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换亲后,京中勋贵都等着她和离》 第1章 长姐换亲,要她嫁死人? “阿爹,我不管,那裴御战死,我宁愿死也不嫁裴家去守寡!你让二妹妹嫁去裴家。”长姐声泪俱下,极度的委屈。 今日父亲从通政司得到消息,戍边的宁北侯裴御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而长姐舒枕月已经与宁北侯定下婚期,三月后完婚。 得到这个噩耗,长姐就已经哭晕了好几次, “月儿乖,别哭了,伤了眼睛可怎么办啊,此事咱们再商议。”母亲将人揽入怀中细细安慰,长姐这双眼睛,生得明眸善睐,见过之人都无法忘却。 可母亲的安慰没让她止住眼泪,反而哭得更加伤心,“我就是不嫁去裴家守寡,母亲,你让二妹妹嫁!我宁愿嫁给温云州。” 一直居于下首不发一言的舒青柠心下有些微动,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些。 温云州,那是她的未婚夫婿。 明明当初两桩婚事摆在明面上,便让长姐率先选了侯府,现如今宁北侯战死了,就要来抢她的姻缘吗? “胡闹!裴家是侯府,如何比不上那温家?更何况裴家受皇上重视,岂容你挑剔?你让舒家如何跟裴家交代?”父亲面色沉了几分。 “我不管,父亲若是非要让我嫁,我就死!”长姐在父亲面前总是会有这样的底气。 说完直接挣脱母亲的手,就要朝着桌角冲去,被母亲一把拉住。 “老爷,月儿命苦,你怎么就不能心疼心疼她呢?” 长姐哭着喊着要嫁温家,父亲心里也心疼不已,这才将视线挪到她身上,“既然月儿不愿意,那青儿嫁去裴家吧。” 如此轻易,如此随便,就将此事定下了? 从始至终,舒青柠好像一个透明人,明明父母亲和长姐说的都是与她有关的事情,但从未有一个人来问过她。 “父亲...为何...” 她话还没问出口,就见父亲不耐烦的抬手,“说了你嫁就你嫁,能攀上裴家那样的高门大户,你应当高兴。” 高兴吗? 还是说要感谢长姐的相让之恩,让她还没出嫁呢,就已经开始守寡了。 她早应该知道如此的,她是府中嫡出二姑娘,是与长姐一母同胞的,可只要是长姐想要的,哪怕一个眼神,母亲也都会为她准备来。 记得她十岁生辰时,因为自己的发簪带了当下时兴的翠色,还没戴过就被长姐拿去。她求了父亲几日才答应的小院,刚种满了花,开得正盛,长姐一句好看,那小院就成了长姐的小花园,看了两日又不喜欢,说是如同她一般俗不可耐,将她悉心照料的花全都踩碎。 到此刻,她都还记得长姐一脸得意傲慢,而母亲站在一旁,满是嫌弃,“几朵花而已,哭什么哭?装给谁看?走开点!” 现在母亲又要她让吗?一如这么些年,每次只要是她有的,长姐想要的,都要无条件给长姐。 舒青柠起身,嘴角带着嘲讽轻蔑的笑,微微屈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亲说了,那青儿嫁去裴家就是。” 她的让步让长姐破涕为笑,也不再寻死觅活了。 终身大事,就在这三两句话,四五滴眼泪中被更换。 将垂着的视线落于身前掐着的锦帕之上,心口密密麻麻的疼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长姐如此的想要嫁给那温家,那便让她去真正的试一试,那温家并非她所想象的那般好。 在此之前她的侍女便打探到。 那温云州的确是有才之人,虽然不过五品小吏,但最近因为政事出色,现如今受朝中看重,前途大好。 可他那母亲并非好相与的,温云州父亲早亡,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以孝顺之名被人赞扬,而他母亲性格跋扈霸道,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并非好相与。 在定下婚约之时,她便知晓,就父母对长姐的疼爱,不会让长姐嫁给无权无势的朝中小官。 而她也没有反驳拒绝的能力,她当时只想着,左不过伺候婆母,她多上心些,多忍一忍,日子应该也能将就过吧。 现如今裴家权势滔天,加上现在裴御战死沙场,皇上定会更加的补偿裴家,而裴御是家中独子,她嫁过去没有妯娌小姑需要应对,家中只有一个老夫人,听闻儿子的死对她打击极大,深居简出的。 反正都要嫁人,她也从来都没有选择,那何不嫁去裴家,至少不用面对丈夫,更不用伺候丈夫,为丈夫纳妾维系夫妻关系。 既然现在裴御一死,长姐便立刻要换亲,那便换吧。 左不过这么多年,就没有她抢不走的东西,不过这一次,她倒要好好的瞧瞧,长姐要强的性格如何在温家的那种情况下游刃有余。 而她,也该为自己以后的路搏一搏了。 这个家从来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从来没让她感受到半分的幸福,这样的家,离了或许能让人心口舒适些。 她行礼后准备离开,却听母亲一改之前的担忧,开始为长姐筹谋嫁妆,“温家家世薄弱一些,母亲再给你加点压箱银子,对了庄子也多给你两个。” 之前她许配给温云州,母亲说温家没有什么家世,她也不必带那么多的嫁妆过去,到时候都是喂了温家,唯恐温家是个无底洞,现如今... 真真是讽刺。 许是长姐想要炫耀母亲对她的精心谋算,故意的问,“那二妹妹嫁去裴家,依旧是之前的嫁妆吗?” 母亲就要开口回是,舒青柠率先起身。 “父亲,既然裴将军战死,女儿嫁过去也是为其守寡,理应深居简出,嫁妆钱财之上也没那么多讲究,随便置办一些表示个意思就行。” 只见她声线柔柔,态度端正,挑不出一丝错来。 她甚是体贴,“长姐嫁去温家,温公子刚入朝堂,正是需要走动的时候,更需要银钱,多给长姐些吧。” 舒枕月看她一如往常不争不抢,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从小到大,就没有她得不到的。 她依靠在母亲的身旁,傲慢至极,“既然二你妹妹不要,那就都给我,我要风光大嫁!” 林氏看着女儿开怀,她就开怀,刚要满口答应。 舒安眸色一闪,便开了口,“青儿是嫁侯府,怎么能寒酸丢我舒家的面子?” “再怎么说现如今的侯府依旧如日中天,虽然裴将军去了,可功劳还在,皇上心中自有定数,若是青儿带着小里小气嫁妆而去,轻则被人嘲讽,重则...影响我朝堂行走,所以青儿嫁妆不可少,还要必须多过月儿。” 舒青柠就知道,在父亲心中,舒家的颜面和他在朝中的往来行走比什么都重要。 她知道婚姻无法做主,更无法在父母面前越过长姐,既然都是要去做寡妇的人了,多要些傍身嫁妆总不会有错! “父亲,那我呢?”舒枕月还一脸天真模样。 “既然换了亲,你就用之前青儿的嫁妆单子,莫要让外人和侯府看咱们舒家的笑话!” 舒枕月一脸的不开心,但心爱的女儿和他的颜面相比,孰轻孰重他还是明白的,他一锤定音,“此事便这样定了!” 第2章 她的嫁妆加倍给! 林氏一看丈夫的面容,便知道有些事情不可固执己见,赶紧拽了拽想要追问到底的舒枕月。 “老爷定了,那便按照老爷说的办。”大不了她私底下多给月儿一些体己银子就是了。 舒安嗯了一声。 舒青柠其实也看出来母亲眼里的意思,她会私底下补偿长姐。 但她不在乎,至少在能为自己博的时候,能多一分是一分。 舒家将对换庚贴一事一提。 温家娶到高门女,且是嫡长女,自然开怀。 裴家将舒青柠八字与裴御一合,发现比起长姐舒枕月更为合适,反正都是舒家嫡出女,他们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好八字罢了,也没有多说什么,两家在第二日便将庚贴交换了过来。 裴御尸骨无存,由家中人去边关做法事,带回英魂,挑个吉时就要成婚,那婚期便会提前。 在嫁妆单子一事上,长姐吃了憋,母亲也不敢明面上的给她什么好东西,舒枕月为此还消沉了两日。 没想到不过两日的功夫,她又开始一脸欣喜的来找她说话,前来时看到她正在做着嫁衣,笑容更甚了,“二妹妹这绣工出神入化,只不过这么好的手艺却用来绣着荷花,着实有些浪费了。” 裴将军已死,虽然她还要嫁入侯府,但说白了就是冲喜的冥婚,她自然不能着大红色的牡丹样式,只能选择暗红色的荷花纹,这是惯例。 舒青柠并不在意,接过侍女香云递过来的帕子净手,状似不经意的问,“香云,嫁妆单子你可核算清楚?” 嫁妆一事是舒枕月心里的痛,此刻提起,更是让她觉得是在炫耀。 “舒青柠,莫不是你以为得了那么点嫁妆就很开心吧,你要知道你是去守寡的,那侯府权势大,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嫁进去就能做当家主母吧。” 做不做主母她倒是没想,不过能远离这压抑没爱的舒家,带着大笔的嫁妆前去,她不争不抢,只想偏安一隅,她不信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舒青柠嘴角依旧轻笑,不被她的话所影响,“做不做得主母,也不是长姐说了算,妹妹在这里祝愿长姐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舒枕月冷哼一声,“那是自然,我一定三年抱俩。” 雄赳赳的来,气昂昂的回,这可把香云给气坏了。 香云心里替姑娘难过,二姑娘人最好了,就是家中不重视,还总被霸占欺负。 怎么偏生这个时候老夫人要去寺庙斋戒啊,要是老夫人在,这府上也不至于这般欺负二姑娘,都是亲生的,为什么就大姑娘得到宠爱无度。 “二姑娘,老夫人怎么还不归来啊,都去了小半年了,老夫人若是在,岂会让大姑娘随便抢了温家的婚事。” 舒青柠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儿,轻声带着浅笑道,“慧源大师说祖母七十岁会有一劫,最好去斋戒半年以上,祖母在佛主面前许了愿,要去寺庙斋戒一年的,现如今怎么可能回来,再说了,长姐要的东西,祖母在就能拦着了吗?” 她并不觉得舒枕月瞧中的东西,能轻易的放弃,毕竟这些年她不是没有经历过。 “可姑娘您成婚这么大的事情,还被大姑娘抢了温家的婚事,到头来,您什么都没有得到。”香云不想提起这让人愤怒的婚事,提起就想要揍人,可偏生她是个丫鬟,没有这样的立场和权势。 舒青柠敛了敛眸子,将眼里的情绪掩盖下去,“香云,说不得这侯府不乏是个好去处呢。” 香云没觉得这侯府是个什么好地方,若是好地方为什么那大姑娘哭着喊着的就是不嫁过去? 当初定亲之时大姑娘满心欢喜,日日来二姑娘面前炫耀她以后就是侯夫人了,而二姑娘呢,还只是一个小吏之妻。 还说什么,以后都要仰仗她侯府的夫君来帮衬了。 看她情绪不佳,舒青柠安慰,“好了,点心做好了,你让婆子给祖母送些去。” 香云心中叹息,姑娘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惦记着老夫人,姑娘和老夫人祖孙情深,在这府上,恐怕姑娘挂心的也就老夫人一个了。 没想到点心才送去没两日,香云替她去买绣线时刚出门就急匆匆的回来,一脸的欣喜,“姑娘,老夫人回来了,在青云堂召见家中人呢。” 舒青柠点了点头,并无太多意外,“香云,替我更衣。” 等她收拾妥当去往青云堂的时候,父亲母亲以及长姐已经到了。 她礼节到位,丝毫挑不出错的给长辈见了礼。 老夫人看着这懂事乖顺的孙女,心里那股火更盛了,赶紧将人拉着站在自己身边护着。 “前些日子我才得到消息,你们将二丫头许给了个小吏,我还想着,反正二丫头不争不抢,配个进士也是不错的,你舒安也算是没做错事。” “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你们竟然如此的做派,定下的婚事又给换了,你们是当二丫头不是亲生的,还是当老身我死了?”老夫人太过激动,一口气没有提起来,咳嗽不已。 舒青柠担心祖母,连忙替祖母抚着后背解释,“祖母,是青儿自己愿意的。” 是不是她愿意,老夫人心里跟明镜儿一样的。 放着活人不要,谁会上赶着做寡妇? 舒安在京中是个孝子,贤名在外,见到母亲难受,赶紧开口,“母亲,这都是小辈的事情,您身子要紧啊。” “母亲,您说的是什么话啊,那青儿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我怎么舍得对她不好?这侯府权势大,又深受重视,这样的好人家她一个嫡次女能轮上,是天大的好事呀!”林氏眼珠子一转,孝顺着神色的开口。 老夫人不吃她这套,这么些年,她有没有真心对待这个女儿,她看得很清楚。 “既然这是好事,你怎么不让你宝贝着的大女儿去?” 林氏一噎,碍于孝道,更不敢与老夫人正面对上。 舒安见局面有些不可控,出来打圆场,“母亲年纪大了,本应该享清福,是儿子不孝,让您还要来操心孙女的事情,只是这亲事青儿已经亲口答应,且庚帖已经交换,改是改不了了。” 老夫人自然知道换亲一事毫无转圜的余地,若是裴御没死,退婚还能有一二分的把握,可裴御是战死,裴家愿意,皇上也不会愿意的。 老夫人又握紧了几分舒青柠的手,缓了缓才道,“既然换了亲,那这嫁妆便也按规矩换过来,二丫头是嫁侯府,不仅不能少任何的东西,还要加倍的给!你们怎么说?” 舒安赶紧开口,“回母亲,已经按照之前月儿的嫁妆单子给青儿了,不会让她被轻视的。” 老夫人神色低沉,“我说了,加倍给!” 第3章 长姐嫉妒被禁足 林氏和舒枕月一脸惊诧,互相对视了一眼,舒枕月立刻会意,眼中蓄满泪水,“祖母,您不可这般偏心啊,那温家本来家世就薄弱,若是月儿嫁妆上不多些,也会被人瞧不起的。” 对于舒枕月的眼泪,老夫人直接选择无视。 “想要我二丫头换亲,嫁妆必须加倍!” 也就是说,舒枕月想要带着众多嫁妆嫁去温家,是不可能的,她当初得到的嫁妆是什么,那她现在得到的就是什么。 舒枕月这下是更委屈了,泪眼婆娑的看向父亲寻求帮助。 舒安并不会忤逆母亲,也只能装作没看到女儿眼里的委屈。 “是,母亲说的是,就按您说的办。” 舒枕月眼看着父亲无视她的情绪,心中惊诧不已,更觉得委屈。 老夫人听到面色好看了些,心里也明白,这个二丫头并非什么都不懂,只不过因为在家中不受宠罢了。 她回头示意身后的婆子,婆子立刻递上手中的锦盒。 “既然婚事不能更改,二丫头又是高嫁,自然不可让人轻视了去,这些是祖母给你的添妆。”锦盒之中,全是老夫人当年的嫁妆。 就这些还不够,又吩咐道,“绣姑啊,你去我的私库,把太妃娘娘赐的那套头面也给二丫头添上。” 年轻时的老夫人与太妃娘娘交好,时常于宫中走动,这也是这么些年舒安官途坦荡的一大原因。 若是说换了嫁妆单子,林氏还能从其他方面补偿舒枕月,她可以吃下这个哑巴亏。 那现在老夫人又是用自己的嫁妆补贴,还用太妃娘娘赐的那套头面,那便是让林氏和舒枕月没有脸。 府上人都知道,舒枕月有多想要那套头面,可不管她如何的讨好,亦或是撒娇,老夫人从未松口过。 现在这头面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给了舒青柠,这要舒枕月如何接受。 当头面被绣姑姑送上来时,于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闪得人移不开眼。 “虽然裴御战死,你不能着大红喜袍,发饰也应当朴素,这头面你带着去,也有傍身的。” 被长姐强行着换亲她没有哭,母亲各种维护长姐,替长姐打算她也没有哭。 可此刻,她早已眼含热泪,她觉得自己是不齿的,明知道祖母要清修,可她还是让香云送去了点心,状似无意的在祖母面前提起嫁妆一事。 她本意是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嫁妆,这个家对她没有半点的重视,那何不如将利益最大化,嫁妆是嫁人后依旧能管控的东西。 既然母亲不为她考量,她只能自己为自己争取了。 但她从没有想过要祖母的嫁妆,包括这个头面。 她也知晓,祖母这是为她撑腰呢。 “祖母....我...” 老夫人慈爱的拍着她的手,“给你你就收着,这是祖母的心意,这头面祖母留着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不如给了你。” 舒枕月嫉妒得发狂,眼睛就没有从头面上移开过,手也死死的攥着锦帕,恨不得舒青柠就是这帕子,最好将其撕烂。 “祖母偏心!”舒枕月哭着开口。 “祖母从小就喜欢二妹妹,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二妹妹来,现在连这头面都要给二妹妹,可月儿什么都没有,祖母偏心!” 舒枕月从小就与老夫人不亲近,也被林氏养得性格骄纵,没有舒青柠讨她喜欢。 “论起偏心这一块,谁比得过你这对父母?” 舒安和林氏脸上都挂不住。 “我不管,我嫁给温云州,不仅嫁妆不能多给,现在连祖母都不给我添妆,那就别给二妹妹了!” 说完就上前准备抢夺绣姑姑手中的头面,在她看来她得不到这头面,也要将其摔碎,不让舒青柠得到。 绣姑姑躲避不及,又要护着手中的头面。 整个人直接朝地上倒去,甚至头都撞在了桌角之上,瞬间见了血。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就连舒枕月自己都吓得愣在当场。 绣姑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可以说这一辈子都伺候在她身边,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舒枕月,你在干什么?”老夫人高呼一声,顾不得自己,赶紧就要去扶绣姑姑。 舒青柠快她一步上前将人扶起,用手帕给绣姑姑额头止血。 “香云,叫大夫。”香云听到赶紧撒腿就跑出去。 “舒安,你看看你教的女儿,这样的恶毒,嫁出去你的老脸往哪儿搁?”老夫人冷漠开口。 舒安也没料到舒枕月会突然的抢夺那头面,“月儿,你这是做什么?这么些年学的规矩呢?” “母亲,月儿也是一时生气,您如此的维护青儿,她心里也不舒服啊,都是舒家的女儿,您一点也不公平。”林氏嘟囔着替女儿辩驳。 “林氏,照你所说,这是老身的不对了?你身为母亲,不以身作则,偏颇偏心,对二丫头不闻不问,换亲这种丢脸的事情都能想得出来,怎么,我的东西送给谁还要你来置喙?来人,请家法!” 舒枕月见母亲要被请家法,立刻站了出来,“祖母也未曾以身作则过...” 话音未落,巴掌声响起。 “舒枕月,你在胡说什么?祖母是长辈,岂容你置喙?再说祖母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你给我回院中闭门思过去。” 舒枕月眼泪瞬间决堤,“父亲,您...您打我...” 从小到大,舒枕月都是被捧着含着的,没有人敢对她动一个手指,现如今当着青云堂所有人的面,被父亲打了,她高傲的内心如何能接受? “你言语无状,顶撞长辈,打你都算轻的了,还不赶紧跟祖母道歉,不然你也等着请家法。” 舒枕月抽泣着,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跪下给老夫人道歉。 老夫人却不看这两母女,起身往里间走,“儿子啊,这说到底是你的家事,至于管教,你自己来就好,我老了,说不动也管不了了。” 舒安知道,这是母亲给他台阶下,不然今日闹了这么大,若是传了出去,对长女和林氏的名声,以及他的官途都有印象。 “是,儿子一定好生管教,让母亲担心了。” “林氏教女无方,禁足一月,大姑娘目无尊长,从现在起,直到婚期来临,都不许出院门一步。” 第4章 她嫁死人不吉利?要抢时辰 舒枕月和林氏还在开口诉说委屈,大夫进来了,舒青柠才没有闲工夫去管两人,赶紧在一旁帮着大夫给绣姑姑包扎。 “要不是因为我,绣姑姑就不会受这一遭,祖母也不会被气到。”她很是自责。 “二姑娘,这不怪您,老奴这伤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两日就能好了,老夫人心疼您,得到消息就连夜往回赶,连顿像样的饭都没有吃呢。”绣姑安慰着。 “行了,都流血了还那么能说。”老夫人好像被说中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打断绣姑的话。 舒青柠知道,祖母对她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这些年虽然没有太过明目张胆的护着她,但对她的教养是一点不少的。 她能理解祖母权衡后宅关系的难处,也感激祖母多年来的教养。 “祖母...”她靠在祖母肩头,闻着祖母身上淡淡的药香,心里很是平静。 哪怕刚刚经历这么一番,她好像并未入过心。 “二丫头,现下无人,你告诉祖母,对这结果还满意?” 她的小心思历来都是瞒不过祖母的,她瞬间起身垂着视线,“祖母,青儿知错...” “你错什么?你哪里来的错?错在林氏偏心,错在你父亲不闻不问,错在舒枕月贪心。你这样不过是在自保,若不是你的人去护国寺,难道要等你受全京城笑柄,嫁给裴家受人欺负嘲讽了,祖母才最后一个知晓吗?” 都是从年少经历颇多的,老夫人自然能理解,也很支持。 至少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二丫头,不同于之前的唯唯诺诺,不同于先头的毫不反击。 “二丫头,人就该这样,除了自己,没有谁能帮助你。所以一切都要为自己打算,不管是在舒家还是裴家。” 在舒家,她最起码还是个二姑娘,虽然爹不疼娘不爱姐不睦,但至少还有她这个老太婆在。 可裴家呢?裴御死了,那偌大的宁北侯府后宅只会让她一个没有丈夫的寡妇举步维艰。 听到祖母没有责怪自己,舒青柠心里的担心才放了下来。 亲自去厨房给祖母做了饭菜,陪着祖母吃了饭,等祖母睡着她才回自己的院子。 刚入门,香云就迫不及待的说起舒枕月的情况。 “姑娘,大姑娘在院中又打又砸的,听说茶盏都砸坏了好几个,老爷知晓后,又被训斥了一顿!” 舒青柠并未因此而有什么神色上的变化,甚至还提醒香云,“注意点嘴角,莫要落人话柄。” 她今日这一仗可谓是打得极其的漂亮,不仅让父亲明白不可对她轻视,还让舒枕月得到惩罚。 虽然只是不让出门,但至少这段时间,她能够安安心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了。 一月后,裴家选定良辰吉日,前来迎娶,舒青柠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能做好嫁衣。 不过事出突然,裴家也还算是通情达理,提前一日送来了嫁衣,与她尚未做完的嫁衣颜色相差无几。 这期间她就一直陪着祖母,抄抄佛经,吃吃斋饭,倒也乐得清闲。 只是婚期将近,她突然得知长姐要与她同一日出嫁,借口十分的敷衍,说什么姐妹情深,她也想和妹妹一起出门,让家中热闹热闹。 她不知道她们是如何让父亲答应的,等她和祖母知道的时候,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舒青柠知道,长姐这样做不是姐妹情深,而是想要让全京城都看她的笑话。 毕竟同一日出嫁,一个嫁活人,一个死人,就这议论纷纷都能让人心中不畅。 “林氏这是在报复我呢,想要像我炫耀。”老夫人重重放下茶盏。 舒青柠安抚,“祖母不要生气,不过一同出嫁,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二丫头,这样一来,只怕这重心和眼光都要被那舒枕月给吸引了,你...” “我不委屈,就算她不这样做,也不会有多少重心在我身上的,我对此并不抱有幻想。” 老夫人看着懂事的孙女,也只能叹息,“别怕,祖母陪着你。” “有祖母在,孙女心里很安心。” 大婚这日,异常的热闹,但不全是来恭祝舒家一日嫁两女的,不少都是来瞧这裴家是如何迎亲的。 因时辰不同,裴家家世不同,裴家率先抵达舒家,是由二房长子裴平抱着裴御牌位前来迎亲,阵仗倒是很大。 听香云说起来,这新郎官来不来,活不活,好像对这场亲事没有太大的影响,外面依旧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林氏盛装打扮,笑着招呼京中的各个夫人,舒枕月房中全是交好亦或是普通往来的女子,对她也是各种的恭维。 这让心情不畅了许久的舒枕月好受了些,她享受被人追捧,被人奉承的日子。 