺,制造出更易携带的干粮食物。 最重要的是……褪色者擅长狩猎。 或者说,她擅长拿走别的生物的性命。 这个地区附近没有动物,狩猎队只能走上将近一天一夜的路程前往区域的外围,那边土地毒性较弱,开始有飞禽走兽的存在迹象。在过往几年里,狩猎队都是在区域外围才能打猎。 除了野兽之外,当地人还会狩猎一些颜色各异、使用不同元素能力的“果冻怪物”史莱姆,他们会用史莱姆死后所化的黏液做汤——但这通常是非常危险的狩猎行为,因为此时的人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元素能力可以被操控掌握。因此大家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些野外的史莱姆…… 褪色者在捕猎期间的潜伏与出击都像是夜晚的枭,要么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要么一击致命。 同样是简陋的原始武器,木杆上绑个石刃的那种都能被她用得出神入化,就连狩猎队里最有经验的猎人队长都甘拜下风。 原本对她抱有戒心的爱雅也被折服,两位女士迅速地建立起并肩作战的友情。 其实这个部落人不多,全村加起来也就不到两百人,而且都是青壮年与孩童居多,老人极少。 据阿洛说,他们部落是三年前才来到这个地区居住生存,先前是因为遭遇了洪灾,没有魔神的庇护,这才迁移至此。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魔神”,但是褪色者也“啊对对对”的表示理解——难怪村里老人那么少,估计都在先前的天灾里折了。 说心里话,首领大叔其实也很欢迎适婚女性加入自己的部落,万一塔尼斯特跟部落里哪个战士看对眼了呢?说不准明年部落就可以新增人口+1了。 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雷顿看待很多事情时并不能局限于个人的角度,而是必须为了族群的生存和延续而优先考虑。 虽然这个树屋部落对褪色者很好,他们给了她一口蘑菇史莱姆黏液热汤喝,教会了她许多本地的语言和生活习俗,还给她换了新的兽衣和草裙,分配了独立的树屋,甚至开始有好几个小伙子跟褪色者示爱。 但是脑子一根筋的褪色者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最初梦想。 ——回到故乡交界地,修复法环,登临王位! 这就是她复活以来,最大的人生使命。 是的,我正是为此而活。褪色者是如此确信的。 想到这里,她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个好久的问题,所以她去找自己在这个部落里关系最好的成年人朋友爱雅。 “爱雅,这片大地是叫什么名字?” 褪色者期待的询问。 “嗯?这里是提瓦特大陆啊。”爱雅一边护理着武器,一边理所当然回答。 褪色者傻眼了。 她是不是还要感谢爱雅没有说出这是“泰拉大陆”或者“神圣泰拉大陆”之类的其他片场台词啊。(注:分别出自游戏《明*方舟》和《战锤4*K》) “那……那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交界地’的地名?” “交界地?好奇怪的名字,没有听过。”爱雅停下打磨箭头的行为,好奇地看向褪色者,“你要去那个地方吗?” 褪色者沉重地点点头。 女战士爱雅的答案让褪色者开始发愁,她不信邪,咨询了部落里的每个人,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是一个找不到自己老家交界地的可怜外乡人。 不知为何,小伙子们更加狂热地爱她了。 完全无视了这些男人爱意的褪色者有点郁闷,她一心回老家当王,哪怕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 不过她看得出来,这是个小部落,真正有见识过世面的人是不会停留在此。他们不知道“交界地”也很正常。 最后,看出她每日惆怅、志不在此的首领雷顿也只能叹着气给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神明才知晓。” “对哦!” 褪色者一拍大腿,反应过来。 受限于先前关于故乡里只有一位至高神明“无上意志”,和祂的代理人“玛莉卡女神”,以及女神本人的执政代理人“艾尔登之王”……这个套娃般的神权与王权结合体(神→教宗→国王),让褪色者陷入了“提瓦特大陆应该也只有一个神”的定式思维。 所以她忘记了,这片大地上似乎生活着好多好多……好多魔神这件事! 外乡人忽略了两个世界的差异性。 而距离此地最近的一位魔神,被部落民众称为“博内兰”的魔神似乎并不是一位好打交道的存在。 树屋部落的众人极力劝阻褪色者不要去送死,并纷纷讲述博内兰的诸多恶行: 祂是岩属性的魔神,常年喜欢睡觉,睡觉时无意识散发出毒性,深入泥土和岩层,流入地下水里。久而久之,将这片土地变成了一块死气沉沉、没有多少动物活动的地区。 也许有人要问,既然博内兰睡觉会变成24小时洒毒机,就不能唤醒祂吗? 可以。 但是博内兰很多时候,一旦醒来就会吃掉那些唤醒祂的人。要不然就是随机挑选下辖地区的一个部落,吃掉不同的随机数量人数的男女老少。 博内兰:让我康康,是哪个部落那么幸运.jpg 这样屠村和食人的恶行,让人类民众根本不敢随意惊扰祂,每次唤醒这位可怕的魔神,就意味着要献祭人命——这对于任何一个在这个艰难的原始年代求生的部落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代价。 因此部落的人疯狂劝阻褪色者不要作死,宁愿走远一点的路去问问别的魔神,都不要招惹沉睡中的博内兰。 褪色者:“别的魔神在哪里呢?” 结果大家都不太清楚。 褪色者又问:“其他魔神就会好说话一些吗?” 那也未必见得。 褪色者下了定论:“既然如此,我何必绕远路,找一个不知在哪里的好名声魔神,做这多此一举的事情?” 雷顿大叔满头大汗:“塔尼斯特,你这是送死……” 褪色者伸出了手,碧蓝的眼睛里一片坦荡,她眼神干净得就像是会在厕所里捡起排泄物玩耍的傻子。 “雷顿,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吧。不用担心,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乡人,就算失败,也不会拖累你们的。” 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但褪色者说出的话多少还算有点担当。 雷顿唉声叹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放弃了努力。 正常人是说服不了傻子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塔尼斯特……唉,孩子,你早就是我们部落的人,你不是什么外乡人,别说那种话。” 褪色者听闻此言,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首领最后还是拿出了放在箱子里的“宝物”——那套占星者布衣,将其物归原主。 这个大叔看着褪色者那年轻又柔弱的美丽脸庞,她身上有种比外表更明显的沉默与坚定气质油然而生。他顿时意识到,这个人从一开始,整个人就是一块石头,说要砸在哪里,就肯定砸在哪里。 “塔尼斯特。”雷顿忍不住说,“也许……” “嗯?”褪色者高高兴兴地准备换衣服,一旁的首领夫人神出鬼没地在角落里上线然后盯着她,那严厉得堪比妈妈的目光制止了褪色者当众更衣的行为。 “……没什么。其实一直没跟你说,我们部落近期也会搬迁离开。” 事实上,首领本来想说“也许你会成功”,但他旋即觉得这种十死无生的想法太过荒谬,所以就没说出来。 这回轮到褪色者异样的沉默了片刻:“抱歉啊,雷顿大叔。” “跟你无关,年轻人,是这片土地容不下我们人类……有博内兰这种剧毒的魔神存在,难怪生活在这个区域的人类部落如此之少。”雷顿苦笑起来,他是个脸上带着疤痕的中年硬汉,但这一刻,他看起来特别苍老和无奈。 “这三年来,村里出生的新生儿数量屈指可数,而且很多都天生残疾……大概是跟水土的毒性有关吧。” “我们早就想要搬迁了,这大半年来我们都在忙着这件事。你还记得你前几天和爱雅她们去建立的探测营地吗?那就是前哨站。部落这次的迁徙会走得有些远。” “如果……如果塔尼斯特,你能活着回来,今后想要来找我们的话,我们仍然欢迎。我们会在前哨站埋下指引的地图,只有我们部落的人才看得懂——你肯定能看得懂的,对吧。” 褪色者依旧是那副沙雕憨批的模样,径直点了点头:“对,我是个聪明的人。” 雷顿:“……” 请你摸着良心说点有自知之明的话吧,塔尼斯特! 几日后,坐在树干上的褪色者守着一堆空空如也的木屋与旧营地,向着最后离去的人们挥了挥手。 坐在推车上的阿洛抹了抹眼泪,他的好朋友、首领家的幼子尼利尔坐在一旁小声地安慰他不要哭了。 不过阿洛最后还是回头对着褪色者大喊:“塔尼斯特!请你……不要死!活下去吧!” 顿了顿,男孩子带着哭腔说道:“你这样好看的朋友要是死了,我会难过的!” “我当然长得很好看。”褪色者自信又理所当然、重点关注错误地回答,“我会从魔神的口中问出答案,然后……” ——返回故乡,成为艾尔登之王。 目送着这些人的离开,树林间最后一丝喧嚣与热闹也消失了。 回首注视着这个空空荡荡的树上营地,这让褪色者难免有些离别的感伤。 恍惚间,这个平日里不知总是在思考什么的年轻人想起了一个关于阅读过某本小说的模糊记忆片段。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过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我们仍会醒来。】 到了那个时候,故事究竟会如何呢? 3. 文明礼貌 来自外乡的臭要饭褪色者如果想要觐见博内兰这位本地正黄旗魔神,见面预约手续会比觐见交界地的玛莉卡女神要简单一百倍——起码她不用跟整个提瓦特大陆的所有强者打得脑浆子都撒出来。 是的,当一个褪色者想勇敢地成为艾尔登之王,就得先把整个世界的强者们全部吊打,甚至打死才行。 在交界地,力量——只有力量,才是成王的唯一理由。 根据树屋部落的雷顿首领所提供的信息,她需要一直往森林最深处走,那里会有巨大的沼泽毒池。沼泽附近的高山上有一伙人,这是专门祭祀博内兰的狂热信徒,只有他们才知道如何正确唤醒沉睡在剧毒泥沼中的魔神。 虽说某种意义上是“神使”,但这帮家伙也是在当地民众看来人嫌狗厌、为虎作伥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人渣。 因为狂信徒们时常会仗着魔神的威慑力到处征收附近部落的物资,动不动就拿“让你去觐见博内兰大人”来恐吓不愿合作的部落民众……再加上被他们抓走的人再也没回来过,大家都很清楚这是一群怎样狐假虎威的混蛋。 准备就绪,褪色者即将出发。 她先是吃了顿饱的,确定自己就算因此而死也不是饿死鬼。 然后褪色者开始仔细地检查自己的武器,众所周知,去别人家做客之时带好武器,是一种基本的礼貌礼节。 这儿的“武器”,不是说树屋部落给她留下的那些原始武器,而是——一把来自芦苇之地的武士断刀,以及被砍得只剩下半根的法杖。 褪色者凝视着这些武器,想不起太多关于它们的来历和缘由,唯一确定的是,当她握住这些老伙计时,某种如臂挥使的感觉油然而生。 断刀通体漆黑,气息晦涩,残破的刀刃只剩下半米左右的长度,差不多就是一把脇差的长度。 至于法杖则是更惨,当褪色者拨弄上面那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镶嵌的高纯度辉石时,这个东西居然掉下来了! “卧槽!” 褪色者连忙捡起地上的碧蓝色辉石,却发现安装不回去了。 “辉石”是来自星空的神秘琥珀石,作为一名“占星者”职业的法师,自然是观测群星的生灭演化为灵感,拓展为“辉石魔法”来壮大变强自身。 通常来说,交界地的大部分法师都必须依靠同为星空的介质(辉石)来实现法术转变,这玩意儿可以理解成《哈利波特》里的魔杖…… 所以怎么辉石呢.jpg 褪色者绝望的再次看向手里只剩下一根邦硬木棍的“法杖”,意识到这已经彻彻底底的是个无法施法的废物了……这种愤怒又无力的感觉,就好像奶茶里的一次性纸质吸管软了以后,不管怎么吸珍珠都吸不上来了!可恶! 呜呜,法杖——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啦! 褪色者原地悲痛地嚎了几秒钟,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我好像自己也能徒手施法?就是效果会差一点? 哦,那没事儿了。 她将与自己眼睛一个颜色的漂亮辉石贴身放好,将空空如也的木棍(前法杖)插在自己腰带后方,旋即提着破铜烂铁一样的断刀,满怀期待地出门办事去了。 ………… …… 褪色者这一走,就是好几天,主要是开路的花费时间比较多。 越往森林中央走去,越能察觉到此地的植被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不断软化、散发毒气的土层。 最终,在翻越了最后一个山坡后,一个占地巨大的沼泽毒池出现在褪色者的视野里。 她站在山上向下俯瞰,发现这位魔神的住处仿佛先前是一座大湖,只是如今湖水被泥土所融合,变成了禁区一般的沼泽。 而沼泽四周伫立着光秃秃的山壁,放眼望去,几乎没有多少生机与人烟。 褪色者对此点评道:“我的评价是,像个没有及时清洗的粪坑。” 风将她的话语带走,此时从后方赶来的几个人也听到了。为首者气得大喝一声:“外乡人,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呢!竟然对博内兰大人的圣洁居所口出狂言!” 啊? 谁家的神会住在粪池一样的沼泽里?老八之神么,而且粪坑才是我们褪色者的最终归宿。 以及那个“圣洁居所”真的不是玩笑话吗。 褪色者闻言立刻回头,然而山上那阵调皮的风儿吹起她那兜帽下的漆黑发丝,在这样的柔光滤镜的背景下,褪色者那张柔弱中带着无辜的美丽脸庞,当即惊艳震撼了这些平日里连母猪也见不到一头的魔神狂信徒们。 这些男人们原地愣了几秒,下一秒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女人!你是我的!” “放屁,她才应该给我生孩子!” 褪色者:? 她没有躲闪,却在这些神经病即将扑过来抓住自己之前,陡然间她浑身紧绷的俯下身,在前倾姿势完全没有改变的瞬间整个人从原地消失,紧绷的肌肉如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那样骤然松开,提供了强大的力量。 【猎犬步伐】!(注1) 当褪色者再次出现时,她本人已经不可思议地重新出现在一旁的石头上站着。 这幅来无影去无踪,宛如猎犬狩猎间隙的鬼魅步伐显然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移动方式,令袭击者们感到困惑和迷茫。 但这些情报对于这些鲁莽人已经没用了——他们刹不住车,当即有一半的人滚下了山崖,掉进了数百米下方的沼泽池里,当即没了声息。 剩余的几个男人侥幸捡回一条烂命,如今趴在山崖边上,悲痛地大喊大叫那些死者的名字。 褪色者:…… “你们在干嘛?”她疑惑地说。 兄弟,为了第一次见面的客人就愿意以身饲虎什么的……也太不拿她这位姐妹当外人了吧? “那个,打扰了,我想问一下,我要怎么才能见到……”她打断了这些狂信徒的无聊哀嚎。 此时趴在山崖边上的几人已经顾不上涩涩的想法了,转而凶狠地抬头冲她怒吼:“你纳命来吧,贱人!” 他们丑恶的嘴脸令褪色者感到一阵无语。 “什么啊。迁怒无辜之人是弱者的无能行为。”褪色者委婉评价。 说完,她猛地一踩地面,半透明的冲击波随着这一下产生,地面开始剧烈摇晃,顿时出现道道蛛网状的裂纹。 【撼地】!(注2) ——眨眼间,这处本就脆弱、没有多少支撑点的山崖边缘就塌方了! 发癫的几个狂信徒来不及惊恐和呼号,就感受到强大的失重感传来,他们不得不伴随着跌落的岩石土块向下方巨大的沼泽池子里摔去。 那么罪魁祸首呢?她也一起陪葬了吗! 当然不……褪色者再次使用了【猎犬步伐】,一瞬间跨过十几米的距离,重新抵达山壁上。 “还好还好。”褪色者吐了吐舌头,眼神依旧干净清澈得像个把84消毒液倒进蚂蚁巢穴的天真小孩,“差点忘了逃跑时要怎么操作。果然,人就是要偶尔逼迫一下自己呀。” 说罢,在敌人们一众急速下坠的惨叫声中,褪色者满意地点了点头,表扬自己今天也是好学勤奋的一天。 ………… …… 夕阳西下,住在山洞里的狂信徒们做完了集体的祷告,按照惯例,礼赞了强大又宽容的剧毒魔神博内兰后,终于有人发现好像有一支狩猎队没有按时回来。 大家开始讨论派谁去查看失踪者的痕迹,这个时候,一位不速之客施施然地登门拜访。 看守洞口的两位狂信徒被褪色者这个随机刷新出来的野生美女给震撼了,但他们依旧强自忍耐,询问对方有什么事。 看到这些好哥哥们能够正常交流,褪色者其实也是比较高兴的,毕竟在这破烂的土地上跋山涉水好几天,见到的人与其说人,倒不如说却更像是野兽,可想而知她作为一位纯情的外乡人美女是个什么感受。 褪色者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觐见博内兰大人。” 守门的好哥哥一听,噢哟,同道之人!更好了! 于是他们抱持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极力邀请褪色者进入山洞去找大祭司,仔细详谈此事。 当然,在他们看来,进了他们的地盘,还有出去的道理吗? 像是察觉不到这份来自他人人心的恶意,褪色者依旧爽朗答应。 他们进入了山洞,穿过了好几道哨卡,还听了沿途其他狂信徒的不少污言秽语。 褪色者对此面色坦然,保持和善的微笑,她发现生活在这儿的人都是男性,没有女性和孩童老人,而且看起来个个都是结实有力的青壮年。 于是,她放心了。 在山洞的中央聚集着不少人,其中为首的大祭司是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子。 这个死鬼老头儿明明老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两只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住穿着布衣的褪色者,似乎想从那些宽松的衣袍里看出任意曼妙的身体曲线线条。 大祭司忍耐着情绪地问她:“你有什么诉求吗,女人?” 此时营地里所有的魔神狂信徒都聚集过来了,在火把的照明下,他们兴致勃勃,每个人的影子如魔鬼般倒映在墙壁上,像是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些事情。 于是褪色者又耐心地说了一遍自己想见到魔神的事情。 大祭司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如果是不重要的问题,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替你施法转诉。” “真的吗?那太好了。”褪色者格外腼腆地笑了起来,抬起手,“其实我听说唤醒博内兰大人的话需要一些人作为贡品……但我没有带那么多人来,可以请你们当我的贡品吗?”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狂信徒们平时就很狂妄,仗着魔神的威慑力到处狐假虎威,恶事做尽——如今这群人难以置信居然有人敢蹬鼻子上脸到家里来了,纷纷开始骂起来。 大祭司眼睛一眯,很危险的正要说什么,他面前的人就刹那间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脖子上传来的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凉意—— 那苍老的身躯顿时僵硬,伴随着跌落在地、死不瞑目的首级,一股乌黑腥臭的鲜血狂喷而出! 在尸体后方重新所凝聚出身形的褪色者若无其事地握着一把黑色的断刃,像是杀死村口的一只鸡那样,相当卑鄙的当面偷袭杀掉了大祭司! 一刀枭首,她将刀横在面前,恰好黑色断刀的阴影将她兜帽下的面孔一分为二,显得阴暗晦涩。 作为一个法爷职业,褪色者很清楚——她最讨厌其它法爷。 袭击来得太突然,狂信徒们都傻了,大祭司就人头落地了。 这个结果让山洞里似乎死寂了一瞬间。 “杀了她!为大祭司报仇!!” 有人如此嘶吼着,眨眼间,一呼百应。 褪色者深吸一口气。 山洞里的气味不太好闻,气流流通性很差,树木与火焰燃烧的气味,人的汗水与鲜血,当然……还有那些明晃晃的杀意与恶念。 多么熟悉。 下一刻,她的左手抚过刀身,一寸寸的蓝色魔力刀刃随之附着、延长……给武器当面附魔的褪色者在恍惚间,感觉自己就跟回了交界地老家一样。 到处都是那么的人嫌狗厌,杀机纵横! ——这可真是太亲切了吧!? 片刻之后,当一切躁动都平息,只有满身是血的褪色者依旧好整以暇的站在山洞中央。 其实要知道,占星者布衣最初是米白色的主色调,而褪色者身上这套被血染到无法褪去的深色布料,到底曾经沾染过多少鲜血呢? 如今周围的墙壁上、尸体上,全是剑气斩击时发出的余波痕迹,甚至山洞中央被拓宽了不少,松动、跌落的巨石砸死了几个倒霉鬼。 嗯?她是法师没错啊,但谁规定法师就不能客串一下剑士? 褪色者看着自己又一不小心就干掉所有人的血腥场面,毫不惊恐,只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怀念。 ——怎会如此! 我明明是个柔弱的人! 褪色者当即习惯性地挠挠头,无视了脚边的尸体,随手掏出了几块没有沾到血的黄褐色木头开始吃起来。 这是当地一种解毒的木头木心,正好能够对应微弱的克制博内兰所产生的剧毒。 但这种木头口感生涩,十分火辣,吃起来简直不是给人吃的。 就连当地人也是中毒中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才会咀嚼这种难吃至极的东西来解毒,但褪色者明显搁这儿拿它当晚餐来吃了! 其实她还有别的办法来解决“剧毒”,但……那没法填饱肚子。 就这样,这个死老头儿去真正的觐见博内兰了。其他恶心的渣滓的灵魂也去见他们的主了。 只留下一堆尸体在山洞里。 吃完木头的褪色者也不嫌弃脏,将尸体一具一具地抬起,背出,堆放在山洞对面的祭祀悬崖处排列整齐。 等把所有人都搬出来以后,褪色者开始向下方的剧毒沼泽池里投喂尸体。 虽然不清楚唤醒魔神的正确方法,但“礼多人不怪”是非常有用的社交礼仪。 表面上的褪色者:想要回老家的柔弱小姐姐一枚吖~ 实际上的褪色者:cnm,都给我当敲门砖贡品。 沼泽池子来者不拒,那模样像极了米*游的限定氪金卡池,都是那么的有去无回,歪了就不要再挂念逝去的原石和保底。 直到投喂了超过几十具尸体以后,下方的沼泽开始异动,开始沸腾,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了。 但褪色者依旧在勤勤恳恳地投喂魔神博内兰,根本没有停下毁尸灭迹行为的意思。 厚颜无耻的褪色者忍不住得意地称赞起自己,甚至还模拟出第三者的口吻来假装旁人称赞。 “你是何等的仁慈与博爱,褪色者!既满足了这些信徒们敬爱他们神明的念头,又满足了你的做客见面需求!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事吗?” “不愧是我.jpg” “哈哈,没有错,褪色者,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人!” 想想吧,当你带着武器去头一回拜访的陌生人家里做客,不仅杀了陌生人全家,还把尸体投喂给对方的老板吃——多么符合礼貌礼节的一个文明小故事。 伴随着褪色者那没完没了、不停表扬自己的恬不知耻话语,风里多出了几分异常腥臭的味道,紧接着,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怪物长鸣从地底与沼泽中轰鸣而起! 4. 交涉大成功 剧毒的沼泽池里翻滚泥水,深绿色的毒气四散而起,博内兰在一众烟雾缭绕中呈现出大半个身形——那是一只类似于某种蛙类生物的魔神,通体呈现出与泥沼相同的土褐色,背上背负着层层叠叠的岩石状甲壳,一股股毒气自然而然地从那些架壳的缝隙中飘散而出。 看起来就好像有熊孩子往这只魔神的肚子里扔了个正在燃烧的炮仗,如今即将爆炸那样…… 但当祂支起大半截身躯时,两颗人类房屋一样大的浑浊黄色眼睛半耷拉着眼皮,视线恰好与这座山崖的位置差不多,距离底下的泥潭表面足有超过百米的高度。 可想而知,这是一个体型多么庞大的魔神。 身为成年人的褪色者站在祂面前,渺小得就像是一颗芝麻粒。 “此次贡品——吾已收下。”博内兰像是没睡醒那样缓缓地开口道,“凡人啊,汝有何诉求,有何苦楚,尽数告知于吾吧……” “吾既收尔等供奉,当为汝解难,且说,且说。” 褪色者一言不发地双手抱胸,看着这个吃人的怪物在那里念像模像样的神仙台词。 博内兰唠嗑了几句话后终于清醒一点,长满土色脓包的厚实眼皮终于撑开些许:“莫塔尔,为何久久不言……等等!汝乃何人?吾之祭司呢?” 褪色者这才知道那个死老鬼祭司的名字——但已经不重要了。 只见她随口扯谎:“莫塔尔他尿频尿急尿不尽,临时上厕所去了。阁下你懂的,他年纪大了,控制不住膀胱,又没有成年纸尿裤可以穿……” ——作为一个垃圾褪色者,一张口就是满嘴屎尿屁之类的玩意儿也是很正常的社交技巧。 用过的人都说好。 对人类老年人生理反应了解不多的魔神博内兰信以为真,虽然觉得刚才吃的贡品里似乎滋味有点熟悉,但祂却意外的表现出一种宽容和善的态度:“言之有理,莫塔尔年纪大了,等他回来,便许他与吾之身融为一体。” 褪色者:“……” 臭老头,不用谢我,我只是提前几个小时送你去见你的神明了。 不过好奇的褪色者还是问道:“打扰一下,据我所知,莫塔尔是阁下的祭司,阁下就这么对他?” “对于弱小的人类而言,生与死又有什么差异?” “凡人蝼蚁之辈,苟活于天地间,挣扎一世,苦啊……” 博内兰漠然冷酷的嗓音低沉地轰鸣起来,祂的看法明显与外界人类对于“活着”这件事的看法相差甚远。 “然,莫塔尔信仰尊崇吾,吾在他死后,予他无上机缘——又有何不妥?” 褪色者懂了。 合着这家伙觉得吃人还是给人们的福报呢? 她若有所思,看来这位魔神“爱人”的方式有点自以为是。 ——什么狗屁东西,也配当魔神?! 顿了顿,泥沼里的蛙类魔神又耐心地问:“也罢,不等他了。凡人,汝到底有何所求?” 这一回,塔尼斯特向祂说出了自己的诉求,主要是关于是否听过“交界地”这个地方,若是知晓,又该怎么过去的问题。 博内兰眨巴着祂那双冷酷的浑浊黄眼睛跟褪色者对视了片刻,忽然冷笑起来。 “哈哈!吾险些就被汝欺瞒过去了!” 褪色者:“?” 啧,不知道交界地在哪里就不知道,怎么还突然翻脸。一看就是个没文化还玩不起的家伙。 还是说,这只大牛蛙突然意识到是祂自己刚刚吃掉的那些“贡品”有问题? 她略微眯起了眼睛,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只听博内兰洋洋得意地揭穿卑鄙外乡人的谎言:“什么‘交界地’,听都没听过!无稽之谈!” “倒是汝……同为魔神一族,汝之气息是如此弱小晦涩,倘若不细看,便与那蝼蚁凡人无异!而汝今日却主动送上门来,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 在意识到对方不是人类后,先前好脾气的博内兰一下子当场翻脸,露出魔神性格里蛮横凶残的一面。 褪色者:? 褪色者:??? 你妈的,我以为你发现贡品的问题,结果却是搁那儿胡言乱语? “你不要满嘴喷粪了好吗。”褪色者长叹一声,“我是人类,是褪色者,不是魔神也更不是牛蛙。” 不知道是“粪便”还是“牛蛙”哪个关键词刺激到了博内兰那根敏感的脑内神经,它勃然大怒,身下沼泽池子里发出汹涌的滚动声响,毒气四散,果然是动怒了。 “放肆!既然如此……”它凶狠地威胁道,“吾要吞食汝,将汝之权柄和力量全部占为己有!”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褪色者腹诽,博内兰这只牛蛙先前无论是和颜悦色的样子还是后面扯谎的垃圾样,纯粹是为了吃人做铺垫! 她才不信自己已经不当人了呢! 因此当博内兰的战前宣言还没说完,自诩排泄物的褪色者就再次略微俯身——这一次,她几乎是四肢着地、宛若某些犬类生物即将爆发冲刺前的那种古怪姿态。 下一秒,她消失在原地。 【猎犬步伐】! 博内兰见状一惊,正要下意识地合拢距离悬崖最近、那双坚硬的岩石眼皮,就感觉自己头上出现了一个几不可察的重量。 人体的百来斤重量相对于小山一样体型的魔神来说,的确是跟蚊子差不多。 魔神的体表散发着强烈的、化作实质的剧毒,因此只见瞬移而去的褪色者在落地后没有几秒就发现自己的鞋子在剧毒岩层上开始飞速腐蚀! 由于这次复活以来没带什么装备,就带了一把断刀和一根破法杖(还损坏了),因此鞋子也只能是原始部落这边编织的加厚草鞋罢了。 但是褪色者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短短瞬间,被剧毒烧穿草鞋鞋底乃至于开始腐蚀自己足部皮肤的痛苦,甚至鲜血滋滋作响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只见她踩在自己的血污中,右手高举断刀,左手往上面一抹,巴掌大的复杂法印在虚空中沿着刀身绽放。 【魔力武器】! ——在褪色者那古老的故乡,这种魔法是魔法学院与它的保护者“杜鹃骑士”们所定下的力量交换契约之一。 刹那间,先前在山洞里大开杀戒的湛蓝色魔力再次附着在刀刃上,并且将原本太短的刀身大大延长了一截。 这是一种法师在近身战斗时相当常见的魔力附着武器的技巧,正适合如今长度略有不足的断刀。 这一连串的行动做完不过瞬息,博内兰甚至尚未来得及合眼,褪色者就顺手把蓝黑相间的断刀往下一插,如同切豆腐那样轻松地插.进了那只浑浊的黄色左眼里! 按道理来说,魔神的器官不应该如此脆弱,但对于博内兰而言,眼睛是祂为数不多的要害之处,天生就比其他部位的防御力要弱上几分。 所以祂大部分时候都是耷拉着眼皮。 倘若不是先前为了仔细观察褪色者的异常,祂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的将平日里防御力极强的岩石眼皮完全抬起。 但无论说什么,已经太迟了。 “吼啊啊啊啊——” 震动山谷与沼泽池的怒吼狂怒地呼出,惊人的音量带起震动,引得四面八方的碎石稀稀疏疏的滚落,摔进了沼泽中没了声息。 魔神的另一只浊黄色的眼睛瞪大不少,道道血丝浮现,满嘴獠牙利齿的大口里发出了不堪其辱的疼痛声响。博内兰狂怒地甩头,毒气四溢,直接把早有准备的褪色者甩飞出去。 但褪色者对此早有准备,或者说,她巴不得自己一击克敌后就跑路,因为她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剧毒积累已经到达了危及生命的地步。 褪色者被当场甩进了“澡盆”周围的一处半山腰斜坡里,在落地前来了两个前滚翻就完全卸掉了敌人的力道。 你要问为什么翻滚可以化解这等猛力? 答案很简单,对于褪色者来说——翻滚,有时候,就是世界上最无敌的技能之一。 几秒钟后,褪色者爬起来后毫不介意身上的灰尘与毒液黏液,更不介意被撕烂撞损的外袍,只是赤足踩于地面(草鞋已经完全腐蚀了),她以最快速度抬起左手…… “火焰啊,疗愈我!” 伴随着话音落下,褪色者的左手神奇地燃烧一团猩红的火焰,它没有高温,也不伤皮肤,但是看起来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下一刻,褪色者将这团怪异的火焰拍进了自己的胸膛,浑身的体表处一下子冒出了大量毒烟——那是先前积累在体内的毒素,如今被这个怪异的祷告招式所完美化解了。 【火焰的疗愈啊】 这个直白到有些不像是交界地主流法术与祷告命名方式的祷告,的确是来源于异族“火焰巨人”的能力。 火焰巨人们信奉着以“火”为化身的外神,但要知道,在交界地,以“黄金树”为尊。 既然是“树”,自然天生就恐惧火焰——于是,火焰巨人一族成为了王朝统治下的异端,被打得半死,几乎灭族。 话归正题,这个【火焰的疗愈啊】本是给火焰习武修士们用来修行、磨炼自身的一个祷告,多少带着几分惩罚性质……毕竟那种从体内最深处所燃烧起来的痛苦与恐惧会在一瞬间击溃一个从未接触过这类神秘力量的普通人。 可是褪色者依旧似乎毫无知觉那样的忍受了这份痛苦。 毕竟在杀戮狂魔的褪色者看来,比起些许的痛苦,要是毒发身亡才是真正的笑话。 而博内兰此时也已经慢慢冷静下来,祂用完好无损的另一只眼睛饥渴地盯着这个蝼蚁一样的“同族”,剧毒的口水从嘴角无法抑制地滴落,口中发出了志在必得的声音。 “不明的元素力,还有火焰……何等有趣,汝之权柄与力量……到底会是怎样的真面目?” “甚好,甚好!” “真是——迫不及待了啊!!” 5. 祂真的 解除自身毒素的褪色者并未有时间来好整以暇地观看博内兰是如何在沼泽池子里嘶吼咆哮的模样,因为眼看这小山一般大小的怪物探头看向自己,褪色者也做出了自己的礼貌回应—— 她抬起左手,虚握住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然而下一刻,一道道湛蓝的魔力在她手中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足有两人高的魔法大弓。 ……这一招魔法弓箭没有名字,应该是源自别的魔法延伸出的新型应用技巧,可是依旧存在褪色者那漏洞百出、记忆破损的脑子里。(注1) 是的,死而复生后的她如今记得的,也就剩下这些力量了。 明明表面上是个身娇体弱的法师职业,但在这一瞬间的褪色者却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搭上“弓弦”,向后猛力拉开,以至于魔法大弓的魔力滋滋作响,几乎将这惊人的弓箭拉成满月! 一,二,三,四,五。 足足五根将近三米长,散发着凌冽气息的湛蓝魔力箭支显现在空气里,箭头锋锐,蓄势待发,瞄准了正要冲过来的博内兰所在的方向。 或者说,目标体积太大,根本连瞄准都不用。 屏气凝神的褪色者豁然松手,刹那间箭矢飙射而出,这反震当场震动得原本的魔力大弓同时化作星星点点的魔力灵子消散在风里。 “雕虫小技耳!” 博内兰虽然有一只眼睛受伤,但到底不是瞎的,因此祂也只是大喝一声,但还是以一种与庞大体型不相符合的敏捷动作侧身避开了疾驰而来的数根湛蓝箭矢。 可是祂并未想到,射空的魔力箭支在祂身后绕了一个圈,竟然再次折返回来。 博内兰对此猝不及防,只能勉强停下攻势,开启浑身的防御状态——祂本是岩属性的老牌魔神,防御力自然是数一数二的。 魔力箭支几乎是在一瞬间打在那些厚厚的岩石与毒气脓包的表面,当然啦,就算是毒气被弄破、四散在空气里,也不会对博内兰造成任何伤害……就好像一个人的口水是无法灼伤自己的皮肤一样的道理。 然而博内兰在下一秒还是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因为那些箭矢的原意根本就不是为了攻击祂身上的任何地方,而是——先前就钉在魔神眼珠子里的那把断刀刀柄! 砰! 原本因为过了【魔力武器】的魔法时效时间,以至于修长的魔力刀刃消散,断刀变回原本的长度而摇摇欲坠就要掉出来。 这个时候,褪色者就如同一个勤勤恳恳的工匠,到处敲打,举起了自己的榔头(魔力箭矢),对着钉子(刀柄)就是来了一下硬的! 这下可把武器给钉死了,深深地扎进了博内兰的眼眶里,估计就算是褪色者自己今后想把它□□也费不少的力气。 面对敌人痛得血泪横流、满池子里打滚的疯狂场面,褪色者只是发出了无辜的疑问声。 “生气了吗?” 很显然,博内兰不可能像是popo子和pipi美那样爽朗地回答“没有哦”……所以回应褪色者的是骤然软化湿润的地面。 整个坚固无比的山体在短短几秒里化作软烂的泥沼,铺天盖地的砸下去! 褪色者倒吸一口凉气,敌人的大范围攻击太大,就算使用【猎犬步伐】连续闪烁狂奔也逃不出这座新沼泽的范围,再加上——她的双腿便被突如其来的强大黏性沼泽给陷进去了! 这个时候,阴影笼罩下来,褪色者抬起头时,恰好看见一道漆黑的长舌如闪电般激射打来。 轰隆! 本就软化的、摇摇欲坠的山壁瞬间坍塌崩解,如同下雨一样溅起无数泥水,只瞧博内兰甩动百米长度的长舌,往口中一卷,卷住滚落进底下池子的各种草木杂物,卷住大团泥水,也——卷住了某个硬物。 祂毫不意外,自觉捕猎成功,当即收起长舌,用力一咬! 剧烈的爆炸声从魔神的口中迸发而出,隐约可见火光缭绕。 博内兰惊慌失措地张开口,大股大股的黑色烟尘从祂嘴里冒出,伴随跌落在地还有惨绿色的鲜血和长舌的部分血肉碎片。 “汝这弱小的魔神同族啊——很好!很好!” 口齿不清的博内兰怒极反笑,发出吼叫。这一次,祂原本浸泡在泥水里的下半截身躯终于也浮现出沼泽,完全呈现出那种足以背山而行的压倒性气势。 这一回,满身是泥水的褪色者先是用【火焰的疗愈啊】再次解除了一遍自己身上积累的毒性,同时不再是先前那种猎犬般俯身短距离瞬移的姿态,而是整个人的身体呈现星星点点的法力灵子状态,在另一处山头重新凝聚身形。 【星光聚散】(注1) 交界地的魔法源头是天上的群星,最早的占星者们通过观察星辰的演变和毁灭从而发明了“辉石魔法”。 因此这一招是用来中短程瞬移的,没什么攻击性,纯粹是辅助性的法术,只是因为消耗的魔力会很多,施法之前还要在脑子里计算大量的数学与空间坐标等变量因素——所以褪色者平时更喜欢用物美价廉的【猎犬步伐】来代替自己的行动与闪避。 起码当她像一条狗一样的满地打滚时,可以不需要分心来心算数学题。 如今褪色者的形象很狼狈,衣服破破烂烂,武器也没了,还打赤脚地站在地上,浑身都在往地上滴落泥水——仿佛是一个刚从后厨潲水桶里捞出来的垃圾。 但博内兰已经不敢轻视她了。 “一点点明火就能让沼气发生爆炸,不用谢。”褪色者虽然依旧笑嘻嘻的,可也明显郑重了许多,“所以牛蛙,你的嘴巴里装的都是屎吗?” “哈哈哈哈!” 面对这等垃圾话的博内兰狂笑着腾空而起,蛙类生物的弹跳本能是如此惊人,以至于这魔神竟然宛若一座飞来的山头那样压下来:“汝垂死之言竟是如此可笑!同族啊,汝之力量和血肉到底是何等滋味,吾已迫不及待要品味一番了!” 褪色者:“……” 妈的,这厕所生物是听不懂人话吗? 天天“同族同族”的瞎叫唤,又不是春天到了。她也很烦。 这一次,魔神离开了祂的“圣洁”居所,跳跃至褪色者所在的山上,单是体重与体积就直接压垮腐蚀了将近一半的山体! 在一片山体崩塌的碎石与沼泽泥水之中,被淋了一身毒液的褪色者眯起眼睛,没有躲闪——因为哪怕使用【星光聚散】,魔法瞬移的最远距离也逃不出博内兰的攻击范围。 竟然逃不开,那就只能…… 褪色者的右手握拳,里面藏有辉石作为施法媒介,旋即这个拳头猛然后拽,似乎在拉扯着空气中的某一扇大门……她蓄力片刻后,便有刺眼的蓝绿色光芒凝结在拳头上。 “博内兰,你他妈的——骂谁是牛蛙啊?”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巨大的、直径超过一米的璀璨法力光炮赫然出现在褪色者的手掌之中,浮现在身前,直直地喷射而去。 ——【起源魔法·灵魂激流】! 它眨眼间跨越了数十米的间距,轻而易举地直接砸在了博内兰的脑袋上,击破燃烧层层叠叠岩层甲壳,伤及皮肉,白骨显露。 “同、同族啊!” 满头喷血的博内兰在光炮的轰击中嘶吼,试图向她逼近,周身毒气浓郁得几乎化作液体显露。祂艰难起身往前爬行,褪色者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直接加大力度用法术光炮压制敌人! 她的左手不得不握住自己的右臂,以免法术因为身体的酸软而发生失常。 呼啸而至的法力光炮洪流间歇不断,足足持续了超过三十秒钟的喷发都没有停息的迹象! 昔日,交界地上观测群星的魔法师们分为不同的派别,其中最古老的派系为“起源派”,他们的终极梦想是将人变成星星,每个人终有一日可以化作璀璨的“星之子”。 至于有没有人成功……不知道,反正褪色者在离开故乡之前,就没听过起源派的法师有成功变成星辰的案例。 塔尼斯特不知道自己以前算不算起源派的法师,但她好像什么魔法都懂一点。学院派的,民间的,正统的,异端的……她全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当光炮消散,法力几乎耗空,空地上留下一道惊人的笔直焦痕,这是【灵魂激流】散溢出的余威之力。 纵使是如今的褪色者也气喘吁吁不已,她以前可是要一边喝药一边放法术,但如今来了提瓦特,两手空空,哪里还有回血回蓝的药剂瓶子? 褪色者的额头渗出大片汗水,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动不动、宛若死去山脉的沼泽毒蛙。 死了吗? 这个让附近地区的民众都为之恐惧敬畏的魔神……有这么容易打死?不可能吧? 如今的魔神尸体的头部残缺,惨绿色的血肉开始凝结为泥水,向下跌落……等等!事情不对劲! 自遭遇敌人以来,褪色者的脸上头一次失去了那种游刃有余的神情。 像是验证了猜想,她的脚下地动山摇,堪比地震的震动令方圆数公里的地面尽数坍塌,眨眼间便齐齐落入下方的无尽深渊巨口。 “以新生魔神的程度而言,汝之力已然不差。”博内兰的声音从下方巨口中传来,“但吾更胜一筹!” 逃不出去了。 力量耗尽的褪色者眨了眨眼睛,同时目睹了眼前这大半座“尸体”彻底全部化为泥水,与四面八方的沼泽完全融为一体。 ——见鬼,竟然有两个博内兰! 塔尼斯特瞬间了然,看来先前被自己用【灵魂激流】打死的,不过是对方的一个分.身罢了。 明明先前如此威势逼人,却只是本体力量的一部分而已吗? 况且这本体魔神的吞噬坍塌的范围竟然如此之大,就算是交界地的那几个屈指可数的至强者、半神们来此,恐怕造成的威力也相差无几…… 有趣,真有趣啊。 哪怕是在死亡到来前的最后关头,褪色者依旧保持者如同孩童那样的天真与对新知识十分好奇的心态。 是的,她就是这种人。 朝闻道,夕死可矣。 无论是学问还是力量,无论是艾尔登之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只要能够继续往前走,只要还有一口气,她都会一直……一直向着更高的山峰攀登! 就算是中途失败,就算是无法实现梦想,褪色者也从不后悔。 不要问为什么,因为山就在那里。 人生的精彩,也在于下一秒的未知中。 “所以说,魔神——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呢。”精疲力尽的褪色者轻声笑着,自言自语。 她任由自己被坍塌的大地和山体所吞没。 天黑了。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褪色者听见了博内兰对自己的美食点评。 “清爽味美,甚妙。” ……臭牛蛙,下辈子杀了你! 船新游戏 星移斗转,岁月变迁,树木的幼苗化作参天大树,昔日的孩童已经成长为身手矫捷的青少年。 曾经的树屋部落,如今已长大成人的阿洛坐在家门口打磨自己新获得的武器。他乌黑的头发依旧乱蓬蓬的像个鸟窝,只是面上的稚气褪去,整个人看起来健壮机敏了许多。 这十几年来,自从搬迁以后,他们这个小部落又先后遭遇了不同的灾祸,但好歹都熬了过去。 至于部落的驻地也是一搬再搬……他们一直在流浪,不同的土地总会有各种原因不欢迎这些外来的弱小人类。 而这也是如今提瓦特大陆上没有魔神庇护的许多人类部落所面临的问题。 前段时间,树屋部落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山区地带,与当地一个擅长挖矿和冶铁的部落做了物资交换。 不过对方部落的庇护魔兽是个远近闻名的残暴性子,因此在匆匆的交易完成后,当地人就为了客人们的生命安全着想,赶紧把这些外乡人赶走,生怕他们被自家老板盯上……之后,阿洛因为在自己部落狩猎队的战功被分配到了一把铁刀,自然非常爱惜,时时呵护。 摆弄武器的阿洛有时候也会想起多年前那个带着半根木棍和一把断刀的神秘外乡人大姐姐。 以前觉得那人只是长得很好看,如今想来,原来她当时带的就是铁制武器啊。 “塔尼斯特……” 阿洛低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狩猎队的女战士爱雅在四年前被一条碗口大的毒蛇咬中了左臂,不得已切掉了手臂才保住一命,如今已经退役结婚生孩子去了。 前首领雷顿大叔在两年前为了保护族人们从两头魔兽的战斗余波中撤退,自愿断后牺牲了。 现任的部落首领是他的好友、雷顿生前的幼子尼利尔,至于尼利尔的兄长与姐姐则是也已经在先前的一些事故与斗争中死去了。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时间向来是命运的刀。 阿洛沉默地用专属磨刀石打磨着手中的铁刀,神色有些惆怅。 明明是在打磨武器,部落的年轻人却像是在用时间来打磨那颗原本天真无畏的心。 “都快二十年了,你都没来找我们,你大概……是真的死了吧。” 塔尼斯特,我们人类的存在,为什么都那么短暂易折呢? ………… …… 在一片温暖湿热的环境里,有着皱褶的血肉在缓缓蠕动,沉寂在泛着剧毒的泥水与尸骨中某个东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冥冥中的声音,有一道冰冷的碧蓝色光芒从尘封已久的黑色“蛋壳”表面闪过。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黑色的“蛋”再次变得死寂,任由那些剧毒的泥水与死不瞑目的尸块随着空间的晃荡而彻底淹没自己。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褪色者在某种冰冷的物质中醒过来了,虽然这种物质冰冷沉寂,但她接受良好。 不过塔尼斯特像个平日里没有睡够的可怜社畜,如今到了周末一定要强行赖床才甘心。她闭着眼睛,伸手到处摸来摸去,试图摸到某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没摸到。 咦,这里怎么不是棺材啊? 真是令人失望。 忽然间,塔尼斯特觉得自己的手指触感好像有点不对劲,她终于睁开了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的眼皮,将“手”举到自己面前。 那不再是人类的手臂、手掌乃至于五指,而是一团不断变化、闪烁着碧蓝色光辉、像是气态又像是液态的迷之玩意儿。 我擦,我是个什么东西? 褪色者彻底呆住。 片刻后,比起没什么用的惊悚情绪,她开始兴致勃勃地玩弄自己的身体。 她很快发现了更多异常。 比如说,当褪色者脑子里出现“举手”这个指令时,这团不断往下掉的不明物质一会儿飘散,一会儿凝聚成类似于手臂的东西。 但当她念头一动,说“我要这个手臂变成脑袋”,那么她就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本该是手臂的部分化作了一个死人脸社畜的脑袋…… 褪色者自己和“自己”对视,场面十分诡异。 “你好。”塔尼斯特对手臂化作的脑袋打招呼,那个脑袋黑发蓝眼,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只是表情麻木,神情死寂,与其说是第二个头,倒不如说是一个装饰用的玩具首级。 玩具脑袋:“……” 褪色者尝试一心多用,为第二个头注入些许灵感。很快,她自己跟自己讲起了相声。 “话说那一日啊,一个褪色者去厕所里吃牛蛙火锅。” “然后呢?”手臂上的脑袋开口道,语气充满好奇,与平日里的塔尼斯特音调无异。 肩膀上的脑袋说:“然后她掉进粪坑里了,哈哈哈!” “……好冷的笑话。”手臂的头点评道。 “我有什么办法啊!”塔尼斯特的本体脑袋抱怨起来,“这什么破地方,我根本出不去!如果我再不出去,我的一些美好的品德就会被毁掉。” 第二个头嘀咕着吐槽自己:“你哪有什么美好品德,你可是个褪色者,会在厕所里吃饭的那种。” “也是哦……” 但是再怎么自己跟自己聊天也是非常无聊的事情,很快,塔尼斯特玩腻了“一人开唱经班”的游戏……毕竟当那些伴奏乐器都是她自己身体一部分变出来的,再怎么悦耳的歌声也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最后,褪色者又变回了那团闪烁着光芒的不明物质,直愣愣地躺平了,任由自己在这处狭小的空间里飘来飘去。 话说……她现在到底算是活着呢,还是死了呢? 活着的话,为什么离不开这个小小的、只能容纳身躯的“蛋”? 死了的话,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其他死者的灵魂呢?怎么看不到一个? 一想到这儿,只觉得自己命运悲苦的褪色者就忍不住化身含泪猫猫头——“噢哟,我可以变成猫咪和表情包哦!好耶!” 毕竟,谁能抗拒自己变成一只小猫咪呢.jpg 因为一时间决定不了自己要变成什么颜色的外表,“我全都要”的褪色者索性变成了一只五颜六色的猫猫! 在昏暗中,五光十色的厚实皮毛闪烁着各色的光芒,炫酷得就像是传统玛丽苏的头发,但乍一看又像是乡村KTV的灯球一样土里土气的。 土味猫猫褪色者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当灯球的命运,盘成了一团懒洋洋的气体猫猫,开始思考起如何出去的问题。 因为她想起自己如今这个既不是固态、也不是气态液态的诡异存在形态,极有可能与先前战斗时手里攥着的那一枚来自群星的辉石有关系。 毕竟她如今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没了(一团气体怎么有衣服),估计是被腐蚀掉了。但辉石也没了……就有点奇怪了。 褪色者有种直觉,自己如今这诡异的薛定谔存在状态,恐怕与辉石脱不开干系。 【塔尼斯特啊……】 隐隐约约的,似乎又有人在遥远的时空那端念诵她的名字。 褪色者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名字本来是个假名,是为了应付当地人的称谓需求而随手取的,谁会拿假名当成自己的真名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原本的真名是什么呢? “我……” 脑袋里一片空白,记不起那些事情了。 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作为一个“人”,连名字都遗忘了,连过去都被抛弃了……到底有何面目说想要回家这件事呢。 褪色者有点伤心地想要把尾巴耷在自己的脑袋上,但因为尾巴太短,碰不着脑袋,干脆就把尾巴变成了一只人类的手,自己摸自己脑袋。 ——是的,如果有外人能进来,就能看见一团猫咪状的迷之物体,屁股后面长着一只手,还在自己撸自己的猫猫头。 让人看了足以眼前一黑的萌宠场面。 【塔尼斯特,塔尼斯特。】 哎呀,别叫了别叫了,烦不烦啊? 你叫的又不是真实的我,这么多年来如一日地念叨地念叨着我的名字,你是不是外面那只暗恋我味道的牛蛙啊?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塔尼斯特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能真正记住自己的人能有几个呢? “行吧行吧。”褪色者喵喵骂人,“从今天起我就是‘塔尼斯特’了。行了吧?什么文盲,换个音译方法就不认得人了……” 忽然间,她的声音顿住,伴随着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褪色者与这个世界之间似乎多了一份看不见摸不着的联系。 【只要你不失去你的崇高,整个世界都会为你敞开——】 塔尼斯特顿时震怒地支棱起来:“是谁?竟敢骂我是个崇高的人!” 然而神秘的声音依旧在自顾自地念稿子: 【你是来自遥远交界地世界的褪色者,也是提瓦特的新生魔神】 【你的真名为“塔尼斯特”】 【你的权柄为???】 褪色者的脑海里被灌入了这样凭空而来的感悟,顾不上吐槽什么,她旋即感受到了世界深处里有更多更加强大的力量向自己打开了沉寂已久的权限大门——换句话说,你升级了,你权限提高了,你可以变得更牛逼了。 作为回报,新的权限向她提供了一个小小的提示。 【来捏人吧】 褪色者:? 褪色者:??? 什么情况,我们这又成一个可以捏人的新游戏了是吧! 话虽如此,塔尼斯特决定给自己捏一个完美又强大的身躯。 既然博内兰那头混蛋牛蛙魔神先前说过她也有成为魔神的资质,那么褪色者决定尝试一下也无妨。 桀桀桀,远在故乡的黄金树啊,褪褪我啊——决定不做人啦! 孕产专家 【剧毒之魔神】博内兰最近有点难受。 主要是它所在领地的东南边地区崛起了一个神经病的魔神,那个家伙不仅特别热衷于保护人类,还公开宣称所有吃人与残害奴役人类的魔神和魔兽都是邪恶可憎的!神人得而诛之! 该不知名魔神:已获得“对外征服:人权”战争借口.jpg 但博内兰的态度是——有病吧你。 那些人类那么弱小,遇到了困难和灾害向身为强者的神明请求帮助。而祂自认为自己能力有限,只能让这些人类成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这是何等的宽容与慈爱! 所以你这个臭邻居在说什么屁话? 