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少主违背祖宗，上岸洗成正道魁首！》 第1章 挣扎数月，我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啪！啪！！啪！！！ 浸水的牛皮鞭，抽在人身上，比刀子剜肉还疼。 高吊在树上的一具年轻身体，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生得唇红齿白，这会儿却在皮鞭的疯狂抽打下，紧闭双目，仿佛已经奄奄一息。 衣衫尽碎，可怕的血痕遍布全身，随处可见皮肉翻卷，令人触目惊心。 小小院落外，数人亲眼目睹这惨烈的鞭刑，即便见惯风浪，还是忍不住咧嘴叹息。 “哎，我说……这次咱少主，又犯什么天条了？” “不知道啊！啧啧，魔主这次是真动怒了，竟用上了天魔锁脉大法，不许他运功抵抗，这顿毒打……唉！惨呐！” “不过，说起来，咱们这位少主，也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谁说不是呢！明明天赋异禀，偏就不肯好好努力。” “对呀……前年，魔主大人好不容易抓来七百个气血旺盛的婴孩，供他修炼血婴噬心功，可他一转眼就都给放了。” “还有那次，三十多个上好的炉鼎啊，全都是处子之身，我看了都眼馋，他也是不肯好好用来练功，真是辜负了阴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诶？细说眼馋！你竟想和少主同室操戈？” “滚！后来就不知道具体情况了，莫非又被少主都放回了家？” “哦，那倒没有，少主的确是想放掉，但那些女子纷纷感动，硬要以身相许。后来说是盛情难却，气氛烘到那儿了，少主被逼无奈，收了几个，据说因为对方主动献身，将处子元阴毫无保留地泄给少主，练功效果更佳……” “呃，那不是挺好？” “好什么好！用咱魔主大人的话说，少主这就是妇人之仁，难成大器！照这样发展下去，怎能担负起振兴魔门，反攻正道的初心使命？” “唉，魔主大人也是太心急了，欲速则不达啊。其实我看也不要紧，毕竟人之初，性本恶，咱们只要好好引导，潜移默化，少主总有一天可以体会到夺舍抽魂的快乐，能感受到奸淫掳掠的酸爽……” “这次究竟怎么了？把大人气成这样？” “我听说啊，咱们少主偷偷跑去华清宗，参加入宗考核，还、还得了个第一名……” “什么？” “啊！这……” “不当礽子！不当礽子！” “他平时胡闹些也还罢了，怎敢跟华清宗扯上干系！这、这不是把咱们这些人，都置于万劫不复么？” “该！该打！” 啪！啪啪！啪啪啪！ 皮鞭越抽越急，打得空中血肉纷飞，场景恐怖之至。 呼！！ 当代魔主厉天倾喘着粗气，以他通天彻地的修为，居然连呼吸都不畅，可见是气到了什么程度。 “孽障！你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要害死大家伙么？” 厉天倾手里握着滴血的皮鞭，歇了几口气，咬着牙望向树上吊着的少年，森然道：“平时贪玩点，不肯用功，作善多端，那也没什么，但你竟敢私通正道，怙善不悛，你要把这些叔叔伯伯，姨娘婶子，都害死在这黑石坳里么？” “厉志魔！你忘了为父给你取这个名字的缘由，是要你矢志不移，重振魔道！” 唉。 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吊在树上的那具似乎早就失去生机的躯体，忽然间动了一下。 只见他浑身血痕仿佛都活了过来，鲜红欲滴，如一条条血色游鱼一般，竟先后从身体上脱离，在空中夭矫灵动，魔气滔天！ 下一刻，无数血痕化作的鱼儿，在厉天倾面前变幻重组，顷刻间化作一柄魔气深沉的锋锐血刀。 嚓！ 一声轻响，血刀斩断绳索，那年轻的身体轻飘飘落在地上，点尘不惊，一脸无奈地看着怒其不争的父亲。 这！ 厉天倾神色复杂。 虽然对亲儿子下手必定有所保留，但刚才那一手天魔锁脉，寻常第三境之内的修士万难挣脱。 竟然，丝毫也困不住魔儿？ 好！ 如此天才绝艳，不愧是我厉天倾的儿子，只可惜不肯学坏，愁煞老夫了！ “爹，你糊涂啊。” 厉志摩一句话没说完，浑身的伤痕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结痂，脱落，直到肌肤如玉，莹润更胜从前。 嘶！ 这一幕，就算是站在天下魔道之巅的魔主，也看得瞳孔收缩，感觉不可思议。 不过，一听这话，不禁再次皱起眉头，瞪眼怒道：“你胡说什么？你跑去华清宗胡闹，眼瞅着就要暴露黑石坳的所在，惹来弥天大祸，怎么反倒是我糊涂了？” “此言差矣。”厉志摩摇头道：“前日华清宗招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欲要振兴魔门，重塑荣光，便应在这一遭！”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有数年光景。 穿越不给金手指也就罢了，还特么是个反派，成了人人喊打的魔门少主。 哪有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里正道宗门林立，如国家机器一般强大不可抗衡。 而魔门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艰难求存，东躲西藏。 要是再不想点办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派胡言！”厉天倾当然不信，冷笑道：“那华清宗乃是天下正道魁首，高手如云，正气凛然，你若真去了那边，不消三天两日就暴露身份，说不定还会被洗脑玷污，从此一心向善，那如何是好？” 顿了一顿，厉天倾又苦口婆心地劝道：“魔儿啊，你看……以你的天赋，只要好好随为父修行魔功，前途不可限量！你忘了，咱们统领魔门，为的是率领天下妖魔，反攻正道，夺回这个花花世界啊！” “反攻？”厉志摩语调微微揶揄，望着父亲的眼睛。 呃…… 厉天倾顿时尴尬，目光心虚地掠过贫瘠且残破的黑石坳村落，神色有些狼狈。 唉！ 这个老爹，理想太丰满，但现实太骨感！ 一言不合就反攻正道，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啊！ 正面战斗，要解决黑石坳的残存魔道势力，人家怕是连底牌都不需要出动！ 就这，还反攻呢，先设法活着吧！ 但是这个夭寿的天崩开局，想活着也真是不容易！ 眼前这位亲爹，久负盛名的魔道巨擘，统领魔门近千年，名字高悬在正道通缉令榜首！ 闭关修炼的那位神秘亲妈，更是一手创建了万鬼窟的魔道妖女，当年闯荡修行界的时候，死在她手中的正道修士，不计其数。 爷爷的高光时刻，曾经企图夺舍当今的华清宗宗主，功败垂成。 奶奶以美色诱惑前任大乾王朝的皇帝，险些将帝国彻底颠覆…… 魔主的爹，妖女的妈，千刀万剐的家门，破碎的他。 嗯，我就是那个他。 为了活下来，我挣扎数月，终于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消灭正道仁政，世界属于魔门，这样的口号，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自己也给信了。 要想安稳活着，必须要彻底改变家风，必须要先亲近正道，然后再设法慢慢给这个黑得发墨的家庭洗白。 “爹……” 厉志摩整理了一下思路，打算好好劝劝自己这个顽固魔头爹。 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急促飘入黑石坳。 “魔主大人！华清宗来人，已经进入黑石坳百里范围！来者是华清宗纳新司的接引使者，修为金丹期，第三境。” 第2章 我儿大奸若忠，有魔王之姿！ 哼！ 第三境？ 死！ 厉天倾微微冷笑，不假思索地一挥手，命令道：“阴九幽，你去宰了他，务求毁尸灭迹，不留首尾，其余所有人，收拾东西，此地已不宜久留……” 呼啦！ 刚才还看热闹的人群，忽然间动作起来，一时间群魔乱舞，妖气纵横，若是接近黑石坳的修士能有第六境以上的修为，当可感受到这股可怕的魔气，吓得掉头就走。 只是一眨眼的光景，整个黑石坳的老少妇孺，已经全都收拾好行装，齐齐站在厉天倾跟前，神色平静，随时准备跑路。 全程……连两个呼吸的时间都没用上。 熟练得令人心疼！ 见状，厉天倾表情不由得微微僵硬。 就算是门规森严的华清宗，也绝不可能有这么效率的令行禁止！ 所以，我应该骄傲一下吗？ 无他，唯手熟尔。 一生骄傲的恐怖魔头，竟是叹了口气，目光第一次正视儿子，脑中掠过他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爹！” 厉志摩敏锐地捕捉到了老爹的动摇，趁势说道：“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咱还没过够么？若是我进入华清宗，能够站稳脚跟，别的不说，最起码也能提前通风报信，让大家伙少受损失！” 唔。 厉天倾眉头微皱，心想这倒是没必要，大家逃起来很流畅，你也亲眼看到的了。 “爹。”厉志摩继续说道：“来日真要反攻正道，我若是在华清宗内有些地位，到时候里应外合，岂不是更好？” 似乎，有点道理。 厉天倾轻轻吁出一口气，眉头稍舒展开来。 若能里应外合，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还有。”厉志摩趁热打铁，嘿嘿笑道：“说不定，等到时机合适，我能夺舍那华清宗宗主，完成我爷爷当年没完成的壮举呢。” 啊！ 好孩子！！ 厉天倾神色间大为振奋。 真能做到这一步，那可是光宗耀祖，家祭有望告我翁了！ 谁说我儿不像魔道？ 你们懂个屁！ 我儿分明是魔门圣子，大奸若忠！有魔王之姿啊！ 不过…… 厉天倾眸光闪烁，感受到华清宗的使者，距离黑石坳已经不足七十里，然而这里鬼气森森，魔影重重，看一眼就要露馅，这该如何是好？ “爹。” 知父莫若子，厉志摩一眼就看透了老爹的最后一点犹豫，连忙胸有成竹地说道：“咱们还有时间，只要在使者到来之前，把这里变成个寻常村庄，不就行了。” 有道理！ 厉天倾瞥了一眼随处可见白骨干尸的恐怖魔窟，深吸一口气。 一代魔主，当然不会婆婆妈妈，既然认可了儿子的说法，便果断命令道：“所有人，把行李都放下！听志魔的话，把这里清理干净，你们都是黑石村的村民，我……村长！” 啊？！ 众妖魔面面相觑。 这些年，逃跑是很熟练了的，但从没演过什么村民啊。 村民应该是什么样的来着……唉，以前杀得太利索了，谁还想着要观察一下他们的生活习性…… “千面妖姬！你来给大家做伪装。”厉天倾直接点名道：“修为第五境以下的，都躲起来，别被看出破绽，第六境以上的再抛头露面！” “是。”一个容貌平平无奇甚至有几分丑陋的女子躬身领命。 漂亮是不可能漂亮的！ 大家伙躲藏在黑石坳，朝夕相处，在魔主大人面前晃来晃去，我再漂亮一下子，真当主母不会杀人么？ 只怕不出三天，就成了万鬼窟里的野鬼。 …… 黑石坳外，阴风怒号，浊雾排空，千里不见人烟。 一道剑光从空中降落，浩荡正大，仿佛能以光辉荡涤世间一切妖氛。 飞剑上走出两位修士，年长者仙风道骨，大袖飘飘，不似凡俗人士。 “师尊。”约莫十二三岁的小道童游目四顾，目光中难掩嫌弃，向老者躬了躬身，好奇道：“那位厉师弟，竟然住在这么荒僻的地方？” “是。” 老者肃容道：“你出生于华清宗十万大山，见多了洞天福地，却不知人间疾苦，此次带你出来，也算稍稍增长见闻。” “厉师弟真了不起！”小道童由衷感慨道：“这贫瘠之地，竟也能钟灵毓秀，孕育出如此天才。” “是啊，天道无常，远非我等可以窥探。”老者想起入宗测试时那道矫矫不群的身影，亦是心生感喟，微笑道：“岂止是你，此次就连宗主都被惊动，将那厉志摩，许为我华清宗百年不遇之良材仙苗，或许来日传承正道，光大门楣，还要落在此子身上。” 啊！ 小道童吐了吐舌头，不敢乱接这个话题。 老者却是看透了他心中疑惑，叹了口气，脸上笑容也稍稍收敛，正色道：“你只知华清宗屹立千年，人才鼎盛，岂不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些年，那魔门之主，亡我之心不死，不知潜伏在哪个阴暗旮旯之地，筹谋鬼蜮伎俩。” “千年来，正道魔道曾三次论战，致使生灵涂炭，虽然将其狠狠压制，却始终难以彻底剿灭。” “尤其是当代魔主，神秘异常，无人知其名姓，一身魔功震古烁今，实在是不世出的恐怖魔头，现在此獠蛰伏不出，只是忌惮我正道合力布置的九天十地镇魔大阵，但若是有朝一日……” “唉！” 说话间，两人已经接近这个名叫黑石坳的地方，老者不再絮絮教导弟子，目光及远，脸上泛起温和的笑容。 按华清宗传统，遇有仙苗良材，收录门墙之前，允许他们回家探望，与父母亲友诀别后，从此投身仙道，凡间种种不再牵萦于怀。 作为华清宗专司此事的接引使者，常自在经验丰富，见惯了离别场面，也见证了许多英才的成长。 不过这次…… 好个贫穷的山村啊！ 即便是常自在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为之动容。 这仿佛是被造物主遗忘的世界一角。 村子盘踞在一座光秃秃的石山坳里，四面环绕的山体多是裸露狰狞的黑色怪石，像极了僵化的巨兽骸骨。 房屋是用附近取之不尽的页岩片和黑石块垒起来的。 没有砖瓦，屋顶苫盖着乱糟糟的茅草，年深日久，雨水冲刷出深深浅浅的沟壑，黑乎乎地黏在一起，透着一股霉烂腐朽的气息。 “仙师！” 一个苍老、瑟缩、带着明显颤抖的声音，钻进常自在的耳朵。 不待他回过神来，佝偻着身体的小老头已经快步赶到近前，点头哈腰，连手脚都因为慌乱而不知道往哪放，恭声道： “可把您给盼来了！小、小老儿就是这黑石村的村长，俺叫厉耕田。” 第3章 常自在的后事，已经被安排妥当 哦？厉？ 常自在神色微动。 原本随意，这会儿竟是不敢太过怠慢，毕竟这应该就是厉志摩的父亲或者叔伯之类，以厉志摩目前展露出的天赋，前途不可限量，来日极有可能，整个黑石村，都仙及鸡犬！ “老仙师，小仙师，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快随小老儿来……” 厉天倾这辈子都不曾这般伏低做小。 没办法！ 既然信了儿子的邪，这场戏就要做得彻底点。 于是，黑石坳变成黑石村，他也顺势变成村长，对着一个吹口气就能化作白骨飞灰的垃圾修士，毕恭毕敬。 常自在被这浑身没有二两肉的老村长指引着，进入黑石村，随处可见皮肤黝黑粗糙的村民，常年的营养缺乏，让他们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像蒙着黑石坳终年不散的尘土。 不容易啊！ 这样的环境，竟能能孕育出厉志摩这般天才？ 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 恍惚间，常自在愈发心生敬畏，觉得厉志摩定能成长为修行界名动一方的大人物。 彼时，他这个接引使者，也是与有荣焉。 “常仙师！” 跟常自在曾经照过面的厉志摩，此刻终于现身，正是那个连闯三关，三关都是断崖式第一，轰动了整个华清宗的少年天才。 此刻，他脸上依然挂着微微胆怯的羞涩，皮肤跟周遭的村民一样黝黑，像是最寻常的乡村青年一样，向常自在躬身见礼，从旁边一个粗手大脚的大婶手里接过破瓷碗，递给常浮云，恭声道： “仙师先喝口水吧？” 多淳朴的乡下少年啊！ 常自在点了点头，虽然早能辟谷，却不愿拂了孩子的好意，接过来一饮而尽，只觉得微微苦涩，低头一看，碗底沉淀了些许黑色的砂石。 此地竟连水都是苦的！ “徒儿，你看看人家！” 当着外人，常自在不便直接训徒，便用了神识传音的妙法，郑重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这些从小在华清宗长大的孩子，天赋根骨也都是绝佳，但就是少了股勇猛精进的锐气，如今，知道缘由了么？” 诶…… 你还传上音了？ 小老头，是你先传音的哦，你训你的徒弟，那我们闲聊几句也很合理吧？ 常自在身后，一干看热闹的“村民”，也有样学样，开始暗地里叽叽喳喳，但就算常自在修为再高两境，也听不到半点。 “孟婆婆，他喝了你的水，哈哈哈！这小老头，这辈子值了啊！当今修行界，能喝婆婆一碗水还不死的，起步都得是第七境了吧？” “第七境？”刚才递水碗的大婶，体态臃肿，手脚黝黑，闻言却十分不满，冷冷道：“第七境只是能防住我下毒，不代表能服毒而不死！老娘若是真好好调制一碗毒药，你问问那华清宗主，他直不直？” “厉害厉害，哈哈，孟婆婆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给您赔礼了！话说……这碗水里没下毒吧？” “废话，这不是配合咱少主演戏么，下什么毒！” “啊，没事没事，我是怕您职业习惯……” “滚！” 不好！ 孟婆婆怎么好像绷不住了？ 演戏真不是他们擅长的！ 不赶紧离开，只怕夜长梦多。 厉志摩皱皱眉头，连忙拱手说道：“常仙师，劳您远道而来，本该好好招待，只是您也看到了，这黑石村实在太过贫穷，拿不出可以待客的东西，所以您看……不如咱们即刻动身，如何？” “不，不可。此地，还有未竟之事。” 闻言，常自在笑容忽然收敛，摇了摇头，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仿佛想到了什么神圣的事情。 嗯？！ 正在神识闲聊的一众魔头妖女，同时愣住。 难道，这区区第三境的修士，另有神异法门，竟能看透我们的行藏？ 干了他！ 几道目光，同时锐利起来，浓墨一般的杀气，在眼眸中弥漫升腾！ “老九，你动手！” “我来布阵控场，保证不让魂魄逃脱一丝！” “老夫来控制头部，用失神镜照住，必令他精神不能逸走！” “地尸天鬼已经准备就绪，能防范世间一切遁术！” “老身亲自拟化魂灯，采活人精气燃烧生命之火，一时三刻之内，华清宗内这小老头的命灯不会熄灭，咱们有时间撤离！” 只是一瞬间，常自在的后事，已经被安排妥当。 “徒儿。” 常自在的神色依旧郑重，并没注意到村民们的神态，只是转向自家的小徒，吩咐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银两，都拿出来。” 嗯？ 小道童明显愣了一下，脸上迅速浮现出几分不舍，连忙低声道：“师父，咱省吃俭用才攒下这点……” “糊涂！” 常自在脸色微沉，不由分说，将小道童身上的包裹打开，把里面所有的散碎银两，还有一些干粮之类，全都拿了出来，乱七八糟摆了一桌子。 “厉老先生。”常自在纡尊降贵地对这位瘦小干巴的村长用上了敬称，动情地说道：“贫道也不知这黑石村竟然贫困至此，来得仓促了，这点区区黄白之物，就留给村里，也能换点吃食衣物……” 啊，这？ 厉天倾也是猝不及防，看着这些早就很陌生的世俗钱财，还有两个黄澄澄的饼子，有点不知道怎么接。 关键是，黄白之物不是用来指黄金白银的么? 你这里哪有黄金，用黄饼子来凑数，礼貌吗？ “哈哈，厉老先生，不必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 常自在将对方的窘迫收入眼底，更感慨于这落后村落的淳朴，展颜笑道：“说起来，贫道走了几千里路程，早觉得腹中饥饿，免不了要叨扰一餐，这些钱，就当是贫道这顿饭的费用。” 瞧瞧！ 我多会办事！ 常自在对自己很满意。 这样一来，既资助了这个贫穷的山村，又免得对方尴尬。 顺便，还能好好教导弟子，让他忆苦思甜，以后知道好好用功。 非常完美！ 可是，不远处的厉志摩却是面有难色，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常仙师……您看这里穷乡僻壤，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待客的东西，只怕慢待了仙师……” “没关系！” 常自在大气地把手一挥，哈哈笑道：“咱可说好，不用特别准备什么，平常你们这黑石村吃什么，贫道跟小徒就吃什么，知道了么？” “不，得比他们吃得还差！”小道童咬了咬牙，目光倔强地补充道。 师尊说要吃苦，我可不能被这个还没入门的厉师弟比下去了！ 不就是吃苦么！ 能有多苦啊？ 第4章 这是给人吃的？ 给他吃什么？ 来到“厨房”，厉天倾和手下的一众魔头，面面相觑。 境界低的都藏起来了，能够在这场戏里担任群众演员的，都至少是第六境以上的老魔大妖。 魔道功法千奇百怪，境界名称各不相同，但第六境若是对应正道那边，大概是遁虚境的修为，达到如此境界的修士，至少也是名门大派中的长老一类，甚至小门户中的掌门人。 但在这里，第六境不配说话，只是望着魔主大人，等他示下。 吃顿饭？ 开玩笑了！ 这些年正道追索急切，铁壁合围，厉天倾不得不率领麾下精英，四处逃遁，有资格在这黑石坳里的，谁还需要吃喝啊？ 真是出难题！ 哦对了，厨房里有俩人头，还没啃干净，他吃不吃？ “魔主大人。”一个声音打破沉寂，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储物袋里有三个银纹朱果，是几百年前吃剩下的，要不要拿出来给他吃，就说是树上摘的，咱也不认识，合理吧？” 众魔头闻言，神色纷纷精彩。 好家伙！ 苍老妖，还得是你，虽然修炼有成，仓鼠一族的本性天赋还在。 这破烂东西，你囤到现在？ 怎么，这是跟我们炫耀你本命储物袋特别大吗？ “银纹朱果？”厉天倾皱眉沉吟，最终摇头道：“不妥。本座观那接引使者，第三境也是刚刚迈入，谈不上稳固，一口银纹朱果，只怕要爆体而亡，反而更加麻烦。” 众魔头愕然，纷纷佩服魔主大人的谨慎。 搜刮储物袋，不难找出点陈年的天材地宝，倒不是大家舍不得，关键这个华清宗的接引使者修为太低，虚不受补，很容易把他吃死啊！ “各位叔叔婶婶。”厉志摩出声提醒道：“没那么多讲究的！又不是非要珍馐美味，咱们本来就是演的穷人啊，怕什么的？不行就去剥点树皮，煮一煮给他吃。” 有道理！ 还是我儿通透！ 厉天倾大喜，我怎么就没想到树皮呢！ “呃，那个……魔主大人。”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有些尴尬地提醒道：“三年前我在这里培养枯荣血魔，魔性渗入周遭树木，致使千里无葱绿，那树皮里恐怕也还有残存的血魔气息……” 呼！ 麻烦！ 厉天倾愣了愣，倒也知道此事，但此刻已经来不及纠结。 不自觉地，他将目光转向儿子。 厉志摩也微微意外，瞥了眼那位平常接触不多的姐姐，迅速换了个思路，向远处一指，再次建议道：“那，挖些草根出来，也能熬上一锅！” 很好！ 厉天倾一拍脑门，我怎么就没想到草根呢！ “嗯……少主，您有所不知。”又一人微微狼狈地低声道：“七年前，咱们为了对抗正道阵法，曾在这里演练白骨炼神阵，厉鬼生魂沉入地脉……地里的草根，不能吃啊！” 啊这！ 厉志摩终究是吃了年龄的亏，这些事情，他的确是印象不深了。 岂有此理！ 厉天倾勃然大怒，瞪眼道：“早让你们练功的时候好好保护环境，你们就是不听，现在人来了，连点草都吃不着，怎么办？！” …… 常自在等了很久。 不过他并不着急。 身为金丹境的真人，他早就可以辟谷，当然不至于非要吃这黑石村的一顿饭。 不过，这是难得的调教弟子的机会！ 就该让这个没吃过苦的徒弟好好感受一下，人家厉志摩吃的是什么东西，再不好好用功，以后可要被这个厉师弟远远甩在身后。 虽然徒弟入门早，论名分永远是师兄，但是在修行界，从来都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先，真要是厉志摩先一步完成筑基，自家徒儿还卡在炼气，那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以师弟相称了。 怎么还没来？ 咳，定是那厉村长太客气，觉得不能怠慢了本真人，准备了美味佳肴，所以…… 呕！ 一股难闻的气味，彻底粉碎了常自在的遐想。 只见佝偻身体的厉耕田，亲自端着一个缺了几个口的粗瓷碗，小心翼翼地端上桌子。 于是，难闻的气味更加浓郁，别说身边的小道童迅速捂住鼻子，就连常自在都差点破防失态。 这、这是什么玩意？！ 常自在莫名惊诧，定睛望去，只见粗瓷碗里煮的东西，黑乎乎，臭烘烘，把好端端的山泉水也给煮成一团胶黏肮脏，中人欲呕。 这是给人吃的？ 常自在都惊了！ 在华清宗，但凡有人用这玩意喂养哪怕是最低级的灵兽，至少够判个五百年的监禁！ 我靠！ 厉志摩也被这拿脑子的味道冲了一下。 这是谁下的厨啊？ 孟婆婆？ 让你装贫穷，没让你学印度吧…… 你是孟婆，不是湿婆。 “常、常仙师。”厉天倾搓着手，满脸的无措，演技愈发纯熟，毕竟是一代魔主，学啥啥快，这会儿嗫嚅着嘴唇，将惶恐不安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声音微颤着说道： “罪过了，罪过了……咱们这黑石村，实在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常仙师您看……” 一边说，一边伸出筷子，从碗底捞起两个已经看不出本相的饼子，惭愧地说道：“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啊！ 那、那是我们带来的饼子？ 常自在很不确信地跟徒弟交换了个眼色，觉得这饼子死得太冤，本来还是口干粮，现在不能吃了啊！ 吃！！ 片刻间，这位经验丰富的华清宗纳新司接引使者，脸上泛起庄严肃穆的神色，正色道：“厉老先生说哪里话！我辈修士，当尝尽人间甘苦，方能体会天地大道！” 说着，常自在竟是抓起筷子，夹起那两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饼子，三口两口便咽下肚去。 ？！ 小道童崩溃了。 师父啊！ 就那两个还算能吃的东西啊！ 剩下的，全都是天地大道了，我、我才炼气期七层，有资格感受这么纯正的大道吗？ “常仙师。” 厉志摩见情况愈发不对劲，连忙上前来，端起粗瓷碗，竟是将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都灌下肚子，抹了抹嘴，歉意道： “这位师兄吃不惯黑石村的吃食，都是我们招待不周，可不敢勉强了师兄。” 呼！ 小道童瞪眼看着空空如也的大碗，目光中充满了对厉志摩的感激。 同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牛逼！ 新进弟子第一名，就该是你的！ 这东西都能吃下去，修炼那点苦，还算个屁！ 厉志摩感受到两道古怪的眼神，不以为意，虽然神色平静，心中却掀起微微波澜。 老爹的天魔造化功，又有进境了！ 此番他亲自出手，强行抹掉这些树皮草根上的魔功气息，却不免残留一丝一毫本身的菁纯魔气，这姓常的老头不识货，我可不能糟蹋了东西！ 嗯！ 此子，能吃得大苦，必定也有极大福缘，前途…… 咦？！ 常自在正在感慨，忽然神色一变，浑身的气势竟陡然攀升起来。 糟了！ 这老头竟然如此敏锐？ 魔主大人亲自出手，还是被他察觉了端倪？ 众魔头齐齐心中一凛，神识传音纷纷响起。 “干了他！” “老九，你动手！” “我来布阵控场……” “老夫来控制头部……” “地尸天鬼准备就绪……” “老身亲自拟化魂灯……” 熟练，专业，万无一失！ 第5章 剥皮赠宝，九尾天狐！ 轰！！ 常自在再也无暇顾及周遭一切，猛地盘膝而坐，神色肃穆沉凝，唯恐错过了这缥缈难至的顿悟良机。 是的！ 顿悟了！ 就在这穷乡僻壤，贫道竟然顿悟了！ 常自在心中欢喜之至，震惊之至，连忙调动内息，将一口先天灵气游遍全身，直冲十二重楼！ 嗡…… 丹田内的一颗灵性十足的丹丸，竟开始泛起氤氲紫气，甚至隐隐可以看到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小婴孩，双手抱膝，团成一团，让金丹的形状不再浑圆，而渐渐拟化婴儿的形态。 天哪！ 常自在简直要热泪盈眶。 我、我明明才刚进入金丹不久啊！ 