而舒青柠这边,除了伺候的下人,便只有老夫人一个,倒是落得清净。 看着暗红色荷花纹的喜服穿在舒青柠身上,老夫人没忍住的红了眼眶,“二丫头,今后...今后一切就都只能靠自己了。” 舒青柠知道祖母的担心,祖母担忧她独自一人去到复杂的侯府后宅,更担心她没有丈夫依仗,更无自己儿女的以后如何过活。 其实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有丈夫就能保证一身无虞吗?未必。 身为女子,终究难以逃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这样,她更倾向于没有夫君的侯府。 更不用与别的女人共享丈夫,也不用为了讨好丈夫而费心为其纳妾等等。 穿戴整齐,祖母出去再次仔细的为她核对了嫁妆单子时,林氏来了。 作为母亲,她自然是要来做做样子的。 没看到老夫人在,林氏笑容更甚一些,好像之前那些责怪都从未发生过一样的。 “青儿,娘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不等她回答,林氏继续开口,“现如今,裴家已成定局,裴御没了,这时辰什么的便不是那般重要了,不如让你长姐先出门?毕竟你…在她之前出门,也不吉利。” 舒青柠想过母亲的虚词,但从未想到她会说自己嫁死人在长姐之前出门是不吉利。 既然不吉利,为何当初要答应长姐与她一天出嫁? 第5章 抱牌位,入侯府 舒青柠将手从林氏手里抽出来,“母亲,您…怎能说出这种话?时辰是庚贴里定好的,随意更改可曾想过女儿?” 林氏惯常能拿捏她,故意黑了些神色,“左不过嫁个死人,这么好的时辰,难不成他裴御还能活过来?不如让你长姐先嫁,以后你也有个倚靠,再说了,现如今你的嫁妆已经超过你长姐好几倍,连一个时辰你都不愿?只不过让她先出门罢了,有何不可的?” 可能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她赶紧缓了缓,“你答应下来,母亲给你多加五千两的压箱钱,城外有两处庄子,都是果树,你不是最喜爱那庄子上的杏吗?母亲也都给你,可行?” 城外庄子上的杏,她从来都不喜欢,是母亲爱吃杏干,她便每年都会亲自去采了回来做成杏干给母亲平常做零嘴。 舒青柠气笑了,若是她嫁给温云州,只怕就不是这样的说法了。 “母亲,恕女儿无法答应。此事并非我一人能定,事关裴府,若是母亲不怕裴府发难,那便尽管去做。” 舒青柠收回神色,眸色中带上了之前没有的淡漠。 “怎么,你嫌少?”林氏直视她。 舒青柠摇头,“并非如此,母亲为长姐如此谋算,可曾想过女儿若是换了时辰嫁去裴家要面对什么?” 林氏才不管她会面对什么,见她不答应,有些恼羞成怒,“舒青柠,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如此忤逆的吗?你怎能如此不孝!” 孝顺就是要用更换出门时辰来体现的吗?那她便不孝了。 都要出门嫁人了,她更不想妥协了。 裴家是大族,现如今虽然裴御战死,但皇上对裴家依旧重视,她若是答应更改时辰,那她嫁过去裴家如何面对裴家老小?如何自处? 林氏从未考虑过她的处境。 既如此她便只能为自己考量了。 “母亲不妨去问问父亲和裴家,看看他们可愿意。”她侧过身不看母亲,疏离之色很是明显。 林氏想要发火,却见到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前来,只能收起要出口的话,气愤的离开。 “姑娘时辰要到了,老夫人便提前去前厅,等您到时候去拜别就能出门了。” 她点了点头,任由婆子给自己盖上盖头,等待时辰到来。 可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裴家的迎亲之人,倒是等来了她身边的婆子,“姑娘,不好了,大姑娘那边已经准备好,要用您的时辰出门,裴家同意了。” “什么?”她一急,瞬间掀开盖头。 舒青柠以为刚才没有答应母亲,此事应当会不了了之,让她没想到的是,裴家竟然会答应。 前来迎亲的是裴家的二房,说不定巴不得让裴御和她错过这大好时辰呢。 她几乎一瞬就冷静下来,“香云,立刻去寻裴家管事之人,让其一定要带着裴将军的牌位准时前来迎亲,我舒青柠不同意让时辰!” 前院之中,宾客满棚,嘈杂又热闹,可眼看着时辰要到了,这二房的大公子没有丝毫的动作,倒是温家已经开始准备迎亲了。 管家很是纳闷,让人去问裴平,裴平却只顾着与人喝酒畅谈,只留下一句,“本公子自有安排。” 若是将军的大好时辰被耽误,那可于他投生不利。 管家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被香云找到,香云三两句将舒青柠的话转达。 管家大为震惊,“二姑娘真是如此说?” “我家姑娘说了,既然是上达天听的时辰,那便不能更改,更何况裴将军是为国为民的英雄,他马革裹尸,她虽为女子,也要为他守护着最后的体面!” 老管家惊叹不已,也有些眼眶热热。都说这舒家二姑娘性格温顺,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果断的时候。 “张索,你跟香云姑娘赶紧前去接二姑娘,我在此处守着,避免生乱。” 张索是管家的儿子,得令后立刻趁乱抱着绑了暗红绸花的牌位跟在香云身后急匆匆而去。 等两人气喘吁吁抵达时,就见舒青柠已经一脸焦急,甚至来不及等人开门,已经站在门槛处等候。 “姑娘,来了,此刻正是时辰。”婆子道了一句。 舒青柠来不及等,直接就着喜婆的手跨出门,隔着盖头吩咐,“吉时到,出门!” 张索立刻会意,将牌位抱着准备走在前面,殊不知舒青柠又道,“既是我舒青柠的夫君,那便我来。” 张索愣了愣,不知道是她言语太过严肃,还是隔着盖头也能感受到主母威严,他下意识的就将牌位递了出去。 本来新娘手中应该抱着苹果,寓意平安多子,但裴御已经没了,拿着只会自欺欺人,她将红彤彤的苹果一丢,双手将配位抱得紧紧的。 她踏出门槛之时,正是吉时最后一分,此刻天空阳光异常明媚,闪耀着刺目的金光。 天象有异,前院还在吵闹的人瞬间停下手上动作,都抬眸看天的时候,就见舒青柠一身暗红荷花纹喜袍,怀里抱着裴御牌位,一步一步而来。 她嫁的是死人,是不能着大红色牡丹纹路喜服的。 管家见状立刻会意,不顾一切高呼,宣告众人,“吉时到,迎新娘出门。” 裴平愣神的功夫,裴家的人已经整整齐齐,按照礼制准备迎她出门,裴平见无法挽回,只能按规矩上前,想要接过她手中的牌位。 “二姑娘,长兄还是由我来吧。” 她侧了侧身子,准确的避开了他伸来的手,“既然是我夫君,那就不劳烦大公子了!” 裴平手一空,有些尴尬,暗道这舒家女竟然如此的拂他的面子,不是个善茬! 第6章 婚事丧事一日办 所有人就见舒青柠怀中抱着裴御的牌位,由喜婆扶着进入前厅,拜别长辈。 她刚入内,就听到了舒枕月被人拥着急急赶来。 只可惜,舒枕月终究是慢了一步,这时辰是她的。 老夫人端坐主位,看到两个孙女一前一后而来,瞬间明白过来,眼神不着痕迹的瞪了林氏一眼。 林氏此刻并没有注意老夫人这边,她注意力全在好时辰被舒青柠抢走的事情上。 而她宠爱有加的大女儿,只能走舒青柠走过的石阶,跨她跨过的门槛,她是如何都笑不起来。 “二丫头,今日你大婚,明日便是他人妇,为人妻,为人媳,需谨言慎行,体贴孝顺,和睦家族,还有最重要一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老夫人有些不忍看她身上那身暗红喜袍,哽咽的叮嘱着。 前半段的话不过场面,她唯一要叮嘱的也就是最后一句,让舒青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等了一小会儿,舒安也开了口,“青儿,为父这些年一直忙于事务,与你甚少交流,如今一转眼你都要成为别家人了,切记,不可行不义之事,不可不孝公婆,更不可不睦族亲,更要时刻谨记舒家颜面。” 这些话对她来说,一个字都没有入过耳朵。 她朝着主位屈膝,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哭意,“祖母,今日一别,您老可得照顾好自己,孙女不能再伺候在侧,与您说话了。” 整个舒家,她最舍不得的也就只有祖母了。 老夫人本来还能忍住的眼泪在这一刻掉了下来,“二丫头放心,祖母硬朗着呢,等你有空了,就回来瞧祖母。” 厅外站了许多瞧热闹,沾喜气的人,听到老夫人这话,都有些动容。 若是普通嫁人,舒青柠想归家一次并非困难,可她一去裴家,就是寡妇,寡妇自古出行受限,想要回一次娘家,只怕是... 喜婆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说是可以离开了,她抱着牌位,扑通跪地,“孙女拜别...祖母!” 她这动作,直接让老夫人泣不成声,连连示意喜婆将人扶着离开,她怕自己哭声被二丫头听到,心里更难受了。 她转身跨出门的那一瞬,裴家的喜乐瞬间敲打起来,她也就这般抱着裴御的牌位,在众宾客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离开让她感受不到任何情意的舒家。 舒枕月慢了一步,被迫站在门外等舒青柠进行完一系列的仪式,这才被请进了厅里。 温家家世薄弱,前来接亲之人自然比不上裴家,哪怕她穿着再喜庆,手里的苹果再圆再红,好像都没有舒青柠那般让人惊艳了。 老夫人情绪尚未缓和,连训话叮嘱都没有做,倒是林氏又是让她好生照顾自己,又是让她有事就回家来,然后有告诫她身边的下人,一定要护好大姑娘。 有宾客没忍住的噗笑出声,“听这舒夫人的意思,这温家跟个豺狼窝一样的,这大姑娘嫁过去就要吃苦受罪了呢。” “谁说不是呢,这二女儿出嫁,她身为母亲,连一句关怀都没有,倒是对大女儿上心得很。” “你们不会没看明白吧,这二姑娘虽然高嫁,但那裴将军已经...这温大人虽然官位低,但前途光明,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这话算是说进了所有人的心里了。 温云州没想到一场热闹的婚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他赶紧抱拳表态,“岳母放心,小婿一定体贴枕月,爱护枕月,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原本时辰没抢到,舒枕月心里是气愤的,但此刻又一想,舒青柠抱着个牌位,什么也不是,而她身边站着温润如玉的温云州。 他会在众人面前为她说话,承诺护着她。 看似她低嫁输了,实则她已经赢了舒青柠! 她现在就等着看舒青柠守寡,被侯府蹉跎掉后半辈子,光是想想都让人心中舒畅。 裴家踩着时辰接到新娘,一路礼制不少的往回走,只不过回去路上,管家和儿子一直在花轿前后,大有保护的意思。 而她一路,都将牌位放置怀中,她想,能为国捐躯,定为英雄,此生能有个英雄的丈夫,应该也不差。 抵达裴府,她依旧怀抱牌位,跨火盆,入正厅,在婆母族亲面前拜堂。 侯府老夫人虞氏看着儿媳抱着牌位而来,羸弱的眉眼里闪过惊讶,眼神看向外面的管家,管家点了点头,她瞬间明白,此行并不顺利。 当傧相高呼最后一句,“礼成,送入洞房。” 舒青柠心口一直悬着的一口气总算是落了下来。 入了新房刚坐下,喜婆就来为其掀开盖头,随后立刻送来衣物给她更换。 她瞧了一眼,是白色的丧服。 香云一脸不解,“侯府这是什么意思?” 喜婆也没有藏着掖着,径直开口,“这是侯府的意思,将军已经去了,今日便婚事丧事一起办。” 香云替姑娘委屈,今日可是她们姑娘的大喜之日,即便没有夫君,可也不应该一日都容不下吧。 她要反驳,却被舒青柠一把拉住,她直接站起身,“劳烦帮我宽衣吧。” 喜婆心里暗道这舒家的二姑娘是个懂事的,没有为难她们。 殊不知当暗红色的喜袍褪下时,喜婆和香云都满脸的惊诧,“这...” 褪下喜袍,露出了里面的丧服,纯白简单样式,而她已经将凤冠取下,凤冠之下,藏着的是一朵白色的绸缎花。 喜婆瞬间跪地,言语中都是激动,“二姑娘宅心仁厚,知礼知节,老妇一定如实禀明老夫人。” 她知道嫁给死了的裴御后定不会有轻松的时候,加之这场婚宴本就不同寻常,穿暗红嫁衣也算是侯府全了她嫁为人妇的体面。 可这里面穿上丧服,算是她对裴家当家人的另一种示好。 不然她无法想象,她一个无所依靠的女子,如何在不熟悉的后院生存下去。 “为夫君着丧服有何惊奇的?老夫人是不是要见我?这便带路吧。” 第7章 二房想吃绝户 前来引路的婆子这下更加的身形躬了些,一直将人带着来到虞氏的院子。 还没到呢,就听到一阵打板子的闷哼声,舒青柠和香云对视了一眼,主仆二人都提着一颗心跨入了院门。 一入院门,就见裴平被堵着嘴巴压在凳子上打板子。 行刑之人正是管家之子张索。 见到两人被引进来,他停下朝着舒青柠抱拳见礼,舒青柠点头示意,算是回礼。 门外婆子通报一声,“大娘子到。” 舒青柠隐隐的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忐忑尽数压下,这才抬步进入屋里,礼节到位的给屋里各位长辈见了礼。 虞氏居于主位,神色恹恹,一脸的病态,一眼便看出她身上所穿并不是她让人准备的丧服,瞬间明白过来,对于她的好感又升了几分。 随即抬手让她落座。 只是她这还没完全落座呢,边上有位贵妇人就站了起来,一脸的求情,“大嫂,平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他对长兄更是尊之敬之的,怎么可能会答应舒家更换时辰呢,定是受了舒家的挑唆威胁。” 舒青柠不语,但心里瞬时明白,这位就是裴家二房夫人赵氏,裴平的母亲了吧。 虞氏未抬眼,声线淡淡,“我儿战死,求了护国寺的方丈才算了这么个于他有利的好时辰,他不过区区二房,就敢随意更换,他只不过代替我儿前去迎亲,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今日不仅要打三十板,还要去祠堂列祖列宗面前跪足三日,让他好好反省反省,我儿虽然没了,但这宁北侯还有我在呢!” 虞氏提起死去的儿子,异常的激动,瞬间咳嗽不止。 婆子连忙上前给她抚着后背。 可这赵氏却装作没有看到,眼里闪过不屑,“大嫂,我觉得这惩罚重了些?你可别忘了,这出丧之日,可还需要我家沐儿来摔碗扶棺呢。” 一句话,又让虞氏面色更加苍白几分,甚至进气多出气少,显然是被气到了。 “你...你想干什么?你是在威胁我吗?” 赵氏或许觉得虞氏病躯一个,无丈夫,唯一一个儿子都已经尸骨无存,说话更加狂妄了,“大嫂冤枉弟妹我了,可若是执意罚平儿,那沐儿是他长子,岂会有愿意替人摔碗扶棺的?” 裴御尚未娶妻,这些年又一直戍边,所以他一死,虞氏便急急从二房三房中各过继一个儿子,为的就是这宁北侯后继有人。 也让她儿子走得体面些。 没曾想倒被二房用扶棺摔碗来拿捏了,虞氏咳嗽不止。 身旁婆子突然惊呼,“老夫人,血……” 众人一瞧,只见她咳嗽得衣摆之上都是点点红色,触目惊心。 屋里瞬间混乱,婆子连忙去叫府医,舒青柠则是立刻上前,将虞氏的头靠在自己身上,为她揉着头,让她舒缓一些。 祖母头疾发作的时候她都是这样为祖母缓解的。 府医来得很快,急忙的将人往里间软榻送去,府医开始施针。 看情况尚且稳定,她并未多留,而是回到外间。 赵氏估计也没想到这虞氏能这样脆弱,说两句就气得吐血,见舒青柠出来,眼中有几分慌乱,“怎么样了?” 舒青柠最是厌恶这种人,若不是她一再的刺激,虞氏也不会气郁于胸,呕血晕厥。 她没有理会,而是神色淡漠对着外面道,“老夫人有令,裴平企图更换将军良辰吉时,罪不可赦,打三十大板,祠堂跪足三日才可出来!” 赵氏还没反应过来呢,门外响起张索回应的声音。 “舒家女,你干什么?” 舒青柠一改之前温柔眉眼,眼中尽是厉色,“二夫人,裴平不敬兄长,本就该受罚,侯府家规森严,不可废!还是说,二夫人觉得,将军战死,您就可以吃绝户了?” 一句吃绝户,让赵氏瞬间闭了嘴,她们二房虽是次子,这些年在京中也算风生水起,可若是这传出她要吃绝户,那这名声还要不要? “小小女子,嘴巴还挺厉害,这胡言乱语是张口就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可记住这侯府,你做不得主!”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虚弱的声音,“舒家青柠既然入了宁北侯府,成为御儿之妻,那这侯府她为何做不得主?谁说做不得?” 这几句话,好像用了虞氏全部的力气,说完便是一连串的咳嗽声音。 有人支持,舒青柠腰板又直了几分,等着赵氏接下来的话。 许是场面一度尴尬局促,一直没说话的三房此刻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一家人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大嫂身子不适,御儿的丧事还得举行呢,咱们各自忙各自的吧。” 三房夫人上前慈祥亲昵的挽着她的手,“青柠啊,你刚嫁过来,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三婶给你好好介绍介绍。” 舒青柠没有附和,反而规矩又疏离的行了一礼,“如今婆母病了,青柠要伺候在侧,谢过三婶好意了。” 三房的笑得善解人意,“你是个孝顺的,好好陪陪你婆母,她也是太过难过了。” “二嫂,你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大嫂病了,这侯府还得咱们撑着,莫要让人笑话了咱们府上。” 赵氏没能如愿得逞,也只能顺着三房的台阶往下下,瞪了舒青柠一眼,便甩袖离开。 她并不在意赵氏,毕竟一个藏不住情绪的妇人不足为惧,倒是三房的,笑面虎一个,惯会平衡家中关系,这样的人才是最应该注意提防的。 她吩咐香云暗中留意府上情况时,婆子前来通禀,“大娘子,老夫人要见您。” 她点点头进入里间,虞氏比之刚才更加虚弱了,靠在软榻看她进来,只能虚虚抬起手,她连忙上去,握住那只纤细白皙,一看便知此前都是养尊处优的手。 “婆母,您若信得过儿媳,就尽管吩咐儿媳去做,您便好好养病,这府中还等着您来主持大局呢。” 虞氏叹息,“我老了,不中用了,被人一激,便受不住了。” “婆母莫要担心,将军是英雄,英雄不可被人轻视折辱,就算有人想这么做,皇上也是不会应允的。” 皇上自然不会让人折辱英雄,不为其他情,他面上也不可被人看了笑话。 “你善解人意,聪慧果敢,舒家的事情我都知晓了,多谢你,替我儿全了这最后的时辰,让他能去轮回,寻个好人家。” 说起儿子,虞氏眼泪又大滴大滴往下落,舒青柠连忙去擦拭。 第8章 寻找慧源大师 换时辰一事要论起来也不全是裴平一人所为,若不是舒家有人与他暗中勾结,就凭他一人,他也不敢如此做。 说起来,虞氏被气倒,舒家也脱不了干系,只不过现如今侯府乱成一团,暂时没有联想到舒家罢了。 “会的,一定会的,这辈子他为国捐躯,下辈子定能做个无忧无虑之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虞氏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她儿子死了这么多时日,只有舒青柠这话让她心中舒畅宽慰几分。 “我这一病,只怕有些事情会生变故,二房居心不良,御儿出丧日只怕会出意外,这裴沐是与御儿对过生辰八字的,最是适合扶棺之人,现如今……” 赵氏的态度舒青柠也知道,若是想要裴沐继续扶棺,那便要虞氏退一步,可这一步若是退了,今后岂不是就被二房彻底拿捏? “母亲可还有其他人选?二房不过仗着裴沐八字好一点,其实依儿媳来看,何不另选?” 虞氏也想过这一点,“时辰上可来得及?” 婆子躬身,“老夫人,护国寺方丈刚出去游历了,此刻只怕已经出了京,行踪更是不定了。” 虞氏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护国寺除了主持方丈,还有一位大师,乃方丈师弟,不常出现人前,但却与方丈如同亲兄弟,两人师出一脉,若是能找这位大师看看,应该不会差。” “大娘子所说可是慧源大师?”婆子问。 舒青柠点头,“正是。” 婆子叹息,“可慧源大师根本没有具体行踪,找他比找方丈还难。” “儿媳两年前有机缘与慧源大师有过一面之缘,得他所赠平安符一枚。”说着她便将平安符取出。 “如今儿媳就借花献佛,希望婆母快些好起来,至于慧源大师,儿媳去找。” 虞氏眼里一亮,“你真能找来慧源大师?” 舒青柠本不想满口答应,毕竟过满则亏的道理她也懂,可看着虞氏那双担心关切的眉眼,她不忍心。 重重点头,“儿媳定能找来!” 虞氏嘴角总算是有了些弧度,“青柠,御儿娶了你,有福。” 舒青柠垂着眉眼,面露羞涩样子。 虞氏对她印象很好,她心里暗想,这第一关应该是过了吧。 从家中要换亲的那刻起,她便知道,娘家靠不住,而她嫁的是死人,那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宁北侯府的老夫人。 只要有她的信任,那日子便不会难过。 不相让好时辰给舒枕月以及嫁衣里面穿丧服算是第一步,一来为自己能在侯府稳走一步,二来也是不让英雄被轻视。 没想到一进侯府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寻找慧源大师一事也很是意外。 她与慧源大师相识于两年前,那时候母亲带着她和长姐去护国寺上香,却在进了山门后对她不管不顾。 她闲来无事就胡乱闲逛,于竹林亭下不小心解了慧源大师的棋局,她没想到竹楼中冲出个老和尚,拉着她就不放。 必须要与她对弈一番,她无奈,只能应付,却被老和尚看出她在藏拙,杀得她片甲不留。 下得不过瘾,还说只要赢他一次,就答应她一个请求,当时她心中所想是赢了他能赶紧离开此处。 没想到接连赢了三次,现如今还有两次请求没用呢。 虞氏咳嗽了几声后道,“青柠啊,若是你能在一日内找到慧源大师,重新为御儿挑选扶棺之人,母亲定会铭记你的大恩的。” 虞氏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此刻在她眼中,看到的是一个缠绵病榻却一心想为儿子办一场体面丧事的母亲。 “你有任何的需求,都可以去找管家。” 舒青柠得到她这话,心里又安定了几分,说明她这一步没有走错,现在要紧的就是将慧源大师找到,将扶棺之人替换,让二房的不能以此来拿捏虞氏,那才算是彻底的走近虞氏的身边。 在这高门侯府之中,她目前能靠的,也就是虞氏了。 其实虞氏也是存了试探的心,只给她一日的时间,说实话,一日对于他们侯府来说都不容易,更何况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的女子呢。 舒青柠不敢耽搁,在虞氏房中待了一小会儿就去找管家,让他将自己亲笔书信送去城外一个小村里。 之后她便着丧服,于裴御的棺椁前跪着,她没见过裴御,自然哭不出来。 不过满屋的白绸,飘扬的白幡还是让人心中压抑,加之灵堂之中,香蜡纸烛旺盛,眼睛被熏得通红。 一起跪的还有一个孩子,想来就是裴御的其中一个继子了。 不知在此跪了多久,看到她来,并未有太多神色上变化,舒青柠也不热忱的打招呼,两人就像是各司其职的跪着,做自己的事情。 在灵堂跪了差不多半日,下人将人带走。 而虞氏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虞氏依旧虚弱,靠参汤吊着,“依你之见,这舒家女如何?” 管家躬身,“老奴觉得,二姑娘性格柔和却果敢,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该做何事,今日让老奴去城外送书信后,便一直给将军守灵,哭得眼睛通红。” “老夫人,或许这也是将军的造化了,当时那天象看到的人可不少,定是上天显灵,也认下了这二姑娘。” “未必,这世上惯会演戏之人多之又多,御儿已经没了,我断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你且多留意她的动向,有不对之处立刻来报!” 