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当夜,冷情权臣跪求父凭子贵》 第一章 三个月后,她会被夫君抛弃 云歇雨罢。 “你这模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原本掐着她腰的男人蓦然抽身,声音清冷沉稳。 纪璇的身子一软,不禁颤抖着,她下意识攥紧锦被,缓缓睁开双眸,情潮余韵还未散去,眼里泛起水雾。 她缓了缓,思绪清醒了几分,偏过头,目光落在床榻边上背对着她正在更衣的殷绪。 纪璇盯着殷绪冷硬俊朗的侧脸,跟刚才沉浸情事的男人全然不同。 男人向来不是重欲之人。 应该说,他的重欲从来不是对她。 他同她圆房,只是发泄纾解欲念。 她在房事上也不痛快,只知道予取予求,默默承受着,不会那些勾栏做派,也瞧不上那些搔首弄姿的娼妇。 可偏偏,在殷绪这里,她总觉得自己还不如娼妇,每次同房都像上刑一般。 他要来了,她就只能乖乖脱干净躺在榻上等着他“临幸”,忍受着来自殷绪的羞辱。 “殷绪。” 纪璇声音有些哑,她缓缓坐起身,薄如蝉翼的锦被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 殷绪闻声看向她,喉结微动,眸光深邃暗沉。 见他盯着自己,纪璇下意识的撩起被褥将自己裹了起来。 瞧见她的动作,男人眉心微动,抿着唇。 “有事?” 纪璇对上他的眼睛,神色自若,她手心紧紧攥着锦被的一角,像是思量了许久,沉声道。 “我想和离。” 闻言,身前的男人眼神骤然一变,眸光冷漠至极,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殷绪打量着床榻上的人。 纪璇直勾勾的盯着他,不像往常一样低眉顺眼,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 房中静了许久。 殷绪勾唇一笑,带着几分轻蔑不屑。 “纪璇,这是你的新把戏吗?因为我最近冷落了你,所以你就耍小性子,欲擒故纵?或是我那精于算计的岳父大人教你的?” 纪璇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自嘲一笑。 “是我自己决定和离的。与我爹爹无关,你不必这般冷嘲热讽。” “真是你自己想和离?”殷绪嗤笑着,言语里满是讥讽。 纪璇应声,咬了咬牙:“是。” “呵。” “你不觉得可笑吗?当时可是你跟我的岳父大人费尽心思算计来的这桩婚事。 这两年,你头上冠着世子夫人的头衔,享尽侯府的荣华富贵。现在,却因为我近日冷落了你,觉得日子过得不如意,所以提出和离来逼我威胁我向你妥协?天底下怎么什么美事儿都让你给占了?” “嗯?” 殷绪半眯着眸子,挑眉看向她,眼底满是嘲弄。 纪璇垂眸,紧抿的唇瓣微微轻颤。 他说的不错。 这场婚事是算计来的。 她和殷绪是青梅竹马,早有婚约,但他早年离京四处求学问道。 直至两年前侯府与纪府要求二人履行婚约,殷绪才回京。 而他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找到她,商议退亲。 她从小便心系他,自然不愿退亲。 父亲得知后便设局谋划,设宴请他来府上喝酒后,给他下药送到了纪璇房中,后带人捉奸逼婚。 殷绪认为是她撺掇逼迫父亲,所以成亲后才会那般怨恨厌恶她。 “你若自请下堂,我还能高看你几分,我没有给你一纸休书已经算仁至义尽,你竟敢同我提和离二字?” 见她不语,殷绪继续开口,声音愈发森冷。 纪璇脸色有些难看,她死死咬着下唇。 果然,殷绪是懂得怎样羞辱她的。 自古以来,夫妻和离皆是自愿协商,一别两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可殷绪却说她只配下堂,她连提和离的资格都没有。 “好啊。” 纪璇忽然笑了笑,她抬眼望向殷绪,眼底满是讥诮凉薄之色。 “那我自请下堂。既然世子不愿同我和离,不想我体面离开侯府,那就烦请世子您给我一纸休书。” 听着她的话,看她认真的模样,殷绪蹙着眉,细细打量着她。 很快,他甩了甩袖子,眸光清冷。 “不早了,你早些歇息,今夜这番话,我权当你没说过。这些日子是我冷落了你,近日我得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过后让人拿给你,你莫要再闹了。” 殷绪的声音很温柔,但他的言语之间满是不耐烦。 见他要走,纪璇固执道:“殷绪,我知道你也想同我和离。” 殷绪脚步微顿,虽不语,但已然默认。 见状,纪璇惨然一笑,强忍下心里的酸涩。 “我知你厌我憎我。” 她继续道。 还知你三个月后就会为一个女人抛弃我。 只不过,这句话,纪璇终究没有说出口。 今夜两人说的话甚至快赶上一年半载说的话了,同她“聊”了那么久,男人早已失了耐心。 “早些歇息。” 殷绪言简意赅,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他拉开门,又重重的关上,像故意宣泄心底的怒火一般。 原本在房外候着打盹儿的丫鬟流苏也被他吓了一跳。 流苏因为困意打了个盹儿,本就没有站稳。 此刻又被他吓得往后跌去,她下意识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胳膊,堪堪攀住他的双肩,同他撞了个满怀,才没有往后倒去。 很快,她看着殷绪越来越冷漠的脸,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姑爷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流苏赶忙跪在男人脚边。 “狗奴才,滚开!” 他心里本就不痛快,偏偏又碰上个没规矩不长眼的。 “姑爷饶命。” 殷绪听着那一声“姑爷”,眉心微动,他垂眸,视线落在跪在自己脚边唯唯诺诺、双肩因为害怕而忍不住发抖的丫鬟。 “阮流苏。” 殷绪沉声,神色更冷。 她是纪璇的陪嫁丫鬟,和她情同姐妹。 而且。 这府里。 独独她,唤他一声“姑爷”。 第二章 她输给了自己的丫鬟 “奴婢在。” 流苏恭敬回话,努力稳住心神,声音轻的像羽毛飘落,她低垂着眼睑,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 殷绪睨着她,眸色幽深如一汪深潭。 “你向来与她亲近,那就告诉她身为世子夫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莫要丢了侯府的脸面。” 男人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似乎也刻意让屋里的纪璇听见。 纪璇听着房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唇角泛起一抹苦笑。 “吱呀”一样,房门被人推开,又轻轻关上。 她没有看过去,就知道来人是谁。 “少夫人,奴婢已吩咐人抬水,待会儿我侍奉您沐浴。” 流苏的声音很舒服也很动人。 纪璇抬眼,视线落在流苏身上,借着房里昏黄的烛光紧紧盯着她的脸,细细打量着。 流苏的脸上有如拳头般大小的黑斑胎记,她因为自卑因为不想被人嘲笑,因而她平日总是低着头。 而且她额前一直有着厚厚的刘海,很少有人会愿意多看她一眼,放在人堆里也不会让人注意。 可流苏身上就有一种魔力,总会让人忽略脸上的胎记。 而且她身段丰腴,不似那些骨瘦如柴的丫鬟,细腰丰臀,是个尤物,别说男子,就连女子看了也忍不住羡慕。 即便她脸上的胎记后来没了,流苏容貌也不过是中上之姿,算不得什么倾城佳人。 可是,她上辈子偏偏就是输给了她。 而且,皇城世家公子为博她一笑,一掷千金,常胜将军为她征战沙场,当今圣上为她割袍断义…… 她的兄长会为她甘心赴死。 而她的丈夫。 殷绪。 不久后也会对她用情至深,为她宠妾灭妻,不顾她已成帝妃,起兵谋反,为一人屠一城。 “少夫人?” 见她盯着自己失神不语,流苏有些诧异,忍不住上前想要伸手。 “别碰我!” 上一世她死前,阮流苏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纪璇下意识躲开了她的手,一脸戒备的看向她。 流苏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微微蹙眉,有些诧异。 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跟在纪璇身边这么多年,二人虽是主仆,但一直情同姐妹,关系极好,可刚刚纪璇看她的眼神带着恐惧和疏离。 “你……怕我?” 见她蹙着眉,纪璇意识到此刻自己的失态,扯了扯唇,僵笑一声。 “没有,我方才在想事情。” 流苏若有所思,却没再说什么,讪讪的收回手。 像是又想到什么,她又问。 “少夫人,方才……姑爷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你惹他生气了?” 印象里,这还是两人成婚两年来,殷绪第一次脸色阴沉隐忍着怒火离开了。 刚刚她虽然在门外睡着了,可她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两人在争吵着什么。 是个稀罕事,也是头一次。 纪璇静默了一会儿,声音清淡:“没有。” 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牵动他的心绪。 流苏抿着唇,若有所思。 她觉得,昨儿个晌午纪璇落水醒来后,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流苏,少夫人的热水我已经准备好了。” 门外的丫鬟轻敲房门示意。 “嗯。” …… 纪璇没有让流苏留下伺候她。 她趴在浴桶边上,一时有些恍惚。 今夜,殷绪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同她欢好时,粗鲁至极,她是痛的,那感觉那样清晰,才让她恍然觉得这一切不是梦。 上一世,她就像个外人一样,见证了殷绪对流苏疯一般的感情。 而她,也因为嫉妒,做了许多错事恶事,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究其根本,是她同殷绪有缘无分,可是她却执迷不悟,强求殷绪爱她。 所幸。 可以重头来过。 这一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去强求因果,害人害己。 她要救自己,成全殷绪和流苏,改变自己和父兄惨死的命运,全身而退。 从现如今的情形来看,殷绪似乎还未曾中意流苏,两人之间还是如履薄冰的“主仆”关系。 但她能感觉的到,现在的殷绪看流苏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上辈子为挽君心,她能做的都做了,却始终换不来殷绪的一个眼神。 她也从一个名门闺秀,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恶贯满盈的妒妇。 …… 天微微亮,纪璇缓缓睁开眼,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扯着唇,抬手覆上双眼,双肩忍不住颤动着。 流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纪璇失神落魄的抱着双腿环着双臂坐在榻上。 “少夫人,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回事,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她眼睛通红,流苏问道,下意识伸手覆上她的手臂。 纪璇摇头,不动声色避开了流苏的手。 “流苏。” 纪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变,急忙说道。 “你快去小厨房找嬷嬷,替我要一碗避子汤。” 第三章 避子汤 避子汤? 流苏一怔,她打量着纪璇,微微蹙眉。 她忍不住开口:“今日为何这般……” “姑爷这次其实并没有主动让人送药……” 姑爷是个谨慎的人,为以防万一,每晚合房离开后,都会第一时间派亲信护卫送来避子药,盯着纪璇等她喝完,为的就是防止她动小心思倒掉汤药。 殷绪的确是个寡情凉薄的人,不会给她任何倒掉避子药的机会。 故而嫁入忠勇侯府两年,她一直无所出,也因此受到了冷眼。 为了不惹殷绪生气,面对所有人的冷眼和嘲讽,还有对她身子的质疑,她能忍则忍。 昨夜世子离开,并未差人送来避子药。 明明这是一次机会,可纪璇她竟然主动提出要避子汤。 “流苏,世子不想我有孩子,日日送来避子汤,日日让人看着我喝。他昨夜是恼我才将避子药一事忘了。 与其等他派人送,不如我自己主动一些,这样对大家都好。” 纪璇自嘲一笑。 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同殷绪和离的,她绝不允许她因子嗣同他攀扯。 上一世,她和殷绪有过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宸玥。 她临死才知道,养了多年的宸玥竟是流苏和殷绪的儿子。 而她的儿子,出生就夭折了。 不,应该说她的儿子还未出世,便在殷绪的默许下胎死腹中。 “我明白了。” 流苏轻叹一声,有些无奈,“我马上去替你讨药。” 流苏很快端来了避子药。 “我去的时候嬷嬷已经在熬药了,怕是世子吩咐过了。” 纪璇神情漠然。 “有些烫,小心点。” 流苏替她吹了吹碗里的药,过了一会儿,递给纪璇。 一饮而下。 避子汤药的苦涩让她蹙紧眉心,她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 她放下碗,接过流苏递来的蜜饯儿。 忽然,她瞥见窗边的一道身影。 窗户微开着,她刚好对上那人的视线,不过很快,那人就不见了。 纪璇知道那人是谁。 怕是今日她主动去拿药,殷绪的下属特意来监督她,看她是否乖乖喝下避子药。 “你落水后,老夫人好几次都差人过来问话。”流苏说着,替她绾发。 纪璇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气色已经好多了。 “我们去向祖母请安吧。” …… 老太太喜静,住在偏院的撷芳居。 她年轻时操持家务,之后更不愿意插手管侯府的事物,只想着在侯府安度晚年,乐得自在。 老侯爷一生有两位夫人,膝下有三子二女。 先夫人重病早早亡,留下两儿一女。 老侯爷心疼稚子无人照看,便决定再娶,如今的老太太就是续弦。 老太太生下一儿一女,稚子早夭,女儿早早入主东宫成为储妃。 然太子昏庸无道,酒池肉林,当年尚是外姓王的先帝以勤王的名义发动政变,成王败寇,太子太子妃成为阶下囚,太子不堪受辱自尽于天牢,太子妃带着小太孙也一同去了。 自此,“裴”氏江山改为“萧”氏江山。 先帝念及忠勇侯府精忠卫国,一生戎马,祸不及家,并未因太子妃而降罪侯府。 老侯爷感念先帝仁慈,誓死效忠萧氏。 老侯爷亡故,由于嫡长子体弱多病,无心爵位,便由嫡次子,也就是纪璇的公爹袭爵掌管侯府。 自从公爹袭爵后,老太太又将府中一切事物交予主母打理后,才彻底清闲了下来,成日待在撷芳居种花赏花,闲来无事听听戏看看曲儿。 …… “祖母,孙媳来给您请安。” 纪璇跪在老太太腿边,她低着头,双眼微红。 若说侯府谁是真心待她,唯有祖母一人。 上辈子她因嫉妒憎恨流苏,在殷绪纳她为妾后,趁他离家暗中将流苏送往军营为娼。 后来殷绪就发了疯似的折磨她,还是祖母以死相胁,他才放过她。 甚至,祖母病重去世,临终前还逼殷绪起誓,永不伤她性命。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老太太褶皱的手缓缓落在纪璇的头顶,轻抚着她的头发,动作极其温柔。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的脾性,也相信你断然不是故意跳水去博绪哥儿的怜惜。他是个死脑筋的顽主,因着你俩的婚事才对你有偏见。” 老太太轻叹一声,言语里颇多的无可奈何。 “你是个好孩子,绪哥儿总有一日会发现你的好。” 纪璇只是点头应和,对老太太所言并未放在心上。 她跟殷绪没有未来了。 和离一事她只能先同殷绪商量,只有殷绪同意了,她才敢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问道。 “对了,你此次因何落水,可是府中有哪个不长眼的起了歹心暗害你?” 第四章 和离的事是那奸夫撺掇你 因何落水? 自然是拜她小姑子所赐。 殷绪的妹子,公爹外室生的女儿。 “祖母,是我无意中踩到石上青苔,脚滑了一下。” 纪璇低垂着眉眼,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上辈子她告诉过殷绪,但殷绪却认为是她求宠的手段。 她是个蠢的,心中有委屈,便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纵然知道她无辜,一个孙媳,一个孙女,她也只能说两句替她撑撑腰。 结果殷绪认为她故意诬陷,最后还被小姑子反咬一口,她又落得个“心机深沉,勾引夫君”的恶毒名声。 “当真是你自己不小心?” 老太太拧着眉头。 纪璇点头,抓着老太太的手,脸上堆起笑容:“祖母,真的是我不小心。” 话虽如此,她总不会让自己平白吃了这亏,落水差点要了她的命,这笔账日后还是要同那嚣张跋扈的小姑子讨来的。 老太太盯着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不知是何心思。 过了一会儿,看向她的眼里满是心疼,捏着她的手心,轻叹道:“阿璇,好孩子,祖母会为你做主的。” 纪璇微愣,很快便回过神来,如今想来,老太太应该是知道她那个小姑子暗害。 老太太自然知道宅院里的手段,也知道小姑子向来不喜她。 方才问她不过是想看看她是否愿意将此事闹大。 若她真要像上辈子那样咄咄逼人,污了侯府的颜面,老太太怕也不会为她做主。 “这几日绪哥儿冷落了你,我回头定好好说教他替你撑腰。” 纪璇应付的点头:“全凭祖母做主。” “话说,绪哥儿他也太不懂事了。我昨夜让人去问话,才知道他也不顾你身子不爽同你行.房事。” 老太太嘴上虽说着责怪的话,但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高兴。 “你入府也有两年了,孩子的事儿上可得抓点儿紧。绪哥儿虽洁身自好,但架不住总有人费心勾引,可别让外头没名没份的人抢了先。你以后也会是侯府的主母,总要给自己挣点面子。” 纪璇浅笑,却十分牵强。 她和殷绪没有未来了。 “我明白的,祖母。” 老太太欣慰一笑,又拉着她寒暄了好半晌才让她离开。 —— “少夫人,是姑爷。” 流苏看了一眼不远处八角亭中身着朝服的男人,提醒着因想事情而失神的纪璇。 纪璇这才抬眼看向殷绪。 他站在晨光下,长身玉立,面庞清隽俊美,轮廓分明,他在同一旁的侍卫交谈着,眉心微蹙,眼底满是狠辣。 殷绪身上还穿着正红色的朝服,像是刚下朝回来,来不及换掉。 谁能想到,一年后,这天下就又易了主。 纪璇忽然想起上一世殷绪身着明黄龙袍的模样,他已经是天底下至高无上的掌权者,那般冷静自持,沉稳又无情。 君临天下,让人望而生畏。 其实抛却殷绪后来为阮流苏夺帝位的事情不谈,他是一个有野心的权臣。 现在看来,考状元,做高.官,清君侧,谋帝位,殷绪每走一步都是精打细算。 而且新帝如今登基不到两年,根基不稳,太后垂帘干政,群臣肆起,有点权力兵马的宗室外王,谁都对皇位虎视眈眈。 似乎是注意到了纪璇炙热的目光,殷绪转头朝她看过来。 看她杵在原地发愣,殷绪皱着眉头,他瞥了一眼身侧的侍卫,示意侍卫退下。 流苏见殷绪朝二人走过来了,纪璇还是恍若失神,下意识伸手指轻轻扯着她的袖子。 “少夫人,姑爷朝我们这过来了。” 流苏低语着。 “姑爷。” 见殷绪走到跟前,流苏朝他欠了欠身。 “你也下去吧。”殷绪瞥了她一眼,声音淡淡。 流苏弓着身子缓缓退开。 “从祖母的院子里过来的?” 殷绪睨着她,视线落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许是昨夜未曾睡好,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嗯。”纪璇应声。 殷绪忽然抬手,粗粝冰凉的指腹落在她脸颊。 纪璇下意识撇开了脸,随即往后退了一步,同殷绪拉开距离,皱眉看着男人,眼底满是戒备。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 见她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般避着自己,这样的不识趣。 殷绪的脸色蓦得变得难看至极。 “躲什么?” 他抿着唇,冷声道,眼神满是不悦。 纪璇答非所问,只是岔开话题,“我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殷绪半眯着眸子,声音微沉:“你所谓何事?” 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纪璇脸色变了变,捏着拳心,压低声音,“自然是和离的事。” 殷绪笑了笑,眸子又冷了几分,睨着她,声音微沉。 “纪璇,我以为昨晚我说的很清楚了。你不是个傻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也明白你我婚事之间的各种利害关系。 你我并非寻常人家子女,虽然你我婚事全凭你父女二人算计,但到底是先帝赐婚。” 纪璇咬着唇瓣,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无比。 “我就是个傻的,我什么也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我想和离,我要离开侯府。” “离开侯府?呵。离开侯府你一个下堂妇还想嫁给谁?你顶着世子夫人的头衔,这皇城中,谁敢要你?还是说……” 殷绪顿了顿,话锋一转,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莫非……你已同他人苟合,和离的事是那奸夫撺掇你?” 殷绪盯着她,面容冷峻,眉宇间满是凌厉之色,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睨着纪璇,修长的指尖捏着她小巧的下巴,似是狎/玩一般,唇角带着凉薄的笑意。 “夫人,你且同我说一说,奸夫是谁?” 第五章 姑爷饶命 “啪”的一声,耳光声在这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殷绪愣了愣,满脸的不可置信。 日日低眉顺眼,以他为尊,不敢忤逆他的妻子,竟然打了他。 “殷绪,你凭何羞辱我?” 纪璇抬起眼,垂于身侧的指尖轻轻颤抖着,方才她打他的时候用尽了力气,这会儿掌心也泛着疼。 “羞辱?难道我说错了?” 殷绪嗤笑一声,面色阴沉的紧。 “上月你表哥成婚那日,酒席之间你与他眉来眼去,你当我是瞎的吗?婚前你们在侯府偏门私会的事我也一清二楚。” “纪璇,我提醒你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那些破事我只是不屑提起罢了,并非我不知。” 表哥? 经他这么一提,纪璇才忆起近乎遥远的往事。 记忆里是有一个远房表哥,是个正人君子,曾上门求娶过她。 但是当时她心里一直念着殷绪,便让父亲拒绝了那表哥的求娶。 “表哥为人正直磊落,我同他清清白白。与你成婚前,我同他也未有逾矩,成婚后,更是与他少见。” 纪璇的声音有些急促恼怒,脸颊也因气恼变得通红。 殷绪轻哼一声,神色淡淡。 “正直磊落?一个伪君子罢了。大婚前夕不顾一切来找你,是要撺掇你同他私奔吗? 侯府耳目众多,隔墙有耳,你们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青天白日拉拉扯扯,所幸是我的人看到了,若是旁人瞧了去,恐怕你早就被浸猪笼了。” “你们奸夫荡.妇不要脸,我还要脸,侯府也要脸!” 殷绪脸色越来越沉,他盯着纪璇,眼底满是戾气和嫌恶。 “你无耻。” 纪璇抬手,想要再朝他的脸颊甩过去,却被他攥住手腕。 男人稍微一用力,纪璇就被她带到了男人怀里。 她皱着眉,想要推开殷绪,却被他一手箍着腰身,一手攥着手腕,两人以格外亲昵的姿势贴着。 “你以为方才打了我一耳光,我没有动怒,就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让你打吗?” 殷绪嗤笑一声,垂眸盯着她,粗粝的指腹落在她的脸颊上,声音极其冷漠。 话落,蓦得松手甩开了她。 纪璇没有留神,差点跌倒,幸好扶住了身侧的圆石桌。 她咬紧牙关,看向男人的眼里全然没有半点温情。 “纪璇,方才你打了我一耳光,我原本不想追究,但看你行事乖张跋扈,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你便去祠堂抄写《女诫》思过,午膳之前不许出来。” 殷绪甩了甩袖子,不等纪璇再开口,便转身离去。 纪璇咬紧牙关,愤愤的盯着男人颀长洒脱的背影,脸色难看至极,她四处瞥了一眼,随即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蓦的朝男人的背后扔了过去。 殷绪感觉到背后被砸了一下,脚步一顿,小石头碰到他的后背后落了下来,掉在他的脚边。 他没有回头,手心收紧,脸色却愈发阴沉。 “阮流苏。” 不远处的流苏恭敬上前,朝他欠了欠身,小心翼翼开口:“姑爷。” “今夜子时之前不许少夫人踏出祠堂半步,没有我的允许,侯府任何人不准给她送吃食,违者,家法伺候。” 流苏迅速跪在殷绪身侧,惊慌开口。 “姑爷息怒,少夫人她不是有意惹您生气的……” 殷绪置若罔闻,大步离去。 …… 夜深,祠堂一片死寂。 纪璇跪坐在蒲团上,俯趴在一旁的案桌上,只是她脸上多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手上也渐渐用不上力。 今日早膳只喝了一碗米粥,午膳和晚膳因着殷绪吩咐过,所以没人敢来送。 她落水后染了风寒身子还没好利索。 昨夜殷绪为了纾解自身欲.望,不顾她抗拒趁她头脑昏沉强行同她做那档子事儿,之后她也没睡好,就被他赶来祠堂。 祠堂阴冷潮湿,她的风寒更严重了。 “吱呀”一声,祠堂门被打开。 “少夫人,我刚刚去小厨房,嬷嬷特意塞给我点心……” 流苏压低声音。 只是纪璇没撑到流苏过来,身子就软了下去。 流苏惊呼一声,连忙走上前将糕点放在桌上去扶纪璇。 “身上怎么这么烫啊。”流苏皱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想了想,她匆忙跑出祠堂。 —— “卓然,我吩咐你的事可有查到什么?” 殷绪刚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卓然就跟在了他身后。 “世子,属下无能,并未查到少夫人近日同谁往来密切。” “你若真查到了什么,那便是我无能了。” 殷绪冷哼一声,原本阴郁的脸色也有了好转。 卓然低头,不敢再言语。 “既然什么也没查到,那就不必查了。” 就凭纪璇那怯弱无趣的性子,量她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白日里他只是故意说的,看她恼火的模样,他就了然于心了。 罚她去祠堂完全是因为她从昨夜就开始三番两次提起“和离”之事。 “是。”卓然应声。 想到和离二字,殷绪眉眼更冷。 老太太方才突然派人去寻他,他以为是和离之事老太太知晓了。 结果去了后才知道是因为子嗣和惩罚纪璇的事情。 老太太突然提及子嗣一事。 恐怕是纪璇从中作梗,想用祖母逼自己给她一个孩子。 和离? 只不过是她欲擒故纵他的手段罢了。 纪璇怎么舍得和离呢? “求求你了。” “别……别这样。” “嘘,不要说话……不然我会认为你想让别人看我们。” 殷绪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假山,听着那边传来男女偷.欢的声音,他拧着眉。 “谁在那里。” 卓然走上前,冷声道。 假山那边瞬间没了动静。 “滚出来。” 殷绪失了耐心,他抿着唇,嗓音暗淡。 不一会儿,从那边假山里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个女人,立刻在殷绪面前跪了下来,双眼噙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姑爷饶命。” 第六章 瓜田李下,暗度陈仓 “是你?” 殷绪蹙着眉,半眯着眼睛,视线落在流苏身上。 流苏低着头,双肩轻颤,她身段姣好,嗓音也悦耳,若非那脸上恶心的胎记,还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姑爷,求您救救少夫人,她在祠堂昏倒了,身子烫的厉害。奴婢本想去找大夫,却不小心被……被……” 流苏低垂着眉眼,声音带着哭腔,泪水从脸颊滑落,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明明是个貌丑无盐的丫鬟,此刻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自觉忽略了她脸上那块丑陋的黑斑。 殷绪抿着唇,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才罚她不到半日,就昏倒了? 莫不是纪璇故意装晕? 毕竟她之前为求宠固宠,也做过这种事。 他偏过头,给了卓然一个眼神。 “去找大夫。” 得到示意,卓然立刻退了下去。 殷绪再次瞥了一眼脚边流苏清瘦的身影,微微抬眼,目光再次落到假山处,声音冷淡:“滚出来。” 周遭变得异常安静,晚风袭来,流苏下意识瑟缩着身子。 很快,玄衣男子悠哉悠哉的走出来,身上还带着酒气,姿态慵懒随意。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世子啊。” 殷绪睨着他,视线扫过流苏,最后再次落在面前人身上。 面前的男人是他的三弟,是大伯续弦妻子与前夫的儿子谢观雨,后来冠以殷姓。 “殷观雨。不该碰的人,不要碰。她,是你二嫂的人。” 殷绪言有所指,语调带着不容忽视的凌厉。 “是不让我碰,还是二哥你自己有私心?一个丑丫鬟而已,她这样的容貌……若非这身子对我胃口,我还真瞧不上她。” 闻言,殷观雨嗤笑着,目光在流苏身上打转,眼底满是戏谑。 流苏捏紧手心,乌黑的眼眸噙着泪珠,她低头,睫毛轻颤,如珍珠般的眼泪滴落在地。 “莫非,二哥也瞧上了这丫鬟的身子?哎呦,二嫂知道你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吗?还是说,你们两个早就瓜田李下,暗度陈仓了,在二嫂眼皮子底下偷情?” 殷观雨的语气有些冷硬,他抬眼打量着殷绪和流苏。 “二嫂知道吗?” 听到他的话,男人眸光微敛,眼底带着一抹戾色。 “流苏,我说你怎么对我万般拒绝,看不上眼,原来是早就勾搭上我们的世子了。” 殷观雨笑的玩味,眸色渐深,却带着些许不可察觉的凌厉。 流苏下意识抱紧双臂,咬紧唇瓣,脸色有些许苍白,心中只觉得悲哀。 “还望三少爷慎言,我与姑爷清清白白,从未有过逾矩之事。” 流苏咬紧牙关,低声道。 “起来。” 殷绪声音淡淡,随手解开自己的披风丢在流苏身上。 流苏明白了殷绪的意思,她将披风裹在身上。 她隐约能闻到披风上一股淡淡的雪松木的香气。 不知怎得,流苏的脸竟有些热。 “随我去祠堂。” 殷绪开口,不带一丝情感,转身欲走。 “殷绪!她,我要定了!”殷观雨目光落在流苏身上。 殷绪脚步一顿,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愿意给他做妾吗?还是给他做个上不了台面的通房?还是甘心做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奴婢都不愿意。若三少爷执意强求,奴婢便一头撞死在此。” 流苏攥紧手心,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听到了吗?” “她说不愿意。” 殷绪眉心微挑,眸光幽深暗沉,他扯着唇,看向眼底满是愠怒的殷观雨,嗤笑着继续开口。 “三弟,前几日我遇到你生父,他询问我你的状况,还说给你物色了几位千金。如此说来,你也该成家了。” 听到“生父”二字,殷观雨脸色发青,他拧着眉,眼底满是凌厉薄冷之色。 “还不快滚过来。” 殷绪走了两步,见流苏还杵在原地,声音微沉,话落便大步离去。 流苏见状,连忙追了上去,殷观雨原本想要伸手拽住她的手,却被她轻而易举避开了。 “阮流苏……”殷观雨忽然开口。 流苏没有停,只是小跑着紧跟在殷绪身后。 她盯着男人冷硬的侧脸,伸手擦了擦眼泪,盈白小巧的鼻尖此时已然通红。 “姑爷,今夜之事,可否请您不要告诉少夫人?” 殷绪脚步微顿,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审视。 流苏咬着下唇,继续道:“我,我不喜欢三少爷,可我怕少夫人会,会把我......把我给......” 她没再言语,却能感受到男人炙热带着打量的目光。 流苏只觉得脸烫的紧,更多的是羞耻,她下意识的想伸手捂住自己脸上的胎记。 见状,殷绪眯了眯眸子,不动声色别开脸。 容貌丑陋,却还是能勾引男人。 看起来纯良无辜……但是个有手段的。 他抿唇,眸色幽深,轻嗤道。 “真不知殷观雨看上你哪儿了。” 第七章 温香软玉在怀,他可不是君子 …… “世子,少夫人只是落水后染了风寒,加上没有休息好,在祠堂又受了冻,不过并无大碍。” “嗯。” 殷绪应声,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女人身上。 只见她双眸紧闭,眉心紧蹙,如同梦魇一般,睡得并不安稳。 “还有就是……少夫人痊愈前,世子还需谨慎克制一些,勿要行.房事。” 大夫轻咳一声,继续嘱咐着男人。 “知道了。” 殷绪面不改色。 “烦请姑娘同我一起去为少夫人取药。”大夫扭头看向床侧的流苏。 流苏点头,朝殷绪行了个礼便跟大夫离开了。 房门合上。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殷绪和昏迷的纪璇,安静的也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殷绪缓缓走上前,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他敛着眉,目光落在她身上。 见她蹙着眉。 他下意识的伸手,指尖点在她紧蹙的眉心。 哪知纪璇眉头皱的更紧了,微微扭.动着身子,像是要甩开他的手。 殷绪扯着唇,视线缓缓下移,她身上盈白的里衣贴着她的身子,将她纤弱的身子包裹的玲珑有致。 喉结滚动着,男人突然生出些许燥热。 想到大夫的嘱咐,殷绪自嘲一笑,收回了手。 “水。” “渴。” 床上的纪璇呢喃着。 殷绪起身为她倒水,随即返回到床榻前。 他将纪璇扶起来,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肩上,端起杯子给她喂水。 “烫。” 纪璇刚抿了一口,小脸皱成一团,立刻撇开头扬手推了一下杯子,水杯不稳,滚烫的热水溢出洒在殷绪手背上。 到底是个没伺候过人的主儿,端着滚烫的热水就直接给喂了下去。 “啧。” 殷绪皱了皱眉尖,低头看了一眼被烫红的手背。 他沉着脸,低头吹散茶盏中的热气。 他从来都是锦衣玉食,这样的小事都是别人来做。 这还是他第一次伺候别人。 居然会是纪璇这个女人,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妻子。 “宸玥……” 怀里的纪璇皱着眉,低声呢喃着。 “你说什么?” 殷绪以为纪璇在同他说话,便低下头,耳朵凑到她唇边。 “别,走。” 纪璇说着,手却紧紧拽着殷绪的衣襟。 她的脸贴在他的脖颈处,小嘴微张,轻轻呼吸着,喷洒出的热气让男人觉得痒痒的,她乱动着,柔.软的唇瓣忽然贴在他的喉结处。 殷绪只觉得浑身燥热,偏偏怀里的女人不安分的扭.动着,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身。 她身上本就穿了一层里衣,因为乱动,脖颈处衣襟散开露出大片春.光雪白的肌肤上,还留着昨夜他情动时留下的点点斑驳痕迹。 她动一下,衣襟敞开口子的更大了,露出里面小的可怜绯色肚.兜。 再往下,是起伏的山峦。 殷绪眼眸暗沉,眸底似乎潜藏着波涛暗涌,他清晰感觉到了自己腹部的反应。 他虽然不是重欲之人,但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温香软玉在怀,他可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 “纪璇……放开我。” 殷绪的声音有些喑哑,眼底染了些许情.欲,他闭了闭眼睛,喉结微动。 忽然,他微微低头。 殷绪凉薄的唇瓣擦过她微烫红润的前额。 如冰火交融般,引起丝丝颤.栗。 “纪璇,你若再不撒手……” 男人轻咳一声,带着威胁的语调。 不知道是在提醒怀里的女人还是在提醒自己。 “别走。”纪璇的声音有些哑,还带着哭腔,将他抱的更紧了,温热的气息正轻轻喷洒在他颈侧。 “我不走。” 殷绪无奈开口,低头看著怀里眉眼温顺的女人。 她的呼吸和心跳这样近。 “纪璇。” 他的声音有些哑,呼吸略微粗重起来。 纪璇再这样撩拨他,他恐怕不会委屈自己了。 “松手,大夫说了,你我不宜行.房事。只是,你若执意想要我……” “宸玥。” 纪璇低声呢喃。 “别走。” 男人身子骤然一僵,他低头看着怀里眼角噙着泪珠的女人,脸色蓦的变得阴沉至极。 还有她口中不停的喊着的名字,他也听的很清楚。 陈越。 殷绪握着杯子的指腹紧了紧,他抿着唇,忽然将杯子甩了出去。 杯子碰到门壁,“嘭”的一声,四分五裂开来,尖锐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深夜变得格外清晰。 男人沉着脸,大掌覆在腰间的盈白小手上,然后用力掰开了纪璇的手指。 他抽身起来,原本想要抓住他衣襟的女人也被狠狠甩开。 “好痛……” 纪璇被男人甩在床榻上,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 她皱着眉,半眯着眼眸,贪婪的想要睁开双眼,却被屋里的烛光刺激的睁不开,下颚突然一痛,被人狠狠捏着。 “疼,好疼……放开我。” 床侧边长身玉立的男人抿着唇,居高临下看着榻上的女人,声音冷若冰霜。 “说。” “陈越是谁?” 第八章 你可愿意……替我伺候世子? …… 纪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晌午,昨夜她睡得十分惬意,但她觉得身上有几处地方莫名其妙疼的要命。 她动了动身子。 “醒了。” 男人喑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纪璇下意识循声望去,她怔愣了一下。 殷绪静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下巴有些稀碎凌乱的胡茬,虽然脸上平静无波,可是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冷意。 纪璇皱着眉,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这还是第一次在天大亮的时候在她房里看到殷绪。 往日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去上朝了。 看他模样不像是才下朝回来。 难道……殷绪在这儿待了一整晚? 纪璇的态度更是让男人脸色难看的紧。 即便他从来不宿在她房里,可她今日醒来看见自己的这般嫌恶戒备的神情着实让人火大。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的奸夫。” “让你失望了。” 男人阴阳怪气说着,眼梢微挑,眼底浓墨重染,似有一团燃到极致的火倾泻而出。 纪璇无视他的话,神情漠然至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这么大的火气。 “随你怎么想。” 她咬了咬牙,像是故意挑衅般。 “纪璇,好的很!你真是好的很!” 殷绪冷笑一声,忽然起身凑近她,他抬手捏着她的下颚,逼她看着自己。 “想同我和离?然后跟你的奸.夫双宿双飞?” “做梦!” 昨夜她梦里喊的都是那个“陈越”,就那么喜欢那个男人? 殷绪冷着脸,心底陡然升起一丝无名火。 他咬了咬牙,逼着纪璇对上自己的眼。 “你就这般水性杨花、饥不择食吗?” “是我平时给你的宠爱太少?没有满足你吗?” “嗯?” 男人的话愈发孟浪轻浮。 平日若床笫之间他这样说,纪璇定然满脸红晕,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怀里,羞得不敢看他。 现在呢? 纪璇看他的眼神冷漠疏离,如此的不耐烦。 好像多看他一眼,就要瞎了一样。 殷绪只觉得心中阴郁烦躁,眼底泛起狠意,一手掐着她纤细的肩头,一手粗暴的扯开她的衣襟,往她里面探去。 见她满脸惊慌,男人蓦得低头,像惩罚一般狠狠含着她的唇瓣。 纪璇扭着头,慌乱的避开他的唇,可是男人的大掌却愈发放肆。 “殷绪,你放开我!别碰我!” 如今她只求和离,对那事只觉厌恶。 “滚开!” 梦里哭着喊着让奸夫别走?对身为丈夫的他就是一句滚开? 继续越傲慢越自持,他只会想蹂.躏她让她屈服。 “我竟不知,世子这么喜欢强人所难。” 她越挣扎,越能刺激殷绪。 纪璇索性不再挣扎,看着他,满眼嘲弄。 可偏偏这如同死鱼般的样子,让殷绪霎时失了兴致。 “呵。” 情.欲消散,殷绪冷笑连连。 “纪璇,我真厌恶你这般毫无情.趣的模样。” 差一点就着了这女人欲擒故纵的道了。 殷绪睨着她,神色愈发冷漠,他沉声道。 “你的手段着实不够高明,若想要恩宠就去花楼里跟那些女人学学取悦男人的手段。 你以为提了和离引我注意,我就会多看你两眼吧?那你可就错了。” 殷绪的话让纪璇愈发觉得可笑,原以为心底再不会泛起波澜。 可是麻木的心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是啊。 能指望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嘴里说出什么好话呢? “有那闲情雅致,不如把你那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丢掉,学学如何取悦我,讨我欢心。也不至于明日黄花,无人问津。” 殷绪抿着唇,眉目清冷至极,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宛如一座不可攀越的冰山。 纪璇嗤笑着,满不在乎的扫了他一眼,颇为真诚的开口。 “世子可是大多花楼女子的梦中客,世子不是也想要有情.趣又能取悦你的,她们不正合你意?” 她这服淡然的模样更是让殷绪胸腔里隐着一团火。 “既如此,我这黄花可不敢污了世子的眼。不如,殷世子就大发慈悲赏我一纸和离书吧。” 纪璇笑笑,满目凄凉。 “和离?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等她再开口,男人已经拂袖离去。 殷绪离开后,流苏匆忙进来,“怎么又吵起来了?方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才屋子里的动静闹得还挺大。 流苏眉心拧紧。 她隐约听到了“和离”二字? 还有花楼。 莫非……世子养了外室? 流苏偏头,忍不住打量纪璇。 她现在看起来格外狼狈,长发凌乱的披在身上,唇瓣殷红,还带着点点血迹。 这模样,很难猜不出来方才他们夫妻发生了何事。 纪璇拢紧衣襟,皱着眉抬手揉了揉被捏痛的下巴。 “没什么,是他自己胡乱找事。” 她这样漠不在乎的语气更是让流苏心生疑惑。 “昨夜姑爷在这里衣不解带照顾您一整晚,今晨还特意让卓侍卫到皇宫告了个假。” 流苏忍不住开口。 “其实……姑爷心里是有你的。” 流苏轻叹一声,上前伺候纪璇穿衣。 “我自己来。” 纪璇默默与流苏拉开距离。 “他心里有人。” 话落,她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流苏。 却见流苏脸色微变,不过转瞬即逝,但还是被纪璇捕捉到了。 看流苏的模样,似乎…… 纪璇眯了眯眼眸,若有所思。 “怎么会呢?姑爷在外洁身自好的名声是人尽皆知……” “那也不妨碍他心里有人。” 纪璇打断她,偏过头打量着流苏,试探性的打趣道。 “世子清风朗月,芝兰玉树,惯会招女人的心,但也是皎皎君子。” “若有一日,我离开侯府。流苏,你可愿意留下来……替我伺候世子?” 第九章 不知岳父大人想同小婿谈些什么 流苏一愣,眉心拧紧,“为何要离开侯府?” 不过很快,流苏舒展眉心,轻笑着看向纪璇,握住她的手,“我是你的丫鬟,你去哪儿我去哪儿。而且,你若离开侯府,定是姑爷惹你不快,我恼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愿意留下来陪他。” 流苏的话无懈可击。 而且她的眼神真诚清澈,不像是在骗她。 “流苏,你喜欢……世子吗?” 喜欢……世子吗? 流苏瞪大双眼,脸刷的红了,急忙摇头。 “不喜欢的。”流苏坚定道。 可是三个月后,她还是爬上了殷绪的床。 思及此,纪璇抿了抿唇,哂笑着。 “说起来。我也有段时间没有回去看看爹和哥哥了,你待会儿让人备好马车,我们回纪府。” 确实很久未曾见过父亲和兄长了。 “可是你的身子……” “我感觉好多了,没什么大碍。”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回去纪府。 而且,她也可以试探一下父亲的口风,看父亲对和离一事的态度。 …… 宽敞气派的马车停在纪府门口,纪璇一下马车就看到了衣着首饰简单素雅的温婉女人。 那人是纪府的阮姨娘。 虽然是姨娘,但却也是纪府唯一的女主人。 她脸上带着笑,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别家府上姨娘恨不得把金银珠宝绫罗锦缎全往自己身上捣鼓。 反观阮姨娘,勤俭持家,总是亏待自己,也不愿亏待旁人。 她是流苏的亲娘。 流苏母女都是她爹在女支.院里救下的烧火丫鬟,之后她爹发善心将二人带了回来。 她母亲早亡,阮姨娘就在府里尽心尽力的照顾她。 后来,她爹就把她抬成了姨娘。 “娘……” 流苏率先展露笑颜,她下意识的上前想要靠近阮姨娘。 只不过阮姨娘轻咳一声,碍于人多,同她拉开了距离。 流苏讪讪收回了手,乖巧的站在他身后。 “阿璇,你回来了。” 阮姨娘热情的看向纪璇,连忙走到她身侧嘘寒问暖。 纪璇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 上辈子阮姨娘一直待她不错,她也觉得阮姨娘与世无争,良善至极。 甚至待她比待她亲生女儿流苏还要好。 但也就是这样她才被阮姨娘蒙蔽了双眼。 阮姨娘精通医术,上一世陷害她假孕,又借机怂恿她让流苏替她固宠。 “你爹刚下朝,这会儿还在房里换衣服呢。” “我去书房等他。流苏,你就多陪陪阮姨娘吧。” 话落,纪璇没再看阮姨娘,径直往书房走去。 “流苏,阿璇怎么了?几日不见,我怎么觉得她性子都冷淡了许多。” 阮姨娘盯着纪璇清冷纤瘦的背影,眉心微蹙。 “可能是因为染了风寒的缘故。” 流苏下意识隐去纪璇落水之事。 “风寒?严重吗?”阮姨娘皱眉。 