此等凝婴气象，根据典籍记载，至少也得是金丹中期才会有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纵观华清宗数万年的历史，从金丹初境，到金丹中境，有谁速度比我更快？ 我，常自在，才是那个宗门梦寐以求的气运之子？！ 许久…… 常自在重新睁开眼睛，眸光中神威凛凛，将一抹傲然的色彩悄悄收起来，重新站起身来，望向四周黑石村的破败，竟有一种恍然隔世的疏离感。 “我呸！这小老头，原来啥也没意识到。” “好吧，是我高估他了！” “我还以为他要动手呢，原来是顿悟，瞧他这点出息，一辈子没顿悟过的穷酸样……” “本来么！魔主大人何等高深莫测，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抹去的痕迹，就凭这小小的金丹境修士，能感受个鸡毛啊？” “呸呸呸，那两个饼子里，可是蕴藏着魔主大人的一丝菁纯气息，这小老头竟然只破了一个小境？这天赋真是太垃圾了，简直没眼看！” 一众老魔大妖，又是鄙夷，又要演戏，伪装得十分辛苦。 然而落在常自在眼中，这只不过是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愚昧村民罢了。 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世人碌碌，却皆为蝼蚁啊…… 微微一笑，常自在不由得感慨于命运无常，略一思忖，转向厉志摩，沉声道：“志摩，跟乡亲们辞行吧，咱们也的确该动身了。” 不能不动身了。 本意是为了锻炼一下弟子，但现在看来，黑石村锻炼的强度太高，再耽搁下去，自家那个没出息的弟子，怕是要道心崩坏，叛出师门…… …… 真的要走了？ 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里，厉天倾看着已经长身玉立的儿子，万分不舍。 虽然平素嫌弃他不争气不用功，但毕竟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昨天还好好的，现在却要远赴千里，去往那个危机四伏的华清宗。 华清宗完了啊。 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宗门，自己还没来得及覆灭呢，就要被祸祸了…… 唉！ “爹，你放心吧。” 此情此景，厉志摩也被牵动情绪，连忙上前握住老父亲的手，宽慰道：“我会小心的，保证不欺负那些正道的乖宝宝。” “哼！”厉天倾没好气地说道：“欺负？谁配让你欺负？够资格么？” 嘿嘿。 厉志摩笑了笑，知道老爹情绪很差，便不与他顶嘴。 “好了，时间紧迫，都进来吧！”厉天倾点了点头，向外面招了招手。 嗯？ 厉志摩一愣，不解其意，但见房门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胡姑姑……孟婆婆……古爷爷……龙叔叔……鬼先生……你们这是？” 不待厉志摩回过神来，千面妖姬胡绯婳已经向厉天倾郑重躬身，随即将千娇百媚的身体轻轻摇曳，一个转身之际，诸般伪装褪尽，露出那张颠倒众生，足以让三界为之疯狂的绝色俏脸。 好美！ 厉志摩起立致敬，连忙微微弓身。 原来相貌平平的胡姑姑，竟是如此魅惑倾城。 下一刻，胡绯婳嫣然一笑，如百花盛开，再次将身形转动，这次却在虚空中敛没人形，化作一头火红色的九尾妖狐，九尾飘摇，顷刻间变化出万千异象。 妖与魔，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修行门类。 但因为数百年来正道声势浩大，将妖魔逼迫到几乎无法逃遁，不得不开始合并力量，以对抗强敌。 火红色的妖狐，皮毛鲜艳，若业火红莲，狭长的狐狸脸上，还挂着拟人化的笑容。 火红，忽地变作血红！ 虚空中隐约响起细碎的呻吟声，似是痛苦，似是欢愉，令厉志摩心中一荡，连忙谨慎收摄心神。 恍惚间，胡绯婳已经重新化作人形，手中却多了一件看不出材质的柔软红衣。 “魔儿。” 虽然厉志摩跑去华清宗用的是化名，但在这些老魔大妖心中，厉志魔的魔，永远是妖魔的魔！ 胡绯婳气息明显衰败了许多，喉咙里挤出靡靡之音，更令人心旌动摇，微笑道：“那华清宗里，多的是道貌岸然的混蛋，若是被看破行藏，那就糟了。” “姑姑没别的本事，这件九尾千幻衣，最能遮蔽本身气息，可以中和你自身的魔气，模拟出任何法宝也无法探查的纯正体质。” “此外，你本身的修为、相貌、服饰、魅力、气场，都可以随心所欲，就算是华清宗宗主站在面前，也看不破你真正虚实！” 这！ 厉志摩大惊。 以他的聪慧，结合刚才的血光呻吟，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九尾天狐皮！ “胡姑姑！你……” 厉志摩猛地声音哽咽，泪光莹然。 他扑了过去，拱在胡绯婳怀里，把头深深埋在虚弱的女子胸中，感受到双峰贯耳，就像小时候一样。 “嘿，别跟个娘们似的！”胡绯婳却傲然推开厉志摩的亲近，淡然笑道： “区区千年道行，又死不了！这次可是咱黑石坳首次有人去到华清宗腹地，不能被那些人面兽心的混蛋小觑了！” 话音未落，红衣已经凌空飞起，在空中徐徐展开，投射出法天象地的妖狐虚影，将厉志摩轻轻抱住。 一切异象凭空消散，仿佛只是癔梦一场。 厉志摩低头看身上肌肤，毫无异状，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迹，当真是神妙无方。 然而心中，却忽然升起无数玄奥至极的明悟，对这九尾千幻衣的诸般妙用，了然于胸。 “绯婳，有心了。”厉天倾神色不变，只对千面妖姬点了点头。 胡绯婳向魔主大人躬身，丝毫不敢居功，退到一旁。 这房间里，除了厉志摩之外，原本就是她修为最低，但此番全力以赴，总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力。 “哈哈哈，狐王大气，一出手就是千年道行！咱老头子也不能抠抠搜搜的！” 周身枯瘦，仿佛根本没有血肉的老者迈步而出，声如洪钟，竟震得自己浑身的骨节一阵格格乱响。 喀嚓！！ 下一刻，厉志摩险些惊呼出声！ 只见这位人狠话不多的古爷爷，伸出细长的手爪，直接抓向自己肋下，猛地折断三根肋骨，将其血淋淋地抽了出来！ 第6章 极致溺爱，武装到牙齿！ 顷刻间，白骨上鲜血被尽数吸收，血色褪尽，反而让那三根白骨更加莹润光泽，白得耀眼。 “嘿嘿嘿。” 这位白骨观观主，神色分毫不变，仿佛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事情，咧嘴龇出白牙，笑道：“没什么好东西，这白骨护符，也就能抵挡华清宗宗主一击而已。” ？！ 厉志摩惊呆了。 怎么……你们都把华清宗宗主当假想敌？ 我才刚入门，不是现在就要去夺舍他啊！ 只见那三根被托在掌心的森森白骨，忽地盘旋飞舞，在厉志摩眼前，凝化成一枚小巧玲珑的护符吊坠，吊坠上缩微着三根白骨的形态，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魔儿，跪下！你古爷爷舍去三千年修为，只为护你周全！” 这一次，竟连厉天倾也为之动容，埋怨道：“老骨头，这是做什么？惯坏了孩子！” “嘿嘿。”枯骨老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似乎跟这位当代魔主，反而不那么亲近。 “黑石坳，就这一个孩子，我们可不像你，舍不得打！”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响起，硬邦邦的，似乎对先前的事情还有些埋怨，一边说，一边把刚跪下的厉志摩拉起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孟婆婆？” 厉志摩心头连番震撼，但此刻身上穿着九尾天狐皮，脖子上挂着真魔白骨坠，哪还敢把任何馈赠等闲视之？ “你今年十九岁，叫了我十八年婆婆，总不能让你白叫。”体态依旧臃肿的黑衣大婶，淡淡道：“可惜我不会救人，只会杀人！” “这东西对你无害，全吃了也只当是补药。” “但除了你以外，对任何修士凡人，妖魔灵鬼，都是剧毒！” “用这东西煲个汤，给华清宗主喝下去，他也是必死无疑！” 呃…… 厉志摩看了看掌心红盖白杆的伞状菌子，心想我还是夺舍吧，不然好端端一个华清宗主，毒烂了可太糟蹋了。 “孩子，这个给你。” 又一个神色粗豪的汉子走上前来，伸手挠了挠光头，直接递过来一个约莫三寸见方的匣子，周身光华流动，显得颇为不凡。 “戮圣吞天匣！” 这次，厉志摩认了出来，惊呼道：“龙叔叔！这不是你本命法宝么？怎么……” “哈哈哈！”光头汉子大笑道：“你叔吞噬个区区华清宗主，还需要这东西？拿着拿着！出门在外别饿着，有看不顺眼的，甭管什么修为境界，直接塞进去！” “这匣子里，是你叔加了料的胃液精华，一时三刻，保管消化得干干净净，变成最菁纯的血魄元气丹，给你当零嘴吃着玩！” 好好好，华清宗主又变丹药了是吧？ 厉志摩看着近在咫尺的饕餮魔尊，又是感动，又是尴尬。 怎么好像我此去华清宗，那华清宗主很难活了。 “孩子，拿着，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万孽红尘镜。” “别堕了咱们黑石坳的威风，这逆阳玄阴佩，你贴身带着就行。” “执此‘血海无涯令’，见令如见血魔老祖，以后有机会遇到那些小崽子，让他们都乖乖听你的话！” 一时间，众魔头纷纷赠宝，把厉志摩浑身都挂得满满当当，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桀桀桀，算你小娃娃有运气！” 身形虚幻，不似实体的一道鬼影飘了过来，诡异笑道：“老夫枯坐八百载，窥视天道罅隙，终于从命运长河中截取一丝帝星陨遁的寂灭真意！以此捏成这只人偶，能挡三灾九难，能遮天机因果。” “老夫琢磨着，正道那帮孙子，从来都是不讲武德，阴险狡诈，说不定你对上的不是华清宗主，而是九天十地镇魔大阵呢？” “虽然咱不怕，但也不必硬抗，扔下这东西，躲起来再说……” 啥？ 厉志摩眼前一黑。 不怕？ 九天十地镇魔大阵啊！ 我爹都不敢说不怕！ 这这这，现在连华清宗宗主，都不配做我假想敌了是吧？ “鬼先生言之有理！” 众魔头却不理厉志摩的情绪变化，齐声赞道：“正道那些狗崽子，确实狡猾，咱们魔儿从小就老实、单纯，可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正该如此啊！有了诡命玄师的这具替身篡命傀，这可就放心了……” 众魔头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一言，我一语，紧张的气氛松弛了许多。 “魔儿，你过来。” 厉天倾的声音响起，顿时让茅草屋里安静下来。 是啊！ 咱们这些叔叔伯伯，姑姑婆婆，都把压箱底的宝贝掏出来了，甚至扒皮拆骨…… 魔主大人，你这个当爹的，总不能没个表示吧？ 厉天倾无视了周遭好奇的目光，渐渐挺直佝偻的脊背，扮作村长的矮小身形中，仿佛酝酿着毁天灭地的恐怖魔威，令茅草屋内数位魔头神色一变，各自凛然。 天魔造化功！ 这是魔主大人的天魔造化功！ 多少年了！ 多少年不曾见大人施展如此魔功，不曾想竟然又有绝大进境，实在是可怖可畏！ 本身境界越强，越能从厉天倾的气息中，感受到不可思议的威能。 恐怖到了极致！ 强大到了极致！ 如厉志摩这样的小辈，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见父亲神色沉凝，将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眼眸中如渊似海，不知包含着多少意味难明的深意。 下一刻！ 厉天倾望空一指，虚空中渐渐凝现一尊具体而微的魔躯，虽然只有手指肚大小，却眉目宛然，赫然便是魔主本尊的模样。 缩微魔躯一经出现，空间忽然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仿佛随时都可能坍塌崩毁。 “去！”厉天倾双目垂落，信手挥洒，那虚幻的魔躯在空中闪烁明灭，蓦地扑向厉志摩，没入他眉心正中。 这？ 厉志摩懵然困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 虚空中陡然出现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奥妙丝线，玄之又玄，无人能看透其中的机锋变幻，竟是从两人眉心处同时出现，将厉志摩和厉天倾这对父子，连结在一起，且开始缓慢扭曲、旋转、纠缠，诡异之至！ 这、这是什么东西？ 即便是跟随了厉天倾数百上千年的这些老魔大妖，也各自瞠目，面面相觑，无人能参悟其中奥妙。 “啊！” 忽地，诡命玄师跳起身来，神色一片疯狂，竟是手舞足蹈，激动难以抑制。 ？ 所有人都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心想人家父子别离，你搁这又唱又跳的，得瑟什么啊？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 诡命玄师这会儿愈发癫狂，一边挥舞双臂，一边嘶吼道：“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今日！今日能见到逆天改命之真意，虽死无憾！我虽死无憾了！！” ？？？ 众人越发摸不到头脑。 谁乐意听你掉书袋！ 这老鬼，你真看懂了其中奥妙？ 倒是说清楚啊！ 做个谜语鬼，像话吗？ 感受到目光的催促甚至是凶意，诡命玄师却是不敢胡乱做主，连忙望向魔主厉天倾。 胡言乱语会死人的！ 厉天倾向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见怪，反而带了一丝欣赏。 