老管家连连道是。 香云陪着舒青柠跪在灵堂之前,一下一下的往炭盆里烧着纸钱。 香云有些担忧的问,“姑娘,若是一日时间找不到慧源大师,该怎么办?” “我书信之中已经言明,让他务必要来一趟,且暗处给他留了口信,只需要踩着时间来便是。” 香云不解,“姑娘为何要这样做?慧源大师能早些来不好吗?” 她只是摇头,又往炭盆里放了两个金元宝,声音压低了些,“这侯府之中,诡谲异常,二房想要仗着排序吃绝户,三房却在坐山观虎斗,谁都不是善茬,包括老夫人,她并不会完全的相信我,这只是对我的一个考验,慧源大师若是早早的来,只怕会让她觉得轻而易举,容易适得其反。” 试问一下,一个深居后宅的未出阁的女子,能有随时找来护国寺慧源大师的能力,这无论在谁看来都是让人心中疑惑的。 但她又不得不去做,毕竟敲门砖已经有了,这表明心意的时候,不可出差错,所以慧源大师一定得来,但必须踩着时辰来。 香云似懂非懂的,反正她知道姑娘是个有谋算的人,她说的事情准不会有错就是了。 天色暗了下来,有婆子上前去扶她,“大娘子,您一整日没吃东西了,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吧。” 舒青柠双腿已经麻木刺痛,虽然膝盖底下垫了蒲团,但一跪就是大半日,谁都受不住。 借着婆子的搀扶艰难起身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嘲讽,“哟,这新媳妇刚过门,大嫂也真是忍心让人来跪。” 这声音,舒青柠一听便知是谁。 “沐儿啊,快去给你阿爹上香,然后来拜见你母亲。” 第9章 虞氏无奈,准备妥协 舒青柠将将站稳,就见赵氏带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前来。 男孩长得精致好看,身着锦缎,足见家中的重视。 从赵氏的呼唤不难得知,这便是那位八字和裴御很合,到时候还等着他为裴御扶棺摔碗的那位继子,裴沐了。 裴沐上完香,来到她跟前,不情不愿的给她行了一个拱手礼,轻视之意明显。 她不欲与之多言,饿了一整日,跪了大半日,她累极了,只想坐下歇一歇,吃上点吃食。 可转身要走之际,赵氏声音响起,“大娘子,我劝你擦亮眼睛,看一看这府中今后都要依仗谁!莫要因小失大。” 舒青柠回头轻笑,“二婶说错了,这侯府,难道一直依仗的不是皇上吗?若不是皇恩浩荡,若不是将军以命换取,何来侯府风光?” 赵氏一噎,她知道这种出生文官之家,都是口齿伶俐的,但没想到这人如此牙尖嘴利,实在让人恨。 不等赵氏开口,舒青柠又道,“难道在二婶的心里,今后的侯府就要仰仗沐公子吗?可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沐公子尚未登记在册,暂未入裴将军一脉的族谱。” “你...那是迟早的事儿!”赵氏迟钝半瞬,也只想出这样一句话来。 可这对舒青柠来说,实在无足轻重,她丢下一句,“二婶多在此处陪陪将军,侄媳先下去了。” 她转身就走,气得赵氏跺脚,“小小文官子女,竟然如此做派,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随后扯着裴沐,“你看好了,就是这个女人,今后你成为世子,可不能给她日子过。” 裴沐望着舒青柠瘦弱的背影,恶狠狠点头,“她让阿爹被打又被罚跪,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次日,舒青柠天刚亮便来灵堂,瞧见昨日和她一起的那个孩子,比她来得还要早,亦或是一整夜都在守灵。 应该是三房的那个过继的孩子了。 见到她来,那孩子起身见礼,“言之见过大娘子。” 的确是裴御的另一个继子,三房的次子所生,裴言之,八岁的年纪。 昨夜她将侯府的情况大致的了解了一下。 二房老爷是老侯爷的胞弟,是嫡出次子。 三房则是庶出,所以这些年二房仗着嫡出次子的身份,的确管控着府中不少的事情。 而三房本就没有占出身上的优势,至今三房的老爷也不过是朝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吏一名。 光从三房夫人钱氏的笑面虎做派不难看出,在这侯府之中,她的确是个有手段的,不然不可能庶出也跟着居住在侯府之中。 “你来得这般早?”舒青柠问。 裴言之回身继续跪着,“言之昨夜便来了。” 守了一整夜,的确让人有些意外。 “我来换你,你去休息会儿吧。”舒青柠道。 裴言之没有拒绝,起身拱手后离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又回来,“大娘子,这是参茶,若是口渴了,便喝一些。” 这孩子善解人意,知礼知节,相比于裴沐来说,的确受看。 舒青柠柔笑着道谢,然后看着他离开。 眼看着太阳高挂,香云急匆匆而来,“姑娘,时辰就要到了,可慧源大师还没到,您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舒青柠给香云一个安定的笑,“别担心,还没到最后一刻。” 她了解慧源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当初答应了她,那自然会信守承诺。 “别急,再等等。” 急的可不止香云,老管家此刻已经守在了门房,就等着慧源大师前来,能快些迎人。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老管家无奈,只能去禀报了虞氏。 虞氏得知后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算了,一日时间已过,想必她也是无能为力了,还是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于她。” 她抬手,身旁的老婆子赶紧相扶,“老夫人,您有事就吩咐老奴去就好,大夫说了,您现在要卧床休息。” “不能再等了,御儿再有几日便要出殡,要尽快将人定下来。看来...只能让裴平出来了。” 裴平被罚跪三日的祠堂,这才跪了一日,她虽然心里不畅,可也不能再任性,毕竟御儿的事更为重要。 “通知下去,二房三房等人都来前院商议事情,将裴平放出来吧。” 婆子叹息,心中不愿,但也只能照做。 舒青柠还在跪着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就有人来了灵堂前,动静不算小,她示意香云去探一探。 还没出去呢,就有人前来通禀,说是今日要将沐公子和言之公子入族谱,让她前去。 她有些惊诧,“怎么这般快?” “今日算是丧事第二日了,只剩下五日的时间,老夫人的意思是早些落实心里也安定些。” 舒青柠没有说什么,出去一瞧该来的都来了,就连关了祠堂的裴平都被放了出来。 舒青柠便知,虞氏这是准备妥协定下裴沐作为扶棺的人选了。 若是裴沐定下,加上年龄大过裴言之,那就是长子,长子的好处可不是一般。 赵氏见到她出来,一脸的傲慢,那炫耀的神色呼之欲出。 好似在说,看吧,我家沐儿就是有这样的能耐。 虞氏闭着眼睛坐在主位上假寐,等着族老等人前来。 族亲很快前来,虞氏这才慢慢睁眼,“各位族老,入族谱的事情就劳烦你们了。” 一切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就等着族老将裴沐和裴言之的名字加在裴御名字后面一栏时。 裴平咳嗽出声,“且慢!” 众人的视线被他吸引,就见他虚弱的由小厮搀扶着起身,“大伯母,要想将沐儿入长兄族谱,是否要问过沐儿意愿?毕竟他已经十一岁了,也是有判断的了。” 虞氏一顿,此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当时她准备给裴御寻继子的时候,便让有意向的将孩子的生辰八字送来,最为积极的可就是他们二房了。 现如今裴沐如愿的与裴御八字吻合是最佳人选,裴平说什么要问过裴沐。 这话一出,让当场的人都满是震惊,谁不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不管以后是不是能继承宁北侯爵位,只是他裴御的继子,就足以荣华富贵一生。 裴平竟然不要? 第10章 裴沐不愿,那就换人 有人在心里叹息,要不是自家的孩儿八字不符,不然哪里轮得上他裴平。 虞氏目光瞪着裴平,“你要干什么?” 裴平揉着被打破了的后腰,“大伯母,这事情讲究你情我愿是吧。” “那裴沐,你可愿意?”虞氏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 裴沐视线从裴平的脸上挪动,看向虞氏,“大祖母昨日为何打我父亲?” 他在质问,“大祖母若是不给一个解释,那沐儿不愿!” 果然,如同昨日赵氏所言,虞氏罚了裴平,裴沐这是不愿意了。 “你...你再说一遍?”虞氏胸腔上下起伏,气得大喘气。 裴沐依旧刚刚的神色,“若是大祖母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沐儿不愿入大伯名下。” 虞氏怒极反笑,“赵氏,这便是你教的孙儿吗?要在这关键时刻背刺侯府吗?” 赵氏装作也很无奈的样子,“大嫂,这是孩子的意思,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强迫对吧。” “好,好得很,要解释是吧,那我现在告诉你,你的好父亲,想要换掉你大伯的接亲时辰,想要让他不能入好轮回,想要对侯府不利,你听明白了?” 裴沐丝毫不惧,仰头与虞氏对视,“不可能,我父亲从来都是尊重大伯的,也教导我们要向大伯学习,一定是她家的阴谋,是她家想对大伯不利。” 裴沐抬手指着舒青柠,将一切的脏水泼在了舒家的身上。 可想而知,若是真的时辰被换,此刻腹背受敌的只怕就是她了。 舒青柠并不惧怕裴沐的指责,反正现如今结果是时辰没有被抢,而她也没有被虞氏所误会。 “沐公子,说这话你可有证据,若是有,我舒青柠愿意侯府随意处置,若是没有,那便是污蔑,是要请京兆府来查探清楚的。” 今日这一场戏,无外乎是二房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知道虞氏最心心念念的就是扶棺之人,他们自然可以这样自视重要。 “裴沐,我只问你一句,抛开一切,你可愿替你大伯扶棺,可愿入他名下?” “不愿!”清晰可闻的二字掷地有声。 “如何你才愿?” 裴沐道,“除非今后这宁北侯爵位给我!” 虞氏最后的一点心理防线都给击碎,年过五旬的老太眼眶瞬间红润,她实在没有忍住,她那尸骨无存的儿,连一个圆满的丧事都不能得到,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能力。 虞氏一咬牙,准备强行让裴沐扶棺,就见老管家焦急跑来。 语无伦次,“老夫人...来...来了。” 虞氏一抹眼泪,“谁来了?” “慧源大师,他来了。” 话音才落,就见一身着袈裟,神采奕奕的老和尚健步而来。 屋里站着这么多人,可他眼神还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舒青柠的身上,随后执掌开口,“青柠小友,实在抱歉,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 慧源大师,是护国寺方丈的师弟,平常行踪不定,这样的能人,竟然率先给舒青柠打招呼。 这可让众人惊讶不已。 舒青柠上前,“大师近来可好?也是家中实在没法,才请您来这一趟,劳烦了。” 虞氏在婆子的搀扶下,连忙上前,声音哽咽,“大师,您可算是来了。” 没人知道此刻她心里是多么的激动万分,在她就要松口答应裴沐的时候,慧源大师来了,这种欣喜若狂无人理解。 婆母激动,语无伦次,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舒青柠适时站出来。 “大师,我夫君裴御战死,他身后无子,本从族中过继二人,现如今八字最为吻合之人却不愿扶棺摔碗,您可否帮着相看一二,另寻合适之人?” 慧源大师早就知晓他前来要做什么,随即满口答应,“这是自然,青柠小友开了口,老朽定当全力以赴。” “可有族中孩童生辰八字?” 老管家连忙应话,“有,有的,老奴这就去取。” 之前就统计过一遍的,现在倒也正好得用了。 慧源大师也没有端着,生辰八字一到,就立刻在众人面前开始推演。 这下赵氏和裴平彻底的绷不住了,本想着乘人之危,没想到这慧源大师来了,那重新另找,就不在话下了,且他们不能提出疑问。 赵氏尴尬一笑,“大嫂,就莫要麻烦大师了,就用之前沐儿的就行了,这孩子就是心性大了些,我劝劝就好了。” 虞氏口中含着参片,勉强的提起些精神,只是凉凉的瞧了赵氏一眼。 “裴平对兄长不敬,三日祠堂尚未跪满,还不送下去?” 张索立刻带着人上前,将裴平拧着下去。 裴平后背全是伤,哪里经受得住这张索的大力气,痛得冷汗连连,连忙求饶,“大伯母,你就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沐儿,你赶紧答应你大祖母啊...” 张索可没让他说完话,直接将人扭送祠堂,在场人都不敢出声,只能静静的看着二房这场跳梁小丑一般的戏码。 裴沐急急上前,跪在虞氏面前,“大祖母,我愿意,我愿意过继,也愿意给大伯摔碗扶棺。” 虞氏睨了他一眼,“沐儿,你本是个好孩子,只可惜身边都是豺狼,你十一岁了都没有自己的主见,这样的人,入不得我御儿一脉。” 话音一落,慧源大师笑出声,“找到了!” 众人看向慧源大师,慧源大师将合适的生辰八字递给舒青柠。 “婆母,您看看。”舒青柠立刻将八字递了出去。 看着上面生辰八字,赫然写着的是族中一房远支,裴承业。 “将裴承业叫来,问问他可愿。” 这时人群中站出来个老妇,身边跟着个男童,“愿意,老夫人我们愿意。” 老妇赶紧将裴承业带着跪下,“阿业,快快谢过老夫人。” 裴承业瘦弱,小脸上没有二两肉,穿着也普通,看来平常日子并非富足。 “承业见过大祖母。”孩子很有眼力见。 虞氏抿了许久的嘴角总算是舒展开来,整个人也松泛了些,“好孩子,快快起来。” “那就劳烦族老立刻给孩子过继,入御儿一脉!” 第11章 新的摔碗扶棺之人 虞氏的话宛若一锤定音,族老们也不敢耽搁,很快便将裴承业,裴言之的名字加在了裴御一脉。 至此,告一段落,战死的裴御有了两个儿子,而扶棺摔碗之人,从此前的裴沐换成了名不见经传的旁支所处,裴承业。 此事一了,虞氏心情也舒畅了几分,拉着舒青柠的手就不放,“好孩子,是好孩子。” 连连说了几句好孩子,舒青柠便知,她这一步,又走对了。 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铭记。 慧源大师的到来解决了她最为困顿的局面,让儿子有一个完成的丧事,不枉此生。 后继有人,这对虞氏来说,更是最好的局面。 “婆母,慧源大师通医术,不如请大师为您开上些方子,好好调养生息,侯府还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虞氏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今日虽然扶棺之人另选了,也算是彻底的看清楚了二房的嘴脸,今后只不得有更多的龃龉,糟心烂事了。 “那就劳烦大师了。”虞氏虚虚的行礼。 慧源大师爽朗的答应,随后老管家便将人引着去了会客厅。 灵堂前的人也陆续的离开,舒青柠准备继续守灵时,赵氏冲到了她的面前,“舒青柠,你今日坏我好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舒青柠现在半点都不装,直视赵氏,“二婶准备如何不放过我?我一个寡妇,您是准备找人暗杀还是投毒?二婶尽管放马过来。” “只不过今日一过,只怕满京城都要知晓二房仗着八字和就对战国英雄多番折辱,不知二婶可还好意思在京中行走?” 赵氏暂时可没想那么宽,她只是眼看到手的富贵就这样被作没了,心里那叫一个难过愤怒。 就在这时,一直沉着脸在一边的裴沐突然朝她冲了过来。 一切都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舒青柠只觉得被大力的一撞,整个人就朝后面倒去,后脑直接装在了门框之上。 香云立刻护在她的身前,“沐公子,你竟然对大娘子不敬!” 裴沐眼里狠厉,“都怪她,要不是她,阿爹怎么会被打被罚,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落选,你个坏女人。” 他喊着又要上前,张索已经快速的将人压制,“大娘子,您没事吧。” 舒青柠只觉得有些头晕脑胀,“没有大碍,不过...” 二房老爷见事态不可控,连忙上前,“大娘子,是我们教养无妨,太过纵着沐儿了,我这就将人带回去好好惩罚一顿。” 事情发生了,这二房当家的老爷才出来说话,此前可一直不吭一声的,他打的什么主意她怎么会不知。 “二叔,丧事期间事多繁杂,您又是裴将军的长辈,自然忙碌,教养沐儿一事,就交给我好了。” “来人,将沐公子送去祠堂,等将军丧事结束再议。” 张索得令,立刻带着人前往祠堂,不给二房开口的机会。 赵氏眼看大孙子被关祠堂,焦急万分,就要上前,却被二房老爷一把拉住,眼神示意她不可。 舒青柠回到院子,香云看着她后脑的大包,眼泪止不住的流,“姑娘,您说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啊,二房的人简直太坏了,就应该给那小子一顿打。” 舒青柠却轻笑摇头,“香云,咱们可暂时可没有这样的权利,等哪一日老夫人将这管家权交给我,再收拾也不迟。” 她嫁进来不过一日多,算是彻底看明白,府中每个人心怀鬼胎,从来没有一个是真心为那尸骨无存的裴御所想的,哪一个不是都想趁乱多谋利益。 这便是她最好靠近虞氏,获得她信任的好时候,一个半大孩子的顶撞无足轻重,她将裴御的丧事放在首位,这便会得到虞氏更多的认可。 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来,虞氏也明白,府中无所依靠,所以只能两婆媳相依为命。 果然,没过多久,管家就来请她去虞氏的院子。 虞氏见她脸色带着苍白,很是气愤,“那裴沐简直胆大包天,二房看来是不想着日子好过了!” “婆母莫要动气,区区小事,现如今不是提及的时候,等将军入土为安,这府上自然会平静的。” 如此善解人意的舒青柠让虞氏心疼不已,一边庆幸自己儿子能找这么一个好儿媳,一边又在心里愧疚,这么好的孩子,今后就要守着这侯府了。 “好孩子,有你如此为御儿着想,母亲心里很欣慰。” “我老了,身子也大不如前,这承业和言之的教养就交给你了,还有等御儿丧事一了,你就跟着管家熟悉府中账目,帮着母亲管一管。” 这便是舒青柠要的结果,她不要虞氏的左一句好孩子,右一句好儿媳,她要的是实权,是能在府中站稳脚跟,能命令人的实权。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没出什么大的岔子,二房安分了不少,皆因京中有人在传二房仗着八字,竟然拒绝给裴将军扶棺,简直脸大。 传言不盛,但足以让京中勋贵都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豪门大院之中,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在传言还没有传到宫里之前,二房的只能尽可能的表现,准备让那传言不攻自破。 舒青柠乐得清闲,每日就带着裴承业和裴言之一起守灵,三人同吃,一时间看着倒是异常和谐。 虞氏身子亏损严重,需要静养,慧源大师便在府中小住,给虞氏调理身子,这是让舒青柠没有想到的。 “大师,多谢你帮我婆母调理,那第三次的请求便也了了吧。” 慧源老和尚却摇头,“青柠小友,你我忘年之交,不必次次都用那请求做前提,侯府是忠烈,老朽自然心甘情愿,这最后一次请求,你可得慎重。” 舒青柠连连道谢,还说等丧事一过就去护国寺捐香油钱,没想到老和尚却说,“与其给寺里,不如给老朽。” 见钱眼开的和尚她还是第一次见,让香云从自己的私房中拿了一千两给他。 这可把老和尚哄得连连大笑,在虞氏面前,更是对她称赞有加。 对此,舒青柠也很是无奈,她也没想到这受人敬重不已的高僧,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第12章 舒枕月又被打了 这日,是舒青柠出嫁三日之期,若是寻常嫁人,此刻的她定在准备重礼,筹划与新婚夫君一起回门。 可如今丧事过半,她不可能回门,但还是让香云准备了礼物,和管家一起代她送去舒家。 可此刻的舒家并不安宁,因为舒枕月夜踩着时辰回门时,恰好与香云等人一同入门。 侯府虽然忙于丧事,但这礼仪之上,管家是丝毫不会让侯府在这些方面被人诟病的。 所以当两家人同时抵达舒府门口的时候,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人们总是能在权势地位之下,忽略人带来的优越。 侯府只是一个管家代替前来,但带了丰厚之礼。 温家是温云州和舒枕月相携而来,但礼物略显微薄。 人们没有看到舒枕月和温云州新婚燕尔的温馨,倒是最先看到了侯府这大批的礼物。 就连府上的下人也都被这些礼物给吸引了目光。 本想趁着回门风光一把的舒枕月还没进门就被下了面,这心情如何都不能好起来。 谁知刚入门,就得到晴天霹雳的消息。 林氏的管家之权被收回了。 舒枕月询问才知,当天她和舒青柠一起出现,便被老夫人知晓她们之间的算计,可碍于面子和喜事,一直等到她们都出门后。 当天晚上林氏便被叫去祠堂斥责一顿,本来舒安还在帮着说话,反正和稀泥而已,事情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说说好话就能将这事儿揭过去。 可事关舒青柠的,老夫人丝毫不松口,且当日林氏在前厅的训话已经让人察觉了端倪,若是被人参奏一本,舒安只怕承受不起。 所以舒安就收回了林氏的管家权,暂由老夫人代管,等什么时候林氏改邪归正了,再归还管家权。 林氏想要大闹,却被舒安威胁,若是不听,就在祠堂思过。 林氏这几日可谓是受尽了委屈,她嫁来舒家这么多年,斗了那么多的小妾通房,没曾想在女儿出嫁后才被这般对待,她如何能心平气和。 尤其是见到女儿回门,更是哭诉这几日来的委屈和遭遇。 舒枕月听后很是愤怒,“母亲,你放心,我这就去找父亲,你的管家权我替你要回来。” 舒安正和温云州在书房说话,温云州即将出任吏部,在朝中行走,自然能说会道,三两句就把舒安哄得眉开眼笑,一直称赞他后生可畏。 温云州其实也是想借着舒安在通政司的权势,让其能在朝中走得顺畅一些。 两人聊得正兴起,舒枕月直直的冲进了书房,“父亲,您怎么能这样对待母亲啊,母亲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您怎么能收回她的管家权?您让她在府中如何立威,以后还如何管教下人?” 温云州不知所以,见新婚妻子情绪激动,还对岳丈不敬,实在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立刻上前安慰,“枕月,有事咱们慢慢说,别激动。” 舒枕月一把将人推开,“我有事和父亲说,你先出去。” 温云州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此刻出去有损他大丈夫颜面,可又不敢在岳丈面前露出半点的不满,只能拱手后出去。 而舒枕月直视着舒安,“父亲难道忘了吗?这么多年,若不是有母亲的持家有道,怎会有今日的舒府?” “舒枕月,你母亲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吗?谁教你这般跟父亲说话的?”他瞪着舒枕月,十分生气。 舒枕月养尊处优,被父母宠爱惯了,根本看不出父亲的情绪,反而有些撒泼,“我不管,母亲受了委屈,父亲不能置之不理,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好的出门时辰,难不成现在连母亲的管家权都要被收回吗?