流苏淡声道,眼底情绪不明,“不严重。” 她亲昵的挽着阮姨娘的胳膊,“娘,我都同你好久未见了。” 可是每次回来,她的眼神只看向纪璇。 明明她们才是亲母女。 阮姨娘察觉到流苏的失落,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莞尔一笑,“前几日皇上赏了老爷一些漠北草原进贡的七星芝锦,我特意给你做了几身衣裳。你去穿给娘看看。” …… 纪璇在书房静坐着等待纪父,却被书案上的字帖吸引,纪父向来喜静不喜朝堂之事,闲来无事都是在书房抄写名家大儒的诗作,或是与大师学一些占卜之术。 书案里夹着一张纸,她瞥了一眼,却被几个字吸引了注意。 居敬行俭。 纪璇下意识蹙眉。 “阿璇,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向朝她走来的中年男人。 一如记忆里温和儒雅的模样。 她的眼底泛起水雾,她没忍住上前拥住纪伯远,像幼年那般窝在父亲怀里。 “爹。” “怎么哭了?是在侯府受了什么委屈吗?” 纪伯远是个细心敏.感的人,向来了解自己的女儿,她是个性子娴静的人,不会肆意宣泄自己的情感。 今日一见到他就这般委屈,怕是在侯府受了不少气。 “莫非是侯府因子嗣之事……” 他近日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毕竟纪璇嫁入侯府两年,还未有所出,难免受人诟病。 可那日下朝他也试探过世子。 世子好似并不在意,也没有纳妾的想法。 纪璇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跟他无关,只是我想您了。” 纪伯远轻叹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你受委屈了。” 这场婚事,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强求来的。 还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没顾虑到女儿的清白脸面。 “你可怨我当日强行让你二人成亲?” 纪璇不语,只是摇头。 她从前心系殷绪,能嫁给他,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是不是世子说了些什么,子嗣?还是纳妾之事?还是你那婆母?” 自古以来,女子在夫家受冷落委屈大多是因子嗣和妻妾还有婆媳问题。 她那婆母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纪璇不语,心中却想着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提出和离。 “我老了,以后不能陪你太久,世子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君子,他会是你的依靠,总会护着你。爹希望你们夫妻情深,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纪伯远拍了拍纪璇的肩膀。 “……” 纪璇拧着眉,眼底满是不屑和嫌弃。 殷绪是君子? 那他是没瞧见殷绪癫狂粗鲁的模样。 纪璇扯了扯唇,僵硬的笑着,“爹,我和他……” “需要我同世子谈一谈吗?” 见她犹豫着,纪伯远打断她道。 纪璇摇了摇头,不等她开口,门口突然一道传来清冷沉稳的嗓音。 “小婿来迟,不知岳父大人想同小婿谈些什么?” 第一十章 他是如何勾搭你的 纪璇下意识循声看过去。 殷绪……怎么也来了? 她前脚刚到纪府,他就跟来了。 生怕她在他爹面前说些什么对他不利的话吧。 纪璇望向门口站着的男人,蓦得对上那双冷冽深邃的眼眸。 只见殷绪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难以捉摸。 纪璇根本感受不到他在笑,反而能感觉到他的怒意。 是恼她没有事先告知就回了纪府? “望舒来了。” 纪伯远笑笑。 望舒是殷绪的表字。 “今日我本想同阿璇一道回来,但被一些琐碎事绊住了,这才来晚了,还望岳父勿怪。” 纪璇眼帘微垂,手心不由得收紧。 殷绪从来就没想过跟她一起回来,而且他也不喜自己回府。 他们二人一同回纪府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只有朝中有事需要同父亲商议时时,殷绪才会纡尊降贵,如同施舍般同她一起回纪府。 “阿璇,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些放下手中事陪你回来看望岳父大人的。” 殷绪上前一步,伸出长臂揽住纪璇的细腰。 “……” 纪璇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想掰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你们夫妻来了我就很高兴了,怎会怪你来迟。正好,我近来觅得佳酿,待会儿你陪我喝两杯。” 纪伯远见二人亲昵无间,欣慰的笑着。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世子是他的得意门生,又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心里着实中意这个女婿的。 他也清楚,世子到底因着当年算计他一事怨恨着他跟阿璇。 只是,他乃世子敬重的老师和岳父,世子有怨不会言明,自然就只能委屈了阿璇。 好在,时间总能治愈平息一切怒火。 如今二人鹣鲽情深,正是他乐意看到的。 …… 从书房出来,又走了好一会儿,见四下无人,殷绪才松开纪璇。 纪璇同他拉开距离,淡淡开口。 “你来我家做什么?” “你家?” 殷绪眉心微动,眯了眯眼,神色冷然。 “纪璇,你我早已成亲,我是你的丈夫,侯府才是你的家,纪府只是你的娘家。” 人前装模作样的时候唤她一声“阿璇”,人后恼她就喊她“纪璇”。 父亲说他是君子?分明是道貌岸然的虚伪之人。 奸佞之臣。 纪璇仰着头,对上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侯府不是我的家。” 末了,她又道:“你也很快就不是我的夫君。” 殷绪抿着唇,微微冷笑,带着一抹讥讽之意,看向她的眼眸满是薄冷。 “那谁是你的夫君?” 男人继续冷笑。 “陈越?” 纪璇愣了一下,“你怎么……” 他怎么知道宸玥的? “你想同我和离,就是因为他?” 殷绪继续笑着,眼神愈发森冷。 纪璇心中顿时明了,难怪今晨殷绪脸色那般难看,对她粗鲁无礼,恐怕是昨夜她梦魇时唤了“宸玥”的名字。 他就误以为是奸夫的名字。 见男人脸色愈来愈难看,纪璇心生一计。 “是又如何?” 在殷绪眼里,只认为她是不安于室与外男通奸的那种女人。 反正她总归是要和殷绪和离的,她也不会再奢求殷绪对她有情爱,这种事又何须辩解? “纪璇!” 见她如此坦然的承认,连伪装都不肯,殷绪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他原本想着,若纪璇低头认错,他便既往不咎。 纪璇的性子温婉娴静,古板又无趣,他是知道的,她整日待在房里读书作画,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低眉顺眼,不敢高声语。 她如今这翻天的性情,恐怕是被那个叫陈越的男人下了蛊吧? “他是如何勾搭你的?” 那个陈越,真是胆大包天。 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勾引世子夫人的腌臜事。 “这重要吗?” 纪璇自嘲一笑。 “自是不重要。你与别的男人如何,我不关心。”殷绪语气平淡。 “从今往后,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做好你的世子夫人,那个陈越,立刻同他划清关系。 我不管你和他以前做了什么肮脏的事。但日后,若是让我再发现你同他牵扯不清,我定不饶你二人。” 殷绪眼底怒意翻涌,却还是忍了下来,冷冷看着她。 男人的一番话让纪璇怔在原地。 纪璇看着他冷硬的侧脸,手心紧紧攥着,强忍下心中的酸涩之意。 她只觉得讽刺可笑。 殷绪可真是大方,也最是懂得如何诛心。 连她与别的男人做了那种事都不在乎。 上辈子。 她可是亲眼见过他因别的男人碰了一下流苏的手,就嫉妒的发狂的模样。 …… 午膳的时候,纪璇才知道兄长纪渊做生意还未回来。 说起来,她们纪家的男子都不醉心朝堂之事。 父亲年纪大了,不愿插手朝堂之事,自愿从尚书一职退为侍郎。 兄长纪渊不喜功名利禄,不求科举及第,反倒喜欢做生意。 现如今还在皇城开了一家酒楼。 午膳过后,纪璇没有回侯府的意思,阮姨娘也拉着她嘘寒问暖,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 她不说走,殷绪也不提,反而同纪伯远一起在书房议事。 议事之后两人竟又喝了些酒。 管家把醉醺醺的殷绪送到她房中,又提到了纪伯远交代的话。 “大小姐,老爷方才差人给侯府送信,说今夜您和姑爷都在府里宿下。” 第一十一章 一边勾着我舅兄,一边又吊着我三弟 纪璇拧眉,脸色有些难看,卧房里酒气冲天,她下意识的用帕子挡住鼻子,秀眉紧蹙。 她爹的心思她自然明白,无非是让他二人同处一室,增进感情罢了。 只可惜,她如今无心亦无力。 “酒气太重了,我出去走走,流苏,你在这里伺候吧。” 纪璇看了一眼流苏。 正好,让他二人独处。 这样想着,她起身便往外走去。 …… 纪璇前脚刚离开,阮姨娘就来了。 得知今夜殷绪同纪璇都宿下,阮姨娘特意又送来二人的换洗衣物。 她进来的时候,流苏正伏在床侧替殷绪擦拭着脸。 见纪璇不在屋里,阮姨娘瞥了一眼榻上醉酒的殷绪,微微蹙眉。 “阿璇呢?” “她不喜酒气,出去了。”流苏淡声道。 阮姨娘抿了抿唇,忽然拉着流苏的手,忽然压低声道:“流苏,你且同我说说。世子和阿璇可是闹别扭了?” 今日用膳的时候她就觉得两人之间怪的很。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世子在府里同老爷喝酒后,都是纪璇衣不解带,亲力亲为的照顾他,从不假手他人。 今日竟将他撇在屋里丢给流苏伺候。 “流苏,世子他们……”阮姨娘低声问道。 “娘。这是她和姑爷之间的事,我们只是外人罢了,不能多问。” 流苏强忍下心里的不快。 她的亲生母亲,一口一个阿璇。 明明多日未见,却不肯过问她在侯府如何,有没有受到委屈。 “流苏,我们怎么会是外人呢?这么多年来,你虽然是阿璇的丫鬟,可吃穿用度也按小姐的份例来的。 你们情同姐妹,老爷待你也如同亲生女一般。 流苏,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们不是外人,我们也是纪家人。我现在虽然是姨娘,但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是我女儿,别人也要喊你一声流苏小姐的。” 阮姨娘对流苏的话有些不悦,不由得责怪着她。 “可我觉得我是个外人。娘,你只是府里的姨娘,你是小姐公子的继母。你是我的母亲,老爷却不是我的继父。” 流苏莫名觉得心中堵塞,生生说了句气话。 “流苏,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会是外人……” 不等她说完,流苏端着水盆就离开了。 “这孩子……” 留下阮姨娘怔愣的待在原地,盯着流苏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纪璇只在府里后花园静坐着,她思忖着和离的事,也考虑着离开侯府后的打算。 嫁入侯府两年,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殷绪说的对,她确实是无趣的性子,平日喜静,喜欢独处。 纪家并非高门大户,尤其是父亲早年辞去尚书一职后,她亦算不得京城贵女。 “逼婚”嫁给殷绪后,她又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每每听到都是世子又如何冷落夫人,她又用了什么手段固宠。 久而久之,她更不喜同旁人相处,只想一心侍奉夫君和公婆。 —— 直到下人来吩咐她,说兄长纪渊回来了,请她去用晚膳,纪璇这才准备离开。 她想着先去见一见纪渊。 只是,还没走到纪渊院子里,就看到了他匆忙离开。 “哥……” 她刚想开口,就见纪渊抱着一女子,两人相拥的身影倒映着一旁的水池里,暧昧又温情。 她隐约看的出那个人是流苏。 纪璇下意识躲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流苏在哭,纪渊忽然低头亲吻着她的眼睛,轻轻舔.舐着她眼角的泪,随后不知道同她说了些什么,流苏一下子便笑了。 纪渊面容冷峻,平日里不苟言笑,虽然待她极好,但她觉得他待流苏更好。 她从前以为是因为阮姨娘待他们兄妹二人好,所以以为纪渊是知恩图报,才将流苏当亲妹子对待。 上辈子兄长突然辞别他离开京城后,她就再未见过他。 直到后来她收到兄长为救流苏而死的消息。 从前,她根本没注意到纪渊和流苏之间的情意。 可如今这情形—— 他二人分明是两情相悦。 既如此,为何之后流苏会主动爬殷绪的床? 还在她被设计“假孕”后自愿给殷绪做通房丫鬟。 三个月…… 上辈子,她怎么也想不通殷绪怎么就爱流苏爱的死去活来,那样的疯癫。 纪璇拧着眉,再看过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流苏一人,纪渊已经离去。 很快,她收回目光。 流苏站在原地,想起方才与纪渊之间的情意,颊边忍不住带着笑意,眼眸亮若繁星。 只是,再一抬眼,她对上一双冷漠幽深的眼。 那双眼,流转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像是蛰伏的猛兽暗藏锋芒。 流苏心里一惊,下意识捏紧手心,后退一步,不敢直视他。 她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又听了多少。 他是已然醒酒了?还是根本没醉。 “你……” 流苏轻抿唇瓣,颤抖的指尖死死攥住袖摆。 “我倒是小瞧了你。竟不知你有天大的本事,一边勾着纪渊,一边又吊着殷观雨。”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原本打算离开的纪璇脚步微顿,身子僵了僵,指尖绞着裙角,指节微微泛白。 第一十二章 裙下客 “你倒是手段颇深,能让纪渊和殷观雨都成为你的裙下客。” 殷绪半眯着眼睛,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声线漫不经心地拖长。 他抬眼睨着流苏,眉眼清冷。 躲在角落里的纪璇攥紧拳心,红唇抿出一道嘲讽的弧度。 原来,上辈子的这个时候。 殷绪心里就住了一个叫“阮流苏”的女子。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何曾说过刻薄的话。 而如今,却因看到流苏的纪渊举止亲密,就出来“多管闲事”。 怕是殷绪早就嫉妒的要死了吧? 他从前同她多说几句都会烦,哪怕自己喋喋不休的与他讲话,他也是爱答不理。 久而久之,她也不爱说话了。 殷绪更觉得她无趣。 也许,不是她无趣。 殷绪心里无她,所以她无论多么努力讨好,多么努力谄媚献媚,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不是她比不上流苏。 只因为,殷绪爱着流苏,流苏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爱她,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姑爷,不是的……”流苏咬着唇,犹豫着开口,眼神有些闪躲。 “我没有勾引观雨少爷。至于我和阿渊,我们是两情相悦……” 流苏说着,声音有些哑,眼睛霎时间红了起来。 “呵。” 殷绪轻轻嗤笑着,他静静地看着流苏,讳莫如深。 “阿渊?倒真是郎情妾意。” 男人眼神愈来愈冷,他盯着流苏,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流苏垂眸,没敢去看他的眼,她抿着唇,心里惴惴不安。 她实在摸不准殷绪的心思。 尤其是最近,姑爷似乎一直是阴晴不定的模样。 “阮流苏,我问你,十年前,你没有到纪府之前,是否去过西域万佛寺?” 西域,万佛寺? 闻言,纪璇眉心微动。 十年前? 她的呼吸瞬间一滞,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住。 纪璇很快便了然于心。 难怪。 原来他们早早地就遇上了。 她曾经是真的以为是流苏爬床之后,殷绪才对她念念不忘,染上了瘾。 如今看来,是她大错特错。 她跟殷绪是青梅竹马,可殷绪的身子打娘胎里出来就带了病,之后离京求医问药,一直未归。 当年他突然回京退亲,怕也是因为流苏吧。 流苏就是他心上白月光。 “姑爷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哪儿也没去过。我一直在京城……” 流苏捏紧手心,垂下眼帘,眼神有些闪躲。 “你与你娘分明是十年前才到京城的。” 殷绪冷笑,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 “姑,姑爷……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我没有去过西域,你说的我什么都不清楚。” 流苏咬紧泛白的下唇,忍不住想离开。 “奴婢还要去找少夫人……” “这是你的东西吗?” 见她要走,殷绪突然将手里绑着红绳的玉佩拿了出来,在流苏眼前晃了晃。 纪璇抬眼看向殷绪手里的玉坠子,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流苏一直带着的东西。 红绳的末端,系着一枚玉坠,玉质色泽细腻莹润,这玉坠,竟是半只虎身的形状,虎身线条流畅,精妙别致,虽只有一半,但虎眼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咆哮着跃出。 流苏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脖颈,咬着唇瓣,轻声道:“那是我的……” 她盯着殷绪手中的玉坠。 怎么会在他那里? “那可真巧。” “我有位故人,她也有这样的一个玉坠子。我从前便觉着你眼熟,莫非,你就是我那故人?” 殷绪逼近流苏,挺拔的身姿在月光下投出阴影,如凶兽扑来般,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流苏下意识的后退,手心紧攥着,“姑爷……” “奴婢不懂您在说什么,请您将玉坠还我。” 她咬牙。 “若我偏不呢?” 听着殷绪微凉的嗓音,纪璇轻轻笑着,眼底满是讽刺,她咬着唇,指尖陷进手心里。 没想到,殷绪还能有这样无赖的一面。 呵。 果然。 是她一直妨碍了他们。 殷绪。 你可真是狠啊。 你心里既然这般念着她,也明明早就认出了她…… 纪璇心里只觉得犯恶心,胸腔里似有一股腥热,她咬着牙关,笑的苍凉。 这两年殷绪每每同她欢好时,流苏就在外面听着。 是不是他们在欢好时,殷绪也是故意让流苏听到,念着流苏,看流苏会如何? 这样想着,纪璇身子有些软,堪堪扶住了身后的墙,指尖抠着墙壁,却溢出了血珠。 细密如针毡般的痛楚,像潮水般缓缓涌上心头,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丝丝缕缕,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纪璇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也觉得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 纪璇到纪渊的书房,男人已经在等她了。 见她来了,纪渊笑着上前迎她。 “方才我去你院里,没见着你,也没见着世子,你们……阿璇,你的手……”纪渊皱眉,眼神渐冷。 纪璇的指尖不停的滴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她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眼睛微红,像是哭过一般,惹人怜惜。 “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 纪渊拧紧眉心,眼底满是心疼,然后扶着她的肩让她坐下,进了内室找金创药。 他拿来药膏,轻轻拉过纪璇的手,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药。 “哥。” 纪璇轻喃。 “嗯?”纪渊应声,却未抬眼,只是盯着她的手。 “你喜欢流苏,我看到了。” 第一十三章 岂不辜负你爹的美意 “……” 纪渊动作微停,却没有接话。 只是神情认真的替她上药,幽深的眸子里满是对妹妹手受伤的疼惜。 “这般精巧好看的手,真是让人看了心疼。” “说吧,怎么回事?” “是不是殷绪欺负你了?” 纪渊眼神凌厉,他攥紧拳心轻轻捶着桌子,修长分明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纪璇低头看了一眼被绷带包扎的五指,低声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与他无关。” “你还要替他辩解吗?” 纪渊看着妹妹这般维护殷绪,心中更是来气,他抿着唇,眼眸愈发暗沉。 纪璇摇头,轻叹一声,“真的与他无关,不是我替他维护辩解,是我不想你因小事就去攀扯他。” “这还不是维护……”纪渊更是恼火。 “是我最近在同殷绪商议和离之事。” 纪璇还是说了出来。 她觉得,还是要事先告知一下纪渊。 纪渊与流苏之间有情。 流苏又是殷绪心尖上的人。 她不想这辈子,纪渊还因为流苏死于非命。 原本她想着,纪渊若喜欢流苏,她还不如直接把流苏抢过来给纪渊,让殷绪孤独终老。 但是她不能。 殷绪是个凉薄无情的人。 若真要把流苏抢过来,指不定他做会出什么事,到时候他们一家都要遭罪。 听着纪璇的话,纪渊身子微微僵直,他蓦得看向神色坦然自若的妹妹,眼底满是震惊和诧异。 莫不是他听错了? 向来以夫为天的纪璇,居然提出了和离。 “你……说的,可是真的?” 纪渊声音微颤。 “嗯。” 纪璇神色平静,坦诚道:“哥,但是我希望你先不要告诉爹,让我自己处理。爹似乎不同意……” “那世子他……同意吗?” 纪渊蹙眉,若有所思道。 “他不同意。”纪璇扯着唇瓣,垂下眼帘,眼底闪过失落。 纪渊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紧绷的身子变得松弛下来。 “要不,我替你揍他一顿,揍到他同意为止?”纪渊伸手摸了摸纪璇的头发。 “噗嗤”一下,纪璇笑出声,一脸的无奈。 “可别,他是个心胸狭隘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都怕他把你抓起来下大狱。” “道貌岸然?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从你口中听到对世子这样的评价。” 纪渊戏谑的笑着。 “哥,这件事我如今只同你说了,我希望他日,我同殷绪和离的时候,你替我劝一下咱爹。剩下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处理。” 纪璇握住纪渊的手,低声说着。 “嗯。” 静默之后,纪渊应声,讳莫如深。 “哥,我方才看到你跟流苏了……” 再三犹豫后,纪璇说道,并打量着纪渊的神情。 却见纪渊面色依旧平静。 “流苏她,并非你的良人。她是个……好姑娘,但她不适合你。” 纪渊眉心微蹙,他偏头对上纪璇的眼,神情有些复杂。 “阿璇。你是觉得她配不上我?” 自然。 纪璇不语,捏紧手心。 一想到上辈子纪渊因流苏而死,她心里更是酸涩恼火。 他们一家都因为他二人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纪渊为救流苏而死,父亲因殷绪谋反被连累,她也因他们结局凄凉,临死前已是残烛之躯,殷绪竟然还想将她送去和亲以平定战乱。 “流苏不是我心中嫂嫂人选,日后也许会有更适合她的人,但那人,不是你。” “阿璇,此事我自有定夺,流苏她……” 纪渊顿了顿,薄唇轻抿。 他看向一旁的妹妹,继续开口,“这话你以后莫说了,流苏她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人。你虽未言明,但我感觉的到,你定是认为她同那些攀龙附凤的丫鬟一样。” “可流苏善良单纯,和那些女子是不一样的。你们俩一同长大。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她是个好姑娘。” 纪璇心中自嘲。 一同长大又如何,她从来没看透过流苏。 而且,如今纪渊这模样,对流苏更是情根深种。 她若再说下去,怕是讨不到任何好处。 碰巧阮姨娘让流苏来请兄妹二人去前厅用晚膳,两人心照不宣的将方才所谈之事埋进心里。 纪璇没什么胃口,便让流苏回绝了阮姨娘。 她不情不愿的回到自己闺房。 一眼就看见殷绪还躺在床上闭目而眠。 她的视线扫过榻上的男人。 听着殷绪沉稳有力的呼吸声,纪璇嗤笑着皱眉。 他还真是惯会伪装。 “大小姐,老爷让我来给世子送醒酒汤,他听说您没胃口不想用膳,特意又让小厨房单独做了几样您爱吃的。身体为重,您多少也得吃两口啊。” 管家把食盒放在桌上,恭敬开口。 纪璇无奈,她不想纪伯远忧心,便当着他的面动了动筷子吃了两口应付。 “今儿个老爷特许流苏小姐在阮姨娘房里住下。今夜,没人敢来打扰大小姐您和世子的。这醒酒茶,大小姐可务必让世子喝下。” 管家意味不明的开口,眼里闪过精光。 纪璇盯着醒酒茶看了一会儿。 她爹这是要趁今夜替她求个孩子啊? “嗯。” 纪璇敷衍应对,偏过头打量着榻上男人。 不知殷绪是真的睡了还是假装,这么久都没动静。 见她同意,管家欣慰一笑,觉得此事将成,便匆忙离开了。 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屋里还是有些酒气,纪璇嫌弃不耐的皱着眉,从匣子里找了些香料扔进香炉里。 她起身将醒酒茶倒在了一旁的盆栽里。 忽然。 她身子紧绷着。 毫无预兆般。 后背贴上一片滚烫,铁钳般的手臂突然收紧,缠在她的腰上,令她无法挣脱分毫。 扑面而来的是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灼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喷洒在耳蜗处。 “倒掉做什么?岂不辜负你爹的美意?” 殷绪言语间带着满满的嘲弄。 话音刚落。 男人冰凉的唇印在她后颈。 纪璇瞬间僵在原地。 第一十四章 没有和离,只有丧妻 “倒了多可惜,岂不暴殄天物?那里面可有好东西。” 男人喉间溢出暗含讥讽的轻笑,细碎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白.皙的颈窝处,他抬手,粗粝的指腹在耳蜗处轻柔辗转,炙热又滚烫。 她的肌肤白.皙,嫩的快掐出水来,指腹所以之处,留下一丝淡淡的印记。 纪璇咬着牙,想要挣开他的桎梏。 “殷绪,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你若实在有火要发泄,就去花楼找个合你意、称你心、会取悦你的女人。” 纪璇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里的不适。 “你是因着我今儿早上的话吃味儿了?” 殷绪不去理会她的抗拒,唇角微微牵动。 吃味儿? 纪璇压下心里的火,嗤笑着,眸子沉静的宛如一汪死水,声音一点点低下来。 “殷绪,和离一事,不是作假,你我之间不该再继续折磨。” 听她再次提起“和离”二字,殷绪微微冷笑,钳制着她的双肩逼她转身对着他。 她的眼神如今冷淡至极。 男人心底更是恼火。 纪璇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他这般尊贵的人,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纪璇,你真是不识好歹,你以为你这般无趣的模样我稀罕碰你吗……侯府好吃好喝供着你捧着你,你要宠幸,不想落人口实不愿被人瞧不起,不想你爹受奚落,所以我.日夜去你房中同你恩爱,你要什么没有,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三番两次拒绝我,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敢做吗?” 殷绪抬起她的下巴,眸中猩红,身上寒意居高不下。 见纪璇还是那副淡然模样,他冷笑一声,怒火更甚,阴鸷的眸子里满是讥讽嘲弄。 “这般的不识趣,这般装模作样,以为欲擒故纵,我就会多看你一眼吗?” “既然这般不愿,我就遂了你的意。” 他冷冷一笑。 纪璇眉心微动,下意识对上他的眼,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他愿意和离了? 殷绪自然明白她心里所想,继续冷笑,凉薄的看向她。 “你死了这条心吧。当日费尽心机对我下药,逼我跟你成亲,现在想要我放过你?呵。” 殷绪忽然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锃亮锋利的刀尖亮在她眼前。 纪璇眼神冷淡,丝毫不慌。 她凉凉的看着他。 殷绪拿出刀背抵在她的颈间。 “要么你现在用这把匕首了断。要么你后半辈子就给我乖乖待在侯府,直至老死。” “凭什么?” 纪璇睨着他,往日痴迷不再,她盯着他冷硬俊美的脸,声音微沉。 “凭什么?就凭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活该。” 殷绪嗤笑。 她就是爱了这样冷血的男人一辈子,到死也没有捂热他的心。 纪璇只觉得心中有万千酸涩和苦楚,她强忍着眼底湿意,咬着牙。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纪璇冷冷开口,努力保持镇静。 “你爹于我有恩,我不会休弃你。从我们成亲起,你的命是我的。你,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在我这里,没有和离,只有丧妻。” “至于那个陈越,你最好尽快同他了断……若被我发觉你这腹中有了孽种,休怪我不留情面。” 殷绪说罢,收起匕首,视线冷冷从她身上扫过,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上,雪白的绷带因着她的挣扎浸了血迹。 他眉心微蹙,薄唇阖动,想开口询问,却什么也没再说。 纪璇默然不语,再抬眼,矜贵清冷的身影已然走至门口。 “你,好自为之。” 男人声线凉薄至极。 …… 殷绪没有不告而别。 他虽然心里对纪伯远算计一事耿耿于怀,但纪伯远到底是他敬重的人。 该有的礼数从来不会少。 离开纪府前殷绪特意前去告知了纪伯远,只说是自己刑部有事便匆忙离开了。 …… 殷绪走后,纪璇自在多了,一觉睡到天微亮,直到阮姨娘让流苏来伺候她,她才起身。 昨日用膳时,阮姨娘拉着她的手,一直说今日要带她和流苏去珈蓝寺祈福上香。 珈蓝寺? 纪璇眯了眯眼,心底冷笑。 上辈子也是阮姨娘带她去珈蓝寺,说是珈蓝寺送子观音很灵,上完香火,潜心求佛,跪满几个时辰,有缘的话主持便送一樽送子观音。 她便同阮姨娘去了。 结果突然暴雨,她被留在了珈蓝寺。 当晚房中闯入外男,对她欲行不轨,后来她逃了,慌乱之下去找流苏求救。 流苏和阮姨娘替她摆平了那外男。 她以为此时不会被人得知,不知怎么事情就传到了侯府。 后来她才知,种种谋划皆是阮姨娘的算计。 故意邀她去珈蓝寺,让人毁她清白,毁她名誉。 纪璇没想过避开。 这一次跟去珈蓝寺,她也可以看一看阮姨娘是不是还会使那样拙劣的手段,也顺便想法子擒住那贼人利用那贼人揭穿阮姨娘的恶毒面目。 …… 珈蓝寺隐于苍山翠柏之间,青灰色的院墙在斑驳树影下若隐若现。 远远望去,只见袅袅香烟升腾而起,散出淡雅檀木香气,寺中钟响,余声悠扬。 马车刚停在寺院外,就下起了细雨。 流苏想着替纪璇撑伞,却被她拒了。 “我自己来就行。你去看看姨娘,同她一起。” 纪璇将马车里多余的伞递给她。 阮姨娘今日来寺里,也没带个丫鬟。 流苏应声,撑着伞朝阮姨娘的马车走去。 纪璇提起裙摆,站在台阶上,她偏过头,却见不远处另有几辆气派的马车缓缓朝珈蓝寺驶来。 眉心微动,她下意识朝那边望去。 凉风浮起,最末的那辆马车,车帘微微掀起。 纪璇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清冷深邃的眼。 第一十五章 珈蓝寺,夜袭天子 “阿璇。” 阮姨娘柔声细语道。 “看什么呢?” 阮姨娘和流苏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没什么。” 纪璇收回目光,面色平静,继续道:“我们进去吧。” 三人一同进了寺院里,寺里的小和尚带着她们去了大雄宝殿。 纪璇进香的一切步骤都是跟着阮姨娘做的。 她看着殿内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佛像,周围幔帐低垂,慈悲双目俯瞰众生,因着下雨天殿内昏暗至极,红烛摇曳,光影在佛像脸上跳跃,增添了几分神秘。 她诚心跪拜神佛。 鬼神之说,是可信的。 毕竟她就是鲜活的例子。 她不诚心求子,只愿求和离求生机。 一切结束后,寺里果然下起了暴雨。 “阿璇,你别担心,安心求佛,我今儿晨起特意让管家给侯府还有世子送了信,这雨太大了,马车行进艰难,今夜我们需得在此住下。” 阮姨娘将斗篷披在纪璇身上。 纪璇低笑。 “但凭姨娘做主。” 结束后僧人带她们三人前去后院住下,路上却碰到了几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 “寺里今日来了几位贵人。所剩厢房不多,怕要委屈了夫人小姐。” 贵人? 听到僧人的话,纪璇眉心微皱,脑海里下意识浮上一双清冷的眼。 方才马车里那人,有些熟悉。 但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皇亲贵戚,权贵之士。 珈蓝寺乃京城有名佛寺,朝中多的是大臣及家眷来此进香还愿。 “有劳师父了。” 纪璇温声道,朝带路的僧人道谢,又从怀里掏出碎银子给他。 她的房间果然还是上辈子那间。 和之前一样,她的房间和流苏挨着,阮姨娘的房子隔得有些远。 纪璇回了自己的房间,没让流苏跟着伺候。 她一直躲在门口从门缝里看着阮姨娘的房间。 果不其然,天色渐黑的时候果真见阮姨娘悄悄从屋里出来朝某个方向走去。 见她离开,纪璇也跟了上去。 她方才特意嘱咐流苏自己想要休息,让流苏不要过来打扰她。 所以她跟着阮姨娘离开的时候,关门的动作格外轻。 纪璇虽然一直跟着阮姨娘,却还是被甩开了,等她终于在藏经阁附近发现阮姨娘的时候,见到了阮姨娘和她对面的人。 那男人蒙着脸。 身材矫健,个子不高不矮。 纪璇离得远,看不清那人的脸,也根本没有听清阮姨娘同那人说了什么,只是能感觉出来二人较为亲密。 两人很快便分道扬镳了。 纪璇躲在原地,神色凝重。 那个男人不会是阮姨娘的姘头吧? 看她二人举止亲密,不像是随意找来的。 “……” 她只知道上辈子父兄出事前阮姨娘就偷偷离开了,去向不明,连流苏也没要。 后来流苏被殷绪册封为后,阮姨娘也未曾出现。 她是跟着姘头跑了吧。 不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阮姨娘只能算是爹的妾,没想过同生共死,也是可以理解的。 纪璇拧着眉,也快步离开了藏经阁,途径前院的时候又遇到了那行玄衣持剑的人。 那几间屋子房门紧闭,说不出的神秘。 她没多想,便悄然回了房间。 …… 夜色朦胧,万籁俱寂,只有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纪璇在屋里燃了许多迷香,并且提前服下了解药。 她方才也悄悄在流苏房里的香炉里加了一点点迷香。 想必流苏这会儿睡得正沉。 而阮姨娘,自从她去见了那个黑衣人,便再没有回来。 纪璇就静静地蹲在门侧的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手臂般粗壮的木棍。 直到“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那道黑影进来。 纪璇忽然起身,狠狠的朝那人后颈砸去。 只见那人身形晃了晃,忽然一个踉跄往前跌去。 纪璇又是闷头一棒,只听得男人闷哼一声。 不等他倒地,她拿着棍子就跑了出去,又把自己的房门锁上,将人关在里面。 纪璇蹲在门口,紧紧抓着手中的木棍,轻轻喘着,眼底满是慌乱,直到听到屋里“咚”的一声,隐约看到那人倒地,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阮姨娘的房间那里依旧没有动静。 她还没回来。 纪璇深吸一口气,估摸着时候,才去摸门锁。 只是触手却是一片湿.热。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夜里手上黏腻的东西颜色更深。 触感不是雨水,她下意识抬手闻了闻。 扑鼻而来的是血腥味…… 是……血? 第一十六章 谋事者,动.情便是输 她低头看了一眼木棍。 棍子上倒没有深色的血迹。 那她手上的血是怎么会是?还是门窗上的的血渍? 那就是…… 方才那人身上的血。 纪璇一怔,连忙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有人,她连忙又进了房间并落了锁。 她小心翼翼的站在门边,屋里确实有浓重的血腥味。 纪璇下意识蹙眉,视线落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虽然蜷缩着躺着,但是能看得出身子修长挺拔,不似当时看到的那个和阮姨娘说话的男子。 难道是她弄错了? 还是生了变故,阮姨娘见的那个男人还没有来? 纪璇缓步走到香炉旁,将怀中的火折子掏出来,放在香炉中点燃。 黑暗的房间里霎时间有了点点火光。 她又将水壶里的水都倒进正燃的炉子中。 “滋”的一声,香炉中的猩红火光灭了,顿时腾起一片烟雾。 纪璇吞咽着口水,缓缓走近那男人,她拔下自己头上的金簪,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拿着簪子。 她蹲下身子,将那人的身子掰过来正对着她躺着,然后伸手将火折子凑近男人。 忽明忽暗的火光里,昏迷的男人躺在冰冷的石地上,额前雨水混着血水打湿的碎发黏在他苍白俊美的脸颊上。 他的脸上还有一道短短的伤口,鲜血顺着雨水躺落,看起来狼狈至极。 他是真的受伤了。 而且,他确实不是阮姨娘找的男人。 纪璇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拧紧眉心。 她抿着唇,将簪子放在一旁的桌上,掏出怀中的帕子替他轻轻擦拭脸上的血迹和雨水。 男人的脸渐渐分明。 她这下子才真的看清了他的脸。 下意识的跌坐在地。 手上的火折子也掉在地上,差点烧了男人的衣服,好在纪璇及时回过神来,急忙将火扑灭,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怎么会是……他? 纪璇眼底满是震惊。 她差点就“弑君”了。 眼前受伤的男人正是当今圣上。 大雍朝的永宁帝。 萧临。 字瑾仪。 纪璇没作他想,连忙将地上的男人扶了起来放在榻上,又从房中拿了金创药。 原本是她用来治手伤的药,她全部都用在了萧临身上。 她的手也因为方才吃力的将萧临扶起溢了血,指尖的绷带被血染红。 纪璇也分不清到底是萧临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萧临的玄色长袍更是深黑一片。 萧临毕竟是帝王,身边没有护卫吗?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的腹部有一道伤口。 她想救萧临。 但不是因为心善。 是权衡之下,她想到了利用萧临。 萧临可是如今的天子。 她和离有了指望。 而且,萧临可是殷绪的情敌。 萧临日后会为了流苏和殷绪打的死去活来。 纪璇犹豫了一下,才决定替萧临脱下他的衣服。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除殷绪外的男人的身体,但是她却全然没有羞涩。 纪璇将剩下的金创药全撒在萧临精壮的腰间。 男人喉间忽然溢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眉心痛苦地拧在一起,像是陷入了某个挣扎的梦魇。 伤口太过疼痛,男人睫毛颤了颤,却没能睁开眼,只有唇角无意识地轻抿着。 额头上紧密的汗珠顺着水珠和血珠滴在胸膛上,蜿蜒而下,顺着沟壑滑进紧实的腹肌上。 “看来迷香劲儿不够足,这样还能感到疼。” 纪璇自言自语道,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萧临。萧瑾仪。” 纪璇低喃一声。 上辈子她同萧临只有寥寥数面,要么在宫宴、要么在寿宴、要么就是.宫妃的生辰宴上。 最后一次见到萧临还是在他册封流苏为“瑾妃”的宫宴上。 瑾妃。 萧瑾仪。 以己之名,冠之封号。 倒真是用情颇深。 那个时候流苏脸上的胎记已经没了,依偎在萧临怀中。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在殷绪眼里看到了妒忌和愤怒。 那夜离宫后,殷绪将怒火全部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在床笫之事上对她百般折磨,肆虐的凌.辱欺侮她,言语行径间都是对她的恨意。 因为是她算计流苏逼走了她,让流苏又阴差阳错成为宫妃。 到最后,萧临不要江山要美人,还真成了“昏君”。 但其实,他也是有一个很有能力的帝王,只不过,根基不稳,朝堂动荡。 殷绪最后也用流苏算计了萧临。 成王败寇。 萧临失了江山也失了美人。 谋事者,不能有情。 动.情就是输。 都是痴情人啊。 纪璇自嘲一笑,眸色渐深。 一个两个都愿意为阮流苏去死。 不知道萧临什么时候醒的,纪璇一低头就对上男人深邃凉薄的眼眸。 她心头蓦得一颤。 “你……你醒了?” 纪璇愣了愣,忽然有些如坐针毡。 这辈子她就见过萧临一次,是萧临登基后大赦天下设了宫宴。 那时她刚同殷绪成婚,殷绪也刚考上状元。 她以殷绪家眷身份入了宫,在宫宴上远远见了萧临,却记住了他的脸。 男人忽然挣扎着起身,“却牵动了伤口,“嘶”的一声闷哼着。 纪璇连忙去扶他,惊呼出声,“你小心点,你的伤……” 只是不等她继续说完,忽然就被男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纪璇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的挣扎着。 男人埋头在她颈窝处,呼出的热气让纪璇浑身不自在。 “你……放开我!” 只是男人似乎没听进去,声音嘶哑又虚弱,带着委屈的哭腔。 “娘亲。” 纪璇愕然。 “娘亲,你终于肯见我了。” 第一十七章 他的秘密 “娘亲?” 纪璇呆愣住了,任由萧临紧紧抱着,闻着他身上浅浅的龙涎香的味道。 她对这味道并不陌生。 殷绪上辈子登基前,用的香料大多是沉水香和松木香,登基后所用香料便是象征帝王的龙涎香。 “娘亲~” 萧临呢喃着。 这是萧临在做梦吗? 他喊的是娘亲。 不是母妃,也不是母后。 纪璇秀眉紧蹙。 “娘亲,蘅蘅好想你,你肯见蘅蘅,是不是已经原谅蘅蘅了?” 萧临呜咽着,忽然低下头,不顾伤口,将头埋在他腹间,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身,姿势就像孩童抱着母亲那样。 可他到底是个成年男子,两人的姿势僵硬又滑稽。 “蘅蘅知道错了,娘亲,对不起。” 蘅蘅? 是谁? 是萧临的ru名吗? 纪璇皱着眉,动了动唇,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蘅蘅?可不可以松开我?” “不要!我不要松开娘亲!松开你,你就走了,像梦里那样!” 萧临还知道做梦? 不过,什么叫像梦里一样? 现在不是他梦魇了吗? “你能不能松开我,你还有伤口呢。我不走,我不走……” 纪璇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我真的不走。” “你松开我。” “我要喘不过气了……” 纪璇的语气有些急促,带着几分不悦。 怀中的萧临似乎是感到了,连忙松开了她,眼泪汪汪的看向她,“娘亲,我不抱你了,你别生蘅蘅的气。” “蘅蘅知道错了。” 萧临一脸委屈的看向她。 看着他那张俊美邪肆的脸做出像孩童般委屈又小心翼翼的神情,纪璇忽然有种不好的念头。 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真诚和无辜。 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纪璇瞪大双眼。 离魂症? 癔症? 纪璇紧绷着,怔怔的看向萧临。 “娘亲,你是在看蘅蘅吗?蘅蘅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蘅蘅现在已经很高了……” 萧临说着就想翻身下床给纪璇看自己长多高了。 纪璇下意识拉住他,仔细打量着他,见他不是伪装,她颤颤巍巍的开口。 “蘅蘅,你……你如今几岁了?” “嗯……娘亲你真笨……蘅蘅今年六岁啦。” 萧临将双手摊在她面前,朝她晃了晃,乖巧地向她比了六根手指。 “六,六岁?” 不会是……她那两棍,把萧临打傻了? 这样想着,纪璇浑身冒着冷汗。 她好像要完了。 她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给打傻了。 这…… 怎么办? 要是追究的话,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娘亲,你怎么出汗了?蘅蘅给你擦一擦。” 萧临忽然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 她是养过孩子的人。 如今萧临的心智神态完全就是个小孩子。 “快……快……快去找人……” 外面雨还在下着,纪璇却听到了一些慌乱的脚步声和雨声。 她起身想去看个究竟。 “娘亲……” 萧临却以为她要走,连忙伸出长臂抱紧她的腰身,哭着喊她。 “嘘,别说话。” 他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你乖一点!” 怕被外面人听到,纪璇连忙捂住他的唇,下意识将萧临真的当小孩子对待。 “娘亲。” 萧临吐出的温热气息让纪璇觉得手心痒痒的。 而且手心有软软的东西在动。 萧临竟然伸出舌尖在舔.舐她的掌心。 纪璇下意识缩回手,瞠目结舌的看向面前“孩子气”的男人。 他样貌俊美邪肆,桃花眼透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眼尾的弧度精致如刀刻,眼瞳深邃又迷人。 