然而,那位在博内兰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魔神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几个跟祂统治理念差不多的家伙合作,一同治理麾下的人类族群,如今名声渐起,引得附近生灵纷纷投奔。 再加上博内兰在自己的统治区域里恶名昭彰(虽然祂根本不这样认为),等祂一觉醒来,发现原本就稀少的人族部落起码跑了三分之二,剩下那些人还是没来得及跑路的。 这怎么能忍! 魔神对麾下子民的“慈爱”遍布沼泽之地,但也有威严残暴的一面——你们这些蝼蚁不感激祂平日庇护就算了,遇到一点蝇头小利就叛逃去别家魔神的地盘了?愚昧!可耻! 博内兰勃然大怒,就要出门找那个挖墙脚的混蛋同族算算账,但就在祂打算出门打架之际,祂……胃病犯了。 魔神的消化功能本就十分强大,有胃病简直比没胃病还罕见。 但博内兰很清楚是谁在背后搞事情。 “同族……汝还不肯死去吗……” 沼泽的泥水里传出了这样恶狠狠地诅咒声音,震动得四周的山体颤动,可见博内兰被自己肚子里那个玩意儿折腾得有多难受。 这又不像是怀孕生小孩,期限一到就能准时卸货。 天知道博内兰吃了多年前那个傻逼新生魔神后不仅没能将对方消化镇压,还被对方干脆在自己身体里住下来了! 你妈的,这是什么寄生虫啊(恼)? 也许此刻的博内兰能够与铁扇公主有共同感受,那就是:求你快从我肚子里滚出来吧! 孙大圣当年出来了,但褪色者与所有宅男宅女一样,哪怕天打雷劈了也断然拒绝出门。 虽然博内兰的胃部里堆积着剧毒、淤泥、尸体、白骨、杂物、强酸……全世界所有恶臭的厕所加在一起的分量也就大致如此,但塔尼斯特依旧感觉很温暖,就跟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习惯了,习惯了,我们褪色者就是这样视厕所为己家的迷之生物。 待在石茧里的褪色者当然也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诅咒声,她欣赏着仇人的这份无能狂怒,传音出去。 “嘿嘿,其实我是寄生虫之神啦。” 博内兰:? 混蛋,还能更恶心一点吗你! 其实褪色者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住在仇人家的厕所里生活,主要是她的捏人进度还差最后一点,因此封住她的石茧尚未破裂。看来是非得把角色捏个完美的古神之姿才可能心满意足。 至于什么是“古神之姿”……哼哼,等真诞生了再说吧。 肚子疼痛的博内兰越发难受了。 祂不仅肠胃日常大出血,魔神力量飞速流失,还天天忍受褪色者的无聊段子和冷笑话辱骂,当然还少不了各种祖安问候。 自从褪色者醒来后就开始每天跟上下班打卡一样的关爱仇人的身心健康。 所以这样被人网暴的日子已经足足持续了好几年,这对于心气高傲的魔神来说都快要得抑郁症了! 在这其间,祂也不是没有想过解决办法。 比如吞食更烈性的剧毒、尖锐物进入胃中,甚至祂好几次还亲自切开了自己的肚子和胃部,试图找出神出鬼没的石茧来咬碎杀死! 褪色者无情嘲笑:笑死,到底是我熟悉你身体,还是你熟悉你身体啊? ——石茧适应了极度恶劣可怕的环境,它也会随着魔神体内的血液而流转到身体其他地方。 总之就是:诶,抓不着我吧? 当魔神企图动用元素之力抓捕这个在自己身体里展开“褪褪の奇妙冒险”的家伙时,却总是被褪色者用各种神奇的力量遮掩过去。 这就好比两个国家打仗,要问谁会受伤更重——当然是沦为主战场的那一方更惨啦! 所以说,博内兰那个后悔啊,后悔当年怎么就囫囵吞枣了…… “同族,汝这卑鄙无耻的小偷,日复一日地窃取吾之力!” “吾诅咒汝,汝注定要魂飞魄……啊啊啊!!尔等卑鄙之徒,竟然偷袭于吾!” 面对博内兰每日高强度犯病的无能狂怒行为,褪色者习以为常。 但今天的骂街内容好像有点变化,沉迷捏人的褪色者一阵疑惑:等等,我今天已经打卡完了啊?怎么这话说的……难道外边又有勇士来折磨这只臭牛蛙了? 她顿时有点紧张起来。 毕竟自从自己多年搞死了那一伙狂信徒祭司后,当地人没谁再敢给博内兰当新的信徒,附近的人类部落知晓祂的恶名,也尽量不来打扰这位爱睡觉的牛蛙魔神——毕竟部落里遇到意外事故死上几个人,总比一口气死上几十个人要好吧? 所以褪色者很清楚,博内兰这些年来都没怎么吃到新的“贡品”。 再加上褪色者的意识清醒以后就操纵石茧破坏了仇人的消化系统,让祂就算吃了人也无法摄取任何营养——活着的幸运儿她能送走,死了的照样把尸体扔出去。 博内兰也知道这点,但褪色者没有拦着祂吃别的野兽和怪物,因此祂也被迫减少了食人的次数和几率。 其实褪色者如果想走的话,也是可以连夜开着石茧跑路的…… 但难道还有地方比仇人的肚子里更安全的地儿吗?没有! 坐在石茧里的新生魔神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一边加快了手上捏人的速度。 如果按照这个构想……嗯,就非常完美,强大…… 不愧是我啊! ………… …… “【剧毒之魔神】博内兰……我听闻你的恶名已经有些时日了。” 夜幕之下,在毫无心理负担地靠偷袭赢得先手一波,直接用凸起的岩脊给博内兰来了发狠的,撞得本就肠胃不好的博内兰差点当场孕吐(?)一番。 外来的魔神一手提枪,傲立于山头,与满眼怨恨的博内兰对上了视线。 来者忽然发现,博内兰右侧的浑浊黄眼睛有些异常黯淡,里面似乎有个不起眼的黑点蕴藏其中。 “半瞎了一只眼吗?同为岩属性魔神,居然无法修复这等伤口?” 他只是单纯的发出了疑问,就引得博内兰想到了多年前的屈辱,以及因为这件事的后果导致自己今天力量流失恶果。 当然,这样暴躁易怒的脾气跟褪色者每日折磨的功劳也分不开干系。 想想吧,有个混账玩意儿天天在你的肚子里搞事情……圣人也得心烦意乱! ——由此可见,妈妈怀你十个月是真的不容易,可以的话请对她说声“谢谢”。 被客人打得差点孕吐的博内兰毫不犹豫地从沼泽池子中蹦跳而出,祂那堪比小山的体型带起的剧毒泥水宛若一场倾盆大雨洒落地面,伴随而来的是祂满怀怒气的怒吼。 “摩拉克斯——汝竟敢如此无礼!!” 乌鸦坐飞机 “何等无礼!摩拉克斯!” 对于这份来自博内兰的指责,明明是个外来者,魔神摩拉克斯却只是略微垂眸,极具嘲讽的嗤笑一声。 作为一个上门做客、还没见面就用岩脊直接把主人家顶得被迫出来接客的“带恶人”,区区嘴炮攻击对他来说也是伤害值为0。 但没想到博内兰这样满口血腥的老牌魔神竟然如此受不了丝毫刺激,就好像祂的神经已经处于一种岌岌可危、随时要崩溃的癫狂边缘。 是不是我再晚来数日,博内兰就自行发疯了? 摩拉克斯如此想着,感到些许疑惑,不过眼下战事为重。当看着那团巨大的阴影在自己头顶急速放大,呼啸而来的风压与声势,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出手…… “啊呀——” 跳到半空中的博内兰陡然间如遭重击,不仅砸歪了地方,还摔倒在地,碾碎了好几座不幸遭殃的山头。 摩拉克斯:……? 什么情况,飞到一半突然改主意了? 只有知道内情的博内兰狂怒吐血,祂再也受不了了,一口惨绿色的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直接腐蚀了周遭的光秃地面和大大小小的碎石! “可恨!同族……同族……汝该死,该死啊!” 摩拉克斯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场戏,明明是战斗的一方,却感觉自己像个无所事事、尘世闲游的局外人。 不过由于自己与对方都是岩属性的魔神,摩拉克斯自然以为这位【剧毒之魔神】在呼唤自己。因此他忍不住问:“你玩什么把戏?” 出乎预料的是,博内兰根本看都没有看这哥们一眼,而是痛苦地满地抽搐乱滚,撞碎了更多的山头。 然而博内兰的身体里,传出了另一个爽朗轻快的笑声。 起初那笑声微弱,但随着时间推移,此地的气流明显开始出现剧烈的改变,它们变得躁动,变得喜悦,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这是此地的风元素之力在呼应那道第三者的笑声。 下一刻,一道冰冷的蓝光从博内兰体表处的腹部开始闪现、蔓延,一道又一道的蓝光蜂拥而出,遍布魔神的躯体,博内兰浑身绽裂,血肉横飞。 可祂的瞳孔因为恐惧和痛苦而凝结僵硬,祂大声哀嚎,疯狂地诅咒地诅咒着什么。 摩拉克斯这回算是看明白了,博内兰该不会是因为过于贪婪、想谋取同族权柄而吃了哪个魔神,最终却没能消化掉对方吧…… 倘若假设此间大地是一方棋盘,两位岩属性魔神是执掌棋子、明里暗里争夺对元素力操控的棋手——现在,变成三个人的斗地主游戏了。 伤害了昔日的仇家身体后,先前那个声音依旧在笑,风吹来了她的笑声,毒气冲天的战场上环绕着这与众不同的轻笑。 伴随着猛然撕裂大片血肉后豁然钻出飞起的魔神真身,夜空中,那本从辉石石茧中诞生出的一缕来自异世界之风,就此堂堂正正登场。 “芜湖,起飞!” 这新生的魔神爽朗地如此宣布道。 夜风之中,群星与月光的照映下,在敌人的腹中沉寂了许多年以后,褪色者终于破茧而出。 周围的战场环境是如此恶劣可怖,臭气环绕,毒烟不绝,但这新生的魔神干净得好像刚去宠物店花大价钱请店长帮忙洗了个澡一样清清爽爽、闪闪发亮! 沐浴漫天的星光,她化作了一头提瓦特大陆前所未见的华美炫酷的碧蓝色大鸟,它的身形是如此之大,哪怕只是“雏鸟”的程度,完全舒展开的双翼与本体的体型都堪比老牌魔神博内兰那种山一样大小的体积。 这巨鸟浑身的羽毛柔顺而又泛着类似金属般的质感,宛若铠甲一般披在身上,上面蕴藏着层层叠叠的法力纹路。 最醒目的是她的翅膀——本该是羽翼的下方血肉里生出了并排而生的巨大炮塔,一道道法术的铭文浮现其中。 碧蓝色的风场呼啸而生,与一圈圈的紫色重力魔法磁场交相辉映,环绕在大鸟的身侧,令她能浮空不坠。 见此状况,摩拉克斯都愣住了,忍不住开始猜测对方的本体种族…… 谁家的正经飞禽会在翅膀底下装炮管?! 虽然刚刚强行被人摁在地上做了个剖腹产,还被一些无关要紧的局外人(摩拉克斯)围观了这等丢人的场面,但是博内兰依旧狂喜无比,祂此刻的喜悦大概相当于听见了“母子平安”的先前难产产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孽畜,汝终于舍得滚出来了!” “我当然要出来。”盘桓游走在高空之中的碧蓝色大鸟语气柔和地说,“不出来的话,怎么抓你下火锅呢?” 好几年前就被垃圾褪色者科普过美食知识的博内兰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怒:“区区手下败将,还敢妄言!” “那强大圣洁如博内兰阁下您,怎么就没把手下败将的尸体给消化掉啊?”褪色者没好气地回答,在空中发出一声高亢的长鸣,像是嘲笑,又像是讽刺。 突然就沦为纯路人、吃瓜看戏的摩拉克斯眉头微拧……这“火锅”又是何等刑罚? 此时四周的沼泽泥水飞速涌入博内兰的腹部伤口,修复了祂那受创严重的伤口,但这也令周遭的沼泽少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分量。 “这一次,定要将汝这同族撕碎——” 【剧毒之魔神】的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眼。 “谁跟你是同族啊!臭牛蛙!我想说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毋庸置疑,小心眼的褪色者非常记仇,不然也不会疯狂折磨对方那么多年。 只见狂风环绕的大鸟张开翅膀,露出杀机森严的炮塔,一根根冰冷的炮管口对准了地面的博内兰。 “铭记吧,博内兰。吾名为【塔尼斯特】,于死处境屡屡复生的风之魔神。” 褪色者所化的神秘巨鸟如此宣布道。 “我当执掌权柄为……为……” 其他两位魔神纷纷凝神细听,却听得褪色者在那里“为……呃,为那个……算了!博内兰你受死吧!”半天,顿时纷纷感到无语。 要不是岩属性的魔神大多性格沉稳,此刻一定会有人吐槽褪色者“合着你自己都不知道权柄是什么啊?” 夜空之中,超过双手之数的炮管口纷纷凝结出璀璨的光辉,昔日的【起源魔法·灵魂激流】在这一刻被奇迹般的多重复刻。 博内兰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站着当枪靶,祂脚下山岩顿时升腾而起,承载着这沼泽巨兽扑向夜空中的驾驭狂风的大鸟。 此时,一位纯路人看了一眼这陡然升高的山岩。 然后它碎裂了。 起跳险些失败的博内兰恨得差点回头去杀人:“摩拉克斯!迟早要跟你清算一切!” 被当众点名批评的摩拉克斯依旧表情严肃,口中却十分儒雅随和:“狺狺狂吠……与我何干?” 博内兰无能狂怒,但已经顾不上去攻击这个手贱的岩属性魔神客人。 此时的褪色者早已蓄力完毕,她碧蓝的竖瞳里倒映出四面八方的气流走向,翅膀底下那一道道蓝色法力光炮从夜空中倾斜而下、几乎化作遮天瀑布一样的法力洪流呼啸而去! “博内兰,我要击溃你!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提瓦特的风啊,见证……我的流转!!” 4D大电影 足以遮蔽夜空的起源法术【灵魂瀑布】美轮美奂,但其中蕴藏的杀机令在场的二位魔神都不敢怠慢分毫。 其实摩拉克斯仔细想想,自己跟这只新生的魔神幼崽没有任何深仇大恨,因此他觉得现在还不是自己战斗的时机,索性直接跑路。 只见他的身形从原地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是数公里之外的地方,这家伙用实际行动表达出自己是纯路人,无意下场捶正主,呈现出他今晚只想看对这对仇人互掐戏码的强烈看戏倾向。 至于【剧毒之魔神】博内兰也不是坐以待毙之辈,虽然弹跳至半空中,一时间难以扭转身形来灵巧躲避【灵魂瀑布】的高空冲击,但祂依旧操纵着空气中游离的大量岩元素,凝结为盾,挡在自己面前。 同时祂背后背负的层层叠叠山石骤然破碎,飞入盾牌中增加厚度与硬度。 眨眼间,法术光流与狂风倾泻而至,撞击在巨大厚实到难以形容的漂浮盾牌上! 砰砰砰! 接连不断、足以惊醒方圆数十公里的爆炸轰鸣声连续响起,眨眼间气浪翻滚,烟尘四起。 狂风与法术洪流压顶,博内兰只觉得头上一沉,盾牌往下沉了沉,却没有出现太多破损。 在双方魔神对元素力量的控制和彼此攻击中,无论是岩元素还是风元素都暴躁翻滚的宛若要像烈火燃烧起来一样,恨不得撕碎彼此……但祂好歹是老牌魔神,虽然天天睡觉,但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拦下了!祂心中一喜。 仿佛要打祂的脸那样,这面在博内兰看来坚不可摧的盾牌在下一刻轰然碎裂,漫天的飞滚碎石之中,露出了那头没了翅膀,却陡然出现在此的褪色者! “哟,博内兰,你这幅表情是怎么了?很意外吗?” 褪色者嘲笑起来。 原来褪色者先前竟然借着自己法术的掩护,无所畏惧地直接砸了过来!然而此时天上的【灵魂瀑布】依旧没有停止的趋势! 异风之鸟——将自己的“炮管”翅膀拆卸而下,扔在空中,任由让它们继续悬浮着发射法术洪流,至于本身的主体则宛若一枚炮弹那样正面击中了盾牌! 博内兰惊愕无比,做梦也没想到会有魔神主动把身体拆开,分别战斗的蛋疼场面。 ——你这算什么鸟啊! 两位“好朋友”顾不上客套话和寒暄,因为在下一秒,赤红色的亮光就浮现在缠绕着深蓝色铭文的漆黑钢铁利爪之中。 那抹奇特的红光是如此闪耀,伴随而来的是雷电的滋啦作响! 一道红得纯粹的灼眼雷光从褪色者爪子中冷不丁地投射而出,它如枪一样凝结不散,自高空砸下,径直刺穿划破了博内兰的脸颊和皮肉,差点把祂的头盖骨都当场劈开! 然后这雷枪才逸散成无数的细小火红的雷电散开在空气里。 【古龙雷枪】 在交界地的过往传说中,红色雷电是古龙族群所使用的可怖武器。 已经逐渐回忆起许多当年往事的褪色者,不仅会使用不同属性的魔法,也对这些神秘的祷告法术略知一二。 被电击得满脸喷血的博内兰一时间臭脸都要扭曲了:“孽障!汝这风属魔神,为何能操纵雷之力?还有先前的火元素?这是何道理?!” 褪色者不仅没有丝毫答疑解惑的意思,甚至还反唇相讥:“对,就是这个表情。博内兰,我一直想看看你这幅表情……” “——这幅嫉妒我的表情!哈哈哈哈!” 这话没什么实质性杀伤力,但羞辱性极强,博内兰愣是气得脑门伤口上暴露出的血管都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可恨,去死吧!” 博内兰在下一秒腮帮子与喉咙异常鼓动,猛地吐出了一大泡积蓄的毒液,谁知没有翅膀褪色者直接一个甩尾闪避,同时周身毛发震动——每一片羽毛都诞生出一个微弱的风场,无数层层叠叠的细弱风场按照某种编程的逻辑叠加在一起,就形成了呼啸而起的大风! 这惊人的风力足以令褪色者飞身浮起、躲开。 随后,她张开长喙,呼出了狂风前来助力,同时左右双爪中多次召唤出耀眼夺目的红色古龙雷枪对准敌人一通接连不断的狂轰滥炸! 眨眼间,赤红雷枪与惨绿色的剧毒液体在半空中再次碰撞,化学反应之间生成的怪异臭气和毒烟足以令提瓦特大陆上大部分普通生灵都无法生存的禁地。 但不得不说,这等“烟花”的确是让观众看得十分过瘾。 ——反正一旁的摩拉克斯看得还挺开心的。 如果有人请你去看免费的好莱坞4D大片首映,你也会很开心.jpg 穿过无数毒烟与逸散的红色雷电碎屑,这一回,异风大鸟狠狠地撞到了剧毒牛蛙的身上!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两头庞然巨兽翻滚着砸在地上,嘶吼着攻击彼此。也幸亏此地地面湿润柔软,不然撞出深坑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博内兰天天住在沼泽里,这是祂家,当然不会嫌弃这里脏。 褪色者虽然如今看起来闪闪发亮,好似游走于高空的风雷化身,但别忘了,她本质上依旧是那个热爱出没于各种厕所的怪人。 于是早有恩怨的新老魔神在大自然的厕所打成一团,厮杀之中,巨兽搏斗经验丰富的博内兰终究是稍占上风。 祂用脚蹼摁住褪色者的胸膛,直接踩得羽毛碎裂,血肉与肋骨猛然凹陷下去,同时将异风之鸟的脑袋摁进泥水里,就是一顿暴揍。 满头泥水的褪色者眼里凶光四溢地挣扎着探头,不顾那些剧毒的液体滚入喉咙,原本身上的鸟兽特征中隐约多出几分鱼类的微妙特征——褪色者浑身上下都变得滑不留手,毫无畏惧的钻进沼泽的更深处,如鱼得水地挣脱了对方的脚蹼,旋即一个翻身跳起回到地面,张嘴一口咬住对方脸颊上的伤口! 同时褪色者那满嘴利齿开始高速螺旋转动,那些利齿宛若牙科诊所里给病人打出牙洞的机器,狠狠地钉在牛蛙那张厚脸皮上。 半张脸都要被活活撕扯下来的博内兰痛得发疯,当即怒斥:“汝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看吧,又是改造身体当炮管,又是扔掉翅膀悬浮,又是爪子凝聚雷枪,现在牙齿还会打桩!什么鬼啊这是? 褪色者更是儒雅随和,亲近友好:“我是恁爹!” 两头魔神放弃了原本魔神之间优雅高贵(?)的战斗方式,如同最寻常的野兽一样在泥浆里翻滚,用爪牙和身体的一切部位来攻击彼此。 倏然间,博内兰吐出那根数百米长的黑色恐怖长舌,一圈圈紧锁,瞬间勒住了异风之鸟那细长优美的脖颈,显然是要活活将褪色者勒死过去! 被甩在地上的褪色者将自己脖子上的钢铁羽毛防御全部炸起,深深地刺入博内兰的舌头中,任由毒血狂飙,洒落一地,扎得【剧毒之魔神】也是单眼通红(另一只眼睛半瞎),但却依旧死死地勒住褪色者的脖子不放—— 远处山头的摩拉克斯表情一凌,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观察着那头魔神幼崽是否需要自己的援手。 紧接着,摩拉克斯却见几乎被勒得发晕的褪色者颤声说道:“刀……刀来!” 下一刻,那把在博内兰的眼睛里插了不知多少年的黑色断刀刀柄上亮起了一圈圈的碧蓝色的风场,它感受到了主人的生死危机,它予以了自己的回应—— 一抹惨绿毒血飙飞而起,伴随裂开的还有几乎切成两半的浑浊黄色瞳孔。 “塔尼斯特!!” 万万没想到对方还能唤醒一把沉寂了多年的破武器的博内兰含糊不清地狂吼道,音量化作声波,震碎了周遭的空气。 这把武器很奇怪,当博内兰化作泥沼或者元素化身时,它确实可以被取出扔掉。 但当祂重新化作魔神之躯时,这把破武器又不知怎么回到了博内兰的眼眶里,搞得好像那是它的刀鞘、它的家一样。 这个狗皮膏药武器跟它的主人一样讨厌,恶心又黏人! 黑色断刀在半空中甩起,当它打着旋儿落下时,恰好落入褪色者那鸟雀长尾的末端碧色羽毛里。 于是,刀身狂震,发出轻盈喜悦的长鸣。 在场的另外两位岩属性魔神,都能听出这金属武器里蕴藏的喜悦和欢呼。 断刀表面的晦涩与迟钝即刻褪去,无匹的寒芒展露,只因时隔多年后,它再次落入承认它的人手中。 在如此漫长、看不见尽头、只剩下绝望和痛苦的初始君王远征中,唯有褪色者没有放弃它,纵使它变得迟钝,变得磨损,不再光鲜亮丽。 然而她直到作为人类的身份死去时,被同袍下葬,埋入棺材中,也带着这把断刀一同沉睡。 它是她的武器,她的战友,更是她的墓碑! 这把刀曾经铭刻了她的大半生,也将陪伴着她直到那场命运的远征尽头。 刀名为……【比邻】。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近乎化作实质碧蓝色的风场缠绕刀身,凝结为剩余的刀刃,修长华美的风之太刀在这一刻显露出几分原本的凌冽原貌。 如今的褪色者似乎早有预料到这一幕,她以一种让人猝不及防地以尾持刀姿态,一刀斩出! ……那是足以令任何魔神都拍案叫好的威光。 这把怪异的【比邻】长刀绽放出一道道圆满深沉的刀光,狂风与刀气交相辉映,它们如同铁拳那样径直砸出一道堪称恐怖威力余波,由此斩击而去的摧古拉朽之力以肉眼可见的破坏性,直接贯穿了整个战场! 而缠绕在褪色者脖子上的致命长舌也终于被切碎,博内兰如遭重击的滚落在地,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战场外的摩拉克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杀机满满的褪色者,高喊一声:“且慢,别杀祂!” 正要对博内兰痛下杀手的褪色者豁然抬头,冰冷的碧蓝色竖瞳无情地打量着这个胆敢阻止自己复仇的路人。 还好,摩拉克斯连忙补上了一句:“封印祂即可——” 褪色者沉思了几秒,不知是否接受了这个建议,但她最终重新低下头看向博内兰。 就在这个时刻,天空中的翅膀炮管们终于停止了法术天幕的洪流,但紧接着它们融为一体,牵动着周围的风元素之力,最终从天而降,化作一座巨大的、不明材质的、类似于石碑的碧蓝色玩意儿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博内兰的身躯上! 双方触碰的一瞬间,这翅膀凝结物上豁然泛起了道道新法术的铭文亮光——来自交界地的特殊封印法术一圈圈地扩散开,紫色的重力魔法与碧色狂风交错浮现光芒,眨眼间地面塌陷,山石被风吹拂得翻滚涌来,即将淹没敌人。 而这满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博内兰察觉到她的用意,祂终于明白这是自己的结局。 但祂不甘心,祂满怀怨恨。 那垂死的诅咒宣告如此传出:“吾诅咒汝这恶徒……塔尼斯特,汝的归途满是迷雾!汝的毕生夙愿注定无法达成!!” 褪色者无动于衷,甚至还嘲笑起来。 “我改主意了——你不适合火锅,干锅更适合你。” 一些小毛病 如今战斗平息,垃圾牛蛙魔神博内兰已经被来自交界地的封印法术给镇压封印,没个百八十年是绝对不可能有逃出来的机会。 ——当然,这还仅仅是因为褪色者对于封印法术不太熟练的缘故。回头她定期回来探望老朋友,用对方来刷自己的法术熟练度……想必博内兰的无期徒刑坐牢日子会变得更久吧。 大鸟外形的褪色者浑不在意地掸掸身上的泥点和血迹,但她很快就开始觉得清洁自己这件事好麻烦,索性真身消散——这样就不用清洁羽毛了!——随后以人类形态从半空中跳下来。 不远处的摩拉克斯好整以暇地收起武器,想要观察这位从伤痕累累的魔神真身所化作的人类形态的同族幼崽。 那么漂亮清爽的风之魔神,变成的人形也一定会……一定会…… 见多识广的【契约之魔神】突然说不出话来。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穿着全套繁复精美、红金色重铠的怪异骑士。 铠甲相当厚重,肩甲与胸甲则是连成一片,没有一点的缝隙从而防止被偷袭,至于下摆为层层叠得的锁子甲链片。胸甲中部有类似熔炉与辐射的纹样,就连头部的头盔都完全遮住了容貌,只有树状的、类似于王冠的装饰张牙舞爪地点缀在盔顶。 他再看看自己的单薄衣着,两人活得就好像身处不同的季节一样…… 摩拉克斯无法理解。 现在的幼崽都那么喜欢追求衣着安全感的打扮么? 倘若有别的褪色者在这里,看一眼就保证被褪色者如今的打扮给吓个半死。 【草!是熔炉骑士老师!】 ——追随“初始君王”葛孚雷,四处南征北战的“熔炉骑士”们是如假包换的恐怖强者。他们有“熔炉百相”的秘技,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所谓的“熔炉”是一,是初,是生命之始,代表的是旺盛到几乎可以称之为癌变的极端生命力。 但与名字不同的是熔炉的形状其实也是一棵树。但祂的力量是红色的。在交界地,红色是血的颜色,也是生命的颜色。 某种意义上,“熔炉”曾经就是交界地的上古时期自然力量的体现,但后续在神战中失败以至于被打压排挤,才成为“黄金树”的手下败将。 作为一个新生的魔神,尤其是还没找到自己的权柄的那种,在不知心思的其他陌生魔神面前,褪色者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只好捏了一套昔日同僚好姐姐的衣服借来穿穿(指重铠)。 我好柔弱啊.jpg 事实上,她也在仔细观察这位魔神,发现他容貌俊美,身形高挑,身披一件白色无袖披风与兜帽相连的外衣,披风底下穿着一件材质不明、但相当紧绷以至于上身大部分肌肉轮廓清晰可见的黑白相间服饰。在某种意义上,这位魔神可以说是相当狂野地袒露出精瘦有力的腹肌腰肢。 此人的发色从纯黑到发梢末端有着些许丹霞色的渐变,一双鎏金眼瞳威势十足,偏偏锋利的眉眼与略显柔和的金红眼影形成了微妙的互衬,让这位魔神看起来既狂气凛然又不失绕指柔情。 褪色者倒吸一口凉气。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长得好看的成年帅哥没什么抵抗能力。 ——啧啧啧,博内兰!学学人家,看看什么叫做个人形象管理啦! 忽然间,一阵风吹来,吹得摩拉克斯脑后的那一缕长发小辫随风飘扬。 “熔炉骑士”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在自己的兜帽上开了个小洞,然后让小辫子放出去…… “哇。”褪色者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你好……” 原本同样警惕的摩拉克斯在听闻这句“你好”后,面色略微缓和,正要和善开口,却听见了此人的后半句。 “……骚啊。” ——你好骚啊。(褒义) 褪色者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洪世贤の声音”。 要知道,作死,真的很快乐。 好骚的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双臂向左右两侧猛然一张:“壁立千仞!” 十几根瞬间拔地而起的金褐色岩脊,彻底淹没了每日不犯病就难受的新生魔神幼崽。 ………… …… 褪色者在认真反省自己的言语冒犯所导致的过失。 明明她作为人类时,都是冷静又克制(?),从来都是脑子先动身体再动的类型。 但自从不当人了,变成了魔神,她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就变了。 亦或者说,她原本就不是非常完美的性格里,某些糟糕的缺陷特点被魔神这种蓬勃生长的新生力量顺手所放大了无数倍——要知道,她以前很少会主动对陌生人发癫,顶多是见面就试图袭击亲朋好友们的屁股而已! 我忏悔,我有罪.jpg ……但下次还敢! 一念至此,褪色者就情不自禁地原谅了自己——至于摩拉克斯原不原谅自己的言语冒犯,那是他的问题,跟她这位弱小无辜又友善的魔神幼崽有什么关系呢? “话说回来,塔尼斯特。” 站在封印碑前观察这种充满异域风格的封印法术是否牢固的摩拉克斯忽然头也不回地开口……看起来在给出言不逊的褪色者来了一招狠的之后,他就大度的消气了。 此时已经把自己脑袋扒拉出由十几根岩脊所组成的“囚笼”的褪色者疑惑地“嗯?”了一声。 如今她那套碍手碍脚的“熔炉骑士重铠”早已消失,变回了最习惯穿的深色占星者布衣,腰间十分懒散地挂着那把【比邻】断刀摇摇晃晃。 褪色者显露出原本黑发蓝眼的真容,从外表上看着倒是让人觉得顺眼了许多,起码不再是一个蒙面罐头人形象。 不过褪色者的眼睛依旧是那双有点灰蒙蒙、不太明亮的碧蓝色,乍一看像是个得了眼疾的病人看不清楚事物……仿佛在很多年前,当褪色者失去了故乡神明的赐福后,她眼睛中那些璀璨盛大的黄金色泽褪去消散,就一并带走了原本的颜色和光亮。 但若是说她要与先前作为纯粹人类的时期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如今的外表容貌年龄急剧缩水,原本的成年社畜不知为何变回了活泼懵懂的少女时期。 同时这家伙发现自己的满头黑发里多出了几跟碧蓝色的挑染发色…… 杀马特小太妹竟是我自己!褪色者难免惊了一下。 “你我虽同为魔神,但真名——切忌轻易告知他人。”头戴白色兜帽的青年魔神转过身来,以一位过来人的身份告诫对方。 他注视着年轻少女那双黯淡无光的碧蓝色眼睛,没有多说什么,只当对方天生如此……毕竟世间魔神众多,各种光怪陆离之物皆有,区区眼睛色泽黯淡算什么大事? 不过在周遭的昏暗中,摩拉克斯自己那双鎏金眼瞳依旧显得熠熠生辉,不怒自威——单是这一点就让褪色者看了觉得倍感亲切——“倘若你这次战败于博内兰之手,在获得了你的真名后足以轻易镇压你。而单凭你目前的本事,恐怕不易逃生。” “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呀,摩拉克斯。” 褪色者还真没有想太多,主要是交界地那边也没有“利用真名”这种玩法,通常来说,战前通名也是那儿的传统操作之一。 而且真名使用还要加上不同的外号,显得气势非凡,异于常人,比如“黑剑·玛利喀斯”“亵渎君王·拉卡德”“女武神·玛连妮亚”……褪色者当年也有非常中二的外号,不过这种自卖自夸太过羞耻,所以这里就暂且不提。 褪色者如今主动承认并演化为提瓦特魔神身份后,不仅没有失去更多关于自己身为外乡人的记忆,反而捡回了不少碎片。 比如说,她曾经是黄金王朝军队里的一员,效忠于“初始君王”葛孚雷,作为随军的法师之一与军队一同南征北战。 再比如说,她也是作为“初代褪色者”的身份而在流浪中死去的。 那些年里被背叛的仇恨,思念,故土,遗憾……这些失而复得的情绪就像是潮水涨起涨落时带来的贝壳,当潮水退去,情绪平息,留在记忆的沙滩上,就剩下这些星星点点的不甘。 面对摩拉克斯的好言相劝,褪色者若无其事地咧开嘴笑了一下,任谁都不能看出她在刚才那么短短数秒中思绪飞转这件事。 “通常来说,别的魔神都怎么处理称谓这种事?”褪色者虚心求教,显得非常正经——如果她没有上半身爬出“牢笼”而腰部以下还卡在岩脊堆里的话。 “用假名称谓即可,但该名讳也要能对应上你本人。”摩拉克斯不假思索道。 “摩拉克斯你也用过假名吗?” “自然。” 褪色者眨巴着碧蓝色的眼睛,乍一看像是只单纯天真的好奇小狗:“那你为什么现在不用了呢?” 只见摩拉克斯淡然道:“现如今已无人可用真名之力拘束我。自然不必以假名行走于人世。” “斯巴拉西!”褪色者嘴里突然蹦跶出一句怪异的外地方言。 “啊?” 旋即,摩拉克斯决定无视对方的奇怪言论,转而催促她赶紧搞个假名出来。 此时的褪色者已经完全从一堆碎掉的岩脊里爬出来了,当然,这也是摩拉克斯没打算真的把她毒打一顿的原因,顶多算是对她口出狂言的小小惩戒罢了。 站在原地的褪色者沉思半晌,一拍脑袋:“那就叫……‘荷莱·露’吧!” 人生终须一别 荷莱·露? 这名字…… 没等摩拉克斯对这个名字做出什么“不像本地魔神”的评价,褪色者就忽然炸毛一样东张西望了几秒,方才摇摇头自我否定。 “算了。用一个被老婆甩掉的野蛮人前上司的名字实在是不吉利啊。” 摩拉克斯:“……” 这里面听起来好像有讲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八卦故事,但这里明显不是闲聊谈话的好地方,还是换一个安全点的地方为妙。 “你姑且换一个吧。”他催促起来。 “好啦,让我想想……” 褪色者挠了挠后脑勺,表情泛空,陷入了久远的、失而复得的那漫长回忆中去。 在成为初始军团的一名随军法师之前,褪色者曾经出生于交界地的西南部国度“卡利亚王国”,那里湖水的占地面积极大,因此那个地区又被世人称为“湖之利耶尼亚”。 在这个国家,有全交界地最大且唯一的魔法学院——“雷亚卢卡利亚学院”。 社会传统与魔法息息相关,既然风气如此,则上至卡利亚王室,下至平民百姓,人人都以学会魔法为荣。(注1) 倘若说魔法学院的标志是“星星”,那么王室的标志就是“月”……星与月的光辉,永恒地照射在卡利亚王国的土地上。 但这份上苍的恩德似乎未曾施加给年幼的褪色者。 褪色者从小是穷人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排在兄弟中间的尴尬位置,父母嫌弃作为女孩的她多余。因此养了几年后,恰好遇到饥荒年头,就把她卖给学院当免费学徒换了五袋麦子回家去了。 自那以后,褪色者再也没见过自己这些所谓的血缘亲人。当然啦,她也不是很想再见他们。 由于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了类似学院仆从的学徒,出身卑贱的褪色者时常被那些同学叫做“麦子”或者“五袋”,当做一种嘲讽性的羞辱绰号。 从小在学院里长大的贫穷学徒自然没钱去送礼给教授,所以进不了主流的法术教室,更没钱学那些高深昂贵的法术。 因此在大部分的闲暇时候,她只能在泡在图书馆里自己研究那些不成体系的众多古老、过时的法术。 所幸,她多少还算有点学习天分,学了几手硬的,不管是主流法术还是异端法术,总之就是出去打工不至于饿死的程度。 ——褪色者至今依旧喜爱着象征交界地魔法源头的群星,却无法对那所学院与青春的苦涩产生丝毫好感。 所以那段求学与成长的记忆,以及本名背后的辛酸与痛苦,意味着褪色者被亲人所抛弃、被师长与同学所鄙夷的前半生。 如今的魔神并不想要用那时候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假名”。 “那么……”她再次露出某种标志性的,与其说是没心没肺,倒不如说像是戴久了的面具一样乐呵呵的无害笑容。 “就叫‘棱游’吧。”褪色者悠悠地说。 摩拉克斯下意识地重复道:“‘棱游’吗?也有几分本土韵味便是。” 褪色者眯着眼睛嘿嘿直笑。 【“棱游君,你虽是西夷之人,但你看我这苇名国的山川河流,可有想留下来的心念?”】 记忆中的那个满身是伤的中年男人如此豪迈地笑着邀请她。 从学院毕业以后,戴上了象征“流浪法师”辉石头罩的年轻法师一路向东游历,最终抵达了另外一片芦苇茂盛之地。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类。 以凡人之身,抵达剑道至高山顶的无双剑豪——苇名一心。(注2) 在见识过这位法师的力量后,一心向她发出了邀请:“山棱无阻,以游四方……棱游君,纵使你为刮过芦苇之地的一缕清风,我依旧诚邀你加入吾等这场盗国之战!” 当时褪色者还是个年少无知的中二病,她故弄玄虚地说:“风是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的。” 但是被当面拒绝的苇名一心只是爽朗大笑,回答道:“诚然!但我挥剑时,即为飓风!” ——他从来都不要风停留,因为他自己就是风暴! 这个男人自信到可怕的心胸震撼了初出茅庐的外地法师,她转变念头,留下来开始学习当地的剑道。 就这样,褪色者在那里结交了不少当地的好友,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还参与了一场浩浩荡荡的起义战争,直接掀翻了当地的暴权统治者,最后临走前还帮忙打退了进犯的军队…… 离别前,苇名一心将自己的备用太刀送给了她作为纪念,那就是后来被改名为“比邻”的那把断刀由来。 “纵使人生终须一别……天涯共此明月!” 如今想想,真是意气风发的年岁,褪色者在自己那并不光鲜亮丽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真正被人尊重的喜悦,以及与异世界朋友们结交下的深厚友谊。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站在敌人被封印镇压的墓碑前,外表年轻到堪称有些稚嫩的少女魔神仰起头,颇为怀念地注视着漫天的星光。 在那些遥远星球的尽头,昔日的伙伴们是否还能举杯畅饮呢?那些老家伙还能否挥得动刀剑去斩杀外来的敌寇呢? 事实上,就连自己也屡次死死活活,恐怕故人都已不在了。 虽然很清楚这个冰冷又现实的答案,但是棱游依旧坚信着:那些人还活着……他们活在自己的心里。 在过去,在现在,在未来——那些人,那些笑声,那些发自内心、渴望时光停留在永恒一刻的喜悦,已经足以慰藉她此后颠沛流离、客死他乡的一生。 不过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群星看起来有点怪啊? 你们都一动不动的吗? 这难道提瓦特的星空也被“碎星将军”锁住了正常流转的命运??(注3) 褪色者想不明白这些事情,所以决定暂时不去深究了。 不知为何,摩拉克斯这回倒是没有催促什么,他只是体贴地给够了这位新生同族足够的缅怀过往时间。 比起打探别人的故事,他看起来对于交界地的封印法术更加感兴趣罢了。 “对了,棱游。” 棱游回过神来:“咦,什么事?” 只听摩拉克斯轻描淡写地开口:“鉴于你如今实力尚不完整,权柄不明……要不要跟在下离开?吾之领地距此并不算特别远,我与其他两位魔神同伴都生活在归离原。” “归离原?” “嗯,是在下与同伴共同庇护的人类领地。” 事实上,摩拉克斯想要拐走这个新生同族的想法从刚才就开始有了……倒不是说他一个成年魔神对笨蛋幼崽有什么奇怪的念想,主要是他不愿意放任一个实力不差的幼崽在自己的领地外围地区胡乱闲逛,而且塔尼斯特一看就是很能轻易搞破坏的那种魔神类型。 到时候塔尼斯特倘若惹出任何问题,还不是他或者别的朋友来收场? 话虽如此,他依旧觉得这家伙的本性不坏,这点单从她能够和博内兰那个吃人的老牌魔神互掐到死就看出来。 再说了,谁会讨厌一头漂亮清爽的异风之鸟呢? 本来,【契约之魔神】摩拉克斯已经做好了付出某些代价或者签订契约的想法,这对于摩拉克斯而言,就是本能。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商业乃至世间大部分之事的公平性就凝缩于此。 然后,他看见褪色者眼巴巴地开口了:“那……归离原有厕所吗?” 摩拉克斯:“?” 见他呆愣原地,褪色者有点慌,连忙辩解:“没有厕所也没关系,能不能给我一口饭吃……” 哦,这个倒是有。 “都有。”摩拉克斯言简意赅道。 于是,褪色者欢欣鼓舞:“太好了!我可以在厕所里吃饭了!” 摩拉克斯:“???” 你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地狱笑话 在前往归离原的路上,摩拉克斯讲述了一些在归离集的注意事项,比如不能吃人、不能随便折腾玩弄老百姓之类的规矩。 当然啦,这些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规矩对于人类来说是常识,但对于一些性格桀骜的魔神完全算得上“枷锁”。 可这对于褪色者来说根本算不上任何压力,因为她是个和善友爱的外乡人,一直都是尊老爱幼,文明守法,廉洁奉公,儒雅随和! 她对于吃人,亦或者将无辜路人抓起来从高空中投下、看看会摔成什么血肉模糊的模样这种把戏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就好像正常人是不会对红绿灯和人行道规则感到怒不可遏、无法忍受那样。 因此在听了摩拉克斯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注意时候后,褪色者毫无半点感情波动:“已阅,下一个话题。” “……” 摩拉克斯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非常有压迫感,但褪色者浑然未觉,依旧是那副傻狍子的乐呵模样。 所以有的人总是挨揍不是没有原因的。 明明平日里回去的路程对于两位魔神而言不算太远,但对于性格本应沉稳可靠的摩拉克斯而言,简直是在分分钟挑战他的忍耐力。 他开始有点明白在过去这些年里博内兰到底过着怎样天天被气得发癫的日子。 不过褪色者到底还是有点分寸,知道作死这种事一定要有个限度,因此在嘴巴上皮一下很快乐后,才总算变得正经一点。 途中,摩拉克斯向她咨询,为何她明明是风元素的魔神,但却能召唤红色雷电的原因。 褪色者当即乐了:“你想学吗?” 纵使性格沉稳,此时的摩拉克斯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愕然神情,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坦率。 既然如此,摩拉克斯也相当认真郑重地请教起来:“我想学,还请不吝赐教。” 原本表情严肃的褪色者下一秒原形毕露,哈哈大笑:“哈哈哈我逗你玩的!” 摩拉克斯:“……” 硬了,拳头硬了。 眼看这位魔神的嘴角泛起一抹危险的笑容弧度,棱游赶忙停止了乐子人行为,为自己辩解起来。 “因为我本质上是个外乡人……这些法术和祷告都是我在故乡‘交界地’时学会的,我也不确定能否教会摩拉克斯你们学会类似的其他属性法术。” 摩拉克斯听完后总算消了怒气,若有所思道:“交界地么……倒是未曾听闻过的地名,想必是彼方世界吧。” 说到这里的故乡,褪色者叹了口气,先前她跟博内兰过不去,主要是想要打听回老家的道路,外加看不下去对方吃人的恶行才动手的。 但如今自己成为了提瓦特魔神,才知晓离开此地的难度和方法也同样倍增。 冥冥之中,她意识到自己缺失了某个“路引”。 这就好像一个外地打工者来了提瓦特本地打工,由于表现还行,成功入了当地的户籍,算是半个当地人,但祖籍老家依旧是交界地。 结果现在老家那边的海关用“你户口换了”这个理由把她挡回去了。 提瓦特这边不太愿意放人,交界地那边也干脆说事已至此,你甭回来了,已经回来的其它褪色者都快把交界地折腾得嗝屁了,也不缺你一个。 哦,不——艾尔登之王的王位——! 悲伤莫名的褪色者忽然想起了一个表情包。 一个男人大喊:“我想要回老家!” 另一个胡子是白色的老头子同样对他怒斥:“那就去问路啊!” 男人:“可是问路后我死了!” 老头儿:“那你就当魔神复活啊!” 男人:“我当了魔神就没地方可回了!” 老头儿:“那你就回老家啊!” 无限循环.jpg 所以从目前来看,回交界地这件事只能暂时搁后再议了…… 什么?艾尔登之王的王位? 那关我提瓦特魔神【塔尼斯特】什么事。 那破位子,谁爱坐谁坐去。反正空了那么多年,鬼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玩意儿坐上去。 ……如今褪色者的摆烂心情就好像一个成绩全年级倒数的学渣是不会去纠结读清华好还是北大好这个问题的。 不过褪色者到头来也答应摩拉克斯,表示愿意回去后尝试教导他关于自己老家的魔法和祷告,以此作为对方邀请自己上门做客的回礼。 得到了可以学习异世界新知识的允诺,摩拉克斯这才算是看起来心情好转的模样。 你说你会制造剧毒沼泽,他说他会召唤陨石天基武器,那么我褪色者说自己是多属性的外乡人魔神也是合情合理。 反正我们魔神都有光明的未来!(确信.jpg) 不过在得知了只要褪色者自己愿意,她还能搞出别的属性招式后,摩拉克斯格外沉默地扭头看了她几秒,像是在看一个拿错了剧本、走错片场的外星人。 褪色者莫名其妙极了:“干嘛这样看我?” “无事。”摩拉克斯慢吞吞地回答,完全看不出先前那转瞬即逝的诧异情绪,“在下倒是开始期待你寻获权柄的那一日到来了。” 褪色者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如果真有那一天,摩拉克斯要请我吃饭哦!” 摩拉克斯:? 为什么你补全力量了,要我请吃饭?正常来说不是你请别人吃庆贺宴席吗? 不过摩拉克斯到底算是个好耐性的魔神,他语气平和地回答:“若有那等喜事,大摆宴席也并无不可……况且,也可视为在下的拜师宴。”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两位魔神在一路平安无事的闲聊中,终于远远地看见了归离原,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聚集处“归离集”。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摩拉克斯只听得身侧之人“哇!”了一声,似乎不曾见过这么多人类聚集之所。 纵使是性格沉稳如他,得到同类的崇拜和夸奖时内心也难免有些不易察觉的自得情绪滋生——到底是年轻魔神,还是too young,too naive。 “摩拉克斯,请问我可以飞过去吗?”褪色者扭头,非常有礼貌地请教本地主人。 摩拉克斯没有多想,以为只是魔神寻常加速飞行方式,当即略微点头:“自无不可。” “好耶!” 棱游开心起来,开始一节节地变身。 “此处便是归离集,”摩拉克斯虽然注意到些许异样,但由于没有第一时间回头,而是满怀怜爱地注视着远处的那些人类建筑居所缓声说道,“我与同伴庇护……” 轰—— 火箭喷发的气流狂风吹得正在介绍本地的导游摩拉克斯不得不闭了嘴。 他惊愕地一回头,就看见褪色者化作一根怪异的、宛若柱子样的细长鸟兽,没有翅膀,甚至连爪子都没有。 然后这玩意儿的尾巴底下喷出了巨大的火光,整只筷子一样的大鸟“咻!”的一下起步弹射出去了! 只见她一边飞,身后的助推器器官在燃烧完之后就自动掉落下去,消散为星光点点。 非常合理,非常科学。 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气得无法遏制怒气地冷笑起来。 “棱游!” ——想想吧,你带着头一回来你家上门做客的朋友回来,上一秒正搁这儿介绍家乡引以为豪的风土人情呢,下一秒朋友就变成火箭飞走了,打击目标疑似你家……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也许“911”事件的鹰酱家大统领布什先生有话要说.jpg 小飞棍来咯! 此时快乐飞行的火箭小鸟褪色者一边享受着过往作为人类时没享受过的飞行快乐,一边观察着这地方的建筑风格与科技水平。 嗯……怎么说呢,还挺原始的。 距离交界地那种中世纪生活水准明显还是差了一截咯,毕竟茅草屋村落和石头与黄金铸造的城堡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火箭”划破夜空,熊熊燃烧的助推式火焰让人无法忽视。 底下那些建筑里、街道上有人正在来来往往,当看见这么一个怪异的“棍子”飞过天际,无不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向天空眺望。 忽然之间,褪色者感受到底下的人类聚集地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杀机,就好像有狙击手拿着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食指摁在了扳机上…… “诶诶诶,别打别打!太君,自己人!” 异风之鸟大喊起来,同时身下浮现出大片明显的风场,愣是将自己的飞行和下坠惯性势态踩刹车止住了。这是在表露自己没有攻击性的意图。 见她停下,几秒钟后,那种让人背后一寒的杀机明显减少许多,但依旧存在。紧接着,归离集的人群之中,忽有一位白发人类女子外形的人物纵身跃起,朝她奔袭而来。 只见那魔神一头白色长发飘舞,双目金红,容貌出众,偏偏气质温婉,十分柔和亲切,怎么看不像是能抡拳打人的猛女魔神。 褪色者呆呆地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一位美女朝自己飞过来。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于白头发的美女姐姐毫无抵抗能力! “哦……哦呼!” 那白发美女冲至她面前,而褪色者也恰到好处地摇身一变,化作了人形的魔神外表,旋即对着美女露出了无害又可爱的笑容:“你就是归终吧?刚刚摩拉克斯跟我提起过你。” “嗯?”归终临时止步,能够同时说出自己与同伴摩拉克斯的名字,说明对方的话可信度很高。 “没错,我是归终,你又是何人?为何来此?”美女姐姐相当谨慎的开口,她的语调温柔极了,极容易让人联想到人生中最亲近的女性角色。 ……褪色者有点希望被她摸摸头。 “其实我是……” 话音未落,从天而降的巨大黑金色相间的岩石方堆直接将她砸飞了! 砰! 这混蛋褪色者被正面击中,打进了远处的地里,半天没有爬出来。 其实这点“小石头”还算不上摩拉克斯全力出手的程度,但也算不上特别轻的飞石……惩戒程度比先前的岩脊牢笼要高出好几级。 “摩拉克斯?你这出手是不是有点重了?”归终当时就惊了,扭头看向从远处匆匆飞来的摩拉克斯。 这么暴躁? “啊,不慎击中,实乃误会。”摩拉克斯板着脸言简意赅地说。 倘若换了多年后的他来此操作,定能在瞬息间想出更多老谋深算的坑人报复方法,让垃圾褪色者有苦难言——但现在,摩拉克斯只觉得有些扬眉吐气的快感:-) 归终:“……” 此时远处的地里爬出了灰头土脸的褪色者,她一边拍碎了压在身上的石块,一边怒气冲冲地对着空中那两人挥了挥拳头。 “可恶,你说过可以飞的!” 摩拉克斯看起来模样分外和善,气质儒雅:“是的。但先前出门时,归终让我回来前记得‘敲一下门’……但这次实在抱歉,貌似不小心砸歪了。” 一旁的归终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向友人,但摩拉克斯一副“我是老实人啊”的诚实模样。 ——什么情况,你把黑锅甩给我? 不过以两人之间多年的交情,归终也只能闭着眼睛认了这种瞎扯的谎话,必要时还得帮朋友打掩护。 然而褪色者依旧满脸黑人问号的表情包。 谁会没事在家门口用天基武器来“敲门”啊!你家归离集的门铃是坏了是吗?还是人家归终已经耳背到这种地步了?? “我不信,你骗谁呢,摩拉克斯!” 远处的褪色者开始嗷嗷假哭着满地打滚,尤其是顶着归终那看向自己略带谴责的目光,摩拉克斯沉默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装作看风景的模样:“皆若空游无所依……” 合伙人们 当天晚上,归离集的人们在目睹了惊鸿一瞥的“怪物来袭”以及“天动万象”的名场面后,纷纷心满意足,相互闲聊起来。 “兄弟,刚才你看到那个筷子一样飞来飞去的奇怪魔神吗?” “看到了,但摩拉克斯大人将祂击退了,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 “真是可靠啊,摩拉克斯大人!” “这等伟力,确实可靠!” 今天的老百姓也是摩拉克斯大人的真爱粉呢。 在民众口中非常可靠的摩拉克斯如今沉默地坐在平日里大家吃饭的圆桌前,看着自己碗里根本没人关心的米饭,又看了看正在埋头干饭、拼命炫食物进嘴里的棱游——活像是饿死了好多年的悲惨模样——而归终还围着客人嘘寒问暖……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地吃起饭来。 一些成熟的魔神是不会跟客人争菜的! 比起默默恰饭的岩属性魔神,如今的归终明显对褪色者这个笨蛋外乡魔神幼崽感兴趣,一边给人夹菜,一边闲聊。 “慢些吃,无人与你争抢。” “来,棱游,你且看这道菜,此为马科修斯的拿手好菜之一,味美火辣,不知你能否接……盘子留下,这是不能吃的!” 漂亮姐姐的哄人功力那是绝对一流,要不是褪色者心里只惦记着吃,这个时候大概会感动得鼻涕眼泪一起流进饭碗里吧。 而负责下厨的大厨自然是归离集的第三位魔神——【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 它的外形是一只毛茸茸的黄色熊猫类生物,外表体型比成年人还要大上一圈,毛发蓬松,看起来非常柔软厚实。熊熊的额尖有白色弯月形毛发,眼圈与眉毛都是黑色的,走路摇摇晃晃十分可爱,但一手好厨艺那是绝对没得说的。 ——事到如今,棱游终于发现,什么玩陨石的成年帅哥,什么白毛美女姐姐,都是过眼浮云。 她真正完全无法抵抗的是煮得一手好菜的毛茸茸魔神马科修斯! “太好吃了!马科修斯,你是我的哥,我唯一的哥!” 棱游毫不吝惜对厨子的夸奖,各种动听的彩虹屁源源不断地从她嘴里冒出——见状,多少了解她一些活泼沙雕本性的摩拉克斯顿感惊诧。 只见马科修斯在一声声夸赞中逐渐迷失了自我,摇来摆去的嘿嘿直笑,然后给她上更多的拿手好菜。 归终看棱游吃得都快自己跳进锅里了,顿觉好笑,又有些同情:“不够还可以加菜。” 加菜? 美女你是哪来的天使—— 褪色者的腮帮子幸福地鼓起,塞满了食物,同时偷偷瞄了一眼那边正慢条斯理吃白米饭的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已经快吃完那一碗白饭了,菜倒是没怎么动,不过看他看起来神情正常,好像不管是吃土还是吃米饭都是不过如此、平平无奇的事情。 