她舒青柠不过嫁了一个死人的侯府,父亲怎么就怕成这么样子?” 在她看来,这便父亲害怕裴家了。 其实当初收回管家权的时候,他心里就有这样的打算,若是侯府追究起来,那他也有搪塞之言,毕竟当家主母被收回管家权这可不是小惩罚,相信侯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这两日不是没有听说二女儿在侯府的事迹,就冲着找来慧源大师这一点,就足以让他震惊。 侯府不是个好相与的,而她能在短短几日内让侯府老夫人将继子的教养交给她,最起码是承认了她的位置。 且以后有两个继子在身边,日子终究不会太差。 他一直以为二女儿是个温吞,逆来顺受的性格,殊不知才嫁人几日便让他刮目相看了。 “你要是有你二妹妹半点懂事,父亲就不会如此的为你考量了,你看看你,哪里有半点嫁为人妇的样子,跋扈无礼,声音如洪,谁家新妇如你一般?你母亲不仅管不好家,连你都没有教好,你什么时候能有你二妹妹半点的稳重,不让家中丢脸,你母亲的管家权自然会还给她的。” 舒枕月从来没有想到,有一日父亲会把她和舒青柠做对比,甚至让她与舒青柠学习。 “父亲,她一个寡妇,您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大腿都要抱!” 口无遮拦的后果就是被舒安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舒安气得不行,“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和父亲的吗?这么些年,看来我是真的把你给惯坏了。” 舒安气得摔门而出,就连守在门外的温云州都没有给一个好脸色。 而温云州进了书房,就见到肿了半边脸的舒枕月掉着眼泪,独自委屈。 他疑惑,自家娘子不是家中最为得宠的吗? 还是说有什么是他尚未知晓的? 舒家这点小事被香云当成笑话说给舒青柠听,她听后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香云问,“姑娘难道不开心吗?” 舒青柠浅笑着回,“母亲和长姐目光短浅,避重就轻。父亲胆小怕事,顾及颜面,这样的家迟早会出事,我现在只求于侯府之中能立足,彻底与那个家划清界限。” 但她也知晓,祖母在一日,她就不可能真的与舒家断了往来。 七日时间过得很快,裴府迎来了裴御出殡的日子,一大早,宫里就来了圣旨,用亲王的仪仗来送裴将军,甚至还派了皇上最为信任的官吏前来。 有宫里帮着做,一来府上轻松不少,二来也没有人敢做什么小动作。 舒青柠便安心的陪在虞氏身边,一直小心伺候着,就怕虞氏承受不住有个万一。 而已经被定下的裴承业,披麻戴孝,在长辈的带领下,亲自摔了碗,扶着裴御的棺椁往墓地而去。 第13章 丧事结束 京城之中,朝中臣子,能得到亲王仪仗相送的目前只有裴御一人,足见皇上对裴御的重视和对裴家的愧疚。 沿路不少的人家都设了路祭,为了缅怀相送裴将军。 这一日,原本晴朗多日的天阴沉下来,整个京中正街,飘扬的白绸和纸钱的青烟相互裹挟,在一阵阵的凉风中萧索至极。 此情此景,即便是路过不知情之人,都会被这场面给震撼得眼眶红润。 毕竟不过二十五的年纪,就战死沙场,留下一个寡母,寡母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无力,若不是身边的新婚妻子死死相扶,定会晕厥摔倒。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酸场面总会让人泛起心疼。 丧葬结束已经是大下午的事情了,虞氏一回来便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舒青柠忙碌了好几日,虽然也是疲惫不堪,但此刻她知道自己不能休息,这偌大的侯府还等着她主持呢。 先是府上简单的准备了两个继子的开口仪式,从此刻起,唤她母亲,唤裴御父亲。 她与裴御的牌位居于主位,受了两个孩子的茶水,认下了孩子。 孩子还小,便于教养孩子,她给两个孩子安排住在同一个院子,距离她的院子不远。 经过几日的相处,舒青柠对两个孩子都有了些了解,裴承业虽然比裴言之长了半岁,却比裴言之矮了半个头。 也瘦弱得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很敏感。 按理来说,他作为为裴御扶棺摔碗之人,自然有傲慢的底气,可很多时候他都是跟在裴言之的身后。 可香云有几次都发现他有被裴言之使唤的时候。 香云还在叹息,若是裴承业作为扶棺之人,那以后继承宁北侯府爵位的几率就会大,这样带着懦弱性格的人,如何撑起侯府?如何做姑娘的依仗。 她听后只是笑笑,却在心里暗道,孩子还小,此前的生活环境所影响有些自卑也是正常,她好好教就是,舒青柠看得出来,这孩子心性坚韧,说不得是个可塑之才。 而且她从小在母亲和长姐的鄙夷嫌弃,父亲的不管不问中长大,她很明白,每个孩子都有属于他的优点,只要加大优点,缩小缺点,谁都是人中龙凤。 裴承业父辈这一支本就是旁支,在族中没有话语权,且不被重视,寻常生活定也比不上其他人。 而三房的裴言之,她暂时不作评价,不是孩子不好,而是他太好,好像每一步的言谈举止都是被人教授过一遍一般。 她本不多疑,可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能做到事事完美? 将府中事务稍作安排之后,她便来到两个孩子的院子。 裴言之是三房所出,虽然是庶出,但好歹是老侯爷一支的,平常也算是养尊处优。 且三房的尤为重视,送来了不少的日常用品以及伺候的小厮。 所以当她到院中的时候,就见裴言之身侧围着三个小厮,一个整理书籍,一个整理衣物,还有一个时时伺候在侧。 而反观裴承业,一个人提着一个小包袱,看着被人簇拥着的裴言之,有些局促不安,不知所措。 裴承业最先看到舒青柠进院子,快步的迎上去,“母亲,您来了。” 舒青柠笑着点头,然后朝他伸出了手,将人牵着进了正厅。 她没有注意到在牵上手的那一瞬,裴承业那惊诧的瞳孔和稍稍舒展的唇角。 裴言之等人进来才发现,立刻眼神示意小厮停下动作,自己则是快速的迎上去,笑容很甜,“母亲,您怎么有空来?快坐。” 随后立刻吩咐身后的小厮,“赶紧给母亲上茶点。” 那积极程度,有些让舒青柠不适,毕竟这裴言之和当初在灵堂见到的第一面很不一样,那时候的他有礼有节,但也进退有宜,不似现在这般过分讨好。 这模样,倒是和三房的钱氏有几分的相似。 舒青柠抬手制止了小厮,“不必了,我来就是看看你们可有什么缺的,都跟香云说就是。” 裴言之立刻回,“不缺,母亲,此处极好,什么都不缺。” 裴言之自然是什么都不缺,所以看向裴承业,“阿业,你有缺的就跟母亲说,不可憋着不说。” 裴承业还没说话呢,裴言之又代替他开口了,“母亲放心,兄长有缺的我会帮他的,您不用挂心我们这处,我会照顾好兄长的。” 他这样抢先开口,裴承业只能顺从着开口,“母亲不用担心,此处什么都好。” “阿业,每个人的需求不同,言之的需求可不代表你的。” 裴承业垂着眸子好像在思考。 “言之此前在三房带了不少小厮和生活用品来,既如此,我便只为阿业准备了。” 裴言之一顿,没想到舒青柠会这样直接,祖母不是说这种刚入门没有根基的新妇最是会讨好人吗? 他只用装出乖顺的样子,自然就会把那裴承业给比下去。 若是之前裴沐作为摔碗扶棺之人,他定不敢得罪,可如今裴沐已经自作自受,还在祠堂关着,一个小小的旁支裴承业,成不了气候。 可这才刚开始,怎么和祖母说的大不相同? “香云,明日就去牙行给大公子买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厮,一定要心地善良,品行端正的才行。” 香云在身后领命。 裴言之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给他买个小厮还可以,他才不要从外面买的小厮呢,他身边的人都是三房那边的家生子,这样的人更忠心可靠。 将院中的事务又吩咐了一下,她就准备回去了,可这还没动身呢,外面丫鬟来报,说是二房的去了老夫人院子了。 二房此刻去找虞氏所为何事她再清楚不过,裴沐撞倒了她,是不敬,她当时直接将人关在了祠堂。 这几日府上一直在忙裴御的丧事,二房的因为此前那么一闹也没有立场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沐被关在祠堂。 其实舒青柠和虞氏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由二房的去送水送饭。 她以为二房的会来找她,没想到竟然直接找到虞氏那里了。 虞氏身子本就不好,这段时间一直有慧源大师的调理,才算是有点起色,舒青柠担心二房赵氏那个没有把门的嘴巴会将她气到。 带着香云和两个孩子就急匆匆往虞氏的院子而去。 第14章 裴沐被放出 虞氏院中,本来伺候的人就少,往常也很是清净,此刻刚进去就听到赵氏的哭声。 “大嫂,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平儿现在都还下不了床,沐儿难道也要被关成个疯人吗?” 虞氏体弱,根本无法与之大张旗鼓对话,声线弱了很多。 “裴沐不仅拒绝为大伯扶棺,更对大伯母不敬,这样不忠不孝之人,不过区区几日,就会疯了?再说了,二房这些天暗中送了多少东西,我也是知晓的,莫要得寸进尺!” 对于二房,虞氏没有好脸色,毕竟一个背刺自己儿子之人,让她如何能轻易放下心里的不满。 赵氏被说得有些抬不起头来,眼神微微侧移看向身旁的丈夫裴道远。 裴道远出面缓和,“大嫂,我知你生气,这也是赵氏目光短浅,妇人之仁,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今后定要好生与大嫂学,莫要让人看了侯府的笑话。” 虞氏冷笑,“侯府的笑话被人看得还少吗?若当初御儿出殡能一切顺遂,我还高看你二房一眼,如今,你竟也好意思说莫让人看笑话?” 虞氏的讽刺让裴道远不知如何回。 “大嫂,裴平我已经教训过,让他回家反省,沐儿也是被他和赵氏给教坏了,不过孩子还小,今后我一定严加管教,让他改过自新。” 裴道远不愧是在京中行走得游刃有余的,这三两句便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了赵氏和裴平的头上,将自己这个一家之主摘得干干净净。 舒青柠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心中便明白,赵氏口无遮拦,或许是裴道远的纵容,毕竟他是嫡出次子,在府中自然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且他常年替侯府打理家业,可以说家中不少产业都经过他手,纵然三房朝中为官,也是需得看二房的脸色。 裴道远好心计,纵着夫人,儿子孙子闹出这种笑话,一来试探虞氏的底,二来也是警告虞氏,她一个死了丈夫死了儿子,无可依靠之人,就应该将侯府交出来。 可他算准了一切,就是没有算到舒青柠这个人会打乱他的完美计划。 所以此刻便张罗着赵氏前来道歉,想着能挽回一些是一些。 “母亲这里这般热闹,看来儿媳来得正是时候呀。”舒青柠推门而入,一身素衣,加上这几日没有吃好睡好,人更消瘦了些。 鬓边着了白色绒花,给人一种皎皎云间月之感。 舒青柠的到来让裴道远夫妇没有想到,尤其是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继子。 虞氏朝她伸出手,她也自然的握上去,与她一同坐在软榻之上,“这几日你辛苦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舒青柠看着底下两人,“二叔二婶是长辈,都忙着家中事,我一个晚辈,怎么好休息呢,这不将阿业和言之安顿好就来母亲这里商议事情了。” 她和二房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反正都躲不过去,何必唯唯诺诺,她直接讽刺两人来打扰婆母休息,她不信裴道远会听不出来。 不过赵氏的确没有听出来,“既然长辈商议家中事,你作为新妇,何来的资格?” “青柠后脑上的大包可还没有完全消退呢,你说她有没有资格?”虞氏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声。 裴道远也是明白虞氏对舒青柠的态度,立刻扯了扯身旁的人。 “大嫂,赵氏不会说话,她刀子嘴豆腐心,也是担心侯府。而且大娘子出身文官之家,舒大人在京中贤名在外,孝心十足,大娘子更是心胸宽广,为人处世有礼有节,想来不会与你二婶一般见识的对吧。” 看硬的不行,开始捧杀她了?还扯出了她父亲,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二叔说笑了,青柠是晚辈,从小所受教导都是敬重长辈,祖母父亲在出嫁之日也曾戒言,嫁为人妇,自然以夫家为先,孝敬婆母,和睦族亲。” 被裴道远架在高处,她不得不顺着。 “是是是,舒大人教女有方,堪称京中典范,御儿丧事上,大娘子更是做到百家夸赞,实乃我们侯府的荣幸,现如今御儿后继有人,得大娘子教导,定能承御儿之为国为民之风范。” 论夸人这一块,只怕是无人能及裴道远了。 这一连串下来,将她架得高高的,甚至隐隐的超过了虞氏侯府老夫人的气派。 这对于她一个脚跟不稳,新入门的新妇来说,是致命的。 她甚至在心里恶劣的想,二爷为何会选赵氏这样的口无遮拦的女人做夫人。 要她说,应该找钱氏那种笑面虎的才最合适。 “二叔就别给我戴高帽了,这一切若不是母亲怜悯信任,青柠也不过刚出阁,什么也不懂得。母亲身子不爽利,只要是府中一份子,都不想她多操心,还请二叔多多帮忙,让侯府度过这个难关。” 反将他一军。 裴道远笑容凝了一瞬,尬笑着,“那是自然,侯府之事便是我们之事,定要有心往一处,有力往一处。” 虞氏从她进门便没怎么说话,但却将舒青柠的表现看在了眼里。 “青柠啊,你二叔二婶的意思是该将裴沐放出来了,反正也教训过了,孩子还小,莫要被关疯了,这事受伤在你,我还是想问你的意思。” 舒青柠掩下眼中情绪,异常平和,“母亲做主就是,儿媳的不过是皮外伤,擦点药的事情,沐公子还小,莫要吓着了。” “当真?”虞氏又问。 她点头,“儿媳托大一句,也是沐公子伯母,怎可和小辈斤斤计较?你说是吧,二叔二婶?” 裴道远明白她话里隐晦的意思,连连道是。 裴沐就算是被放出来了,其实她并不在意,也没想过光凭着裴沐推她这下,就将二房彻底治服闭上嘴。 高门大户,关系往来复杂,说不得这一瞬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下一瞬又宛若同一人般亲密。 祖母在出嫁前就告诉过她,想要于高门后宅安身立命,手段不可没有,在不能一招制敌的时候,如何游刃有余将困境化解才是关键! 二房现在已经在虞氏这里失去了原本的立场,让虞氏不满,现如今只是让放出裴沐,那她同意便是,左不过不能一直将人关下去,不然情况可就对她不利了。 第15章 给各家准备礼物 事情暂时解决,舒青柠让两个孩子来给祖母见礼,孩子听话懂事,虽然不是裴御亲生,但好歹是让他后继有人了。 虞氏露出笑容,连忙让婆子给俩孩子拿好吃的点心。 舒青柠等她情绪平稳些,才开口说了正事,“母亲,之前丧事,京中各家都做了路祭,现在事了,儿媳想着给他们送些礼,以示感谢。” 以前她也见过京中设路祭的,祖母说过,人心虽然莫测,但别人释放好意的时候,要适度接下,不可寒了人心,自断后路。 虞氏本就伤心欲绝,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她一说,才反应过来,“你瞧我,怎么把这么大的事儿忘了呢,的确应当感谢。” “大嫂,京中我熟悉,这事不如交给我来做,大娘子要教导两个孩儿,恐难以脱身。”裴道远开口。 虞氏看向舒青柠,等着看她如何破解。 “母亲,阿业和言之已经八岁,很是乖巧,儿媳对此根本不用太过操心,而且儿媳想将他们送去麓山书院入学,届时儿媳更是没有什么事情了,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二叔了。” 虞氏一听麓山书院,有些惊诧,“现在并非入学时节,麓山书院那边怎会受理?怕是只能先在族中学堂学着,等麓山书院通告可以入学再去试试?” 麓山书院是文学大家李夫子所建,不受朝堂管控,却能在每次的春闱之中拔得头筹。 李夫子最是不喜用权势钱财通融之人,所以每年都需等麓山书院通告,届时学子前去,经过书院考较后择优录取。 京中能入麓山书院之人并不多,所以听到麓山书院,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诧。 舒青柠知道麓山书院难进,但她有法子。 “儿媳年幼时曾听祖母与太妃娘娘交谈时提起过李夫子,说是有些私交,儿媳先去信给祖母询问一二,再做打算也不迟。” 听到这话,虞氏连连点头,“你祖母和太妃娘娘交好多年,我也早有耳闻,若是此事能成,那还真是大好事一件,阿业和言之也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麓山书院是天下学子心中的最高学府,一只脚进入麓山书院,就代表着离成为天子门生只有一步之遥了。 二房的想要将送礼这样拉拢人心的好事抢过去,她仅用麓山书院几个字便让虞氏拍板决定,让她负责这次的送礼。 也算是在丧事过后没有让虞氏将自己淡忘。 二房的没有捞到好处,心里虽然不忿,但好在裴沐是出来了,也算是达到了最初的目的。 二房的率先离开,人一走,虞氏没有隐瞒情绪的表现出对二房的不满。 “本以为都是一母同出,能在家中事务上上心些,没想到这尸骨未寒呢,就开始各做打算了,简直让人心寒。” “母亲,人心隔肚皮,既然知道他们没用真心相待,咱们也不可期着盼着。” 对于这一点,她甚是感同身受,也很能理解虞氏在唯一儿子离开后的那种无助感。 和虞氏坐了一小会儿,见她眉目之间尽是倦怠,她便带着孩子离开,让她能早些休息。 随后便和陪嫁而来的吴婆婆一同商议送礼之事。 吴婆婆是祖母身边的人,因祖母担心这偌大的侯府她一个刚出阁的姑娘无法掌控,便让吴婆婆跟着过来,万事也有个商议之处。 京中摆路祭的,不乏权贵,她也不去深究这群人是否真心,既然是要感谢,那这谢礼自然不可厚此薄彼,不然这个度若是掌控不好,恐怕会被人诟病,适得其反。 她将自己的担心跟吴婆婆说了下,吴婆婆也很是赞同。 “姑娘,其实送礼多少并不是最主要的,毕竟京中谁家都不缺这点东西,要的是侯府的这个心意。” 现如今裴御尸骨未寒,能记得侯府之人自然多,可若是不勤加走动,单是靠着裴承业和裴言之这两个继子,侯府指定落没。 落没的下场便是被二房三房想方设法的分食而尽。 这对用生命创建功勋的裴御来说是不公平的,他或许没想到用打仗立功来让家族荣耀。 可他到底是为国为民奉献了生命,她心里起了些恻隐之心,便是不想侯府就这样被人遗忘。 所以这次的送礼必须做好,孩子也必须送去麓山书院。 她说干就干,即便劳累,也将事情吩咐下去后才去小憩一会。 二房这边,赵氏亲自去将裴沐接回来,看着他的小脸一个劲儿的叹息,“看看这几日,都瘦了,舒青柠那个毒妇,怎么这般心狠。” “行了,若不是你们非要在关键时候让大嫂承诺爵位,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扶棺之人白白被那裴承业给占了去。” 说起这个赵氏就生气。 “那虞氏本来都要答应了,谁知这舒青柠出来坏事,要我说,这文官之后就不是个好东西,有她在,这侯府怕是难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舒青柠虽然聪慧果断,但在裴道远看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妮子罢了,能有多少的远见和谋略。 暂且占了上风而已,他不信今后府上会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我警告你,现如今莫要乱说乱做,要是再被大嫂拿到什么把柄,我饶不了你。” 裴道远发了火,赵氏虽然心里不满,但面上却不敢反抗,沉默着不说话,只一昧的心疼自家大孙儿受了委屈。 本就从小养尊长大的公子,被关了这么多天,说不难过是假的,之前有外人在,他还能绷着不展现,此刻祖母一心疼安抚,这满心的委屈瞬间爆发。 十一岁的男孩,若是放在其他人家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可此刻裴沐靠在祖母怀中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裴道远听到哭声就烦,“男子汉了,就知道哭。” 索性甩袖大步离开,眼不见为净。 这裴沐眼泪还未干呢,钱氏就带着礼物上门了。 “哎哟哟,看看沐儿这小脸瘦得哟,这几日受委屈了,快来三祖母看看。” 裴沐擦着眼泪给钱氏见礼,钱氏又是一阵感慨,“多好多有礼的孩子啊,你说大嫂怎么就那么狠心将人关这么多日啊,真是心疼死我了。” 赵氏切了一句,“你心疼?只不得你现在睡觉都要笑醒了吧,你家言之成了继子,以后前途一片光明呢。” 第16章 钱氏小心思 赵氏心中本就有气,裴道远不允许她乱说,可她好歹是嫡出,在钱氏面前,自然有高傲的底气。 所以这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钱氏装作听不出来,连连喊冤,“哎哟,二嫂,你也知道,言之是去凑数的,这真正扶棺之人啊,是那裴承业,没想到最后这么大好的位置,竟然要从一个旁支出,这简直不把咱们二房放在眼里,好歹也是一母同出的嫡出啊。” 赵氏翻了下白眼,“谁说不是呢,我二房这么多适龄的孩子,那虞氏偏生要听那小蹄子的,给了一个不往来的旁支,要我说啊,就是那舒青柠野心太重,想要掌权...” “二嫂可别这样说,当心被人听了去,到时候大嫂一生气,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钱氏一脸害怕。 “你也就这点狗胆子了,她做都做了,还怕人说?我还巴不得她听到呢,有本事立场就来找我对峙,看她舒青柠是不是想要在侯府掌权,就一个新寡妇,这心口未免也太大了!” 赵氏愤怒得很,加之又在自己院中,这说话自然大声且不管不顾。 “可不是呢,我刚才路过花园,看到那舒家女身边的陪嫁婆子带着人出门了,话语间说是要去采买礼物,看着她真当自己是侯府主母的做派,我就心里来气!” 两人算是说到一处去了,赵氏将给各家送礼一事同她一说,钱氏惊诧的捂嘴,“天爷哟,她一个新寡妇,怎么能担这么大的事,大嫂也不怕被她坏事被人诟病?” 赵氏贪财,也不顾是不是人还在,就直接打开钱氏送来的礼物。 看到礼物时,眉目舒展开来,钱氏便知道,这礼物是送对了,至少赵氏是欢喜的。 “要我说啊,此事交给她更好,咱们就等着看她如何失礼于京中权贵,左不过她一个新妇,大家也只会说她不自量力,对侯府影响并不大,到时候二爷再适当的出面,这名声不就挽回来了吗?”钱氏捂嘴笑得开怀。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赵氏眼珠子一转,开口附和,“弟妹说得在理,咱们啊就等着看好戏吧。”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钱氏才哼着小曲从二房离开。 而她前脚刚走,后脚赵氏便让人暗中出府去打探舒青柠的动向。 第一次准备这样场面的礼物,舒青柠心里也是有些发杵的。 等吴婆婆打听后回来,“姑娘,这京中送礼讲究的心意,多是送些点心和燕窝海味什么的。” “京中点心最为出名的便是丰宝阁,燕窝和海味则是城南码头的龚家最为良心,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不可出任何的岔子,不然一步错,咱们就无法翻身了。” 