明明是登徒子的行径,她应该甩他一巴掌的,可偏偏这男人就跟个孩子一样,虽然眉宇间一脸地风流肆意,但看起来实在是无辜纯真。 “娘亲,你手好甜啊。有糖的味道。” 萧临这会儿倒是乖乖听话,刻意压低嗓音。 清冷磁性的声音满是不符合年纪的稚嫩纯良。 说出的话明明让纪璇觉得浪.荡轻浮,可她却不能责怪他。 外面还有着不小的动静。 纪璇想过去,却又被萧临拉住,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娘亲,你别走,别生我气。蘅蘅乖乖的,不说话了……” 萧临像是做错事讨好她的孩子一样。 纪璇莫名想到了“宸玥”,心中酸涩不已,她咬了咬唇,下意识伸手,覆上他的额头,轻轻抚摸,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娘亲没有生气,蘅蘅你别出声,别乱动,我去门口看一看。你乖乖的,娘亲就给你糖吃。” 纪璇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萧临,低头看了一眼他腹部染血的绷带。 萧临乖巧点头,眼巴巴的望着她。 纪璇轻轻打开门,就看到不远处雨里来往走动的身影,像是白日里那些玄衣持剑的那些人,还有一些慌乱的僧人。 持剑的应该是萧临的人吧。 毕竟皇帝受伤失踪可是大事。 萧临的人在找他。 他一直在她这房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 而且,萧临如今还是个“傻”的。 若是被人知道,是她“谋害帝王”,她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要不。 干脆再把萧临打晕?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拖出去丢在没人的地方,让他的侍卫自己去寻? 或者,就直接交给他的人,说是自己救了他求个皇恩? 纪璇打量着床榻上一直盯着她生怕她跑了的男人,心中有了打算。 第一十八章 匪贼横行,帝王落难 …… 纪璇还是没敢再将萧临打晕,只是趁外面没人的时候,将他哄了出去。 毕竟萧临是个成年男子,以她的力气根本弄不动他。 暴雨越下越大。 纪璇和萧临撑着一把油纸伞,萧临很高,她手上的纸伞顶住了他的头。 “娘亲,我来。” 萧临夺过她手中的伞。 纸伞太小,两个人总归会淋湿。 “娘亲不要淋雨,会生病的……” 萧临忽的将她揽在怀中,紧紧抱住她的肩膀,生怕她被雨打湿。 纪璇唏嘘不已。 她和殷绪也未曾这样近过。 每每看到那些雨中丈夫为妻子撑伞的情形,她心里既酸涩又羡慕。 “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肚子好痛啊……” 萧临声音带着委屈。 不痛才怪。 纪璇轻哼一声。 当时刚给他上完药,他就那样牵动伤口,差点血崩。 纪璇带着萧临去了藏经阁。 藏经阁偏僻至极,这里人少一些,而且很快,萧临的人还有僧人就会找过来。 “蘅蘅……你把这个治病的药喝下去就不痛了。” 纪璇让他靠着盘龙柱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娘亲,这是什么?”萧临眨了眨眼睛。 “糖水,你快喝了。” 纪璇面不改色,催促他赶紧喝下去。 “真的吗?可是装糖水的根本不是这种瓶子。” 虽然眼下如孩子一般,但到底是聪明睿智的帝王。 “你快喝!不然我……不然,娘亲可就生气了。” 纪璇轻咳一声,佯装威胁。 “娘亲别生气。蘅蘅喝。蘅蘅会喝完的,一滴都不会剩下。就算是毒药,蘅蘅也会喝的。” 说着,他拉开塞子,直接将瓷瓶里的东西灌进嘴里。 “娘亲,我有听你话乖乖喝完了……你别生气,别不要我。” 随即,他扑上去紧紧抱住纪璇的腰。 “一、二、三……” 纪璇在心中默念着。 果然。 很快萧临的身子便软了下去,“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见他昏迷,纪璇这才放下心来。 藏经阁顶楼是一座小钟楼,钟楼不大,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口巨大的铜钟悬挂在其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纪璇走至钟旁,握住那根钟杵,深吸一口气,将银杵撞向铜钟。 “铛——”的钟声骤然响起,声音低沉而厚重。 藏经阁的窗户被震得轻轻作响,窗棂上的雕花在灯笼的映照下,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一声又一声的钟响回荡着。 外面暴雨不止,如今更加肆虐。 纪璇虽然没敢太用力,但藏经阁的钟声却也惊动了一行人。 在有人来带走萧临之前,纪璇一直躲在钟楼隐蔽的角落等着。 直到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 “你们快把公子带走,那人已经逃了——你们随我去追……” 公子? 说的应该是萧临吧。 …… 纪璇一个人在钟楼呆了很久,回想着今夜发生之事。 上辈子她没听说过萧临有癔症。 她现在也有些困惑。 难不成她误会阮姨娘了? 阮姨娘见到那个男人只是她的姘头?她一直没回来,只是去跟姘头风流快活了? 而上一世她潜入她房中欲行不轨的“外男”,莫非也是萧临? 她只记得那人当时重重压在她身上,还不停的乱摸,这才将她惊醒。 当时她惊惧无比,奋力挣扎着,然后就拿过一旁燃烬的“油灯”敲了那个男人的脑袋。 她力道不大,那个男人很快便晕了过去。 如今想来…… 怕是受伤了在同她挣扎时牵动伤口昏了过去。 见男人昏迷,她才吓得跑去找流苏,因为胆小,恐慌过度也晕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都是流苏处理的。 后来流苏告诉她,只说那人是醉酒的香客,无意闯入,并非有意冒犯。 这么说来,上辈子的这时候,萧临在珈蓝寺受了重伤。 然后她打晕萧临逃了,是流苏救了他? 她上一世确实隐约有听说过流苏是萧临的恩人。 那这一世呢? 她没找流苏,自己救了萧临。 这会是……变数吗? 但,上辈子她打萧临的力道不大。 今夜这两棍子都是用尽全力。 萧临还被打傻了。 若是他一直如此……那天下岂不是更乱了? 纪璇拧着眉,手心紧攥着,眸中透着几分深邃与专注,她微微低下头,视线有些游离。 …… 暴雨骤歇。 纪璇悄悄回了房,经过阮姨娘房间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阮姨娘还没回来。 她真是去跟那男的偷.欢去了? 她抿着唇,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刚进了屋,外面又下起了急促的雨。 纪璇将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整理一番,又将屋内门外的血渍清理掉。 不知过了多久,见屋里屋外还是黑压压的一片,纪璇才安心睡下。 这几日她真是太累了。 躺在榻上,纪璇没作他想,很快便熟睡了。 直到天大亮,外面雨停了,僧人来叫醒她们,请她们食斋饭。 纪璇起身,发现阮姨娘已经起来了,正笑意盈盈的在她和流苏门外。 …… 用完斋饭,阮姨娘又带着她进香拜佛。 一切事毕,方向托人送来一樽送子观音。 阮姨娘吩咐着让僧人将送子观音放在了纪璇的马车上。 “夫人,两位小姐。” 一个瘦高的僧人双手合十,诚恳抱歉的说着。 “昨日我寺夜里突遇匪贼横行……不知道可否惊扰到几位?” 第一十九章 以身相许 流苏和阮姨娘都是一愣。 纪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阮姨娘的神情。 反倒没见起波澜。 阮姨娘昨夜不会不在寺外,去了寺外的茅草屋跟姘头苟合吧? 天亮才偷偷回来? 见她二人都一副诧异的模样,纪璇也佯装着。 “未曾惊扰,只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来了匪贼?” 纪璇低声询问着。 “贵客归京途经我寺,遇上暴雨在这歇下,却不想早就被盗匪盯上,好在无人伤亡,贵客也只是丢失了财物。”那僧人说着。 “原来如此。”流苏低喃一声。 “昨夜我睡的沉,竟不知寺里发生这事……少夫人,你听到了吗?” 流苏拧着眉,偏头看向纪璇。 纪璇摇头,声音淡淡:“我也不知。姨娘呢,也没听到吗?” “可能昨夜雨下的大,我又睡得沉,也没听见。幸好那些贼人没来后院,不然传出去对咱们娘仨名声也不好。” 阮姨娘温声细语道,攥紧手里的帕子。 纪璇心中冷笑,微微牵动唇角。 “阮姨娘,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吧,能在京城珈蓝寺闹出动静,恐怕寺里贵客大理寺很快就会来人。” “是啊……”阮姨娘附和道。 随即催促着纪璇和流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到寺门,方才那个叫莫尘的僧人又追了过来。 “夫人,小姐,我刚才才找东西的时候将寺里的人还有昨日留宿的香客寻了遍也问了个遍,有位师弟说见着你们在问谁丢了玉佩,不知是谁捡了玉佩?” 纪璇微愣,看向阮姨娘和流苏。 阮姨娘倒是没什么情绪。 只见流苏缓缓从怀中掏出帕子,摊开里面包着的东西。 “是我捡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师父您要寻的?” 流苏将玉佩递给莫尘。 莫尘接过玉佩,脸上露出喜色:“就是这个!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纪璇偷偷瞥了一眼。 是一枚上好的红血麒麟玉,此玉莹润剔透,色泽温润而柔和。 玉体雕琢成麒麟之态,麟角峥嵘,每一处线条皆细腻入微。 麒麟玉的末端悬挂着一缕由金色丝线精心编织而成的剑穗,尾端自然垂落,随风摇摆。 “流苏,你什么时候捡到的?” 阮姨娘问道。 “就是方才那会儿,在角落里看到的,当时我询问了好几位师父,他们都说不知道……”流苏回答。 “不知小姐可否随我走一趟,贵客想要见您向您道谢。” “不用道谢的,我……”流苏拒绝着。 “不知道夫人可否同意?那贵客希望亲自见到小姐。”莫尘看着阮姨娘,想要寻求阮姨娘的意见。 阮姨娘没做打算,犹豫了一下,她又看着纪璇。 毕竟流苏待会儿是要和纪璇一同回侯府的。 纪璇应声,浅笑开口,“这玉佩对贵人应该是很重要的。贵人有诚意道谢,流苏你便去吧。” 有她同意,流苏这才放下心来,她朝莫尘笑笑,“莫尘师父,那我随你去吧。” 纪璇让阮姨娘先行回了纪府,自己坐在马车上等流苏。 流苏乖巧的跟在莫尘身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莫尘师父,不知那贵客……是谁啊?” 莫尘想到贵客的嘱咐,语气温和得像春风拂过湖面,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安抚的意味:“流苏小姐不用担心,你所拾是国公府的卫公子的贴身玉佩。” “……” 流苏愣了愣,眉心微动。 那玉佩是……国公府卫家的公子? 其实那玉佩并非在路上偶然捡到的,是今日晨起她去纪璇住的房间里收拾时在桌子下面捡到的。 可是,国公府卫公子的玉佩怎么会在那里? 还染上了血。 …… 流苏随莫尘来到前院厢房,厢房外有几个侍从,男女皆有。 流苏下意识的后怕。 难怪昨日经过这里时房门紧闭,原来是国公家的公子。 那可真算的上是贵客了。 卫国公可是当今卫太后的亲哥哥。 “就是你?捡到了我的玉佩。”声线爽朗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流苏回头望向那人。 入眼的是他身上一袭淡蓝色的锦袍,袍身绣着金色的丝线,袖口和下摆处则绣着精致的麒麟纹样。 男人脸庞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又不失柔和,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既带着世家公子的温润,又透着一种不羁的洒脱。 卫钧琰细细打量着流苏,视线极快从她脸上的胎记扫过,对上她的杏眼。 一旁的莫尘将手中的玉佩递给卫钧琰。 他只是瞥了两眼就将玉佩收了起来。 “是我。” 流苏点了点头,继续开口,“方才莫尘师父说卫公子想要向我道谢,其实不用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娘还在等我,卫公子,我就先告辞了。” 流苏直勾勾的盯着卫钧琰,眼神纯澈。 倒是个有趣的丫头。 脸上胎记那般丑陋,竟也能这样坦然立于人前,没有扭捏的姿态,看见他,知道他身份,也无谄媚攀附之姿。 卫钧琰挑了挑眉,轻笑出声,忍不住戏弄流苏,“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家府上的小姐?” “你找到了我的贴身玉佩,我总要报恩啊?不如……我委屈一下,以身相许?” 卫钧琰忽然上前一步,轻抬起流苏的下巴,一副浪.荡.纨.绔公子的模样。 “啊?” 流苏一惊,脸瞬间涨得通红,忙不迭地后退一步。 她低垂着双眸,浓密而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好似受惊的蝶翼,低声说着。 “卫公子莫要戏弄我了。” 第二十章 他只记得,被人打了两棍 “卫七。” 就在流苏抿着唇,境况尴尬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道清冷带着隐忍愠怒的男人声音。 她下意识朝那房间望去,只见屋里还有几道身影。 但是屏风挡着,她什么也看不清。 卫七? 流苏眨着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卫七卫钧琰。 “呦?看来你听说过我的名号。” 卫钧琰爽朗一笑,挑眉看着流苏:“所以你是哪家的千金?” “我是纪府的丫鬟。” “哪个纪府?” 不等卫钧琰开口,屋里那道沉稳地男声再次响起。 “工部侍郎纪伯远是我家老爷。” 流苏如实答道。 “原来你是纪侍郎家的。” 卫钧琰轻笑着。 “倒是个实诚丫鬟,跟纪大人挺像。” “卫七,给她。” 里屋那人继续开口,声音冷淡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卫钧琰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递给流苏,“这是我哥哥让我给你的报酬,毕竟你捡到了我的玉佩。” “这也太贵重了,这么大一个金元宝——” 流苏瞠目结舌,这都抵得上她快一年的俸禄了。 “收下吧,给你的。” 卫钧琰硬塞进她手里。 流苏朝卫钧琰道了谢,又朝着屋里的人道谢。 “多谢几位公子美意,我娘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流苏眉眼弯弯,一副见钱眼开地模样。 “嗯。” 卫钧琰轻笑出声。 流苏攥紧手中的金元宝,转身往寺门方向走去。 只是她刚走几步,下意识顿住脚步,偏过头往方才那间屋子里看去。 隔着屏风,她隐约看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没再多想,流苏匆忙跑开了。 “四哥,就是她么?” 萧裕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看向一旁因受伤闭目修养的男人。 男人脸色依旧苍白,他抿着唇,指节分明的手搭在腰侧伤处,指腹无意识地碾着布带,喉间偶尔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墨发凌乱的披在肩膀上,却依旧难掩那与生俱来的矜贵清冷。 “是个有趣的丫鬟,身段丰.盈.勾人。” “只可惜,相貌一般,脸上还有块胎记。” “这要是做了宫妃,怕是你那后宫里的那些绝色美人都要气昏了。” 卫钧琰走进来,靠在门边,戏谑开口。 随即抬手将手中的麒麟玉丢给榻上的男人。 “她倒是有本事,也有意思。伤了你,却又救你。幸好又救了你,再晚一步,恐怕她就要弑君了。” 萧裕轻叹一声,心中还是一阵后怕。 “四哥,昨夜我都要吓死了。幸亏这个叫流苏的丫头救了你。” 他们一行人微服出访,刚一回京,就在珈蓝寺遇到了刺客。 昨夜暴雨肆虐,好在四哥吉人自有天相。 “流苏么?” 原本紧闭双眼的萧临缓缓睁开眼,俊朗的面容此刻略显苍白,恰似冬日里被薄霜轻覆的白玉。 萧临蹙着眉,疲惫的双眸依旧透着如鹰隼般锐利的光芒,仿佛能洞悉人心。 他轻喃一声,低头看了一眼紧握着的瓷瓶和一方绣着回纹的手帕。 不难看出,帕子的主人针法了得。 手帕最末角,有一个“阮”字。 “四哥,你真的想不起来昨夜发生的事了?” “嗯。” 萧临将帕子和空瓷瓶收进怀里,抬手轻轻捏着受伤的额头。 他只记得。 昏迷前,他被人狠狠打了两棍子。 …… “少夫人,那卫七公子出手可真是大方啊。” 流苏喋喋不休的向纪璇讲着方才遇到卫钧琰的事情。 纪璇以为那个麒麟玉是萧临的,没想到竟是卫钧琰的。 如果是他的话也说的通了。 上辈子卫钧琰似乎对流苏有意思。 她带流苏参加宫宴的时候,偶尔撞见卫钧琰逗她,一副纨.绔.风流的模样。 “你只见到了卫七?没有别人吗?” 纪璇问道,手指无意识攥紧衣角,眼神有些闪躲。 其实她是想了解萧临如何了。 有没有醒,是不是还傻着。 她有点怕萧临还傻着,怕卫钧琰他们顺着流苏查到她头上,更怕连累纪府。 “没见有别人,不过……” 流苏如实答道,她抿着唇,顿了顿,转眼看着纪璇。 “当时屋里面好像有几个男人,其中有个男人喊卫七,可是我没有看到那个人。” 纪璇点了点头,随即岔开话题。 萧临应该还没有醒吧?不然他成了傻子,那个卫钧琰岂不是会将珈蓝寺翻个天翻地覆找她? 希望萧临醒来后就变正常了,更不要记得昨夜的事。 她原本想着利用昨夜救萧临的恩情。 如今想来,还是算了吧。 萧临不恩将仇报就是她命不该绝了。 纪璇垂下眼帘,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一旁静坐的流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纪璇。 看她模样,她对那玉佩分明没印象。 可玉佩为何会在她房中? 昨夜真的无事发生吗? “啊!” 马车一个踉跄,纪璇和流苏堪堪往前摔去。 纪璇下意识想要拉住流苏,却不料两人一个急停,两人都撞到了窗户上。 她的后脑磕到了窗子上。 流苏的额头磕在轿门上。 纪璇拧着眉,伸手扶住流苏,“你没事吧?” “没事……”流苏吃痛的说着,抬手揉了揉额头。 被撞的位置瞬间变得红肿。 不等纪璇再开口,就听到外面车夫急促恭敬的声音。 “世子!” 第二十一章 隐风波 殷绪? 纪璇抿着唇,原本弯起的眉梢微微下垂,眼尾也跟着低了半分,长睫如蝶翼般颤了颤,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轿门被车夫拉开,纪璇一抬眼就看到眉目清冷的殷绪。 殷绪站在轿前,负手而立,看向她的眼神冷淡至极。 “少夫人,姑爷是来接咱们的吗?”流苏的声音有些低,却还是被马车外的人听到。 男人抿着唇,神情淡然。 “下车。” 他吩咐着,语气强硬又霸道。 流苏先行下了车,随即朝殷绪弓着身子行礼。 “姑爷。” 她浅声道。 殷绪抬眼,阴鸷凉薄的目光落在流苏泛起红印的额角。 他敛着神色,眼底眸光愈发暗沉。 “受伤了?” 流苏下意识抬手覆上额头,“嘶”的一声低呼出声。 殷绪眉心微动,冷冷开口。 声线却柔了几分。 “怎么伤的?” 纪璇恰好下马车,看到殷绪盯着流苏被撞红的额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是方才在马车里我和少夫人不小心撞到了窗户,多谢姑爷关心。” 流苏垂下眼帘,语气平静。 “嗯。” 殷绪视线扫过流苏,最后落到纪璇身上,见她没有受伤,也没有不适,阴暗的眸子缓和了几分。 见纪璇下马车,男人越过流苏,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欲扶她。 纪璇垂眸不语。 他的手,修剪的整齐干净,指尖修长白.皙仿若玉竹,恰似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骨节均匀分明,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流畅而自然,宛如精心绘制的线条。 这还是第一次。 殷绪主动将手递给她。 只可惜。 她不需要了。 纪璇无视他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她这漠视的模样让殷绪阴郁的脸庞更加冷若冰霜。 殷绪沉着脸,压抑着心底的怒意,狠狠甩着袖子,收回了手。 他咬了咬牙关,薄唇紧抿成线,下颚紧绷着,额角凸.起的青筋随着呼吸而跳动。 “纪璇。” 殷绪睨着她,眸子里翻涌着怒火。 “你们坐我的马车回侯府。” 纪璇没有多问,直接走向不远处殷绪的马车。 他突然出现在此,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是他特意来接。 流苏也跟着上了马车,末了还回头看了一眼殷绪,朝他行礼。 偏偏纪璇头也不回的就进去了,无视他的存在。 直到马车门关上,纪璇都未曾抬眼看向他。 殷绪扯出一抹讥笑,眉间又冷了几分。 他给了车夫一个眼神,又看了一眼纪璇的车夫。 “你们都记住,少夫人未曾到过珈蓝寺。昨夜在珈蓝寺留宿的只有纪府的阮姨娘和她的丫鬟,少夫人昨日身子不适在纪府静心修养。阮姨娘心疼少夫人,特来珈蓝寺为少夫人祈福。” 殷绪沉声吩咐着。 却也是说给马车里的纪璇和流苏听。 闻言,车夫立刻驾车离去。 他的马车渐行渐远,殷绪收回视线,抬步进了纪璇原本坐着的马车。 末了,他声音清淡,讳莫如深。 “掉头,去珈蓝寺。” …… “少夫人,到了。” 马车绕了一圈,又到了纪府,从纪府离开,最后停在了侯府偏门。 纪璇刚下马车就看到了殷绪的侍卫卓然。 见卓然似乎有话同她说。 纪璇示意他跟着自己回了院里。 流苏为二人沏了热茶就退了下去。 “少夫人。昨夜您在珈蓝寺可有遇到什么事?可曾受伤?”卓然直截了当的开口。 纪璇摇头,面色平静。 “未曾。昨夜我睡的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受伤。只是早上有师父说昨夜寺里进了盗匪,有几位贵客丢了财物。” 纪璇将莫尘师父的话一字不动的告知卓然。 卓然见她神情坦然自若,这才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您没有受伤就好,今晨珈蓝寺的事传到刑部时,世子还是挺担心您的。” 担心她? 是担心他的白月光阮流苏吧。 纪璇心中嗤笑着。 “少夫人,世子让我告知您,昨日您在珈蓝寺的事万万不能告诉别人,侯府和纪府都瞒了下去。 您思家心切,前日回了侯府,之后身子不适在纪府多留了一日。 阮姨娘带着丫鬟和流苏姑娘去珈蓝寺为您祈福上香,遇到暴雨待了一夜。 今儿早上雨停,阮姨娘和流苏姑娘回到纪府。您身子好转,世子特意接您回了侯府。” 殷绪都已经编排好了这一切。 虽然卓然不明说,但她也猜得出几分。 天子遇刺,非同小可。 昨日在珈蓝寺的人免不了都要彻查。 殷绪这是怕她连累侯府连累她吧? 她现在都在怀疑昨夜是殷绪派了刺客去刺杀皇帝。 毕竟。 殷绪可是未来的“天子”。 没和离之前,她跟殷绪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也不能让殷绪连累她跟纪府。 “少夫人。这也是世子为您的安危着想,您可一定要记着属下今日的话啊。” 纪璇应声,示意他放心。 “卓然,我明白。” …… 卓然离开后,纪璇又窝在屋里看书作画,直到侯府主母房里的齐嬷嬷找来。 说是婆母请她去院子里。 纪璇这才想起来。 落水前每日晨时她先去向祖母请安后,还要去向婆母请安。 但这一次,她有三四日都没去问安了,也完全将此事、此人给忘了。 第二十二章 婆母惩戒,为夫择佳人 纪璇跟在齐嬷嬷身后,流苏没跟来。 齐嬷嬷说让她不必带丫鬟,主母只见她一人。 纪璇一进院子里,就感受到了冷寒的低气压。 她抬眼看过去,作壁上观的女人眉眼间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凤眸微眯,冷冷扫过她,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惧意。 她的婆母萧青槐,是侯府主母,亦是当朝长公主,皇帝萧临的亲姑姑。 纪璇上辈子是真的很害怕看见她这位婆母。 萧青槐向来不喜她。 其实她也不喜欢萧青槐。 从前大多碍于殷绪的面子,能忍则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伺候这位婆母。 这位,未来的皇太后。 而且。 她可怜的孩子也是在腹中时就遭她毒手。 即便那时她已经在冷宫谨小慎微,但萧青槐还是容不下她。 无非就是她母亲是公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公爹和萧青槐青梅竹马,她知道公爹心中所想都是白月光。 公爹没有娶到心上人不甘心,就让儿子从小就跟白月光的孩子定下婚约。 萧青槐心里自然有恨。 到最后,儿子想去商议退亲,却又被纪家算计逼亲。 任谁也对一个强塞的媳妇喜欢不起来。 “母亲,不知您找我是有何事?” 纪璇声音清淡至极,看萧青槐的眼神丝毫没了往日的畏惧,也没有像往日那般循规蹈矩的行礼。 她欠了欠身,就准备起身坐下。 “本宫让你站起来了吗?” 萧青槐睨着她,声线中的威严凌厉浑然天成。 “几日没见你,便不会请安了?”萧青槐声音又冷了几分。 “少夫人还是赶紧乖乖跪下,勿要惹怒主母,省的老奴手里的戒尺不长眼,误伤了您。” 齐嬷嬷向来是个狗仗人势的老妪。 她上辈子可没少挨过她的戒尺。 纪璇思量着,正要跪下,便又听到萧青槐开口。 “去外面跪着。” “母亲,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纪璇拧眉,手心缓缓收紧,她咬着牙,定定的看着主座的萧青槐。 “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萧青槐抿唇,眸光愈发冷了。 “媳妇不知。” 纪璇对上她的眼,一字一句道。 萧青槐默然不语,只是抬眼看向齐嬷嬷,示意齐嬷嬷告知她。 齐嬷嬷扬了扬手中的戒尺,笑的阴森,她站在纪璇身侧,仰头看向她。 “身为侯府世子少夫人,每日需按时向身为婆母的侯府主母行晨昏定省之礼,你落水后早就痊愈,分明无大碍却不遵循侯府规矩向主母请安。此为一错。” “身为世子夫人,未得主母允准擅自离府归家,此为二错。” “魅惑世子离府,任由世子待在刑部一日两夜,不体恤夫婿,不懂规矩,让侯府失了体面。此为三错。” “向主母请安,却性子固执,不敬尊长,不守妇德。此为四错。” 齐嬷嬷一条条的列举出来。 纪璇心中冷笑。 她入府两年,日日恪守妇道,悉心伺候,只不过落水后这几日晨昏定省失了礼数,她就这般恼火,想尽办法找她的错。 这么憎恶她。 既然如此,就赶紧催你的好儿子让他和离啊。 纪璇不由得腹诽道。 见她面前依旧没有认错的迹象,齐嬷嬷冷着脸,厉声道。 “主母教诲时,言辞顶撞,举止轻浮,有失体统!此为五错。” 四错和五错有区别吗? 找出她那么多错,是要凑齐七条错,让殷绪休了她吗? 那还正合她心意呢。 纪璇扯了扯唇,垂下眼帘,忽然乖巧的跪了下来,红着眼开口,“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日后定当牢记于心。” “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便罢了。” 见她终于态度诚恳,萧青槐的脸色才缓和几分。 “今日找你来,是我有事同你商量。” 萧青槐看了一眼齐嬷嬷。 齐嬷嬷得到示意,连忙进了内室,从屋里抱了几幅画卷。 她将怀里的画放在纪璇身前。 纪璇皱着眉,不明所以的看着地上的画。 “打开看看。” 萧青槐道。 纪璇随手拿起一幅画摊开。 美人图? 她又拿起另外几幅画,全是绝色美人。 纪璇很快就意识到萧青槐的意思。 这是要让她给殷绪选女人呢。 “母亲,这是……” 纪璇佯装苦涩,委屈的看向萧青槐。 “这是我为望舒物色的几家千金。这几位千金都是德才兼备的高门贵女,蕙质兰心,也愿意伏低做小,纡尊降贵同你做姐妹。” “你挑一位,看哪家姑娘合你眼缘,她便是望舒的侧夫人了。” “你入府两年,也得专宠两年,却一直未能替望舒开枝散叶诞下子嗣。和望舒年岁相仿的安国公家的小儿子都有了两个孩子。” 萧青槐扶了扶额,抬眼看向跪着的纪璇。 却见纪璇眼眶泛红,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萧青槐皱眉,眼底满是嫌弃。 “哭什么哭!还不是因为你无能!入府两年都无子嗣,望舒每月去你房中的次数也不少,你却一直怀不上孩子。” “你若真心疼你夫君,就早早替你夫君纳一位侧夫人,让她为望舒诞下子嗣。” 纪璇委屈的拿帕子擦着眼泪,“母亲,都怪媳妇。是我教夫君在外受人白眼,都是我的错。” “我愿意替夫君纳侧夫人,愿意让妹妹替侯府开枝散叶。” 纪璇盈盈欲泣,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你选好了,告知我一声,我好择吉纳礼……” 不等萧青槐说完,纪璇随意抽了几幅美人图。 “母亲,我选好了,我觉得这几位妹妹都不错。” 第二十三章 睡梦迷情 萧青槐皱起眉头,看她递过来的三幅画卷。 “媳妇觉得这三位都是贤惠温婉的女子,而且也是高门贵女,对夫君仕途大有帮助。 而且几位妹妹心系夫君,不嫌弃我,愿意伏低做小,我自然也得大度,为夫君着想。” “而且,寻常男子也都三妻四妾,更别提夫君还是忠勇侯世子。如今后宅只我一人,我自然也觉得孤单寂寞。” “要是能多几个妹妹作伴共同体恤侍奉夫君,媳妇心中自然欢喜。” 纪璇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仰头看向萧青槐,神色从容而温和,双眸清澈诚挚,流转着坦然与豁达,尽显通透得体。 “此话当真?” 萧青槐这才认真打量起纪璇。 “当真,媳妇是真心为夫君着想。” 纪璇重重的点头,笑的温婉大方。 多给殷绪娶几位得心的侧夫人,然后让几位侧夫人跟流苏争宠去吧。 到时候再替他纳几房小妾。 殷绪应该还会感谢她。 说不定和离的事也能松口。 萧青槐原本以为凭纪璇善妒的性子定然不会同意让殷绪娶侧夫人,说不准还要回去找她爹闹,最后再闹到侯爷那。 但她实在没想到她竟答应的这般痛快。 有了她的同意,剩下的自然好办。 萧青槐冷硬凌厉的面容这才缓和,温声道,却依旧带着强硬的语气。 “纪璇,你有心了。既然如此,你回去吧,今日.你受委屈了,剩下的事由我来操办。” “不管望舒有多少侧夫人,你都是正室。日后,我也不会让望舒亏待你。” …… 纪璇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原本萧青槐都让她走了,又让她留下用了午膳,同她商议提前见见几位“侧夫人”的事。 流苏和绿姝看着纪璇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少夫人,我去给您准备热水。” 绿姝恭敬道。 纪璇点头。 绿姝也是她房里的丫鬟,只不过这几日她回家探病,今儿晌午才回来。 “少夫人,主母没有责骂惩戒你吧?” 流苏走上前,将她打量了一番。 纪璇神色淡然,“没有,只是同我商量了一些事。” 她瞥了一眼面前的流苏,眉心微动,意味深长的说着:“替世子娶侧夫人的事。” 流苏手心下意识的收紧,不过很快便松开了。 她抿着唇,低声问道:“那你同意了吗?” “自然。” 纪璇静静地打量着流苏,自然也没错过她眼中的惊愕。 “为……为何?” 流苏睫毛轻颤。 “自然是心疼殷绪受委屈了,寻常男子三妻四妾,他却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当然要为他着想。” 纪璇洒脱开口。 “那……少夫人,您可有物色的人选?”流苏又问。 “主母选了三位高门贵女。我看着那三位妹妹倒是美人儿,殷绪应该会喜欢的。” “三位?” 流苏更是震惊,满脸的不可置信。 “对。” “三位。” 纪璇朝她竖起三根手指,笑容清浅,丝毫未有强忍委屈和不情愿的模样。 流苏僵在原地,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眼前的纪璇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 夜里。 纪璇觉得她被蛇缠上了。 想要睁开眼,眼皮子却沉得要命。 恍惚间,那条冰凉滑腻的蛇又缠了上来。 鳞片擦过肌肤的触感真实得可怕,它顺着腰线往上攀,吐着信子的头抵在她胸前的软肉上,然后猛地收紧—— 尖利的牙狠狠嵌进皮肉,不是剧痛,而是一种带着窒息感的纠缠,让她在梦里都忍不住蜷起身子,发出细碎的呜咽。 直到那“蛇”似乎动了动,带着一声模糊的低笑,她才惊觉那压着她的重量、那缠着她的触感,竟带着熟悉的体温与气息。 空气里是熟悉的沉木香,还混着浅浅的酒气。 房中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纪璇身子紧绷着,脸色惨白至极,却没睁眼。 此时此刻,她的唇瓣被男人侵占着。 她大意了。 她应该将房门都锁上的。 以前就是这样。 殷绪饮了酒后情.欲更甚,有时处理公务回来的晚了,不顾她早就入睡,硬是同她做那档子事。 结束后只是简单替她擦拭清洗,然后就又回了他自己的房里,今夜估计也是与同僚饮了酒。 可他明明在纪府还说过……遂她的意。 纪璇脸色愈发难看。 果然不能相信一个伪君子说的话。 她现如今根本不愿同他欢好。 纪璇动了动身子,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只是男女力量悬殊,她的抗拒对殷绪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男人带着薄茧的冰凉指腹,隔着单薄的布料摩挲着。 火辣辣的触感,烫的她浑身发颤。 纪璇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像砧板上的鱼肉,任殷绪宰割。 她这是准备假装酒醉强要她了? 想到此,纪璇冷笑连连,她心中更是恐慌和抗拒。 不行!不可以! 她不要和殷绪行.房! 很快,血腥味儿很快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 男人闷哼一声。 恰逢男人的唇移开,才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陈越。” “不可以。” 果然。 这个名字就像刺一样狠狠扎进男人心里。 纪璇感受到男人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直,周围气息冷了下来,原本的暧昧旖…旎陡然消散。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呵。” 黑暗之中,殷绪轻轻一嗤,低头盯着她,清冷的眸中涌上一丝复杂情绪。 纪璇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却不料男人忽得狠狠掐住她的腰。 气息再次袭来,在纪璇心头萦绕着,根本挥之不去。 他虽没碰她,但也没委屈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凉的唇缓缓落在纪璇盈白的肩头,像是报复一般,落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第二十四章 游湖 …… 纪璇再醒来的时候,房中像往常一样,只有她自己。 殷绪走得悄无声息,连带着昨夜的气息都仿佛被一并卷走,只余下满室清寂。 她低头。 身上月白色的里衣松松垮垮的系着,亵.裤被丢在地上,已经换上了新的。 他也没在她身上留下他的东西。 若非肩膀上传来的痛感,还有身上交错的青紫暧昧痕迹,还真让她觉得半夜殷绪过来的事是一场梦。 纪璇就那么坐着,背脊挺得有些僵硬,脸色是掩不住的苍白。 她已经说的那么清楚,可殷绪根本油盐不进。 和禽.兽一般无二。 还好昨日已经商议过为他纳侧夫人的事。 一下子娶了三个侧夫人伺候他。 殷绪应该也很乐意,新婚燕尔估计也会吃不消,就没有精力再来欺辱她。 至于流苏。 等到和离的事殷绪松口了,她干脆就顺水推舟帮她一把,成全他们俩。 这样他二人日后帝后情深,还能记得她的好。 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纪璇掀开身上的锦被,起身下床。 双腿虚浮发软却忍不住打颤。 虽然殷绪夜里没作弄她,但切切实实狠狠发泄了好几次。 她的腿都被磨红破皮了。 纪璇拧着眉,低头看着熟睡中自己被殷绪重新上药包扎过的手指,神情有些复杂。 …… 昨日萧青槐见她大方得体,对她的行为很满意,特意允准殷绪娶侧夫人前,她可以不用晨昏定省。 也同意让她出去侯府散心,多与那些京城官家女眷接触,交流一些待夫之道,学学如何同夫君的侧室共处。 她们大雍的风气原就比别处开明些,女子不必困在深宅,守着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规矩。 街头巷尾,酒楼的掌柜、茶庄的东家,不少都是女子,凭着自己的本事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活得敞亮又自在。 若非萧青槐不允她做生意,不喜她抛头露面失了体统,估计她也会像那些女掌柜一样盘间铺子做生意。 流苏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纪璇在梳妆台前清点盘算她的嫁妆。 她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话到了嘴边,几次想问她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看着前面那道略显疏离的背影,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从前不是这样的。 但现在,她总觉得纪璇藏了太多事在心里,连看她的眼神都生分了不少。 纪璇如今清算嫁妆,和离之事她应是跟姑爷提了。 但却不告诉她。 侧夫人之事,也没有提前跟她商议,直接做了决断。 还有珈蓝寺那个晚上,那个沾了血的玉佩为何出现在她房里? 纪璇也没有告知。 而且这几日她对谁都是淡漠疏离的性子。 哪像往日那般娴静温婉平易近人。 她垂眸,缓步走近,温声道。 “少夫人。” “方才镇远侯夫人派人来信,邀您今夜去雁栖湖游船。” 秦昭? 纪璇这才想起来。 落水前之前同她有约。 “今日原是十五了。” 纪璇低声呢喃。 雁栖湖每月十五都有灯会,夜赏烟雨楼,游船画舫,歌舞升平。 她在朝臣女眷中唯一能聊得来的就是镇远侯夫人秦昭。 她跟秦昭也算是一见如故,两人惺惺相惜。 只可惜,镇远侯陆青筠同殷绪不对付,明令禁止秦昭和她接触。 所以两人也很少见到。 说起来。 上一世秦昭结局也是凄惨,比着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流苏,你随我收拾一下,待会儿我们去雁栖湖……”纪璇说着,将嫁妆又收了起来。 “可是姑爷今儿早上上朝时特意吩咐我,说今夜过来陪您用膳……” 流苏垂下眼帘。 “对了!” 纪璇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流苏,她浅浅笑着。 “流苏,今夜你不必同去了,一会儿绿姝陪我过去。晚膳我会同陆夫人一起用。你留在这伺候世子。” 流苏一愣,脸色微变。 她如今出府都不愿意带着她一起了? 她心里有疑惑,但也没敢问,只得应声,默默唤来绿姝伺候纪璇。 纪璇望着院子里流苏失神的模样,眸色渐深。 就让她和殷绪自己待在这院子里相处吧。 殷绪应该会很愿意。 她其实没有那么娇贵,之前在纪府就流苏一个丫鬟。 嫁入侯府后,院子里也就流苏和绿姝两个人。 如今她带了绿姝出去,正好给他俩腾个地方。 …… 夜色如墨,明月高悬。 湖边盏盏花灯如繁星落入湖中,倒映着岸边熙攘的人间烟火。 雁栖湖属每月十五最热闹。 纪璇到了相约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岸边站着的秦昭和她的婢女翠翠。 秦昭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身着绣着粉色芍药的月白锦裳,细腻的丝线在灯火下闪烁微光。 “阿璇。” 秦昭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灯,眉眼弯弯,说不出的温婉。 “昭姐姐。” 纪璇提着裙摆小跑着上前。 “方才马车有些堵,所以路上耽搁了,姐姐莫怪。” 秦昭轻笑着摇头,见她额上有汗珠,连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动作轻柔。 “阿璇,前两日我去参加宴席,听她们说你落水了,但……侯府近日有事,我走不开,便没及时去瞧你,你可有大碍?” 秦昭比纪璇还要温婉怯弱,可能因为她是家中庶女,才养成了她如今的性子。 而纪璇就不一样了,她其实是很洒脱的一个人。 纪伯远不看重嫡庶,而且痴念她母亲。 这些年虽然纳了阮姨娘,但到底没让她有子嗣。 纪璇摇摇头,莞尔一笑,亲昵挽着秦昭的手臂,贴近她。 “昭姐姐别担心,我已经无碍了。” 她笑着开口。 蓦得,却看到一旁翠翠双眼通红,脸上还有着淡淡的巴掌印。 第二十五章 世子夫人竟这般撬我墙角 纪璇蹙着眉,又看了看秦昭。 却发现秦昭左脸也有些红肿。 虽然用了很厚的脂粉遮住,但还是能看得出被打的痕迹。 “昭姐姐,这是怎么了?你和翠翠是被谁欺负了吗?” 她话刚一说完,翠翠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脸上满是委屈。 绿姝连忙上前替翠翠擦拭着眼泪。 “翠翠!” 秦昭不由得斥责翠翠,脸色有些难看,她拧着眉,一脸歉意的看向纪璇,扯出一抹尴尬牵强的笑意。 “璇妹妹,让你见笑了,没什么,不过是……” “夫人您为何总是自己咽下委屈,有些事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纪姑娘不会笑话您的。” 翠翠哽咽着开口。 纪璇蹙着眉,眯了眯眸子,温声道:“昭姐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姐姐莫要将我当做外人,说出来我也可以替你想办法。” 秦昭只是摇了摇头,笑容苦涩又僵硬。 “不是什么难处,只不过是内宅的事罢了。阿璇你在侯府已经够难了,我怎么能再将你搅入浑水中。” 秦昭低声说着,眼睛微微泛红。 纪璇握住她的手,四下看了看。 “船来了,船来了!” 不知道周围是谁喊了一声,纪璇朝湖中心望去。 湖面上,船只穿梭往来。 大船似巍峨宫殿,庄重而堂皇,小船则如灵动的鱼儿,轻巧地穿梭在大船之间。 小船大多都是寻常人家差人租下来的船,而大船多是权贵子弟承包用来享乐赚钱的。 每月十五前,想要乘大船的权贵之家皆会提前预定,权贵子弟会提前派人贩卖船票,以票据上船。 大船奢华,只有每月十五才会出现在雁栖湖,而且船上皆是权贵之士,甚至是皇亲国戚。 更是普通人一跃龙门的好机会。 不免男男女女都存了心思,费尽心机,重金买一张船票。 “昭姐姐,我们先上船吧。待会儿你仔细给我说说,我也好替你想办法。” 说着,纪璇拉着秦昭的手带着她上船。 翠翠和绿姝紧紧跟在她二人身后。 纪璇带着秦昭找了一处最佳赏夜景的位置。 “翠翠、绿姝,你们去拿些吃食过来。” 她吩咐着。 “是。” 待翠翠和绿姝离开,纪璇连忙看向正对着她坐着的秦昭。 “昭姐姐,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会是陆侯打的吧?” 陆青筠。 听他名字虽然觉得他是个文雅温润君子。 但陆青筠是个武将,听闻他阴晴不定,残暴嗜血。 听到“陆侯”二字,秦昭心底更是酸涩,她自嘲一笑,拿过桌上刚送上来的酒,兀自给自己和纪璇倒酒。 “不是他。他如今多看我一眼都嫌弃的很。” 秦昭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下。 闻言,纪璇微愣,她听到秦昭继续开口。 “阿璇,你只知我在侯府过得不如意,却不知,这桩婚事是强求而来。” 秦昭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缓缓抬起手摇着酒杯,头微微晃动,似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与幼稚。 “我是家中庶女,本没资格嫁给陆青筠。他喜欢的也是我嫡姐。 但因为两人争吵后不欢而散,我嫡姐赌气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 后来,陆青筠从军,在战场上杀敌后被暗算重伤,双腿差点残废,我悉心照顾他后终于嫁给了他。 但他不喜欢我,这三年他也从不碰我。 我嫡姐那个纨绔夫君意外去世,她回来了。陆青筠想要和她重修旧好。 我父亲也觉得我入府三年未有所出觉得我没用,想让陆青筠再娶了我嫡姐做平妻,让嫡姐替我生孩子。 如今我嫡姐已经被陆青筠接入府,她告诉我,她嫁的夫君早年混迹烟花.柳巷早就是个废人了。 那人从来没碰过她,她也还是清白之身。” “今日是翠翠无意冲撞了她,便被她教训了,我去拦的时候也被她打了。” 秦昭细碎的呜咽声像破碎的珠子,从她紧咬的牙关间溢出。 她双手紧紧攥着手中的酒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纪璇拧着眉。 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 她想起来了。 上辈子陆青筠的确娶了秦昭的姐姐秦明珠为平妻。 之后秦昭经常受她欺凌。 后来她终于有孕,诞下稚子,结果孩子没满月就染上了天花,最后不治身亡。 秦昭产后本就忧思过度,郁郁寡欢,稚子死后更是受了刺激,自缢而亡。 翠翠也跟着殉主了。 当时她自顾不暇,被关在侯府,得不到外面的消息,连秦昭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至于陆青筠。 他是萧临的人。 成王败寇。 陆青筠在战场上杀敌,城破后被殷绪的人所俘而死。 她既然重活一世,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秦昭还像从前那样惨死。 “阿璇,我当年就不该痴心妄想着嫁给他,我以为我能捂热他的心,他总有一日会看到我……可我错了。” 秦昭也许是今夜酒喝多了,接着酒劲儿将这些年的委屈尽情宣泄了出来。 她低低的呜咽着,纪璇忍不住起身,她上前将秦昭揽在怀里。 纪璇是重活一世的人,自然深有感触,其实,她跟秦昭何尝不是一类人? 都是对不爱自己的夫君太过执着,最后伤了自己。 “昭姐姐,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错的是陆青筠。” “那般冷血无情的东西……” 纪璇咬了咬牙,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昭姐姐。不如……你同陆青筠和离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嘲弄和怒意的清冷男声。 “哦?世子夫人日子倒是清闲,竟有空在这里撬本侯墙角。” 