于是诡命玄师松了口气，这才面向众人，一反刚才手舞足蹈的狂态，神色变得极为虔诚，极为尊崇，沉声道： “适才，诸位见到的缩微魔躯，乃是魔主大人分化的一缕命魂，就此寄托在少主识海之中！” “随后，魔主大人以本命魔魂为媒介，将父子二人的因果线，强行扭曲！” “从此以后，少主不论犯下任何恶行，魔魂会瞬间篡改所有目击者的记忆，将少主的形象替换成魔主大人！” “甚至！因为天机因果被扭曲转嫁，连天道记录都一并修改，将‘因’指向魔主……” 第7章 你看他细皮嫩肉，元阳未泄…… 静！ 狭小的茅草屋内，陷入极静，落针可闻。 在场的除了厉志摩之外，至少也是第七境的巨擘老魔。 然而诡命玄师这番话，他们甚至连理解都有几分困难！ 魔魂寄托识海，强行篡改因果线，甚至改写天道记录？！ 这、这真的是人力能够达到的境地？？ 天啊！ 天道……神秘莫测！ 就算是仙，也不敢轻易触碰啊！ 这样的魔主大人，怎么可能受制于那什么狗屁镇魔大阵？ 莫非这其中，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魔儿。”厉天倾做完这一切，也显得微微疲惫，挺直的身躯重新佝偻下去，似乎苍老了十几岁，轻轻咳嗽几声，慢慢说道： “此去华清宗，山高路远，未来不可忖度，盼你能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在华清宗坚持作恶，彰显我魔门本色。由此衍生的一切因果，则由为父替你一力承担！” 呼！ 数位老魔的眉头都狠狠跳了一下。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 但其实……若要遮蔽天机，甚至强行替换因果，就算是传说中的仙人，怕是也要被削落几朵顶上三花，何况魔主大人毕竟还是凡俗之躯。 简单的勉励，背后却不知隐藏着多么可怕的代价！ 不过……魔主大人一面鼓励少主放手作恶，一面却竭尽所能，替他彻底洗白，这其中的深意，同样引人深思！ 众魔头陷入沉思，一时间茅草屋再次归于寂静。 蓦地，屋外却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徒儿啊，这次你有些收获了么？” 是常自在的声音。 群魔聚集，临别寄语，茅草屋布下了极其强大的魔道禁制，别说区区金丹，就算七八境的大修士也难以窥破。 所以在常自在的视角中，茅屋里只是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村民，对厉志摩临行前的叮咛嘱咐罢了，无甚出奇，也不必太过关注。 “有的，师尊！”小道童躬身正色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徒儿以后定要学习厉师弟的精神，好好用功，报答师恩……” “报答个屁！”常自在没好气地骂道：“我想暴打你！这厉志摩，身负绝世天赋，又从苦难中一路行来，未来造化，不可限量，是你能学得来的？” “我说的收获，是指这次咱们作为接引使者，终究有一份香火之情，以后回到宗门，你要时时跟这位厉师弟处好关系，明白了么？” “是，师尊。”小道童似懂非懂，但本来也很喜欢这个穷苦出身的师弟，当下便点头答应下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常自在不放心，继续提点道：“若是有人对他不利，我要你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无条件站在厉志摩这边，明白了么？” “明白，师尊！”小道童低头再拜，悄悄吐了吐舌头，暗想师尊对这位厉师弟这般看重，那是从未有过的事。 嗯。 常自在这才点点头，瞥了一眼茅草屋，也不急着催促，要给这位注定大放异彩的少年天才，留下尽可能好的印象。 然而这番话，却完全逃不过一众强横魔头的视听。 哈哈哈！ 听着常自在的训徒絮叨，原本震撼于天魔造化功的巨魔大妖，纷纷莞尔，茅屋里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这小老头人不错。”饕餮魔尊咧开嘴，摸了摸光头，首先就给定了调子。 “的确。”厉天倾点头，没有计较这莽汉的僭越，反而给予认同。 于是，其他人纷纷开口。 “我早见他慈眉恶目，跟正道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不一样！” “嗯，不错，我看这姓常的老头子，与我魔门有缘！” “老头子路走宽了啊！” “从他一来，我就看他顺眼……” “诶？之前要毁尸灭迹，喊的最凶的不是你？” 呵…… 得了无数馈赠的厉志摩，这会儿已经将各类法宝小心收起，却听到众人议论纷纷，不由得一阵好笑。 没想到，常仙师随意训徒的几句话，倒是得到了这些叔叔伯伯的好感，也是有趣。 不过，接下来…… “这常老头如此眷顾少主，很有慧根，合该入我魔门！” “这样，孟婆婆，你给弄点药，我来安排，让他去跟霄汉宫宫主的宝贝女儿睡一觉，夺了她元阴，这样他多半就不能留在正道了，正好把他接引到黑石坳来！” “何必麻烦！要我说，直接杀了他全家，这样他走投无路，必定入伙呀！” “太粗暴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觉得吧，还是应该从他身边这个小徒儿入手，你看他眉清目秀，细皮嫩肉，元阳未泄，适不适合用来……” ？？？ 厉志摩尬住了。 什么水浒韬略！什么逼上梁山！ 太邪了吧！ 这里是黑石坳，不是八百里水泊！ 这些智多星的计谋，当真无用…… 各位叔伯姑婶，你们冷静点，不行还是讨论下怎么弄死华清宗主的事吧，起码符合你们身份啊。 …… 华清宗，正道上九宗之一，隐为正道魁首。 宗门驻地横越十万大山，处处洞天福地，灵气萦绕，有青鸾白凤盘旋而飞，一派仙家胜景。 “阿……嚏！！” 李云砚今日之修行，竟频频不能宁定，又一次打了喷嚏，看看天空，神色泛起古怪。 这是，怎么了？ 我好歹也是第八境的强大修行者，距离至高的第九境也只有一步……呃，数步之遥，早能餐霞漱瀣，只待破碎虚空……怎么还会打喷嚏？ 这合理吗？ 今日，第几次了？ 究竟何人一再念叨本座，又是所为何事？ 唉！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 片刻，位高权重的华清宗宗主，叹了口气，不再以这些小事为意，神色恢复愁苦，看着玉简中呈现的“华清宗本年度各项收支平衡表”，眼眸中苦涩越来越浓，挥之不去…… 罢了！ 宗门缺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自从天下灵脉枯竭……不只是华清宗，哪个宗门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不如出去走走，或可发散心绪，有所补益。 就在华清宗主离开山门，去往山脚下的青云镇散心的时候，厉志摩与常自在等一行三人，也刚好进入这座受华清宗庇护，因而热闹繁盛的人类聚居地。 第8章 青云镇，初遇华清宗主 青云镇。 说是镇子，实则是占地极广的巨大城池，城中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厉志摩跟在常自在身后，踏入这座古城时，已是暮色四合。 夕阳洒下金色余晖，浸透了镇口的几座青砖牌坊，也将无数匆匆奔走的身影，拖得老长。 “青云镇……”厉志摩喃喃。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么？ 依稀可以注意到，这里的人们，不论是衣冠楚楚或是贩夫走卒，偶尔目光掠向不远处那片连绵不绝的巍峨山岳时，都充满崇敬、憧憬、无限神往…… 只是，众生芸芸，又有几人能真的踏云而上，登临山巅？ “志摩。”常自在手捋胡须，微笑道：“咱们到早了几日，要等一等其他人，先不急着上山，不如在镇子里暂住，如何？” 路途虽远，但一路顺遂，常自在这会儿也松了口气，毕竟厉志摩才华出众，若是接引过程中出了岔子，他也难逃一个办事不力的评断。 “全凭常仙师做主。”厉志摩躬身，从善如流。既然还没正式入门，他一直如此相称，礼数周全。 天资不凡，更能谨慎低调，真是好孩子！ 常自在愈发欣赏，便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个后辈穿街过巷，很自然地融入了青云镇的暮鼓炊烟之中。 一行三人，在某间生意兴隆的酒肆落座，打算吃个便饭，顺便还能住上一晚。 按常自在的话说，到了山上，规矩就多了，总得让苦哈哈出身的厉志摩，先感受人间繁华，再投身艰苦修行。 厉志摩始终保持着谦恭的微笑，不卑不亢，这里的吃食虽然都是凡品，但烹饪火候恰到好处，自有一股久违了的人间温暖，让人心中舒畅。 青云镇至少有数百万人口，此刻到了黄昏时分，流淌起愈发清晰的烟火气。 看得出来，这地方常仙师经常光顾，几碟菜肴并不奢靡，却都是异香扑鼻，精致可口，比先前黑石坳的那一碗恐怖，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天地大道…… 哈哈！ 厉志摩回忆那日，常仙师脸上的悲壮庄严，觉得十分有趣，但不想冲撞了仙师，便将目光转开，望向熙攘的青云镇。 恰此时，有布衣老者踽踽独行，在这幅热闹喧嚣的人间大画中漫步，闯入了厉志摩眼帘。 不知怎的，厉志摩想起黑石坳的那些慈爱关怀的长辈，不由得微微感慨，便停杯止著，将注意力落在那个孤独的老者身上，平白多了几分莫名的亲切。 噫！ 忽然间，厉志摩感觉周身一紧，竟是贴身的九尾千幻衣，传来隐隐恐惧的波动。 与此同时，悬于脖颈的白骨吊坠也微微震颤。 厉志摩愕然。 这才只是青云镇而已，都还没上华清宗啊！ 随便从街角转过来一个老头，竟让身上好几件魔宝，如临大敌？ 这修行界，果然是卧虎藏龙！ …… 李云砚在这青云镇，已经漫步了半个时辰。 身为一宗之主，近年来他极少离开宗门，毕竟各项事务堆积如山，位置越高，意味着责任越大。 下山走这一遭，本无任何目的，纯粹是兴之所至，来看一看人间烟火。 宗门缺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八峰峰主，或是长老以上的高层，人人心知肚明。 这眼瞅着，新一批弟子即将入门，意味着月例发放的灵石又要多了一笔，哪怕数量不大，但如今的华清宗，几乎都快要承受不了这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总不能停了三年一次的招新，倘若露出虚弱，更是后患无穷。 咦？ 忽地，李云砚心有所感，片刻便浮现出淡淡微笑。 原来是小常在这里。 唔，也就是说，那个姓厉的孩子，已经到了青云镇？ 听说，他三项考核，都是第一，且遥遥领先，数百年来从未有过，上次这般惊艳的新晋弟子，还要追溯到…… 哈哈！ 一念及此，李云砚笑容又浓了几分，微微摇头。 执掌华清宗逾千年，他不知见过了多少天资惊人的少年，但其实后来的成就，未必就能兑现天赋。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太多了。 既然遇到，也算是有缘，去看一看这孩子吧。 老者走入醉仙楼，此间已经满客，到处都是高谈阔论，唾沫横飞，极盛的红尘喧嚣扑面而来，仿佛又将他心头萦绕的郁结，洗掉了几分。 李云砚随意走近常自在和厉志摩的那张桌子，微笑道：“拼个桌，成不成啊？” 拼什么桌！ 常自在正在跟厉志摩攀谈，讲述宗门的大事小情，忽然听到身后声音，就有几分不喜。 然而一回头…… 噗！ 这位金丹境的接引真人，眼睛瞪大，一口酒险些喷了出去。 幻觉吧？！ 宗主他老人家，怎么来了青云镇？ “可以。”常自在在宗主大人的眼神暗示下，迅速心领神会，连忙让了个位置，一桌凑成四人。 三言两语，一桌人很快熟络起来。 李云砚自称是开私塾的教书先生，从外地来的，演技洒脱自然，看得常自在一愣一愣的。 “啊呀，原来各位都是仙门中人，小老儿失敬了！” 李云砚端起酒杯，一脸荣幸地说道：“今日能结识各位仙师，真是三生有幸，缘分不浅……” “哈哈，老李，太客气了。”厉志摩也端起杯子，目视这位亲切老者，谦虚道：“只是侥幸通过入门测试，能否真的拜入华清宗，还未可知呢！” 谦虚是必须要谦虚的。 眼前这位，不可能只是寻常的教书先生。 只不过，此刻距离近了，身上魔宝反而安静下来，这证明对方至少没有怀有任何恶意敌意。 既然如此，厉志摩也不必多事，不去窥探这“教书先生”的秘密。 呃！ 老李？ 常自在狠狠咽了口唾沫，心想你礼貌吗！ 哈哈！ 李云砚微微一愣，随即莞尔，顺势笑道：“厉小友头顶有灵光，前途不可限量，何必过谦？” 一老一小，对饮一杯，各自通透，把一旁的常自在看得愈发骇然。 “老李。”厉志摩随口问道：“你是这青云镇上的？” 唔？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李云砚没有准备。 这会儿酒过三巡，渐渐都有点忘年交的架势，若说家在这里，日后免不了麻烦。 于是华清宗宗主心思微动，摇头道：“不是，我家……嗯，开了一间私塾，奈何日子不景气，早听说青云镇这边繁华，便来这边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哦？遇到了什么困难？老李你说说看！” 第9章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困难…… 呵。 李云砚暗暗叹了口气。 忽地心中一动，目光掠过这位新进弟子的第一名。 此子三项考核，灵根、道韵、心性，都是光芒耀眼，足见天赋卓绝。 却不知…… 解决问题的能力怎么样？ 须知修行界中有许多著名的“武痴”，本身修为固然是强横无匹，但却过于质朴单纯，往往会被有心人算计，着了道，一身修为为人作嫁。 闪过这个念头，李云砚略一思忖，在脸上放开几缕愁容，顺势叹息道：“说来不怕小友笑话，我家那个私塾，遇到了钱的问题……” “嗯，具体来说，厉小友可能有所不知，这私塾里的笔墨纸砚，先生薪资，房屋修缮……还有孩子们的考学进阶，加在一起，不是小数目，这些年越发周转不开……唉！” ？？ 