吴婆婆点头,“这丰宝阁生意好,寻常都要提前十五日采买,不过咱们要的数量多,想来丰宝阁也不会看着这样一笔生意流失在外,至于这燕窝和海味,需得守在码头,等着最新鲜上岸的是最好的。” 在这方面她经验不足,她听了吴婆婆的分析后,便让吴婆婆和香云分头行事,吴婆婆去丰宝阁定点心,香云去城南龚家守着。 舒青柠本以为会遇到些麻烦,没想到两处都异常的顺利,丰宝阁的知道是侯府前来定制点心,满口答应,并说会提前做侯府的单子,毕竟为英雄略出绵薄之力。 城南龚家也是一口答应,等过两日的船到了,就第一时间将燕窝和海味给侯府先挑选。 听着两人的汇报,舒青柠心里稍微一松,只要确保送礼不会出错,那这一次她又可以在婆母的面前立稳几分的脚跟。 夜晚,下了一场大暴雨,舒青柠被雷惊醒后再也没有睡着。 就在辗转难眠之间,她突然想到,丰宝阁和龚家虽然都一口答应下来,看似此事已经定下,可她亦不可掉以轻心。 若是单单确定下这独一的两家,若是出点什么岔子,那她如何应对。 看来还要再想一个替代的法子。 这次的礼,她预计的是十日内全部送出,所以时间上还是有些赶的。 次日一早,她便让人去丰宝阁把他们家当下最是受欢迎的几种点心都给买来一一品尝。 的确味道很好,不愧是京中最受人欢迎的点心铺子。 五日后,丰宝阁的陆续送来了部分的点心,以便侯府开始着人送礼。 这日钱氏刚好来她的院中同她说话。 府中逐渐的平静下来,虞氏依旧在院中养病,不是重大事情就不会去打扰,就连舒青柠每日的伺候请安都被取消了。 寻常的小事就去找管家处理。 所以钱氏这几日来她这里倒是有些勤了,偏生她每次都能找到借口前来,说是来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她也能帮着做点事情。 热情至极,让人无法拒绝。 舒青柠每次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反正同她说些毫无营养的话,也能从其中探出些她的秉性来。 钱氏面上随和谦逊,在外人眼中亦是有不少的好名声,可真真的背地里呢? 未必! 钱氏刚坐下喝了一盏茶,吴婆婆前来通禀,“大娘子,丰宝阁的送点心来了,您要去瞧瞧吗?” 她准备起身去看看,钱氏一把将人拉坐下来,“丰宝阁的手艺历来挑不出错的,况且又是侯府的单子,他们只会更加上心,没什么好瞧的。” 她并不这样认为,做什么事情她没有亲眼看到,终究是不放心的。 可钱氏看她依旧想要前去查看,又道,“青柠啊,你是做大娘子的人,不用事事都自己前去,这往后侯府偌大的担子落在你身上你能事事亲力亲为吗?人啊,要学会信任别人,自己也能轻松些。” 面上在开导自己,实则是暗示她不要大包大揽,要适当的放权。 舒青柠坐了下来,给她斟了茶,面带柔和笑意,“多谢三婶提醒了,我是新妇刚入门,自然想着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些,这样也不丢了舒家和我的颜面,不过经过三婶提点,青柠瞬间明白过来了。” 她其实虚虚行礼,“多谢三婶了。” 钱氏享受着侯府长媳的恭维和尊重,心里那叫一个舒畅。 又在她那边坐了快小半日,才一步一笑的离开。 等人一走,吴婆婆小声的问,“姑娘,您真的不去看看那点心吗?咱们第一次在侯府操持事务,万不可出半点岔子,不然于您不利啊。” 第17章 点心出了问题 “自然要去看的,这侯府之中,口无遮拦之人有,口腹蜜剑之人也有,我谁都不相信,此事是我承头的,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只怕今日钱氏那番话就会换个说法变成刺向我的利刃了。” “婆婆,走吧,我们去瞧瞧那点心。” 主仆两人等钱氏走远,才去查看了点心。 点心很不错,不愧是出自丰宝阁之手,舒青柠心里安心下来。 晚些时候,香云那边消息传来,龚家码头的船到了,这一次数量比较多,当然质量也参差不齐,龚家那边的意思是让主家亲自去看看,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龚家谨慎,难怪能在城南声名鹊起,受人信任。 舒青柠是寡妇,又在孝期,礼制上是不能随意出门的,她知道若是去请示虞氏,虞氏定会答应,毕竟都是为了侯府好。 可难免不会被人钻了空子,现如今的她虽然不至于如履薄冰,但也应当小心行事。 所以她让吴婆婆代替她前去,吴婆婆跟在祖母身边多年,虽然舒家不是什么大户,但亦不是无见地之辈。 “海味要最新鲜的,让码头用冰块鲜着,燕窝也要干净白亮的,最好不要有杂质。” 吴婆婆领命后便从角门出去,没引起谁的注意。 而她便趁着这个时候去看看两个孩子,其实最主要想瞧的是裴承业,因为担心新买的小厮不会伺候。 从继子处没待多久她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还要再去和管家确认一下名单。 可才开始核对呢,吴婆婆便焦急而来,“姑娘,不好了。” 吴婆婆心急,根本没有想到舒青柠的房中还站着管家。 见到有外人在,堪堪的停下了话头。 舒青柠问,“婆婆可是有什么急事?你不是去龚家码头了吗?” 吴婆婆欲言又止,很明显是因为有管家在,有些话不好开口。 管家见状也很识趣的就要告退,舒青柠眼珠一转,“福伯,你先别走,说不得我这里还需要你帮忙呢。” 随后示意吴婆婆说话。 “大娘子,老奴刚去到正街,见到二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与丰宝阁的掌柜在丰宝阁门口说话,那管事婆子神色紧张,慌忙的塞给掌柜的一个大钱袋子便急匆匆离开,老奴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劲,就连忙回来禀报了。” 管家是知道她准备送礼的东西的,这二房的管事婆子突然出现,着实令人生疑。 “福伯,此事你如何看?”舒青柠将问题抛给了管家。 “大娘子,许是二房那边有自己的私事吧。”管家作为一个奴才,自然不敢妄议主家,只能搪塞开口。 舒青柠也不追问,点头道,“也是,咱们可不能随便妄议长辈。” “不过今日丰宝阁送来了一些点心,福伯见多识广,还请帮我一起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吴婆婆瞬间明白她要做什么,立刻将人引着往小库房而去。 小库房里放了冰块,很是凉快,里面整齐的摆放了二十来盒的点心。 此前她抽查了最面上的两盒,味道做工都是一绝,便没有继续打开。 可吴婆婆不是空穴来风的性格,若不是真的起疑,不会放任着龚家码头那边不管。 正好管家在,有个见证人,她也有个交代的地方。 管家和吴婆婆将所有点心打开,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异样,可第九盒的时候两人神色一滞。 “怎么了?”舒青柠问。 吴婆婆将点心给她一瞧,她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的点心全都长毛,甚至都出现了怪味。 她一脸惊诧,连忙亲自去打开其他的打开,发现都如同坏了的那盒一样,长了毛,怪了味。 “这是今日才送来的,一送来就立刻送进小库房,小库房的冰也从未断过,怎么会...”吴婆婆实在不解。 舒青柠嘲讽一笑,“只怕是有人动了手脚。” 她不是从未下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姑娘,相反的在舒家,前些年为了能得到母亲的一句夸赞,她做遍了各式点心和菜色。 只可惜做得再好也不如长姐一句撒娇。 她怎么会不知,这点心刚出炉,便能储存三五日,且她一直放在冰块旁,即便是送去了别人家,也是能存放三五日的,怎么可能半日不到就坏了? 管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更何况他也知晓这是丰宝阁所出。 要知道,丰宝阁在京中之所以能如此的出名,就是因为做工精细,不会出岔子。 再一联想到此前吴婆婆说的那事,他越发的怀疑,此事该不会有二房的手笔在吧。 此前裴平被打,后有裴沐被关,最后又是把送礼这样的差事给了大娘子。 如此说来,一切都已经明了。 “大娘子莫要慌乱,老奴这就去禀明老夫人,此事一定会调查个清楚明白的。” 舒青柠却极其冷静的开口,“福伯,且慢。母亲身子刚刚好转,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加之将军事一了,她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这种小事就莫要去烦她了,我们解决就好。” 管家知道大娘子心地善良,“那老奴这就去丰宝阁,亲自盯着他们做一批新鲜的出来。” 舒青柠摇头,“此事不可声张,咱们三人知晓便是,吴婆婆你赶紧去龚家码头,一定要确保燕窝和海味不出丁点差错。” “福伯,劳烦你暗中出去帮我采买些东西,再给我寻几个忠心可靠手巧的丫鬟,我有急用。” 吴婆婆瞬间明白她所想,“大娘子是想...” 是想自己亲手做点心吗? 舒青柠眼神示意她不可乱言,“别担心,我不会让侯府和舒家的颜面丢失的。” 两人分工合作,而舒青柠看了一眼那长毛的点心后,便一一盖了起来,装作没事人一般在院中喝茶看书,惬意得不行。 黄昏而至,裴承业和裴言之从族学中下了学,来她院中请安。 麓山书院一事暂时还未有结果,祖母回信说她这就让人去问问,等出结果再去也不迟。 所以两个孩子便先在族学中上学。 裴言之聪明,又是三岁就在族中启蒙的,这四书五经早就学过,大学中庸也有涉及。 裴承业就不同了,虽然也有启蒙,但只是家中识字的人教授过一二,现如今还在学四书五经阶段,只能和族学中四五岁的族亲一同学。 第18章 传言 两人每日下了学都会来她这里说说话,舒青柠并不强迫他们刻苦学习,她觉得学习是个过程,在没找对自己的学习方法之前,一切的刻苦都是徒劳。 裴言之话多,说起学堂中的事情就停不下来,今日又被夫子夸赞了,今日作的诗又打败了某某某。 舒青柠听后也不泼冷水,也是夸赞的。 她回头瞧见背着小布包的裴承业小口的喝着茶水,便问,“阿业呢?觉得学堂如何?可还能适应?” 裴承业抬头,一双桃花眼纯净清澈,但就是有些不敢与人对视。 已经叫了她多日的母亲,还在畏惧与她对视,不禁想起他的家庭。 小小年纪,母亲就因为生产幼弟死了,父亲又常年在外奔波,家中只有一个祖母一直照顾他。 说起来,身世挺可怜的,和她一样,若不是有一个疼惜的祖母,只怕是活下去都难。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对裴承业更加偏爱一些,就好似在养小时候的自己一样。 裴承业点头,“一切都好,夫子也教得极好。” 裴言之却在这时候开口,“母亲,兄长说谎,兄长连字都写不好,今天还被夫子骂了呢。” 舒青柠有些意外,“怎么回事?” 裴承业头瞬间低了下去,“母亲,阿业的错,阿业字写得连四岁的族亲都不如,夫子生气也是正常,我一定加倍练习,不让母亲跟着丢脸。” 丢脸二字是裴言之告诉他的,他说他们出自大房嫡出,不能给侯府丢脸,不能让人瞧不起,还说他已经八岁,写字还不如三岁小儿,他都要看不下去了。 裴承业想起这些更抬不起头来,他最怕的便是让母亲丢脸,毕竟在这侯府中,母亲待他是最好的。 给他裁新衣,买小厮,准备笔墨纸砚,关心他的吃食习惯等等。 他从未感受过母亲的温暖,但来到侯府,他感受到母亲在身边的幸福。 舒青柠敏锐的察觉到裴承业瞬间低落和害怕的情绪。 她急忙开口,“你刚去族学几日,自然没有他们从小就学的好,只要你努力,咱们慢慢来,定会做得更好的。” “阿业,母亲相信你。”她郑重开口。 裴承业惊讶得抬头,“母亲,您...不怪我?” “怪,当然怪,不过不是怪你写字不好,而是怪你被夫子骂了也不告诉母亲,你没有从小启蒙,突然接触自然写不好,怎么就能骂呢?若有下次,定要告诉母亲,知道吗?” 裴承业眼眶突然红了起来,要不是死死咬紧的牙关,他只怕是会有眼泪夺眶而出。 他重重点头,“母亲放心,阿业一定刻苦,不给被人骂的机会。” 和俩孩子说了会儿话,舒青柠看着时辰,估摸着管家要回来了,便让两人回院子去。 裴言之立刻后并未回院子,而是去了三房那边,对此裴承业已经习惯,回去便找出字帖来临摹,更是下定决心,这字他一定要练好。 管家在天擦黑的时候回来,带来了她需要的东西和五个手艺巧又忠心嘴严的丫鬟。 舒青柠马不停蹄的指挥着人开始准备工作。 做点心一直是她最拿手的,虽然花样不及丰宝阁,但味道也不差。 要连夜做出二十盒的点心,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 但若是此刻选其他的点心代替,一来找不到合适的铺子,二来也不能确定会不会被人动手脚。 这点心只有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完成她才放心。 管家等东西买来才明白她的用意,心里佩服得不行。 “若是京中人知晓这些点心是大娘子亲手所做,那比丰宝阁的还要让人欢喜呢。” 老管家也赶紧加入了阵营。 舒青柠一身素衫,头发用白花簪子盘着,围着围裙,丝毫没有大娘子的威严气势,与几个下人一起做得火热。 遇到做得不好的,她也会悉心的教导,甚至一点点的指点,这可让几人重新认识了这个新入门的大娘子。 从天黑做到了天蒙蒙亮,二十盒点心总算是踩着时辰完成,吴婆婆那边也将东西准备妥当,连夜送来,她又亲自盯着人装进盒子,才吩咐管家将礼物送去各家。 并且吩咐了几个做点心的丫鬟,明晚依旧前来做点心。 丰宝阁那边的点心也依旧接收,未曾表现出半点的异样。 接连三日,舒青柠都是白日睡觉休息,晚上加班加点的做点心,对此其他人并不知晓。 赵氏请钱氏吃茶的时候,不经意的提起了这件趣事,笑得喜不自胜。 “你听说了吗?那舒家女将礼物一事交托出去就什么都不管,整日的睡大觉,你说谁家新妇有这样大的胆子?” 钱氏装作惊讶,“是吗?言之昨日来我院中说了会儿话,说是每日下学都要去她院中汇报学业呢,她应当不会这样做吧,送礼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搞砸了,可如何是好?” 赵氏切了一句,“不过是得了教养继子的活,做做样子罢了。至于事情搞砸,那是必然的事情,咱们啊就等着瞧好戏吧。” 十日左右的时间,舒青柠将京中设了路祭的人家都送了个遍。 她也总算是能休息一下了。 可这刚合上眼,香云急急跑来,“姑娘,不好了,外面都在说您小家子气,送给各家的礼都是腐烂的,简直丢尽了侯府的颜面。” 舒青柠微微睁眼,“就这事儿啊,不急,我先睡一觉再说。” 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她就真的睡着了,香云还想说什么,就被吴婆婆拉着出去,不让她打扰姑娘休息。 等舒青柠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起来,外面的传言已经让人无法承受了。 甚至有人说她就是个绣花枕头,虞氏也是真的病弱了,会将这件事情交给一个新妇去做。 那侯府二爷常年在生意场上打交道,这种送礼的事情竟然不让二爷去做,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外面传言有多离谱呢,甚至林氏在舒家后宅都听到了。 她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并非担心女儿被人诟病,在侯府寸步难行,反而有种窃喜在。 “老夫人不是最心疼她这个孙女了吗?要是被老夫人知道她才嫁去侯府,就闯出这样的大错,你说,会怎么样?” 第19章 她是来整治恶人的 身侧的婆子笑得与她如出一辙,“那只怕老夫人的身子骨承受不住啊。” 林氏压抑了多日的心情瞬间舒畅,“那就把消息传给青云堂吧。” 老婆子立刻会意然后立刻去执行。 舒青柠依旧没有理会外面的传言,她任由外面的传言肆意疯长。 中午时分,她去陪虞氏用饭。 “母亲近来起色好了不少呢,看来慧源大师的药可以接着用。” 虞氏这段时日一直没有太管府中的事情,但发生了什么她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我也觉得身子轻快了很多,再养养我都想去护国寺上香还愿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虞氏突然话锋一转,“外面如此传言,你为何不予理会?” 这是虞氏没有看明白的一点。 当初出事的第一时间,她便得到管家的通禀,当时她也担心侯府的颜面被损坏,但管家说大娘子是个心有城府,做事游刃有余之人,不必太过担心,她这才没有插手。 没想到事情解决了,外面谣言起来了,而真正损坏侯府颜面的幕后黑手还在逍遥法外,她整日在院中好吃好喝的,丝毫不见有动静。 “母亲,现在还不是管的时候,此事自然会有人替侯府开口的。” 虞氏却不这样认为,“御儿不在了,虽然有他用命换下的功勋,可谁会真的忌惮?” 若是忌惮,这谣言就传不出来了。 “母亲,将军用命换来的功勋,自然不能被人如此的诟病,打蛇打七寸,这幕后黑手敢如此的造谣侯府,只是简单将人找出来可不行,需得重拳出击。” 虞氏心里感慨,总算是有个人能明白她儿子对侯府的付出了。 看来当时换下舒枕月是对的,护国寺的方丈也说了,她的八字对御儿有九死一生的帮扶之功。 虽然她暂时没看出对御儿的帮助,但至少现目前来说,侯府若是没有她,那她只怕是要拖着病体去处理这些事情。 不然就是将大权交出去,可交给谁?这侯府之中又有谁是真心的只为侯府好? “万事以侯府颜面为先,这是母亲的底线。” 舒青柠点头,“母亲放心,侯府颜面损不了。” 她也不允! 从虞氏处出来,她就收到了祖母的书信,她快速打开,以为是关于麓山书院的事情,可一目十行后,她神色怔住。 吴婆婆不解的问,“姑娘,可是麓山书院的事情有难处?” 她脸色极为难看,“祖母知道外面传言的事情了,来信询问真假。” 舒青柠其实这辈子在乎的人和事很少很少,祖母便是最为重要的一个。 “婆婆,你亲自回一趟舒家,将此事跟祖母说清楚,我怕书信会出纰漏。” 祖母常年居于后院,现如今虽然没有去寺庙斋戒,但在后院的佛堂之中也一直坚持着,按理来说她不会知晓外面的事情。 那就有人刻意透露,至于是谁,显而易见。 心口早就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泛疼,只是仍旧会有疑惑,都是亲生的,为何就见不得她半点的好? 此前因为知晓二房那边的管事婆子一直与丰宝阁的有往来,这几日她任由外面谣言四起的同时,也让人密切的关注丰宝阁和二房之间的往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二房的人去了丰宝阁,张索将一切看在眼里,等人一走,立刻控制了丰宝阁的掌柜。 而这时候,二房以近来京中谣传对侯府不利来见了虞氏。 虞氏神色恹恹,并不多言。 赵氏将外面的传言说得那叫一个难听,“大嫂,我知道你想要扶持御儿的娘子,想要让她在侯府站稳脚跟,可这么大的事情你交给她,她也做不好,你看看现在,真是丢尽颜面,族老都遣人来问了。” “族老遣人来问?问了谁?问了你们二房?”虞氏淡淡一问。 赵氏一噎,因为这是她随口胡诌的。 裴道远就知道赵氏是个帮不了他半点的人,不给他挖坑就不错了。 他连忙开口,“大嫂,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现如今外面传言很厉害,如何才能将谣言澄清,咱们是不是让大娘子前来询问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送礼还送出错来了。” 虞氏嗯了一声,“既然二叔要问青柠,那就去请吧。” 裴道远暗暗窃喜,现如今谣言一起,虞氏定会因为侯府颜面而对舒青柠失去耐心。 之后有事情还不是要靠着他二房。 舒青柠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二房如此的急切,坐不住了吗? “既然是商议事情,那便将三房一家也叫上吧,岂有厚此薄彼的?”虽然这次主要收拾二房,但也让三房的看着些,也有杀鸡儆猴之效。 她让人带着小库房那几十盒发了霉的点心前往虞氏的院子,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三房一同而来。 钱氏关怀的问,“大娘子,这可如何是好,大嫂最是顾及侯府面子,若是...” 这是要提前在她心里埋下担心的种子了啊,只可惜,她并不担心,今日的她是来整治恶人的! 她没有辜负钱氏的表演,有些担忧的道,“三婶,您最好了,到时候可得帮青柠美言一二啊,我这才入府就出这样的事情。” 钱氏心满意足,与她一前一后的进入院中。 “近来城中都在传言我侯府小家子气,送礼专送腐烂之物,此事青柠你可知晓?”虞氏问。 舒青柠一脸不解,“母亲,儿媳不知,儿媳送的礼物都是最新鲜的,从丰宝阁定做的,怎能有腐烂的?” 赵氏口快,“谁知道你是不是克扣银钱,与丰宝阁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二婶如此说,难道以前做过?”舒青柠反问。 “舒青柠,你乱说什么?” 舒青柠直视赵氏,“那二婶如何得知我与丰宝阁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是如何得知我克扣了银钱,莫不是以前的二婶就是如此操作的?” 赵氏冷哼,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牙尖嘴利之辈!” 裴道远开口,“大娘子,逞一时口舌于侯府脸面有何用?现如今外面谣言四起,解决问题才是最为关键。” “二叔说得没错,解决问题才是最关键的,那便开始解决问题吧。” 她拍了拍手,香云便让人将那几十盒发毛的点心抬了上来,一一打开,房中瞬间一片腐烂味道,让人忍不住的捂住口鼻。 第20章 赵氏自己倒成了最大的助攻 在场之人,除了赵氏和身后的婆子一脸惊诧,其余人都忍受不住这味道。 钱氏问,“这是什么?这么臭?” 舒青柠将点心送上去些,“这便是丰宝阁送来侯府的点心,全都在这儿了。” 赵氏心口轰的一下提起来,“不可能,你不是都送出去了吗?” “二婶别急啊,有些话要慢慢的说才有意思。”舒青柠不徐不疾的开口。 可赵氏已经眼里带着慌乱的去瞧身后的婆子了。 婆子比她还要紧张,手一直藏在宽袖下相互掐着。 裴道远眼眸一眯,厉声质问,“既然点心坏了早就知道,为何大娘子现如今才说?你是故意让侯府丢脸,受人非议吗?” “二叔何必如此急切的定罪?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呢。” “没什么好调查的,你提前知晓却不应对,这就是你的错,你该负责。”裴道远有些激动的开口。 “是吗?既然如此,就找丰宝阁的来询问一二吧。” 她话音才落,张索便带着一个人进来,正是丰宝阁的掌柜。 进来后神色慌张,额间尽是薄汗,想必来之前已经被张索吓唬了一顿。 张索长得高大粗犷,一下巴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就不好惹。 “掌柜的,从你丰宝阁定的点心长了毛,你可知晓?”舒青柠率先问。 掌柜的眼神稍稍瞟了一眼,赶紧回,“大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丰宝阁做的东西从来都没有腐烂长毛的,不过若是有人故意放置时间过长,那就怪不得丰宝阁了,丰宝阁出的点心都有最佳食用时间的,十日内食用完最佳。” 舒青柠点头,“说得不错,你不承认也在情理之中。” 即便点心摆在面前,掌柜的依旧一口咬定不是丰宝阁的错。 随后朝着吴婆婆示意,吴婆婆立刻呈上了时辰单子,是何时从丰宝阁定下的点心,丰宝阁是何时送来府上的,又是何时送完所有点心的,上面不仅时辰,就连经手之人都一一表明。 