第二十六章 天子作陪,幸甚至哉? 纪璇下意识扭头,蓦得对上陆青筠鹰隼般凌厉阴鸷的眼。 她心下一惊。 在陆青筠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 一个紫衣锦袍,面容清隽俊美,他挑着眉,晃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至于另外一个玄衣男人…… 纪璇和他四目相对,袖中的手忽然紧了紧。 那双邪肆的桃花眼里满是淡漠疏离,全然没有那晚在珈蓝寺见到的澄澈童真。 萧临……正常了? 她蹙着眉。 在她失神之际,陆青筠已然上前拉过秦昭的手,将她懒腰抱起。 “阿璇……” 秦昭只觉得身子晃了晃,原本醉酒的她更晕了。 “和离!我要和离!我好晕,好想吐……” 秦昭嘴里不停的呢喃着。 纪璇和陆青筠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拉住秦昭,却被陆青筠狠狠剜了一眼。 男人薄唇紧抿,他盯着纪璇,那双寒潭般的眼眸愈发深遂暗沉,仿佛藏着万年的冰。 武将的眼神本就凶狠嗜血,纪璇吓得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世子夫人真是闲情雅致,自己和世子夫妻不睦,便来多管闲事,撬我墙角。” 陆青筠冷声说着。 船已行驶到湖中央,此时根本无法下船。 陆青筠便抱着喝醉的秦昭上了楼。 绿姝和翠翠小跑着过来,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翠翠见陆青筠抱着秦昭,生怕秦昭受伤,也顾不得多问,连忙追了上去。 “殷夫人,别来无恙。” 卫钧琰朝纪璇走来,朝她轻笑,戏谑开口。 而他身后的萧临只是瞥了她一眼,随即走进了一旁的厢房。 纪璇抬眼看向他,神色淡淡,“卫公子好雅兴。” 卫钧琰挑眉,笑容更加肆意,晃了晃手里的折扇,语调暧昧轻浮。 “殷夫人原来还记得我。两年前你同殷世子成婚,我还前去吃过席。” 纪璇和他也是寥寥数面。 “不过,这才两年……”男人眯了眯眸子,细细打量她。 “殷夫人这是在侯府过得有多不如意,竟然想毁了别人的好姻缘。” 卫钧琰调笑着,声线清冷。 “天子亲赐,入了族谱的婚事,你竟也敢破坏?真是好大的胆子。” 卫钧琰虽然一本正经的说着,但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玩味戏弄。 纪璇面色不改,目光清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如此,天子管天下事,也不能耽溺于内宅之事。 毕竟,国事最重,若连内宅之事都要闹到帝王面前,岂不是罪过。” “确实。” 卫钧琰若有所思的挑眉附和着,他笑意盎然:“今夜游船,是殷夫人自己来了?” “世子公务在身,不便作陪。” 纪璇浅声道。 “世子不在,那不如我同殷夫人游船赏景?总不至于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卫钧琰笑容更甚。 纪璇愣了愣,才恍然发觉自己是被卫钧琰戏弄了。 她蹙着眉,轻抿唇瓣,虽然不悦,却还是装作不知。 “不必了,船上佳人数不胜数,多的是需要卫公子作陪之人,绿姝,我们去那边吧。” 话落,纪璇就想拉着绿姝离开。 却被卫钧琰拿折扇挡了下来。 “殷夫人,方才见到了我兄长,怎么着也得进去问安啊。” “莫不是……不记得我兄长模样了?” 卫钧琰笑道。 纪璇觉得糊弄不过去了。 不知道这是卫钧琰的意思,还是屋里那位的意思。 他们不会是知道是她伤了他吧? 纪璇硬着头皮道,“自然是认得公子,只不过,我也是有意隐瞒……毕竟是公子不愿显山露水。” 她轻轻一句话就推给了萧临。 卫钧琰笑了笑,继续道:“无妨无妨!今日在此处见到,亦是有缘,殷夫人不如进去喝杯茶赏月赏景。 听说一会儿会有烟火,外面嘈杂,人来人往,我那屋子可是让人特意留的,是赏烟火的好位置。” 卫钧琰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纪璇也不好回绝,她瞥了他一眼,只好跟着他走到了萧临进去的那间房。 只不过她刚进去,绿姝就被卫钧琰拦在门外。 “你这丫鬟不如随我去前厅,我今儿也带了几个丫鬟,你们倒是可以一起,也不至于无聊。” 绿姝犹豫惊慌的看向纪璇,“少夫人……” 纪璇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那烦请卫公子护好绿姝。绿姝毕竟是侯府的丫鬟,总不能叫她受了委屈。” “原来你这丫鬟叫绿姝。说来也巧,今日怎么没见你另一个丫鬟?” 卫钧琰不紧不慢的说着。 纪璇有些诧异,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脸上有块胎记那个。” 卫钧琰朝她解释着。 原来是流苏啊。 “她今日有事,我将她留在了府里。” “说起来!你这丫鬟可还是我的恩人呢。我的贴身玉佩就是她找到的。” “哦?是吗?”纪璇佯装诧异。 “这我倒是不知,没听她提过。” “殷夫人既不知,那便罢了。” 卫钧琰摆了摆手,示意她进屋,又扭头看向绿姝,“小丫头,你同我走吧,让你家夫人安静赏景吧。” 说罢,卫钧琰径直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静了下来,纪璇能听到外面走廊里熙熙攘攘的声音。 她下意识看向房中摆放的物件,这屋里干净整齐,该有的东西也都有,简单却精致,屋里还燃着淡淡的檀香。 隔着屏风,她看向那道坐的端正地清隽矜贵身影,有些犹豫。 没过一会儿,那人突然开口,声音清淡。 “站着做甚?进来吧。” 第二十七章 怕朕强夺臣妻么 纪璇深吸一口气。 萧临明明语气平淡,她却听出了压迫之感。 她下意识捏紧手心,缓缓走上前。 穿过屏风,她看到那人已然起身走至窗边。 这间房在三楼。 如卫钧琰所说那样,这屋子确实是赏景的绝佳之地。 萧临长身玉立于窗前,静静地看着远处岸边的万千灯火。 他生得好看,温润如谪仙又给人一种邪肆带着压迫的感觉。 和殷绪带给她的感觉,很像。 也许。 帝王大多都相似。 这也是纪璇两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着萧临的脸。 许是她目光太多灼热,被她盯着的男人忽然转身,微微眯着眸子打量她。 她对上他的眼,心里蓦得一滞。 的确和那日在珈蓝寺全然不同。 不过,很快,她恭敬朝他行礼。 “臣妇见过皇上。” 男人面上平静无波,看着纪璇的眼神淡漠又疏离。 纪璇小心翼翼的抬眸打量着萧临。 他看她的眼神全是陌生淡然。 萧临到底记不记得那晚的事了? 纪璇蹙眉。 “嗯。” 萧临应声,神色如常,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过来坐。” 萧临斜睨着她,黑眸冷沉。 “这……于礼不合。船上人多眼杂,若传出去臣妇与皇上您共处一室,恐怕有损皇上清誉。” “你是怕自己清白受损被殷侍郎生厌,还是真的怕损朕清誉?” 他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 纪璇低下头,轻咳一声,面不改色:“自然是怕皇上情绪受损。” “不过,朕倒是好奇!若传了出去,会是怎么个损法?说朕强夺臣妻?” 萧临轻轻嗤笑着,眼神倨傲,慵懒恶劣的笑着,语调轻浮孟浪,偏偏又咬重了“臣妻”二字。 纪璇垂眸,却听得脸微微发烫。 她有些不安,因为实在摸不透萧临的性子。 除了珈蓝寺那夜。 她其实从未离萧临这般近过,从前都是宫宴上远远见过。 今日同处一室,也已经超出她的想象。 思绪飘远。 却不想淡淡的龙涎香骤然入鼻,萧临已然走至她身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眉目清冷至极。 纪璇怔了一下,连忙后退,她身后是敞开的窗户。 恰巧此时,船晃了晃,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出去,半个身子落在窗边。 “啊——” 身上是幽深的湖水,因船身的晃荡此刻在夜色之中更加汹涌,像是要吞噬万物一般。 惊险之余,纪璇下意识伸手攀住萧临的肩膀,紧紧攥着他肩上衣襟。 没想到萧临倒是处变不惊,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淡然,幽深的眸光流转在她脸上。 纪璇脸色煞白,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萧临不救她。 这种认知让她绝望。 她现在整个人都快掉下去了,只需要他扶她一下就好。 可是。 萧临似乎根本没打算扶她。 甚至—— 萧临微微抬手,修长冰凉的指腹落在纪璇纤细白.皙的颈间,他的指尖拨开纪璇耳垂边的碎发。 凉薄却又滚烫。 纪璇心中一凛,忽的打了个冷颤,双腿一软又往外坠了几分,脸色惨白至极。 “救,救救我……” 纪璇低头看了一下身.下汹涌如野.兽.般的湖水,咬了咬唇,额头上早已浸出冷汗。 “给朕一个救你的理由。” 萧临眸色平静。 仿佛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直垂死挣扎的蝼蚁。 这样凉薄冷漠的眼神。 果然是。 无情帝王家。 纪璇忽然想到了殷绪。 尤其是上辈子登基后的殷绪。 也是这般无情又冷漠的眼神。 船又晃了一下,她身子斜着撞向身旁的窗户。 腰间一痛,她整个人彻底往外跌去,攀附在萧临肩上的手也失了力道,抓着她衣襟的手也缓缓松开。 纪璇蓦得闭上眼。 她今年是与水犯冲吗? 这才几日,就落水两次。 上一次在侯府落水,好在有下人侍卫救她。 可此刻。 无人救她。 只是她没等到冰凉的湖水浸没她,反而闻到了龙涎香的味道。 此时,香气更甚。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抱着朕?” 男人低声开口,声线喑哑,染着一些不明的情绪。 纪璇一愣,蓦得睁开眼。 方才惊惧之中萧临揽住她的腰,将她救下了,而她因为太过慌乱害怕,双臂如丝萝般死死缠绕攀在他颈间。 此刻,两人以格外亲昵的姿势紧紧贴着。 纪璇也感受到了萧临身下的反应。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姑娘,甚至昨夜殷绪才同她做过亲密之事。 那发紧发硬的东西杵着她。 她身子紧绷,脸色又红又白,有些羞恼。 “还不松开朕?” 萧临的声音有些哑,他薄唇紧紧的抿着,喉结翻滚着,看向女人的眼神深邃又清冷。 纪璇连忙放手,迅速在萧临脚边跪了下来,颤声道。 “皇上恕罪。” “臣妇并非有意冒犯。” 她低着头,手心缓缓收紧。 萧临眯了眯眼,视线倏地落在她颈侧那一点淡淡的暧昧痕迹上,眸光晦暗。 喉结微动,目光灼灼。 很快,他避开眼。 “起来吧,朕饶你御前失仪。” 听他这样说,纪璇才松了一口气,红着脸起身,也不敢抬眼去看面前的男人。 “多谢皇上。” 萧临抿唇,眉眼已恢复清冷之色。 他闷哼一声,坐了下来,闭目不语。 纪璇僵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都没明白。 为何卫钧琰要让她进来。 如今和正常的萧临独处一室,而且方才还发生了那些事。 她心里莫名浑身不自在,甚至还有些害怕。 珈蓝寺那夜才是梦吧? 若非眼前这张俊脸一样,她怎么也不能将那晚亲昵乖巧的喊她“娘亲”的人,同面前这凉薄冷漠的帝王联系在一起。 他应该,也真的不记得了吧? 第二十八章 抱紧我 纪璇站的久了,双腿有些发软。 男人也不说让她离开。 她见萧临闭着眼,微微弯下身子想要揉.捏自己的小腿肚。 “既然站着累,那为何不坐下?” 萧临睨着她,声音冷淡。 “臣妇不敢。” 纪璇低语。 “呵。” 只听萧临轻嗤着,肆意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 “当真不敢?” 纪璇实在摸不准萧临意欲何为。 她点着头,惶恐道:“臣妇不敢。” “插手朕的臣子家事时,你说的那番话不是很敢吗?” 萧临看向她。 纪璇微愣。 想到进来前同卫钧琰说的话。 没想到竟被萧临听了去。 她连忙道:“皇上恕罪。” 房间又静了下来,两人都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听男人道。 “会下棋么?” 纪璇蹙眉。 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萧临已将一局未完的棋局摆于桌上。 她思忖着,犹豫不决。 “皇上,臣妇不会下棋。” “欺君可是死罪。” 萧临悠悠道,堵的她哑口无言。 “过来。”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 “陪朕下棋。船要靠岸至少还得半个时辰,你如今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 纪璇觉得自己如今是赶鸭.子上架,只好硬着头皮坐在萧临对面。 萧临执白子。 她执黑子。 她从前经常看父兄下棋,后来嫁给殷绪。 殷绪也时常下棋,不过他总是自己一个人下棋,有的时候碰上她去给他送茶点。 他才勉为其难让她留下陪他下棋。 “这是前段日子,朕与殷大人未完的棋局。 当时殷大人就是执的黑子。你与他不亏为夫妻,对他的棋路心思倒是了解。” 萧临说这,垂眸凝视棋盘,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白玉棋子。 纪璇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了解殷绪吗? 不。 她最看不透的就是殷绪。 纪璇和萧临下棋时,也是如坐针毡,心不在焉的等待船舶靠泊。 “嘭——”的一声,天空中一簇簇烟花冲天而起。 绚丽多彩的火树银花在墨色天幕轰然绽放,银线如瀑布倾泻,将江面映得亮如白昼。 船内的人都跑到了甲板上赏烟花。 纪璇靠在窗边,仰头看了过去,烟火的光芒映得她脸颊泛起柔润的光泽。 “就那么好看吗?” 萧临抬眸望着她,声音淡淡,火光在他冷硬的脸上流转,眼底凝着一层柔和的雾。 “嗯。” 纪璇扭头,与他四目相对。 见萧临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原本冷冽的眼底闪烁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她心下一慌,又连忙侧过头。 虽然已经隐约看到岸边的人影,但离岸边还是有一段距离。 她只希望船再行驶的快一些。 “殷夫人——” 萧临喉结微动,眉眼清冷至极。 “皇……” 纪璇扭头,刚想开口,却听到外面突然一阵燥乱,只听到有人大喊着。 “有刺客!” “保护公子!” 纪璇脸色微变,下意识朝萧临看过去,却见他脸上平静无波,眉目暗沉冷淡,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 “皇上……” 纪璇起身,她隐约能看到外面人厮杀着,刀光剑影,刀刀致命。 “绿姝……昭姐姐……” 纪璇拧紧眉心,想往外去。 “放心!陆侯会护着陆夫人,至于你的丫鬟,卫钧琰也会拼命护着。与其担心她们,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 萧临的话意味深长。 纪璇愣住了,不等她开口,房门已然被踹开,几个黑衣人忽然冲了进来。 “活捉萧临!” 她大惊,吓得后退至萧临身侧。 萧临眼底仍是波澜不惊。 不待那几个黑衣人走近,萧临忽然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一把将纪璇拉在怀里。 纪璇闻着来自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莫名有些心安。 “抱紧我。” 他声音清淡,却带着几份温情,像安抚一般。 纪璇也不矫情,不会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也没犹豫,迅速搂住萧临精壮的腰身,将头埋在他胸口。 “闭眼。” 他清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纪璇紧闭双眼,环在他腰间的手紧攥着他的衣襟。 “小心……” 她低声说着。 “嗯。” 萧临目光平静。 “呵!当真是风流皇帝!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同小娘子你侬我侬。” 黑衣人冷笑着。 紧接着,寒霜凌厉的刀剑都朝着他们砍了过来。 纪璇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被萧临抱着腾空跃起。 她始终没敢睁眼,但却听到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刀光剑影间,她忽然听得萧临的一阵闷哼。 不过没一会儿,屋里的几个黑衣人都倒地身亡。 纪璇脸色微变,想睁眼一探究竟。 只是刚睁眼,就看到又有一批黑衣人朝他们冲了过来。 “他们在这里!” 纪璇拧着眉,小脸皱成一团。 “怎么办?他们人很多?” 其实她想问的是。 萧临一个皇帝,身边没有侍卫吗? 萧临没有回答她,只是淡声道。 “会凫水吗?”耳畔传来男人若清泉般冷凝的嗓音。 “不会。” 纪璇如实回答,她咬了咬牙。 “不然……皇上你逃吧……那些人是刺杀您的,想必他们应该不会伤害臣妇。” 纪璇说着,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讳莫如深的低笑。 “晚了。” 男人道。 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怀中拦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的更紧了。 忽然一阵眩晕,只觉得天翻地覆。 下一瞬,她整个人都被冰凉幽深的湖水吞噬了。 昏迷前,纪璇似乎看到了萧临放大的俊脸。 他捧着她的脸,唇瓣紧贴着她的唇。 不似那种带着男女情.欲的吻,只是渡气救人那般。 她的口鼻间满满充斥着萧临的气息。 第二十九章 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 再醒来的时候,纪璇发现自己仍然在一条小渔船上,她隐隐看到外面穿着斗篷划船的船夫。 船夫救了她吗? 萧临呢? 纪璇刚想开口,却摸到了身侧男人坚硬又柔.软的胸膛。 下一瞬,她感觉到她的手心一片湿.热。 凭着月光,她看清男人的脸。 萧临。 “公子。” 纪璇怕船夫听到,不敢轻易喊“萧临”的名字。 萧临这会儿神志不清,浑身发烫冒着冷汗。 黑暗之中,他整个人都蜷缩着。 像那夜在珈蓝寺一般。 纪璇掀开他的衣襟,才看到萧临腹部的绷带渗着血而且被湖水浸湿,伤口明显感染了。 而且。 他的背上也多了一道伤口。 他们的衣服如今都湿了,船上也没有干净的布帛。 纪璇将自己的裙摆撕开并拧干,将萧临身上原本就有的绷带换了下来,把自己的裙子布角当做绷带缠在他腰间。 萧临躺在地上,略显狼狈,双眸紧闭,眉心蹙着。 她掀开帘子看了看。 还不知这艘船不知道往哪里行驶。 她如今跟萧临在船上。 外面恐怕已经乱成一团。 不知道侯府会否得知。 还有绿姝和秦昭、翠翠。 希望陆青筠和卫钧琰会护住她们。 印象里。 上辈子这个十五的夜晚,她虽然也跟着秦昭来此,但那晚她记得自己早早就回去了。 并未发生过这般惊心动魄的事。 不过倒是当夜流苏因为被人.流冲散她两人分开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身侧的萧临闷哼一声,他挣扎着要起身。 纪璇将他扶着坐起来。 “你怎么样了?” 她压低声音,小声询问着。 萧临没有应声,他只是静静靠坐在一旁,一手扶着伤口,一手攀着窗户边缘。 “公子?” 没多久,男人又没了声音。 纪璇心里一惊。 他不会死了吧? 她颤颤巍巍的抬手,曲起手指放在男人鼻息处。 是有呼吸的。 纪璇松了一口气。 男人微微仰头,对上她的眼神,目光平静却又冷冽。 “公子,你怎么样了?” 纪璇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男人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光清冷,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陌生。 狭窄逼仄的船里,两人靠的很近,纪璇也打量着他。 这会儿萧临似乎不太对劲。 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如同那晚一样。 “蘅蘅?” 纪璇低声说着,试探性的眨了眨眼睛。 下一瞬。 她纤白的脖颈忽然被男人冰凉的大掌扼住。 “嘭”的一声。 她娇弱的脊背狠狠抵在了船壁上。 男人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他抿着唇,原本清冷淡漠的眸子里取而代之的是嗜血和杀戮。 “知道我的秘密的人,都得死。” 轻飘飘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带着威胁和狠辣。 萧临睨着她,似困兽.般狠厉,大手死死掐住纪璇纤细的脖颈。 他是习武之人,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纪璇的脸色因呼吸困难变得惨白,她双手想要用力掰开萧临的手。 方才是萧临在试探她吗? 萧临难道还记得那夜在珈蓝寺的事情? “你……你不能杀我。” 她乌发凌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颊边,美目却倔强地跟男人对视。 眼中有惊惶恐惧,更有一丝不甘示弱的坚毅。 “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萧临微微俯身,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 他贴的太近了,龙涎香的气味伴着他的温热气息在纪璇面前交织缠绕。 暧昧与紧张的氛围如蛛网般将两人紧紧缚住。 纪璇抓着萧临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抓出几道痕迹。 “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刚刚也是我,给你包扎了伤口。” 纪璇脱口而出。 “这也算么?”萧临眉心微挑。 “不算么?” 纪璇反问,声音有些颤抖。 萧临嗤笑着,冷眸愈发暗沉,但桎梏在她脖颈处的手力道却松了几分。 “自然不算。分明朕是你的救命恩人。若非朕在湖中为你渡气,你恐怕已经死了。” 萧临声音低沉。 “可是若非皇上,臣妇恐怕在船上也能安然无恙。刺客要抓的是皇上。” 纪璇咬了咬牙。 如果不是萧临,她怎会身陷险境? “呵。” 萧临冷笑,他眯了眯眸子,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你是如何知道朕的秘密的?” “是你那个丫鬟阮流苏告诉你的?” 纪璇皱了皱眉。 秘密? 是指他的“离魂症”? 流苏知道萧临的秘密? 萧临自然没错过纪璇眼里的诧异。 难道……他猜错了? 珈蓝寺之后,他也是派人去查才知道流苏是纪璇的陪嫁,早就入了侯府。 听说那日在寺里,除了纪府一个阮姨娘,还有流苏和另外一个姑娘。 今日他也是无意中从陆青筠那里得知纪璇会来。 他以为阮流苏应该会跟着纪璇过来。 本来他是想试探一下阮流苏的。 但却没见阮流苏。 只有纪璇和另一个丫鬟。 索幸,他便决定试探一下纪璇。 “船上那些刺客,是你安排的?” 纪璇脸色微变,她拧着眉,咬了咬牙。 她就说。 明明珈蓝寺已经遇刺。为何今日在船上还这般松懈,连个侍卫都没有。 原来。 他是故意的。 “一半。” “不过是朕提前知晓罢了。” 萧临眼梢微微一挑,薄唇勾起,带着一丝冷笑。 “我本想借着今日试探你那个婢女。可是她没来,便由你替代了。” 萧临望着她,神色慵懒。 “不过,她果然告诉你了。” 他轻嗤。 纪璇蹙眉。 是指“蘅蘅”这件事吗? “你既然知晓了,那代表殷绪也知道了。” 萧临唇边泛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原本放在她颈上的手再次收紧。 “所以。” “殷夫人。” “别怪朕无情。” 第三十章 勾引 “你不能杀我!” 瞥见他眼底嗜血的冷意,纪璇惊慌道。 “朕不是说了,说出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但你那救命恩人的理由,实在算不上理由。” 萧临眯着眼睛,冷冷威胁,带着危险的意味。 “……不是!我,我还有别的理由!” 纪璇声音轻颤,她死死抓着萧临的手,想要讨来一丝喘.息的机会。 “你说。” 萧临好整以暇的低头看着她,薄唇紧抿,眼眸深处似有暗流涌动。 “我……我没有告诉殷绪。你的秘密。我谁也没说,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没有告诉你殷绪?当真?” 萧临皱眉,似乎根本不信她说的,但扼住她脖颈的手却松开了。 纪璇猛咳出声,白.皙的面庞因缺氧泛起一抹绯红。 她咬了咬牙,稳住心神,强忍着惊惧。 “真的!” “人人都道纪府千金纪璇痴恋世子,为嫁世子不择手段。婚后夫妻情深,你说这话,觉得朕会信吗?” 萧临冷笑,他凑近她,垂眸凝视她泛红的眼尾,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他偏头,吐出的温热气息落在她耳垂。 萧临低笑着,忽然恶劣的含.住纪璇的耳垂。 纪璇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紧绷着。 男人粗粝的指腹无意识摩挲她腰侧的软肉,忽然轻笑出声,“殷夫人这处还真是敏.感……” “皇,皇上……” 她真的不明白萧临到底想要做什么。 “告诉朕,殷绪到底知不知道?” “臣妇说了,皇上就会信吗?” 纪璇反问,她仰头时蓦然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瞳孔。 静默之后。 萧临声音淡淡:“嗯。” “殷绪不知道!至于你的秘密,我谁也不会说!” “至于你说的阮流苏,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可以向皇上保证,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纪璇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神清冷却带着几分坚毅。 萧临看着她的眼睛,虽未再言语,但确实相信她所言。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的僵持着,以极其暧昧的姿势紧紧贴合。 暧昧又刺激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内蔓延。 直到船夫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船内的一片死寂。 “主子,到了。” 纪璇抿了抿唇瓣,手心紧紧攥着。 原来船夫是萧临的人。 “下船吧。” 萧临声音淡淡。 “卫钧琰的马车在那,他会派人送你回侯府。” “记住你今夜的话。” “若殷绪知晓我的秘密……” 他没再说下去,却满是威胁。 纪璇垂眸不语,想要起身离开,却不想以一个姿势坐的时间太久了,腿抽了一下,脚步虚浮,整个人晃了一下,跌坐在萧临怀里,腰间忽然被男人掐着。 她好像坐到萧临的伤口处了。 她听到萧临闷哼一声。 不过她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微垂微首。 薄唇缓缓凑近她耳际,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指腹在她腰间摩擦,似笑非笑的开口。 “殷夫人。” “今夜这是第几次勾引朕了?” 纪璇脸上满是窘迫,小脸通红一片,她咬了咬牙,慌乱着挣扎起身。 下船之前她听到他低笑的声音。 她回头。 瞥见萧临正直勾勾的看着她,俊美邪肆的脸上满是玩味和戏谑,宛如妖孽。 纪璇抿了抿唇,收回目光,径直下了船。 她一下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卫钧琰还有绿姝。 绿姝匆忙跑过来,脸上全是对她失踪的不安和担心。 “少夫人。” 纪璇摸了摸绿姝的头发,安抚着她。 一旁的卫钧琰朝她笑笑,神色淡然。 “殷夫人无妨那便好了。” 卫钧琰目光平静。 忽然又道。 “只是可惜……世子重伤。” 纪璇愣了愣,蓦得抬眼。 “殷绪受伤了?” “少夫人,当时船上人多。刺客也多,我见流苏和世子也都在船上,我想去找他们,谁知道有一个刺客突然冲过来,流苏想要保护我,世子也来救我,才被那刺客重伤了。” 绿姝的声音带着哭腔。 闻言,纪璇却没有动容,袖中的手却紧了紧。 …… 卫钧琰告诉纪璇,卓然将殷绪受伤的事瞒了下来,他没有直接带着殷绪回侯府,而是带着殷绪和流苏到了客栈。 纪璇和卫钧琰分道扬镳,她和绿姝也去了客栈。 “卓然,他……如何了?” 纪璇刚到客栈,就看到卓然领着大夫出来了。 “少夫人!” 卓然看到她的时候一脸惊喜,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 “少夫人,您没事就太好了!世子很担心您,受伤时还特意让卓越和苏稽去寻你。” 卓越和苏稽也都是殷绪的侍卫。 二人都是隐卫,来无影去无踪。 卓越和卓然是双胞胎兄弟。 “卓然,今夜之事,侯府知晓吗?”纪璇冷静开口。 卓然看着她,说道:“少夫人,此事世子不让声张。尤其是主母和侯爷,特意吩咐不能让他们知道。” 是怕侯府知道,殷绪是为了救流苏受伤,怕流苏被针对吧? 纪璇心里泛起一阵冷笑。 “流苏呢?” 她声音淡淡。 卓然轻叹一声,“主子受伤了,流苏很自责,一直在哭,这会儿在楼上给主子换药呢。” 纪璇应声。 她抿着唇,瞥了一眼身侧的绿姝。 “卓然,侯府院子里空着也不是个事儿,你一会儿带着绿姝先回去侯府吧。绿姝今晚也受惊了。” “这样主母问话时,也能应对。” 至于流苏和殷绪,为什么会也出现在船上,他们什么时候去的,她需要问清楚。 第三十一章 她痛,他也不快活 …… 卓然带着绿姝回了侯府,并交代了她一些事。 纪璇先寻了间干净的厢房,换了身衣裙,随后才又到殷绪的那间厢房。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面流苏低哑的呜咽。 她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流苏趴在床边握住殷绪的手,并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睛已然通红。 纪璇只看了一眼,心里冷笑着。 过了一会儿,就又听到床榻之上殷绪像是刚醒一般,气若游丝的声音。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别哭了。” “阮流苏。” 虽是强硬的语气,却满是温情的安慰。 纪璇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转身欲走,却没想到绊倒了门口放的花瓶。 “卓然……” 殷绪蹙着眉,下意识往门边看去。 纪璇低咒一声,深吸一口气,转身佯装自己刚上来,缓缓走到门口。 见到她,流苏更是大喜,起身上前抱住她。 “少夫人!你没事就太好了!” “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和姑爷都快急死了!” “姑爷为了找你还受伤了……” 纪璇僵硬的扯了扯唇,视线落到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殷绪身上。 流苏可真会胡诌。 殷绪根本不是为了找她受伤。 明明是为了救她自己。 这话要是被婆母被侯府听到,偌大的一顶帽子就落到她头上了。 殷绪将她打量了一番,强撑着起身。 流苏见状,赶忙去扶他。 看着二人的动作,纪璇面色依旧平静无波。 “你先下去吧。” 殷绪看了一眼流苏,瞥见她通红的双眼,微微蹙眉,声音沙哑:“我这伤无妨,你不必愧疚。” 他说着,实现若有似无的扫过纪璇。 流苏哽咽着点点头,转身看了一眼殷绪,又看了一眼纪璇,最后朝二人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离开之前还把门给带上了。 “过来。” 殷绪抬眼看向纪璇,面色苍白,他抿了抿唇,声音清冷。 纪璇置若罔闻站在原地,眸光轻浅。 “过来。” 殷绪重复着,额角青筋凸.起,言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纪璇还是不动。 殷绪原本因受伤而惨白的俊脸立刻变得阴沉至极。 他冷着脸,眼底翻滚起怒意,只觉得心里的怒火已燃至极致。 “纪璇!” 他咬着牙,见女人还像根木头一半杵着,忽然掀起身上的锦被。 纪璇终于动容,她下意识的转身后退。 她太怕殷绪这样森冷阴鸷的眼神了。 纪璇拉开门就准备往外跑,谁知男人即便是受伤也能疾步冲过来,大掌扼住她的双手,将她的双手高高举起至于头顶。 “嘭”的一声关上门,狠狠将她抵在门上。 他并非文弱书生,即便有伤,纪璇这般柔弱的小妇人在他面前也不过一只可怜的小蚂蚁。 殷绪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他身上黑色的里衣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他坚实的胸膛。 他的伤,接近心口处。 听卓然说,好在伤口不深,没有致命。 因为他方才过来堵她的动作,虽然伤口绑着绷带,但还是渗了血。 殷红的血珠透过绷带,顺着肌理蜿蜒而下,滴落在紧实的腹肌上,衬得那肌理线条愈发刚硬分明。 这是殷绪为救阮流苏留下的伤。 纪璇眸色晦暗,眼底情绪复杂,她微微垂眸,嗤笑着,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却不知,这样小的动作看在男人眼里,却满是暧昧,极尽勾引。 再一抬眼。 此刻,殷绪黑沉清冷的眸中似燃着炙热的火焰,死死锁在纪璇的脸上。 视线下移,落在她唇上。 纪璇似乎察觉到男人眼底的欲念,脸色微变。 “殷绪,不……” 不等她说完,铺天盖地的热吻就压了下来。 殷绪低头,咬住她的唇,发了狠一般撬开她的贝齿,横冲直撞闯进去。 纪璇抗拒,咬着男人的舌尖,血腥味很快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她想挣扎开,却被他更用力地压在门上,屈膝抵着她。 直到纪璇听到自己身上裂帛撕.裂的声响,她红着眼,声音颤抖着央求殷绪放过她。 男人却置若罔闻,只顾着自己。 “殷绪,我讨厌你!我恨你!”纪璇哭喊着,慢慢被绝望和痛楚吞噬。 殷绪像是将这几日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 门口、榻上、桌上…… 满室旖.旎。 纪璇也只能被迫承受着难以启齿的痛苦。 她的低声呜咽和嘤咛,听在殷绪耳中,如同在求欢一般。 纪璇痛。 他也不快活,只觉得憋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看着伏在桌上的人依旧像一条死鱼般不再挣扎,殷绪心里突然泄了气。 …… 此刻纪璇已是狼狈至极,浑身抖着,泪水无声滴落在桌上。 她身子本就娇嫩,虽然他没太用力,但现下身上都是他留下的咬痕和掐痕,她的左肩肩头还有一个淡淡的牙印。 是那晚她故意喊那个“陈越”的名字时,他报复她故意咬的。 男人抿着唇,喉结微动,似乎又有了反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血浸染的绷带。 末了,在心里自嘲着自己的禽.兽行径。 近来,他在纪璇面前屡屡失控,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觉得不爽。 恼纪璇,也恼他自己。 他不想在纪璇身上浪费太多精力……她也不值得自己失控。 只是……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他阴鸷的眉眼间投下阴影,全然不见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 殷绪眼眸微沉,他上前一步,将人横抱起来放在榻上。 只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纪璇已经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第三十二章 万一是那姘头借旁人之手约你私会 纪璇满眼愤恨的看着他。 那样冷漠的眼神。 若是此刻她手中有一把刀,恐怕真要捅死他了。 “今夜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开心?” 殷绪冷笑连连。 纪璇三番两次的拒绝他,还总是哭哭啼啼的,让他心里更是烦躁恼火。 他在外,向来都是温润君子,冷静自持。 偏偏在纪璇这,他总会觉得自己性子暴戾癫狂。 从前她床笫之间总是一副怯弱放不开的样子,他看了生厌烦得慌。 虽无趣,但却像是欲拒还迎般,也能实实在在刺激他。 现在。 自那晚提了和离之后,她连碰都不让他碰了。 他身心有火,想发泄在她身上,她每每挣扎之后,就是一副视死如归,如临大敌的模样,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厌恶。 殷绪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纪璇狠狠踩在了脚下。 “是!殷绪!你怎么不去死!” 纪璇狠狠的望着他。 她重活一世,只觉得自己人生可悲,却没想过恨殷绪,她只觉得从前都是自己一味强求才自食恶果。 可如今,殷绪这般待她羞辱她。 她心里是有恨的。 方才被殷绪抵在门上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屋外那道纤弱丰.盈的身影。 她看到那道身影在屋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离开。 恐怕。 殷绪又是故意让流苏听到看到的吧? 听到纪璇的话。 殷绪心中怒火更甚,他忍住心底想掐死她的念头,咬着牙。 “你不会觉得我死了?你就能解脱和离了吧?” 殷绪在她身侧坐下,凑近她,唇瓣落在她肩头的那个牙印上,温热的气息在耳蜗处弥散开来。 “阿璇。” 纪璇眉心微动,冷眼睨着他。 他向来连名带姓,都喊她“纪璇”。 这般温情的喊她“阿璇”也只在父兄面前才有。 她冷笑,“我爹又不在这里,你何必惺惺作态喊我阿璇。” 殷绪低低一笑,眉眼却更冷。 他偏头咬着她的耳垂,修长的指尖把玩着她的墨发,故意在她耳边说出恶劣又冷血的话。 “若我死了,卓然会杀了你。刚好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就勉为其难,委屈一下,接受你的殉葬。” “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纪璇咬着牙,怒瞪着男人。 殷绪眼梢微挑,替她清理着身上的痕迹,替她拉拢衣襟。 忽然,他眯着眼睛打量她。 原本有些苍白干涸的唇瓣变得殷红潋滟,他轻抿着,眉目一凛,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声开口。 “你跟那个人……在房里都做了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 “萧临。” 纪璇猛的抬眼,对上他的冷眸。 来之前,她就是想来了解一下当时流苏和殷绪在船上的事情。 但没想到硬是被迫同他做了那档子事。 纪璇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跟皇上……那你跟流苏什么时候在的?你不是让卓然说今夜……回府用膳吗?” “替我上药,我就告诉你。” 殷绪走到将一旁桌上放着的绷带和金创药递给纪璇。 “你让流苏替你上药吧。” 纪璇嗤笑。 殷绪将身上的单薄的黑衣褪下,露出白.皙坚硬的胸膛。 他胸前缠着的绷带因为方才欢好时方才被血染红了,看起来触目惊心。 纪璇还是第一次看的这么清晰。 以往她在床上放不开,夜里行.房.欢.好时大多都是熄了灯。 纪璇这才注意到殷绪前胸后背上都有一些淡淡的渗人的旧疤痕,有长有短。 “让她来做什么?她今夜已经被吓到了,方才愧疚的哭个不停。” 殷绪见她盯着自己看的失神,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待会儿你出去的时候,安慰一下她,告诉她让她不用自责,我这只是小伤。” 纪璇抬眼看向殷绪。 她抿着唇,眼底满是嘲弄,随即攥紧手心,将手中的金创药狠狠甩了出去。 瓷瓶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做什么?” 殷绪也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她,没料到她会突然摔东西。 这几日的纪璇真的很不一样。 以前这小妇人哪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殷绪抿了抿唇,眉心猛跳,眼底一片暗沉,刚想斥责她,却又忍了下来。 “你若不想同我上药,便不上,摔东西做什么?” 纪璇冷眼看着他,默然不语。 殷绪扯着唇,脸色阴沉着,又从房里找来一瓶金创药,坐在榻上自己给自己上药,有好几次缠绷带时因碰到伤口闷哼出声。 他想看纪璇的反应,却没有看到意料中的神情。 纪璇这几日当真与从前不同。 “你还不告诉我么?你和流苏什么时候在的?” 纪璇冷声问道。 “你上船之前,我同流苏便已经赶到了。” 殷绪低低开口。 “你以为,镇远侯夫人送信我不知道么?谁来侯府给你送东西都会先从我手里过一遍。” 殷绪面色平静。 果不其然,看到纪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不必这般瞪着我。只不过万事需谨慎罢了。不然。我怎么知道那信是不是你跟你姘头的?” 纪璇伸手欲再打过去,却被殷绪攥住手腕揽在怀里。 “放开我……” “你若不想我再碰你,就别乱动。” 殷绪声音清淡,手上却不老实。 思量片刻,纪璇果然老实了,身子紧绷着。 殷绪见她这般温顺,忍不住低头。 纪璇却忽然转过脸,他的唇擦过她的长发。 殷绪眸色幽深,也不恼:“我今夜原本不准备去雁栖湖,知你要去,才有了打算。” “流苏是你的心腹,你却不带她,我自然心里有疑。” “万一是你那姘头假借陆夫人之手约你私会呢?” 第三十三章 弱水三千,亦不会只取你一瓢饮 纪璇嗤笑,眼底满是嘲弄。 殷绪眯了眯眸子,继续开口:“我先你一步上船,你同陆夫人谈话时我便在了。 后来陆侯带着他夫人离开,你又跟着卫钧琰进了萧临的房间。” 说着,他长臂一伸,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动作虽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迫使纪璇不得不直视着他。 “我估摸着,你们在里面有半个多时辰。你们做了什么?嗯?” 他垂眸睨着她,尾音微微上扬,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审视。 纪璇唇角微扬,轻嗤着,看向他的目光愈发冷淡,透着彻骨的疏离。 “你不是都知道了?还问我什么?” 她已经想明白了。 方才殷绪不顾身上伤势,强要她,执意索取,无非还是心中生疑,看看她与萧临是否在房中做了那种事。 纪璇心中更觉可笑。 这个人,就是这般凉薄。 他从不了解她,也不愿了解她,只会一味无情羞辱她。 “我自然知道你不会做什么?但谁能保证他萧临不会做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顿了顿,黑眸愈发冷沉。 “纪璇,我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你不必忧心我会舍弃你。 虽然当年这桩婚事是你算计我,但我说过,我答应过你爹,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你。” “除了你想要的男女之情我给不了,别的你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无论生死,你都是我的人。” 他忽然开口,声音裹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说的多好听啊。 心口忽然腾起一阵尖锐的疼,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纪璇扯了扯唇瓣,垂眸不语,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 殷绪低头,指尖漫不经心地穿过她的发间。 发丝缠绕在指节上,他的指尖拂过发梢时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摩挲,像是逗.弄把玩着一只温顺的猫儿一样。 明明说着绝情的话,可他偏要做出这般带着施舍的温柔。 纪璇轻笑着,满是自嘲。 她仰头,眸光冷凝,目光锁住男人脸上,带着几分试探:“是吗?” 她抿唇,继续说道:“殷绪,倘若你以后遇到了真正心仪的女子,她要你休弃我,你会怎么做?到时她做妻,我做妾?还是让她给你做平妻?” “……” 殷绪微愣,眸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复杂情绪,不过转瞬即逝。 片刻后。 他松开捻着她发丝的手,轻轻抚摸她莹润绯红的脸,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 “怎么突然说这般胡话?” 他轻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殷绪,你能保证日后不会喜欢别人吗?不会为旁人舍弃我?” 纪璇冷笑着。 “……” 殷绪静默不言,他蹙着眉,良久才开口。 “纪璇,你何必这般杞人忧天。我不会占卜,我怎么知晓日后之事?若今日我给了你承诺,他日万一食言,你心中更不是更会埋怨我没遵守诺言?” 他垂眸看着她,眼底那点复杂早已褪尽,只剩理所当然。 “男人三妾四妻天经地义,后院里多几个人是常事,哪户人家不是如此? 便是你爹,对你娘那般痴情,不还是纳了妾。 即使是天子,也不可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我娶你两年未有侍妾,在你之前,也未有通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殷绪抿着唇,语气陡然冷了几分,似是在指责她的不识好歹。 “官场应酬,多的是逢场作戏,多的是往我身上生扑的伶人和清倌,可我念着你,在外从未有过逾矩。”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明晃晃的坦荡与凉薄。 “而你,偏偏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捏造编出一个不存在的陈越来诓骗我!” 殷绪说着,眼底冷意更甚。 他让卓然将上京城所有叫陈越的人都找了出来。 总共一百七十三人。 皆是些平平无奇的寻常人,连纪璇的名字都没听过。 其实。 他是知晓的。 纪璇待他的心意。 从前同房动.情时,她也经常痴迷的看着他。 也许她从提和离开始,就是编排了这出戏,逼着他给出一个虚无的承诺。 听着他的话,纪璇唇角的笑意凉得像冬日的寒冰,袖中手指猛然收紧。 “那还真是委屈世子您了。 让世子未有侍妾,未有通房,是我纪璇的错。可是,我从未让世子为我守身如玉。 世子若想要别的女人,大可去要。不是您说的吗,多的是往您榻上爬的人。 您可别委屈了自己,整日憋着体内的火朝我发泄。” 纪璇话的嘲讽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过来。 殷绪攥着拳,竟一时语塞。 “说实话!殷绪,每次和你同房时,我都很痛苦。”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逼自己把话说完。 “每次跟你欢好,我都觉得像是在受刑,任由你予取予求。” 往日里那些情动时的温存、事后的暧昧调侃,此刻都变成了刺,扎得殷绪心口发闷。 “既然你也嫌我无趣,又羡慕旁的男子三妾四妻,那不如放过彼此。 你以后想纳妾就纳妾,想娶妻便娶妻,想恩宠谁都可以,别再碰我了。 你现在每一次的触碰,都让我觉得恶心。” 纪璇笑着,像是把心底积压了两世的委屈全部宣泄了出来。 殷绪脸上的从容淡定也霎时裂了道缝,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手。 良久,他才沉声道:“纪璇,你……”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声冷嗤。 殷绪起身下床,拿起床边的干净衣裳。 穿戴完毕,他大步向外走去,却在快到门口时,忽然转身,带起的风吹得烛火猛地一晃。 他咬了咬牙,齿间挤出的字像是淬了冰一般,比方才更添了几分狠厉。 “不识好歹。” 第三十四章 她选的那几位最后都是他的宫妃 殷绪猛的推开门,却猝不及防的对上流苏通红的双眼。 “你怎么还在这?” 他蹙着眉,方才在屋里的火气眼下散了一些。 流苏噙着泪望着他,眼底依旧满是自责和愧疚。 “姑爷……” 她低声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里屋瞧去。 只见纪璇背对着门躺下,锦被将她裹着,只余白.皙细腻的肩膀,上面还有二人交.欢时的暧昧痕迹。 殷绪阖上门,垂眸看向流苏,却发现她的手背有一处红肿。 他皱眉,沉声问道,“你手怎么了?” “方才熬药的时候,不小心洒了,烫伤了……” 流苏恭敬开口。 其实……药熬好了。 是方才她来送药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他们二人在门边交叠缠欢的暧昧身影,动静那样的大,不似往日在府里那样。 不知怎的,手上的药就洒了。 “少夫人她……” 流苏垂下眼睑,低声说着,忽然又提起纪璇。 殷绪眼神蓦得一变,他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发紧,连带着脖颈上的青筋都隐隐可见。 许久。 他才又道。 “阮流苏。” “你去看看她吧。” “还有……去找些烫伤的药膏,擦一擦吧。本来就不够貌美,竟还不护着自己身子。” 殷绪沉声说道,随即抬步离去。 虽然是刻薄的话语,流苏却没有觉得难过,反而心里萌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流苏站在原地。 却没有径直进了房门。 她下意识抬手覆上心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看到他二人亲昵,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是那日在侯府差点被殷观雨“玷污”时,殷绪及时出现帮了她,将披风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吗? 是那日在纪府时,和纪渊幽会被殷绪瞧见后被质问吗? 还是因为今夜殷绪又替她挡了一剑? 还是当年在西域……漫天黄沙里,绝处逢生时那几日的滋生出的温情…… “姑爷。” “世子。” “殷……绪……” 流苏低声呢喃着,手心却不自觉的收紧。 心中又酸又涩的滋味顺着血管漫到四肢百骸。 不该这样的。 她现在明明已经将自己托付给了纪渊。 流苏到底是没有进去。 而房中的纪璇却也听到了殷绪同流苏说的话。 看吧。 殷绪心里还是有流苏在的。 他嘴上虽然没有说自己喜欢谁,不愿意给她什么承诺,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吧? 纪璇咬着唇,攥紧锦被的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绸缎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指尖的颤抖。 难怪上辈子殷绪哪怕宠妾灭妻,却始终没有提和离,原来都是对她爹爹的承诺。 他是个自私寡情的人,不愿意和离,不愿意放过她。 他哪怕是死,也要拉着她殉葬。 和离…… 萧临。 纪璇莫名想到了他。 即便日后殷绪会夺位,可现在萧临还是天子,是可以帮助她的人。 可…… 萧临凭什么帮她? …… 翌日。 殷绪没有去上朝。 当时他在船上受伤的时候,卫钧琰也在。 他直接让卓然向朝廷告了几日假。 殷绪怕回侯府被老太太看出端倪,怕她心疼,便让卓然给侯府带了信儿,说自己在安国公世子家里小住几日。 纪璇跟流苏回了侯府,除了省去了向萧青槐请安,依旧像往常一样。 直到三日后。 萧青槐将为殷绪选好的三位“侧夫人”请到侯府做客。 纪璇正在房中作画,齐嬷嬷请她前去院里陪同几位千金。 流苏捧着茶盏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少夫人,前院传话,主母让您即刻过去——那三位千金已经到了。” 纪璇自知无法推辞,便忍痛从自己的嫁妆里挑了几件首饰拿过去。 路上,齐嬷嬷将萧青槐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纪璇听。 “少夫人,这三位千金,一位是户部尚书幺女林莞然,一位是钦天监监正嫡次女苏若绮,还有就是卫国公府庶女卫从雪。 前两位千金都是嫡出,自然比少夫人您如今侍郎千金的身份尊贵的多。 至于卫国公家的千金,虽是庶女,但毕竟是国公府的孩子,也是金贵的主儿。 主母说了,少夫人您待会儿见到几位小姐的时候,可不要失了气度,让旁人笑话。” 刚穿过抄手游廊,就听见前厅传来娇俏的笑语。 纪璇掀帘进去,傅青槐正拉着个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姑娘说话。 见到纪璇进来,便扬声道:“来了。” 屋里坐着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萧青槐身侧那个淡黄色衣裙的女子纪璇也算熟识,她是卫国公府四房的庶女,排行第九,是卫钧琰同父异母的庶妹。 其实,她随意选的这三人……上辈子最后都是殷绪的宫妃。 她对林莞然和苏若绮不熟。 但对卫从雪还是印象深刻的。 因为卫从雪也个是聪明又心狠手辣的女人。 卫家最后背叛了卫太后和萧临,倒戈殷绪。 殷绪登基。 卫氏一族俯首称臣。 卫从雪一直都喜欢殷绪。 便劝说卫国公将她送进了宫。 她与卫从雪不合。 偶然在宫里遇到她的时候,卫从雪也没少恃宠而骄让宫女太监欺辱她。 以她们三人的身份地位,如今的殷绪更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果这个时候。 殷绪就生了异心,那这三位对他来说就是如虎添翼,他更没有不娶的道理。 恐怕,他夜里做梦都要偷着乐感谢自己。 而且。 以卫从雪的手段心计,她若进了侯府,肯定会先拿她试刀,然后搅得侯府搅得殷绪鸡犬不宁。 说不定,有了她的帮助。 她能更快离开侯府。 第三十五章 谁先诞下子嗣,便将正妻之位让给她 “见过纪姐姐。” 卫从雪率先朝她行了礼,一颦一笑,温婉动人,但她的眉眼之间皆是傲慢之色。 她虽是国公府庶出,性子却利落洒脱,聪慧过人,卫家是将她当嫡女对待的。 “纪姐姐安好。” 一旁的苏若绮和林莞然也起身朝她行礼。 “让婆母和几位妹妹等久了。” 纪璇低声说着,欠了欠身,也朝萧青槐行了个礼。 “坐下吧。” 萧青槐说道,面色平淡。 纪璇落座,流苏.静站在一旁。 “纪姐姐最近似乎消瘦了不少,怕是在府里操劳甚久,姐姐可要注意身子,日后才能更好侍奉望舒哥哥。” 卫从雪轻笑着,手里的团扇半掩着面。 听着她言语里若有似无的奚落。 纪璇扯唇笑了笑。 其实,卫从雪也是因着两年前她嫁给殷绪而嫉恨着。 毕竟两年前她得知殷绪想退亲,觉得自己一介庶女也有机会嫁给忠勇侯世子做正室。 但谁知被纪璇抢了个先。 “正是如此,今日才有了你我姐妹相聚侯府的缘分。” 纪璇拿起杯盏轻抿了一口,声音温婉轻柔。 “日后还望各位妹妹多多包涵。世子芝兰玉树,能得他垂青已是我之幸。 然璇入府两年,始终未曾诞下子嗣,累得世子受人耻笑……” 纪璇说到此处,声音又低了几分,眼尾微微泛红,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珠花,姿态有几分自谦,又藏着故意显露的委屈。 流苏不动声色的垂眸打量着纪璇。 她真的觉得…… 纪璇聪明了不少。 以前她只知淡然处世,哪里懂得这些内宅后院之事。 如今这般刻意放低姿态,反而让那些原本存着轻视之心的人多了几分忌惮。 卫从雪也发觉了纪璇的不一般。 以前纪璇见她的时候都是一副淡然自若傲慢的模样。 喜与不喜向来容易察觉。 她不喜纪璇。 纪璇也不喜她。 可今日……她这般看似温顺退让,眼底心里却藏着几分清明,倒还真让卫从雪摸不清她藏的什么心思,还是说她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纪璇轻叹一声,继续放低姿态。 “说来也是我无能,这两年在府中承宠不断,却没能为世子开枝散叶,害得他被外头的闲言碎语编排,也累及公爹婆母被人说闲话。 往后各位妹妹若入了侯府,我也希望能和各位妹妹和睦相处。共同侍奉世子。 我知晓各位妹妹待世子之心,也明白几位都是一心惦念世子,一如往日的我。” 话锋一转,纪璇抬手轻轻拂去眼角的水珠,语气更添了几分恳切和诚挚。 “所以,我也更愿意成全各位妹妹。也希望各位妹妹往日能在府里与我做个伴儿。更盼着妹妹们入府后能早日为世子诞下麟儿。 他日,若谁能先诞下子嗣……” 纪璇语气温和,眼底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她顿了顿,继续开口。 “我虽愚钝,却也知子嗣是家族大事。各位妹妹在家里也都是各位大人的掌上明珠,若是日后谁先为世子诞下子嗣,就是侯府的功臣。我也愿意让出我这正室之位。” 此话一出,满室俱静。 卫从雪等人手里的茶盏都顿了顿,面面相觑着,眼底尽是惊愕。 连她们身侧伺候的丫鬟忍不住悄悄抬了眼,难以置信地望向这位平日里素来端庄的侯府世子的夫人。 就连纪璇身侧的流苏也惊住了,她怎么也没想过她会如此大方。 毕竟从前纪璇满心满眼都是姑爷。 听到京城里有谁同姑爷多说了几句话,在筵席间姑爷又同哪位千金笑了。 她心里都酸涩至极,却也只能忍受着,生怕因嫉妒而失了体面。 纪璇分明不是这般坦然大方之人…… 现在到底又为何如此? 不仅同意姑爷娶侧夫人,还愿意因为子嗣让出自己的正室之位。 到底是以退为进故意给她们下马威?开始为了刻意讨好主母?还是为了……和离? 而且子嗣之事,分明就是她日日避孕才未有的。 流苏抿着唇,手心缓缓收紧,她愈发看不懂纪璇了。 这样的纪璇,让她心里莫名有些郁结。 卫从雪、苏若绮和林莞然几人相互看着,心里却也都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们三人,若嫁给旁人,妥妥的正室夫人,但也因为心里惦记着世子,才耽误了婚事拖到如此。 好不容易听说长公主有意为世子纳侧夫人,虽然以她们的家世地位,为侧室受了委屈,但侯府世代清明,即便是侧室,也是堂堂正正的,说出去,也不会有谁低看。 况且,世子芝兰玉树,光风霁月,是谦谦君子,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沾染了他身上的清辉。 能嫁给他为侧夫人,她们心中也是欢喜的。 而且纪璇说了。 谁先诞下子嗣。 她便“退位让贤”。 她们自然也是乐意的。 萧青槐端坐着,轻抿了一口热茶。 方才那番话入耳时,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慢悠悠转着指间的翡翠戒指。 “阿璇,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她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威严和凌厉,“只是,你这正室之位,可是先帝赐过婚书的,岂能说让就让?” 她虽然这样说着。 但纪璇却没听出她言语间的不悦,反倒听出了几分欣慰赞许和认可。 萧青槐轻咳一声,抬眼看向卫从雪等人,最后落回纪璇身上,她继续开口。 “阿璇,你也莫要多想,子嗣之事自有天意,急不来。日后若她们真入了府,你便同她们一同侍候望舒,多替你夫君分忧,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第三十六章 再次落水,是谁暗害 在前厅坐了一会儿,萧青槐觉得有些乏了。 她便让纪璇带着卫从雪她们去侯府的后花园逛逛。 想到这三位可是自己和离路上的恩人,纪璇自然愿意奉陪。 …… 殷绪觉着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回侯府。 这几日事情繁多,他也未曾向老太太请安。 他近来没住在安国公世子的府里,毕竟他家里妻妾成群,还有孩子。 他去了不方便,这几日便住在了纪渊的酒楼里。 今儿个早上他才去上朝。 下朝后碰巧遇到新上任的大理寺左少卿池云谏,便带他回侯府拿一道之前的旧案卷宗。 只是,刚下马车,就看到侯府门外边上还停着几辆马车。 卫国公府的马车,他是认识的。 殷绪蹙了蹙眉,目光暗沉,他看向管家。 “今日府上是来了什么客人吗?” 殷管家朝他和池云谏恭敬行礼,道:“世子。今日主母和少夫人请了几位千金来做客。” 殷绪眉心微动,幽深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嗯”了一声。 倒是个稀罕事儿。 纪璇竟愿意同别家千金往来,还跟母亲一起。 殷绪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身侧暗纹锦衣的男人。 “走吧。” 池云谏微微颔首,下颌线绷得平直。 殷绪带着池云谏来到他的书房,将他所寻卷宗找来,两人又在书房商议探讨了许久。 二人提议一起再去一趟大理寺。 临走之际,殷绪忽然想起了纪璇。 那夜不欢而散,他便再未见过她。 他记得清楚,纪璇素来不喜欢那些应酬往来。 府里宴请时,她总是寻个清静角落待着,或是早早就回了房,平日也不愿同他去参加什么筵席。 想必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 “世子?” 见殷绪发愣,池云谏蹙眉,低声问道。 “池兄,你先在前头的花园等我,我有些事要见一下我夫人。或者,你让下人带你在府里逛一下。” 话音落时,殷绪脚步已率先迈开,黑色玄服的下摆扫过阶前的青苔,带着一种不容耽搁的意味。 池云谏眉心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眼底闪过一丝情绪。 …… “救命啊!救命啊!” 池云谏刚穿过走廊,就听到不远处湖边传来慌乱的呼救,带着湖水呛咳的嘶哑。 “来人啊!快来救救我们家小姐。” “快来人啊……” “林妹妹,你别怕,你快过来把手给小桃和春杏……” 纪璇只是和流苏离开了一会儿,再一回来远远就看到卫从雪的丫鬟小桃和林莞然的丫鬟春杏蹲在湖边,两人慌乱的伸手去拉林莞然的手。 林莞然不会水,拼命的扑腾着,小桃和春杏本来也瘦弱,手上没啥劲儿,反而也被她带了下去。 三个人在湖里扑腾着。 一旁原本也想上前帮忙的苏若绮也一脸慌乱和担忧。 纪璇蹙着眉,急忙小跑着过去。 “来人!快来人!” 她大声呼喊着。 但这会儿快晌午了,这边又偏僻,人也少。 “流苏,你跑快些去找人……” 纪璇还未说完话,就看到一道俊逸挺拔的身影冲了过去,翻身跃进湖里。 不像是殷绪。 只见那道身影正奋力往离他最近的春杏身边游。 “少夫人,我去喊人。” 流苏见状,匆忙跑开。 很快闻声赶来的下人见此情形,也都纷纷跳下去救人。 纪璇站在一旁看着,眉心紧蹙。 卫从雪和苏若绮站在她身侧,脸上又急又害怕。 湖这边已经乱成一团了。 池云谏先是将春杏救了上来,还有两个下人将小桃救了上来。 只是林莞然完全是旱鸭.子,不停的伸手拍打着湖水,又因为太害怕,反而一直拽着救她的下人的衣裳,慌乱中将几个下人也摁了下去。 湖水那边本是小瀑布,水流在礁石间撞出雪白的浪花,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被林莞然拖拽的下人渐渐体力不支,两人正一点点往瀑布下方的漩涡漂去,浑浊的水流卷着枯枝打转,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又跳下去了几个人。 池云谏将春杏救下来之后,没有犹豫赶忙跳下去救其他人。 纪璇攥着手中的帕子,眉心紧紧拧着。 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背后被人猛地狠狠撞了一下。 力道来得急又狠,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她站着的桥上石栏不高,刚够到腰侧,此刻哪里拦得住这股冲劲。 指尖在粗糙的石雕的围栏上徒劳地抓了一把,纪璇整个人便像断线的风筝般翻了出去。 “少夫人……” 流苏惊呼一声,伸手去拉住她,没想到也跟着掉了进去。 “啊……” 卫从雪和苏若绮惊呼着。 “少夫人和流苏也落水了!!” 还有不会人的下人大喊着,“继续救人!快救少夫人和流苏!” 池云谏刚将林莞然还有一个人下人从湖里带了上来,就又听到人喊着“少夫人和流苏都落水了”。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吩咐道:“快去叫大夫。” 纪璇一阵头晕目眩,冰冷的湖水瞬间漫过口鼻,方才还在桥上看得清晰的湖面,此刻成了困住她的牢笼。 短短几日。 已经落水三次了。 一次是被小姑子算计了,当时她所站的那块巨石被人暗中涂抹了桐油。 一次是萧临试探她故意将她带入水中。 还有这一次。 有一个人撞了她。 至于是不是故意……她不得而知。 在她身侧的有四个人。 苏若绮和她的丫鬟杨柳。 卫从雪。 还有。 流苏。 …… 第三十七章 危急关头,他救的人不是她 岸上惊惧的呼喊声混着水浪声忽的炸开来。 但对于纪璇来说,那些声音都离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 她的手腕被人紧攥着,湖水冰凉刺骨,灌进鼻腔,疼得她眼眶发酸。 纪璇努力睁开眼睛,隐约看清那人是流苏。 流苏拉着她。 她怎么也掉下来了? 冰冷的湖水再次裹住她,窒息感像无数双手扼住喉咙。 意识模糊间,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陌生画面,让纪璇忽然挣扎着往上浮。 她是不是从前会水? 可是。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起来了。 纪璇开始回想着别人凫水的模样,并学着方才看别人救人的模样往上浮。 只是,流苏的双手却死死拽着她。 流苏……因为害怕攥着她?还是…… 纪璇的口鼻被湖水灌满,眼前阵阵发黑。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 她能感觉每次她想换气的时候,流苏的小腿就会顶到她的膝盖,因为惊慌失措扒拉扑腾着又将她带了下去。 两个人都没有劲儿了。 迷蒙中,纪璇似乎看到了殷绪那张清冷疏离的脸。 那张脸此刻满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平日里总是微蹙的眉峰拧成了死结,素来平静无波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连下颌线都绷得发颤。 殷绪来救她了? 很快,纪璇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闭眼前,她看到殷绪拽住了流苏。 流苏纤细的腰身被殷绪紧紧搂住,而她的手臂被带着勾住了殷绪,像丝萝般依附缠绕在男人颈上。 最后一点意识渐渐消散,她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湖水漫过她的眼角,模糊了那画面,似乎都在提醒她是个多余的人。 “少夫人!” “纪姑娘!” 纪璇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呼喊着。 声音隔着湖水层层传来,嗡嗡的像只被困住的蜜蜂,带着火烧火燎的焦急。 她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只能任由意识在黑暗里飘。 “纪姑娘!” …… 等殷绪将流苏救上来后,再想跳下去救纪璇的时候,发现池云谏已经将她带了上来。 纪璇被池云谏拖上岸,不由得猛咳着,胸腔像是被撕开一般疼。 湿透的裙摆铺在地上,沾了满地污泥,她发髻散乱,几缕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狼狈得让人心惊。 纪璇侧目望去,她看到裹在流苏身上是殷绪墨色的外袍。 那袍子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流苏的小脸埋在他颈窝,露出的指尖泛着冷白,那张脸便是有着胎记,却也依然能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殷绪低头看她时,眼底也带着一丝纠结和担忧。 而他身旁,还有卫从雪和苏若绮担忧的望着他。 当真是……艳福不浅。 纪璇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卫从雪也不顾众人都在,拿起帕子就替殷绪擦拭脸颊上的水迹,声音带着哭腔。 “望舒哥哥,方才快吓死我了。你怎么就直接跳下去了,你身子金贵……” 殷绪抿唇不语,幽深的眸子落在纪璇身上。 此刻她与救了她的池云谏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凉风袭来,纪璇不由得瑟缩着身子。 池云谏揽着她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不动声色将纪璇往怀中带了带。 此刻,纪璇穿着的素色衣裳已经湿透,紧紧贴着身子,勾勒出她姣好丰.盈的曼妙身段。 平日里素雅的襦裙现下也湿哒哒地贴在腿间,随着她咳嗽的动作微微颤动。 领口被水浸得半透,胸口大片春.光若隐若现,狼狈中平添了几分靡.丽旖.旎。 正是如此景象。 殷绪原本紧蹙的眉心更是拧成一团,他抿着唇,脸色黑沉至极。 他忽然起身,将怀中的流苏递给卓然,大步走上前。 待到池云谏和纪璇面前,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便躬身屈膝,不由分说的将纪璇从男人怀里横抱了起来。 那力道,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纪璇有些愕然,也因为他收紧的力道差点晕厥过去。 殷绪沉着脸,置于她腰间的手指也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未察觉是怒是急还是妒。 池云谏只觉得怀里一空,那点刚从水里捞回来的温.软触感骤然消失,指尖还残留着纪璇湿发的凉意。 殷绪自然也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他朝池云谏微微颔首,面上波澜不惊。 “多谢池兄。” 殷绪沉声说道,袖中的手缓缓收紧,随即偏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下人们。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池大人带到房里好生侍候。” 他呵斥着,心中莫名的烦躁。 “池兄,我先走一步。” 话落,殷绪抱着怀里的纪璇,疾步走向她的院子。 身后卓然也抱着意识昏迷的流苏追了上去。 方才林莞然和春杏、小桃已经被先行送到了厢房。 卫从雪和苏若绮便跟着下人去看望林莞然。 此事很快便惊动了老太太和萧青槐。 毕竟今日来家中做客之人都是高门千金。 却差点命丧侯府。 第三十八章 你就这么不知廉耻,当着我的面与他人搂抱 “你怎么样,需要让大夫来看吗?” 殷绪将她放在榻上,眼底情绪复杂。 回房的路上纪璇都是一副呆滞游离的模样。 她原本干涩苍白的唇此刻更是血色尽失。 殷绪伸出长臂,想去替她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襟,却被纪璇狠狠推开了。 “别碰我……” 殷绪抿唇不语,伸手忽然去抚摸她的脸,却又被她偏头给躲开了。 纪璇冷着脸,看向他的眼神尽是冷漠疏离。 男人眼底怒意翻滚,面色阴沉的很。 “纪璇!” “方才池云谏抱着你的时候,你可是没躲,反而故意往他怀里钻。” 殷绪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酸意。 “你就这么不知廉耻!急不可耐吗?”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利刃,刻薄至极,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戾,他睨着她,狠狠剜着榻上脸色苍白的纪璇。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却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纵然他池云谏救了你,你已经上岸,那么多人在,你不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便罢了,竟还敢往他怀里缩。” “你当我是死的吗,纪璇,你要不要脸?” 殷绪咬了咬牙,手心缓缓收紧,方才从池云谏怀中夺过她时,那瞬间的触碰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又麻又疼。 说不清是怒她失仪,还是恼自己方才竟眼睁睁看着她被池云谏池云谏救下,被他抱着还窝在他怀里。 “你衣衫不整的在他怀里,是故意勾引他吧?” 殷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近乎刻薄的审视,眸光像刀子般刮过她湿透的衣襟。 此刻才浸水的罗裙紧贴着肌肤,勾勒出的曲线隐隐可见,刺得他眼底的妒火更盛。 方才的她。 就是这般用这幅勾人的模样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 “还是说,你知道池云谏,认识他,见他在此,故意谋划落水,等他来救你?” “一次落水我认为你是意外,可一再落水……纪璇,告诉我,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方才从池云谏怀中夺过纪璇的时候,他观察细微,分明瞧见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情绪。 显然。 她二人是认识的。 纪璇听着他的话,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带着淡淡的嘲弄。 “是又怎样?我就是要勾引他。” 她抬眼望向殷绪,目光平静。 “纪璇。” 闻言,殷绪心中怒火更甚,扼住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疼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纪璇冷笑着继续道。 “你已经认定是我故意落水,是我哗众取宠。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不知廉耻、会借着落水勾引男人的女人。既如此,你又何须问我?” 纪璇的声音很轻,猝不及防刺进男人紧绷的神经。 她继续嗤笑,细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眼中无泪,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缓缓抬眸,对上男人幽深复杂的目光。 殷绪被她问得一窒,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她眼底那抹死寂,他眸光一凛。 “纪璇。” 殷绪蹙着眉,喉结滚动了两下,方才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在她冷淡的眸子里渐渐清明。 他抿了抿唇,试图放缓语气,可出口的话仍带着生硬:“方才我并非有意,分明是你……” “世子爷,我累了。” 纪璇阖上眼皮,像是耗尽了力气般,声音喑哑至极。 殷绪心头猛地一紧,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又咽了回去。 “世子,老太太让我来问一下,少夫人如何了……” 房门忽然被敲响,外头是殷管家恭敬的声音。 “她没事。” 殷绪看着榻上的女人,冷冷道。 “那便好……世子,少夫人,老太太请您二位现在立刻去撷芳居,不得有误。” 殷管家继续说着。 “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殷绪看了一眼纪璇,下意识想伸手去拨开她额前紧贴着的湿发。 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停在半空中,很快又收回了手。 “你衣裳湿了,身子本就没好利落,赶紧换下吧。” 殷绪盯着她的脸,语气僵硬。 纪璇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神冷淡至极。 殷绪拧眉,忍下心里的不痛快。 “我在外面等你。” 他推门而出,也回书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正巧卓然从流苏房里出来,恭敬道。 “主子,流苏方才醒了一阵,但又昏睡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嗯……” 殷绪目光暗沉,抬手捏了捏眉心,继续说道。 “你留下照顾她,一会儿再让大夫来给她瞧瞧。” …… 殷绪和纪璇一到撷芳居,就看到老太太坐在主座之上。 老太太听到二人来了,眉峰微挑,原本轻阖的双眸陡然睁开,带着束冷光,直直的盯着两人。 坐在一旁檀木椅上的萧青槐脸色也是难看的紧。 本来今日这样好的日子,只是让她们几位小辈自己待着,便就出了这样的丑事。 偏偏这几位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千金,都是朝廷命官家的孩子。 方才落水的林莞然找到她,向她哭诉说是苏若绮将她推入水中。 卫从雪也说她看到苏若绮推她入水。 还说苏若绮知道纪璇不通水性,就趁乱将她也推了下去。 这还未入府。 就闹出这种事。 实在不知道这几人是蠢还是如何? 便是她有心留下,这样的蠢货,真能留在侯府? “阿璇。” “祖母,孙媳在。” 纪璇欠了欠身,朝老太太敛衽行礼。 “你身子如何?” “孙媳无碍,多谢祖母挂怀。” 纪璇低声道,声音里添了几分郑重。 “嗯。” 老太太说着,示意常嬷嬷将一旁的檀木凳子搬来自己身侧。 随后看向她,“过来坐着。” 纪璇不敢犹豫,恭敬上前在老太太身边坐下。 蓦得。 老太太盯着殷绪,声音微沉,手里的紫檀佛珠也突然停止转动,指腹碾过其中一颗,留下浅浅的压痕。 “殷绪,你跪下。” 第三十九章 孙媳愿……自请和离 殷绪虽然不明白昨天的意思,但他是个孝顺孩子。 老太太话落。 殷绪膝盖一软,掀开衣摆,“咚”地一声径直跪在冰凉的灰色地砖上,玄色锦靴边缘蹭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声响。 萧青槐看到儿子跪下,皱起眉尖,连忙恭敬开口,“婆母,今日这事与望舒无关,全是你这好孙媳……” 不等她说完,老太太凌厉漠然的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她,语气听不出喜怒。 “长公主。” “今日之事当真与殷绪无关吗?” 老太太冷笑一声。 当年先帝萧邺霖在时,在老太太面前也都是一副尊敬的模样。 如今她这幅模样,萧青槐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她敛着眉,若有所思。 殷绪蹙眉,眉目清冷,眼底带着些许探究和审视。 祖母所言,是指今日落水之事吗? 可……这与他何干? 难道是因为纪璇又落水了,所以才要责怪他? “此事里,最无辜的难道不是阿璇吗?阿璇不通水性之事众人皆知,内宅的手段你我也都清楚。” 老太太厉声说着,看向萧青槐的眼底也如同淬了冰一般。 周遭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纪璇敛着眉,垂眸不语,但老太太的话却如同石子落入她心湖中般,泛起阵阵涟漪。 “阿璇心软,性子单纯,痴爱望舒。你却以子嗣为由,逼着她给你儿子选了几位侧夫人,还挑了几位高门贵女。” “……” 听到“侧夫人”三个字时,殷绪蓦得抬眼看向纪璇,唇角猛然抿紧,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度,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沉了下去。 他拧着眉,幽深暗沉的眸子闪过一丝愠怒的情绪。 “什么侧夫人?” 殷绪咬了咬牙,袖中手紧攥着,他偏过头,视线直勾勾的落在纪璇苍白清冷的脸上。 “长公主为了你的子嗣,逼着阿璇给你挑了几位侧夫人。今日来府上的林小姐,苏小姐,卫小姐,便是给你选的侧夫人。” 老太太悠哉悠哉的说着,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婆母,儿媳未曾逼迫阿璇……是她善解人意,念及望舒无子嗣,主动提出为望舒挑选侧夫人…… 而且,是阿璇自己说的,若三位小姐入府后,谁先诞下子嗣,她便将正妻之位拱手相让。” 萧青槐咬着牙,先发制人,她拧紧眉心,指尖攥得发白,鬓边的金步摇随着急促的说话声轻轻晃动。 “儿媳虽贵为长公主,却也知家宅之中无尊卑,断不会以权势压人。” 她声音虽平稳镇定,但尾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慌乱。 “是这样吗?阿璇?” 老太太偏过头看向纪璇。 纪璇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脖颈上。 纪璇没有抬眼,也没去看殷绪冷漠阴鸷的眸子。 只是缓缓走到殷绪身边跪了下来,纪璇攥着手心,垂下眼帘,“祖母,婆母没有逼我,这件事是我思量许久……” “纪璇!” 殷绪咬了咬牙,脸色阴沉的紧,他抿着唇,忍下心底的怒火。 若非老太太和母亲在此,他真想掐死她。 纪璇置若罔闻,低声说道。 “祖母,此事真的与婆母无关,是我觉得入府两年仍无子嗣,愧对祖母,愧对公爹婆母,愧对侯府。” 纪璇说着,忽然低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喑哑。 “而且我们成婚两年,他未有妻妾,我也独得恩宠,但始终为夫君未能诞下子嗣,是我之错。 我自认不堪为世子夫人。所以才想要为他娶侧夫人,为忠勇侯府开枝散叶。” 纪璇跪的笔直,单薄的身影如同翠竹一般,她直勾勾的望着老太太,眸子清冷至极,眼神亦满是坚定。 听到她的话,萧青槐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对她的嘉许。 “夫人果然识大体,这般体恤我。” 殷绪冷笑一声,阴鸷狠戾的视线扫过她低垂的眉眼,语气里淬着冰碴子。 和离不成,就想替他娶侧室,还选了几位高门贵女。 偏偏今日这三位,家世显赫,都是自视甚高心高气傲的人,谁都不会是甘心做侧室,这样一来…… 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还真是低估她了。 “夫人,你到底是为我着想,还是为你自己谋算?” 殷绪嗤笑,视线依旧锁在纪璇身上,语气里满是讥诮。 “自然是为世子着想。祖母,阿璇不愿做侯府的罪人。而且,今日之事阿璇也有错。” 纪璇眼角泛红,哑声道。 “婆母将几位小姐交给我,我却未曾招待好她们,反倒还害得林小姐她们落水差点殒命,损害侯府声誉。阿璇实在无颜面对您和婆母。” “祖母,孙媳愿意亲自去三位小姐家中向几位大人请罪,并……” 她垂下眼,深吸一口气,目光清冷又坚定。 “自请和离。” 第四十章 是你的好儿子不想要子嗣 “孙媳愿自请和离。” 纪璇的声音很轻,却如同巨石般砸落在寂静的正厅里,震得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老太太陡然一惊,捏着佛珠的手猛地收紧,佛珠相撞时忽地发出清脆的响。 “你说什么?” 萧青槐眯着眼睛打量着纪璇,眉心紧蹙,满是诧异。 纪璇是真心的吗? 竟然这般识大体? “纪璇!你胡闹什么!” 殷绪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恶狠狠的盯着她,逼她看着自己。 纪璇朝他看过去,那双眼眸里再没有半分怯懦,只剩一汪死水般的沉静。 “殷绪!” 老太太见他那般冷厉嗜血的样子,不由得蹙了蹙眉,冷声呵斥着他。 “求祖母成全,恩准我同世子和离。” 纪璇用尽全力,从殷绪腕中挣开自己的手,俯身叩首,眼神冷漠至极。 “不可能!此事我不同意!祖母,此事是我与纪璇的事,需得由我二人商议定夺。” 殷绪冷笑一声,说着便又又扼住纪璇纤细的手腕,起身拉着她往外走。 纪璇被殷绪强硬的力道带着离开,手腕也生疼的紧。 她能感受到殷绪的怒意。 如今,他的确恨不得捏碎她。 “站住!” 老太太声音里带着些许凌厉,她抬眼,目光扫过二人,鬓角的银丝泛着冷光。 “殷绪!” 直到老太太喊他的名字,殷绪才停下脚步。 纪璇蹙着眉,腕上的大掌继续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她想抽出手,却被攥得更紧,那股蛮力让她踉跄着往前跌去,鼻尖几乎撞上他紧绷的下颌。 纪璇抿着唇,见抽不出手,只好同男人拉开距离。 “望舒,你做什么呢?你的礼仪规矩呢?你学的君子之道呢?” 萧青槐见向来温文尔雅的儿子今日竟这般冷漠狠戾,不由得出声呵斥着。 “你祖母还未开口让你起身,未允你离开,你却擅自离去,难道不知错吗?” 闻言,殷绪喉结狠狠翻滚着,扼住纪璇的手仍旧不肯松开。 他偏过头,看向纪璇。 见她垂着眼,视线扫过她如玉般清冷疏离的侧脸,喉间忽然发紧,他睨着她,轻扯着唇角,声音压的又哑又硬。 “祖母,孙儿有错,请您责罚……” 老太太凝着他,看不出喜怒,随后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肩线,又缓缓移到他身侧纪璇垂着的脸上,静默半晌没出声。 “阿璇,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都是望舒的错,不怪你。” “常玉,你去,把殷绪院子里的陶嬷嬷请上来。” 片刻后,老太太吩咐着在她身旁站着的常嬷嬷。 “是。” 常嬷嬷恭敬应声,然后疾步离去。 纪璇和殷绪两人皆是一愣。 祖母唤陶嬷嬷来做什么? 陶嬷嬷是他们院子里的管事…… 纪璇拧着眉,眸子沉了沉。 她其实想着和离一事再等等,等到殷绪松口,她再告诉祖母。 但没想到她几次提出和离,都被殷绪拒绝了。 此路行不通,只能依靠旁的路。 今日林莞然她们落水,虽不在她意料之中,但于她而言,是一个离开侯府的好机会。 方才来的路上。 卓然告诉她跟殷绪。 说落水的林莞然一口咬定是苏若绮推她下水,卫从雪也说自己亲眼所见…… 纪璇敛着眉。 而她身侧的男人一直盯着她,怒意翻涌,却也不得不压下来。 没过多久,常嬷嬷领着陶嬷嬷过来了,还端着一个药罐子。 陶嬷嬷经过二人时,头压的更低了,直接就朝老太太跪了下来。 “老太太安,主母安。” 陶嬷嬷颤巍巍的开口。 “常玉,你将你手里的东西拿给长公主瞧瞧。” 老太太微眯着眼睛,朝常嬷嬷吩咐着,轻轻一哼,无形中带着威压。 纪璇拧着眉,她终于抬眼,撞进男人沉得像墨的眼底。 殷绪下颚紧绷着,看向她的眼神,全然带着审视打量的情绪。 “这是……” 萧青槐看向那药罐子的东西,扑面而来是熟悉的苦涩药味,她皱了皱眉尖,脸色微变,看向纪璇的眸子阴沉至极。 “长公主,这东西你应该熟悉。如今你清楚了吧?你儿媳妇为何迟迟没有子嗣,就是因为这东西?” 老太太轻轻嗤着,语气里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凉薄。 “纪璇,你……你竟然……” 萧青槐眼神陡然变得冷厉起来,抬手猛的拍着桌案,“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杯盏轻颤着,语气里已带了压不住的怒火。 “纪璇!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已经嫁为人妻,明知子嗣一事,事关重大,关乎家族延绵根基,却还肆意妄为……” 她话语一顿,目光如利刃般剜在纪璇脸上,未尽之语里亦满是斥责与威仪。 纪璇垂下眼帘,心中却止不住的冷笑。 到底是母子情深,也不愿意认为是她儿子不想要子嗣。 “长公主。” 老太太慢悠悠开口。 “那你便说错了,冤枉了你这儿媳妇。” 老太太冷哼一声,视线扫过萧青槐,最后落在殷绪紧绷冷硬的脸上。 萧青槐心下一惊,骤然蹙眉,抬眼看向殷绪,眼底满是震惊。 “望舒,你……” 殷绪抿唇不语,默然认下。 “没错。” 老太太冷笑着,“嘭”的一声将手中的檀木佛珠重重的摔在桌上。 “就是他不想要子嗣,偷偷瞒着府里,让阿璇喝避子药。 他们院子里本就人少,还没个有眼力见儿的人,所以一直以来,才会让你这个好儿子,我的好孙儿,随心所欲的胡来。” 第四十一章 我只认她一个孙媳妇 “当初他二人成婚,我瞧着陶嬷嬷是个话少事儿少的人,想着让她伺候他们俩,却没想到……” 老太太继续冷笑着,眼神晦暗。 “这两年来,阿璇受了多少委屈,受了你儿子多少冷眼。 如今还摊上一个生不出孩子的腌臜名声。 她何尝不想要子嗣,她真心实意对待你儿子,如何不想为你儿子生下子嗣。 可你这好儿子,愿意给她子嗣吗?陶嬷嬷都告诉我了,每次同房后殷绪就离开了,在自己的书房睡下,第二日一早就让陶嬷嬷准备避子药,逼着阿璇喝下。 以防万一,还要让卓然盯着阿璇,生怕她意外有了子嗣。” 老太太越说越怒,咬着牙,恨不得拿着一旁蒲团上放着的拐杖狠狠朝殷绪打过去。 “阿璇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对你那样痴心,以为自己招你嫌弃,你才不愿意给她子嗣。 她为你着想,为了侯府,被你逼的给你娶侧室,甚至愿意让出自己的正妻之位,自请和离!” “可你呢,平日里对旁人,哪怕是外头那些不相干的女子,都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偏对你自己的媳妇,竟狠戾无情至此!” 说罢,老太太胸前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气得晕厥过去,身旁的常嬷嬷见状,赶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老太太,当心您的身子。” 常嬷嬷低声说着。 “殷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还是侯府世子,更知子嗣事关重大,却肆意妄为,让你媳妇担了罪,平白受了些外面的闲言碎语。” 殷绪抿着唇,这才缓缓松开了纪璇的手腕,眸光扫过她,带着漫不经心的讥讽。 “原来,这才是你的意图。” 他嗤笑,用仅他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着,言语里满是嘲弄。 纪璇下意识皱眉,不明所以的扫了他一眼。 “孙儿愧对祖母,愧对侯府,请祖母责罚。” 说罢,殷绪再次掀开衣摆,陡然跪下。 “望舒,你怎么能如此!明知我有多想你有子嗣,却还是这样……” 萧青槐冷着脸,眼底满是怒意,她咬着牙,手心紧紧攥着衣袖。 她只有殷绪这一个儿子,再无子女。 虽然贵位长公主,下嫁忠勇侯府,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皇上不是她的亲兄长,只是她的侄子。 萧临自己都自顾不暇,手里没有实权,由着卫家把控朝堂。 她这个长公主,也因她这冷血的夫君备受冷落和闲言碎语,早已风光不再。 而且。 她的好夫君,殷绪的好爹爹,长年累月都是在西郊听湖别院的那个贱人那儿住着。 那个贱人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那贱人的儿子虽然年纪尚小,但她相信,那个贱人恨她只是外室,一辈子不能入侯府,也在想方设法,让她的好儿子好闺女进侯府。 并且觊觎着世子之位。 还有大哥一家。 虽然大哥因体弱当年让出侯爷的位置没有袭爵,但他那两房里,也有觊觎世子名头的。 所以,她才急着让纪璇赶紧生下孩子。 但没想到纪璇这么不争气。 这样怯懦蠢笨的性子,也的确不适合殷绪,不适合做侯府主母。 不仅帮不了殷绪,还会祸害他。 “阿璇,这两年我知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没料到,你这夫君,竟然能狠到这般地步……” 老太太说着,眼睛却不由得湿、润起来,泛着些许水光。 “祖母。” 纪璇心里狠狠一动,连忙走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 “阿璇,你若有怨言,就来骂我这个老婆子吧,是我不好,让你在侯府受了委屈。” 老太太声音微颤,带着几分遏制不住的喑哑,倒像是将沉甸甸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让纪璇心头莫名一涩。 “祖母,我……” 她喉头哽了哽,眼眶倏地红了,先前强撑的镇定瞬间破碎开来。 