常自在呆住了。 这对吗？ 您说的这个私塾……莫非就是我华清宗？ 笔墨纸砚，是不是指的日常修炼灵石？ 先生薪资，是不是指的各峰峰主的固定资源？ 考学花费，是不是指的筑基丹之类？ 周转不开…… 宗门怎么可能周转不开！开玩笑的吧！ “哈哈，这有何难？” 却听厉志摩轻松笑道：“缺多少，老李你看这些够不够？” 说着，厉志摩往桌上排出九块碎银子，银光闪耀，晃花人眼。 虽然不知道这老李口中的“缺钱”具体指什么，但厉志摩知道对方深不可测，自然要随手结个善缘。 噗！ 常自在眼睛瞪大，有苦难言。 那，那都是我的钱！ 你倒大方！ 宗门缺钱？从没听过！不过就算真的缺钱，那也是高层操心的事儿，宗主大人缺的，能是你这仨瓜俩枣吗？ 什么都不懂！ 傻孩子！ “这……？”李云砚也是诧异了一下。 不是说，这位姓厉的少年，家中贫困，出身寒微么，一出手可是挺阔绰啊。 不等他发问，厉志摩就飞快地说道：“这些，都是常仙师给我的！我家穷乡僻壤，也没地方花钱，家里就还是给我带着，但我琢磨着明天入了仙门，听说修炼都是用灵石的，这世俗金银，对我并无太大用处，老李你需要，拿去就是了……” 唉！ 一听这话，李云砚更愁了。 看吧，一个还没入门的弟子，都知道要灵石修炼！ 这批弟子入门之后，灵石消耗至少又要增加…… 每个月…… 每年…… 脑子里迅速掠过那份“收支平衡表”，李云砚愈发闹心。 “还不够？那也没事！”厉志摩抓了抓头，无所谓地说道：“要是我明天真能入门，成了正式弟子，钱不是问题，实在不行，我领了灵石，到集市上兑换一点，路上常仙师跟我说了，一块下品灵石，都能换至少一百两银子……” ？ 李云砚心尖一颤。 莫非这就是宗门缺钱的原因？ 我这一天天殚精竭虑，精打细算过日子，一块灵石都要掰成两半修炼……难道门下弟子，竟然自诩名门大派，如此胡乱大方？ 岂有此理！ “小友。”李云砚瞥了厉志摩一眼，打断道：“或许以后，华清宗也不给发灵石了呢？” “哈哈，怎么可能！”厉志摩果断用上了关爱智障的眼神，轻松笑道：“华清宗啊，家大业大，怎么可能缺这点钱！” 家大业大？ 李云砚有点想哭，数千年修为，也抵不住此刻心中的委屈。 谁又能想到，身为正道上九宗之一，财力方面却早就捉襟见肘，甚至连门中弟子的基础修炼资源，都快发放不起了！ 只听这初生牛犊的少年，继续说道：“别的不提，就说这次华清宗招收弟子，老李你是没见到啊！那场面……那家伙！真的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 李云砚身为宗主，区区入门测试自然不需要亲自参与，这会儿听厉志摩说得激动兴奋，不禁将目光掠向纳新司的常自在。 这都是你们干的事儿？ 锣鼓……鞭炮……红旗……都不要钱吗？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就从小常一出手就给这么多银两，可见一斑！ 看来，得好好整顿一下了！ 灵脉枯竭，困难时期。 必须要让宗门从上到下，形成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铺张浪费为耻！ “啧啧！”厉志摩仿佛没注意到细微变化，依旧侃侃而谈，随意道：“每个人，不用多了，只要收一块下品灵石的报名费，老李你算算，这就是多少钱？” “华清宗，怎么可能缺这点灵石呢？” 报名费？！ 李云砚愣住。 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一派胡言！ 我堂堂仙门，屹立修行界逾万年，隐隐执天下正道之牛耳！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反倒向凡人伸手要钱？ “诶，对了。”厉志摩忽然说道：“老李你刚才说，经营私塾，资金周转出了问题，你那个私塾，大概什么规模，名气怎么样？” 这…… 李云砚这会儿脑子有点乱，随口答道：“还可以，也算是远近闻名，最大的几个私塾之一了。” 嚯！ 常自在悄悄翻了个白眼，心想果然是指的我华清宗，那必须大，如今纵观修行界，能跟华清宗掰掰手腕的，或许也只有那个未明宗了。 哈哈！ 厉志摩的笑容愈发轻松起来。 这还能缺钱？ 私塾，不就是学校么！ 以厉志摩穿越者的观点看来，学校缺钱，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随便一个副校长的外孙子的七舅姥爷，那都可以富得流油啊！ “老李，你也可以收报名费嘛！”顺着刚才的话题，厉志摩直接建议道：“既然你的私塾很大很有名，来报名的人肯定就很多，收点组织费，管理费，入学考试工本费，很合理吧？” 啊，这。 这么多花样。 你为何如此熟练？ 你家不是穷山村的么，莫非以前还干过私塾，后来家道中落了？ 李云砚诧异地看了厉志摩一眼，摇头苦笑道：“小友有心了，果然是奇思妙想，令人佩服。不过……我那私塾，各项开支繁多，缺口巨大，就算真的拉下脸，向凡……呃、向繁多的报名者收取一点资费，也是杯水车薪，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这会儿李云砚已经回过神来。 的确，这个厉志摩很有想法，思维开阔。 然而这报名费的事情，一方面伤损宗门脸面，另一方面也不改变大局。 现在报名的场面固然是热闹非凡，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走个过场，要真是改成收费，恐怕很多就不参与了，到头来不但显得宗门寒酸，最终所获也并不多。 咳！ 被否定了想法，厉志摩不但没有沮丧，反而笑得越来越轻松。 老李啊老李！ 你也太死板僵硬了！ 守着个远近闻名的学校，还能缺钱？你怎么做到的？ “老李，我来问你，你现在私塾里的学生，每月收多少束脩的费用？”厉志摩看着这个眉宇间布满愁容的老头子，循循善诱地问道。 第10章 魔道手段！李云砚人麻了 束脩？费用？ 开玩笑！ 我反倒跟弟子收钱？ 那我华清宗，不如解散算了！ 李云砚微微茫然，愣怔片刻，才犹豫着说道：“这个，也没多少，有的学生家贫，我反而要贴补一二，所以……” 嚯！ 厉志摩眉头一挑，不由得肃然起敬。 这老李，明明穷得窘迫，却心怀学生，还要发放助学金，这么有理想的校长可是不多见了。 “有没有考虑过，扩招？”厉志摩又抛出一个大招，很快就捕捉到对面老头脸上升起的愕然。 唉，这老李，果然是不懂。 顿了一顿，厉志摩没有多卖关子，直接补充说道：“扩招自费生啊！” “比如说，你那个私塾，原本要招收的学生，假设考试的标准定在甲等，但你大可以对外说，我们为了让更多有志于求学的孩子都拥有受教育的权利，扩大招生规模。” “这样，把标准降低到乙等，甚至是丙等！” “但是呢，扩大规模导致了资金缺口，实在无力承担。” “所以，比方说乙等的学生，你就收取一笔额外的助学捐助，可以是正常甲等学生学费的三倍。” “丙等呢，那就需要捐助更多，甚至可以达到五倍，十倍！” “这样，你还会缺钱吗？” 嘶…… 常自在眼睛瞪大，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可是知道，宗主大人口中的私塾，就是隐为正道魁首的华清宗！ 宗门是不是真的缺钱，他知之不多。 不过身为纳新司的接引使者，常自在最熟悉的就是每次招收弟子的时候，那些差了一点标准，被拒之门外的可怜孩子们。 恸哭，崩溃，捶胸顿足，磕头哀求，甚至于当场晕厥……这些场面，常自在都见得多了。 如果说！ 如果真的开一道口子，说是宗门可以破例招收，但要收点助学的捐助。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心有不甘的孩子们，就算是家里砸锅卖铁，也要进入宗门啊！ 然而这样的手段，似乎有点……那个……不怎么正道…… 常自在悄悄望向宗主大人，不知宗主对这个天马行空的思路，作何评判。 呼！ 李云砚也被震撼到了。 收报名费，其实收不到多少，只会平白污损了宗门名声。 可是！ 这个“扩招”，那就不一样了！ 降低标准，让更多人可以入选，然后收一笔钱。 这好像！ 真的可行啊！ 而且那些被“扩招”进来的孩子，不但不会说宗门的坏话，反而会感激涕零，感谢宗门赋予他们这个宝贵的机会。 这…… 不过，身为一宗之主，李云砚顾虑周全，很快就想到，这样一来，宗门缺钱的燃眉之急固然能得到缓解，但也意味着宗门弟子从此变得良莠不齐，甚至远远达不到修行者的标准，一辈子连引气入体都无法做到。 要知道，华清宗弟子，从各峰峰主的真传弟子，到内门弟子，再到外门，杂役，分了好几个清晰的层级。 然而即便是地位最低的杂役弟子，也都是从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上挤出来的人才，只要勤勉修炼，总会小有成就。 但扩招来的就难以保证了。 有朝一日，这些顶着华清宗弟子名头的庸才，难免会对宗门的声名有损，遭人诟病。 微微吸了一口气，李云砚再次望向厉志摩，神色变得郑重，沉声道： “厉小友果然足智多谋，只是……小老儿的那个私塾，最重名声，如你刚才所说的‘扩招’的法子，固然解决了钱的问题，但学生质量大幅度下降，似乎……” 哈哈！ 厉志摩大笑摇头。 这个老李，穷就穷在太要脸了。 不过倒也难免，老学究嘛，脑筋太僵硬，哪怕钱送上门，也是瞻前顾后的。 “那就先不扩招，咱可以联合办学嘛！”厉志摩随口又抛出一个新的主意。 什么？！ 李云砚和常自在对视一眼，齐齐迷茫。 联合办学？ 这又是个新鲜词汇，怎么个联合法？莫不是跟其他宗门联合？ 不行吧。 李云砚暗自摇了摇头，据他所知，华清宗的日子不好过，其他宗门也大抵如此，大家遇到的都是同样的问题，只是为了颜面，各自苦苦支撑罢了。 “你那个私塾，很有名，是不是？”厉志摩慢条斯理地说话，见老李点头，才继续说道：“既然有名，可以在周围合适的地方……嗯，比如说这青云镇，就不错的。” “在这里找个资金雄厚的合作者，允许以你们私塾的名义，招收学生，收取费用。” “有了你私塾的名气背书，一定是应者云集。” “这样，你就能收到一笔丰厚的授权费，品牌使用费，教学管理指导费，这叫……‘轻资产运营’！而且这个私塾的分塾，也不会影响你们本部的名声。” “诶，老李你那私塾叫什么名字来着？” 呃！ 李云砚听得愣住，略有些狼狈地编造道：“叫……叫燕云学堂！” “好名字！”厉志摩随口一赞，笑道：“那么这个新开的分塾，就可以叫燕云学堂青云学院，你看这样就区分得清清楚楚，两不耽误。” “路子摸熟了之后，再慢慢开起燕云学堂枫林学院，燕云学堂栖霞学院，燕云学堂清泉学院……” 这！ 李云砚端着酒杯的手，始终稳如磐石。 然而无人注意到，杯中的陈年佳酿，却在表面激荡起密如细针的涟漪，诡异地没有一滴酒液溢出杯沿。 这位执掌华清宗逾千年的巨擘大能，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明灭，蕴藏着恐怖能量的指尖，似乎正在极力收敛着因为思绪激荡而产生的涟漪微澜。 人麻了啊！ 厉志摩说的这些，都是他一路行来，经过的地界，如枫林渡、栖霞村，清泉谷…… 还可以这样玩？ 宗门的名气，可以用这种方式，换成一笔笔丰厚的灵石？ 妙啊！！ 李云砚不禁拍案叫绝。 堂堂第八境的大修行者，这会儿竟是呼吸微微急促，仿佛回到了数千年前刚刚炼气，拼命想要吸纳灵气入体的那个宗门萌新。 的确，如厉志摩所说，这些所谓的某某学院，虽然挂的是华清宗的名字，但其实跟华清宗本部泾渭分明，就算招收的弟子一事无成，也不会损毁宗门威严。 就凭华清宗三个字的金字招牌，在各地找到愿意合作的对象，毫不困难！ 问题……解决了？ 李云砚难掩激动。 困扰宗门，困扰自己数十年，乃至近百年的难题，竟然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志摩！慎言！”常自在听得愈发心惊，又见宗主大人神色变幻不定，连忙止住了厉志摩的侃侃而谈，低声喝道：“小孩子胡言乱语……你说的这些，近乎魔道手段！宗……呃、综合看来，未必适合李先生的情况！” “是。”对常自在，厉志摩始终很尊重，果然立刻闭口，不再继续发散思维。 呼！ 李云砚悄悄吐出一口浊气，深深望了常自在一眼，暗想这小常虽然乱花钱，但毕竟识大体，明辨正魔分界，就算小节有亏，那也不算什么。 只是……嗯……那个……厉志摩这孩子刚才说的那个扩招，还有什么联合办学，真的是魔道么？ 第11章 堂堂魔门少主，能被你给欺负了？ 在常自在的妥帖安排下，厉志摩在青云镇住了下来。 一连几日，据说还要等人。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毕竟华清宗名声煊赫，每三年一届招录弟子，应者云集，有的来自极远的地方，入选后再回家道别，一来二去的，时间便耽搁下来。 厉志摩闲来无事，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自称教书先生的老李。 此人修为高绝，竟引得数件魔宝震颤！ 缺钱？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缺钱呢。 不过……厉志摩细细回忆，那日在醉仙楼里，老李眉宇间的一抹愁容，并不像是随意作伪，而且又有什么必要呢。 真缺钱？ 不至于啊！ 那么强大的修为，总不会是贷款修仙吧？ 八月廿九，常自在来寻厉志摩，说是所有新进弟子终于到齐，华清宗本届纳新仪式，就在今日！ 清晨，厉志摩依旧是跟在常自在身后，自青云镇向北行了数里，便抵达山脚下，仰望群嶂含黛，十万琼峰隐现云涛之间。 这并非厉志摩第一次来到华清宗，但今日乃是宗门大开门户，迎接这批新招录的弟子，诸般气象比先前选拔测试时，又有极大不同。 “常仙师，这些日子多蒙提携，恩德永生不忘！” 厉志摩躬身，礼节方面依旧一丝不苟，这一路虽然没有阻碍，却也要谢过了这位接引使者的护持之情。 懂事的好孩子。 