虞氏瞧过之后,声音阴沉,“从定下点心到现在,不过半月左右,而我侯府送出点心只是十日,且丰宝阁是分批送来的点心,按照掌柜所说,十日内是不会出现岔子的,掌柜的如何解释?” 掌柜的何曾想过侯府竟然有这么明细的账册,一时间无言以对,“这...这册子有错。” 舒青柠听后嘴角露出得意一笑,她就等着他质疑这册子呢。 “张索,把人带上来。” 张索这几日一直在外面调查此事,经手之人也早就控制起来,现如今全部叫来一一对证。 掌柜的一看事情于他不利,立刻转变话头,“老夫人,此事是下面人经手,您给小的一些时间,小的定给侯府一个交代。” 舒青柠又拍了拍手,进来之人是丰宝阁的糕点师傅,糕点师傅一口咬定,侯府的点心从始至终都是掌柜的亲力亲为,不让他们插手。 掌柜的这下是没有任何的借口了,扑通跪地,眼神求助的看向赵氏。 舒青柠口快的问,“掌柜的看哪里?莫不是以为我二婶心地善良,就能替你求情了?” 赵氏顺着她的话,没有思考的就开口,“是啊,我可不会对你这种坏侯府名声的人手下留情。” “大嫂,直接送京兆府,让他下大狱,最好砍头抄家。” 舒青柠心里一笑,赵氏还真是个说话不经过脑子的蠢货,她不过小小一提,她就给了这么大的助攻。 裴道远的脸都快黑沉如同锅底了,可现如今的他不敢开口,不然这火就惹到他的身上了。 只烧到赵氏身上,他还有脱身的机会。 丰宝阁的掌柜一听,这罪名这么大,还要杀头抄家,瞬间喊着冤枉。 “老夫人,小的该死,小的不该收取钱财,从中作梗,用次品长毛的点心代替,是小的该死,您饶过小的吧。” 虞氏没有说话,掌柜的码不准她心里所想,又害怕会抄家杀头,瞬间抬手指着赵氏身后的婆子,“是她,是她给我一百两,让我将坏了的点心给还了的,我是受她指使的。” 赵氏身后的婆子脸色一惊,跪了下来,“老夫人,他血口喷人,老奴没有。” 掌柜的一看她不承认,便将她来丰宝阁,是如何说的,又是如何给他钱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赵氏眼看着无法反驳,拍桌而起,“来人,快把这个信口胡诌的拉去官府!” 没有人动,虞氏幽幽侧头瞧她,冷不丁的来一句,“二房这是要做侯府的主?我还没死呢。” 裴道远一把将赵氏拉着坐了下来,“你给我闭嘴!” “大嫂,她口无遮拦惯了,你也知晓的,侯府还得你做主呢,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这贱婢竟然敢勾结外人毁我侯府名声,我这就乱棍打死!” 管事婆子脸色一白,她估计也没有想到裴道远会如此的狠心。 她求助的看向赵氏,可看到赵氏那想要划清界限的眼神。 “苟婆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大嫂,这苟婆子就交给你处置了,不管是乱棍打死,还是送去大狱砍头谢罪,我赵荣没有一句怨言。” 赵氏这一刻又像是开窍了一样,一股脑的就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了苟婆子的身上。 可那是她的陪嫁丫鬟,在她身边,行的是谁的令再清楚不过。 “她一个婆子,为何要如此做?哪里来的胆量如此做?赵氏你说话还是过过脑子,此事与你二房脱不了干系!”虞氏虽然病弱,但并不是不清醒。 “苟婆子,我知你是受命于人,你也忠心耿耿,我并不逼迫你,只是你若不说,那就等着进大狱被扒皮抽筋,连带你上下三代无一人能活命!” 虞氏这不是吓唬她,她身为侯府老夫人,有这样的手段,要让一家人彻底消失很容易。 见苟婆子还在犹豫,虞氏直接吩咐,“来人,将苟婆子上下三代都捆来,拿着我的牌子去请大理寺卿来断案。” 苟婆子吓得整个人浑身颤抖,在管家要出门的瞬间,扑到赵氏脚边,“二夫人,您救救老奴,老奴都是听您的命行事的,老奴都是听您的啊。” 赵氏连忙抬脚,甚至给了苟婆子一脚,“我什么时候吩咐过你?你别血口喷人,你想死是你的事情,别攀扯我。” 第21章 为裴御博名声 苟婆子一听她如此言语,心里瞬间凉了。 转头看向虞氏,“老夫人,是二夫人命令老奴的,是她让老奴去破坏大娘子的送礼的,也是她让老奴与丰宝阁的勾结的,不关我的事啊。” 至此,一切明了,赵氏就算愤怒的起身,给苟婆子好几个巴掌,苟婆子也是一样的话。 管家站在门外眼神询问虞氏,虞氏径直开口,“既然出了家贼,那便公事公办,去报官。” 报官二字让人心里一怕,赵氏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被吓得不清。 她求助的看向裴道远。 裴道远沉着眸子质问,“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干过?” 赵氏一顿,也就是这一顿的功夫,裴道远就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老爷,你听我解释...” 裴道远此刻巴不得与她划清界限,扬起手啪啪就是两巴掌打在赵氏的脸上,赵氏被打得一蒙。 缓了几瞬才哭出声音来。 裴道远可没有闲着,赶忙缓和,“大嫂,这是家事,家事咱们自己解决就是了,赵氏有罪,你随便处置,我二房没有任何怨言。” “大嫂,你看,这大娘子聪慧,没有造成损失,是不是...” 虞氏一拍桌子,“裴道远,没有造成损失就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嫂放在眼里?这侯府是定北侯的侯府,不是你裴道远的,你最好想清楚。” 裴道远瞬间噤声,因为他无言以对,更不敢更加激怒虞氏。 “丰宝阁与赵氏破坏送礼,致使侯府颜面尽失,将此事告知京兆府,由京兆府定夺。苟婆子是侯府之人,乱棍打死丢出去喂狗,所有在侯府的亲眷,一律赶出京城。赵氏犯不睦家中家规,按家法掌二十后禁足后院,院中只留一人伺候,谁也不许接济,若被我发现,二房将逐出侯府!” “还有,这些年二房一直掌握府中生意往来,三日之内,将所有账册全部归还,从今以后,二房不可插手侯府的任何事情和决定!” 这下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全程三房的没有说过一个字,都是在一边看戏,看似与此事没有任何的关联,但实则舒青柠心里清楚,推波助澜之人必定少不了三房。 只不过虞氏不会将这件事闹上公堂,将二房手中的权收了回来,也算是彻底断了二房的后路。 现如今想要在京中立足下去,就只能仰仗侯府的鼻息而活。 此事一了。 京兆府的前脚封了丰宝阁,将涉事人等全部关进大牢,后脚就有收到礼物的人家出面替侯府澄清。 原来侯府送的并非什么腐烂的点心,而是侯府大娘子亲手制作,味美样好的精致点心。 甚至有人说,这点心当初也只有在慧源大师的院中见到过,想必是受佛法之物。 舒青柠因为祖母在护国寺斋戒,所以每次送点心去给祖母的时候,都会顺带的给慧源大师送上一些。 一家出来澄清是巧合,可十家,二十家呢?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一开始大家都在看侯府的笑话,可当有一个站出来澄清后。 收到礼的人家便纷纷站了出来,不为别的,就怕日后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让侯府的怨念。 所以谣言就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被瓦解,传言最甚的地方也都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毕竟他们一没有见到腐烂的点心,二没有得到侯府的送礼,就这样人云亦云,也担心被侯府的找麻烦。 这件事也算是了了。 但对舒青柠来说,好处还在后面呢,二房送来了账册,管家因为年迈事多,虞氏便将那些账册都交给她来核对整理。 对她的重视可见一斑。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赵氏被掌嘴后,刚禁足一日,就被裴道远一封休书赶回了娘家。 一句不睦家中便将人给打发,听说赵氏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被赶出了家门。 她生下的儿子,维护的孙子,没有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 而等着她的还有街上不明所以,凭着一个话头就能幻想一个精彩故事的无知百姓对她的指指点点。 香云说起的时候还在纳闷,“姑娘,您说这二爷为什么要将赵氏给休了?” 舒青柠翻看着账册,“你不懂,他这是在自保。” 香云更不解了,休了赵氏就能自保?可府上已经看透了二房啊。 裴道远是在赌血缘,毕竟他是老侯爷的嫡出亲弟弟,比起三房来自然有优势。 而他将赵氏休了,便是无形之中的表态,让虞氏明白,他其实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侯府,也不给外面人诟病他的机会。 果然是个好心机的。 不过二房如何的表态,裴道远如何的心机深沉,此刻的局面于她来说都是最好的。 因为之前亲手做了点心,得到了不少人的夸赞,甚至有人家上门递了拜帖,想要询问这点心的做法。 但都被她给婉拒了,她时刻谨记自己是个寡妇,现如今有这样的脸面,皆是因为有虞氏的信任。 这信任可来之不易,她不会轻易的自我损坏。 可上门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谁传了出去,说是慧源大师院中的点心都是出自她之手。 有信佛拜佛之人更加是不遗余力的上门拜访,管家一日都要拦着好几拨。 舒青柠将此事主动的报给了虞氏,这让虞氏有些意外。 “你怎么看的?” 舒青柠回,“都是京中的勋贵,若是一直都在拒绝,倒是有些拂了面子,其中还有王府勋贵呢,可若是厚此薄彼,难免不被人诟病,影响侯府的声誉。” 虞氏点头,算是认可了她这说法。 舒青柠试探的道,“母亲,我想,不如用将军的名义开间点心铺子,除开成本,所有收益皆用于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这样一来,也能慰藉将军在天之灵,也能让那些失怙的家庭能多一份的生活保障。” 用她的手艺,让她儿子能多在人们心中停留,这对虞氏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随即便满口答应。 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儿媳妇了,做事有进有退,不会纠结眼前的蝇头小利,眼界放得很宽。 “青柠啊,这二房之前管着的那些京中铺面,你瞧中的铺面直接做点心铺子就好,其余的账册你也多帮着福伯打理,母亲老了,顾不过来那么多。” “还有啊,此前因为御儿丧事,你没能回门,这快过去月余了,你若是想回去看看,就回去一趟吧,礼物就让福伯帮着准备就行。” 得到虞氏的允许出门,舒青柠心中欢喜不已,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舒青柠很快就让福伯对外把这一想法给传了出去,不需要大张旗鼓,更不需要夸大其词,只需要实事求是就好。 第22章 饴暖斋 一时间,京中人人称颂,都知道大周虽然地广,但这些年天灾战乱不断,国库是否充盈底下人不知。 但这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可已经好几载没有涨过了,若是能多少有些,也算是做了好事。 点心铺面很快就定了下来,距离此前丰宝阁的位置不远,也是在正街之上。 舒青柠还让福伯留意此前丰宝阁的点心师傅,若是有意前来之人,待遇与丰宝阁相同。 人手方面,此前的六个丫鬟足够用了,也不担心会出错,至于其他的点心,她抽空教几样出来,也算是能撑起一个点心铺子了。 铺子的名字她想了快一整天,才定下来。 饴暖斋。 取饴糖甜美之意,温暖之心,将这个铺子的本来用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开业当天,并未大操大办。 但不少的京中人都前来购买,且不说是不是需要这点心,光说这铺子的用意就足以展现大局观,反正点心在哪儿都是买。 这大小是个勋贵的京中人更是不在意这点点心的价格。 生意很好,管家笑得眯了眼睛,“大娘子,此前府上也有点心铺子的,但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场面,大娘子厉害,老奴佩服。” 从舒青柠未出门时候的果敢,到后面找来慧源大师换了扶棺之人,绝了二房之心,又到此次送礼,她发现端倪后不声张,先解决事情的态度,着实让福伯佩服。 他一边为将军能找到这样一位贤内助而开怀,一边又因为将军尸骨无存,无法亲眼所见这么好的夫人而伤怀。 可以说这两件事经过这样一发酵,她舒青柠的名字算是彻底的和侯府扯上了关系,她不再是舒家嫁出去的女儿,侯府的新妇。 而是真真正正的侯府大娘子,是裴御裴将军的正妻。 出嫁一月有余,她心中挂念祖母,也知道出了这么多事情,自己若是没有亲口跟祖母说,她也定要担心得吃睡不好。 所以在铺子事情一了,她便让管家准备了礼物,戴着惟帽准备回舒家。 这一月来,舒安在朝中算是长了脸了,一来温云州作为他的女婿,进退有宜,在朝中风评很好,都说他这女婿啊,打着灯笼都难得找到。 二来就是他的二女儿舒青柠,都说他教女有方,怎么就两个女儿还都出嫁了,这还未娶妻的人家都纷纷打听舒家族中可有未许配的适龄女子。 想着舒安的女儿如此的好,这族中的女子定也不差。 倒是让舒安在族亲中颜面倍增,连寻常不怎么走动的人家也在这段时日来往频繁了很多。 舒安得知她要回家探亲的消息,高兴得让下人连忙收拾好她此前的院子,就连吃食也都亲自的过问。 林氏百思不得其解,此前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怎么就被这小妮子给破解了? 在她印象中,她这个二女儿一直都是唯唯诺诺,不争不抢,甚至有些蠢笨的。 这在家中都是一副顺从毫无主见的样子,怎么嫁了人还变了个模样了? 难不成此前一直在藏拙?亦或是老夫人一直在背地里教养她,才让她和大女儿有如此大的差距? 现在提起舒安,难免的不会将这两个女儿拿出来做比较,其实评价都很中肯。 只不过这在舒枕月听来就是在打她的脸,就是被舒青柠踩在地下折辱。 所以当得知她要回府的消息,她不由分说就要拉着丈夫温云州回去。 温云州朝中行走顺利,也不会太过的违背娘子的意思,可未完成的朝事太多,他便道了一句,“枕月,等我一个时辰可好,我处理完事情咱们就回。” 舒枕月一听便不高兴了,“温郎,新婚夜你说过,娶到我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这辈子都要对我言听计从,现如今我只不过想念家中,想回去探望一二,你都不愿吗?” 温柔小意,眼神勾人的舒枕月的确让人无法拒绝。 温云州只好点头答应,说收拾收拾就出门。 舒枕月让人准备了很多礼物,她知道侯府大手笔,这一次她提前做了准备一定不会再被舒青柠比下去。 可她没有注意到一直在正堂喝茶的婆母难看的脸色。 “月儿啊,你现如今是我温家的娘子,这万事都要以温家为先,怎么能频繁回娘家,还准备这么多的礼物?” 温家并不富裕,这些年为了供温云州读书,也算是花费极大,虽不是捉襟见肘,但见到这么多的礼物摆在了院子,冯氏这心里就不舒服了。 那么多的东西,要用她儿子多少月的俸禄啊。 且不说现在他最是需要朝中行走的关键时候,请人吃饭,吃茶听书等等可都是要钱的。 冯氏这话虽然乍一听没有什么问题,可舒枕月仔细一想便听出来了,这是嫌她带回娘家的东西太多了。 可这些东西里,除了日常的那些手礼,剩下的可都是用她自己的钱。 “婆母说哪里的话,这些礼物用的都是儿媳的私房。”嫁来月余,冯氏还一直掌控着管家钥匙。 她暗示了几次,冯氏都装作没有听出来一样。 冯氏听到她的反驳脸色一变,“这虽然是你的嫁妆私房不假,可你已经嫁入温家,便要以温家为重,伺候丈夫,孝顺婆母,操持家务,一样都少不得。” 冯氏要不是一直记得儿子的话,不可太过火,得罪了舒大人可于他不利。 不然在新婚第二日她就准备给新妇立规矩了。 还会让她等了一月之久?这一个月,她不仅和颜悦色的扮演个好婆母的形象,还要好吃好喝的养着舒枕月。 看着那些精致点心和昂贵的菜品,她心口都在滴血。 舒枕月被气得不行,有一个目光短浅,贪财控制欲强的婆母让她十分不满。 但母亲说了,现如今可不是与之对立的时候,最好等生下一儿半女,想要掌家权就更容易了。 温云州收拾好出来,给母亲告别,准备带着舒枕月回娘家。 冯氏没忍住的又提醒,“这才新婚一月就多次的回娘家,你政事要紧啊。” 温云州点头,没有反驳母亲,“政事等晚些回来再处理,先陪着枕月归家。” 一想到自己儿子要回来后熬夜处理事情,冯氏这心里就更不舒畅,看舒枕月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不善了。 第23章 回舒家 舒枕月带着温云州比舒青柠率先一步到了舒家。 舒安心情不错,正在前厅与温云州说话呢。 管家来禀报,说是侯府大娘子来了。 舒安便亲自的出了前厅去相迎,温云州是懂礼之人,自然也跟着前往。 远远的就见侯府的马车停在舒家门口,马车并不张扬。 紧接着就是戴着惟帽,一身素衫的舒青柠被香云扶着下了马车。 在上了舒府门前的台阶后,香云便为她摘了惟帽,露出那张未施粉黛却惊艳人的面庞。 舒青柠屈膝给父亲见礼,端庄疏离,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舒安隐隐感觉到女儿与舒家好像见外了,但还是笑着道,“快快进来吧。” 舒青柠见到父亲不同以前的热情,心里冷笑连连,一月前,父亲还在不由分说的将侯府的亲事换给她。 这才一月后,父亲就已经转换了神色,真是讽刺。 对于父亲眼里的情绪她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在行礼之后让人将礼物给抬了进来。 这时,温云州上前,“见过宁北侯夫人。” 她这才瞧了一眼舒安身后之人,原来他便是她原本的夫君,长得的确貌若潘安,温润如玉。 想必能得到这样的夫君,长姐要开怀至极了吧。 “姐夫多礼了。”她神色淡淡的躬身回礼。 “父亲,女儿想先去青云堂看看祖母。” 舒安点头,“你与祖母亲近,你祖母近日也对你多加念叨,去吧。” 带着香云直接朝着青云堂而去,舒安的视线被管家摆弄的礼物吸引。 温云州却没忍住的多瞧了一眼她离开的纤细背影。 二姑娘如同传言一样的温柔端方,言行举止更是令人舒适。 不似大姑娘,眼高于顶,对于不喜的东西,不管场合就开口直言,这说好听点是心直口快,其实在他看来不过是缺乏情商,缺乏说话的艺术。 不知为何,明明只见她与岳丈说了几句,与自己也就一句‘姐夫多礼了’,可他就是感觉得出来,她性格与舒枕月的大不相同,甚至两极相反。 舒青柠在去往青云堂的路上才知道,原来舒枕月在她之前就已经回了舒家,此刻就在林氏的院中。 香云不忿,“大姑娘定是知道咱们回来,想要来炫耀的。” “她炫耀她的,咱们不应就是,左不过当她是跳梁小丑罢了。” 老夫人知道她要回来,提前就备好了她爱吃的点心和茶水。 甚至有些心急的等在了门口,远远的就见到祖母有些佝偻的身子在翘首以盼。 她快行了些,人未到声先起,“祖母。” 老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迎了上来,第一眼就是上下先将人瞧了一遍,眼眶有些热热的,“瘦了。” 舒青柠没想将繁杂事来烦心祖母,便笑着挽起祖母的手进屋,“没瘦,倒是食量大了不少,比在家中还要多食半碗呢。” 见祖母不信,她侧头道,“不信您问吴婆婆。” 吴婆婆瞬间会意,“老夫人不用担心,侯府之中什么都好,现如今姑娘又有了权,没人会对她不敬的。” 祖孙俩坐下,老夫人连忙询问此前送礼一事,“吴婆子虽然前来说了前因后果,但我还是担心,怎么就有这么大的传言呢?你那婆母可曾怪罪过你?” 舒青柠摇头,“婆母是个极好之人,她也知晓此事是二房从中作梗,所幸现在解决了,虽然外面宣扬了几日,但现如今扭转过来,这侯府脸面也没有损失。” “是啊,老夫人,尤其是点心铺子以裴将军名义开了之后,生意极好,现在谁人不说咱们姑娘仁心仁德,心怀良善。”吴婆婆说起这个就自豪。 老夫人也很是欣慰,以前的二丫头唯唯诺诺,一心想要得到父母的多看一眼,她甚至都能想到,以后若是嫁了人,只不得要受苦了。 她曾教导过她,行事需有远见,不为眼前蝇头小利所吸引,看来她做得很好。 “见你能这样有远见,祖母也就放心了,之前听到你要办点心铺子,还担心你一个侯府大娘子这样忙碌会被人说小家子气,现在看来,是祖母多虑了。” 其实这些年,若是没有祖母的教养,她也只有任人欺负的份儿。 “祖母放心,虽然裴将军战死,但好歹过继了两个孩子,孩子聪慧懂事,今后有所依仗,也算是无虑了。” “对了,麓山书院的事情有着落了,但李夫子虽给了机会,但还是得看孩子的天分,若是入不了麓山书院的门槛,只怕也是会被拒绝,我想着,还是莫要抱太大的希望。” 这对于舒青柠来说已经是一大好消息了,只要李夫子能给这样一个机会,那后面的造化就看孩子的了。 “李夫子口信说的是一月左右他会来京中一趟,届时他来考教孩子就是。” 这么说来,阿业和言之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这又刚让舒青柠增加了几分信心。 和祖母在房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外面婆子来禀,说是夫人有请,想与二姑娘说说话。 舒青柠眼里都是拒绝,老夫人却安抚,“去吧,好歹是你亲母,难得回家一趟,碰个面也不会被人挑出错来。” 舒青柠点头后便跟着下人去了林氏的院中。 院中花草,房中摆设一如此前,只是林氏没有了之前的光鲜,多半是因为收回了掌家权,对她的打击太大。 舒枕月陪在林氏身边,见她进来,便起身开口,“哟,二妹妹不愧是入侯府的,这素衫之装也掩饰不住你的贵气。” 舒青柠视线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素净至极,但布料之上的确很是讲究。 “长姐说笑了,不过是一套衣服罢了,长姐觉得贵气,明日我让人给你送几套?” 她的衣服都是素净的,本意就是为死去的丈夫守孝的,让人送的衣服自然也都是白色的。 舒枕月怎会听不懂。 “谁要你送,谁要你那寡妇衣服!还是留着给二妹妹好生的替夫君守寡吧。” 她说话很难听,但舒青柠并未入心,也没有因为她这话而生气。 舒安现在见到她都会神色带着些微的尊重,可林氏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很是嫌弃的瞧了她一眼,“不过是嫁了个死人,这也值得你回家炫耀?” “女儿知道,母亲从来都瞧不上女儿的,那想来这些礼物母亲也瞧不中。” “香云,将门外的礼物都送以祖母的名义送去护国寺作为香油钱吧。” 第24章 又要她向舒青柠学习? 香云在门外诧异,“二姑娘,这可有不少的金银首饰和难寻的珍珠啊,都要送去吗?” 管家准备的礼物从来都是挑不出错来的,给祖母的多是金盏燕窝,人参等滋补物。 给母亲的自然就是一些京中夫人中最为时兴的首饰了。 舒青柠在林氏开口前道,“全都送去,左不过母亲不喜这些。” 林氏没想到她竟然给自己带了礼物,一听是金银首饰,还有难得的珍珠,她心里可惜,但面上又不想表现出自己想要。 舒枕月切了一句,“不过区区首饰罢了,母亲怎会瞧得上。” 舒青柠顺着她的话说,“长姐说得是,是妹妹我想窄了,下回不会了。” 她回去就叮嘱管家,以后舒家的礼物她来准备就好,何必要精心为不值得的人准备什么劳什子礼物。 林氏用找她说说话的借口让她前来,可实际上是让她来听舒枕月和温云州的婚后甜蜜生活的。 舒枕月一口一个温郎,一口一个夫君,温柔小意,脸颊带着红晕的诉说着她和丈夫的婚后幸福生活。 不乏有丈夫的温柔体贴,事事顺着她等等。 可就是没有提及有个心善的婆母,毕竟那冯氏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处被她提及。 