想说些什么,却被涌上心头的委屈堵得发不出声,纪璇只能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指尖轻颤着,看向老太太的眼底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苦楚。 “长公主!殷绪!” “今日我这老太婆就把话撂这了。阿璇是我唯一认准的孙媳妇,今日、你邀来府里的几位小姐,我不喜欢。 还没进府,便已经将侯府搅得天翻地覆。内宅有的手段人尽皆知,为了争权固宠,各种勾心斗角。若今日没救下阿璇,正好,岂不是给她们腾了位置? 由着这样的人在侯府兴风作浪……到时候忠勇侯府的子嗣才真的岌岌可危了!” “侯府主母,贵在品性,阿璇虽然性情温和,但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她也会像旁的小姑娘一样性子顽劣,会怒会恼。 但她这两年全都忍了下来,尽心伺候你们。 阿璇生母早亡,出嫁前,她爹含泪将她的手交给我。我就想着,以后在侯府,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是她的天。” “可我到底是食言了,让她受尽委屈。但今日之后,我不会再允许侯府中人欺侮她。”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怅然与自责,那双看透世事的沧桑眼里满是水雾。 今日之后? 纪璇微愣,蓦得抬眼看向老太太,手心却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老太太缓缓抬手,抚了抚她颊边的碎发,动作里带着些许力不从心的颓唐。 “阿璇。” 她低声说着,眼底的怜惜与疼惜,也随着这温柔的触碰,一点点洇了出来。 “和离一事,往后莫要再提了。” 第四十二章 日后定会好好待你,让你早日诞下子嗣 “阿璇,我这老婆子心里,自始至终只认你一个孙媳妇。” 老太太语气陡然一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随即目光落在她身上,添了几分恳切。 看祖母这模样…… 她不同意和离。 那怎么办? 任由上辈子的事继续发生?任由带着委屈和不堪日复一日的在侯府熬下去? 不行。 绝对不行。 她一定要离开侯府,一定要和离,不然还会重蹈覆辙。 纪璇脸色微变,眼眶又热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追问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由慌乱像藤蔓般悄悄缠上心头。 她咬牙,“祖母,我同殷绪……” 似乎是知道她想说什么,老太太忽然抬手打断她,示意她停下,随即抬眼盯着面前跪着的殷绪。 “殷绪。” “孙儿在。” 殷绪原本紧绷的身子在听到老太太说不允和离后也放松了下来,心里如同松了口气般,原本的阴郁也消散了。 他抬眸,看向纪璇的眸子里却又多了几分清冷疏离。 “殷绪,从今日起,你给我搬回你夫妇二人的婚房去,你二人好好处着,赶紧生下子嗣,为侯府开枝散叶……” “这避子药,也不要让我再看见,否则休怪我这老婆子不留情面,让圣上撤了你这世子之位……” 字字掷地有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将最狠的话撂在明处,翻涌着不容撼动的怒意与威严。 “婆母,不可!” 萧青槐一听到撤了殷绪的世子之位,脸色忽变,死死攥着衣袖,沉声说着。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声音微沉。 “这世子之位,侯府你那些兄弟……还有外面的兄弟们,也都是虎视眈眈。你不想做,多的是有人来做。” 老太太声音不高,话中却是漫不经心的威胁。 她顿了顿,望着二人的眼里泛着冷意,又道:“你们是正经夫妻,合该好好过日子。” “……” 殷绪垂下眼睑,眼底情绪复杂。 “孙儿明白,日后定当好好对待阿璇,定不会叫她受委屈。” 他轻轻嗤笑,一字一句的说着,视线扫过纪璇,满是嘲弄。 原来。 子嗣才是纪璇的目的。 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她有意算计。 从提出和离开始,故意惹怒他,欲擒故纵,为他纳侧室,也许今日连几人落水,恐怕都是她的算计。 为的就是祖母替她撑腰。 就那么想要孩子吗? 殷绪微勾唇角,心底的冷笑一层层漫上来,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诮,看向纪璇的眸子如今半点温度也无。 原本心底对纪璇那点近乎执念的渴望,如今在他看来,实在荒唐又可笑。 “祖母,和离之事我思量已久,我想……我与世子夫妻缘浅……” 纪璇咬了咬牙关,声音压得有些低,指尖不自觉绞紧了袖角。 话说到最后,尾音颤了颤。 她实在心不甘情不愿。 听着纪璇的话,殷绪只觉得想笑。 目的已经达到了,还在装清高么? “婆母。”萧青槐声音清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只那双眼睛里带着几分冷意。 “当初可是纪伯远跟她算计望舒才有了今日的事。若非她父女心机深沉,望舒怎么会着了他们的道。如今以和离相逼……恐怕也是为计之深远……” 真不知道她跟她娘对侯府下了什么蛊,一个个的对她母女都那般袒护。 今日,她也算看明白了。 纪璇那么爽快答应为殷绪娶侧室,还主动选了三位高门贵女……原来是借她之手,让老太太替她撑腰。 她这儿媳,当真好手段。 萧青槐心中嗤笑,看向她的眼里满是嘲弄,继续道。 “既然她这般看不上侯府,那便遂了她的愿好了。” 纪璇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对。 就应该如此。 萧青槐不喜欢她,就该想方设法助她离开。 “母亲,祖母说了,和离之事莫要再提。” 殷绪抿着唇,声音微沉,黑眸不经意的扫过纪璇。 “我已知错。日后……会好好待她,早日让她诞下麟儿。” 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纪璇原本苍白的小脸此刻更是血色尽无,她攥紧手心,对上殷绪冷漠阴鸷的双眸。 那眼里,满是讥讽嘲弄。 “祖母……” 纪璇再望向老太太。 “阿璇。” 沉默片刻的老太太再次打断她,话语里带着长辈的威严。 她看向纪璇,语气多了几分不容置喙。 “此事无需再提,你只管放宽心,好好待在侯府,来去自由,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无人再插手你的事。” “祖母希望你能和殷绪继续好好过日子,赶紧生个孩子,为侯府开枝散叶。” “和离二字,兹事体大,天子赐婚,并非儿戏,你爹和侯爷亦不会应允。” “陶嬷嬷,从今日起,你每日晨时来撷芳居,向我秉明情况,时刻伺候他二人,直至阿璇有孕。”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握住纪璇的手抚慰她,见她垂着眼,眼角却一片湿意。 “阿璇,你是个好孩子……” 纪璇抿了抿唇瓣,心里泛起一片苦涩。 怎么会不知晓呢。 无非。 还是朝堂之事。 殷绪的仕途之路。 还有忠勇侯府的繁荣昌盛。 以及。 公爹重兵在握,殷绪朝堂刚站稳脚跟。 她这个“自请贬谪”的侍郎的女儿坐稳位置,才不会让别人再心生忌惮。 祖母虽然明里袒护她,但她到底是侯府的老太君。 看来今日。 仍然不是和离的好机会。 她今儿个贸然提出和离,也是为了试探一下祖母的想法。 祖母不允。 想来,公爹和爹更不会应允。 还得,另谋他路。 第四十三章 嘴上说不痛快,身子倒实诚得很 “今日我亦乏了,你们都散了吧。 阿璇,待会儿让大夫再给你瞧瞧身子,开点药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至于林小姐她们三人,望舒,待会儿你去将她们打发了。 如何说的漂亮,如何安抚,如何赔罪,想来你应知晓,顺便也向池大人道谢,改日好好宴请他来做客。” “还有。” 老太太语调微顿。 “今日在撷芳居的这些话,勿要外传,以免歹人再起心思。” 她扶了扶额,眼底透着疲乏,拿起桌上的佛珠攥在手里,用拐杖支在地面,轻叹一声,缓缓起身。 “常玉,扶我进去。” “老太太,这会儿该用膳了……” 常嬷嬷提醒着她,伸手搀扶着她。 “这会儿没胃口,不吃了……” 老太太说着,便已进了内室。 留下前室他们几人。 萧青槐冷哼一声,也忽然起身。 齐嬷嬷连忙弓腰扶住她。 萧青槐睨着殷绪,目光添了几分冷凝:“殷绪,尽快处理好这些事。有些事,孰轻孰重,你该明白。” 说罢,看都没看纪璇一眼,就甩了甩袖子,径直离去。 陶嬷嬷亦朝二人行礼。 “世子,少夫人,老奴有罪……” 殷绪摆了摆手,声音清冷,“陶嬷嬷,你先下去吧,此事与你无关。” 陶嬷嬷瞥了一眼默然不语的纪璇,觉得他们二人应该还有许多话要谈。 她欠了欠身,恭敬退下。 偌大的前室只余下殷绪和纪璇两人。 “恭喜你。” 殷绪率先开口,冷不丁的嘲讽着她。 纪璇抬眼看过去,正对上他清冷晦暗的目光,末了,只听他又补了一句,字字清晰。 “得、偿、所、愿。” 他的声音此刻静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半分波澜。 殷绪盯着纪璇那淡然的脸,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她这副全然不在意的疏离模样,反而更让他心中窝火,恨不得掐死她。 纪璇轻扯着唇角,眼底带着冷笑。 她何尝猜不出殷绪的心思。 他本就恶意曲解她,认为她心机颇深。 今日这事,恐怕也都认为她为了子嗣故意为之。 不过。 她不在乎。 即便老太太让陶嬷嬷监视他们。 可,上有计策,下有对策。 纪璇抿着唇,眸光清浅宛如冷玉,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对男人眼里那毫不掩饰的嘲弄熟视无睹,径直越过他准备离去。 却不想,还未走两步,腰间骤然一紧,便被殷绪弯腰横空抱起,动作之快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已然腾空。 “殷绪,放下我!” 纪璇猛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意,还有一丝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起的心慌。 殷绪置若罔闻,只是垂眸看了眼怀里女人惨白的脸,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方才被他用力捏出的红痕。 “放我下来!” 纪璇重复开口,挣扎着想要从殷绪怀里下来。 “殷绪,你这个无耻小人,卑鄙……” 殷绪眸子微沉,忽然伸手在她后颈和后背上各点了一下。 纪璇刚要脱口而出的谩骂俨然卡在喉间,脸也因为无法说出话而憋的通红。 浑身力气亦像是被抽干了般,根本动弹不得。 “……” “我点了你的穴道。如今你动不得,也说不得,不过放心,没什么大碍。” 殷绪声音淡淡,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度。 纪璇脸色更加难看,便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殷绪,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却也只能无声的控诉他。 “侯府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安分些,对你我都好。”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蓦得低头凑到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蜗处。 只见她望向自己的眼里满是愤怒和抗拒。 这模样。 比方才那副疏离模样多了几分生气和……可爱。 他实在厌恶纪璇那一副漠不在乎的死人模样。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处心积虑算计而来,却还要装出一副故作强硬的清高样子。 好像是他逼她一样。 就像在床上那些事。 她说她不痛快。 “呵。” 殷绪低低嗤笑着,尾音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讥诮。 早知道,夜里他就该在房里掌着灯,将纪璇抵在她的那面梳妆镜前,狠狠作弄她,让她瞧瞧自己平日有多孟.浪。 跟个水.。 做的人儿一样。 嘴上说着不痛快不舒坦,身子却是实诚的很。 一直缠着他, 要个不停。 这样想着。 殷绪脑中毫无预兆般浮上一些旖、旎画面,莫名的灼热感陡然涌了上来。 他盯着纪璇,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着,幽深的眸子愈发暗沉。 指尖隔着单薄的布料无意识的摩着她腰间的软肉,那触感实在清晰细腻,倒衬得他掌心的温度愈发滚烫。 纪璇只觉得腰腹上痒得很,她动不了,但感觉却十分清明。 殷绪若有似无的触碰撩拨,让她不自觉的绷紧身子。 纪璇咬咬牙,望向男人的眸中满是无声抗拒。 但看在殷绪眼里。 却别有一番风情滋味。 “又在勾引我?” 他开口,声音喑哑至极,却也竭力压下心中那抹躁动。 纪璇眼角狠狠一跳:“……” 无耻。 道貌岸然。 衣冠禽、兽。 她腹诽,冷笑连连。 第四十四章 愚蠢至极 殷绪抱着纪璇径直往前厅走去,途中洒扫丫鬟也都看着他们,眼角的余光直往他们身上瞟,在他二人离开后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毕竟两人在侯府这般亲昵的模样,可是头一次。 之前在她们眼里,少夫人是根本不得宠的,甚少见二人一同出现。 可此刻。 不仅一起出现,还……这么亲昵。 少夫人窝在世子怀里,像是害羞一般,世子抱着她,还时不时低头同她“咬耳朵”,原本谪仙的脸上竟染上了些许妖邪。 下人们也都看的脸红心跳,识趣的垂下眼。 直到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抱着人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几个丫鬟终于抬起头,赶忙凑到了一起低语着。 纪璇只觉得这一路上很是煎熬。 她没想到殷绪这么会伪装。 明日在侯府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在众人眼里,他们是相敬如“冰”的夫妻。 今日,却故意装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 奈何她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任凭他青天白日下欺侮。 殷绪带着她来到了林莞然方才休息的院子里。 苏若绮和卫从雪也都在。 他们到的时候,苏若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眼通红,一副委屈的模样。 “望舒哥哥,还请您为我做主啊,今日是苏妹妹故意陷害推我入水……” 一瞥到殷绪墨色衣角,林莞然忽然掀开被褥下床,想要朝殷绪扑上去,却在看到他怀里的女人时微微愣住。 “望舒哥哥。” 卫从雪朝他欠了欠身,目光落在男人冷峻的脸上,带着痴缠。 视线又落在他怀中人身上,只见他怀里的纪璇鬓发散乱,半边脸都埋在他衣襟里,露在外头的耳朵红得像染了胭脂。 她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纪璇的脸。 只知道她的手紧紧攥着殷绪的衣襟,二人看来亲密无间,根本不似自己在筵席上听到的夫妻不睦的样子。 这样看着,卫从雪心里更是嫉恨和不甘心。 她垂下眼睑,袖中的手缓缓收紧。 “望舒哥哥,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今日我差点就活不成了……” 林莞然的声音带着些许颤音。 “噗通”一声,苏若绮忽然上前一步,跪在殷绪脚边冰冷的青砖上,肩头忍不住抽、动着,郏边的碎发被泪水濡、湿,黏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世子,我真的没有推林妹妹和少夫人……我是被冤枉的。” 她哽咽着开口,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来。 “世子明鉴,少夫人明鉴,我们姑娘真的没有推林小姐和少夫人。” 苏若绮的丫鬟杨柳也跪了下来,声音虽然带着哭腔,但实在是恳切。 纪璇抿着唇,没有探出头,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用力,她不禁悄悄抬眼打量着殷绪。 她在他怀里,视线落在他侧脸如刀刻般冷硬紧绷的线条上。 来之前,殷绪说让她安分待在他怀里,一切由他处理。 她倒要看看,今日他如何解决。 殷绪这会儿看向卫从雪三人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的确多了几分温润。 这样温柔的目光,她是从未见过的。 纪璇别开眼。 殷绪不打算放她下来,也不准备替她解了穴道。 她索性闭眼。 “望舒哥哥,纪姐姐这是……” 卫从雪低低的试探着,目光在殷绪怀中打转。 殷绪轻咳一声,低头瞥了一眼纪璇,“我夫妇二人方才从祖母那过来,她路上同我闹别扭,不小心磕着,我急着过来,便将她带来了,谁知她方才在路上睡着了。” “原来如此。” 卫从雪喃喃自语,眼底却依旧满是嫉妒。 “今日之事,实在是委屈了几位小姐,是我和阿璇招待不周,才生出这些事端。” 殷绪颔首,声音清冷,但语气明显添了几分歉意。 “至于落水一事,今日大理寺少卿池云谏池大人也在,不妨请他彻查一番。” 殷绪扯了扯唇,漫不经心的说着,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人。 他目光犀利,一眼就瞧出了林莞然下意识攥着手心,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林莞然亦没想到今日救她那位竟就是大理寺新上任的池云谏。 听说池大人公私分明,正直的很,待人待事心狠手辣。 至于一旁的卫从雪,反倒是一副漠然处之的模样。 跪着的苏若绮却点头应声,目光坚定:“世子,烦请您让池大人来彻查此事,还我清白。” “……” 纪璇面无表情的待在殷绪怀里,也不愿意插手此事。 毕竟。 上辈子在宫中时她都见过这三人。 卫从雪善于伪装,口蜜腹剑。 林莞然蠢笨狡猾,工于心计。 苏若绮向来以柔弱示人,但也有心机城府,虽然不争不抢,却也不是善茬,不会白白被人算计。 谁能想到这辈子能有这般变故。 上一世任萧青槐如何提出为殷绪娶侧室纳妾纳通房的事,她都不同意,后来还搬出了她爹,她爹又找到了公爹。 公爹替她做主,她也因此又得罪了萧青槐。 萧青槐更是记恨厌恶她,成日在殷绪面前埋怨羞辱她。 殷绪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辈子。 早早的就让她们三个入了侯府,却愚蠢至极,还未嫁进来,便闹出这事。 萧青槐和祖母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拙劣的“勾心斗角”的手段。 不过,也不难猜出来。 卫从雪与林莞然联手,打算诬陷苏若绮。 而苏若绮可能会顺驴下坡,明白二人的算计,反将一军。 至于推她入水的那位…… 纪璇心里闪过一些荒诞的想法。 但她有些摸不准。 第四十五章 他是高不可攀的皎皎明月 “苏妹妹快起来。” 殷绪低头看着苏若绮,温声说着。 妹妹? 纪璇不由得心生冷笑。 杨柳闻言,赶紧将苏若绮扶起来,又带着她坐下。 “今日让几位妹妹受委屈了,是望舒的错。” 殷绪声音里带了几分难得的温和,目光扫过面前几人身上,一改往日清冷疏离。 “望舒哥哥……” 听他这般言说,林莞然盈盈欲泣,看向殷绪的眼底更是痴迷。 “只是……池大人虽在此,可我不愿将此事闹大。今日情况特殊,我也不想各位妹妹名节受损,毕竟……妹妹们是我母亲和阿璇请来的。” 殷绪轻叹一声。 “我知晓阿璇体恤我,念及我二人成婚未有子嗣……”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眉宇间有些怅然。 听到男人又提起自己的名字,纪璇僵着身子,心底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 也不知道殷绪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为了侯府开枝散叶,她才愿意为我娶侧室,阿璇深知各位妹妹品性绝佳,待望舒之心,天地可鉴。望舒在此,也谢过各位妹妹的抬爱。” 殷绪微微蹙眉,清冷的眸光扫过她们,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只是。” 他拧着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纪璇的细腰,面不改色道。 “妹妹们都是各位大人家中掌上明珠,为我之侧室,着实委屈……而我,也不愿亏待了各位。 你们都是上京城中难得一遇的贵女,家世容貌皆属上乘,何愁遇不到良人。 望舒福薄,实在担不起各位厚爱,配不上诸位倾心。” 檐下铜铃此刻被风撞得轻响,殷绪垂眸,声音清冷,姿态极其恳切。 “况且,我如今同阿璇夫妻情深,不想她因子嗣一事受委屈,亦不会让她舍下正妻之位。 我也不愿各位小姐为我之侧室,在侯府受尽委屈。” 他语气沉静,眸中不带半分犹疑,仿佛在说着一件再笃定不过的事。 “望舒只愿诸位妹妹日后安好,山高水阔,良配可期。” 殷绪眸光幽深,说出的话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疏离。 他话已至此,她们三人怎么会听不出来。 卫从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方才去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说过属意她。 无论如何,都会让殷绪娶她。 长公主分明那般嫌弃厌恶纪璇,纪璇又不会生。 明明之前她见过殷绪跟她相处时冷漠疏离的模样。 现在她却故意窝在殷绪的怀里来见她们,他们方才又从老太太那过来的。 而且……今日纪璇和她的丫鬟落水才真是意料之外。 原本她跟林莞然只是想着将苏若绮踢出去。 毕竟。 她比林莞然更了解苏若绮是个什么人,苏若绮总会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机颇深,实在不好对付。 她必须在入府前就解决她,就少了一位与她争夺殷绪的人。 再加上林莞然是个蠢货。 不足为惧。 纪璇到时候失宠。 世子和正妻之位早晚都会是她的。 到时候,她就可以独占殷绪。 她也觉得自己才是最适合做未来侯府主母的人。 可现在…… 卫从雪咬了咬牙,她垂着眼,隐去眸中那些情绪,余光不经意的瞥过殷绪怀中的女人。 见纪璇眼眸阖动,却没有睁开。 她心中冷笑。 原来如此。 是她轻敌,小看了纪璇。 今日那番让出正妻之位的话看似以退为进,实则故意给她们设圈套,等着她们自己跳下去呢。 林莞然落水。 纪璇肯定猜出来了,所以也故意跳下去,将计就计。 博得老太太怜悯之心。 用老太太来胁迫长公主和殷绪。 毕竟,殷绪根本不可能愿意为了一个纪璇不娶侧室不要子嗣。 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个男人不想多几个女人,哪个男人不看重子嗣。 纪璇还真是好算计好手段啊。 卫从雪僵硬的扯着唇,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殷绪的。 林莞然和苏若绮听到殷绪的话后,心中都有些不快。 可两人也都各自明白。 殷绪根本不愿娶她们,若她二人再揪住落水之事不放,反而硬生生伤了长辈间的情分,而且闹大了,名节受损的也只是她们,现下也都暗自吃个哑巴亏。 “各位妹妹,改日我定带着阿璇去府上向诸位拜会请罪,也望妹妹们忘却今日这糟心之事。” 殷绪抱着纪璇,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原本想着将她放下来,但谁知她故意拽着他的衣襟,不愿趟这趟浑水,继续闭眼装睡。 他眉心微动,无奈轻咳,微微躬身,随后吩咐下人备午膳,宴请款待她们。 见殷绪要走,卫从雪连忙叫住他,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 “望舒哥哥,无妨的,你也勿要往心里去,从雪明白的。待少夫人醒来,也请她勿要往心里去,纪姐姐今日也受惊了,改日从雪再上门叨扰。” “林妹妹,苏妹妹,今儿个怕是老太太和长公主也吓到了,我们身为座上宾却遭此不测,府中人恐怕心中忐忑。 我们也不便多留,不如先行离去,之后再来拜访老太太和长公主。” 卫从雪打量着苏若绮和林莞然。 她二人这会儿也想着赶紧离开,便一同应声。 “既如此,那便多谢各位妹妹谅解,他日望舒必会登门拜访。” 殷绪低笑着,眸子深邃如寒潭,眉间那浅淡的阴郁冰霜似如释重负般,也消散殆尽。 男人眼梢微扬,倒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韵致,涤荡起点点风情。 似笑非笑的模样反倒比平日正经端方多了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卫从雪看的有些痴了。 殷绪光风霁月,芝兰玉树,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皎皎君子,亦是高门贵女心底不可攀的明月。 他与那些纨绔浪、荡公子不一样。 也正是如此。 她绝不会放弃殷绪。 第四十六章 高门望族不会要你,寻常人家也不敢收你 殷绪让卓然送卫从雪三人离开。 那三位刚一走,纪璇就捶打男人的胸口,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她恶狠狠的瞪着殷绪,秀眉拧成一团,如同张牙舞爪的小兽一般。 看在男人眼里,却添了几分娇憨。 殷绪不动声色移开眼,目光清淡:“纪璇,你的账待会儿再算。” “呵。” 纪璇冷笑一声,攥着的帕子被她拧出几道深痕,指节泛着白。 她咬牙切齿说道:“殷绪,你还想同我算账?你今日不仅多番羞辱我,如今又在旁人面前毁我声誉。” “你这样直截了当的拒婚,指不定她们出去说我如何善妒,故意败坏我名声。你做了她们的好哥哥,我却成了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恶人。” 她想,恐怕不出三日,京城中就会又传出她善妒,为了固宠不让世子娶侧室,费尽手段以死相逼。 “那又如何?你的名声不早就坏了吗?不是你自己算计来的吗?” 殷绪轻嗤着,眸子沉了沉,他蹙眉,继续开口。 “名声坏了就坏了。只不过是别人怎么说,你不听也就罢了。说你几句,又不会掉块肉。” 殷绪冷冷笑着,他嗤了声,目光扫过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她十分矫情。 明明都是她做的“破事”,还要装出一副清高的虚伪模样。 就像和他的好岳父在纪家算计那天,其实那天他二人只是和衣躺在床上,什么事也没做。 纪伯远带着人来捉奸,他先醒过来,后来纪璇睁开眼,一副惊恐愕然的模样。 活脱脱像他真的强要了她一样,好似他是那个下药强迫她的人。 虚伪可怕的很。 “你这般在乎这名声……难不成你指望着和离后再嫁吗?” 他盯着她,眯着冷眸。 “不行吗?”纪璇神色如常,似是挑衅般。 此话一出,殷绪的脸色陡然一变,难看至极。 殷绪冷笑着,倾身向前,紧紧扣住纪璇的肩头,眼底的嘲讽像淬了冰一般。 “别想了。单不说我不会允许和离,祖母不允,父亲不允,就连你爹也不会同意。 即便真的有朝一日,我大发慈悲放你走。纪璇。你离了我,还能寻得什么好去处?” “想再嫁吗?可你头上顶着的是我忠勇侯府的名头,高门贵族不可能要你,寻常人家也不敢接下你这尊大佛。” 他垂眸睨着她,声音愈发冷硬。 窗外的风卷着铜铃,发出沉闷的声响。 铜铃声不似往日般清脆,倒像是被什么重物坠着,一声叠着一声,沉沉地敲在人心上。 殷绪见她面色波澜不惊,又往前倾了倾身,指尖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着自己。 男人扯了扯唇角,清冷中又带着几分狠戾:“纪璇,你乖乖的,安分守着你的位置,别逼我用更难堪的手段留你。” 见她脸色苍白,看向他的眼神冷漠的很。 不过,纪璇的模样也能看出她恼火他,但也只能忍着。 见她这样,殷绪抬起她的下巴,喉间溢出沉闷的笑。 “如今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祖母日后会给你撑腰,我以后也会搬到你房里……” 他见纪璇皱起眉头,不仅眯了眯眸子,蓦得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跟前。 不等她反应,殷绪低头,肆意含、住她的唇瓣,迅速攻城掠地。 纪璇瞪大双眼,下意识伸手想要推开殷绪,但却被他握住手腕,反手扣在她后腰。 男人的吻原本是带着侵略性的占有,但忽然慢慢变得温柔起来。 这一瞬的温情缱绻,让纪璇有一丝恍惚。 卓然刚回来便见到如此情形,立刻捂住眼睛默默退了下去。 片刻后,殷绪松开纪璇,垂眸盯着她泛红的耳垂,伸手拂去她颊边的碎发,清冷的眉目间带着些许邪肆。 纪璇的脸这会儿红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别过脸躲开他的触碰。 殷绪伸手,指腹轻轻捻过她轻颤的红唇,再次低头,舔、舐着她唇角的点点水光。 纪璇一怔,身子僵直着,听到耳边他喑哑的声音。 “至于子嗣……” “你想要,那便要吧。” 殷绪扯着唇,眸光深邃。 纪璇蓦得看向殷绪,满眼的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恐惧。 什么叫她想要就要?从前她想要,他不肯给。 现在,她不要。 什么都不要。 她就要和离。 纪璇轻轻摇头,咬了咬牙,冷声道,“殷绪,我不想要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从你提和离开始,到今日惊动祖母替你撑腰,不就是为了想要个孩子,如今在我这里装什么清高。” 殷绪自然认为她又欲擒故纵玩手段,刚想继续开口,就听到下人说池云谏询问少夫人和几位千金的状况,也准备离开侯府。 想到还有个池云谏,殷绪敛眉,偏头打量着纪璇,讳莫如深。 “池云谏救了你,你也该去向他道谢。” 第四十七章 故意当着旁人面同她亲昵 …… 池云谏被殷绪留下来用午膳。 纪璇和殷绪分开后,自己回了院子。 她刚进院子,绿姝就迎了上来,“少夫人。” “流苏怎么样了?” 纪璇皱眉,询问着她。 “大夫方才瞧了,无碍,就是受凉了,也受了惊吓,刚才服了药又睡了过去。” 绿姝低低的说着。 “她若醒了,不必让她过来伺候了,让她好好歇歇。” 纪璇扶了扶额。 “少夫人,您怎么样了?需要大夫也来瞧瞧吗?” 绿姝问着她。 “我没事。”纪璇摆了摆手。 “少夫人,池大人现在在世子的书房。世子差卓侍卫来吩咐,说他跟池大人都在咱们院子里用膳,让您提前准备一些酒菜。” 纪璇点头,神色平淡。 “我知道了,方才我已经去吩咐过小厨房了。” 殷绪让她向池云谏道谢。 她也的确该谢谢他。 这个池云谏,她不是很熟悉。 上辈子只是筵席间远远见过此人,并不熟识。 殷绪登基后,他已然身居高位,是殷绪的肱股之臣。 而她在冷宫里跟池云谏碰过面,他也曾对她施以援手。 —— “世子,少夫人已经备好了酒菜。” 绿姝敲响书房的门。 “知道了。” 殷绪淡淡应声,抬眼看向池云谏,面色平静,“池兄,请。” 池云谏扯着唇,同他一道去了正厅。 他二人过去的时候,纪璇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 纪璇瞥了一眼殷绪,视线落在池云谏身上的那件月白锦袍上。 他穿着的是殷绪的衣裳。 两人身形差不多,气质也一般无二,人前都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 不过,殷绪的温润全是伪装,他的性子是十足十的冷。 池云谏好像一直就是这副温和模样,但他身居高位后反而没了现下这般平易近人的气息,倒多了几分冷峻沉静。 “少夫人。” 池云谏率先向纪璇行礼,唇角带着浅淡柔和的笑意。 纪璇微微颔首,眸光清淡。 “今日多谢池大人救我。若非大人及时相救,恐怕我已命丧于水中。大人大恩,纪璇日后定会相报。” 听着她的话,一旁的殷绪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纪璇这样的话,是在埋怨他吗? 只是当时……流苏离他更近罢了。 再说了,流苏跟她情同姐妹,他若没先救下流苏,流苏生了差池,她又要找事埋怨他。 况且,他也是瞧见池云谏下水来救她,才安心带着流苏先上岸了。 “少夫人言重了,在下只是举手之劳,夫人实在不必挂怀。” 池云谏低声说着,声音清冷,幽深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掠过她微垂的眼睑。 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方才怀中那抹沁人心脾的铃兰余香,似乎还萦绕在心头。 “坐吧。” 殷绪面无表情的说道,示意池云谏入席。 纪璇在殷绪身侧坐下,替二人斟酒。 “主子。” 卓然忽然走进来,凑到殷绪身边说了什么。 殷绪起身,看向池云谏:“池兄,我去去就来。” “阿璇,好好替我招待池兄。” 他低笑着,忽然亲昵的伸手覆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声音却是惯常的清冷。 纪璇下意识微蹙眉尖,但碍于池云谏在,也不好抗拒,只得牵出一抹僵硬的笑意。 “嗯。” 她何尝不明白殷绪此番用意。 殷绪疑心颇深,方才还怀疑她故意落水,质疑她勾引池云谏。 现在又借机离开,让他二人共处一室。 殷绪见状,也不顾池云谏正看着,低头在她唇角轻啄一下,随即朝他一笑,“池兄,见笑了。” 池云谏面不改色,只是低笑着,“世子与少夫人果然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殷绪眉心微挑,只是附和的笑笑,随即同卓然离开了。 房间只剩纪璇和池云谏在。 纪璇并未觉得不自在,只是如方才一般替池云谏斟酒。 只是。 池云谏忽然拦下她替他倒酒的手。 他冰凉的指尖刚触及纪璇的手背,她下意识的蜷缩着手。 就是这仓促的动作,纪璇的袖口不经意扫过案上的酒壶,银质的壶嘴轻轻磕在杯沿之上,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在这沉寂的房里,竟显得格外清晰。 “……” 纪璇再抬眼,就对池云谏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不说话,目光却牢牢锁在她脸上。 纪璇微愣,袖中的手忽然收紧,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池……池大人……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纪姑娘。”池云谏低喃一声。 纪璇有些心惊,一脸戒备的看向他。 他方才还唤她“少夫人”,如今又成了“纪姑娘”。 “纪姑娘,想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池云谏目光落在她微怔的脸上,喉结轻轻滚动着,笑意里添了几分怅然。 纪璇默然不语,微微蹙眉。 她什么时候见过池云谏? 似乎是看出她所想,池云谏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六年前,在衢州。” 池云谏哑声说道。 “纪姑娘你救了我。我其实已经记不清你的脸了,只是今日在湖边,忽然瞧见你那丫鬟,又听到你的声音,这才想起来。” 他又道,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衢州?” 纪璇呢喃这两字,秀眉微蹙。 “你……你是,是那个……” 纪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得抬眼看向池云谏,却见他带着笑意,像是默认一样。 “对,是我。” 池云谏莞尔一笑,眉目如画。 纪璇怔愣了一下,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怎么也不能将记忆里那个身形单薄、眉眼怯懦,衣衫褴褛的落难少年与眼前这位气度沉稳、眉目清冷的池大人联系在一起。 第四十八章 他是权倾朝野的臣子,她却是冷宫废妃 她外祖父家就在衢州。 六年前纪伯远被先帝派去衢州,她和流苏也跟着去了。 当时正值寒冬时节。 大雪夜,她们被困在路上,后来遇到一个偷人吃食快被人打死的少年。 她就让流苏救下了他,还让流苏给了他些银两。 只是那个少年说不想要钱,问她需不需要家仆,他想卖身葬母,也想日后谋生。 她说自己家仆很多,不需要了又看他可怜,便问了缘由。 那少年说他家境苦寒,父亲早亡,自己被母亲拉扯长大,孤儿寡母相貌出众,也经常被邻里男人欺侮骚扰。 有一日,隔壁的屠户男人,趁他去学堂,潜入他家中想对他娘欲行不轨,没想到他突然回来,他为了救母亲失手伤了那屠户。 他母亲让他连夜出逃,结果自己去府衙报案,以命换命。 他母亲在狱中自尽,衙门的人将他母亲丢在乱葬岗,他趁夜里去将尸首偷了出来。 然后带着母亲的尸首逃走了,他想要好好安葬母亲,却身无分文,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所以才去偷抢吃食。 当时纪璇见他可怜,便救了他,也替他安葬了母亲。 但并没有收他做家仆。 “说来纪大人与纪姑娘都是我的恩人,纪姑娘救了我的命,纪大人替我指了个明路。 我被一户人家收为养子,并有了现在池云谏这个名字,才有了如今的仕途。” 池云谏低笑着,抬手将杯中残酒饮尽,杯底与案几相触发出几声轻响。 当日纪璇没有让他做家仆,是因为纪伯远瞧出了他眉宇间的风姿,看中了他的本事,觉得他这样的心性适合走仕途。 便给他指了这条路,他在池家勤学苦读,终于从千里之外的衢州,来到京城。 如今也成了大理寺少卿。 原来竟是如此么。 纪璇终于回过神来。 她从未想过与池云谏之间还有这般渊源。 所以。 上辈子池云谏从未说过这些话,而她也忘了自己和父亲救过她帮过他。 所以,他才会在冷宫时,对她施以援手? “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想着,学有所成后,来向纪姑娘和纪大人报恩。 初入朝中,也是得到令尊引荐,得以结识殷世子。” 纪璇眉心微动,朝他看过去,眸色渐深。 所以…… 是她爹将池云谏引荐给殷绪,而他,也凭借他的能力,成为殷绪的心腹。 她爹是被殷绪下了蛊吧? 对殷绪比对她跟哥哥还要好。 纪璇扯了扯唇,心底情绪复杂。 “说来愧疚,这六年来,我竟将纪姑娘的模样忘记了,当年也只是匆匆一眼,不过……那时我自卑怯弱,姑娘如九天神女,我不敢多看。” 池云谏垂眸,握着杯子的手缓缓收紧。 后来,纪姑娘的脸在他的梦里逐渐变得模糊。 可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梦醒时分,他的心底也是怅然若失。 当他指尖下意识地往被褥下探去,触到的却只有一片冰凉濡、湿,只余下一些旖.旎绮念。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亵、渎自己的恩人,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他初入京城那一日,刚好见到忠勇侯府的接亲队。 才得知,心中佳人已为人妻。 —— “我回来晚了,池兄见谅。” 殷绪轻笑着,幽深的目光扫过屋里的二人,却见两人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他坐在纪璇身侧,冰凉的大掌裹住她的手。 “世子,大理寺中还有事需要处理,今日我在此已耽搁许久,恐怕得先行一步。” 池云谏忽然起身,朝他俯首作揖。 殷绪拉着纪璇的手一同起身,亲昵的同她耳语,“阿璇,我去送送池兄,正好也一同去大理寺,可能回来的晚,你先睡着,不必等我。” 纪璇皱着眉,心中一阵恶寒。 殷绪总是在外人面前装出这样“夫妻情深”的模样。 实在会伪装。 明明心里不喜她,却还要装着同她亲昵,简直虚伪至极。 纪璇心中只觉得甘拜下风。 “池兄,今日给你的那卷宗……” “我已经收起来了。”池云谏说道。 跳水救人前他特意将卷宗放了起来。 “那好,我与池兄一同去大理寺。”说着,殷绪起身也向外走去。 二人离开后,纪璇才忽然松了一口气。 方才池云谏同她提了六年前的事情后,她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那种带着欲念的炙、热眼神……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自然是不陌生的。 那种欲念,她在殷绪眼中见过。 如此说来。 池云谏莫非对她有那种想法? 纪璇眉心紧蹙。 上辈子在冷宫遇到池云谏时,他看她的眼神好像……也是如此。 不过当时转瞬即逝,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她自认为与池云谏根本不熟,哪里敢多想? 而且—— 彼时,池云谏是权倾朝野的臣子,她是被人嗤之以鼻的冷宫废妃。 …… 第四十九章 他这夫人好手段,这些年是他暴殄天物了 …… 夜里,纪璇临睡前去流苏房里看了看。 她推开门,月光顺着半开的窗柩落在流苏脸上。 她悄悄走近,却听到榻上的人低声呢喃着。 纪璇以为是流苏梦魇了,再凑近时才听清她喃喃的重复着的字是什么。 璇?宣? 纪璇微愣,应该不是喊她吧。 静默片刻,她退了出去,又替流苏关上门。 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榻上的人睫毛轻颤着,缓缓睁开双眼。 —— 这回纪璇特意将门从里面锁上了。 只是,她没料到,男人翻了窗户。 等她半夜醒来准备起身喝水的时候,正好看到男人躺在她身侧。 她一动,男人便惊醒了。 “醒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哑意。 纪璇下意识攥紧胸前锦被,她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襦裙都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进来的?” 纪璇咬了咬牙,压低声音。 “你只锁门,却给我留了窗户,难道不是故意的吗?嗯?” 殷绪慵懒一笑,这会儿思绪也清明了几分,他忽然倾身,温热的呼吸刮过她的耳蜗,似狎、玩一般,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耳垂。 纪璇很怕痒,不由得瑟缩着身子,她抿唇,不动声色往墙边靠着,同他拉开距离。 “我只是觉得世子光明磊落,不会做那种鸡鸣狗盗之辈所做之事。” “这会儿说我衣冠楚楚,光明磊落?” 殷绪眉梢微挑,眯了眯眸子,侧目看着她,低笑一声,伸手覆在她裙摆,“怕是心里骂我道貌岸然、衣冠禽、兽吧?” 纪璇惊呼出声,脸色微变,连忙将手缩进被褥里,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殷绪!” “喊那么大声作甚?生怕嬷嬷听不到?这会儿可以小点声,待会儿该你喊的时候大点声。” 殷绪偏过头轻咬着她的耳垂,言语间满是暧昧玩味。 纪璇这才想起来老太太吩咐的话。 老太太今儿晚膳前特意让人将殷绪房中的一些东西搬到她房里了。 如今陶嬷嬷就在她隔壁小房间住着,就是特意让她来盯梢的。 “殷绪,你就不能放过我吗?”纪璇拧着眉,面色阴沉,语气却软了几分。 企图放低姿态讨好殷绪让他放过自己。 殷绪置若罔闻,眼眸却愈发暗沉,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她腰侧,隔着里衣细细摩.挲着。 纪璇不敢乱动,只得继续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如果我不再提和离,我安分做世子夫人,你能不能放过我,我真的不想做这种事。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想要孩子了。不是欲擒故纵,不是欲拒还迎。”她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意却没达眼底。 殷绪只是用像看玩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殷绪,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吧……如果你想要女人,我可以……” “不想吗?” 殷绪嗤笑着,眼神却阴鸷的很,又带了些漫不经心。 见此情景,纪璇脸色微变,发白,不停的摇着头。 “殷绪,我……我,我葵水来了。” “骗子。” 他盯着她,脸上是波澜不惊的淡然,可语气中全是对她的拿捏,还有一丝丝暧昧调侃的……温情。 温情么? 纪璇有一瞬恍惚。 借着窗外的清冷月光,她看到殷绪玩味又恶劣的盯着她。 “纪璇,你在说谎啊。” 他轻嗤着,拿起枕边的锦帕擦了擦,随意丢在地上,平静无波的眸底,骤然漾开一抹涟漪。 她别开眼,带着些许懊恼,双肩忍不住轻轻颤抖。 明明面前的男人眉目清冷如寒霜,眼底也没染上春、情。 就是这样一副一本正经的玩味模样,反而让她有些移不开眼。 纪璇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肤浅人,还是痴迷他这张脸。 即便以前他对她从来都是冷情疏离的样子。 不等她思索,殷绪已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臂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你还真是生的一副勾人模样,竟能叫池云谏对你念念不忘。”男人冷不丁的开口。 闻言,纪璇的脊背绷紧,忽然对上男人清冷的眼。 借着从窗纸里透进来的月光,她将他眼底的讥诮一览无遗。 “呵。” 纪璇冷笑。 她果然不该对殷绪存了什么好念头。 “你今日是不是就在外面听着我跟池云谏谈话?” 她沉声开口。 “不曾。” 殷绪面不改色,又道:“我无需在那房间外听,习武之人,对声音很敏锐。听说过密语传音,隔墙听音吗?” 男人低笑着,说话间,他带着薄茧的指腹碾过她的唇瓣,擦过她的唇角,留下粗糙的触感。 纪璇瞪着他,眼底满是嘲弄,阴阳怪气的说着。 “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种事何须世子您亲自来听墙角?” 殷绪眉心微动,捏住她的下颚,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尾,落在她的脸上。 纪璇刚情动过,这会儿眸子泛起水雾,她这番娇媚模样还带着些许疏离生气,反而更加勾魂夺魄。 “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生得这幅模样?