见到摩拉克斯应该不会来虎口夺食,棱游终于放心了。她摇着脑袋跟归终诉苦:“不……归终你不懂。” 归终笑着用手掌撑住自己的脸颊,问道:“此话何解?” “我自从睁开眼以来,就没吃过一口正常的食物。”褪色者说。 ——想想吧,什么野生青苔,什么能让人看见外星飞碟的剧毒菌类,什么木头芯子……这是人吃的吗!这是魔神该吃的东西吗?狗都不吃好吧! 如果有得选,谁会想在厕所里吃饭来维持生命呢? 褪色者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后非常悲痛,但还是不忘记拼命吃东西,恐怕这顿晚餐会成为这个家伙几年来印象最深刻的一顿饭。 安静倾听的归终静静地看着她,配合上棱游那张明显还不是成熟体、尚显稚气的可爱脸容,显得愈发可怜兮兮的,仿佛一只在外流浪多年的小雏鸟被摩拉克斯随手捡回来一样。 听到这里,终究是心善的归终被震撼了。 她知道一些新生魔神会混得很惨,但没想到棱游会混得那么惨。 不是被原始人部落小孩捡走,就是在敌对魔神的胃里待了将近二十年……这听起来就好痛苦啊! 其实她也很清楚,摩拉克斯不会带着他不想邀请的魔神回来这儿,还特意留人下来吃饭。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告诉他们这些同伴的一个微妙暗示,在无声地询问他们要不要把棱游“邀为同道”。 至于马科修斯看起来根本就是已经沦陷在彩虹屁之中了,他肯定没意见……也就是说,现在就差归终自己的看法。 因此这位【尘之魔神】归终深吸一口气,主动发出邀请:“你愿留下吗,棱游?留下后,便可与我等一同庇护此地的人族生灵。” 说出这番话,归终有些忐忑,毕竟像他们这样秉持保护人族理念的魔神终归是少数,算是异类。棱游不同意的话也很正常。 谁知道根本不介意是否要保护别人的褪色者只是抱着饭碗愣了几秒,然后看看没吃完的饭菜,下一刻询问起入职福利:“留下来的话,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大餐吗?” 马科修斯得意地扭来扭去:“自然~” 褪色者一拍桌子:“这一票我干了!” ——她又把自己给卖掉了。 归终立刻露出了闪闪发亮的温婉笑容,这个山洞里像是突然发出了惊人的光芒,迷得褪色者差点摸不着筷子。 “太好了,棱游!” “嗯!”棱游开心地继续大口炫饭,这回她把碗都丢进嘴里吃起来了。 “我听闻摩拉克斯言道,你尚未挖掘出自身权柄……所以在你尚未有自保之力前,我们都会庇护于你。” 归终微笑但又认真地给出自己的承诺。 褪色者愣了一下,下一秒化身流泪猫猫头:“天啊,归终,你是我的姐,我唯一的姐!” 一旁好像局外人、提前好多年进入尘世闲游状态的摩拉克斯:“……唔。” 所以,已经没他的事了,是吗? ——可怜的摩拉克斯,前前后后忙了那么久,又因为没有混到一个亲切的外号,只能心情郁闷、无人问津的收拾碗筷跟马科修斯聊天去了。 众魔神吃完饭后,天色已晚,归离集的人们逐渐陷入了梦乡,而与人类子民保持同步作息的魔神们也决定休息一下。 其实这帮家伙就算连续几年不睡觉也没关系,谁规定魔神们就不能熬夜修仙了呢? 但没必要。 以摩拉克斯为首的魔神希望更加理解和亲近人类百姓,这自然就要从生活细节处入手。所以没什么大事的话,还是不要内卷了。 当团队里的老大拒绝内卷时,其他人也很难卷的起来。 如今归离集的魔神们都住在附近的高山上,并不与山脚的人类聚集地混居一起。 不过对于岩属性魔神来说,开个房间在山上那真是小事一桩。 “棱游,你需要住在树上吗?”摩拉克斯体贴地询问,他自诩了解本体为禽类仙人与魔神的住宿喜好。 “……” 褪色者用相当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我在你摩拉克斯眼里已经不配住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了?你不仅用天基武器殴打我,还让我住在树上?你就这么对待新朋友的?? 摩拉克斯呆了呆,最后逐渐明白了一切,不再多问,转身默默地替新同伴修建新的山洞房间去了。马科修斯也跟了过去,看看是否需要哪些家具来补充。 一时间,这处聚会的山洞里只剩下归终与褪色者。 “如果神明与人类居住在相邻隔壁的话,很多凡人会觉得不自在。”归终是如此解释的,“我等更希望归离集是人们的‘家’,而不是一个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的神坛。” “确实有道理。”吃饱喝足的褪色者终于恢复了宝贵的理智,能够心平气和地跟人聊天而不是成天发疯以及说怪话,“我以前有幸觐见过一位与人类混居的女神……” 白发的【尘之魔神】顿时“诶”了一声,美眸流转,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方便述说吗?” “可以啊。其实我的人类故乡在其他世界。”褪色者先是说清楚这件事,方才解释后续,“玛莉卡女神统治了很大的地区后成功建立属于自己和丈夫的王朝。有了王朝,自然就有国家的首都。” “……明白。”归终表示理解,虽然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专有名词,但以她的聪明才智,稍微理解一下就理解了。 “王朝首都的名字为‘罗德尔’,女神便居住于罗德尔王城的最深处所在。但是……” “但是?” 褪色者面无表情地描述那个场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当初建筑设计师的脑子疯了还是别的原因。通往议事大厅的路有且仅有唯一一条,所以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类朝臣、贵族们在上朝觐见王朝主人的路上,都必须先经过女神的闺阁才能进入议事大厅。” 归终:??? 归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如果山下的村民们来找自己或者其他魔神中任意一位,在见面之前,都能随意进出他们的卧室参观的话…… “好怪!”她吐槽起来。 “是吧?”褪色者也笑了出声,能跟人说起家乡的笑话令她也心情愉悦,尤其是害得自己沦落至今的罪魁祸首的坏话,“不过女神的床还蛮大的……” 毕竟不是哪个下属都有机会参观野蛮人上司与他前妻的床铺的机会的。 恰好此时摩拉克斯独自回来了,他平静地告诉棱游关于她的新房间已经修建好的事情,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等回头再说吧。 随后他也询问两位同伴为何无故发笑。 褪色者笑着解释:“哦,没什么,其实我正在和归终在说某些神明的床很大的事情。” 这里指的是交界地的统治者玛莉卡女神,摩拉克斯却误以为她又在嘲笑自己。 所以他单纯疑惑地反问:“床铺大……有甚可笑之处?” 褪色者愣了几秒,与憋笑的归终面面相觑片刻后才说:“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还有你不要让我解释笑话啊!” “为何不可解释笑话?”摩拉克斯追问。 褪色者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那样就不好笑了!” “所以到底是何种笑话——” “不,事到如今我是不会解释这个笑话里任何一个字的!” 摩拉克斯听不懂。 摩拉克斯放弃深究女孩子们之间的八卦故事。 他今日略感疲惫,要去休息了。 他寒暄几句,然后找个机会就溜走了。 “咳咳,事实上……”归终看完一出相声后才心满意足地解释道,“摩拉克斯的床铺也蛮大的。” 褪色者像个好奇宝宝:“有多大?” 归终不假思索:“可以容纳下他的本体那么大……” 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褪色者语气顿时变得梦幻起来:“那一定是口超级大的锅吧?” 摩拉克斯本体之大,肯定是一锅装不下,要两锅,一锅清蒸一锅炸。 归终:? 归终相当无害地笑着警告道:“棱游,我们这里禁止吃同伴哟。” 不知为何,看到白毛美女姐姐这样柔软温婉的笑容,褪色者脖子后面的汗毛却全都炸立起来了! ………… …… 当天晚上,在时隔了好多年以后,褪色者终于再一次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这是马科修斯为她找出来的家用品。 躺在石床上,恍惚间,塔尼斯特感觉自己回到了家乡,回到了过往的人类岁月。 有苦涩,有欢笑,有背叛,有愤怒。 那么多的复杂情绪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翻滚着沸腾,但是如今的棱游只是闭着眼睛,用手掌拍了拍身下的石头床铺。 “都安静些吧。”她低声自言自语。 头脑放空,睡意渐渐袭来。在睡过去之前,褪色者意识到,接下来自己还有一些急迫的事情需要去做。 她还有一份迟到了很多年的“契约”需要去完成。 履约者 第二天一早,褪色者就找到了归终,表示自己想要了解脚下这片土地和风土人情。既然以后在这儿工作了,那自然是先要了解职场环境才行。 对于新来的伙伴这种积极上班的工作态度,归终也非常支持,因此放下手头的活儿,主动陪着她在归离集以及附近的地区转了足足三天。 “归离集是个好地方啊!” 在把地区的大致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后,褪色者才试探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想迁徙一些人类过来加入归离集的话,归终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咦?迁徙外族啊。”归终对此有些意外,主要是褪色者无论是作为人类来说还是魔神幼崽来说都看起来太不靠谱了,没想到她的心里居然还有牵挂的人族部落。 “是棱游先前承诺过要庇护的子民吗?” “不。”褪色者摇摇头,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了几分,“我没有帮上他们什么忙……反倒是那些人,在我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他们承诺过要庇护过我。”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归终渐渐微笑起来。 她感到喜悦的原因有两者。 一者是棱游愿意把这种对于许多魔神而言算得上“黑历史”的事情跟她分享,说明棱游将她看成朋友。 另一者是这份知恩图报的想法非常有“人性”,而非大部分魔神那种空泛且毫无实际操作价值的“爱人类”理念。 在过去没跟摩拉克斯合伙开店前(?),归终见识过太多自诩“爱人类”傻逼魔神却将子民们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的悲剧故事了,正因如此,她反而会喜欢这些更具人性的朋友们。 褪色者要是知道她此刻所想,定然会得意地大声宣称:“我的人性满溢咧!” 于是归终爽快地同意了这次的出门审批。 “我支持你,棱游。你将要外出之事告知摩拉克斯一声吧,让他陪你走一趟。” 褪色者对于这三人的分工并不意外,摩拉克斯通常负责巡视结界外的地区,定期清理危险和不稳定因素。归终与马科修斯负责后勤和发展,管好大后方做支援。 大家各司其职,做好本职工作。 与此同时,褪色者也很清楚在自己没有找到权柄之前,魔神之力都是不完整的。 这样初出茅庐的自己随意出门在外,就好像一块肥美的肥肉走在野狗群之中……处境非常危险! 表面上的棱游:可怜无助又能吃的魔神幼崽萌新一枚吖~ 实际上的棱游:开门!送摩拉克斯! 无所事事、正在喝今年新茶的摩拉克斯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这趟出门邀约,反正附近最大恶名的【剧毒之魔神】博内兰已经被棱游封印镇压,这几天归离集估计是没有什么不开眼的敌人来招惹的。 再加上有结界与两位魔神同伴镇守大本营,不至于刚出门就被人偷家。 最重要的是,作为【契约之魔神】,他绝对支持周围的人去履行契约这种行为。 两人一合计,喝了几杯茶后就出门了。 过往人类走路要许多时日,但对于可以飞行的魔神们而言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路程。 当天下午,褪色者来到了昔日与树屋部落约定见面的“前哨营地”,却发现这里早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要不是她曾经与狩猎队来过一趟,恐怕都不敢确认。 作为保镖的摩拉克斯倒是很耐心地教导她如何运用“地脉”的力量来查找追溯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他也提醒褪色者,地脉的力量是具有很大的危险性,不能滥用,尤其是她这种操作还不算特别熟练的新手…… “懂了!是暗网啊!” 褪色者恍然大悟地学会了“DARK版·X度一下”的基本用法,看来找到离开此地、继续搬迁的树屋部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 …… 已经成为一个青壮年的昔日少年阿洛趴在一块凸起的高山巨石后面,手里握紧了武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在他面前不远处的悬崖下方,那头可恨的庞大巨鹰魔兽正在打盹。 与他一同行动的,还有二十来位男男女女,他们无不携带武器,小心翼翼地在山岩峭壁上攀爬行动。 毫无疑问,他们是要狩猎这头魔兽。 也许有人会觉得阿洛他们疯了,但其实这是万不得已才出的下策。 两个月前,在迁徙流浪的路上,树屋部落的民众因迷路的原因不小心走错方向,误入了一座山谷。在要横穿山谷之际,他们却被当地一头会食人的巨鹰魔兽拦住了去路。 它有意将这些“食物”圈养起来,想吃的时候就可以随时抓两个。因此刮起狂风,吹倒了众多树木与大石,堵住了山谷前后的出入口。 树屋部落的人顿时犯了愁。 此地河水未绝,可以作为生活水源,但如今只是旱季期,若真要等到雨季,恐怕山谷会分分钟涨水淹没部落。 另外,部落里的食物一天天减少,村里被抓去做食物的牺牲者与日俱增。成年人们满脸哀愁和愤怒,聚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讨论对策,孩子们听见山鹰飞翔而过的呼啸声就吓得直哭。 大家都像是被圈养在屠宰场里的羔羊,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 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有人提出了一个风险极高的逃生计划,所有人听完后都沉默了,旋即是剧烈的讨论,但最终大家都被首领尼利尔说服了。 “是时候行动了,兄弟们,姐妹们。狩猎我们的敌人吧。” “无论是现在死,还是几个月后死——这份耻辱都没有区别。”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我们用生命缠住巨鹰的间隙,让其他族人逃出山谷!” 是的,在过往的两个月,他们也并非毫无作为,而是在柔软湿润的土地里偷偷挖掘出一条秘密通道,绕过山谷出口的障碍物们——但依旧有随时塌方和灌水进来的风险。 因此,在最近一次的巨鹰来袭抓人的时间前,村里一位自愿牺牲的老人颤巍巍地提前服下了大量的野生钩钩果果实。 果实带有微弱的麻醉效果,正常来说不会把人放倒,但架不住剂量大。 老人坐在干枯的河边,低垂着眼皮,似是沉睡,实则昏迷。 但每个人都很清楚……她老了,跑不动了,也累了,已经不想再煎熬下去了。所以这位可敬的老夫人是自愿作为“诱饵”而死去的。 当巨鹰魔兽抓走了那位老人,远远观察的首领尼利尔忍不住潸然泪下。 ——因为“诱饵”是他的母亲,前任首领雷顿的夫人,部落里最有智慧的几位老人之一。 纵使这个计划最初是母亲自己提出的,但在眼睁睁地失去最后一位亲人那一刻,再硬的汉子也止不住的心如刀绞。 是的,在当众提出逃生计划的那一刻,这位老妇人就做好了带头赴死的准备。 麻醉诱饵的计划非常成功,往日里飞扬跋扈的魔兽在吃下“诱饵”后极为难得地陷入了沉睡,否则部落里的战士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爬到对方的鹰巢附近,因为高空的风会将他们的气味与存在信息告诉敏锐的风之魔兽。 收起思绪的尼利尔看向四周,发现大家都已经各就各位。 每个人的面孔像是覆盖着阴影或者杀机之类别的东西,他们在期待着一场战斗,期待着用死亡与鲜血来结束这场持续了两个月的噩梦——无论是自己的死亡,还是目标的死亡。 然后,所有人都会问心无愧地去迎接部落最终命运的到来。 尼利尔扭头看向自己最好的朋友阿洛,阿洛严肃又凶狠地冲他点了点头,脸上用树汁涂抹的刺青显得格外狰狞,他示意准备就绪。 尼利尔终于定下心来。 只见这位年轻的部落首领高高举起了手臂。 然后,猛然往下一挥! ——动手!杀了它! 【加更】翱翔吧 长满倒刺的荆棘编织网从天而降,平日里省吃俭用的燃料油脂洒下,惊醒了沉睡中的巨鹰魔兽。 它只觉得眼皮沉重,除了身体酥麻,身上那缠绕住羽毛的“渔网”也绊得这巨鹰站不起来。 巨鹰意识到了什么,它愤怒无比,口中尽管发出了警告的啼叫,却听得空气中倏然射来的箭矢上燃烧着火焰的气息。 围攻魔兽的部落战士们早已制定了狩猎计划,要尽一切可能性地削弱魔兽的战斗力,降低它飞往天空的概率。 火焰与沾满了油脂的羽毛一触即燃,刹那间,巨鹰化作了一头熊熊燃烧的“火元素魔兽”,在悬崖老巢的白骨与沙砾里翻滚着试图灭火。 但它越是翻滚,身上那张大网就在混乱中扎得皮肉越深。 荆棘之网提前做过了复杂的防火性处理,这是部落的幸存者对这杀人凶手的深沉报复。 不过这些终究是旁门外道,眼看巨鹰即将扑灭火焰、撕破藤蔓网,尼利尔大喝一声,手持长矛,身先士卒地跳了下去。 “战士们,跟我上!” 于是在他身后,以阿洛等人为首的众人纷纷拔出刀枪,呼号着同样冲向了挣扎乱滚的巨大魔兽。 只有剩下几位射术高超的弓箭手在山崖上继续瞄准射击,尽可能牵制魔兽的注意力。 山顶这场人与魔兽的战斗顿时进入白热化的近战厮杀阶段。 ………… …… 此时的棱游已经根据地脉之力的导向,一路找到了这处山谷附近,如今夜色渐深,但月亮尚未完全升起。 这不能怪她行动效率低,主要是昔日树屋部落的人一走就是将近二十年,所过之处都是荒山野岭。如今褪色者还能在完全天黑之前找到对方的踪迹已经算得上“神迹”了。 至于摩拉克斯则是好整以暇地跟着,也没打算主动出手帮忙做什么,估计是存着几分“锻炼后辈”的想法。 但在靠近山谷时,他倏然间抬头看向远处那片连绵不断的巍峨高峰。 “有战斗。”他说,“我先行一步探究状况。” 棱游还没回答,摩拉克斯就飞身离去。 褪色者对于同伴说走就走的行为并不介意因为她也不是真的完全手无缚鸡之力,她更加疑惑和担心远处那场战斗的具体情况。 ——这里距离树屋部落已经挺近的,该不会和我的朋友们有关系吧…… 然而几秒后,她看见了远处的地面里突然钻出了一个男人。 褪色者:! 那个年轻人出来以后松了口气,正要回头招呼地道里的族人们跟上,就这么和棱游对上了视线。 这个年轻的部落居民吓得握紧了腰间的刀:“你是谁?” 但是褪色者还隐约记得这张脸——当年在她学不会本地语言时,是这个住在隔壁的幸运小男孩被她抓来练过不少时间的口语——因此她准确无误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青年一脸惊悚,因为他早已忘记了小时候还有这么一个怪姐姐与自己短暂相处过十几日的事情。 这份怀疑和僵持直到一个失去手臂、神情凛冽的中年女人出现而结束,她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要随时杀个人一样凶狠。 “爱雅!是我啊!”褪色者高兴地大喊,旋即她也看见了对方是个残疾人这件事,她的目光在对方空荡荡的袖子处多停滞了几秒。 ——那位奔走于山林间的母猎豹般的英勇女战士终究是无法再挽起大弓了。 如今已经为他人妻子和母亲的爱雅也愣住原地,花费了十几秒才将这张脸与昔日故人所对应上:“塔……塔尼斯特?原来你没死?” “我、我这话说来话长了!其他人呢?你们为什么从地里爬出来?”棱游眼巴巴地问道。 爱雅却注意到了别的一些事情,她紧张地问:“你这气息好像变得跟先前不一样了。塔尼斯特,你……这是怎么了?” 褪色者呆了呆,但还是回答道:“其实我是个魔神……” “魔、魔神?!” 爱雅瞪大了眼睛,像是想看她身上是否有什么隐藏起来的三头六臂,但旋即她就格外急切地对她说:“既然如此,你去帮帮阿洛和尼利尔他们吧!他们现在有危险,也许只有你能做到了!” ………… …… 数分钟前的山顶,巨鹰终于挣脱了那烦人的大网,它狂怒不已地对这些胆敢向自己发起自杀性冲锋的蝼蚁施展威严和怒火。 它的利爪堪比长刀,一个俯冲下来,就扯断了一个弓箭手的头颅,让她的身首分离;它叼住了几把砍来的刀剑,脑袋用力一甩,就将人摔下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它那堪比钢铁飞刀的羽毛激射而出,将人钉在地上与山壁上,浑身都是血洞…… 转眼间,战场的局势就反转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魔兽尖声啼叫。 剩余七八个幸存者各个带伤,气喘吁吁,满心绝望与愤怒。 果然……没有元素力量的普通人类,还是无法对抗这等魔物吗…… 看似在原地踱步、打量剩余猎物的巨鹰忽然转身,尖锐的长喙狠狠地刺向躲在它身后的尼利尔,这只魔兽还记得他是带头发起攻击信号的人! 尼利尔瞳孔猛然缩紧,他想逃,但他的小腿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被一片飞羽刺穿了膝盖骨,如今能爬得动都不错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阿洛飞扑而来——只见阿洛用力撞开了尼利尔,同时用自己的胸膛挡下了这一击! 小小的人类被巨鹰魔兽的长喙刺穿,鲜血如喷泉般溅射,淋了一旁的尼利尔一身。 “阿洛!”满脸是血的尼利尔颤抖着大喊出兄弟的名字,有什么液体从他脸上流下滴落,也不知是别人的鲜血还是他的眼泪。 摩拉克斯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山下跳上来赶到的。 尽管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赶来此地,可还是来迟一步,看到的就是这般鲜血淋漓的场面。 “陌生的魔神!”巨鹰甩掉了嘴巴上的碍事者,不怀好意又忌惮无比地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摩拉克斯,“远离你的巢穴,来我这里……你想做什么?” 摩拉克斯看了看一片狼藉、遍地尸骨与人类死伤者的鹰巢战场,而那些被踩碎、所剩无几的白骨森森残骸尸骨都绝非今日才发生的——他明白了什么,因此神情也变得冷漠威严,鎏金龙瞳毫不掩饰地浮现在眼眶里。 “你好大的胆子。” 他将这句话原样奉还。 摩拉克斯凝结出一杆岩石造物的长柄枪,瞬间冲了下去,他的气势宛若千岩万山砸下,威光冲天。 巨鹰魔兽不甘示弱,嘶鸣一声与之打斗起来。 此时的尼利尔顾不上两位非人存在的战斗,他趴在血泊中,试图爬向自己的好朋友的方向所在。 但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如同一片羽毛般落在了阿洛的面前。 尼利尔愣住了。 事实上,奄奄一息的阿洛也愣住了,他睁着血丝密布的眼睛,咳着血,看向眼前似乎被风所环绕的陌生又熟悉之人。 他的脊椎断了,胸膛被巨鹰开了个洞,透过这个血肉模糊的大洞,甚至能看见里面隐约跳动的血管和破损内脏,以及后面的巢穴地面……他就要死了。 但是阿洛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在死前见到昔日童年时见过的故友。 “塔尼斯特。”年轻人不假思索地笑了起来。 没有犹豫,没有怀疑,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就好像多年在小河边,他躲在石头后面看着那个捡着野生青苔往嘴里塞的奇怪姐姐。 ……那个人看起来好像需要帮助的样子。 然后塔尼斯特突然说话把他吓了一跳,但最终男孩走出去,主动认领了这个笨蛋,将她带回族群去。 褪色者上前,将他身上的几根染血飞羽拔下,小心地抱着气息奄奄的阿洛回到地面上放平。 “是我。”褪色者沉声说道。 “你果然没有死!”阿洛看起来很开心,他喘着粗气,每说一句话都非常费劲,可他那异常惨白的脸色上依旧浮现出过于兴奋的红晕,“我就说,你长得那么好看,你不会死……就算是博内兰也舍不得让你死吧?” 再次听到当年这句话,褪色者有点想笑,但她笑不出来。 “阿洛……这真是孩子气的言论。当一个魔神想要杀人时,可不会看对方的长相好坏。”她温柔地抱着这濒死的友人,伸手摸了摸阿洛那乱糟糟、都是硝烟与血迹的鸟窝般的头发。 明明平时是那么爱作死和嘴贱的混蛋褪色者,但这一刻,褪色者却温柔得像是换了个人。 “那你怎么……”阿洛表示疑问。 “我被敌人囚禁了。”褪色者有些歉疚地回答,“不是我不想来找你们,只是我做不到。” 年轻人似乎释然了什么,他在笑:“但你还是……回来……” “对。”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是褪色者对于过往经历的全部解释。 “也是哦。但你,怎么长得……还小……” 阿洛吃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记忆开始混乱,说话的语序不受控制的颠倒,他的眼前出现了扭动的幻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灵魂却在一点点地往上飘起。 “我是魔神嘛,长相外表什么的都可以调节的。”褪色者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小声地告知他,“阿洛,你是我的第一个信徒。谢谢你,在某种意义上,是你这些年来的祷告唤醒了我。” 阿洛却在一个劲地笑:“这是什么话,塔尼……是朋友……” 朋友记得朋友,不是应该做的事情吗? 躺在她怀抱里的阿洛忽然间咳出了几口乌黑的血,里面混杂着内脏的碎片,弄脏了褪色者的手掌和衣服,但后者并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 “没错,我们是朋友。”