全程舒青柠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喝着不太喜欢的茶水。 “二妹妹,不知你在侯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舒枕月不死心的又问。 “自然是比不得长姐的幸福的。” 不过她话锋一转,“但好在婆母体恤,不用请安伺候,继子乖顺,没有大发雷霆,府中下人敬重,也还算顺遂。” 侯府老夫人是出了名的温柔,这下死了儿子更是大受打击,肯定没有闲工夫管这些,而两个继子也知晓侯府的权势,即便不乖顺都要装出乖顺样子。她是侯府的大娘子,府中上百的下人,无人不尊无人不敬。 反观舒枕月,她婆母虽然还没有要她日日请安伺候的地步,但话里话外都在点拨她,一开始温云州还替她说两句,后面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至于孩子,她刚成婚一月,对于房事方面,温云州也一直谨记先辈所言,不可迷恋无度,所以... 下人更是比不上侯府,她嫁去温家的时候,府上就几个下人,一个伺候冯氏,一个做些粗使厨房活计,剩下一个便是温云州身边的小厮。 她嫁过去的时候带了十几个下人,后来入了府,又买了好几个下人,这才勉强的将府上给充盈起来。 但也因为这样被婆母提点,说家中出入人口那么多,不仅院子窄了,就连这用费也多了,温云州的俸禄哪里经得住这样挥霍。 所以从那日起,她一直都是在用自己的体己来补贴。 舒枕月心口一直梗着一口气,在她听来,这就是舒青柠的炫耀,她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在房中坐了好一会儿,下人来禀,厨房说可以开饭了。 一家人也时隔多月也算是坐在一处吃饭了,老夫人居于主位,林氏和舒安一左一右而坐,在舒青柠对面的便是温云州和舒青柠。 饭桌之上,菜品丰富,满满当当。 “你两姐妹一同嫁人,今日又一同回来,为父甚是开心,都动筷吧。” 看着有自己喜欢菜色的舒枕月甜甜开口,“多谢父亲,女儿早就想念府中的菜了。” “那便多吃些。”舒安心情好,说话也带上几分慈父的神色。 林氏宠爱的看着大女儿,“那等下把府上的厨子带回去,这样想吃就能吃上了。” 舒枕月却拒绝,然后深情的看向身旁之人,“不用了母亲,温郎知道我喜欢其他菜,已经换了厨子。” 温云州被她这样一说有些不好意思,给她夹了一块菜,舒枕月面容一僵。 舒青柠都知道,那是她最不喜吃的菜,温云州竟然不知?那舒枕月口中的恩爱是真是假就一眼便知了。 “姐夫,这菜长姐最是不喜了,你还是重新换一块吧。” 这话一出,舒枕月立刻夹起放进嘴巴。“谁说我不喜了?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这菜了。” 舒青柠明明感受到舒枕月满脸的排斥,眼里甚至都难受得出了泪花,但嘴角还拼命的扬起来,表现出多喜欢,多好吃的样子。 温云州也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妥,之后就一个劲的给舒枕月夹菜,毫不意外,每一次都精准的让舒枕月不喜,但她又碍着舒青柠在,想要在她面前展现自己和夫君的恩爱,只能满口吃下。 席间,舒安说起了饴暖斋。 “青儿此举极好,在百姓中备受赞扬,朝中也受人称颂,就连圣上听后也开怀至极。为父没想到,在府中温吞性格的你能有这样的时候,为父就放心了。” 是放心她了?还是放心以后侯府有了她的立足之地,更方便他于朝中行走了? 她起身虚虚行礼,“父亲从小教导,莫贪蝇头小利,为人子,孝父母。为人媳,睦家族。女儿一直谨记于心不曾忘怀。” “虽然裴将军去了,但他是为国为民的英雄,他旗下的士兵亦是英雄,女儿怎可让英雄被轻视,生活艰难呢,也就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她的回答让人听起来很是舒适,加之嗓音轻柔平缓,娓娓道来,如沐春风般。 舒安认同的点头,“为父教导你们多年,就希望你们是明事理顾大局之辈,能和睦家族,为夫家争光,这一点你做的不错。” 随后老调重弹,看向舒枕月,“月儿,这一点你可要多向你妹妹学,不管大家小家都应当持家有道!” 舒枕月没想到她的婚后生活还没让舒青柠羡慕,父亲就当面让她跟舒青柠学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很是不喜,语气带着些不满,“父亲,人各有志,更何况家中情况不同,二妹妹虽贵为侯夫人,但说白了不过寡妇一个,她若是不为自己谋些好名声,只怕难以立足于侯府。而女儿有丈夫作陪,生活顺遂美满,我只需后宅持家就行,何必事事都如同二妹妹?” 温云州一瞬便察觉她这话的不妥之处,偷偷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可舒枕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筷子重重落下的声音。 老夫人带着气愤,“你身为长姐,没有以身作则也就罢了,还一口一个寡妇的提及别人伤疤。” “你要明白,若不是你二妹妹,现在的寡妇就是你了!” 第25章 这一点上也不如妹妹 舒枕月虽然声音小了些,但气势神色上丝毫不惧怕祖母,“祖母一直都偏心二妹妹,自然二妹妹说什么都是好的,我做什么都入不得您的眼睛。” 舒安拔高了些声音制止,“月儿,怎么跟祖母说话的?你是嫡长女,怎么还吃起妹妹的醋来了?姐妹应当团结同心,相互帮助。” 舒枕月被舒安打了两次,现在也是有些心惊胆战,听他这样一说,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看向林氏,希望母亲能帮自己说说话。 可林氏自从管家权被收回后,在府中的话语权也受到了影响,更是不敢随意的乱说话,若是又被克扣银钱,只怕是生活就更加不好过了。 所以林氏第一次避开了舒枕月的眼神,给她夹了一块菜。 “月儿,听你父亲的。” 舒枕月大惊,母亲从来都是顺着她的,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现在是怎么了? 她被当着温云州的面如此被折辱,她都视若无睹?那看来她要自己为自己了。 舒枕月假模假式的道了一句知道了。 便开启了新的话题,“二妹妹在侯府是主母,这一应所用都是尊贵至极的,刚才还说要把送给母亲的首饰都以祖母的名义送去护国寺当香油钱,二妹妹真是心善。” 舒青柠并没有反驳,而是直接实事求是,“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母亲不喜那些首饰,我下次就不让管家准备了,想着不被喜欢的不管是人或者事物,终究会蒙尘,何不如送去适合之处?” “祖母于护国寺斋戒多日,且护国寺又香火鼎盛甚是灵验,祖母年迈,以她的名义捐去护国寺是最为妥当的,一来聊表了心意,二来父亲在朝中也会被人称颂,最后这所有还不是记在了舒家的名下,父亲,您说是吧。” 舒安连连点头,“的确如此,都是一家人,何至于分你我,你母亲不喜欢那就送去合适的地方就是了,何必斤斤计较,月儿,这一点你也不如你妹妹。” 又是拿她与舒青柠相比,她气得食不下咽,一桌子美味,她就单单吃了几口。 温云州察觉出她心情不悦,有些不知所以,继续给她夹菜,却被她沉着脸瞪了好几眼。 整顿饭下来,他都在纳闷,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的生气,明明席面上没有说什么能让人生气的字眼,说的也都是家常事,她何来的气? 这一点上,倒不如二姑娘落落大方,席间照顾祖母得心应手,一看便是京城伺候的。 说话也有礼有节,进退有宜。 再次的想起,这二姑娘应该是他定下的姻缘,难道是当初侯府发现二姑娘更加出色,所以用权势换下了亲事? 定是这般,不然他一个朝中五品小吏,即便是上天开眼,也没有娶嫡长女的。 可这时候他又转念一想,若是当初没有换下这亲事,这端庄大方,进退有度,得父亲接连夸赞之人,岂不是就是他的妻子了? 不过短短一月,他也了解了舒枕月,有些大小姐脾气他理解,毕竟是舒家的嫡长女,性格上强势一些也无可厚非,他不管如何,敬重着就好了。 不过出门前母亲的话倒像是突然般的又出现在他的耳边,这个媳妇不仅不会照顾家中,反而一度挥霍,他有多少的俸禄能经得住? 他回的是,月儿用自己的体己嫁妆,没有用他的俸禄,更何况他的俸禄也买不起几件她身上所穿的衣服。 但这一瞬,对比好像在心里生了根,若是换成知礼知节的二姑娘,定能与母亲相处融洽,定能得到母亲的夸赞。 饭后,几人又坐着饮了一会儿茶,老夫人年纪大了,坐不了多久,舒青柠便说陪着祖母回去,老夫人却说不用。 让她多陪陪父亲。 老夫人也是看舒安对她的态度有了转变,想让她在父亲面前多多露面,以后也能有个倚靠。 嫁入侯府,没有自己的亲生血脉,终究不可靠,若是娘家能有一二的帮扶支持,也能更加立稳脚跟。 祖母的良苦用心她怎会不知。 但这不过是祖母所想,在舒青柠看来,父亲的态度转变并不可靠,毕竟当初她被京中人质疑诟病的时候。 也未曾见他出面做过什么,现在风评扭转,他的一两句夸赞,还不至于让她乐得找不着北。 有些时候,舒青柠觉得,自己太过清醒,甚至有些缺乏人情味,但转念一想,这辈子唯一挂念的除了祖母,便是自己,为何要委屈自己去迎合他人? 所以祖母走后,她坐了一盏茶便以累了为由离开茶厅。 现如今她在京中有好名声,舒安不仅不会责怪她不懂礼,反而告知她,已经将院子收拾干净,她多住两天再回侯府也可以。 住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地方除了祖母,她没有任何念想。 小院中,花开得更甚更艳丽了。 香云都忍不住感慨,“姑娘,府上还算有眼力见,没有让你的院子落败。” 舒青柠却摇头,“香云,这些不是我种的花。” 香云细细一看,果然不是,倒像是才移植过来的一样,是怎么回事一眼便知了。 香云气得不行,舒青柠却不在意,只是让她去房中找此前她习字的字帖。 看着时辰差不多,回侯府前,她准备去和祖母告别,却没想到在小花园遇到了温云州,看样子他刚从舒安的书房出来。 看来舒安是喜欢极了这个女婿。 舒青柠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本不想说话,没曾想温云州快了两步于她不远处站定,保持了适宜的距离。 “侯夫人,此前枕月说话有些口无遮拦,温某代她与你道歉了。” 温云州替舒枕月道歉这着实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姐妹多日不见的闲话罢了,我从未入心。”她神色淡淡。 “侯夫人亲手做点心还礼,替烈士家属谋福利,夫人此举,令温某敬佩。” 似乎这样说还少些什么,又接着道,“此前将军出殡,温家本准备了路祭,但枕月……但因为温家未在正街当口,所以……” 他在解释温家没设路祭之事?但从他支支吾吾话语中,她明白,不设路祭并非温家所处位置不好,而是在舒枕月。 “将军是英雄,有人路祭,侯府感激,即便没做,侯府也不会怨念,各家有各家的处理方式和往来,姐夫莫要多心。” 说完微微侧眸,“香云,走吧,再不走等下天黑了。” 温云州会意,连忙拱手相送。 等人走远才抬起眸看她即将消失在回廊转角的背影。 第26章 舒枕月要被立规矩 当初京中不少人家设了路祭,即便不在当街的,也早早的去占了位置。 当时他与舒枕月新婚几日,她便让把这事交给她,可后来她说没有位置了,都被人占了,就不设了,左不过侯府也记不得一个小吏之家。 也不知当时他怎么就被说动了。 后来得知侯府给每个设路祭的人家都送了礼,礼物贵重与否都是次要,关键是能让侯府知晓他温家的存在。 而并非是侯夫人的姐夫温云州。 现在见到知进退,大气度的舒青柠,他才明白当初的决定有多愚蠢! 回去路上,舒枕月一直不开心,温云州试着宽慰了几句都没得到她的好脸色,他索性不去看她。 回到温家,他便开始处理事情,直到午夜。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次日,温云州便发起了高热,整个人连起床都困难,无奈只能让人去宫中告了假。 温云州病倒,这在温家可是头等的大事,冯氏焦急得不行,亲自去请了郎中。 与儿子相依为命多年,儿子早就是她的命了,但凡儿子有半点的不好,这都跟在她身上剜肉一样的。 郎中前来诊脉开药,她将药往舒枕月身上一丢,“要不是你非要拽着州儿回什么娘家,耽搁他办公,他岂会熬夜处理,又怎会病倒?你赶紧去熬药。” 舒枕月也是心疼丈夫的,但婆母的态度让她有些不满,“婆母,夫君生病,我便伺候在侧,熬药就让下人去就好了。” 冯氏突然拔高声音,“怎么,我一个做婆母的还使唤不了你个儿媳妇了?这便是舒家大户教出来的嫡长女?” 动不动就拿舒家嫡长女的身份来挟持她,这让舒枕月很是不爽。 她在舒家都从来没有熬过药,更何况丈夫生病她这个做妻子的伺候在侧不是情理之中吗? 可冯氏从温云州生病以来,就一直霸占了床沿,她想要上前半分都不行,现在又要被她支使去熬药,这让一贯被人宠着惯着舒枕月如何能接受。 但冯氏一拉下脸来,那一脸的横肉让人看着就有些心惊胆战,舒枕月也时刻记得母亲的话。 现在她还不是和冯氏撕破脸皮的时候,等她怀了孩子,再好好的拿捏她就是了。 舒枕月不情不愿的去了厨房熬药,实际上动手的也是下人,她就在边上守着,还嫌弃厨房满是烟雾。 会将身上的衣裙给染上味道,神色埋怨,眼中嫌弃的终于是等到熬好了药。 她想着这下冯氏不能再霸占床沿了,她要亲自给夫君喂药,让两人感情更加的浓厚。 可这药才端过去,就被冯氏一把夺过去,“行了,你下去吧,这里用不上你了。” 冯氏小心的吹着勺子里的药,声音轻柔至极,“州儿,喝药了,喝了药就能好了。” 那声音的温柔程度不像是在喂药,倒像是在轻哄一个三岁孩童一般。 温云州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就要坐起来自己喝,却被冯氏打断,“你高热不退,身子困乏无力,母亲喂你。” 温云州有些无奈,但孝顺至极的他不会忤逆母亲,顺着母亲的手,一口一口的喝着药。 舒枕月起得跺脚夺门而出。 可等温云州服药睡下,冯氏见她坐在树下喝茶,厉声开口,“我儿因为你而病倒,现在连起床都困难,你个毒妇不仅不心疼,还有闲心在此喝茶?” 舒枕月看着手中茶水,反驳了一句,“婆母也不让儿媳照顾,儿媳不喝茶能做什么?” “你...”冯氏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的秉性,竟然敢反驳婆母,实在不孝。 “你去做饭,今日的饭就由你来做。” “有厨子为什么要让儿媳去做?”舒枕月问。 冯氏冷哼,“我是你婆母,婆母现在就要吃你亲手做的饭,你不去就是不孝婆母。还有,从明日起,每日伺候丈夫上朝后,就来我房中伺候,我好好给你立立规矩。” 这一点她无法反驳,冯氏是婆母,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与冯氏大吵大闹,她心里暗暗想,等我有了身孕,看你这老妖婆还如何拿捏。 舒青柠从舒家回来便一心都在整理二房送来的账册上,管家有意的让她多加了解,她也知道,这是虞氏的意思。 距离她掌握家中实权又近了一步。 每日,两个继子一如往常的来她院中说会儿话。 裴承业的字相比之前好了不少,舒青柠看得出他的认真。 之后便单独留下了他。 “阿业,以后每日来我院中,我亲自指导你练字半个时辰。” 随后让香云将字帖递给了他。 “大公子,这是大娘子未出阁时所用字帖,您看看。” 裴承业知道,母亲惯常所写是簪花小楷,可这字帖上却是隶书。 字迹蚕头燕尾,横平竖直间尽是庄重。 这样好的字帖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字帖真好。”他感慨一句。 香云面露自豪,“那是自然,大娘子此前在闺中一直练习的都是隶书,对外才用小楷的,这字帖是大娘子闲时混时间所写。” 裴承业更加惊讶了,“母亲的字,堪比族学中夫子。” 族学中,夫子也惯常用隶书,在他看来已经是一手好字了,没想到母亲的字比起夫子,还要好上几分。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想要练隶书,但夫子说他实在是痴心妄想,还没学走就想学跑。 此刻见到这样好的字帖,他心口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母亲,夫子说我现在应先学纂书,等我再过两年才能学隶书。” 舒青柠一听,这是什么说法? “那阿业想学吗?” 裴承业点头如捣蒜,“想学,很想学,阿业想像母亲一样,写得一手好字。” 舒青柠有些欣慰,“阿业想学,那母亲教你便是。” 从这日起,裴承业每日都要在她的院中书房待上一个多时辰,本来练习字帖她只要求了半时辰,但其余的时候,裴承业就用来温书,有不明白的地方便问她。 看着以前敏感卑微的裴承业此刻也有了主动问的时候,舒青柠也没有藏着掖着,左不过孩子启蒙晚,她多上点心就是了。 还要准备着一月后麓山书院李夫子的考教呢。 可这小举动引起了钱氏的不满。 第27章 裴承业与人打架 在二房没有出事之前,她总是没事来找她说话,倒是这段时间来往淡了些。 她不是赵氏那个蠢货,一点挑拨就没脑子的去做,她现如今算是有些看清楚这舒青柠了。 表面看着无害,实则专门致人咽喉。 一如赵氏,其实裴道远已经说了不允许赵氏乱来,可她也是三两句就让挑拨出了她的怒气。 她没有想到的是舒青柠竟然能提前发现,还如此的沉得住气,等外面传言对自己不利才出手,一举就让赵氏翻不了身。 她不得不谨慎些。 所以当她得知舒青柠单独给裴承业开小灶的时候,是气愤的,甚至想要去找舒青柠问个清楚明白。 她家言之差在了哪儿? 可理智还是让她瞬间回神,她不能像赵氏那样蠢笨如猪,被舒青柠轻易的就拿捏住,再无翻身的可能。 裴言之气鼓鼓的告状,钱氏却温和的劝导,“大公子启蒙晚,比不得言之聪慧过人。” “可母亲为何不喜欢我?”裴言之并不认同祖母的话。 钱氏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喜欢言之,自然是因为八字,那裴承业八字与裴御合,舒青柠不会没有打算。 这样倾囊相授,为的就是以后能有个依靠,而且就目前来看,宁北侯的爵位极大的可能会落在裴承业的头上。 若是有舒青柠的帮助,这几率就更大了。 她绝对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裴承业留不得了。 “她是你母亲,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言之只要孝顺乖巧,母亲就一定会喜欢你的,以后裴承业留在那边,你就厚着脸皮也留下,也让母亲教导,知道吗?” 裴言之似懂非懂的点头。 “还有,那裴承业小小年纪就知道讨人喜欢,定不是一个心性纯良之人,言之要想法子让他在族学中被人发现真实的嘴脸知道吗?” 裴言之又点头。 钱氏见他没有继续追问,这才让人回了院子。 裴言之回院子后,看到裴承业正在练字,他的字有很大的进步,短短几日就已经超过了族学中与他同时期的人了。 裴言之恨得牙痒痒。 “言之,你回来了?”裴承业率先打招呼。 可裴言之却不理会,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身边的小厮嫌弃的开口,“有些人啊,就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哄得大娘子开心,什么都教给他,那又如何,你就算是再学个十年,也比不上二公子半点。” 裴承业对于底下人的不尊重已经习惯,他看着裴言之,“言之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裴言之想了想,“母亲单独留下你教你习文断字,不是你使的手段是什么?此前我还帮你说话,在族学帮你解围,看来是多余了。” 裴承业连连摆手,“没有,不是这样的,母亲知道我的字上不了台面,所以才教我的,言之的字得到夫子夸赞,所习的也不是隶书。” 可这解释在裴言之看来,不过是片面之词,甚至炫耀之意味在。 “如果言之也想一起学,我跟母亲说,明日我们一起可好?” 裴承业知道,他出身不高,能有现如今的造化一来是运气,二来是母亲的庇护。 他不想母亲看到他们兄弟之间产生龃龉,更不想与裴言之生分。 他内心从未想过要高裴言之一等,在他心中,他如同他亲弟一般,很多时候想要亲近,只是裴言之对他表现得很是冷漠罢了。 舒青柠将账册全都看完,发现了些漏洞,便想着去找管家问问,看是账册出了错,还是怎么回事。 可这还没等来管家呢,就见裴言之慌慌张张的跑来,“母亲,兄长与人打起来了。” 舒青柠一愣,“在何处?” “在族学呢,拉都拉不开。”裴言之一脸焦急。 舒青柠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跟着他就去了族学。 在去的路上,她从裴言之口中了解了大概的来龙去脉。 好像是裴承业在族学之中学习不好,各方面都比不上同等之人,加上年龄比之大了好几岁。 有些人就容易口无遮拦的说些不好听的话,所以裴承业就动手打了人。 舒青柠有些疑惑,在她的印象之中,裴承业很是温顺,根本不会与人动手,甚至连红脸都不会。 “你确定是阿业先动手的?”她复问。 裴言之重重点头,“我亲眼所见,是他先动手的,打的还是与祖父一起镇守边关的左膀右臂之孙。” 裴家的族亲中,多的是与老侯爷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的,在族中声望和位置都挺高的。 舒青柠赶到学堂的时候,只见裴承业蜷缩成一团在台阶上坐着,身上灰扑扑的,脸上也有明显的伤。 两个小厮也是一身的伤。 这一幕让提心吊胆的她瞬间酸涩不已,眼眶也有些酸疼,有眼泪想要夺眶而出。 “阿业!” 裴承业听到母亲的呼唤,瞬间抬头,但却在看到母亲的瞬间又避开了她的视线,迅速侧头去擦拭脸上身上的污渍。 这衣服是母亲给他买的,被弄脏弄坏了,他如何对母亲交代? 舒青柠不是没看出他的小心思,她立刻上前,将人抱进怀中,“别怕,母亲来了。” 裴承业没想到母亲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他为何与人打架,给她惹事。 竟然是让他别怕! “母亲……我……” 他想道歉来着,可舒青柠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沉声吩咐,“去查是谁动的手,还有我要见夫子!” 裴承业生怕给母亲带来麻烦,赶紧开口,“母亲,莫要因为儿子与人为难,阿业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他那张俊朗小脸上,有擦伤,有淤青,看得人心疼不已。 “阿业,是对是错还不一定,况且母亲相信你不是主动犯错的那一个。” 裴承业在她面前敏感自卑,跟在她身边的小厮也曾说过,裴承业在学堂之中,甚少与人往来,也就是寻常和裴言之说说话。 但因为和裴言之所在的书馆不同,两人其实说话的时间并不多。 一个说话做事小心翼翼之人,若不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怎会动手? 裴言之在一旁看着母亲给裴承业擦拭着脸上的污渍,心中不喜。 “兄长,你就跟母亲如实说,你怎么就动手打了人?咱们可是侯府一脉,这可是不团结族亲的表现啊。” 舒青柠很明显的感觉到,本来情绪松缓些许的裴承业瞬间又紧绷起来,担忧的看向她。 舒青柠蹙了蹙眉,“言之,胡说什么?” 第28章 为裴承业撑腰 心里情绪敏感之人,尤其是裴承业这样过继而来,不被所有人看好的。 最是容易被他人的一点只言片语所影响心情。 裴言之被她这样一叫,只能垂着头退到一旁,心中更加不顺。 “阿业,母亲不问那么多,咱们先处理伤。” 