怕是从前我都是夜里来同你欢好,不曾仔细瞧你。虽然毫无情、趣,可言行举止间总能流露出若有似无的撩拨。” 殷绪冷嘲热讽着。 难怪让那池云谏被她迷的神魂颠倒,多年不忘。 难怪萧临邀她一同游船。 他这夫人真是好手段,倒是他眼拙,小瞧了她。 面上端庄守礼,但偶尔露出的娇羞憨态模样,反而比那些明目张胆的孟.浪更让人心头发痒。 “如今看来……是我暴殄天物了。” 真不知道,她这幅媚态都被谁瞧见过。 殷绪声音微沉,细细打量着她,讥诮之下是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第五十章 至少比旁人多了让人记挂的东西 “这般暴殄天物,是我的过错,往后……我定会好好享用你。 你不是说不痛快?日后为夫定让你明白什么是舒坦滋味,明白什么是……欲、仙、欲、死。” 他故意拖长语调,屈指勾开她微微散开的衣襟,指尖漫不经心地刮过她颈下酥.软的肌肤。 蓦得。 殷绪低头,鼻尖轻轻蹭着她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纪璇浑身抖着,不由得瑟缩着身子,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戒备和疏离。 她从前哪里听到过殷绪说这些放、浪形骸的话,她咬牙,脸却微微发烫。 “不需要。” “是吗?是不需要我,还是需要别人?池云谏?萧临?嗯?”殷绪盯着她,脸上布满阴寒。 “……” 纪璇听得出他言语间的讥诮羞辱。 “需要谁跟你有关吗?” 她冷笑一声,忽然伸手去推他,随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闭眼装睡。 殷绪没想到纪璇会突然用力推他,害得他差点掉到床下,幸好拽住了帷幔,不至于那么狼狈。 他冷着脸,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也没开口,也没再做什么,只是也在她身侧安然躺下。 许久后,纪璇才听到男人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真是头一次。 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一起歇息。 从前都只是他弄完发泄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哪里会在这里过夜。 不过,他如今也是被老太太逼的。 以世子之位逼他妥协。 否则,他怎么会愿意“纡尊降贵”同她躺在一起。 只是还不等她入睡,窗外门忽然被轻轻敲响。 “主子。” 外头是卓然低声的喊着。 纪璇连忙紧闭双眼,不敢乱动。 殷绪本就睡得浅,即便入睡也是一副戒备的状态,此刻他还未曾熟睡,便已惊醒。 他下意识侧目望向身侧背对着的纪璇。 “主子。” 卓然声音压的更低了。 殷绪拧着眉,小心翼翼掀开被褥起身下榻。 他偏头看了一眼女人露在外的肩头,伸手掖好锦被一角,拿起外衣抬步离去。 等到门再被关上,纪璇才缓缓睁开眼。 “主子。” 卓然拧紧眉心,有些犹豫。 “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殷绪脸色微沉,语气有些冷。 “流苏今日真的是受到了惊吓……这会儿又烧起来了,方才我去给她喂药时听到她喊您的名字,还有——” 卓然抿紧唇,察觉到来自殷绪的凌厉视线,他没再继续开口,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殷绪抬眸,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情绪。 “好了。” 男人打断他。 “你下去吧,我去看看她。” 殷绪沉着脸,朝流苏房里走去。 他推开门,果然看到流苏躺在榻上脸色惨白至极,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颊边。 流苏嘴里低低呢喃着什么。 殷绪蹙着眉,他几乎是抬步跨过去,走至床边,指尖刚触到她滚烫的额头就猛地缩了下,犹豫了半晌随即又覆上去。 他看了一眼床边椅子上放着的木盆。 木盆里应该是卓然方才打来的凉水。 流苏低声呢喃着,呼吸有些急促。 听清她呢喃的字,殷绪身子一僵,偏过头看向榻上的人。 闭了闭眼睛,薄唇紧抿着。 “果然是你。” 许久,才沉声说着。 殷绪静默着,从木盆里捞出那条浸了水的帕子,指节微微用力将帕子拧干,帕子边角被攥出几道褶皱。 他伸手拨开流苏额前紧密的刘海,脸上那斑驳胎记在月光的映射下更加清晰渗人。 他之前虽然说流苏“貌丑”是因着她有这胎记,但其实,他知道,流苏脸上这胎记……根本不是天生的。 “其实,这样也不算丑,至少……比旁人多了点让人记挂的东西。” 殷绪扯着唇,嗤笑着。 他拿起帕子,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她脸上和脖颈的汗水。 冰凉的布料忽然贴上流苏的额头,她下意识动着身子。 “纪渊……” 流苏缓缓睁开眼,意识似乎还有些混沌,她伸手,指尖覆上男人的眉心。 “阿渊……” 流苏突然勾住殷绪的脖颈,如藤蔓般缠了上去,又朝自己带了过来。 殷绪似乎根本没料到她这样的动作,倾下身差点同她贴上。 好在他的手撑在流苏肩膀两侧。 只是此时,她的脸离他极近,呼吸里的药味混着细碎的呓语喷在他颈侧,像羽毛一般轻轻挠着他。 殷绪浑身紧绷着,他抿了抿唇,将帕子扔进水盆里,腾出一只手想去掰开她的手。 “阿渊。” 流苏半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翘着,露出没什么防备的笑意。 下一瞬,她仰起头,干涩苍白的唇瓣朝殷绪凑了过去。 殷绪微愣,下意识偏过头,她的唇轻轻擦过他的喉结,鼻尖抵在他冷硬绷紧的下巴上。 流苏下意识将男人抱的更紧了。 “好凉……” “阿渊,你身上好凉啊。” 流苏低低呢喃,似乎十分贪恋他身上的温度,纤细娇小的身子缩在殷绪怀里,露出像孩童一般纯真的笑。 男人皱着眉,想要推开她,却被她缠的更紧了,最后似是想到的什么,就那样以极其僵硬的姿势任由她抱着。 夜风卷着凉意,纪璇静静地站在廊下。 窗户半开着,她将屋内那温情的景象一览无遗。 纪璇看着窗纸上交叠相拥的两道身影,随即转身朝自己屋里走去。 只是还未走到门口却踉跄了一下,她扶住一旁的石柱,指尖在柱子上划出几道痕迹。 纪璇嗤笑着,眼底满是自嘲。 虽然明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知道殷绪心里有流苏,知道三个月后,他就会为了她彻底抛弃自己。 可如今带着两辈子的记忆,看到他二人这幅亲昵的模样,她还是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第五十一章 横竖受罪的都是她 …… 纪璇回了房,却没再睡着,只是躺在冰凉的锦被里,静静的盯着墙面。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拉开。 男人脚步很轻。 纪璇虽然背对着他,却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还掺杂着从流苏房里带出来的药味儿。 男人没说话,只是站在床边,幽深晦暗的眸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盯着看了许久。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离她很近。 锦被忽得被撩开一角,纪璇觉得被褥里像灌进了一阵凉风。 但她始终没有动,只是僵硬的背对着殷绪,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纪璇能感受到后背上灼热滚烫的视线。 很快,男人的身体贴了上来,还有一股熟悉的独属于流苏的皂角香。 男人呼吸时胸腔起伏的气息,轻轻刮过她耳后颈窝,带来温热的感觉。 纪璇下意识攥紧手心,指甲陷进肉里,她咬紧唇瓣,却不敢轻易乱动。 殷绪伸出指尖悬在她发顶,犹豫片刻,最后落在了她的肩头,将滑开的锦被往她身上又拢了拢。 动作极轻,似乎是怕惊醒她。 很快,他收回手,转身背对着她,眼底带着一片困顿。 今夜确实累了。 那会儿刚翻窗进了她屋里,却又因为惊醒她同她讲话,清醒了片刻。 他本来没打算同她做那事,但看到纪璇的模样,还是没忍住逗、弄撩拨她。 结果倒让她自己爽了会儿。 他的欲念却是无处可泄,还莫名其妙更加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快要睡着,又被卓然给叫醒了。 殷绪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直到纪璇再次听到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她才再次睁眼,耳侧的软枕上,也洇开一小片微凉的湿意。 —— 流苏醒来后觉得自己身体无碍,就连忙起身准备去伺候纪璇了。 没想到竟然在房门口看到穿戴完毕准备上早朝的男人。 “姑爷……” 流苏看到殷绪在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跪了下来,恭敬朝他行礼。 “嗯。” 殷绪瞥了她一眼,眉心微动。 “府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丫鬟,身子不爽就歇着,省的传出去说忠勇侯府苛待下人。活儿也做不好,又平白生出一些糟心事。” 他沉声说着,话落,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 留下流苏怔愣的跪在原地。 她垂下眼帘,眼底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她原本还想着朝他道谢……昨日落水是因为殷绪救了她。 她隐约记得…… 她和纪璇在水中的时候,殷绪……先救了她,后来的事,她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殷绪将她交给卓然,然后抱着纪璇离开了。 还有夜里…… 流苏垂下眼睑,下意识抬手覆在颈间,轻轻摩挲着那里的东西。 她的玉坠子回来了。 那日在纪府,她无意落下的玉坠被他拾到,她想要回来,他却不肯归还。 可昨夜……殷绪又替她带上的。 夜里那温热滚烫的胸膛,不是她在做梦。 似梦似醒间…… 流苏低下头,眸子暗了暗。 许久后,她才进了屋子。 屋里并没有二人像往常那样有同房欢好的暧昧浓、稠气息。 纪璇也已经起身。 流苏打来温水,替她梳洗。 没一会儿,常嬷嬷端着碗汤药进来了,笑盈盈的看向纪璇。 “少夫人,该喝药了。” 流苏微愣,落在她手中的药碗上。 常嬷嬷怎么会来忽然来她们院子里? 她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她端着的……是避子药? 纪璇抿着唇,闻着那苦涩的药味,秀眉蹙成一团,忍不住心下作呕。 “少夫人,老太太特意吩咐过得,这药不光是助孕,还有助于调理您的身子,从前避子药伤身,您这段时间更得好好养养。” “嬷嬷辛苦了,不如先放着,我待会儿喝。” 那碗黑漆漆的药浓重至极,尤其是那刺鼻的苦味儿,呛得她头晕。 见她犹豫,常嬷嬷脸上犯了难,连忙端着药走在纪璇身边。 “少夫人,您要是不喝下去,撷芳居那边老奴没法交代。 来之前,老太太特意叮嘱过,让我看着您喝下。” 助孕的药物? 流苏怔了怔,目光落在那碗浓黑的药上。 她有些诧异。 老太太知道了她和姑爷平时都是避孕吗?所以才又派来常嬷嬷送来助孕药? “……” 纪璇沉默着,视线落在那药上,轻扯着唇角,泛起嘲弄的笑意。 助孕么? 呵。 平时殷绪为了不让她有孩子,特意让人叮嘱她喝下避子药。 如今老太太吩咐不许她再喝避子药,为了早日怀有子嗣,还要二人住在一起。 不要孩子的时候他整日夜里跟个发情的野、兽一般,如今被逼着生孩子,他反倒不碰她了。 可笑的是她还得喝下这些药。 说来说去,横竖受罪的只有她。 不过也好。 殷绪为了不要子嗣不碰她,正合她意。 她还嫌殷绪恶心呢。 强忍着心底的不适,纪璇端着碗将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喉间蔓延开来,充斥着整个胸腔。 “咳咳……” 最后一口的时候,纪璇忽然被呛到了,流苏上前替她拍着背。 常嬷嬷赶紧将怀中准备好的蜜饯掏出来给她,她笑眯眯的开口,又道。 “少夫人,最近可能要苦了您了,您和世子行、房前喝一碗,行、房后第二天清早,再喝一碗,如此,定能早日诞下小公子。” 第五十二章 少夫人这样的不解风情,不如送她去青、楼…… 侯府发生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不过都成了纪璇一人的过错,其他人反而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都说纪璇善妒,生不出孩子,也不愿世子娶侧室,以死相逼,威胁老太太…… 几位高门贵女便是愿意伏低做小为侧室,但遇上这样的“毒妇”,亦是不敢恭维,只好作罢令择夫婿。 而殷绪被人慰问安抚时,也是一副淡然疏离的模样。 纪璇并不在意。 无论她有没有做过这些事,别人凭着一张嘴,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不是当着她的面议论,随便旁人怎么说。 她原本被免去了晨昏定省的规矩,因为侧夫人一事黄了,又被萧青槐怨怼上,不仅要照常去,还特意让齐嬷嬷教习她。 纪璇心里自然不乐意。 只在萧青槐的院子里跟着她学了一会儿,便让流苏以老太太的名义把她叫走了。 看着纪璇匆忙快步离去的背影,齐嬷嬷皱着眉,眼里满是嫌弃,忽然压低声音。 “主母,少夫人现在这幅模样,难怪不得世子欢心,不愿同她合房宿在一起。 老奴觉得,少夫人这古板无趣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倒足了胃口,这样的不解风情,世子哪能提的起兴趣,更别提什么为侯府绵延子嗣,诞下小公子。”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萧青槐冷冷的睨着她,眼底满是不耐烦,齐嬷嬷说的她不是不知道。 “主母,不如您把少夫人送去青、楼,让里面的人调、教……” 萧青槐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桌面,茶水溅出几滴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她盯着齐嬷嬷,鬓边的赤金镶珠抹额微微晃动,眼底的厉色像淬了冰:“你是老糊涂了?” 齐嬷嬷“噗通”一下连忙跪了,俯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 “主母息怒,老奴知错。” 齐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萧青槐的脸色。 “只是……老奴,老奴也真的为主母着想,为世子着想啊。 少夫人整日只知道在房里读书作画,古板又无趣,半分情、趣也无,又不得世子欢心。 如今老太太逼着二人同房……恐怕世子心中对她更生厌啊。” 齐嬷嬷低低的说着,带着几分怂恿的意味。 “可青、楼里的姑娘就不一样了,最会讨男人欢心,也定能给少夫人传授一些房中之术,再教她一些歌舞,学一下那勾栏女子的媚态情、趣…… 若真能讨了世子欢心,岂不是更有利于为侯府开枝散叶。 更何况,如今世子后院里只有一个少夫人。世子洁身自好,醉心功名利禄,屋子里也没个连个称心的通房妾室。 世子少经男女之事,偏偏还遇上个没情、趣的少夫人,身为男人,哪能觉得痛快。” “……” 萧青槐抿了抿唇,扶着桌沿的手渐渐松开,拿起桌上的杯盏,反复摩挲着杯子边缘。 “此事……到底不妥。”她拧着眉,声音沉了沉,“若了传出去,说忠勇侯府少夫人还得去青、楼学本事,你把侯府脸面置于何地?况且老太太恐怕也不会同意。” “那……老奴还有一计。”齐嬷嬷忙不迭的开口。 “你说。” 萧青槐微微抬眼,面色凝重。 齐嬷嬷见状,往她身旁凑了凑,“老奴的一个远房外甥女,前日来投奔老奴,这会儿还在京城……” 萧青槐的眼眸倏地沉了下去,指尖在膝上的襦裙上掐出浅浅的印子。 她放下茶盏,玉质杯底与托盘相碰的轻响在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侧目看过去,萧青槐冷声开口,却并无半分怒意,“你想让她进府?” 齐嬷嬷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意,顺势往前凑了半步。 “主母,若那丫头真能进府,老奴也是烧高香了。” 她讨笑着,继续说着,“老奴那外甥女是从南方来的,人长得不错,之前是在戏班子里卖唱。 虽然出身乡野,可天生一副媚态,那身段软得像没骨头似的,会勾人的很。” “那丫头机灵,也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世子爷如今被老太太逼着住进少夫人的院子里,心中定然阴郁怨愤,而且他身边都是些光棍汉儿,呆的很,连个能解闷儿的伺候他的贴身丫头都没有。 主母,不如让老奴那外甥女来府里当个丫鬟,平日里让她去世子书房伺候着,端茶倒水研磨。 若能借着她,让世子明白男女间在床榻上应该有的这些乐趣。 回头再看少夫人那副状似木头的愚笨无趣模样,说不定还能生出几分念想。” 见萧青槐拧眉思量着,齐嬷嬷心下一喜,觉得有戏,又继续道。 “主母,我那外甥女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孩子,也不奢望什么名分,就盼能有个容身之所,她是个清白姑娘,如今父母双亡,大老远来投奔我……” “名分上好说。”主母打断她,声音听不出喜怒,“她若能真得了望舒垂怜,何愁没有名分。” 此话一出,齐嬷嬷连忙磕头道谢,眼角的皱纹都笑裂了。 “多谢主母,多谢主母。” 萧青槐摆了摆手,目光平静,沉声道。 “你先带她来让我瞧瞧,让她在这院里学着伺候,之后我想办法把她安排到望舒院子里,让她在书房侍候。” 第五十三章 史书在册,她才是入了族谱的正妻 …… 秦昭听说了外头说的纪璇的事儿,便派人来慰问她如今境况。 纪璇趁着殷绪上朝不在府中,便约她在茶楼见面。 “阿璇……” 一见到她,秦昭脸上尽是歉意。 “那夜在船上,我竟然喝醉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船上。后来偷听到陆青筠同卫七公子谈话,才知道你当夜被人掳走,幸好你没事。 我当时都快自责死了,都怪我,我不该喝那么多酒的。本来就是我喊你出来散心,反倒害得落入险境……” 秦昭拉着她的手,低声说着,眼底满是愧疚。 纪璇轻轻摇头,“昭姐姐,没事的,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本来就与她无关。 即便那夜秦昭没有醉酒,萧临还会因为想办法找她单独试探她。 “昭姐姐,说起来,还是我不好。那夜反倒让你被陆侯带走……话说,陆侯没有趁你醉酒做什么吧?” 纪璇刚说完,秦昭垂下眼帘,耳尖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纪璇眯了眯眼。 却见秦昭她摇着头,手中素白的帕子被绞成一团,眼底带着讥诮。 “没有,他没对我做什么。他原本就不喜欢我,对我以礼相待,便是我那晚借着醉酒生扑他……他也不愿意碰我。” 秦昭垂眸嗤笑着,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几乎要被齿间的颤抖咬碎。 “我趁着酒醉,像勾栏女子那般去撩拨他勾引他,平生第一次那样放、荡孟、浪,可他还是推开了我。” 秦昭唇边泄出压抑的哽咽,眼底更是浓到化不开的酸涩苦楚。 “阿璇,原本我是想好了的,听你的话,打定主意要跟他和离……可我看到他替我姐姐拢披风的模样那样温柔,看她的眼神柔情似水,而我姐姐,看着我的时候,全然是挑衅。” 秦昭忽然攥紧手心,指节抵着掌心,她抬眼,目光坚定无比。 “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偏不成全他们。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是镇远侯陆青筠的正妻,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先帝亲赐、入了族谱的妻子。 就算我姐姐再得意,在我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她永远都别想坐上正妻之位。她是嫡女又如何,还不是低我这个不受宠的庶女一头……” 秦昭自嘲的笑着,眼里呛出了泪水,“这日子哪怕是熬,我也要熬到最后,也绝不放手成全他们。” 纪璇握住她的手,轻扯着唇角,看向秦昭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 原来…… 上辈子秦昭就是抱着这样的必输的念头熬到了最后,结果还是只有她自己万劫不复,临死了才悔悟终生,让陆青筠写休书。 而她上辈子抱着的也是一样的想法。 她偏不成全殷绪和流苏。 所以后来,殷绪起兵谋反后带着流苏离开了京城,根本没想过她一个忠勇侯府的人,会不会被萧临的人戕害。 后来,她想通了。 没关系,她要一个人在忠勇侯府等着殷绪,守着荒芜的侯府。 他若成,她就是皇后。 他若败,她死也要死在侯府,史书在册,她才是殷绪入了族谱的正妻。 可到头来…… 纪璇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忽然偏过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同翠翠说笑的流苏。 流苏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个浅浅的小梨涡,看起来很是灵动讨人欢喜,那胎记虽丑陋,却忍不住让人多看一眼。 也就是那再多看的一眼,便让人再也移不开目光。 再看看自己,自她嫁入侯府,日日端着架子,说话行事生怕失了体统,笑也得是温婉的,怒也得是隐忍的,哪里有半分流苏的鲜活生气? 她上辈子也曾问过殷绪。 流苏有什么好?为什么她会输给她? 殷绪当时没告诉她。 后来才说。 和流苏在一起的时候他很放松心里很痛快。 而她整日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怨妇模样,整日只知道端庄守礼,在床上像块没滋味的古板无趣的石头,让他生厌。 “昭姐姐,有这样的心是好的,我以前也在想,若是殷绪有了心悦的人,我一定不会成全他们。 可现在,我就不是这样想了,他若真有了心上人,我选择放过自己,放过他。” “可……阿璇。你同我不一样的,你离开殷世子,你还有娘家,可我不一样……我若真离开镇远侯府,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秦昭低叹着,言语中是说不出的怅然。 “纪大人待你的父女之情,我是真的羡慕。” 她垂眸,有些泄气。 “唉……昭姐姐。不提那些伤心事了,我想问问你,你会凫水吗?”纪璇见她仍然心伤彷徨,连忙岔开话题。 “凫水?我自然会的,我就是在乡野长大的,水性很好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昭微愣。 “我想让你教我凫水。” 纪璇悄悄看了一眼流苏,忽然凑近她,刻意压低声音。 第五十四章 绑架 “教你凫水?” 秦昭皱了皱眉尖,不过很快舒展开来。 她想着是近来纪璇接连落水,心生后怕才想学凫水自保。 “对,我想学。” 纪璇点了点头,眼神异常坚定。 “自然可以,以后我可以每日申时来教你,只是——” 秦昭蹙眉,有些犹豫。 女子学凫水的场所受限于“守贞”“避嫌”的要求,偌大的京城除了有些高门大户宅院私设深水池,就是皇宫和别宫。 她跟纪璇的身份不方便时常外出去郊外湖边。 如果她离得远,侯府的侍卫会跟着她的。 “阿璇,可是我该在哪里教你呢?” “昭姐姐,至于这个我得再想想,而且,这件事我不想旁人知晓,你知我知——” 纪璇压低声音,视线扫过翠翠和流苏。 秦昭虽然不明白的她的意图,但还是答应了她。 “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地方,但就是不知道对你来说合不合适,毕竟不是能让人知晓的。” 秦昭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着。 纪璇微愣,眉心微挑:“什么地方?” “醉月坊。” 秦昭咬了咬牙,脸有些发烫。 纪璇微微蹙眉,“青、楼?” “醉月坊”是上京城里最大的风月场所。 “嗯……我之前去过醉月坊,后院便有一个温泉汤池,那池子水每日每时都会换新水,男女是分开的,那水很深。 那里不是谁都能去的。你不想让旁人知晓,反倒适合你学凫水。就是不知道阿璇你愿不愿意去,毕竟对咱们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自然愿意啊,说起来,我还真是没去过那种地方。昭姐姐,你为什么去过啊?” 纪璇问道,却见秦昭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我是之前被逼着去学一些男女之间的事……但也没用上。” 秦昭越说越觉得难堪。 “昭姐姐,你别多心,是陆侯没那个福气。既然如此,以后每日申时我们在醉月坊前的小胡同见面,你偷偷带我进去,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阿璇,到时候就委屈你装作我的丫鬟……” —— 从茶楼离开后,纪璇和秦昭又去街市上逛着。 到了一间绸缎铺面,纪璇选了几匹做衣裳的好料子。 “夫人,我想去买糖葫芦。” 翠翠扯了扯秦昭的衣袖,指着不远处的许多人围着的卖糖葫芦的商贩。 “去吧,多买些顺便带回府里。” 得到她的同意后,翠翠跑了过去。 秦昭将方才看中的锦缎放下,下意识去掏自己的钱袋,却发现腰间少了些东西。 她脸色微变,眼底带着些许慌乱,连忙看向纪璇。 “阿璇,方才我们进来这铺子前,有一个瘦弱的乞丐撞了我们,你还记得吗?” 纪璇回想了一下,脸色微变,也摸着自己腰间的钱袋,亦是空空如也,她心里一沉。 “阿璇,那些碎银子倒不重要,但是钱袋里放着一个木雕的小狐狸,本来在我脖子上挂着的,但近来那绳子断了,我放在了钱袋里……我得回去找那个乞丐……” 秦昭皱着眉,说罢她打算往外走。 “那我跟你一起去。”纪璇拉住她。 翠翠这会儿买糖葫芦都没人堆淹没了,只能看到她的一个背影。 “好……” 秦昭匆忙往外跑着。 纪璇跟在她身后。 原本在糕点铺子买了东西赶回来的流苏,看到她二人匆忙的模样,刚想开口,就被纪璇打断了。 “流苏,翠翠在那边买糖葫芦,我跟秦昭姐姐回去找东西,你先去等翠翠,一会儿她买好了你们赶快找过来。” 说罢,她朝秦昭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流苏愣了愣,只能应声去寻翠翠。 这附近是闹市,纪璇和秦昭一直询问着往来人有没有见过那乞丐。 但都没注意,只是为她们指了乞丐窟的方向。 那边乞丐多,她们一过去就被围上了。 纪璇看了半天也,见没见到没有那个偷她们东西的人,赶紧拉着秦昭跑开了。 后来,终于在小摊贩前,又看到了那个乞丐。 那小乞丐脸上的泥污已被拭去,露出一张清瘦却带着稚气的脸庞,眉眼轮廓柔和,眼睛清亮,看起来分明就是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一看到她们,连忙将摊贩递来的肉包子抱进怀里,又往摊铺上丢了几个铜板,迅速跑了。 “站住!” 秦昭追了过去。 纪璇紧跟其后。 只是在跑到一条巷子里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不见踪影了,没过多久,忽然有四五个陌生男子将她们围了起来。 纪璇脸色微变,紧紧抓住秦昭的手,手心已然浸出冷汗,将她拦在身后。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纪璇从前也见过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此见怪不怪,只是秦昭却没遇到过这些事。 “是要钱吗?我可以……”纪璇又道。 为首的男子冷冷一笑,不等她说完,只是对着一旁的人吩咐道:“带走!” 纪璇和秦昭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一个男人迅速冲到秦昭身后,朝她颈上狠狠劈了过去。 秦昭昏了过去,纪璇刚喊了一声救命却也觉得后颈一痛,身子也软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 落难花楼,燃香情动 …… 纪璇迷迷糊糊的想要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似乎躺在软榻上,手脚都被绑着,浑身也没有一点力气。 她如今眼睛被蒙着,漆黑一片,只听到一些朦胧的声音。 “幺娘,这个可是好货色,身材相貌都是绝佳。” 一个男人说着。 幺娘?是谁。 纪璇拧紧眉心。 她不记得上辈子遇到过这种事情。 那些人突然冲出来就把她们打晕了。 到底是谁? “模样身段确实不错,只是……我怎么瞧着她有些眼熟。” 那个女人说着,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哎呀,幺娘,您就别操心了,我们也是奉命办事,你只管拿钱即可。待会儿你就去忙你的,人我已经找好了。 这丫头看着清白可人,实际上是个骚、货,浪的很…… 若非她得罪了人,抢了别人的夫婿,故意勾引……” 纪璇听着男人嘴里的污言秽语,心里恼火至极,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就像那日被殷绪点了哑穴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算是明白了,她如今身处青、楼。 不过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得罪了人,抢了别人的夫婿? 上辈子她的确有一次愚蠢至极被骗到青、楼。 但那都是后来一段日子发生的。 并不是这个时候…… 至于她得罪的人,不会是……那日在侯府的那三位吧? 手段这么阴毒? “幺娘,您就安心收钱,别操心了。待会儿可有好戏看了,那位贵人说了,她要替她夫君清理门户…… 等她夫君看清这个贱人的嘴脸,这个女人就是你们这儿的人了。” 那男人又继续说道。 纪璇动了动唇,依旧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绑错了人吗? 还有,秦昭在哪儿? 当时,她昏迷前,似乎隐约看到了那个偷她们钱袋的那个乞丐。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又关上,听着像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应该是那个叫幺娘的人离开了。 “倒还真是个尤物,只可惜,若非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人,真想现在就上了你。” 那男人言语里满是猥琐之言,随即走到香炉旁掀开盖子往里面丢了点儿东西。 很快。 房间里香烟袅袅升起。 那香一燃起,纪璇就闻出了是情香的味道,下意识想屏住呼吸,但似乎被男人给察觉了。 “原来你醒了……” 男人冷声说着,上前一步解开绑着她手脚的绳子。 “醒了也好,不会像条死鱼一样,待会儿也能好好让你夫君看看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有多放、荡不堪……” 那人自言自语的说着。 脱离束缚后,纪璇下意识想扯下眼罩,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动弹不得,是给她喂了软筋散吗。 夫君? 是谁?不会真的是殷绪吧?殷绪也在这里? 难不成就是卫从雪那三位中的某一位在算计她? “娘嘞,这个香劲儿可真大……骚、货,这么会扭……” 那人继续说着,似乎自己已经欲、火焚身,连忙离开房间去找女人潇洒去了。 门再次关上,房间中只剩下纪璇自己。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袅袅香烟燃着。 不多时,蒙着眼的红绸布因为系的松,缓缓从她眼上滑落。 但是纪璇意识模糊的很,什么也看不清。 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屋里只燃着窗边的半根蜡烛,烛火忽明忽灭,将墙上不自觉扭、动身子的人影拉长。 又过了会儿,房门被人推开,灌进来一阵冷风,蓦得将快燃烬的烛火吹灭。 很快,纪璇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听着来人急促的脚步声,纪璇心中的恐惧更甚,渐渐蔓延至全身。 隔着帷幔,门口那男人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人在床边坐下,纪璇忽然觉得自己身侧的床榻往下陷。 男人离她很近,呼吸声有些急促,带着一股陌生的酒气,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只是房中满是情香,将男人身上浅淡的香气遮掩了。 男人拨开帷幔,帷幔上的流苏轻轻晃动着,他冰凉的指尖不知怎得触碰到纪璇的小腹。 纪璇浑身抖了一下,她觉得男人身上满是凉意,她心底这会儿燥热得很,下意识弓着腰往男人身上靠了靠。 她这样亲昵的动作无疑也刺激到了男人。 他也没料到这房里这榻上竟然还有人,还是个女人。 他拧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香炉,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纪璇只觉得四肢发沉。 男人指尖触及到她的小腹后,心底那种油然而生的虚无感让纪璇不由得低低呜咽着。 她本就被喂了软筋散,又在充斥着情香的房间里待了这么久。 如今面前的这个男人,于她而言,就像荒漠里救命的甘泉。 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的脸色愈发惨白,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忽得。 纪璇用力咬了咬舌尖,想用刺痛逼自己保持清醒,却因为疼痛轻音出声,连带着呼吸都染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娇媚意味。 这样带着勾引的呜咽,瞬间点燃了男人眼底最后一丝克制。 “该死。” 男人低咒一声,忽然伸手扼住女人的手腕。 手腕被攥得生疼,纪璇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已重重撞在床板上。 …… 第五十六章 你不如大发慈悲……救救朕 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刮过耳畔落在她颈上,纪璇心底的绝望更甚,下意识的退缩和抗拒在他眼里,只以为是欲拒还迎。 她只能重重咬着唇,企图用血腥味唤醒自己和男人的最后一丝理智。 “怕什么?你们这里的姑娘也还会怕吗?” 男人轻笑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嗓音微哑。 他的声音好熟悉。 纪璇眼下却根本想不起来。 忽的。 男人强硬的力道让纪璇疼的头皮发麻,不由得吃痛的惊呼这。 纪璇这才发现她已经能发声。 身上的男人似乎已经意、乱、情、迷,她娇媚的声音反倒让他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男人抬手,手背覆上她的面颊,温热的掌心下意识触到一片湿凉。 “你不是这里的清倌?” 萧临身子骤然变得僵直起来,手上动作也随之一顿。 他抿唇,眼神狠戾的扫过榻上的人,带着一丝戒备,原本眼底染上的欲念此刻也烟消云散。 纪璇见状,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当然不是这儿的人。 这人似乎根本不是那些人找来的,他是来消遣的? “客官,我不是这儿的姑娘,我是富贵人家的……丫鬟,今日是意外,遭人算计被绑到这里的,求求你放了我吧,若公子能放过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纪璇低低地说着,语气轻颤,将自己的恐惧表明。 她也不敢轻易说明自己的身份。 虽然这个男人不是应该那些人找来的,她也不能随便透露自己的身份,落下把柄。 “富贵人家的丫鬟?” 萧临声音有些哑,他从纪璇身上退下,坐直身子。 他偏头瞥了一眼那香炉,眸色幽深。 忽然起身朝那走过去,将桌上壶中的水尽数倒进去,熄灭的香炉,将窗子打开,想要散去房间的情香。 男人又从抽屉里找出火折子,屋里瞬间再次亮堂起来,烛火跳了跳,将他黑色玄服上的金线映得明明灭灭。 “对,我只是个丫鬟,客官求你救救我,放过我吧……” 纪璇低低的说着,身子却不经意的扭、动着。 那股子难耐感更是让她觉得羞耻。 脚步声越来越近。 而他的身影却愈发清晰,但因为帷幔的遮挡,她还是看不清。 不过……有些熟悉。 纪璇的呼吸变得更重了些,她弓着身子,蜷缩在床榻上,紧紧咬着唇瓣。 萧临修长的指尖轻轻挑开帷幔,在床边坐下,他偏过头,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又借着烛火看清了她的脸。 “哦?” “朕竟不知,殷夫人如今竟然成了丫鬟?你且说说,你是哪家的丫鬟?” “让朕猜一猜,是忠勇侯府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么?” 萧临语气添了几分戏谑。 他金冠束着的发这会垂落下来,拂过她的面颊,带着他身上冷冽的龙涎香。 纪璇瞪大眼睛,脸色微变。 萧临!怎么又是他! 纪璇的思绪蓦得清明起来,她抬眼看向的男人。 男人邪肆俊美的脸此刻在她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 “告诉朕,你的名字是流苏么?” 他哑着嗓子说,声音里的隐忍几乎要绷断,可覆在她下颚的手却越发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收紧。 “皇,皇上……” 纪璇低喃出声,对上那双邪肆凉薄的眼眸。 “萧临——” 她扯着唇瓣,缓缓抬起手,想要攥紧他的袖口。 “救我。” 纪璇动了动唇,声音嘶哑。 如今她的模样看在萧临眼里,却是媚态十足,极尽勾引。 反倒是萧临,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不过他的脸却隐隐泛起不正常的红。 纪璇只是被屋里情香沾染许久,香炉灭,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好了。 而他,却还喝了一杯被下了料的酒…… “殷夫人——” 萧临盯着她泛红的眼角,低哑地笑着。 他的定力的确是可以的,可如今温香软玉在怀,那抹触感萦绕在心头,身体那点仅存的理智所剩无几。 “殷夫人。” 他再次开口,冰凉的手背轻轻抚过纪璇的脸颊。 “你不如大发慈悲……救救朕。” 萧临的声音愈发低沉醇厚,像是带着蛊惑一般,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纪璇听得心尖发颤。 “萧临,你……” —— 房中情香散了不少。 纪璇只记得萧临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她的意识逐渐混浊。 但她隐隐约约看到萧临起身又关上了窗户,隔着帷幔,背对着她, 纪璇偏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影上,眼皮子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沉。 但她的听觉和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男人的闷哼传来,添了几分喑哑。 …… 那断断续续的起伏声和那压抑的呼吸声。 让纪璇听得脸红心跳,她望过去时,视线触及到萧临挺拔俊逸的轮廓,心里一惊……随即缓缓睡了过去。 …… 萧临终于恢复清明,他整理着衣襟,走到床边,看向榻上蜷缩在一角的女人,眸子沉了沉。 他抿着唇,又在纪璇身上的穴道处点了几下,在榻上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眼底讳莫如深。 不多时,纪璇幽幽转醒,蓦得对上萧临清冷带着审视的眼眸,还有着几分狠戾。 他们离得很近。 一如在珈蓝寺。 一如在那艘小船上。 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想着往后缩,却发现逃无可逃,退无可退,脊背已然抵在冰凉的墙面。 “殷夫人,为何朕每次被人算计,你都会在?” “不如,你来替朕解答一下心中困惑。” 萧临盯着她,忽然倾身凑近,声音低哑却带着探究的意味。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纪璇颈侧,纪璇只觉得耳朵发痒。 “砰砰砰——” 不等她开口,外面急促的敲门声陡然响起。 第五十七章 你想和离,不如来做朕的女人 “开门!” “来人,给我把门打开!” 外面是陆青筠的声音。 纪璇下意识循声望向门口。 她此刻才彻底明白,并非卫从雪三人算计她,来“捉奸”的也不是殷绪。 而是她们绑错了人。 误以为她是秦昭。 而要绑架秦昭的人……又让陆青筠来捉奸的人,恐怕是秦昭那位好姐姐秦明珠。 “侯爷,应该不会是夫人吧,夫人今日还带着翠翠呢,这偌大的醉月坊找遍了,也没看到翠翠。” “那姑娘是自己来的,单单就点了我们这里的男倌风华公子。” 外面除了陆青筠还有几个男人说着。 还有些看热闹的人。 比如。 同在醉月坊的卫钧琰。 “陆侯,你夫人当真在此吗?” 卫钧琰摇着折扇,无视陆青筠越来越冷的脸,戏谑开口。 “快来人!把门给我踹开!” 陆青筠冷声说道。 他今日同卫七还有燕王萧裕还有萧临来此处“消遣议事”,却不想忽然有人来说今日秦昭早早就带着侍女出门一直未归。 他想着出去就出去吧,又不是不回去了。 结果又有人来说秦昭在这里点了小倌,和男人私通。 秦昭之前来过醉月坊的事情他是知晓的。 而醉月坊中有男倌有女倌,毕竟富贵人家的子弟总会有一些寻常人想不到的癖好,京中权贵子弟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亦更多。 所以醉月坊里也有一些国色天香的“男倌”。 而他的夫人。 秦昭。 听说如今就在这房中。 偏偏他方才去找那个叫“风华”的男倌,却寻不到他人。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门踹开!” 听着陆青筠满是怒意的声音,纪璇脸色苍白至极,眼底满是慌乱。 外面那么多人,她和萧临如今衣衫不整的在这房中,而且房里还有丝丝缕缕的情香,还有男人情动之后留下的那味道。 即便她二人是清白的,也有口难言。 “怎么办?” 纪璇脸色煞白,抬眼看向萧临,脸上皆是慌乱。 反观萧临,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陆侯来捉他夫人的奸,你又不是他夫人,怕什么?” 萧临眸色幽深,声音清冷,他低低笑着,带着玩味儿。 “……” 纪璇语塞,手心缓缓收紧,她咬着牙,“皇上是天子,纪璇是臣妻。如今在这房中……” “那又如何?” 他轻笑一声,尾音带着点说不清的嘲弄。 “殷夫人不是想和离吗?” 听着他的话,纪璇身子蓦得紧绷着,眼底满是愕然,她愣愣得看向眼前的男人。 “你……你怎么知道的?” 萧临答非所问,沉沉的看着她。 “你想和离,如今这天底下,只有朕能帮你。” 男人倾身,带着薄茧的手拂过纪璇殷红若桃花的面颊,原本平静的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殷夫人不如趁此机会。” “做朕的女人。” 纪璇心头一跳,怔怔的望着他,手下锦被倏尔捏的更紧。 蓦得。 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纪璇几乎是下意识的扑在萧临怀中,将头埋在他胸前,只余下后背给外来人。 毕竟榻上连条能遮挡的锦被都没有,除了萧临怀里还有她散开的长发能遮住她的脸,别无他物。 萧临忽然觉得头皮一痛,才发现是纪璇轻轻扯着他的颈侧垂落的墨发。 “不要让他们知道是我,求你……我救过你的,你不能不救我。” 纪璇压低声音,用小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话。 她的声音很软。 萧临脑海中莫名浮起方才自己初进房间时同她的那些纠缠。 差一点,他就要失控了。 还有方才他背对着她做的那些事…… 那时候。 催、情的仿佛根本不是他喝下的那杯酒,也不是这屋里燃烬留下的余香。 是她的嘤咛呜咽,还有她那明明一副勾人却无辜的脸。 他终于失策,狼狈的清理着自己。 “皇上,您是好君主,求你救救我……” 她继续说着。 萧临喉间一紧。 然而陆青筠却忽然冲了进来,大步走近,一把扯断帷幔。 那薄薄的帷幔缓缓落在纪璇身上。 萧临也顺势将纪璇挡的更紧,蓦得抬眼望向陆青筠,眼神一凛。 “滚出去!” 他厉声说道。 纪璇紧紧攥着萧临后背的衣襟,根本不敢乱动,生怕被人看出来是她。 当陆青筠看清萧临的脸后,眼神倏尔一变,闪过一丝诧异,很快,他的视线落在萧临怀里看不清脸的女人身上。 陆青筠僵在原地,手心缓缓收紧。 原本在外看好戏的卫钧琰和萧裕听到屋里“奸夫”的声音竟然是自己的兄长,脸色骤变,也快步进了房间。 “四哥,你怎么……” 萧裕拧着眉,抬眼望向萧临,有些错愕,视线从他怀里的那抹倩影身上扫过,又落到陆青筠阴沉至极的脸上。 “她……” 卫钧琰眼底的戏谑玩味早已消失殆尽,也是一副凝重的模样。 陆青筠抿着唇,目光沉沉地落在萧临脸上,眼底带着些许狠戾阴鸷。 此刻君臣之礼似乎全然被他抛诸脑后,他咬了咬牙,死死盯着榻上的男女,额头青筋暴起,攥紧的拳心指节泛着白。 陆青筠喉结滚动着,声音沙哑。 “你为何在这里。她又是谁……是不是……” 秦昭。 陆青筠到底没有说出“秦昭”的名字。 现下外面都是围观的人。 若不是秦昭自然无妨,若是她…… 陆青筠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 他的好兄弟,好君王,竟看上了他的妻子么? “她不是。” 萧临微抬眼眸,惜字如金,却带着笃定。 第五十八章 媚骨天成,但露水情缘 “……” 房中静了片刻。 陆青筠紧握的拳心也渐渐松开。 卫钧琰和萧裕也是松了口气,却蓦得朝榻上的二人看过去。 直勾勾的目光落在纪璇身上。 帷幔轻薄近乎透明,不难看得出萧临怀中女子的身姿曼妙。 卫钧琰眯了眯眼睛,眼底满是玩味儿,不由得打量起那女子。 这女子有福了。 幸得君恩。 他还没见过萧临对哪个女人这样温柔亲昵过,就连他那些妃子…… “卫七。” 