常自在脸上泛起熨帖的微笑，随即转为肃容，伸手向上一指，沉声道： “咄！” “志摩！自此登峰，仙路漫漫，盼你能不忘初心，为宗门再放异彩，为天下匡扶正道！” 呵。 厉志摩就笑。 都让我不忘初心呢。 嗯，我可以有灵活的初心。 这段路，常自在就送到这里了。 接下来，此次入选的所有弟子，正式步入仙门，成为华清宗的弟子，但具体是什么等阶的弟子，尚未可知。 内门？ 不止。真传都是早晚的事！ 常自在看着厉志摩的背影，猜测着此子未来可能达到的高度，竟不敢给他设限。 时辰到。 只听闻山中响起浑厚钟声，令群山回响，便有白玉阶通天而起，飞虹桥跨云相衔。 霞光流转处，浮云向两边缓缓散开，不再遮蔽望眼，便见到山门高峙如天阙，上书有“华清”二字，金纹粲然，道韵自生。 青鸾白凤衔芝翩跹，云霭间琼楼玉宇浮沉，瑞霭千条垂落，涤尘清气，沁透肌骨。 厉志摩身边，多是年龄相仿的少年，此刻被这前所未见的浩瀚气势所夺，无不屏息静气，压住胸中的激动澎湃，向上拾阶而行。 人潮如织，青衫如林，化作一道道灵动的溪流，逆势竞上，涌向这座圣山，进入天下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 钟声再变，隐有玉磬相和，白云深处的一道道门户，次第中开，若紫气东来，纳天下群英，入洞府仙寰。 厉志摩渐渐加快脚步。 虽然不曾运转魔功，但凭借从小被亲爹打出来的一身强健筋骨，很快就越过众人，抢在人群头里。 “嘿！” “那小子好快！” “奶奶的，爬个山也这么卷？我跟你们这些不当人的家伙拼了！” 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声，有人不服气厉志摩抢先，咬牙跨步跟上，但无论怎么努力，都追不上那个看似单薄的身形，纷纷败下阵来。 不多时，厉志摩已经走在一众新进弟子最前面，后面勉强跟随的少年男女，个个气喘吁吁。 “站、站住……你给老子站住！” 忽然，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厉志摩顿住脚步，转身便对上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身着昂贵华服，这会儿却几乎全被汗水浸透，一脸愤怒地瞪着他。 “怎么？”厉志摩随意问道。 “你！给我往后面去！什么档次，走这么前面？”华服少年叫住了厉志摩，这才赶上前来，语气不善。 “哦？有说法？”厉志摩眉头一挑，淡淡反问。 “当然！”那华服少年似乎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强硬，冷笑道：“咱们这批弟子里，谁是第一名，你难道不知道？” 第一名？ 你这说得我有点不自信了啊。 厉志摩微微一愣。 华服少年却很快再度冷笑起来，伸手将这皮肤黝黑的乡村少年扒拉到一旁，顺势抢了几步，越过厉志摩，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说道： “第一名的位置，是我大哥厉志摩的！你算什么东西，爬这么快！在家上惯了炕吗？” ？ 厉志摩原本不介意稍稍出手，给这不知所谓的家伙一点苦头。 我堂堂魔门少主，还能被你给欺负了？ 但忽然听到自己名字，不由得迷糊了一下。 “你，大哥？”厉志摩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华服少年，确定前生今世都不认得。 “不然呢？！”华服少年见对方愣怔，大为得意，伸手一拍胸脯，骄傲道：“我跟我大哥厉志摩，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早就义结金兰！” “这位朋友，我可不是有意为难你，但你也知道，之前的入门测试里，我大哥一骑绝尘，三项考核都是第一！” “所以，这第一个登上峰顶，聆听仙师教诲的，当然得是我大哥厉志摩！” “难道你以为，我华清宗招录弟子，光凭爬山快，就能行了？” “往后站站！可别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 “我大哥，那是天生修仙圣体，天赋异禀，万中无一，惊才绝艳，剑神转世！注定是要入内门，成真传的！你敢占他的位置，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诶……你要这么说，我不跟你犟…… 会说话，要不你再多说点？ 厉志摩眨眨眼睛，脸上泛起古怪的神情，伸手摸了摸鼻子，引导道：“你大哥……嗯，那个厉志摩，就这么厉害？” “废话么！”华服少年讥讽道：“一看你就是村里来的，没见识！这修行呢，招子要放亮一点！不能傻乎乎的只顾低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 “好歹也是入选的同门了，连咱们这一届第一名的厉志摩都不知道，以后还怎么混得开？！” 呃。 厉志摩心想，我倒是知道厉志摩，主要是不知道你。 入门测试的时候，固然是人山人海，但正因为人数太多，只能分批进行。 初次筛选淘汰了九成九的报名者，所以身边这些同期生，互相之间都不认得。 “兄弟，听劝，别冲动。”另一人赶上前来，低声说道：“那个厉志摩的确厉害，据说已经被定为内门弟子，咱们得罪不起的。” “是啊，虽然没见过什么样子，但就凭他灵根测试测出举世罕有的剑灵根，就注定跟咱们不是一类，以后都是要仰望的了。” 这时候，其他人也围上来，站在华服少年一边，纷纷劝说。 厉志摩听着，心里舒服。 这里真好，不愧是正道宗门，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放屁！厉志摩算什么东西？第一名又怎么了？”一个粗豪的声音，猛地破坏了气氛。 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粗壮少年快步赶上前来，直接站在厉志摩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胳膊，大声说道：“你们别欺负人！他奶奶的，爬山爬不过人家，扯个什么第一名第二名的来吓唬谁呢？” “我王霖，就没听过宗门有这条规矩！” “有能耐的，以后修炼上见！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叫人讨厌！” 呃，王林…… “树林的林？”厉志摩挑眉问道。 “久旱逢甘露……的那个霖，哎呀说错了，是甘霖的霖。”少年说到一半意识到有问题，挠挠头，也没有太窘迫。 哈哈！ 厉志摩这次被逗笑了，觉得这娃有趣。 “对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王霖扭头问道。 “我，厉志摩。”厉志摩瞥了一眼还在义愤填膺的王霖，慢慢说道。 第12章 我浑身几十张底牌，你能秒我？！ 啊！？ 厉志摩话音未落，山道上的空气，骤然凝固！ 正要继续训斥这乡下人的华服少年，猛地顿住，眼睛瞪大，满脸都是惊恐，仿佛陷入了石化。 周遭也是死寂一片。 山风卷过石阶，扬起尘埃，上百名少年男女却不为所动，像是一群栩栩如生的雕像。 “厉……厉志摩，你就是厉志摩？” 王霖的喉咙里挤出古怪的声音，奋力咽了口唾沫，呆呆地看着自己还揽着的胳膊，连忙放手，像被烧红的火炭烫到了一般。 测试三项第一，绝顶剑灵根，被誉为数百年不遇天才的厉志摩，竟然就是他？ 华服少年魂飞天外，脑瓜子嗡嗡的。 这下，他可真是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啊！ 砰！ 来不及多想，飞快地跪倒在地，浑身抖若筛糠，颤声道：“大、大哥……小弟有眼无珠！是小弟有眼无珠啊……” 刚才帮忙搭腔的，这会儿也都极度尴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没想到竟然冲撞了正主，都怪那个该死的家伙，说什么从小长大，义结金兰，都是瞎编的！ “走吧，王霖兄弟，别误了时辰。” 厉志摩目光扫过这幕闹剧，微微一哂，只对身边还没回魂过来的王霖说道。 看得出来，这粗豪少年，并非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但却依然仗义执言，尤为难得。 啊！ 王霖如梦方醒，一巴掌扇在自己脑门上，脸上泛起狂喜的神色。 刚才！ 我可是搂着厉大哥，称兄道弟！ 就凭这，够吹几辈子了啊！ 厉志摩和王霖一起转过身，面对所剩不多的一段山路，目无余子，并肩而行。 呼！ 跪在最前面的华服少年，也稍稍松了口气，心想今天这虚空马屁拍在了马眼珠子上，不被踢死已经算好了，但愿这位爷把我当个屁，就这么放了吧！ 他甚至不敢跟着，灰溜溜爬起身，缩在人群后边，颇有几分狼狈。 其余少年却根本不理会这个小丑，目光全都落在前方厉志摩的背影上，两眼放光，簇拥着这位今科状元郎，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刚才一缕未散的尴尬余韵，留在半山腰的风中。 不多时，抵达峰顶，眼前竟豁然开朗，呈现出一片极大的开阔地，有无数神色淡然的仙门弟子分列两旁，目光尽处则是数位正襟危坐的宗门高层。 虽然隔得不远，却仿佛有神秘的迷雾阻隔视线，让人看不清那些大人物的面目。 厉志摩站在最前，也同样看不清这些宗门长老的真容，只见其中一人离座起身，向居中者躬身领命，这才回转身形，向前数步，沉声道：“老夫乃是华清宗纳新司主事，姓郭名宇，奉命主持此次入门仪式。” 纳新司，跟常仙师一个部门，看起来地位还要高点。 厉志摩点点头，目光多瞅了居中者几眼，但什么都看不清。 “……仙道浩渺，学海无涯……今入我华清门庭，非坦途之始，乃问道之阶；非享乐之所，乃砺心之地……” 郭主事的声音如玉磬洪钟，在山间回荡，众弟子凛然听讲，唯有厉志摩好奇地左顾右盼，显得不大安分。 尽管通过了入门测试，但到了此间，仍不免被分为三六九等。 杂役，六百九十四名。 外门，二百七十七名。 随着一个个名字从郭宇的口中吐出，众位已经踏上青云之路的少年，按照之前测试的表现，被评定为不同的等阶，从此身份便大不相同。 作为正道上九宗之一，华清宗哪怕是杂役弟子，到了外间，比如说青云镇这样的凡人聚居地，那也是举足轻重，要被尊一声“仙师”。 然而在这里，他们无疑是新进弟子中的底层，除了寥寥几个大心脏的，大多数都是神色怏怏，攥拳立誓。 而反观那两百多名直接晋升外门的少年，又是另一番气象，有人激动颤抖，有人甚至喜极而泣，显然这已经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结果，不敢奢望更高。 厉志摩注意到，那个大大咧咧的王霖，被划为杂役弟子，但他满不在乎，乐呵呵的，倒像是入了外门。 能知足者，已是真人。 厉志摩点了点头，反而对这个王霖，高看一眼。 要知道，虽然这六百多杂役弟子看似垫底，却已经是从之前数量恐怖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说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其实没必要啊！ 多招几个杂役，那有什么的？ 华清宗十万大山，几乎是广阔无垠，别说丢进去两百弟子，就算丢进去两万，都丝毫不会显得拥挤。 实在不行，正魔合办，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自费生嘛，了不起多收点灵石，到时候我来牵线，给安排到魔门学个手艺，怎么也能混口饭吃…… “……我华清宗，立宗近万载，英才辈出，在修行界留下许多佳话传说。” 郭主事的声音继续响起，打断了厉志摩的胡思乱想，也让刚刚有些喧哗的场合，迅速安静下来。 “此次纳新，同样涌现出许多资质上佳的少年，连破三关，脱颖而出。” 郭宇脸上终于不再古板严肃，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负手而立，朗声说道： “经我纳新司综合裁定，仔细甄选，并交由宗门评审团联合交叉审核，最终决定，以下十四人，不论是灵根心性，或是坚韧聪慧，均为上上之选，可直接成为内门弟子！” 内门！ 众人心中一震，齐齐将目光射向郭宇。 这次，不单是一众新进弟子眼眸中充斥着羡慕嫉妒，就连许多早在山中的华清宗弟子，也同样目光狂热。 要知道，即便以华清宗的深厚底蕴，这十万大山，洞天福地，能够获得内门弟子身份的，也不过寥寥数百人而已！ 许多人早早入门，苦修多年，却仍然在杂役中劳碌，在外门里踌躇，只怕终身无望内门，无缘大道。 而即将念到名姓的这些天之骄子，入宗即内门，足见天资卓绝，可以说只要不意外陨落，未来在修行界中，当可有一席之地！ “秦知泉、李福、周平、孙铁……叶逢川、沈樵、周青络、楚心婵……”郭宇的声音始终平稳，但最后顿了一顿，待周遭渐渐鸦雀无声，这才缓缓继续说道： “厉志摩！” 嘶！ 果然是他！ 尽管早就众望所归，但排在内门弟子第一位的厉志摩，还是引发了身后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泛起果然如此的神色，联想起这个貌不惊人的乡野少年有关的那些传闻。 论灵根，人家是单灵根，而且是修行界人人梦寐以求的剑灵根！ 论道韵，人家直接测出金色道纹，跟天地的亲和力就好像是天地的私生子一样。 论心性，人家坚如磐石，据说在幻境中不但没有被美色所动，而且见人就喊姐姐姑姑，特别礼貌。 名单念罢，作为主持者的郭宇，也将目光投向厉志摩，神色中充满嘉许和期待，甚至向他微微点头。 以厉志摩为首，十四人踏前一步，顿时和身后那些外门、杂役，像是立刻隔了一重厚障壁了。 无数目光，狠狠射了过来！ 尤其是厉志摩，之前就已经名声大躁，这会儿果然选为内门第一，吸引了超过九成的关注。 