褪色者笑了起来,就好像阿洛此时依旧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那样,“我不该跟你客气的。” “好啊。” 阿洛的眼睛在这一刻明亮得反常,他的后脑勺枕在褪色者的手臂上,轻声述说着自己的喜悦心情。 “……都能活下来,你也回来了……好幸运啊,我。” 毋庸置疑,无论是作为战士,还是作为朋友亦或者部落族人,阿洛都已经尽力。 ——而这样的人,不过是提瓦特这片土地上万千挣扎求活的人类中一个渺小不起眼的寻常缩影。 褪色者低头,凝视着友人那毫无血色的面孔,终于问出了那句话:“阿洛,事到如今我已经救不了你,但你不想向我祈求点别的什么吗?如果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尽量答应你。” 也许是曾经身为人类时所怀揣的愧疚之心,也许是希望满足阿洛最后的遗愿,但无论如何,塔尼斯特都希望他能走得轻松一点。 听到这话,阿洛却艰难地笑了起来。 “……谢谢,但是没有——没有要祈求的!” “朋友,你可别再被……什么东西给囚禁了……不管是别的敌人,还是我的祈愿……” 直到最后一刻,阿洛都将塔尼斯特视为一位许久不见的友人,而非高高在上的魔神。 也许是身为朋友的无聊坚持,也许是某种出于人类对抗命运时所特有的冥顽不灵的“愚钝”,但是……褪色者还是怔住了。 她慢慢地放松下来,像是想要对他露出笑容,却偏生无能为力。 阿洛的话还没说完。 “别伤心……” “咦,看不到你了……” 塔尼斯特低头凝视着这个年轻人那分明睁得大大的、却空洞无神的眼睛,轻声回答道:“放心吧阿洛,只是天黑了而已。” “睡上一觉,我的朋友。等风再次刮过覆盖着黎明光辉的土地时,我们就会再相逢。” “这、这样吗?” 被安抚的阿洛彻底放松了下来,他的笑容渐渐凝固,话语越来越轻,最终随着带有血腥气息的风而飘散。 “那就——太好了。” 当摩拉克斯手撕完魔兽、飞回鹰巢时,看见的就是一脸肃容的塔尼斯特抬手为怀里的人类合上眼皮,让其安眠。 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此刻的褪色者没有为朋友的死去而落下任何一滴泪,甚至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但摩拉克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有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都结束了吗?”褪色者冷静地看向自己的同伴魔神。 “是的。”浑身上下依旧干干净净的摩拉克斯问道,“还是说棱游你执着于亲手复仇?” “也没有那么执着。” 褪色者是个结果主义者,只要结果满意,过程都不算太重要。 如果当初是摩拉克斯出手镇压了博内兰,估计褪色者也会开心地接受这个结果。 放下尸体,褪色者独自站起身,走向已经被族人们搀扶起来,坐在地上发呆的年轻首领尼利尔面前。 她还记得这小子,当年总是跟阿洛一起玩,两人在树屋门口探头探脑地研究她的学习进度,以及嘲笑她的发音口音不标准的问题。当时褪色者觉得这两熊孩子真是欠揍。 结果一转眼,已经物是人非了。 褪色者曾经在博内兰的肚子里孵化,像是睡了一场很久远的觉,但对于这些人类来说,已经是漫长的将近二十年的时光。 “我是塔尼斯特。尼利尔,你还记得我吗?” “好像……有点印象。” 虚弱的尼利尔鼓起勇气回答道,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塔尼斯特之前的事情。然而他在不久前目睹了那位男性魔神的战斗英姿是如此可怖,但又让人安心,那么这位与他一同行动的塔尼斯特,定然也不是普通人。 褪色者垂下了眼睫,她想说点什么,但那个词还卡在她喉咙里,似乎这件事还差几分火候。 “听好了,尼利尔,如你所见——我是‘塔尼斯特(Tarnished)’。”她再次重复道,这一次,她的话语里多出了几分异样的力量。 “是被玷污、被放逐、背负罪名、失去赐福之人,你也可以唤我为‘褪色者’。” “我是执掌……我是归离集的魔神。” ——【权柄】的凝结似乎还差最后一点东西,在找到它之前,褪色者依旧无法知晓答案。 尼利尔凝视着她,虽然听不太懂什么意思,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是,我们都非常感激您和那位大人愿意出手相助。” 感受着体内翻滚涌动却又被迫压抑下去的力量,塔尼斯特闭了闭眼,当重新睁开时,已然一片清明冷静。 “作为昔日契约的履行之人,在今后的岁月里,我愿意庇护你们所在的部族与子民。那么……尼利尔,你和你的族人们,要跟我走吗?” 诺言 关于求生与反击魔兽的战斗终于结束了,树屋部落的民众虽然付出了足够惨痛的代价,但在两位“一般路过”的魔神帮助下,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总归是活了下来。 部落首领尼利尔带着族人为战死的勇士们举行了火葬的仪式,在火焰中,尼利尔送走了他的母亲与这辈子最好的朋友阿洛。 如果按照这个部落以往的丧葬规矩,火葬之后,他们会在死者的坟前种下一棵小树。等到若干年后,它会长成大树,如同死去之人那样用另一种身份观察注视着这个世间。 不过考虑到他们接下来即将迁徙到一个新的乐土长期定居,因此收拾好伤痛情绪的族人们都接受了“带着骨灰盒去迁徙”,等定居下来以后再将逝者埋葬这件事。 按道理来说,各家会收敛各自战士的骨灰,不过由于阿洛生前未婚,又是个无牵无挂的孤儿,因此尼利尔自然就承担了“收尸者”的这个亲人职能。 然而褪色者悄悄找上了他,提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堪称惊世骇俗的羞辱恳求:“尼利尔,能把阿洛的骨灰给我用用吗?” 尼利尔:“……?” 尼利尔不理解,尼利尔很愤怒。 就算塔尼斯特是宣称愿意庇护自己等人的魔神,但他依旧无法接受这种亵渎死者的事情! 还好,一起跟过来的还有摩拉克斯,他就比较善解人意,精通言语艺术:“棱游的意思是,她也许有秘法,助力你们的好友阿洛投胎……” 其实这是谎话。 他也不知道棱游想要一个普通人的骨灰做啥。 在摩拉克斯那像模像样的安抚下,尼利尔最后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但也只是分给了褪色者一小部分的骨灰。 “嘿嘿~阿洛的骨灰,到手了~” 褪色者把玩着手里的小罐子,笑出声来。 摩拉克斯:“……” 就凭你这种怪里怪气的表现态度,尼利尔很难不把你当成邪恶的反派。 不过这个古怪的答案很快得以解答。 在不久后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褪色者邀请了摩拉克斯与尼利尔前来一同观赏。 随后,她当着这一人一神的面,没等尼利尔开口询问,就掏出罐子里的骨灰,对着空气一洒! 摩拉克斯看得为之一愣。尼利尔瞪大了眼睛。 灰白色的骨灰看似寻常的飘散在风中,但是渐渐的,它们凝结成了一个通体珍珠白和银灰色相间的人形物。 那是阿洛,或者说——死后的阿洛。 不过他此时身上并没有丝毫致命伤,穿的衣服也是整整齐齐,手上拿着还生前未折断的武器,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别说摩拉克斯没见过这等场面,就连本要发怒生气的尼利尔也傻了。 “咦?塔尼斯特,尼利尔……还有这位大人……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死了吗?” 阿洛疑惑又激动地询问大家。不过他死的早,并不知道摩拉克斯的名讳。 直到这个时候褪色者才清了清嗓子,向众人解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部落的火葬仪式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能够借助骨灰这一媒介唤醒死人,有一定的时限,但能让死者与活人召唤师并肩战斗——前提是那位死人愿意回应她的呼唤。 这是交界地上一种名为“调灵师”职业的基本能力,褪色者知道自己不是调灵师,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能用这种奇怪的秘术。 “原来如此。”摩拉克斯不知是失望还是平静地点点头,“只是临时将死者的生前状态重现出来,需要借助骨灰,但秘法也有时效性……死而复生之术果然没那么容易。” 但是尼利尔才不像是两位魔神那样见多识广、心态平静,他高兴无比地扑过来拥抱住身形半虚幻的友人,连连述说着自己的歉疚与悲伤,眼眶里盛满了热泪。 “对不起!阿洛!如果你那天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 “不要那样说,尼利尔。”阿洛严肃地反驳道,他银白色的面孔呈现出某种类似于金属般决绝的神态,“我不会后悔救了你,因为你是首领,更是朋友。” 虽然被训斥了,可尼利尔依旧强忍眼泪:“我知道……因为你就是这样会为别人考虑的人……” “你我如今阴阳两隔,这是没法改变的事情了。但是尼利尔,你要切记,此后你的人生里——不应当让我后悔救了你。” “……好!” 跟尼利尔说完了先前没有来得及交代的一些遗言和注意事项,阿洛的出现时间渐渐接近尾声,他的身形变得更加虚幻透明,在阳光下像是珍珠般闪耀着皎洁的色泽。 他扭过头,看向与摩拉克斯并肩而立的女性魔神,没有迟疑,只是笑着叫她:“塔尼斯特!” 褪色者心情不错地点点头:“我在听。” “谢谢你……你果然没有骗我。” 阿洛抬头看向远处的群山和林海,山间的微风是如此和煦,晨曦的阳光覆盖在大地上,印证了先前褪色者向他承诺过的“天黑了,睡一觉我们就会再重逢”的诺言。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那么快。 “太快了吧?”阿洛的亡魂笑着发问,“我以为我还要等上数百上千年呢。” “是吗?哈哈哈,我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褪色者挠了挠头,阳光下,她笑得与任何一个跟故友重逢的普通人类毫无差异。 恰好此时摩拉克斯同样侧目看向她,旋即他的神色莫名微怔。 因为那双本该黯淡的碧蓝色眼睛,在这一刻折射倒映出外界的阳光,以至于变得闪闪发亮,它是如此喜悦纯粹,像是盘旋于九天的高风。 “是有些超出我的预料。”阿洛并未在意其它的一切,只是有些期盼地说,“不过死人就该待在死人该去的地方,对吧。” “对。”褪色者毫不犹豫地回答,“所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死去的你出来了。” “那就足够了。” “如果再停留这人间,我怕舍不得走了……”阿洛轻声地说着,没有人打断他的话语。 他年轻的眉眼里似乎有些伤感,但终究是没有迟疑,最后,这个年轻的部落友人,也只是静静地露出了释怀的微笑,那笑容就像是晨曦间树林叶片上的露珠。 当阳光升腾而起时,雾气凝结的露珠便彻底消散了。 “塔尼斯特,尼利尔……朋友们啊,我期待着,与你们下一次的重逢。” “但是要让那重逢的日子,来得更晚一些吧……” ………… …… 葬礼结束,搬迁的前期准备工作终于完成。 昔日树屋部落的剩余族人在两位魔神的帮助下,花费了将近十日,翻山越岭,终于艰辛地抵达了归离集。 其实摩拉克斯倒也不是不能直接把所有人打包后直接扔回老家去,甚至还算是“魔神幼崽”范围的塔尼斯特也能使用“东风快递”将所有人寄到归离集去,好让看家的同伴们收件。 ——但是尼利尔婉拒了。 比起那些从天而降的魔神那宽广伟大却又虚无缥缈的神力,他更笃信人们团结的力量。 无论何时何地,他更喜欢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出未来的感觉。 因此魔神们就在天上飘着,远远地护送着迁徙的族群前往归离原。 这也是为什么花费了那么多天的最大原因。 当部落的人们一个个形象狼狈、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归离集时,早已接到同伴讯息的归终带着当地人出来迎接,马科修斯则是指挥着一些妇女提前煮好了一些清淡流质的食物,用来招待新来的人们。 树屋部落如今的人数不到三百(在这二十年期间部落总人数也是起起伏伏的变化),对比起归离集当前本地将近上万的人口总数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因此招待那么多新投奔而来的外地人类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用来放置新来部族的土地已经被归终提前划分好,露营所用的一些基础生存设备也被归离集当地人搭建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尼利尔与他的族人们自己再进行操作和调整。 毕竟树屋部落是来融入归离集的,而不是来这儿当大爷的,他们需要用实际行动来向当地人与神明们证明自我的决心。 事实证明,这年头,能在外活下来的流浪部落,多少都有几把刷子——不是心态好,就是技能硬,要不然运气特别好。 也许如今树屋部落的技能不算特别硬(他们的科技树太落后了),运气也不算好,但大部分人都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很快适应了归离集的生活,并在当地人的帮助下开始修建自己的房屋、参与耕种与纺织等活动去了。而归离集本地人对这些新来者的风评也很好,认为他们吃苦耐劳,求知好学……就跟自己人一样。 在此期间,塔尼斯特曾经找尼利尔单独私聊了一次,告诉他,这样下去当“部族”的存在消弭时,归离集只剩下同一个人类团体,他这个昔日族长的身份也就名存实亡了。 “你会成为一个普通人,这样的结局也没关系吗?” “塔……棱游大人,谢谢您的关心。但那种事情……没关系。”尼利尔笑得十分坦然平静,“在最初,我们家族也不是部落的族长,是因为先辈里有人能让族群的大部分人都活下来才被推选为族长的。” ——部落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褪色者的真名是【塔尼斯特】,但他们都被要求对此保密,这几位人也都答应了。 “我已经去世的父亲、母亲,以及更久远之前的家族长辈与同族先辈们,并不是为了争夺‘族长’这个位置才心甘情愿背负上这份职责的。” “因为我们都想让族群活下来,我们想要看到血脉一代代的流传下去。在很多很多年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我和同时代之人存在过的痕迹时……那些身体里流着与我们相似鲜血的后人,就是证明着我们昔日存在过的最有力证据。” 说到这里,尼利尔对她眨眨眼睛。 “棱游大人,与其说今后我不再是‘部落的族长’,倒不如说——我已经完成部落先辈们所赋予我的长久使命和职责了。” 从今往后,他尼利尔就可以作为一个幸福的普通人,不需要再背负着数百条人命同胞的重担,艰苦地挣扎在这个世道上了。 褪色者注视着这个浑身伤痕累累但已经满脸风霜的年轻战士,若有所思。 “……我明白你的选择了。”她神情温和地说,“可是能够拿得起,却又放得下,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尼利尔,你是个值得我尊重的人……就好像阿洛一样。” 提起这个名字,纵使是尼利尔也不禁恍神了一瞬。 褪色者看他似乎也没有跟自己要继续聊天的意思,索性挥挥手,让人走了。 尼利尔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的新婚妻子——一位来自归离集的本地农户女儿——好奇地向他打听他与那位新来的魔神都聊了什么。 ……毕竟不是哪位魔神都会在别人中午吃饭吃到一半时突然叫人出去谈话的。 这种不让人吃顿好饭的垃圾领导在公司多半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地戳脊梁骨。 坐下来继续吃饭的尼利尔大致地跟她讲了一下事情,妻子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最后却有些惊讶。 “棱游大人来归离集的时日并不长,但我们私下底都觉得她与摩拉克斯大人、归终大人他们不像是同一类沉稳性格的魔神……” “怎么说呢?”尼利尔疑惑道,毕竟塔尼斯特在他与族人们面前表现得非常可靠,见不到太多发癫的迹象——呃,撒阿洛的骨灰时露出古怪笑容的时候不算。 但妻子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原本以为只是个稍显孩子气的年轻魔神,做事随心所欲的那种。但没想到,那位大人也会有这样体贴普通人的一面啊。” 尼利尔在魔神面前很谦虚恭敬,说什么自己是普通人,可是在老婆面前又要忍不住的展露肌肉:“喂,你丈夫可不是普通人!” “是啦是啦,尼利尔,我的大英雄,你当然不是普通人。”妻子笑眯眯地说,“我不会忘记你那天晚上从野猪嘴里把我救下来的场面啦……” 被老婆哄得开心的尼利尔当场多吃了一碗饭。 而在尼利尔家后院的院子里,一个新的小土包坐落于此,一颗小树的幼苗已经被种下,它沐浴着清风和阳光,平静而茁壮地注视着这个世间。 种种地 随着冬季的寒风褪去,春季耕种的时节到来了,这万物复苏的暖风吹拂得人困意加重。 这一日,摩拉克斯起来后没有见到平日里喜欢到处发癫的褪色者,习惯了这些不合时宜的吵吵闹闹,他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令人提神的事情。因此当他想向归终询问,却发现归终也不见了。 摩拉克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倒不至于突发奇想的认为两人单方面私奔去了,因为有结界笼罩此地,谁进出此地他都一清二楚。但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确实令他生出几分好奇心。 还好,有个忙于煮早餐的【灶之魔神】马科修斯在哼着歌,给小伙伴们煮饭。 摩拉克斯靠近后仔细一听,发现马科修斯在哼着前段时间褪色者为它填词作曲的《吃席之歌》。 ——主要由“绝云辣椒”“面粉”“春天的野猪”“黑背鲈鱼”“好饿啊”“什么时候开饭”“准备吃席”“马科修斯你是我唯一的哥”等迷之歌词组成。 当初褪色者的这首“大作”歌曲一经问世,摩拉克斯和归终就听得头皮发麻,尴尬癌发作,两股战战,坐立不安,纷纷找借口逃离了新歌发布会。 对于这两个临阵脱逃的坏家伙,才华横溢的褪色者十分生气,随后立刻做了两个全天候自动循环播放的黑科技魔法喇叭,天天挂在同伴的卧室门口当早起闹铃。 ……这场闹剧的最后,以归终满面笑容地捏碎了魔法喇叭们并且把塔尼斯特挂在了山崖上吹风“冷静一下脑子”,摩拉克斯则在一旁颇有闲暇的用岩石壁画作图记录了这社死一幕而结束告终。 偏偏马科修斯本人很喜欢这首歌,也很喜欢专门给自己写歌作曲的褪色者……这之前可没人会给它专门写一首歌! 因此它走到哪里唱到哪里——以至于不少与它亲近的人类厨师与主妇们都学会了这首魔性歌曲,街头巷尾的小孩们一边颠三倒四地唱着一边到处跑跑跳跳,颇有后世《蛄蛹者》的那种风靡感觉。 如今的摩拉克斯时常觉得自己听不懂潮流艺术——这份困惑在褪色者加入了归离集后日益增加与出现——但他不会像是某些世界的文化职能局那样疯狂地阻拦时代的潮流。 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艺术,他摩拉克斯还不至于亲自下场干涉这种小事。他只是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隐藏着,暂时没被挖掘出来罢了。 于是摩拉克斯不得不打断了正在享受音乐与烹饪的好友马科修斯的煮饭进程:“你今早有看到她们两位吗?” “归终刚刚还在的,她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马科修斯摇头晃脑地说,“不过在我告诉她关于棱游今天跟人类一起去搞春耕了之后,她就急匆匆地跑了。” “咦,摩拉克斯,你为什么露出了这样紧张的表情?” 摩拉克斯:“你看花眼了。” 马科修斯:“你有~” 马科修斯:“你是不是怕棱游万一突发奇想地把田地给扬了?明年大家都别想吃上一顿饱饭了。” 摩拉克斯:“我绝无此意。” 马科修斯:“可刚才归终听到这话时的反应跟你差不多咧。” 摩拉克斯:“……” 马科修斯得意洋洋:“嘿嘿,摩拉克斯,你撒谎是骗不过我的~” 默不作声的摩拉克斯转头就走,出门找人。 开玩笑,商业神明的谎言那叫“撒谎”吗?那叫“钻契约的漏洞”!是语言的艺术! 而且……他担心只有归终一个人的话,拦不住要把归离集土地都给扬了的棱游。 ………… …… 事实上,为人处世做给他人一种“不靠谱”“这是要整活儿吧”既视感的褪色者这次并没有搞事情,毕竟是曾经励志过要成为艾尔登之王的人(虽然现在这个梦想已经挥着翅膀飞走了),但塔尼斯特依旧分得清什么时候重要、什么时候不那么重要。 开玩笑!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随着民众的议论传开,田间地头的其他人刚开始对于一位魔神亲自下地耕种这种事情十分惊奇,但无奈平日里塔尼斯特经常街头巷尾到处跑,不是帮人修房子,搞家具设计,就是帮难产的家畜接生,陪小孩们玩游戏,甚至还会一边纺织衣物一边跟当地大妈们闲聊张家长李家短的各种吹水八卦,因此很多人并不觉得她是一位高高在上的魔神,反而觉得是邻家的活泼女孩儿。 值得一提的是,褪色者前段时间还把自己给家畜养殖的经验公布出去,贴在聚集地的公告栏上,任何路过的人都可以看,文盲的话也可以请旁边的宣讲员来讲解。 文件是《如何让鸭子多生蛋·第一章》。 之所以没出书,是因为当前归离集还没有成熟的造纸术与印刷术推出…… 话归正题,在往年耕种季节时,无论是归终还是摩拉克斯,作为岩属性的魔神都会亲自指导民众如何更好的耕种与种植庄稼。只是后来人们逐渐掌握了丰富的农业经验,不再会遇到一点屁大的小事就请求神明的场外支援。 外加摩拉克斯负责外务,这才比较少再亲自露面去指导如何操作农具之类的小问题。不过归终依旧喜爱游走于人群之中,与众人同甘共苦,大家也都很尊敬崇拜这位白发的【尘之魔神】。要不是终究仙凡有别,褪色者怀疑这位美女魔神会收情书和告白收到手软。 但众所周知,新来的棱游是一位风属性的魔神,还是一个面容稚嫩的“魔神幼崽”,而她平日里的跳脱和沙雕也完全验证了这一点。 没有人想到她还能耐得下心来,跟着别人一点点地伺候田地、筹备春耕事宜。 如今的褪色者正在春耕的田间地头视察整地工作,但她越看表情越凝重,眉头皱了起来,最后索性自己卷起裤管和衣袖跳进田里,跟大家一起干活一边询问起来。 “算算这个时节的温度和降水量,你们这是要种水稻吧?” “谁家的丫头……哦,是棱游大人啊。确实是水稻。” 这位归离集的农民伯伯对于她的贸然加入有些不快,毕竟任何人都不喜欢别人在专业领域挑战自己——要不是看在褪色者的魔神身份上,他这会儿可能都要把人赶走了,让这丫头片子外形的小姑娘别来地里捣乱、耽误农忙。 褪色者看出他的不以为然,但她并不生气,只是熟练地瞄了一眼土地和对方手里的本地风格农具,虚心求教道:“这农具能教我使用吗?” 农民伯伯有些为难:“棱游大人啊,老朽是很想教您,但这时间不等人,更何况春耕……” “一炷香,就一炷香的时间!学会了的话我就帮你耕地,如何?”褪色者拍拍自己的胸口,“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摩拉克斯吗?” 摩拉克斯的金字招牌,谁用谁知道有多好。 没办法,半信半疑的老农民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教导起来,只想赶紧度过一炷香的功夫好名正言顺地赶走这个烦人的小魔神……但渐渐的,他很快就惊奇地发现,棱游的确是一学就会、一会就能精通的学习奇才。 等学会农具的正确使用方法后,褪色者也没有失信,老老实实地帮人耕作起来,活儿干得又快又好。这让农民老伯大为吃惊,周围的农人也议论纷纷,感到惊奇又敬佩。 也许有人觉得堂堂魔神居然跟老农民一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真是丢人至极——但对于褪色者来说,种地可比杀人要有趣多了。 这片土地能长出什么好吃的东西呢…… 褪色者怀抱着这样的崇高梦想不断了解、深入学习着。 而学会本地农具的使用方法,了解当地人对于当前耕种的知识和理念,仅仅只是褪色者展开自己的归离集农业考察工作的第一步实践。 因为如今这片土地的农业科技树在她看来依旧十分落后,农民顶多有“整地”“播种”之类的大体概念,但对于更细节的管理工作不太了解。 不,用“不太了解”都是一种委婉说法,这年头的农业人几乎是靠天吃饭,老天爷爱咋咋地。 比如说前期的整地工作,最常见的大麦与稻谷的整地方法就不一样,玉米和高粱的整地注意事项也有区别(目前褪色者没在归离集见过后两种作物)。 所谓“整地”,是要根据前茬的特点和后作庄稼的要求一并进行的,它的目的是为了播种准备良好的土壤条件,同时起到保墒除草的作用。 刨茬子的时候,最好在土地化冻2-3寸时及时进行,因为有冻底,比较好刨,再加上这个春季的气温低,土壤中的水汽不易流失。 刨出来的茬子还要注意保墒,不要端“鸡窝”,也就是要把刨出来的茬子仍然放在原处,否则“端鸡窝”的话,地上露出一个个坑,土壤水汽能够轻松蒸发。 而以上这些还仅仅是春耕工作中的第一环。后续还有播种、开苗与定苗、除草、灭虫、堆肥、收割……等一系列后续工作。 不了解农业的人只觉得都是小事一桩,只有真正设身处地者才明白农业的每一步发展都是多么的不容易。 最后,完成承诺的棱游跟笑容满面的老农民告别,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双足与卷起的裤管,难免有些愣神。 忽然,她察觉到什么,当即收起那副走神的表情,笑呵呵地看向自己的身后:“归终,你怎么也来了?” 不知何时来到附近的归终依旧言笑晏晏,总不可能说“我怕你没经验直接把土地毁了让老百姓饿死得了”这种打击同伴热情的话,而且她刚才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了棱游并非真的毫无经验——相反,对方的农耕经验里带着某些异世界农业的影子。 因此归终的语气似夸赞,又似惊讶地说道:“春耕开始,我正好路过此地……只是没想到棱游你还会种地。” 