萧临声音微沉,冷不丁的抬眼睨着他,眼底满是九五之尊该有的威压。 见他似乎动怒,卫钧琰连忙哂笑着收回视线。 这女子虽窝在四哥怀中,但从这背影瞧着……他却觉得有些熟悉。 难不成是醉月坊里哪个女子?那还是有本事的,能让四哥“宠幸”。 四哥可不是重情重欲之事人。 话说……四哥明明方才还在酒席间,只说有事出去便再也没见回来。 原是在这里“偷腥”。 卫钧琰唇角泛起一丝浅淡的弧度,不过很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走至门口遣散那些看热闹的人。 “这醉月坊今儿个还真是热闹啊,贵客倒是多。我们似乎没有来晚,还瞧上了一出好戏,是不是啊,殷绪。” 听到有人提起“殷绪”的名字,纪璇整个人更是一僵,下意识又往萧临怀里缩了缩,攥着他衣襟的手指越收越紧。 萧临此刻也不好受。 她的每个动作似乎都能惹得他心生涟漪。 他绷紧身子,薄唇轻抿着,眼底晦暗至极。 殷绪站在门口,朝榻上的人望去,他身侧站着的是纪渊和安国公世子赵延坤。 赵延坤淡笑着,朝萧临望去,连忙俯首作揖行礼, “卫公子。” 殷绪和纪渊也一样朝他行礼。 纪璇听到殷绪和兄长的声音,脸色微变,身子紧紧绷着,生怕她的丈夫和兄长看出端倪。 不过,卫公子是喊萧临吗? 应该不会是卫钧琰。 毕竟太后就是卫家人,萧临是卫钧琰的表哥,他外出不宜用本名。 便借了卫太后的姓。 “嗯。” 萧临并无狼狈,反倒是一副玩味儿的模样,忽然当着众人的面,抬手轻轻抚摸把玩着纪璇散落的长发,似是挑衅般望向门口的殷绪。 “各位真是好兴致,竟都在此。”萧临说着,指腹在纪璇耳垂上轻轻摩挲。 纪璇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猛的垂下眼。 她僵着身子,也猜不透萧临的意思,如今这情形,但凡她抗拒一下,说不定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是她。 “四哥,她是醉月坊的清倌吗?”原本静默的萧裕忽然开口。 他朝榻上看了看,并未看到什么点点血迹。 兄长若真是“临幸”了她,若真是清白,可以带回宫中豢养着,但若是还同旁的男人纠缠不清……太后不会允许的。 “自然不是。” “清倌哪里比得过这经过人事的女子,她呀……” 萧临低笑着,故意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殷绪,眼底满是戏谑,邪肆又恶劣的开口。 “我怀里这美人,可真是媚骨天成,甚得我心……只可惜,我与她,露水情缘罢了。” “你说是吧,珠儿?” 珠儿? 纪璇扯了扯唇,这萧临是信口胡诌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吗? “珠儿,怎么不说话,害羞了么?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萧临调侃道,忽然凑到纪璇耳侧,二人贴的很近,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 纪璇拧紧眉心。 萧临这是故意逼她开口吗? “嗯~” 纪璇觉得几道灼热的视线都在自己背上,便只能捏着嗓子学着醉月坊的姑娘嗯了一声。 调子确实酥、软甜腻。 “原来是咱们醉月坊的云珠姑娘啊,姑娘真是好福气。” 赵延坤调笑着,见没有热闹可看,拱了拱手:“既如此,卫公子,陆侯、燕王、卫七,我们便先行告退,继续进去吃酒了。” “殷绪,纪兄,走吧,我们就别再打扰卫公子的美事了。” 赵延坤嬉皮笑脸的说着,顺势揽过殷绪的肩膀准备离开。 只是殷绪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榻上的萧临,最后落在背对着他们的女人身上。 那女子身段的确勾人,方才她的尾音很轻,像是情动之余的低吟。 只是…… 殷绪皱着眉,忽然对上萧临带着玩味儿笑意的双眸。 萧临亦不是个重欲之人。 今日这般护着这个叫“珠儿”的人…… 本来他跟赵延坤他们在楼上厢房,却听到外面陆青筠一副“捉奸”的癫狂模样,赵延坤想着出来看看这陆侯的热闹,便将他们都叫了出来。 谁承想……这屋里的“奸夫”是萧临。 但那女子,不是陆侯夫人。 殷绪抿了抿唇,眼神有些复杂,不过转瞬即逝。 他朝萧临微微颔首,低笑着,“卫公子,殷绪告辞。” “嗯。”萧临神色如常,又朝陆青筠他们摆了摆手,“你们也下去吧。” “是。” 陆青筠直到听到方才“珠儿”的声音,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几人陆续退了出去。 听到房门彻底关上,纪璇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软了下,大口喘着气。 只是。 外面脚步声还没走远,她就又听到翠翠跑到醉月坊里哭喊的声音。 “侯爷,夫人不见了,今日夫人和殷夫人出府叙旧,但是突然就失踪了,我找遍了那条街市,都没见过夫人,也没见到……殷夫人。” 纪璇蓦得抬眼望着萧临,浑身的血液似乎凝住了,呼吸也都慢了半分。 “你说……什么?” 男人悻悻的说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底一片狠戾之色。 看到殷绪忽然凑近一步,原本温和清隽的脸变得冷沉起来,翠翠吓得后退着,一时无言。 “姑爷……少夫人,少夫人也不见了。” 流苏也跑了进来,站在翠翠身侧,气喘吁吁的说着,脸色煞白。 第五十九章 交易,他对流苏觊觎已久 流苏的出现了一时间倒让卫钧琰和萧裕都看了过去。 萧裕认得她的声音。 上次在珈蓝寺,他在房里,并未看清她的脸,这会儿看着她,不由得细细打量起来。 “流苏,阿璇失踪了?”纪渊上前一步,走到她身侧,脸色有些难看,却又看到她身上的灰尘,还有脖颈处一丝瘀痕。 流苏点了点头,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翠翠,你随我去找夫人。燕王,卫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陆青筠看向翠翠,眼底晦暗阴鸷,他咬紧牙关,沉着脸开口。 话落,他迅速抬步离去,只留下远去的背影。 翠翠小跑着跟在身后。 “姑爷,少夫人……” 见殷绪静默着,久久不语,流苏突然偏头去看他。 纪渊此刻满是焦虑,只是他看向殷绪,却见他脸上平静无波,并未有过一丝慌乱。 他拧着眉,沉声道:“世子,我妹妹……” “走。” 殷绪神情冷漠至极,他看向流苏,眯了眯眸子,深似寒潭。 “去找人。” 他言简意赅,语气清淡,随即转身离开。 只是刚走出几步,转而又扭头,朝方才萧临所在的房间深深看了一眼,眼底愈发暗沉。 纪渊和流苏跟了过去。 赵延坤却没跟过去,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而且,陆侯看起来还对他夫人失踪的事情有些慌乱。 反观殷绪……一副淡然模样,好像失踪的人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若不是他大舅子纪渊快要恼了,还会得罪他岳父纪大人,殷绪恐怕要再犹豫一会儿。 赵延坤无奈扯着唇,随即又朝卫钧琰和萧裕嬉皮笑脸的拱手作揖,“王爷,卫七,我就不奉陪了,楼上还有美娇娘在等我。” 说罢,抬步上了楼,回了原本他们所在的房间。 方才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开了。 最后只剩下萧裕和卫钧琰。 萧裕站在原地,眉心拧紧,他回头看着自己兄长的房间,若有所思。 “萧裕,我们也该上去了,就不打扰四哥了。” 卫钧琰挑眉,轻笑一声,眼底满是调侃之意,他背靠着围栏,晃了晃手中的折扇。 “只是可惜了。今日与那个流苏丫头,匆匆一见,也未曾来得及说上话。” “最近我听卫从雪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当日殷夫人同她的丫鬟流苏一同落水。” “这殷世子竟然先救了流苏……” 卫钧琰的声音不高,却刚好被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纪璇攥紧手心,垂下眼帘,对来自萧临的审视和探究视而不见。 不过很快,她忽然听到萧临低笑一声,语调清冷。 “有趣。” 萧临眯着眼,他低头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纪璇。 “在殷侍郎眼中,你的那个丫鬟倒比你这个夫人更得他心啊。” 纪璇蓦得抬眼,却见萧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殷夫人。” “不如和朕做个交易?” 萧临挑眉,语气慵懒且低沉。 “什么?”纪璇盯着她。 “你想要和离,朕可以帮你。”他轻笑着,笑意却极淡,只在唇角漾开一点微末的弧度。 纪璇垂眸思忖着。 方才卫钧琰所言她已经明白了。 卫从雪定然将那日在侯府的事情告诉了卫钧琰。 萧临又是卫钧琰的表兄,二人关系极好,况且,臣子的家事,也是举足轻重。 萧临是个聪明的人,从她在船上劝秦昭和离,到后面她为殷 绪娶侧夫人,主动让出正妻位。 他肯定也猜出了她的心思。 “交易?臣妇不知自己竟然还有值得和皇上做交易的东西。” “不是东西。” 萧临扯了扯唇,神色平静。 “是人。” 纪璇秀眉微挑,她眯着眼睛,视线落在他眉宇间。 “流苏。” 萧临回望着她的眼睛。 “我要阮流苏。” 他又道。 “……” 纪璇扯着唇,唇角漾开一抹笑。 还真是,如她所想。 此刻他这般郑重稳重的神情,与方才调侃她说“做朕的女人”的戏谑玩味全然不同。 “皇上乃九五之尊,天潢贵胄,您想要阮流苏,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何必臣妇来给,还要同臣妇做交易。” 纪璇看着他。 “她如今与你兄长纪渊两情相悦。” “所以皇上是要臣妇拆散他们这对有情人?您不肯做这个恶人?就让臣妇来做这个恶人?” 纪璇眉心微动,眼底带着几分讥诮。 却见萧临眼底荡起笑意笑意,慢条斯理的说着,“那……殷夫人愿意吗?” 他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角。 纪璇抬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唇线绷紧的弧度,忽然眯了眯眼。 “皇上……何时看上了流苏?” 流苏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她的丈夫垂怜,让她的兄长心悦,还让当今天子觊觎。 “你不必知道。” 萧临声音微冷,同她拉开距离,垂眸睨着她,“殷夫人,可愿同朕做交易?” “我需要时间来考虑。” 纪璇答道,心里却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念头。 所有人都想要流苏。 流苏有什么好? 方才萧临玩笑的说着做他的女人时,她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不如干脆跟萧临结成盟友,趁现在他还没看上流苏把他抢过来算了,顺便将自己所知全部告诉他,说殷绪觊觎他的江山之类的……可她还是足够理智的。 毕竟眼前的这个男人。 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昏庸”皇帝。 他可是一个愿意为了流苏放弃皇位、心甘情愿为爱入局的痴情种。 如今。 纪璇庆幸她没有和他结盟。 也知晓,萧临对流苏,觊觎已久。 第六十章 互相放过 …… 纪璇知道殷绪和流苏在找自己,她偷偷从醉月坊离开后没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而且又去了和秦昭被算计的小巷子。 他们将她错认成秦昭抓进了醉月坊。 那秦昭呢,她是否安然无恙? 纪璇刚到乞丐窟,就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臂,她攥紧手中的簪子,下意识朝那人刺去。 那人似乎会武功,一掌打掉了她手中的簪子。 纪璇刚想惊呼,就被那人捂住了嘴。 “别说话。” 那人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是个女子的声音。 纪璇微愣。 等将她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这才放下手。 “是你。” 纪璇打量着面前衣衫褴褛的女孩子。 还是白日里偷她跟秦昭钱袋的那个乞丐。 那女子轻轻笑着,朝她眨着眼睛,模样看起来有些俏皮。 “我是想来告诉你,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没事。” 纪璇无乱如何也难以将她同乞丐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个人……她上辈子可是从没见过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纪璇盯着她,眼底带着戒备。 “我要和他们是一伙的,你跟那个秦姑娘早就死了,不对,你们两个都被我卖进醉月坊了。而不是只有你自己被卖到醉月坊了。” 步小心耸了耸肩,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翘着二郎腿。 “你……知道?”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还知道她进了醉月坊? “当然了,是我救的秦姑娘。我偷了你们的钱袋,你们追了过来,但是我本来都跑了,但是……我又看到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追着你们。 我想着过去瞧瞧,谁知正好看到你们二人被打晕,那几个人把你们俩装进麻袋里,我武艺不精,只救下了秦姑娘。 至于你……我当时把秦姑娘交给我的小弟,然后跟着那些人。 我看到他们把你带到了醉月坊,本来想进去,但是没钱。我就又去偷了别人的钱袋,乔装打扮进去找你。 但是醉月坊太大了,我找不到你,后来我看到有人在闹,好像是在捉奸,我看了会儿热闹耽误了,之后才又去找你,但是被发现了,就被里面的管事给赶出来了。” 步小心咧着嘴笑笑,一脸歉意的看向她,继续说着:“我刚回来换了我自己的衣裳,就又看到你了。” “你没事吧?那些人有没有……” 步小心犹豫了一下,扯着唇,眼底满是愧疚和自责。 纪璇盯着她的眼,看她目光诚挚恳切,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没事,他们没对我做什么,我也是乔装逃了出来。”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呢……毕竟是有夫婿的人。” 步小心说着,轻叹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有夫婿?” 纪璇抿了抿唇。 “秦姑娘,不对……陆夫人告诉我的,你们二人的身份我都清楚了。” 步小心轻咳一声,连忙在她脚边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纪璇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了,秦姑娘是镇远侯侯夫人,你是忠勇侯世子夫人。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偷你们东西的,是我太饿了,然后看你们两个漂亮又温柔,才想着偷你们东西的。” 步小心装模作样的哭了起来。 “夫人,您就大发慈悲,行行好吧,别报官抓我……我年纪轻轻,还没成家碰过男人呢……” 纪璇下意识想抽出腿,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盯住她,眼神一凛。 “你骗我。” “你在醉月坊看戏的时候是不是知道了……” 纪璇拧紧眉心。 此话一出,步小心果然松开了她,哂笑着起身。 “好吧,我……我是出来后见了陆夫人,知道了你们的身份,才猜出来的。” “陆侯去捉她夫人的奸,偏偏今日她夫人被人绑架,虽然绑错了人,但我猜……屋里那个应该就是你。” 纪璇抿了抿唇。 “这下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就更不能报官抓我了!” 步小心撇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纪璇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这个人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 她上辈子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子。 但她今日突然出现偷了她的钱袋,还救了秦昭,还知道了她被绑错送到了醉月坊…… “你可有名姓?”纪璇皱眉,低声问着她。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步小心是也。一步两步的步,不小心的小心。” 步小心朝她弯了弯唇,眉眼含笑,眼睛亮亮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爱。 “陆夫人在哪儿呢?她走了吗?”纪璇犹豫开口。 “她没走,她担心你,想去报官,我没让她去……又打晕了她。” “你……” 纪璇愣了愣,瞪着她。 步小心揉了揉眉心,无奈开口:“她哭哭啼啼的,非要寻死觅活,我不会哄人,就打晕她了。” “那你从醉月坊出来,就应该知道陆侯和我……”纪璇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夫君。他们在找我们。” “你不怕吗?” “我当然怕啊……”步小心咬着唇,“但是,如果贸然告诉他们,不仅我的小命没了,我的小弟他们命也要没了,所以我当时想着干脆绑了你们做人质。 后来一想,把你们当做人质,我这脑袋更快就没了,还不如我替你们守今日秘密,你们也放过我,救我一命。” 步小心“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紧紧抱住纪璇的腿,不停哭喊着。 “夫人,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是个孤儿,自己活到这么大很不容易的,已经很可怜了。” “我只是偷了你们的钱袋,绑架什么的跟我无关啊……” 第六十一章 验身 “……” 纪璇看她哭喊着,却没掉一滴眼泪,嘴角抽了抽。 “你先带我去见陆夫人,我得跟她商量一下。” 纪璇低头看着她。 步小心见事情有转机,不停的点头。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纪璇没有理会她虚情假意的道谢。 步小心带着她去了乞丐窟的附近破旧无人的城隍庙。 她去的时候,正巧看到秦昭哭个不停,她身侧的那个少年捂着她的嘴,眼神凶恶的很。 那少年耳朵泛着粉色。 “十七,你干嘛呢!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快把她松开。” 步小心瞪着他。 叫“十七”的少年看到步小心回来,见她身后又跟了一个人,这才缓缓松开了怀里的女人。 而原本哭着的秦昭见到纪璇,忽然愣住了,声音轻颤着。 “阿璇……” 她连忙跑上前抱住纪璇。 “阿璇,你怎么样了……我好担心你。我,我已经知道了……是我害了你。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秦昭方才想要离开,却在街上听到了今日醉月坊发生的事情。 她不傻。 很快就猜出来今日是有人算计,逼着陆青筠去捉奸。 而她刚好有人对她不轨…… 是她连累了纪璇。 她也没想到。 她那个姐姐……居然真的这么狠。 “昭姐姐,我没事了,你先别哭了,陆侯在找你,我们不能耽搁太久。” 纪璇皱着眉,安抚着秦昭。 “纪璇,你真的没事吗?你在那里……” “我没事,这事之后再细说。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当做不知道醉月坊中之事,你和我,都得一口咬定今日我们不是失踪,也没有遇到那些人。 我们只是在找钱袋的时候遇到了步姑娘,然后一直在这里待着……我也没有被当成你被带走。” 纪璇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又看了一眼身侧的步小心和不远处那个叫“十七”的少年。 “步姑娘,今日知道此事的除了他还有谁吗?” 纪璇看向十七,打量着他。 少年个子很高,有些瘦,身上的衣裳虽然很旧,但不像步小心一样穿着的是那种用来乞讨的的破衣裳。 而且,十七的脸上挺干净的,也是个俊俏少年。 “他不知道。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其他小弟出去讨生活了,没别的人知道了。 而且,十七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他很听话的,还有就是……” “他是个哑巴。” 步小心看向纪璇和秦昭的眼神十分诚恳。 哑巴? 秦昭忽然朝十七看过去,方才他一直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她,但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原来,他是个哑巴。 十七被秦昭盯着,下意识的瞪了她一眼,随即别开眼。 纪璇注意到,他的耳朵还是有些红。 “你们相信我,他是我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真的很懂事很乖的。” 见她们还是一脸犹豫的模样,步小心刚要伸手发誓,就被纪璇拦下了。 “不用发誓。” 如果步小心真的和那些人一伙,应该就不会救下秦昭了。 纪璇垂下眼睑,偏过头看向秦昭,“昭姐姐。我们该走了,先各自回府。剩下的,就按我说的。 我跟你被偷了钱袋,为了找东西来到这边,遇上了步姑娘和她弟弟。” 秦昭点头应声,沉声说道:“我明白的。” “阿璇,今日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好了,昭姐姐,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先回去。” 秦昭为了做戏做全套,不让陆青筠怀疑,不让别人知道纪璇的事情,还特意找来一根扎着钉子的木棍划伤了自己的腿。 “阿璇,这样他们应该会相信,我们失踪了这么久……” 秦昭仰头,脸色因为腿上的疼痛而变得惨白至极。 纪璇愣住了,怔怔的看向秦昭,她小腿上的襦裙已经被血浸湿,看起来触目惊心。 十七和步小心也惊住了。 “陆夫人,你……” 步小心瞪大双眼,眉心紧蹙着。 而十七只是愣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从自己衣摆的上撕下几条布,他刚想去替秦昭包扎,但像是想到什么又将手里的布条递给了纪璇。 纪璇自然明白十七的意思。 可能他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毕竟得掀开秦昭的裙摆。 纪璇替秦昭简单的包扎后,便带着她离开了。 …… 纪璇先将秦昭送回了府中,镇远侯府的下人见到他们,连忙去找人告知了陆青筠。 秦昭也让下人将纪璇送回忠勇侯府。 …… 秦昭正要给自己清理伤口,房门却被“嘭”的一下踹开了。 她一抬眼,就看到身着绛紫色华裳的女人,那人看向她,眼底满是森冷嫌恶。 “婆母。” 秦昭颤颤巍巍的开口。 她抬头望去,又看到一张明艳的脸,和她眉眼间有些许相似之处。 是她的姐姐秦明珠。 秦明珠笑靥如花,笑意里却带着挑衅。 而她身后还有几个面容阴狠的老嬷嬷。 秦昭蹙着眉,睫毛颤了颤,“婆母,这是……” 不等她说完,她称为“婆母”的女人,已经转身,冷着脸,沉声吩咐着她身后的几个嬷嬷。 “你们进去,给她验身子。” —— 第六十二章 清清白白,发乎情止乎礼 …… 回到侯府,绿姝给纪璇准备热水沐浴。 她刚要褪下衣裙,就听到外面流苏焦急的声音。 “少夫人。” 纪璇系好腰间绸带,低声说着:“你进来吧。” 流苏得到她的默许后才进了房间,一进来就扑上来抱住她。 “阿璇,阿璇……我都快吓死了,还好你没事。” 纪璇愣了愣,身子僵在原地。 流苏搂的很紧,纪璇下意识喘不过气来,“流苏,你快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 纪璇轻咳着。 流苏这才终于松开她,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少夫人,你以后去哪儿我都要跟你一起去。上次在雁栖湖、还有这次……我好担心你啊。” 流苏声音有些哑。 “我……我没事的,只是当时急着和昭姐姐找东西。后来昭姐姐受伤,才耽搁了许久……” 纪璇还是不太习惯和流苏亲密的接触。 “没受伤就好,没事就好,大公子很担心你,姑爷也很担心你。” “方才大公子想来见你,但是姑爷说今日之事不好声张,毕竟你是与陆夫人一同出去,陆侯家中遇到了这些事,自然不便宣扬。 大公子方才已经回了纪府,姑爷有事先去了刑部,让我先回来见你……” 流苏低声哽咽着,眼角浮起水雾。 “……” 纪璇扯了扯唇,手上力道缓缓收紧。 虽然明知道殷绪待她就是这般无情,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了,可如今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有些酸涩 他是真的不在意。 “失踪”了这么久,不回来慰问一下,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受伤,知道她安然回来后便去处理公务了。 纪璇垂眸嗤笑着。 也是。 殷绪就该这样对她一直冷漠无情,她才不会有一丝动容。 流苏见她这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尖。 “少夫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纪璇说道,伸手覆上她的肩头,“流苏,你先下去吧,找了我那么久,肯定也累了,先去用晚膳,然后歇一歇吧,我也累了,想自己待会儿” “好。” 流苏其实还想问问她还发生了什么,问她有没有听说今日在醉月坊的事情。 但她觉得纪璇应该不会说了,便也退下了。 流苏也累了一整日,用了晚膳后便回了房间。 她准备了热水擦身,关上门就解开自己衣裳的扣子。 蓦得。 她抬头便对上一双玩味暧昧的眼睛,那人眼底,染上些许欲念。 流苏脸色微变,下意识攥着她胸前衣襟,后退了两步。 “过来。” 殷观雨静坐在她的榻上,手指微微弯曲,勾挑着她洗干净放在床边的赤色鸳鸯肚、兜的细带。 流苏脸色有些难看,却也带着一丝红晕,余光瞥了一眼榻上暗红色衣角,声音有些冷:“三少爷,请你离开。” “不然奴婢要喊人了。” “喊人?” 殷观雨低笑着,抬眸望着她,指节收紧,把玩着手上属于女人的贴身衣物,放在鼻尖轻轻嗅着。 “皂角味儿,着实独特。”男人声音有些哑,在这寂静的屋子里却格外蛊人。 殷观雨这个纨绔子弟,闻惯了胭脂水粉的香气。 如今闻到属于下人的皂角香,就觉得独特了。 这种贴身的物件,她长大后,连她娘都没再碰过。 她跟纪渊亲昵,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 可只有……殷观雨戏弄轻薄于她,如今……竟还进了她屋里,玩弄她的贴身小衣。 而且,纪璇就在她对面的屋子里,绿姝也在隔壁,这会儿或许还没睡下。 流苏咬紧唇瓣,脸却更热了,她瞥见他眼底那簇幽幽暗火。 “三少爷,请你出去。” 她压低声音,生怕隔壁屋里的绿姝听到。 “你喊人吧。” 殷观雨倒是一副无赖模样,直接在她榻上躺下了。 “你……” 流苏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眉头皱的更紧。 “三少爷若不肯出去,那这间屋子便送你了。” 流苏冷着脸,攥紧胸前衣襟,转身准备离开。 男人低笑出声,单手支着脑袋,看向她的眼底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流苏。” “我知道你通水性。” 闻言。 流苏脚下一顿,蓦得扭头看向殷观雨,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慌乱。 “到我这来。” 殷观雨收敛了笑意,淡声道。 流苏犹豫着,她拧紧眉头,思忖过后,才缓缓走到他身边。 只是刚到床榻边上,殷观雨忽然直起身,一把拉过住她紧攥着衣襟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腿上坐下。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流苏蹙着眉。 “三少爷……” 不等她说完,殷观雨屈指,勾着那半褪的衣襟轻轻一扯,藕色的襦裙便滑落散开。 露出的小衣一角,和方才他手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这鸳鸯是你自己绣的?倒是手巧。”殷观雨的眼神太过炙热,似乎要灼烧她。 “流苏,告诉我……殷绪他碰过你这里?” 殷观雨曲膝顶开流苏的双腿,指尖在她颈窝处轻佻地划着。 流苏被纪家被纪璇养的挺好,不似旁的丫鬟干瘦如柴,只不过平时穿的都是些宽松衣裳,但是宽松衣裳下的身段确实勾人的很。 流苏盯着男人戏谑的眸子,声音有些发颤,“没有,我跟姑爷清清白白,你不要污蔑他。” “呵。” 见她言语间似在维护殷绪。 殷观雨轻哼,指尖又落在她雪白的锁骨。 “三少爷……别这样!放了我吧。” 流苏霎时涨红了脸,眼睑颤了颤,一副怯弱可怜的模样。 殷观雨眯着眼,目光放肆的在她泛红的眼角流连,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他俯身凑近流苏,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廓。 “流苏,你还是个放、荡有心机的坏女人。” “不过,我很喜欢。” 第六十三章 你想攀高枝,不如攀我这枝 听着她的话,流苏咬着唇,眼有些红,声音却不自觉软了几分。 “但奴婢不喜欢三少爷。” “是吗?” 殷观雨眯着眼睛,眼底多了几分凉意,见她蜷起手指,指甲快要陷进手心里。 他低头,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流苏耳蜗处。 “三少爷!殷观雨!” 流苏有些心慌,但还是没敢大声喊出来。 “流苏,你若不想我告诉二嫂你通水性的事,就乖乖的,别乱动。” 殷观雨好整以暇的说着。 果然。 流苏不再挣扎了,僵直着身子,躺在他怀中,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流苏,我说过,你是我的,别想去招惹殷绪。” 殷观雨睨着她,声音低哑,带着笑意。 这个阮流苏,招惹了他还不够,偏偏还要去招惹有妻室的殷绪。 还是她主子的男人。 “你不想给我做妾,怎么?嫌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纨绔?你想给殷绪做妾?做通房?做外室? 还是说,你跟二嫂关系那么好,情同姐妹,也能二女共侍一夫。” “她不介意吗?” 殷观雨挑眉低笑着,指尖仍在她锁骨处流连。 闻言,流苏身子猛地一僵,声音也比方才抖得更厉害,她咬着牙,声音沉沉。 “三少爷,我说过,我和姑爷之间清清白白……” “那日我都看到了。” 殷观雨仰起头,指腹摩挲着流苏被他捏红的肩头,“是你故意落水。” 果不其然。 流苏身子骤然一僵,因为情动而泛红的脸颊变得惨白至极,她死死盯着男人染着春、色的双眸。 “不……不是的……不是我。”流苏咬紧唇瓣,声音轻颤。 “就是你。” 男人嗤笑一声,低头在她颈侧那道浅淡的伤痕上舔、舐了一下。 流苏肩膀抖了抖,捏紧拳心,又听男人开口。 “也是你……推二嫂入水。” 殷观雨温热的唇落在流苏唇角,他低笑出声,添了几分狎、玩的意味。 “我……” 流苏脸色煞白,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别担心,除了我,没别的人知道。只要你听话,乖乖的,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殷观雨垂眸望着她,声音戏谑。 听他这么说,流苏像是松了口气般,原本紧绷的身子不由得也放松了起来。 “流苏,你安分些,不要去想别的男人。” 殷观雨捏住她的小巧的下巴,视线落在她那块斑驳胎记上,如视珍宝般低头吻了上去。 像是宣示主权般,那块胎记被他的唇舌细细描摹。 流苏下意识闭上眼,睫毛轻轻颤着,他身上还有些胭脂香。 她蹙眉,眼底是转瞬即逝的嫌恶。 殷观雨低头睨着她,薄唇阖动,声音里添了喑哑,黑沉的眸子落在她泛红的眼尾。 “流苏。” “你若想攀高枝,不如来攀我。” …… 纪璇怕殷绪又半夜来,这次索性把门窗都锁上了。 但因为白日发生的事,因为萧临的话,一直没能入睡。 在醉月坊,她没有立刻答应萧临。 流苏若真的愿意和萧临再一起,那上辈子她就不会在成为他的妃子后还要和殷绪纠缠。 她若做个恶人拆散现在的流苏和纪渊。 不仅帮不了萧临,只会让流苏更怨恨她。 她没想过跟流苏闹翻。 这辈子,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安稳离开侯府,离开殷绪。 保家人平安。 若可以,她还想劝说父亲也离开京城。 不再插手侯府的事情。 只是,她上辈子到死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待殷绪那样好,就为了托举他谋夺帝位。 为什么,偏偏是殷绪。 “姑爷,你回来了。” 纪璇忽然听到房门外流苏的声音,眉心微动。 流苏还没睡? 纪璇皱着眉,听到屋外头殷绪低声“嗯”着。 “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睡下?”殷绪抬眼揉了揉眉心,低头看着她脚边的水盆。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水盆里的衣裳,是赤色的小衣。 殷绪不动声色别开眼,目光平静。 流苏看到他的视线扫过她的衣裳,眼底闪过些许局促。 姑爷看到了…… “奴婢只是……在洗衣裳。” 流苏咬着唇,低低地说着,脸有些热。 她身上穿的那件小衣,被殷观雨拿走了。 她现在洗的是被他碰过的另一件。 “明日再洗也是一样的,早些歇息吧。” 殷绪话落,只是扫了她一眼,随即准备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姑爷。” 见他要走,流苏急忙叫住他。 殷绪脚步一顿,偏头打量着她,眯了眯眸子,“有事?” “姑爷……不去看看少夫人吗?”流苏看了他一眼,又抬眼看了看纪璇屋子禁闭着的房门。 屋里烛火已经早就灭了,怕是她已经熟睡。 “不去了,今日我乏了。”殷绪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平淡至极,根本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流苏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抬眼朝他看过去。却见他一脸疲惫之色。 “可是……少夫人她今日……” “呵。” 殷绪扯了扯唇,打断她的话,尾音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带着几分冷意。 “她不是平安无事吗?有什么可看的。” 殷绪声音淡淡,袖中的手却缓缓收紧,指节捏的泛白。 他抿唇,眸光深邃阴鸷,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侧目看着流苏,声音微沉。 “阮流苏。” 流苏一愣,朝男人望去,银白色的月光淌过他高、挺的眉骨,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那双总是沉敛冷静的眸子此刻似乎更深邃了。 “姑爷。” 流苏应着,嗓音低软。 “你来书房,替我掌灯。” …… 第六十四章 婆母与公爹向来不睦,自然不懂夫妻情深的滋味 屋里纪璇听到殷绪说“不过来了”,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殷绪搬来她院子里住着,还是有利的。 这样他和流苏才能朝夕相处,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二人又是旧识,她只需要尽量给他们独处的机会,凭着殷绪现下对流苏那点念头,她不信成不了。 若他二人早日修成成果,何愁拆散不了纪渊和流苏。 到时候也算是做到了萧临需要的事。 这样一来……应该也算是同萧临有个交代。 纪璇唇角泛起一抹笑意,这么想着,竟沉沉睡去。 …… 一大早常嬷嬷就来敲纪璇的房门。 常嬷嬷最近奉了老太太的命令“监视”她们。 老太太还是不信任殷绪,不信任陶嬷嬷,就吩咐常嬷嬷最近多来他们院子里走走。 这一大早就又送来了助孕药。 只是昨日纪璇太累了,睡得又晚,今儿个也起晚了。 常嬷嬷来敲门才知道少夫人将世子锁在了门外,根本不让世子进门。 这怎么能有孩子呢? 常嬷嬷把药交给流苏后,匆忙回了撷芳居,又将此事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知道后,却也无奈,只能吩咐管家,让殷绪下朝回府后立刻来她这儿,也顺便将纪伯远请来府中。 而昨日秦昭和纪璇“失踪”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 纪璇只占了个“失踪”的名头,而秦昭被背上了“偷男人”,在醉月坊招小倌的坏名声。 即便陆青筠捉奸不成,奸、夫、荡、妇不是秦昭和旁人。 但事情传出去,人传人,根本管不住别人的嘴怎么说,即便不是秦昭,也被人说成是秦昭。 纪璇因此又被老太太叫到撷芳居。 她去的时候萧青槐也在。 老太太看她的模样一如往常,倒是萧青槐,看她的时候,那眼中的厌恶和嫌弃根本不愿意收敛着。 “母亲,我就说吧……就不该让她随心所欲的出府。 上次她去雁栖湖跟陆侯那个夫人游湖,害得望舒为了救她受伤。” 萧青槐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眼里的火都快烧起来了。 纪璇扯了扯唇角,眉心拧紧,下意识偏头看向萧青槐。 “母亲,祖母,世子受伤并非是为了救我。” 殷绪不是吩咐过吗?萧青槐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敢狡辩!” “嘭”的一声,萧青槐猛的拍着桌子,檀木桌面被震得嗡嗡作响,茶盏里的水溅了出来,落在她宝蓝色的华服上。 “那日齐嬷嬷奉我的命,去你们院中给殷绪送东西,却看到你的那个丫头流苏在洗殷绪的外袍。 望舒黑色的袍子,洗出来的水却是血红的。齐嬷嬷便问了你那丫头,可她嘴硬得很,就是不肯说。 后来望舒身边的那个侍卫卓然告诉了齐嬷嬷。 说是你十五那晚跟陆夫人去了雁栖湖游船。 结果船上有刺客行刺陆侯,你当时差点遇刺,望舒为救你替你挡了一剑!” “我那天本想找你问话,结果望舒亲自跑来说让我别去找你!这是你们夫妻的事,他也不想老太太担心,我这才忍了下来,装作不知。” 萧青槐咬了咬牙,脸色阴沉的厉害,她盯着跪着的纪璇,眸光像淬了冰一般狠戾。 “他伤还没好,后来还不顾身上有伤跳水救你。你不知好歹,不挂念夫君身子也就罢了…… 你得了老太太恩赐,让望舒搬进你房中,却又将他撵了出来,门窗都锁着不让他进去,你是怎么敢的? 你不知道三从四德吗?你这些年看的书没教过你如何侍候夫君吗? 平时老太太说你知书达理,这就是你守得礼守得规矩吗?” 纪渊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萧青槐又急又厉的声音。 殷绪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竟然将此事全然算到她头上,倒成了她的过错? 殷绪明明两次都救的是流苏,却不敢让人知晓。 是生怕他母亲这狠辣的性子对流苏发难吗? 殷绪还真是为流苏考虑啊。 纪璇敛着眉,眼底带着一抹嘲弄,手心缓缓收紧,她抿了抿唇,沉声说道。 “母亲,您也说了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旁人不便插手。难不成他救我就是有错了,我就活该让刺客杀了吗?” “我就该死吗,是谁定的规矩说夫君不能救结发妻子?难道您想让他看着我死吗?” 纪璇冷笑着,继续说道。 她不是想帮流苏担着罪名,只是觉得萧青槐很可笑。 即便殷绪救的人是她,萧青槐也不该说这种话。 即便真是她遇刺,殷绪救她有错吗? “若那日世子眼睁睁看着我被人伤害,不救我,恐怕这上京城里耻笑的人就是他了。” 纪璇垂下眼帘,眼角微微泛红,她抬眸,望向一直不言语的老太太。 “祖母,瞒下夫君受伤的事情,是我们考虑好的,就是不想您担心,也是我有错,没有侍候好夫君。”纪璇低声哽咽着,姿态更是可怜。 “至于我将他锁在房外……只不过是夫妻间的情、趣罢了。 亏了祖母撑腰,如今我与夫君琴瑟和鸣,莫不静好。平时竟也像寻常人家夫妻小吵小闹。所以……所以孙媳才斗胆将夫君锁在外面。” “祖母与祖父伉俪情深,应该知晓……这夫妻间的事太寻常不过了。 还有什么跪搓衣板的,这都是普通夫妻间相处的模样。” “母亲与公爹……向来夫妻不睦,恐怕不知这种夫妻间的情、趣,其实是很常见的。” 此话一出,萧青槐脸上的盛怒猛地僵住,像是被纪璇兜头浇了盆冷水,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纪璇垂眸,她也是第一次主动说出公婆之间的事。 而这事。 对萧青槐来说,才是最致命、最耻辱的。 第六十五章 说到底,还是男人的错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萧青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 她忽然扬手,不顾老太太尚在,直接将手边沏着热茶的瓷杯朝纪璇脚边扔了过去。 “哐当”一声脆响,锋利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滚烫的茶水溅在纪璇手背上,瞬间烫出一片红,她却一副漠不在意的模样,丝毫不觉得疼痛。 “长公主。” 老太太冷着脸,瞥了一眼纪璇被烫红的手背,眉心拧紧,想要斥责萧青槐。 “母亲,你我同为婆母,我向来尊您敬您,我贵位大雍长公主,当年下嫁,进了这忠勇侯府的大门。 即便我身份尊贵,可侍奉您和公爹时也是规规矩矩,从未敢因身份骄纵半分,从未逾矩,对您和公爹出言不逊。” “可她呢,一个小小侍郎之女,在我面前不仅做不到尊卑有序,反而还肆意挑衅我,竟然妄言我跟侯爷的事!她算个什么东西!” “母亲,她这样不孝的媳妇,我是要不起了。即便她今日并非我儿妻子,凭她的身份地位,怎么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萧青槐咬着牙,心里冷笑连连,却因着方才纪璇肆意“戳破”她跟侯爷的事情失了几分威仪,更是添了几分怒意。 她死死盯着纪璇,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母亲,还是您太仁慈了,对她太过娇纵了。您是菩萨心肠,换做旁人,遇到这样不懂事的媳妇,早就家法伺候了!” 纪璇只是跪着,挺直了身子,她垂眸,没去看萧青槐,只是过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看着老太太。 “祖母,阿璇斗胆妄议公婆的事,是无心之失,还望祖母责罚,望婆母受罪。” 纪璇低声说着,放低了姿态,但语气里却根本没有从前那样的温婉。 她习惯了以退为进。 也料定了老太太不会责罚她。 毕竟,她根本没有错。 萧青槐说侍奉老太太从未有过出言不逊。 可老太太可不是跟她那样尖酸刻薄的性子。 “好了。” 老太太闭了闭眼,抬手揉、捏着眉心,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长公主,阿璇妄议公婆,的确是有错,但从她进我这院子开始,你就控诉指责她没有好好侍奉你儿子。 只是,除去她说你跟侯爷的事情,别的应该没错吧。” “丈夫救妻子天经地义。望舒跟阿璇如今才是一家人,她们夫妻间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勉强插手。 况且,殷绪若真置阿璇不顾,才是失了气度失了礼数,让旁人笑话。 更何况,殷绪受伤隐瞒,你该怪的是他,不是阿璇。她丈夫受伤,难道她不担心吗?她的忧思不比你少。” 老太太端起茶盏,轻轻吹着气,抿了一口,她看向萧青槐,目光平静温和。 “长公主,望舒如今不只是你的儿子了。他还是阿璇的夫君,他们是一张榻上睡过的最亲密的夫妻。他们夫妻的事,谁也不能插手。” “我当时的确因为子嗣一事,命令殷绪搬回阿璇的院子,可让不让你儿子进她的门,让她的床,还得看阿璇,还得看你儿子怎么哄怎么做。” “说到底,我们也只能敲打他们,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太太长叹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名状的怅然。 “阿璇,今日让你来,也并非因为这事,被长公主一打岔,我倒忘了要跟你说什么了。” 老太太无奈摇头,目光掠过纪璇,又道:“阿璇,你和陆侯夫人的事,我和长公主已经知道了。” “虽然你们只是在那边的贫民窟待了段时辰,但是陆夫人如今也算身陷囹圄。 都说陆夫人与外男在醉月坊私通,陆侯前去捉奸,虽然没见人,但她的丫鬟和你的丫鬟也都说你俩失踪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你们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谁都不得而知,纵然她是清白的,可陆夫人被陆侯当众捉奸的事不假。” “你又跟她在一起,免不了旁人说闲话。那陆夫人我也见过的,是个懂事孩子,我相信你,也相信她,但名节一事,事关重大。” “近来你还是少同陆夫人走动,让她自己妥善处理与陆侯之间的事情。我也是为了你的名声和咱们侯府的名声着想。” 老太太说道,眼底带着一丝怜惜。 她也明白纪璇和秦昭为何走的近。 说到底,还是男人不好好待妻子,才生了事端。 “陆夫人的家事,咱们也不便插手。” 纪璇低着头,静默了半晌,思量过后才终于应下,“孙媳明白了。” 这事之后,希望秦昭能再考虑清楚与陆青筠的婚事。 她实在不愿意看着秦昭也跟上辈子一样惨死。 但如今她“自身都难保”,也很难帮到秦昭。 纪璇拧着眉,正在思忖着之后的事情,就听到常嬷嬷进来的声音。 边走边说笑着。 “老太太,长公主,纪大人来了。” 纪璇一愣,下意识回头,却见父亲纪伯远和殷绪一同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