别说眼红的同期生，就算是分列两旁的华清宗弟子，也同样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一举打破了数千年来几乎所有初试纪录的少年。 有羡慕。 有嫉妒。 也有……隐隐的忌惮、警惕、甚至是仇恨！ 同一时间，厉志摩身边，不论男女，都在这些目光中微微躬身，低垂眼帘，以示谦卑低调，不敢张扬。 韬光隐晦嘛，几乎每个人，从小就被长辈耳提面命，早就形成习惯。 谦卑？ 但我魔门圣子的身份，不允许啊！ 厉志摩微笑，始终不曾低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不论目光的来源是寻常弟子，或是宗门长老。 至于会不会因此惹来麻烦…… 能有多麻烦？ 我浑身几十张底牌！ 你能秒我？ 第13章 厉志摩，必须是我砥剑峰弟子！ “启禀宗主。” 公布内门弟子名单后，郭主事转身，深深一躬，恭敬道：“本届内门弟子厉志摩等，共十四人，‘八峰择英’可启，恭请宗主裁决。” “善。” 空中响起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不显威压，却如洪钟大吕，引得十万琼峰齐振，清涧回鸣，草木垂首，仿佛整片天地都在应和这一声谕令。 华清宗主！ 执正道之牛耳数千年，言出即法随！ 郭宇再次躬身领命，霍然转身，声音陡然拔高，“恭请！诸峰尊上法驾！” 八峰择英！ 无数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华清宗的传统，是修行界中被人津津乐道的一个优秀机制，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人才的潜力。 新进的内门弟子，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或是天赋特长，选择师门。 但同样地，作为师尊，也能够挑选弟子，拒绝不喜欢或是不适合自己的门生。 双向选择。 郭宇的话音未落，那片原本平静的虚空骤然起了变化！ 八道难以名状的身影，仿佛自古便矗立在那里，只是方才撤去了隐匿的纱幔，骤然显现在众生眼前。 那是八座撑起华清宗天穹的巍峨峰主！ 这八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面容古板，有的则笑意盈盈，浑身看不出任何煊赫的气势，但既然能成为一峰之主，修为至少也是第六境！ 也就是……遁虚境修士！ 正道宗门，殊途同归，虽然修行的法门千差万别，但从引气入体的那天开始，便致力于炼气调息，慢慢从炼气到筑基，从筑基凝金丹，之后是元婴、化神、遁虚、合体、大乘、飞升…… 遁虚境修士，已经是中三境的巅峰，只差一步就能迈入上境，天下闻名。 这八人，虽然表情各异，但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射向居中而立的厉志摩，甚至有的毫不掩饰欣赏和邀请之意！ 啧啧！ 看看人家！ 别说那些眼珠子早就红了的外门或是杂役，就算是同为内门弟子的楚心婵等人，见状也不由得微微心酸。 人比人，气死人啊！ 咱们就算是走到这一步，也要小心翼翼，唯恐选择的峰主不好说话，拒之门外，甚至无人收录，从内门降为外门，那也不是没有先例。 可是这厉志摩…… 明摆着的！ 只要他愿意，只怕这八位峰主，巴不得能将其收录门墙，未来替本峰大放异彩。 依照惯例，八峰择英的仪式，从本届内门弟子排名最末的秦知泉开始。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秦知泉等人，依照次序，战战兢兢向前，手心早就攥满了冷汗。 所有人都清楚，能否得到心仪的师尊垂青，进入理想中的峰头，都在峰主一念之间。 好在，事实证明，没必要提前焦虑。 毕竟之前的灵根测试，已经测出了本身灵根所在，再结合道韵共鸣的参考，其实所有人对自己的方向，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总不能说你一个火灵根的修士，硬要去修习水系术法，那纯粹自己找不痛快。 秦知泉、李福、周平…… 各人都顺利得到师尊允可，至此正式成为内门弟子，隶属八峰之一，激动得心潮澎湃，恨不得当场要手舞足蹈。 “下一个，丘啸。”主持仪式的郭宇继续唱名。 哦，原来他叫丘啸。 厉志摩刚才没在意，这会儿见这个熟悉的华服少年越众而出，才算是对上了号。 嗯，对，就是刚才山路上，自称“从小跟厉志摩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义结金兰”的那一位。 “弟子丘啸，拜见石峰主！” 丘啸神色忐忑，但早已选定了方向，踏步走向其中一位峰主跟前，躬身施礼，姿态虔诚。 噫！ 砥剑峰峰主，石如琢！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终于有人要拜砥剑峰了！ 即便并非华清宗中人，至少也知道华清诸峰之中，砥剑峰实力最强，隐为八峰之首！ 此刻无数目光聚焦过去，只见这位被丘啸虔诚叩拜的石峰主，身形矮小，貌不惊人，仿佛只是市井中随处可见的闲汉，但眉目顾盼之际，有剑光隐隐，令人不敢逼视。 唔？ 这届十四人，你才排名第九，敢来拜我？ 石如琢心中有几分不喜，目光掠过紧张兮兮的丘啸，片刻便看透了此子根底。 原来是金灵根，夹杂了一点火灵根。 从灵根天赋来看，倒也算契合我砥剑峰的传承，要不就收下这个徒…… 就在这时候，厉志摩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微不可察，但砥剑峰主可一直都在关注这个宝贝，顿时心中一动，但不解其意。 “大哥，怎么了？”目光灼灼盯着这位好大哥的王霖，连忙冲上前来，紧张地问道。 “嘘，噤声。”厉志摩打了个手势，压低声音，用只有王霖能听到的声音，遗憾说道：“本来我想去砥剑峰的，没想到被这个姓丘的抢了先……唉！” “那没关系啊，他拜他的，你拜你的，那么大一个砥剑峰呢，没说只能收一人呀！”王霖不理解。 “你不知道。”厉志摩摇头，用更低的声音，几乎是耳语着说道：“我听说，宗门资源并不宽裕，尤其是咱们这些新进弟子，能有多少修炼资源？本来就少，还要跟人分，会影响我进步的！” “算了算了，我看还有好几个峰主没收弟子呢，我再看看……剑灵根，也未必要去砥剑峰，这修炼啊，最重要的是财侣法地，你听过吧？头一项的财，说的就是修炼资源，至关重要啊！” 噗！ 石如琢差点被呛到了。 再低的耳语，在强大的第七境修士面前，自然无所遁形。 不要啊！ 这、这个厉志摩，在修行上的天赋轰动整个宗门，但怎么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 怎么可能没资源！ 你只要来我砥剑峰，别说内门了，真传的资源都可以给你！ 这不是瞎担心么！ 啊哟，不对劲！ 石如琢神色又是一变，暗想着宗门修炼资源捉襟见肘这件事，是极大隐秘，除了真正高层之外，无人知晓，这个厉志摩甚至还没拜师，从哪得知的？ 让我想想…… 嘶！ 昨日，宗主曾经离了山门，据说是去往青云镇了。 莫非是宗主跟他透露的？ 了不得！ 连这隐秘都和盘托出，可见宗主大人对此子看重到了何等地步！ 不行！ 厉志摩，必须是我砥剑峰弟子！ 一念及此，石如琢顿时改变主意，对于面前的这个，原本就无可无不可的丘啸，直接摇头拒绝道：“你灵根不纯，虽然以金灵根为主，却还带着驳杂火性，不符合我砥剑峰的内门要求。” 第14章 人比人，真能气死人啊！ 扑通！ 满怀希冀的丘啸，脸色大变，连脚步都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啦！ 我、我竟成了第一个被拒绝的内门？ 天塌了！ 按照规则，若是所有峰主都不愿收徒，内门就会降为外门！ 丢人还是小事，关键从此前途无亮了啊！ 丘啸万万没想到，之前所有人都顺风顺水，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就变成这样，他气色灰败，如丧考妣，嘴唇剧烈翕动颤抖，想要再求一求这位砥剑峰主，却又不敢冒犯。 咦？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就连身份尊崇的诸位峰主，也都是脸色微变。 此子…… 金灵根为主，火灵根辅之，按说天赋不坏，尤其适合修剑。 但怎么，老石竟然拒收？ 没道理啊！ 石如琢是什么性格，大家心知肚明，对于人才，那向来是宁收错，不放过的。 不对劲！ 这里面有事情！ 刚才厉志摩的话，石如琢能听到，其他峰主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 资源？ 难道说偌大一个砥剑峰，还真的缺了区区一个内门弟子的修炼资源？ 嘶！ 莫非宗门的资源匮乏，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地步么？ 亦或是，其他什么未知的原因？ 不管了！ 总之，老石既然不要，我们也不要，不然显得像个捡破烂的，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很自然地，其余七位峰主一齐保持了沉默，没有一个出手捞这个可怜的丘啸。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过后。 郭宇神色微微诧异，但也不得不按照规则，沉声说道：“诸峰尊上，均不愿收丘啸为徒，依例将其降为外门弟子，等待之后的分派。” 彻底完了！ 丘啸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极度的紧张加上极度的绝望，竟让他再也无法支持，张口吐出悲愤的瘀血，像一截没有生机的木头一样栽倒在地，当场晕厥过去。 静！ 须知华清宗历届纳新，内门弟子降为外门的例子，极为罕见，百年内未曾听闻。 没想到，此次排名第九的丘啸，竟然沦落至此。 这让其余还没有选择的几位内门弟子，个个心惊胆战，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当然，不包括厉志摩。 不过还好。 丘啸的悲剧，并没有重演。 接下来的仪式，再次回到正轨，从排名第八的弟子开始，都拜师成功，得以进入心仪的峰头修行，至少是保住了内门弟子的身份。 直至本届排名第二的楚心婵，成功拜入漱玉峰。 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届八峰择英，明显不同寻常！ 就连事不关己的观礼者，也都嗅到了异常的味道，神色各自凛然。 对比过往，这次至少有三桩奇特。 一奇，目前内门弟子基本拜师完毕，却有三座峰头，尚未招收弟子，其中竟然包括实力极为强大的砥剑峰和洗星峰！ 二奇，百年未出现的内门弟子降格，此次落在倒霉的丘啸身上。 三奇，入门测试第一名的厉志摩，竟得到了所有峰主的青睐，此刻八位峰主虎视眈眈，眼眸中的渴望早已不加掩饰！ 这个厉志摩，会怎么选？ 几乎所有目光，齐齐落向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 羡慕，嫉妒，恨…… 刚刚选定师尊的楚心婵等人，虽然尘埃落定，这会儿却也万万难以平静。 有了之前丘啸的凄惨，他们紧张到了极点，如履薄冰，拜师时的姿态谦卑至极，先前跻身内门的那股骄傲早就荡然无存，生怕成为第二个丘啸。 位列第二名的楚心婵，俏脸微微发白，目光复杂地望着不远处的厉志摩。 她从小就心慕剑道，原本是打定主意要拜砥剑峰的！ 可是刚才…… 丘啸的例子，再加上石峰主不善的神色，让楚心婵硬是不敢尝试，只好咬牙先求稳，进入漱玉峰修行。 这一遭，令她道心都蒙了尘，对未来修行的影响不小。 主持仪式的郭宇照例上前，沉声道：“下一位，厉……” 说到一半，忽然僵住。 郭宇呆了呆，惊骇地看到高高在上的砥剑峰主石如琢，竟是主动迈步，到了厉志摩跟前，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温言道：“孩子，你的剑灵根，万年难觅，合该入我砥剑峰！” “你看，这是我砥剑峰的传承神剑，名曰‘逝川’，你不妨拿在手里，感悟感悟？” “志摩，你若入我砥剑峰，本座可以保证，修炼资源全部向你倾斜！每月都可以领到五十块……不！一百块灵石，用作常规修炼，遇到突破瓶颈的时候，还可以再翻倍！” 静！ 偌大的迎客峰峰顶，再次安静得落针可闻。 上到宗门诸位长老高层，下到刚刚新进宗门的一众杂役弟子，个个神色精彩，目瞪口呆。 这、这还是刚才那个神色倨傲，生人勿近，一句话就把排名第九的丘啸打落深渊，几乎万劫不复的砥剑峰主？！ 好家伙！ 这未免太离谱了吧！ 怎么到了厉志摩这里，石峰主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啊！ 我们……其实……还是喜欢你刚才高冷出尘的样子。 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吗？ 每月！ 一百块灵石！ 还能翻倍！！ 旁人也就罢了，尤其是砥剑峰所属弟子，原本都挺起胸膛，傲气凌人，但一听这个数字，集体崩了心态。 要知道，按照砥剑峰的一般规则，若是内门弟子，每月能领到的灵石资源，只有五十块啊，就这还经常缺斤少两，无法足额发放呢。 就算砥剑峰傲视同侪的七大真传，能拥有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他厉志摩，区区一个刚入门的新进弟子，凭什么？ 师尊啊！ 您怎能这么厚此薄彼…… 另一边，已经列入漱玉峰门墙的楚心婵，也是心尖剧烈颤抖。 逝川剑！ 名震天下的逝川剑啊！ 她内心一片火热，随即一片冰凉。 本以为自己也能拜入砥剑峰，成为骄傲的剑修，有朝一日剑道上有所成就，或可传承逝川剑，发扬华清宗砥剑峰的荣光…… 现在，已成梦幻泡影，这也就罢了。 