这一次,褪色者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隐隐的忧伤与疲惫。 “是啊。”她惆怅地回答,“那么多年过去,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这些事情。” “我这握住法杖与刀剑的手,也曾经摸过那些庄稼的种子与成熟后的作物茎叶。” 原来在一开始,她也是在地里打滚、在水田里长大的孩子。 开始发癫 在褪色者的故乡,交界地的卡利亚王国,是一个覆盖着湖水面积超过六成的“湖上王国”。 如此一来,耕地面积自然比不上其它地区,粮食的收成没有预想中那么好。因此很多时候,当地的封建领主与贵族们为了赚钱,就会强迫臣民们选择种价值更高的植经济作物来换取卢恩(注:“卢恩”为交界地的唯一法定货币单位)。 但当粮食的命运被捏在别人手里时,很多时候,老百姓会不得不饿肚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富有的封建贵族们:既然没谷子和面包吃,老百姓为什么不吃肉呢.jpg 我们的这位褪色者在幼年时既没有多少吃面包的时候,更没有吃过几次肉。她甚至是因为家境贫寒才被父母卖给魔法学院当免费学徒,换了几袋进口的麦子回家去给她的哥哥与弟弟们渡过难关。 时至今日,褪色者依旧对这段幼年时被家人所抛弃的回忆感到些许的痛苦,但她已经逐渐不在意这些负面的情绪——在长年累月的失去了众多拥有的东西与人之后,褪色者知道自己必须看得开这一切。 老师、朋友、战友、上司……一个一个的离开,一个又一个的死去。 最后,死的人是她自己。 多年前,在军团里所有人都突然成为“褪色者”的噩耗传来,彼此眼里的黄金赐福色泽迅速熄灭乃至消失无踪,这份被整个故乡世界所背叛与放逐的痛苦比区区家人遗弃的绝望要强太多了。 想到这里,褪色者变得有点漫不经心:往好处想,至少我的父母与兄弟们没有在饥荒时把我吃掉,不是吗? 朋友们啊,你们猜猜,“易子而食”这个成语是怎么发明出来的? “棱游。”归终突兀地开口,唤醒了正在发呆走神的褪色者。 “嗯,归终,怎么了?” 褪色者依旧爽朗且没心没肺地笑着反问。 白发的魔神女子注视着她这傻乎乎的笑脸,就好像棱游对于自己过往所承受过的一切只字不提的往事都毫无压力——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一个想要返回故乡的外乡人,为何会选择甘愿成为提瓦特大陆的魔神呢? 归终啊归终,你是个有分寸感的魔神,无论是对待朋友、同伴还是……暗恋的人。归终的理智告诉自己。 我不该这样怜悯与同情伙伴……但是…… “在下可以拥抱一下你吗?” 归终听见自己说出了这句话,连她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褪色者那碧蓝色但又有些色泽黯淡的奇特眼睛慢慢地睁大了,就好像一只流浪猫猫崽突然被好心人揉了揉头毛一样惊讶。 “这个……”褪色者愣愣地回答,同时脸颊不受控制的开始发烫,“但是为什么你会突然这样讲……” 归终也呆住了,一时间面色相当复杂,既有自责又有尴尬:“失、失礼了!我只是觉得棱游你可能需要些许慰藉……真是抱歉,是我逾礼……” 剩下的话归终没有再说了,因为褪色者一言不发地钻进了她的怀里,将脸埋在她的怀里。 心跳得有点快的归终不再说话,褪色者也没有再说什么。 褪色者其实也不是故意埋在漂亮姐姐胸口的,只是她当前是个魔神幼崽,少女外形的个头就刚好到人家的胸口位置高度。 而且更重要的是…… “谢谢你,归终。”褪色者闷闷地说,“我很久……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别人的体温了。” 她接触尸体的次数比触摸活人的机会要多得多。 “倘若能帮到你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棱游。”归终语气非常温柔地安抚她。 其实自诞生、有意识以来,也极少有机会跟别的姑娘抱抱贴贴的归终此刻只觉得震撼莫名,并不觉得被猥亵或者别的负面感受,因为她在先前的某一瞬间,很清楚地感受到了此时的棱游最需要什么。 棱游身上那种别具一格的痛苦根源她无法理解,无法体会。但是——痛苦就是痛苦,无论是小的还是大的,只要存在,就会磨损内心的健康。 虽然这位有时候会自称是“褪色者”的小姑娘同类在某种意义上是个笨蛋,还总是喜欢整活和搞事情。可对于归终来说……那也是同道而行的伙伴。 既然如此,想拥抱就拥抱吧,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对方些许微不足道的温暖。 突然间,两位魔神都察觉到了什么,当即纷纷抬起头向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摩拉克斯带着一位素不相识、面容刚毅、头顶龙角的新魔神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搂搂抱抱。 “若陀今日恰好来访。”摩拉克斯语气干巴巴地说着,指了指旁边那哥们,“我想着棱游还没与他见过,就带他过来瞧瞧……” 名为若陀的龙王也迟疑无比地开口:“请问……我和摩拉克斯来的是否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已经从白发美女的抱抱中汲取了足够的抱抱能量的塔尼斯特抬起头来,自信地对着帅哥们邪魅的扬唇一笑——看到这熟悉表情的另外两位朋友顿时心说“坏了!”。 “怎么会?”褪色者爽朗极了,笑声和气,“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初次见面就被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语轰炸,若陀龙王瞳孔地震,脑袋发直。 他隐约觉得自己就好像一条狗,今日来找自己的小狗朋友(摩拉克斯)一起玩,结果两条狗在路上都被人莫名其妙地踢了一脚! “哈♂哈。”若陀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开口,注视着洋溢着迷之喜悦的棱游,“你是在开玩笑吧?” “……” 棱游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严肃又不悦地盯着他,看起来特别认真。 “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吧?”若陀愈发不自信地问了一遍。 褪色者正要继续作怪,却发现无论是还抱着自己的归终,亦或者站在旁边围观的摩拉克斯,都用眼神拼命暗示她“快点说你是在开玩笑!!”。 ……好吧。 所以归终你可不可以别再掐我腰上的肉了QAQ “嗯,我是在开玩笑的。”棱游强忍住肉痛,十分失望地说。 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摩拉克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归终也悄然松手。 至于若陀立刻以肉眼可见的模样长舒一口气,然后反应过来时连忙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 “棱游,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没关系,我都理解的,若陀。”褪色者温和地安慰这位客人,“毕竟从来翅膀都是成双结对,哪有单数、多余出来的翅膀呢?你太贴心了!” 太贴心的若陀:“……” 结果摩拉克斯又好死不死的恰好发问:“你说的多余‘翅膀’是指……” “马科修斯啊!”褪色者奇怪地看着这个健忘的伙伴,“摩拉克斯,你的心里就没有装下我唯一的哥吗?!” 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面不改色:“棱游你这说法好生古怪,我并无丝毫忽视伙伴之意,但心里也并非只有马科修斯一人……” 总之别惦记你那奇数偶数的破翅膀了好吧! ——马科修斯要是知道自己人在灶前坐,翅从天上来,定要告诉褪色者:听我说谢谢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见面的一茬,原本紧张微妙的场面立刻舒缓起来,大家说说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好像一切都无事发生。 褪色者对于这群不理解自己幽默感的魔神们颇为无奈,决定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多快好省地加强伙伴们的幽默感。 魔神伙伴们要是知道她此刻的内心真实想法,怕不是下一秒要加入马科修斯的“听我说”合唱团里头去了。 原来,若陀龙王作为一位诞生于地下岩层的岩元素凝结生物,跟摩拉克斯的交情深厚,两者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在最初,摩拉克斯感应到冥冥之中的缘分后将它带出地底,为它雕琢身形,赐其双眼——自那之后,若陀龙王真正地看见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风景。 这种经历简直就是“开眼看世界”……是不是“第一龙”就不知道了。 过去若陀之所以没有常驻归离集,而是远远地蛰伏在其他地区里休眠,这跟他本人的喜好选择有关——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住多人宿舍嘛。 最近他睡够了,醒来后听闻归离集新来了一位风属性魔神,心血来潮之下前来拜访新老朋友们……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可怜的若陀差点一进门就被褪色者抓去做成了翅膀之一。 如今摩拉克斯邀请众人一起去他家喝茶,但无论是归终还是棱游都拒绝了。因为今日是春耕,到处都需要关注,哪有时间去得闲饮茶。 再次被扔下的两位魔神默默地看着那两位散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 若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朋友们都在干农活,他和摩拉克斯就能安心饮茶?——因此平日里不务农事的若陀龙王极为难得的对好友提议道:“不如我们也去巡视一番田地吧?” 摩拉克斯神情沉静温和:“甚好。” 顿了顿,他似是对此早有预料地补充道:“若陀,请勿踩坏民众的田地。民生艰苦,春耕事大,百姓殊为不易。” 若陀苦恼地叹了口气:“知道知道。哎,也许我今日便不该来找你。茶没喝着,还要被你们轮番戏弄调侃……” 摩拉克斯露出了不易察觉但又略显无辜的浅笑。 玩弄你的人又不止我一个.jpg 此时还等在厨房里的马科修斯十分困惑。 早饭都煮好了,怎么就愣是没有一个人来吃? 你们这些吃货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猫界至尊 在整地完成后,春耕后续的工作依旧有条不紊地展开。虽然褪色者今年依旧是眉头大皱的在田间地头窜来窜去,一会儿觉得这里不行,一会儿觉得那个农具还能再改进几分……她到处走来走去,把自己观察到的所有情况都记录下来。 褪色者切身处地的考察本地农业发展水平和科技程度,但并未直白地表达出想要做点什么进一步事情的想法。 因为褪色者打算观摩完这一整年的农业流程进展,得出完整结论以后,到年底再写一份全面性质的改进报告,用实打实的数据和科研想法来说服归离集的魔神合伙人们如何更好地改进与推广这民生之本。 这几日,随着种子已经尽数撒播下去,归离集原本洋溢的那种紧张忙碌气氛总算移除不少,不过接下来对庄稼幼苗的悉心呵护就需要众多农民们的努力工作了。 事实上,褪色者也并非天天都都在给本地农业挑毛病和找茬,她也是有融入民众一起干活的……她今年之所以会来帮忙,其实主要还是看在树屋部落那些人的面子上。 因为今年是这批外来人口融入归离集的第一年,哪怕自己天天搞事和说怪话,褪色者其实依旧很在意那些人与当地人的相处与关系变化。 无论是尼利尔还是昔日的独臂女战士爱雅,都可以算作她的朋友。 希望朋友能过得更好、希望他们能融入集体——这是褪色者的一个单纯心愿。 啊,我好歹是承诺了要庇护人家的老板嘛……褪色者用后爪挠着耳朵想。 虽然如今早已无法返回故乡,当不成艾尔登之王,但身为强者的承诺一旦立下,褪色者就认为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去履行。 ——无论在哪个世界。 “咦?”一个路过的人类小女孩惊讶地看着这只蹲坐在路边台阶上的猫咪,“有只没见过的猫猫诶!” 褪色者对她甜甜地“喵呜”了一声,差点没把小女孩给当场萌化。 也许有人还会记得,先前在那只牛蛙魔神“博内兰”的肚子里,因为死去的褪色者与手中的星辰辉石发生了某些奇怪的融合与演化,这不仅令棱游踏出了成为魔神的道路,还衍生出为某种可以变化万千状态的奇怪物质——就连后来那可以拆卸器官的轰炸机大鸟也是她自己用这种能力捏出来的“真身”(之一)。 这种变化的能力直到今日,已经变得炉火纯青,愈发稳定,使用起来得心应手。因此在有些闲暇的时候,褪色者会变成不同的形态跑出去玩。 当然,她本人是从来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她说她是在观察民生百态!为获取权柄的途径寻找正确方法! ……你开心就好.jpg 小女孩很想摸摸这只陌生猫咪的脑袋,因为它看起来真的很可爱,尽管出生不足数月,但已经是只毛光水滑的小黑猫猫崽。猫崽那无论是不足巴掌大的小脸还是竖起的尖耳朵都很可爱,就连眼眶里的碧蓝色竖瞳也显得清澈又圆润。 虽然那猫眼颜色有点异常的黯淡,但这愈发映衬出猫猫像是得了眼疾、楚楚可怜又可爱的气质。 “我可以摸摸你吗?猫咪。”小女孩抱着自己的膝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征求猫咪本人的意见。 猫猫褪色者歪了歪脑袋,主动伸头蹭了蹭对方试探伸过来的手指。 “呀!热乎乎的!” 女孩儿幸福地开始撸猫。 褪色者也幸福地被小姑娘顺毛。 因此当发现超过晚饭饭点、还见不着人的摩拉克斯被朋友们使唤着出来寻人时,就看见自己的好伙伴正懒洋洋地瘫在一群小孩之中被这个投喂小鱼干、被那个揉搓下巴毛发,喉咙里还“咕噜噜”个不停,显得一副乐不思蜀的慵懒昏君模样。 摩拉克斯:“……”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叫人出来吃饭啊?而且要是让孩子们知道自己在撸一只魔神的毛,这得多吓人。 摩拉克斯陷入沉思。 摩拉克斯恍然大悟。 片刻之后,街角走出一只浑身棕褐色毛发,外形酷似缅因猫、身上带着岩石般金色纹路的成年大猫,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孩子们的视野里。 只见它优雅地踱步走来,不疾不徐,眼神犀利明亮,宛若一位猫界的至尊王者。 “又来一只!”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眼睛亮了起来,“它的皮毛好酷!好像摩拉克斯大人的神纹!” 大猫矜持地略微颔首:孩子,你很有眼力。 于是一群孩子中分出了几个跑去,想要抚摸这只大猫猫的皮毛,但不知为何,他们对上了这只猫的威严目光后纷纷吓了一跳,不敢造次。 “它的表情看起来好凶。” “它的皮毛那么漂亮,肯定有主人在饲养,也许不喜欢被别人摸。” “唉。” 其实并没有刻意摆架子的威严大猫:……也罢。 它径直地穿过人群,孩童们被一种莫名的气场所震慑,纷纷让出一条去路,这场面宛若摩西分海那样令人惊奇。 黑猫猫崽正闭着眼睛享受被小铲屎官们团团呵护的感受,突然感觉周围空气似乎重新流动起来,睁眼一看,看到如今的摩拉克斯所化的优雅大猫,吓得原地蹦起来,绒毛都炸开了! 只见摩拉克斯猫猫对她低沉优雅的“喵”了几声,大意是叫褪色者别玩了,该走了,也别耽误人类小孩们回家吃饭。 但是褪色者愣住了,因为……她听不懂猫言猫语。褪色者是魔神,又不是真的猫!只是一种风的拟态! ——坏摩拉克斯,你是不是在挑衅我?! 也许是当猫之后脑子变得不那么好使(当人时也不好使),于是她超勇地冲过去,以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直接一发猫猫拳打在了大猫的爪子手臂上! 但是大猫纹丝不动,稳若泰山地蹲坐在地,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个头还没自己胸膛高的顽皮猫崽。 摩拉克斯似笑非笑:“……喵呜。” 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于是,两只猫当着众多小孩的面,单方面互殴起来。 ——这里指的是大猫用一只爪子就将小黑猫的脑袋远远地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它本猫则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手下败猫的挣扎反应。 猫崽褪色者气得破口大骂,喵喵声不断——要不是碍于周围都是人类,不想吓到这些未来的铲屎官,她早就要用点克系变化或者法术了。比如变成一只长满触手和倒刺利齿的怪物缠住对手——脑袋被迫与大地母亲贴贴的黑猫不断试图挣扎,反抗无果,最后只能惹得自己的猫毛乱飞。 如果用什么龙傲天小说里的描述,那就是“两位猫界大能者战至宇宙尽头,一时间星辰破碎,大道崩解,连猫毛都为之磨灭了!” 一旁的人类孩子们急得快哭了:“不要打架,你们不要打架!猫猫不要为我们打架!” ……人类的小孩,请不要给自己加戏哈。 这个时候,周围忽然刮起一阵烟沙,迷得小孩们都睁不开眼。 “唉,你们两个……到底何时能可靠一点?饭菜都要凉了。”有个温柔的女声在沙尘中无奈叹气。 风沙来得快,走得也快,当孩子们能重新睁眼时,却发现两只猫咪都不翼而飞了。 ………… …… 在这远离先前人类孩童们聚集处的街口,一阵沙尘吹过,这棵树下陡然间出现了几道身影。 只见马科修斯这只胖乎乎的熊熊高举着棕褐色毛发大猫化身的摩拉克斯,一副我们特级厨师就是要锻炼臂力的模样。 而归终的手里提着一只黑猫的猫崽,猫崽张着嘴,一副阿巴阿巴的模样,正因为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颈肉而情不自禁流露出智障的本性。 原来,是归终见到两人久久不回来,索性带着马科修斯出来找人。 结果他们就看到这两个家伙直接变成猫在路上互掐!虽然谁都没有率先动用魔神之力,但那场面也是一地猫毛! 惊了,你们两个到底几岁了?! 一时间,归终的心情非常复杂,但好歹保护朋友们的颜面,用神力操纵沙尘蒙住那些外人的眼,从而把这些假猫都捞走了。 归终:我好心累.jpg 如今四下无人,外加施展了模糊存在感的法术,马科修斯手里的大猫弹跳而起,当落地的瞬间又化为长身而立的清瘦魔神外表。 “谢了,马科修斯。”摩拉克斯悠然说道。 马科修斯摇晃着它那敦厚的脑袋:“不客气哦~” 众魔神将视线投向被归终提溜在手上的猫崽,这个时候,毛发凌乱的褪色者终于反应过来,缩成一团毛绒绒的猫团,转身就往归终的手臂上爬。 归终被她的亲近举动弄得猝不及防,又要防止这只调皮小猫摔下去,又尝试劝阻她。 “棱游,不要这样……” ——但最后,就变成了归终怀里抱着褪色者所化的幼猫猫崽的局面了。 由于归终没什么抱猫的经验,导致褪色者站不太稳,因此黑猫的后腿忍不住蹬了蹬身下的“大地”,试图寻找到新的立足点。 ……嗯?好软! 猫猫喜欢! 她开始快乐地踩奶。 归终的表情相当古怪,最后长叹一声,用手掌托住对方的后腿与小猫屁股,这才制止了这种令人面红耳赤的场面继续发生。 围观全程,摩拉克斯感慨道:“叹为观止。” 马科修斯也表示这事情好像很好玩:“我的怀抱也可以给棱游趴着!” 归终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这两个看戏还在说风凉话的同伴,最终还是低下头,掐住了正忙着往自己肩膀上爬的褪色者,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变回去?” “喵呜!” 猫崽奶声奶气地叫起来,她只是一只小猫咪,听不懂白毛大姐姐说什么。 归终保持微笑:“很好,今晚你就别吃了,宵夜也没了。” 猫崽:“喵!!!” 猫崽褪色者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这一次,就连降低音量的法术都没能完全遮住她的心伤。 然而,大家都笑了起来。 无聊日常 最近的天气不太好。 倒不是说一直下雨,而是气温升高,天空万里无云。 这种天气对于魔神们而言倒不是说无法忍受,真正令摩拉克斯等人略感忧心的是这种长不降水的天气将会对刚刚种植下去的新生作物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今天的褪色者是一只白色羽毛的普通鸽子,现在站在树干上吹风乘凉。只是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只鸽子的每片羽毛上都多多少少有几道青绿色的微弱神力纹路。 作为一只鸽子,她如今的最大爱好就是咕咕叫。 “咕咕,好热啊。”褪色者嘀咕着,实在受不了迎面吹来的热风,就算是自己身为风属性魔神,也转身飞回阴凉的山洞里去。 今天的归终与摩拉克斯等朋友依旧聚在一起下棋喝茶,若陀龙王今天也来做客玩耍,坐在旁边的马科修斯正在研究一本新菜谱,是关于交界地的一些特色菜肴——当然,也是褪色者写给它,供它灵感参考的。 听到耳边的风声与翅膀扑腾的声音传来,若陀主动抬起了手臂,给鸽子褪色者提供了一处落脚点。 “谢谢你,翅膀。”鸽子开心地感谢道,“我本来想落在你的龙角上的。” 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头上的角怎么就成为鸽子落脚点的若陀:“……别提那个外号,我们还可继续做朋友。” 归终捂嘴轻声发笑,摩拉克斯也见怪不怪地继续安心泡茶。 若陀很疑惑地问褪色者:“棱游,你今日为何化作鸟雀之身?” “是这样的。”鸽子褪色者咳嗽了几声,昂首挺胸地说,“我在考察民情!这般姿态正方便我飞入寻常百姓家!” 其它魔神:“……” 为什么我们觉得你只是单纯地想鸽了别人…… 摩拉克斯若无其事地凝结出一个新的杯子提供给褪色者,一边倒茶,一边询问:“那棱游为何不外出,偏偏飞回我们之中来‘考察’一二?” 说到这个,鸽子明显垂头丧气了不少。 “外面好热。不想飞,咕咕。” 她作为一只鸽子,鸽了自己先前考察民情的工作计划,不是很正常的吗? 归终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确实……今年耕期降水明显减少,不利于农事。” 摩拉克斯却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担心此事的模样。 褪色者此时忽然打起了精神,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归终的肩膀上,归终抬起手,摸了摸鸽子那柔软光洁的头毛。 “归终,这高温干旱的日子好无聊啊。”鸽子咕咕起来。 “嗯……你有何所求,棱游。”归终小心翼翼地试探。 “闲来无事,你去制造一场沙尘暴或者雾霾吧!” 褪色者说出了毫无良心的发言,朋友们表情都麻了,只有若陀与褪色者交情时间较短,对她的糟糕品性不甚了解,如今只能惊恐地看着这只语出惊人的疯狂鸽子。 作为一个讲礼貌的魔神,此时归终都要笑不出来了,不过她还是耐心地回答:“沙尘暴我可以理解,但何为‘雾霾’?” 褪色者得意地开始当一只百科鸽子:“雾霾,是雾和霾的组合词。常见于人群聚集之地(城市),乃特定气候条件与人类活动相互作用的结果。高密度人口的经济及社会活动必然会排放大量细颗粒物(PM 2.5),一旦排放超过大气循环能力和承载度,细颗粒物浓度将持续积聚,此时如果受静稳天气等影响,极易出现大范围的雾霾……” 归终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我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她睁眼说瞎话道。 ——哪个魔神吃饱了撑着,会给自家子民制造这种糟心玩意儿啊! 见到归终婉拒了自己的天才想法,十分无聊的鸽子索性又飞到摩拉克斯面前的茶几上,落下后,在茶几上蹦蹦跳跳:“摩拉克斯,摩拉克斯!我有个主意!” 神情沉静的美青年魔神把她的那杯茶水推给她,回答道:“你的茶。小心有点烫,还有别踩到了……说吧,什么主意。” “你去外面杀一个幸运的魔神,然后抓着对方的尸体飞过归离集上空,最后撕碎尸体,让血雨从天而降吧!” 听众们:“…………” 表面洁白纯净的鸽子用一种轻快无害的声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结果客厅里没有一个人有所反应。 哪怕知道棱游这家伙是个平日里爱说怪话的笨蛋,但是那种天上下血雨的恐怖场面被你描述出来,你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后续极为恐怖的魔神怨念与残渣污染的问题,根本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吧? 除了沉迷菜谱的马科修斯没注意这边之外,其它三位魔神的眼神隐晦地互相乱瞟,转瞬间就交换完某些心领神会的意见。 ——确认过眼神,她就是欠揍。 于是摩拉克斯气定神闲地询问褪色者:“与其四处外出,选择不知远在何处的敌人,眼前不正有一具极佳的魔神身躯更适合用于降下血雨……” “天啊,摩拉克斯你好残忍!你要对我这么柔弱无助的幼崽做什么坏事?”褪色者吓得咕咕直叫。 摩拉克斯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琢磨着从哪里下刀比较好,以至于满脸都写满了【和善】二字:“在下只是有这一介提议罢了。” 眼看自己的天才方案被小伙伴们接二连三的拒绝,褪色者十分伤心,腾飞而起:“算了,你们这些岩属性魔神都好无趣,我自己去制造一点屠杀事件吧……” 众魔神被吓得异口同声:“回来!” 一些拥有邪恶残暴念头的鸽子褪色者被义正言辞、讲究人权的合伙人给无情镇压了,堪称全员正义人。 褪门.jpg 在完成了今日任务“说怪话(1/1)”之后,心满意足的褪色者鸽子终于能消停下来喝个茶。 