最郁闷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神剑，此刻就握在那家伙手里，却漫不经心，随意摆弄着。 人比人，真能气死人啊！ 嘿嘿。 石如琢可不理会旁人的震惊崩溃，他望着这位旷世难逢的剑灵根天才，仿佛看到一柄即将光寒十四州的无双神剑，目光热切，正色道： “未来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到底是你们的。老夫现在就可以许你砥剑峰真传弟子的身份，从此专注剑道，勇攀高峰！” “用不了多久，你便能剑出华清，扬名天下，斩妖除魔，扫清这人间的一切沆瀣污浊！” 唉！ 四周一片道心破碎的声音。 这还是那位剑道高绝，却为人古板的石峰主么？ 完了，我们算是没指望了。 其余几座峰主，在心中暗自叹息。 当一个本来各方面都比你强的人，还这么努力，还愿意放下身段，那就意味着，你再也没有跟他争竞的可能。 抢不到，根本抢不到，这个天资卓绝的少年，注定要入砥剑峰了。 众目睽睽之下，厉志摩笑了笑，对着近在咫尺的逝川剑，还有一脸期许的砥剑峰主，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摇头道：“对不起，我不想去砥剑峰。” 第15章 狂妄少年，连拒三峰 唉！ 果然如此。 他想去砥剑峰。 完了，从此以后，咱们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你看他多有礼貌，还跟咱们对不起……嗯？什么？不想去砥剑峰？？！！ 气氛陡然一变！ 迎客峰上，霎时变得一片死寂。 无数不可置信的目光，齐齐射向厉志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他是在……拒绝砥剑峰主？ 天啊！ 直到亲眼见到厉志摩再次躬身施礼，交还了那柄天下剑修都梦寐以求的逝川剑，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发出惊叹的声音，瞬间连成一片，让石如琢的脸色，数度变幻。 “厉志摩，这，为什么？”石如琢是真的困惑，甚至忘了愤怒。 “嗯……砥剑峰太高了，我身子骨弱，爬不上去。”厉志摩礼数依然周全，理由却太过敷衍。 没办法，仓促间来不及编个合理的。 总不能跟你说，三百年前，我的大姨妈，就是死在这柄逝川剑下？ 况且，这矮子一开口就是斩妖除魔，也让厉志摩心中腻歪，下意识地就有些抗拒。 噗！ 石如琢简直出离愤怒。 砥剑峰太高？！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 你不如干脆说嫌我太矮！！ 刚才山路上曾经同行的众少年，此刻也是一齐翻了白眼。 你身子骨弱？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叫残疾？ “哈哈，石师兄，何必如此执着，左右不过一名弟子而已。”身穿八卦道袍的洗星峰主越众而出，微笑宽慰道：“年轻人不懂事，哪里知道剑道之奥妙？” 呼！ 石如琢定了定神，勉强按下怒火，向骆星河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然后…… 只见这位洗星峰主，口中虽然说着安慰的话，却压根没看自己，而是一阵风似的掠过自己身边，急匆匆来到那该死的厉志摩跟前，搓了搓手，肃容道： “志摩，你若入我门下，亦可许你真传待遇！” “此外，洗星峰掌管的宗门藏宝库，可以任由你挑选天材地宝，一应开销，由本座承担！” “孩子你或许不知道，剑灵根与本峰传承的摘星手，十分契合，古来曾有‘剑意耀百里，手可摘星辰’的传说，你我师徒合力，必能重现上古大能之光辉！” “未来，在修行界崭露头角，荡涤妖氛，斩灭魔踪，那都不在话下！” ？ 石如琢刚刚勉强挤出的笑容，僵在脸上，缓缓凝成一个问号。 像话吗？ 好你个骆麻子！ 你他娘的不当礽子，这样公然跟老夫抢人，是不是？ 脸都不要了！ 你洗星峰的功法，明明跟剑灵根毫不相干，居然还编了个上古传说出来，骆老贼，你如此处心积虑抢我砥剑峰弟子，这一笔，老夫给你记下了！ 荡涤妖氛，斩灭魔踪？ 厉志摩叹了口气。 怎么全都是这个调调…… 看来，正道和魔门，积怨已深，自己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想要洗白魔门，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念及此，厉志摩心里有点烦躁，便摇头道：“摘星？不行不行！俺娘说了，那天上的星星，都是仙人的眼珠子，这要是摘下来……只怕仙人怪罪，断了仙途……” ？！ 骆星河表情僵硬，跟同门师兄石如琢一脉相承。 星星，是仙人眼珠子？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啊！ 再说了！ 摘星手……也就是那么个说法，来强调本门功法强大，哪能真的摘星下来！ 飞升境的修行者，也没这个本事啊！ 还什么……仙人怪罪。 你什么档次，值仙人怪罪一下子？ 哈哈！ 骆星河坐蜡，旁边的石如琢倒是乐了，一下子就好受了许多。 不过，这样一来，无数人脸上变得惊疑不定。 这厉志摩，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砥剑峰和洗星峰，乃是公认的华清宗最强两座峰头。 从厉志摩的剑灵根来说，原本大家都认为他板上钉钉是要拜入石峰主门下的。 可是现在，两位峰主全都被拒，而且用的是如此荒诞的理由，令人无语。 不过……剑灵根，道韵亲和拉满，各项测试都是遥遥领先，如此天资绝艳的少年，纵然古怪了点，依然盖不住强大的吸引力。 又一位峰主踏步而出，乃是一名白袍老者，神色肃穆，到了厉志摩跟前，竟是主动自我介绍道：“本座，悬魄峰峰主，徐镇冥。” “弟子见过徐峰主。”厉志摩躬身行礼，十分恭敬。 可是，之前的例子，已经让这位徐峰主很难直视这个少年的礼貌，略一迟疑，还是忍不住争取道： “厉志摩，可愿拜入我悬魄峰？” “真传弟子，每月百块上品灵石，都没有问题！” 厉志摩眨眨眼睛，没说话。 于是徐镇冥就有点慌。 平心而论，他开出的条件，比之前石、骆两位峰主，并无出奇之处，甚至可以算是寒酸。 拿不出手啊！ 一咬牙，徐镇冥决定加把劲，望着厉志摩的眼睛，继续说道：“你若入我门来！老夫特许，可以进入我悬魄峰的玄冰秘境修行，老夫亲自为你加持秘法，让秘境中的时间流速比外界慢三倍，修行速度自然可以突飞猛进！” 嘶！ 此言一出，果然引来无数惊咦声。 太拼了！ 尤其是其余几位峰主，知道悬魄峰的玄冰秘境的确非同凡俗，但使用的代价也极为巨大，别说真传弟子，就算亲儿子，也未必能让徐镇冥如此付出啊。 竟有如此神奇的秘法！ 即便以厉志摩的见识，也不禁微微动容。 徐镇冥察言观色，见此子有所动摇，心中大喜，趁机继续说道：“我悬魄峰极阴极寒，有万载玄冰，对你修行颇为有利，若能修炼有成，弹指便可冰封千里，任何妖魔邪祟，尽数冻毙在你手中！” 厉志摩皱眉。 妖魔到底怎么你们了？ “对不起。”厉志摩摇摇头，平静望着悬魄峰主，摊开双手，认真说道：“弟子从小家里穷，连棉被都没有，到了冬天就冻得哆嗦，最怕冷了，这悬魄峰……还是算了，谢谢。” 这！ 徐镇冥的喜色，像是被瞬间冰封。 其余人更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厉志摩，他竟然连拒三峰？ 岂有此理！ 就算真有天赋在身上，也未免太傲气了点！ 难道偌大一个华清宗，八位修为高绝的峰主，竟都不配你拜师？ 狂妄！ 总不会是想要拜宗主为师吧？ 华清宗数千年来，就没这个规矩！ 第16章 疯狂争抢，乱象纷呈 好个张狂的小辈！ 天赋再强，不是你在这迎客峰嚣张的资本！ 砥剑峰主石如琢的神色，渐渐凝现出一抹森然。 八峰择英，本是华清宗对后辈弟子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不然别说这些新进弟子，就算是元婴化神的强大修士，在八位峰主面前，也如同蝼蚁一般！ 可是今天，身为华清宗的擎天玉柱，竟被区区一个小辈这般嫌弃？ 竖子！ 你已有取死之道！ 冷哼一声，石如琢迈步向前，滔天剑气在头顶翻滚，即便是没有故意释放威压，依然让熟悉他的许多同门立刻意识到，这位砥剑峰主，已经动了真怒。 “厉志摩！” 石如琢心想今日就算是宗主见怪，老夫也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一点深刻的教训，冷冷喝道：“你可知……” 嗯？！ 本来想直接喝问你可知罪，倘若这小子依然冥顽不灵，便要出手惩戒，让他意识到天赋没兑现之前，根本没有骄傲的理由。 可是忽然之间！ 石如琢神色陡然剧变，用力咽了口唾沫，连忙掩饰，继续说道：“你可知我砥剑峰除了逝川剑外，更有无数秘宝灵器，若是你肯入我门下，尽皆由你予取予求！” “此外，老夫可以予你每月三百灵石，用来修炼，你完全可以每天十二时辰抱着灵石，时刻吸取精纯灵气，没有片刻断续！” “还有！我座下现有七位真传弟子，你若加入，便是八位，以后你便是砥剑峰首席弟子，未来传承砥剑峰道统，非你莫属！” ？？？ 所有人差点被闪了腰。 这对吗？ 本以为这砥剑峰主要发个火，没想到居然是发了个癫。 这么努力的吗？ 横竖不过是一个天赋不错的弟子啊，何至于堂堂峰主之尊，如此纡尊降贵，这条件开得都吓人了！ 砥剑峰最强的真传弟子，那已经是元婴境修为了啊！ 被一个才入门的抢了首席？ 什么规矩都不讲了么！ 不，不对！ 不同于其余寻常弟子，在场的诸位峰主级高层，都是心思通透之辈，石如琢忽然间发了癫，必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难道…… 各峰主目光闪烁，几乎同时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天啊！ 难道那日宗门高层会议，宗主大人的那个提议，真的要落实？ 因为宗门资源日渐匮乏，越来越无法满足弟子的修炼需求，宗主有意削减资源用度，以各峰实力来决定灵石等核心资源的分配。 考虑到目前各峰实力已经有了明显差别，为了避免争议，有可能就以这一届新进弟子之间的斗法角逐，来作为最终的评判标准。 对！ 一定是这样！ 奶奶的！ 好你个石大郎，这些年凭借砥剑峰实力超卓，本来就是多吃多占，这次说不定暗中得了宗主的某种担保或是授意，这才不惜一切代价要抢夺厉志摩。 显而易见，凭厉志摩之前表现出的恐怖天赋，若是有他坐镇，同批弟子的斗法，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所以！ 现在这砥剑峰主，争夺的压根不是一个天赋极佳的弟子，而是未来的资源分派啊！ 拼了！ 老石都拼了，咱们若是还藏着掖着的，那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志摩！” 洗星峰骆星河的眼睛都红了起来，咬牙直接说道：“你若愿意到我门下，不管石峰主给你承诺了什么，我洗星峰都出双倍！” “哼，我烬雪峰从来都是求贤若渴，不敢屈居人后，孩子你看这件法宝……” “别听他忽悠！什么垃圾法宝还敢拿出来炫耀，老夫郑重承诺，若是你来我破妄峰，百年之内，所有的宗门任务你都不需要亲自完成，自有我门下弟子代劳，你只需坐收贡献点，安心修炼！” 一时间，众位高高在上的峰主，完全没了得道高人的形象，撸起袖子摩拳擦掌，条件开得越来越离谱，甚至是围在厉志摩周围，竭力争取。 所有华清宗弟子，全都看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路数？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别说一个新进弟子了，就算是宗主大人，也不至于让这些尊主大能，这般低声下气，丧权辱峰啊…… “唉。” 如此乱象，让原本只是观礼的华清宗主李云砚，先是愕然，随后轻轻叹息。 今日之乱，也可以说是源于自己。 前些日子，宗门议事，不可避免地谈到近年来越来越尖锐的资源分配问题，李云砚作为宗主，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也就是按照各峰的实力，来分派资源，不再平均分配。 这下，让原本就吃不饱的各峰峰主，都红了眼睛。 现在看似在争夺厉志摩，其实是在争夺最为珍贵的修炼资源。 这才让一尊尊地位崇高的峰主，无所不用其极…… 大意了啊，大意了。 李云砚摇了摇头，脑中竟浮现出那日厉志摩轻松的语气——华清宗，怎么可能缺这点灵石呢？ 但其实真的缺啊！ 资源分配，极其敏感，之前的构想还是太粗暴了，需要无数细节的修正才行。 不过，这其实只是一个设想，怎么石如琢这家伙如此当真，好像不太符合他的性子呢。 李云砚一边思忖更周密的设计，一边暗暗奇怪。 呼！ 资源？ 去他奶奶的狗屁资源！ 资源算个鸟！ 这会儿，早就红了眼睛的砥剑峰主，眼睛死死落在厉志摩身上，呼吸急促，再一次沟通逝川剑的剑灵，紧张地传音嘶吼道：“老伙计！你醒醒！说句话啊！此子……真的身负无上剑神圣体？！” 可是，传音过去，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应。 别睡啊！！ 石如琢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都快急疯了，眼瞅着老骆老徐他们，把条件都开到了天上去，那个厉志摩虽然还没表态，但至少自己砥剑峰不占优势。 要不要不顾一切孤注一掷，总要等一个确切答案啊！ 可惜，这老伙计在三百年前，剑斩万鬼窟的二号人物红花鬼母，固然是扬名天下，但自身也受了重创，时而清醒时而沉寂，现在好像又睡着了，无法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