她踱着暗红色的爪子在石板凝结而成的茶几上走来走去,爪子与石板之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这只鸽子一会儿飞到归终与若陀的棋盘边围观两人下棋进度,胡乱的指指点点(被若陀龙王给轰走),一会儿又飞到沉迷菜谱的马科修斯肩膀上一起怀念故乡菜……反正就是一副坐不住的模样。 摩拉克斯坐在主位上煮茶,表情平静温和到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幸福地注视着朋友们日常鸡飞狗跳的一幕。 然而悲剧很快发生,由于褪色者沉迷合伙人们的美貌,一时不慎,一脚踩空,摔下了茶几……还好她的风系魔神本能令她及时飞回来,假装无事发生地啄啄自己的羽毛片,以此掩饰尴尬情绪。 此时看菜谱的马科修斯时不时会问褪色者一些问题。 “棱游,这种红色的果实有何用处?我看你给的这本菜谱里,很多菜品都用它当调味料。” 褪色者扑棱着翅膀飞过去,落在了马科修斯的肩膀上蹲坐下来。她洁白的羽毛深深地陷入熊熊那厚实柔软、宛若沙发质感的毛毛里——一大一小两只萌物一起研究菜谱,看起来分外和谐。 “哦,那个是交界地的特产植物果实,名为‘罗亚果实’,味道酸酸甜甜,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可以吃。”鸽子歪着头思考了几秒,“有点像是我们这儿的……小番茄?” “懂了!”马科修斯高兴地点点头。 这位【炉灶之魔神】又翻动了几页手中的植物草纸,指着上面配图的一只几乎占据了整个页面的硕大龙虾说道:“这个呢?这种龙虾真的有那么大吗?” 褪色者探头仔细看了看,不知是不是错觉,马科修斯觉得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小伙伴似乎颤抖了一下。 “是的……这种‘虾薪王’的体积非常大,成年人站在它面前就如同一只兔子那样渺小。” “这种龙虾生活在我的故乡湖区,外乡人要是不识路,随意闯入它的领地,就会隔着好几百米的远距离被突然一道高压水柱打死……要是没能第一时间打死猎物,它会冲过来,疯狂的用好几米长的大钳子剪断路人的身体……”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那么清楚这种事.jpg 说到这里,鸽子绝望的闭了闭眼,显然,她与这些“虾薪王”有着某些不可言说的疼痛往事。 不过与缅怀青春的褪色者不同,想象着那样强而有力还随处可见的野性食材,马科修斯一时间眼泪都从嘴巴里流下来了。 “棱游,你要是能哪天回去看看,能不能把虾薪王作为外来物……食材,引入我们这里啊?” “你是不是嫌提瓦特这个世界不够糟糕?”鸽子十分警惕地拒绝了,“要不要我再给你引进一点‘咒蛙’或者跟马匹体型一样大的蚂蚁?” “好呀好呀!” “但是,我拒绝!” 接下来,马科修斯又咨询了“狂热香料”“腌制龟颈肉”“勇者肉块”“黄金鸟爪”这些一看名字就充满异域风情的食物细节。 “‘狂热香料’可以提升食客的临时物理攻击力,而无论是龟颈肉还是鸟爪都需要把路过的无辜乌龟与老鹰给痛殴至死才能获取食材,至于勇者肉块的话……” 说到这里,鸽子褪色者微微一笑:“需要用勇者的尸体做食材哦!” “啊?!” 去码头 众所周知,对于提瓦特大陆而言,交界地才是“异世界”。 异世界经常出现一些人吃人啊,奇怪尸体做成的旅行肉干啊,都很正常——才怪咧! 马科修斯表情都呆滞了:“……吃人啊?” 其它魔神不说话,但都悄悄竖起耳朵偷听。 “骗你的咕!”鸽子褪色者这回终于绷不住了,得意地咕咕起来,“其实这是菜名最初的翻译问题,指‘勇者爱吃的上好肉干’,并非是‘勇者肉做的肉干’。” “当然啦,我们那边也是有一个种族喜欢装着勇者尸体在自己肚子里到处走的。不过它们都不是人,是‘壶’之一族,擅长战斗……” 听起来就让人掉SAN值,马科修斯不想再追问下去了。 褪色者跟熊熊朋友聊菜谱聊了一阵后,觉得自己的茶水应该温度降下来了,当即转身飞回茶几上探头喝茶。 摩拉克斯平静地瞄了一眼她短短的鸟喙,没有什么多余动作,却见杯中凝结出一根短短的金属吸管,明显专供褪色者吸取茶水饮用。 “谢谢你,摩拉克斯!”褪色者高兴地咕咕了两声,“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上演《乌鸦喝水》的故事呢。” “《乌鸦喝水》?”摩拉克斯不解。 于是褪色者用三言两语给他讲了一下那只机智的乌鸦如何利用投入石子,使得瓶中之水的水位上升,最后喝到水的故事。 “懂了,原来棱游你喜好这般玩法。”摩拉克斯沉稳点头,他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原本的金属吸管就崩解散开,化作一颗颗石子沉入杯底。 于是溢出来的温热茶汤立刻洒了褪色者的爪子一脚,没有烫伤,但也把她稍微吓了一跳。 褪色者:? 褪色者:“摩拉克斯,我不是乌鸦!” 摩拉克斯:“看出来了。” 褪色者:“……” 大哥你这是什么装傻对话。 “呼……给茶水降降温吧。” 摇着头的鸽子咕了一声,暗红色的爪子往前一踏,一道与缩水体型那样极为袖珍的冰霜就顺着爪子的方向蔓延开,伴随着褪色者陡然间猛扇翅膀,一道青蓝色的迷你飓风就顺着冰霜一并吹过去! 【冰霜踏地】 褪色者作为人类法师时,虽然主攻星辰魔法(辉石魔法),但由于很多原因,她“偶尔”也会兼职一下近战职业(指用一把断刀把别的魔神砍得残血)。 如果是人类之身,使用这种战技时需要大力踏步向前,从而让冰霜拔地而起、从此扩散开,形成范围攻击,引发冰属性的异常伤害。 但如今作为一位来自外乡的提瓦特魔神,褪色者不再需要施法媒介的武器或者法杖,而是浑身上下都能随意释放出各种不同的技能。 至于那道迷你飓风,则是她身为风属性魔神的本属性攻击。 于是在摩拉克斯与归终的围观下,袖珍冰风暴先是冻结了整个杯子连同里面的茶水,旋即飓风掀起,直接将这个“茶冻”吹进了正要伸手拿起自己那杯茶的若陀龙王嘴里。 若陀猝不及防地一口咬碎了冰渣子:??? 若陀当时就惊了:“你欲降茶温,又与我何干?!” ——对,褪色者根本没动自己那杯装满了石子的茶,她直接让别人喝“茶冻”。 鸽子谦虚地掸了掸翅膀上不存在的灰尘:“不客气。” 朋友们:“……” 若陀大为无语,恨不得对这只坏鸽子指指点点一番:“愚蠢!我毫无感激之意!” 但褪色者依旧分外慈爱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自己的新翅膀——那眼神让若陀龙王立刻改口道歉:“好了好了,谢谢你,棱游,但在下更喜热茶。” “你早说嘛。早说我就不给你降温了……归终,摩拉克斯,你们需要降降温吗?” “谢谢,不必。” “不需要。” 朋友们一点也不委婉、甚至可以说是无情地拒绝了。 唉,这些岩属性的魔神,怎么各个都活得那么养生,恨不得保温杯里泡枸杞,仿佛家里那些一到三伏天就不愿意吃雪糕和开空调的中年家长一样。 褪色者如此腹诽。 若陀斜视着她,无力地吐槽着:“你已经说出来了!” 鸽子日常装傻:“咕咕?” 归终若有所思:“枸杞?保温杯?空调?呵,听起来都有些意思。” 摩拉克斯陷入沉吟:“如今我还年轻稚嫩,做事不算周全,怎么就与堂堂的一家之长相提并论……” 今天的魔神们依旧难以理解褪色者的那些怪话。 但是听不懂也没关系。 因为没关系。 此时茶几旁新煮的一壶热山泉水好了,摩拉克斯停止了关于“中年家长身份”的思考,转身从火架上拿起它放置在茶几上,随后他信手掀开盖子,让热水温度稍微降下一点——泡茶并不是100℃的滚水就最好。 这个时候,百无聊赖的褪色者做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事情! 它一个加速起飞,下坠,以任何魔神都拦不住的风之神速,直接跳进了还在因为余温沸腾的滚水里开始洗澡!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咕咕~” “嘟啦啦,嘟啦啦,嘟啦嘟啦嘟~” 鸽子开始一边用滚水洗羽毛一边唱着奇怪的歌。 归终和若陀都看傻了。 只有摩拉克斯那往日波澜不惊的表情明显阴沉了几分,他身体前倾,靠近了铁壶,眼里的鎏金龙瞳开始显现出尖锐凌厉的菱形…… ——摩拉克斯,今晚加入狩猎! 若陀突然扑过来,一把摁住就要伸手抓鸽子的摩拉克斯! “快跑啊你这坏鸽子!”若陀龙王满头冷汗。 而归终也在一旁扶额叹息:“棱游,你这个顽皮的小家伙……再不走的话,摩拉克斯今晚怕是要喝炖鸽子汤了。” 沉迷看菜谱的马科修斯突然支棱起来:“鸽子汤?哪里有鸽子汤??” “谁让你们不许我出去玩?” 然而心理素质超级好的褪色者干完坏事后毫无愧疚感的得意一笑,一道穿透力极强的袖珍飓风从热水壶中升起,托举着她冲入高空,朝着山洞外狂飙而去。 不愧是风属魔神,她跑得比香港记者还快。 只是褪色者临走之前,还隐约听见朋友们在安抚那只陷入负面情绪的摩拉克斯。 若陀龙王:“算了,摩拉克斯,棱游真要算是成为魔神的年龄,她至今都未满半年——你跟一个蠢小孩计较什么?” 归终:“区区山泉水而已,我为你再换一壶便是……” 只有马科修斯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所以今晚真的有鸽子汤吗?” 摩拉克斯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愤怒,但怎么听都透着几分无奈:“我煮了好久的水……” 顿了顿,他默默补充道:“她飞起时,还甩了我一身水。” 不知是不是错觉,归离集的魔神大人这语气听起来好生委屈。 结束偷听的没良心鸽子褪色者拍拍翅膀飞走了:“嘿嘿~” ………… …… 此时正是午后,褪色者所化的风之白鸽飞出高山,在烈日阳光下顺风翱翔到农田的上空,她看见底下辛勤劳作的人们,也看见家家户户挑水浇灌的人。 “咕咕咕!” 鸽子围绕着归离集和周边土地飞了整整两圈,四处观察,最终确认了一件事。 “惊了!你们这些搞农业的魔神和人类,到头来居然不修水利设施?!” ——这样没出旱灾,都算是摩拉克斯他们年年勤勉工作的结果回报了! “何谓水利设施啊?”有人问道。 “水利就是农业的命脉。”褪色者随口回答,“人类想要发展农业,自然离不开同样发展进步的水利工程和相关设施……嗯?!” 鸽子一惊,要知道,她此时可是悬浮在高空之中观察地貌和水路的走向,而魔神朋友们都在山上下棋喝茶以及想吃鸽子汤,那么问话之人是谁? 她猛然扭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两只仙风道骨的优雅仙鹤与两只踏空而来的仙鹿。 仙兽们外貌并不完全相同,但它们身上那种高洁出众的气质一看就并非寻常野兽。 ——比起到处干坏事、去码头整点薯条、四处咕咕的屑鸽子,仙鹤和仙鹿那出尘绝伦的外表和气质一看就仙气飘飘捏! 哎哟,这个不错喔。 下次俺也来整一个! 而问话者,正是其中一只整体羽毛色泽较为洁白、又有蓝羽点缀其间的仙鹤,她发出了女性的声音,好奇地追问“水利工程和水利设施”到底该怎么建设发展。 “想学啊?”鸽子说,“求我啊。”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洁白仙鹤卡机了一下。 褪色者扑棱着翅膀,十分不耐烦:“我就是归离集的本地魔神,还能骗你不成?你就说你学不学吧!” “学学学。请阁下不吝赐教。”洁白仙鹤不耻下问,求知若渴。 一旁羽毛较为鲜艳颜色的仙鹤同伴长叹一声,仙鹿们也摇了摇金灿灿的鹿角,显然见怪不怪。 鸽子褪色者微微一笑,开口咕咕。 “其实我也不会。” 洁白仙鹤:? 另外三只仙兽:??? 下一秒,鸽子就如同利箭一样从高空中径直坠落,在即将砸在地面之前一个翻身俯冲,向前狂飙飞驰,身下的地面草木被风压碾压俯倒,一股尖锐的音啸声划空而去——同时褪色者口中大喊着:“摩拉克斯——敌袭啦!!” 仙兽们:等一下! 此时摩拉克斯他们也赶出山洞,恰好就看见一抹白影如电光般几乎是贴地飞行地窜了过来,眨眼间就躲到了摩拉克斯的背后。 “棱游?为何惊慌?”摩拉克斯沉声道,一点也没计较先前她的小恶作剧事件。 鸽子从岩神的肩膀后头探出头来,用翅膀指着那几只踏空飞来的仙兽,大声说:“它们想喝鸽子汤!还想抓我拷问归离集机密技术!” 摩拉克斯露出少许惊奇神色:“哦?” 仙兽们气坏了,纷纷为自己辩驳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褪色者听到挡在自己身前的魔神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一只大手轻轻抓住了她脆弱温暖的鸽子身躯,将她拿到身前,相当认真地说道:“理水、留云和移霄……都是我为了今年旱灾特意请来的仙家友人,削月更是我的弟子,众仙并非什么恶人。” 鸽子褪色者:“……” 发现自己“自投罗网”的鸽子褪色者直接摆烂:“好吧,你们可以吃我的席了。” 世界杯 “桀桀桀,人类就好像垃圾一样。” 站在高处、观察山下的褪色者旁若无人地说出了恶心反派的糟糕台词,引得一旁的众仙纷纷对她侧目不已。 但这些时日天天被这家伙各种怪话给折磨和熏陶的魔神小伙伴都不以为然,归终甚至还好心地跟理水叠山真君他们解释“棱游就是喜欢乱口嗨”“幼崽长大一点就会变好了”,于是仙人们强行接受了这个设定,假装没听到任何充满槽点的话语。 此时此刻,理水叠山真君正在与摩拉克斯商议要怎么利用仙法来引导此地水势与气脉走向,改变降水问题,从而缓解今年的农业用水问题。 至于其他三位仙人……他们这次来归离集主要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其他能帮上忙的地方,毕竟大家早年都与摩拉克斯定下过守望互助的契约。 至于先前差点被马科修斯拿去炖汤吃席的褪色者,为了逃避这等又被人吃掉的悲惨结局(博内兰:对,是我),不得已接受了来自摩拉克斯的惩罚! ……不是主仆协议,你们在想什么? 摩拉克斯真是受够了家里最近这段时间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恶作剧,他要求棱游在这一年期间,在归离集不许随便再变成任何动物,必须保持人模人样的形态来行动,除非是为了工作或者别的正事才能偶尔变化形态。 说到最后,摩拉克斯苦口婆心地劝诫:“棱游,你当个人吧!” 虽然对于最近不能变成猫崽趴在归终怀里踩奶这件事略感失望,但比起极有可能被亲友们评价为“清爽味美”的下场,褪色者含泪接受了“当人”的惩罚契约。 也许别的魔神会很热衷于当人,但之前几十年里一直当人的褪色者怎么可能很留恋人类形态——她根本恨不得自己24小时都在变成不同的小动物搞事情好吧! 如果褪色者自己愿意,她甚至能变成外形类似于皮卡丘、杰尼龟之类的玩意儿,但功能是否与原版相同那就难说了……也有可能是黑化版皮卡丘啥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先前她会站在山上对底下的人类大放厥词地玩梗的原因了。 见到没有人来追问自己精妙的比喻后,褪色者有点失望。 这些仙神真是太没有幽默感了! 她转过身,仔细观察这些客人……理水叠山真君是一位通体覆盖着棕红色羽毛的仙鹤,看起来非常沉稳。至于另外两只仙鹿,一只名为“削月筑阳真君”,是一头皮毛看起来很酷的棕褐色梅花鹿。 两只仙鹿中,年纪相比更加年轻一些的“移宵导天真君”似乎对于褪色者刚才说的话感到震惊但又有点好奇,但他是一头心高气傲、自信到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自大的仙鹿,因此就大大方方地观察着站在山崖边上的褪色者。 结果移宵导天真君一抬头,就发现褪色者不见了。 年轻的仙鹿:? 下一刻,他感觉有人不知何时起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好像正在用一种饥渴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吓得真君那异于寻常小鹿短尾的深蓝色长尾鬃毛猛然一颤,整头仙鹿往前面窜了窜才敢回头。 “阁下意欲何为?!” 移宵导天真君不想因为这些一惊一乍的小事就惊动别人,只好压低声音问道。 “您好,移宵导天真君。”褪色者十分有礼貌地压低声音打招呼,“我是棱游。” “我已知晓阁下的名字,不必使用敬称,唤我‘移宵’即可。”移宵真君本人的口吻依旧很傲气,不过内容倒是挺平和近人,他的语气慢慢平息下来,“棱游你有何事找我,难道是想观摩我的鹿角……” “不,不是鹿角。” “移宵,你的屁股好圆润。”褪色者笑容和善极了,“可以让我摸摸吗?” 她的目光清澈,毫无邪念,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吓得想要第一时间拨打110。 ——确实,普通小鹿的屁股就很圆润,更何况是仙家的屁股呢!那更是鹿中翘楚!(震声.jpg) 从来没被别人觊觎过屁屁的移宵导天真君吓得要死,完全无法理解这等变态想法,索性一溜烟地窜到了摩拉克斯的身后躲起来,战战兢兢地探出几寸的漂亮鹿角大声呵斥:“你、你不要过来啊!” 摩拉克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多半是棱游又在迫害别人了。 因此他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的语气说道:“棱——游——” “好吧好吧,不给摸就算了,何必打小报告咧。” 褪色者从善如流地退缩了,要不是如今她还打不过摩拉克斯——今天非要摸摸大家的屁股、比较一下手感如何。 是的!我们褪色者就是一群变态啦!! 眼见一计不成,重新有了主意的褪色者用风当成刻刀,大刀阔斧地开始在附近的山壁上开始哗啦啦地刻字。 等她刻完了,跳下山崖走了,归终一挥袖子散去多余的粉末与烟尘,众仙神才看清楚那一行大字写的都是什么警世名言。 【前有臀部,敬请见证】 小伙伴们全都目光呆滞地看着那行用提瓦特通用语书写而成的大字,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作为当事人的移宵导天真君羞愤难耐,前蹄几乎要在地上抠出一栋别墅来:“啊!不知羞耻,不知所谓!怎会有这等怪人?” 唯有摩拉克斯面色平静到堪称无动于衷的程度:“不,以过往的经验来看,棱游恐怕并非只针对你一人……” 年轻的仙鹿:??? 我只是几年没来玩,你们归离集的画风就变成这样了是吗? ………… …… 翌日,一只身形优美、身披些许蓝羽的白色仙鹤推开了自己的客房门口,此时天色尚早,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因此气温依旧比较凉快。 她感受着清晨的清爽天气,不禁满意地说:“真是一个好天……呀啊啊啊啊!” 年轻的留云借风真君发出了今早的第一声鸡叫。 这不能怪她如此惊慌失措。 因为任何一个客人大清早的一开门就看见主人之一的一位吊死在自家门口,绝对会吓得炸毛。 留云真君吓得一个箭步起飞,直接去叫醒其它还在休息中的仙神们……很快,以摩拉克斯等魔神为首的归离集仙神们就聚了过来,当看见那具尸体依旧挂在留云的门口前那颗老歪脖子树时,大部分人都变了面色。 “棱游!怎会如此?我还……还煮了你的早餐呢!”马科修斯发出了一声悲痛的惨叫,以一种与它那庞大熊熊体型截然不同的灵活速度想要靠上前去,把褪色者的尸体放下来,却被归终拦住了。 “马科修斯,且慢。”白毛大姐姐冷静地说,“此事有些蹊跷。” 留云借风真君难以置信地说:“可是你们看她两眼合、唇口黑、面色青白、舌抵齿不出……两手虚握大拇指,双脚脚尖垂直朝下,显然不知挂了多久!” 削月筑阳真君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确实,这具尸体非常逼真。” 倒是另外一头年轻的仙鹿,移宵导天真君陷入难以言喻的自责,连脑袋上的金色鹿角都黯淡了几分:“难道、难道是因为在下没有贡献出自己的臀部让棱游阁下把玩。她才想不开……” 其它仙神们:…… 这头仙鹿傻得可爱,让归终忍不住捂住了脸:“你姑且冷静点,移宵。因为这种变态的事情就自寻短见,说明对方的气度也不过如此。” “请诸位细想——” 摩拉克斯一副沉稳平淡的口吻说:“倘若她意外陨落了,那死前怨念所化的魔神残渣为何没有滋生?” “哦?确实如此。” 众仙显然也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此时摩拉克斯悠悠的补上一刀:“更何况,我未曾向棱游描述过魔神陨落后的场面……她缺乏此类常识,也是合情合理。” 啪。啪。啪。 山间,有人鼓起了掌。 褪色者从道路的另一头拍手走过来,脸上笑嘻嘻的,毫无恶作剧被揭穿的羞耻感,甚至还说:“不愧是名侦探摩拉克斯啊!竟然一眼就识破了我的把戏!” 也许是看错了,褪色者似乎从名侦探本人脸上看见了一闪而逝的微弱笑意。 但仔细再看,却能发现摩拉克斯板着一张脸,像是很不高兴这种恶作剧的发生。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活蹦乱跳的褪色者走到树下,同时那具面色发青的“棱游尸体”还挂在树上——场面非常古怪,一死一活却有同样面孔的“人”一个挂着一个站着。 不过当褪色者向着尸体伸出手时,尸体渐渐褪去了原本的幻化外形,变成了……一把断刀! 正是“比邻”! 也许是在某个牛蛙魔神眼睛里待了将近20年的缘故,这把本就经历不凡的断刀近期诞生出了某种灵智。经过摩拉克斯等金属专家的检查,确认它如今的心智大概相当于人类5岁孩童左右…… 难怪比邻能把那种半死不活的感觉演得那么好,以至于一度欺骗过没有细想的仙人们。 因为它自己成天就是半死不活,尸体在说话的状态! 然而说实话吧,要不是如今褪色者战斗前给它加各种战斗BUFF,恐怕拿来削水果皮都很困难。 但是比邻还是喜欢黏着主人,哪怕褪色者碍于禁令无法变成非人存在,因此脑洞大开的让它扮演自己,幻化做尸体来上演恶作剧,这把武器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留云真君松了口气,用羽翼拍了拍自己毛绒绒的胸脯,然后忍不住发问,“所以为何是我的客房门口……?” “嗯。”褪色者一边把可怜兮兮的断刀拿下来,一边随口回答,“我只是随机挑选一个幸运的仙人,没想到留云借风真君您就好像看见了黄瓜的猫一样……” “放肆!哪只猫?!” 留云借风真君闻言大恼,因为她刚才真的有被吓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火急火燎地摇人过来支援……结果到头来发现是个恶作剧的乌龙事件! 这个时候,摩拉克斯已经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了顽皮幼崽的身后,如同抓到未成年学生上课玩手机的教导主任一样阴森森的:“你就毫无愧疚之意么,棱游?” “没有。”褪色者腰挂佩刀,双臂环抱,理直气壮到颠倒黑白的程度,“我认为被吓到的人都该去配一副近视眼镜……啊!” 发出惨叫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在下一刻,褪色者脚下的泥土瞬间凹陷,直接把她整个人活埋进去,只剩下一个脑袋在外头的那种程度。 坏了,被活埋了!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活埋,而是注满神力,宛若铁石一样的非凡牢笼,不是变形为小动物或者化作风就能简单逃出来的! “棱游,你无事生非,成日就知道恐吓贵客,这绝非我等归离集的待客之道。”摩拉克斯居高临下地训斥道。 虽然他力量强大,但其实日常生活中很少对亲友们直接展露出这一点,更多的时候是倾向于以理服人的话疗方式……能逼得他亲自动手当众惩罚,说明褪色者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才。 被埋在地里的褪色者也不生气,甚至还惊奇地扭着头看向周围把自己埋起来的土地,新奇地说道:“哇,土遁·心中斩首之术?” ——她以前在苇名国也看过类似的忍法。 见到她至今毫无愧疚,关注点甚至还在别的旁枝末节上,这让摩拉克斯的面色都黑了,反驳道:“是岩元素之力的运用罢了!棱游,今日你处事太过分了,就给我在坑里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吧!” 顿了顿,他实在懒得搭理这个屡教不改的熊孩子,转身对受到惊吓的亲朋好友们说一起去吃点好的压压惊这件事。 普通人如果被这样活埋上一天肯定会死,但对于身强体壮的魔神幼崽褪色者来说,就算埋上三年再挖出来也是猛女好汉一条。 “理应如此,摩拉克斯处事向来公平公正,我无意见。” 留云借风真君见到摩拉克斯已经惩戒了乱恶作剧的笨蛋幼崽,再加上尸体事件也没有对在场的任何人造成实际性的损害,因此也不好继续发火,索性开口顺着对方给出的台阶下去。 其它仙神见是虚惊一场,都乐呵呵的,只有移宵导天真君还在犹犹豫豫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被埋在坑里的褪色者,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贡献自己的小鹿臀部来安慰幼崽…… 一干人看了场戏,准备去吃早餐,不料摩拉克斯往前走了没两步,忽然感觉自己身后的白色外袍底部沉了沉,似乎挂上了什么重物。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发现褪色者的脑袋正咬住了他的袍子! ——是真的只有一个脑袋! 脖颈以下的身子还埋在不远处的坑里呢! 只是血肉断口处没有一丝鲜血流出,甚至已经生出了新的皮肤覆盖遮掩了血淋淋的伤口。 而且……这次是“真货”,绝非什么武器幻化的结果。 周围的人全都吓傻了,一个个猛吸凉气。 “带我一个!”嘴巴里咬着别人衣服的褪色者含糊不清地嗷嗷叫,“我要吃早餐!我也要吃!” ……因为说话间还咬着衣服布料喋喋不休,褪色者嘴里的口水都把摩拉克斯外袍都打湿了。 如果这是一个跑团游戏,KP主持人定然会在这个时候提醒:“玩家【摩拉克斯】,过一个san check(理智检定),成功-1D3,失败-2D6……” 可惜,这是现实。 不存在投掷骰子这种设定,但摩拉克斯依旧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这样的“分头行动”实在太过离谱和惊悚,让摩拉克斯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应激大作,下意识地飞起一脚,直接就把褪色者这个满是嬉皮笑脸、恬不知耻的脑袋踢出去了! 直到做完这一切,摩拉克斯的脑子里才出现了一个问题。 卧槽!我刚才把什么玩意儿踢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