夫子听到她来了,便立刻的前来迎接,笑得一脸老褶子,“大娘子怎的不提前说一声,老夫也好着人招待。” 舒青柠最不喜这套说辞,面色冷淡,“我若是提前知晓阿业会被打,我便提前知会夫子了。” 夫子一噎,“大娘子,孩子还小,有些龃龉也是正常,大公子受了伤,老夫这就让大夫前来。” 族学之中,聘请了一个大夫常年候着的,就怕这些公子有个什么万一。 整个处理伤口的过程,裴承业都一直提心吊胆,以至于疼都没有太过在意。 等处理好伤,他以为母亲就要责怪他了,没想到母亲却直接道,“阿业,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动手之人都有谁,你可认识?” “我...” “阿业,你是裴将军之子,性格我不要求如同将军一般骁勇善战,但也不可让人笑话了裴将军!” 这样一说,裴承业便没有借口再隐瞒,因为他最怕的就是丢了父亲的脸。 便将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大概与裴言之所说一般,学堂之中没有人瞧得上他,甚至会因为夫子对他的看不上而跟着起哄。 他字写得不好,夫子直言,如同鸡走留下的痕迹,他背诵不出课文,夫子说他记性怕是被狗吃了。 更是直言,裴将军英勇半生,怎么就过继了这么一个蠢笨之人为儿子,只怕是裴将军一世英名就要被毁了。 夫子说得很难听,他并不敢反驳,当然他也不敢把这事说给母亲听。 但私底下,这群口无遮拦又身份尊贵的公子哥们,一口一个蠢笨儿子,寡妇母亲的叫着。 他蠢笨他自己明白,左不过背地里多用心刻苦些,可他们万万不能说母亲是寡妇。 即便这是事实,可他的母亲也是全天最好的母亲,况且父亲虽然去了,但母亲一直教导,父亲只要活在我们心里,我们不忘记他,他就会一直在。 他起初也是言语提醒不许说他母亲,可对方好像抓住了他的弱点一样的,一口一个寡妇的叫着。 裴承业哪里忍受得住,跳上去就动了手,对方被打懵,可也就仅仅得了几拳脚,随着那人喊了一嘴,同窗十几人跑来就将主仆三人围住狠狠地拳打脚踢。 小厮即便再死死相护,裴承业还是受了伤。 小厮是香云买回来的,认的自然是舒青柠这个主子,没有伺候好公子,也担心会再次被卖,所以她神色凝着,冷声一问,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母亲,我错了,我再也...” 舒青柠抬手打断裴承业的话,沉声吩咐,“张索,将人全部叫来。” 夫子听到小厮直言后已经起了一头汗水,此刻见舒青柠并没有轻拿轻放的意思,主动开口,“大娘子,孩子还小,有些肢体接触,打打闹闹也很正常,老夫以后多加管教就是了,不用叫人了吧。” 舒青柠怎么会看不出这夫子是想浑水摸鱼,将这件事含糊着解决。 可她并不想,她信奉的一直都是不做则已,做便要一鸣惊人。 人可以懦弱,但在能反抗的时候依旧懦弱,那以后便再也无法立足。 裴承业本来就敏感卑微,若是此时再轻拿轻放,那以后在学堂之中如何立足? 更何况这件事,说小是孩子之间口无遮拦,说大那便是族亲对他们侯府的不敬。 “孩子发生龃龉我可以理解,但夫子你可瞧清楚了,阿业脸上身上这伤,明显就是将他往死里打的,我现在还算有耐心,只需要将人叫来给个交代,我若是失去了耐心,那便直接报京兆府了,裴将军的儿子都能如此被如此的对待,若是陛下知晓了,该如何处置?” 夫子被这话吓得起了一头的汗,也不敢再反驳阻止,只祈求此事能快些解决。 张索很快就将人悉数带来,大大小小十数人,见到这样的场景,都有些蒙圈。 “去看看,可有遗漏之人?”舒青柠对小厮道。 小厮上前瞧了一圈,“回大娘子,都在这了。” 舒青柠点头,“张索,让人去知会他们家中,来我处亲自领人,不来的,就直接送京兆府大牢,让他们亲自去大牢领人。” 数十个孩子有大有小,小的那些不禁吓的已经哭了起来。 “哭什么?揍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有心性不坚定的立刻开口为自己辩驳,“我们也是受裴书的命,他让我们打的,我们...” “哦,裴书是吗?去将人找来,我便让你先走!” 那孩子一听撒腿就跑出去找,不多时,一个身着锦缎,身后跟着四个小厮的小胖子被带了来。 小胖子目中无人,“叫本公子来所为何事?” “你是裴书?” “正是本公子。”果然够傲慢。 “很好,那便一起等着你家中来领人吧。” 小胖子切了一句,“你一个寡妇还不能私自扣留我,我祖母你可惹不起!” “是吗?那就让你祖母亲自来领。” 舒青柠不徐不疾,慢慢悠悠的喝着茶水,这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这段时间,张索已经将人全部叫来,就差这裴书的家里人了。 族中大部分人见到她还算是给面子的,称呼了一句大娘子。 她让张索将来龙去脉说了一下,便有人当着她的面开始揍孩子。 她知道,这是做戏给她看呢。 “大娘子,您看孩子都还小,这下手也没个轻重,您看如何解决,我们都配合。”说这话的大多是没有多少权势,还得仰仗侯府过活的。 “年龄小不是无法无天的借口,阿业所受也并非轻伤,此事我绝不会罢休!” 在这些族亲的眼里,她都是端庄模样,毕竟是文官之后,这言谈举止都是无可挑剔的,但如同现在这般不放过,倒是第一次见。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的不罢休!”一道苍老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舒青柠便瞧见一个打扮富贵的老太拄着拐杖而来。 第29章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大娘子,你要如何不罢休?难不成要让裴承业打还上不成?” 张索在她耳边道了一句,“这位便是裴书的祖母了。” 舒青柠心中了然,难怪这裴书这么目中无人,原来有其祖母必有其孙。 “老夫人言之有理,毕竟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如今不过是打还上,无可厚非。” 孙老太一听,这人不仅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还顺着杆子往上爬,简直可恨。 拐杖重重敲击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不过说了你一句寡妇,何错之有?堂堂通政司副使之女,如此小肚鸡肠,简直丢尽舒家颜面!” 舒青柠一笑,眼中尽是寒芒,“老夫人寻常也是如此的张口胡言吗?若我没记错的话,本朝律,折辱烈士家眷,轻则罚银百两,重则仗责二十,老夫人可要去京兆府评判一二?” 孙老太冷哼,“外界多言你舒青柠端庄持家,今日一见,不过是咄咄逼人之辈,他舒安也就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了,这侯府交到你手中,算是废了。” 故意扯上侯府,不就是想要将她身上的压力扩大吗? 巧了,她今日此举,也正是想用侯府名义而为。 若是普通孩子打闹,最多表个态道个歉,可这扯上侯府,扯上战死的裴御,那就不是轻拿轻放那么简单了。 “老夫人说得没错,阿业是侯府之子,裴将军之子,若是他泉下有知,知晓自己妻儿被人如此的折辱欺负,您说他会不会半夜托梦来给妻儿寻个公道?” 孙老太一噎,“舒青柠,你...你简直无法言说!” 舒青柠嘲讽一笑,“既然不愿按照我所言还上,那就找京兆府来一趟吧。” 裴书这小胖子一听要报官,吓得哆嗦,连连往孙老太怀里躲去,孙老太赶紧安抚,“乖孙儿,没事,祖母来了,谁也不能欺负了你!” “舒青柠,我看你敢!今日就算是你婆母虞氏站在这里,她也得给我三份薄面的!” “老夫人,我敬你是长辈,不与你多言,但今日阿业被打成这样,我侯府也是不会轻放的,今日若是不拿出个解决方法出来,就都别想离开。” 张索会意,立刻上前在院门出一站。 这些人出门急,也没有想到来一趟学堂要带什么护卫,此刻倒是有些急了。 “大娘子,你要做什么?你是要圈禁我们吗?” 舒青柠牵着裴承业上前几步,“各位,我这样做用意为何你们应当知晓,我儿子被人打了,我讨个说法很正常吧,今日哪怕是闹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是如今这一番话,此事不解决,就都别走!” 提起皇上,这些人便大气都不敢出了,都知道皇上现如今还在惦记裴御呢,甚至在朝堂之上,提及边关战事的时候,还会感怀一番,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若是裴将还在,就好了。 就连孙老太都没有反驳了,足见她也不是目不识丁之辈。 “那大娘子你说要怎么处理?”有人开口询问。 舒青柠蹲下身子,与裴承业平视,“阿业,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母亲都听你的,但前提是要遵从内心,只要你想做的,母亲都支持你。” 母亲的眼里没有刚才的冷肃,尽是温暖,说话也是轻柔的,那柔和的声线像是能抚平一切的春风,所过之处温暖至极。 他甚至觉得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痛了。 “我...母亲,阿业不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阿业想要他们给您道歉,您是寡妇不假,但不能被人如此议论。” 所以从一开始他率先动手,并非是在学堂被人嘲讽,而是因为有人说了她是寡妇,听到了对她难听的话才没忍住的。 舒青柠以为,从舒家那种没有情意的家里出来,来到没有任何血缘亲情的侯府,她的心应当是冰硬如石的。 她也一直这样要求自己,一切以在侯府站稳脚跟为先。 可此刻却被裴承业的一句话轻易的搅动心中情绪。 一个八岁的孩子,知道维护她的名声,也会为了她动手,甚至在可以报仇的时候选择让人给她道歉,只希望她不被人说是寡妇。 可寡妇二字她听得太多,本来她也就是一个寡妇。 说实话,除了祖母,裴承业是第一个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且是一个毫无血缘,认识不过月余之人。 裴承业的用意她怎会不知? “阿业,你的伤如此严重...” “母亲,伤会好的,阿业一点都不疼。”有母亲关心,有母亲在他真的不疼。 裴承业扬起一个比之以往都要灿烂的笑容,可笑起来却不小心扯动了脸上的伤,瞬间嘶喊了一下。 刚才说不疼,这下又嘶哈出声,这让小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 舒青柠宠溺一笑,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好,母亲依你。” 舒青柠看着这群人,“阿业心胸宽广不与他们计较,身上之伤会好,可他们对他的折辱却不可逆,我要你们当着所有族学的学子,给阿业道歉,并且保证从今以后不对他抱有敌意,若有下次直接送官。” 裴承业一步出来,站在了舒青柠面前,“还有你们口中折辱我母亲,说她是寡妇,也得当面给她道歉!” 孙老太一听,冷呵一声,“一个过继的旁支,一个刚入门新妇,还真是脸大,想要道歉不可能,是这小子先动手的。” 裴承业直视孙老太,“是裴书先说我母亲是寡妇的,我母亲是他的长辈,更是侯府大娘子,如此不敬,连一个道歉都没有?” 孙老太一噎,低头去看自己孙儿,当看到自己孙儿躲避的眼神后,便明白,裴书说过这话。 但她好歹忠臣之妻,岂会在一个小妮子面前示弱,“你们要道歉是你们的事情,我们家不道,我这就亲自去找侯府老夫人。” 说完牵着裴书转身就走,张索不放行,孙老太威胁,“你个看门狗,还真以为自己多高贵了?” 一语双关,既骂了张索,又内涵了舒青柠。 张索被骂倒是无所谓,他本就是下人,可大娘子这般良善之人也被内涵,他无法忍受。 正要发难的时候,舒青柠却开了口,“让老夫人去找婆母就是!” 第30章 裴言之醋了 这些人中,其实也就裴书一家霸道了些,因为一直仗着他们这一支的老太爷当初跟着老侯爷出生入死,立下了功劳,所以这些年也是眼高于顶,觉得自己和侯府的相差无几,自视清高。 等孙老太一走,剩下的人也不敢真的得罪舒青柠和侯府渐行渐远。 一个个的扭着自己的孩子就抽,舒青柠装作没看到,只吩咐身旁的夫子,“此事就交给夫子明日来解决。” 夫子连连道是,其实心里早就胆战心惊了。 他很怕被舒青柠知晓他是如何对待裴承业的,毕竟离开裴家的族学,他再也找不到如此地位高崇的地方了。 可舒青柠才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对了,我觉得夫子不堪为师,要么夫子自己请辞,要么就主动换到其他的班授课。” 夫子一愣后赶紧询问,“大娘子,可是老夫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舒青柠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有些地方点到为止。” 也就是说他所做的事情其实舒青柠都知道,只不过她不屑于他计较罢了。 “是,老夫明白了。” 其实舒青柠是不准备放过这个趋炎附势的夫子的,但裴承业选择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她顺着便是。 三人一同乘马车回去,马车上,舒青柠检查裴承业的手臂,发现还有不少的青紫,她手指捻起药,轻轻往青紫之上点。 “要是疼了就告诉母亲,母亲轻一些。” 裴承业眼神一直在她的手指之上,看到她青葱纤细的手指沾上白色的药膏,往自己手臂上而去。 他知道会疼,以前他摔到腿的时候祖母说过,有淤青要揉开才会好得快。 所以他提前就咬紧了牙关,等待着手臂上的疼传来,却没有感觉到痛感,倒是一阵温热的风拂过。 他一瞧,是母亲正在边揉边轻轻的给他吹着青紫的地方。 “母亲,以后阿业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他又再次的道歉。 舒青柠边上药边道,“阿业,母亲没觉得今日的你有错,反而觉得你很有担当,对于自己不喜的言论,勇敢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倒是有些许武将之后的感觉了。” 得到母亲的夸赞,裴承业耳尖红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 坐在一旁的裴言之像个外人一样的看着,心里泛起了酸,他也想被母亲重视,也想得到母亲的夸赞。 虽然平常母亲对于他的功课也是大加赞赏的,可和裴承业的相比起来,总觉得片面。 好像他们之间更加亲近,甚至就跟亲母子一样。 他甚至没有得到母亲亲手做的东西。 他身边不管是穿着还是笔墨纸砚,都是三房那边送来,虽然比裴承业的贵了不少,可终究不是母亲准备的。 他承认这一刻他醋了,他也想坐在母亲的身边。 好不容易熬到回侯府,却因为裴承业的小厮被打,暂时伺候不了裴承业,舒青柠便让裴承业搬去了她的院中,也是为了方便她照顾手上的裴承业。 看着被母亲牵着回院子的裴承业,裴言之眼中尽是羡慕。 没想到身侧的小厮却开口道,“公子,要小的说,这大公子也太有心机了,明明是您回来报信的,可大公子和大娘子对此却一句感谢都没有,大公子还独独霸占了大娘子,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裴言之只觉得这小厮实在聒噪,不耐烦的开口,“你话太多了,滚回三房去!” 小厮一滞,“公子,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天擦黑的时候,香云来报,说是孙老太来府上了,来找老夫人。 舒青柠知道,定是因为今日之事,不过她等了会儿,没有见虞氏着人来叫她,她也没有理会这件事。 倒是此刻虞氏的房中,孙老太抹着眼泪,“老姐姐,咱们都是女人,都知道女人不容易,可这舒青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这书儿是我的心头肉啊,那小贱人让书儿当众道歉,这是在打我家老太爷的脸啊。” 虞氏揉着太阳穴,有些不耐烦,“嫂子,话不能这样说,此事我也听说了,虽然是阿业先动的手,可你家书儿就没错吗?他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就不是在打我家老侯爷的脸吗?” 孙老太一噎,她没想到一个连根基依仗都没有的虞氏竟然敢这样于他说话。 “老姐姐,想当年,我家老太爷明明有机会逃走,却因为转回去救老侯爷,硬生生的被砍断双腿,他三十岁就不利于行啊,当时老侯爷可说了,从此咱们两支便是亲兄弟,这话难道老姐姐忘了吗?” 虞氏没有望,当然也没有错过她话里的意思,这时挟恩邀报了。 当年老侯爷的确说过,毕竟能为他断了双腿的族中兄弟并不多见,这些年侯府也对他们一直甚是亲厚。 不管是他大儿子在军中的职务,还是小儿子在朝堂的行走,哪一样不是紧着他们先来。 侯府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更何况老侯爷临终前再三的叮嘱,尤其是他们一支,要竭力相护。 老侯爷重情义,可这不是他们欺负侯府的理由。 现在虞氏心中,最看重的也就是这两个继子了。 她得知舒青柠的做法后,并无意见。 毕竟经历过二房这个亲血脉都要来插上一刀,就更别说见利忘义的旁支了。 “你家老太爷的确为了救老侯爷,我侯府也一直铭记老太爷的付出,可这多少年了?再大的恩也要有个度!” 见虞氏并不退让,孙老太有些急了,“你是不认了?” “恩情侯府认,但这不是你们随意拿来欺负侯府的借口!阿业是御儿的延续,我已经失去了御儿,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阿业再被人欺负,嫂子还是请回吧,既然裴书做了错,青柠也仅仅只要一个道歉,我想这么大的孩子了,不可能连一个道歉都做不到,若是真的做不到,那便京兆府见吧。” 虞氏阖着眼睛假寐小憩,“来人,送客!” 孙老太被请出了侯府,不仅没有让舒青柠吃瘪,倒是被虞氏点拨了一顿。 第31章 给裴承业道歉 出了侯府的门,孙老太身边的婆子问,“老夫人,现如今怎么办?不可能让书公子的真的去道歉吧。” 裴书历来都是眼高于顶的,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折辱过。 若是要他当着同窗的面跟裴承业道歉,只怕是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呢。 “虞氏的意思不就是要按照舒青柠的去做吗?要我说她是真的就指望这个儿媳妇了,终有一日会被反噬,那舒青柠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孙老太也很是无奈,当初在学堂之中,如此的傲慢就是想着虞氏怎么也会卖给老太爷一个面子,毕竟当初老太爷为了老侯爷损失双腿。 可很明显虞氏变了,竟然会站在一个新妇那边。 道歉还是去京兆府孰轻孰重其实孙老太早就知晓。 道歉不过颜面上保不住一些,但去了京兆府说不得就要被上面人知晓了。 若是再被有心之人安置一个不敬烈士遗孤的罪名,那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看来,便先顺着舒青柠那小贱人了,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蹦跶几日。” “此前赵氏在她手里吃了憋,我还道是赵氏蠢笨至极,今日一瞧,的确是个有手段的,走。” 经过舒青柠的开导,其实裴承业心里的愧疚少了不很多。 所以手伤稍好一些,他便要开始练字。 裴言之看着裴承业的隶书越发的精进,心中羡慕不已,他想起了祖母的话,便开口,“母亲,我可以与兄长一起练字吗?” 舒青柠有些不解,“你的字体浑厚,已经超过你这个年岁,你兄长才刚入门。” 裴言之自然知晓,他的字迹比过裴承业,不过他若是不趁此机会靠近舒青柠,只怕以后裴承业得到母亲的指点,两人关系更加亲密,那就糟了。 “言之想多加练习,此前母亲说的麓山书院一事,我听族学中年长的人说,李夫子酷爱习隶书之人,所以想多加准备。” 舒青柠听他这样一说,她没有拒绝,见他也是想要做得更好,便让他也跟随裴承业每日来她院中学习写字。 她本想让裴承业在家中修养两日再去族学,可裴承业次日便要去。 他要亲自看着那群人给母亲道歉。 他的小厮伤势比较严重,舒青柠又担心他在族学又被欺负,便让张索护送前去。 她只是去的时候交代张索一定要护好裴承业。 裴言之却抢先开口,“母亲,我一定会保护好兄长的。” 舒青柠没说话,只是眼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母亲,我真的可以保护兄长。” “言之啊,虽说你和阿业才相处,但你要知晓现如今的你是裴御之子,是宁北侯的后代,有些时候可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舒青柠点到为止,裴言之不明所以。 “母亲,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您告诉我,我可以改的。” 舒青柠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言之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母亲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声线一如往常的温和,却让裴言之心里发了杵。 始终是个孩子,自然不能完全隐藏自己情绪。 舒青柠自然一目了然。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是公平对待两个孩子的,她从小受过了不公平的待遇,所以她一直都在一碗水端平。 裴承业敏感,所以很多时候为了照顾裴承业,她会选择私底下的关心。 对于裴言之,虽然知道钱氏不是个会正直教养的人,但她也没有偏颇。 没想到就在昨日晚间,张索送来了他打探的最新消息。 在族学之中,裴承业就单单一个扶棺的身份,其实是没有人敢大张旗鼓的对他动手动嘴的。 可张索发现,每一次裴承业被人欺负,这里面都少不了裴沐和裴言之的手笔,当然裴言之做得很是隐秘,大多数时候就是激怒矛盾,亦或是左右了裴沐的情绪等。 裴沐那孩子是彻底的被养歪了,他会这样做她并不意外。 可裴言之的行为让她十分不解。 但她并未第一时间就生气去找裴言之质问,因为小小年纪的孩子,最是容易被身边人所影响。 这里面钱氏看来是出了不少力的,怂恿人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张索还禀报了另一个消息,便是孙老太前来侯府,却灰溜溜的离开,在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的遇到了钱氏。 而原本这孙老太和二房赵氏就有些远房亲戚在。 难怪当初赵氏这样没有口德之人也能嫁给裴道远了。 这样一看,欺负了裴承业,不仅打了宁北侯的脸,还能给赵氏出口恶气。 也难怪裴承业会在族学之中备受欺负了。 裴言之不知如何回答母亲这话,舒青柠也不追问,起身时留下一句,“言之,母亲对你有些失望。” 当天,族学中不少看热闹的学子,当看到裴承业带着伤前来,身边跟着五大三粗的护卫时,有想要笑话的人都不敢有大动作。 虽然很多人没有见到舒青柠前来的场景,但今日得知了爱贬低裴承业的夫子主动的请辞,去了更为偏僻的庄子上教学。 他们便能想到,这一次侯府是不会轻易放过了。 欺负裴承业的人经过一晚上家里的教育,今日眼里早已没有之前的傲慢,一个个的都不敢直视裴承业。 在书院院长的带领下,一众人都跟裴承业道了歉,并表示以后不会再欺负他了。 希望能得到裴承业的原谅。 当然,道歉这群人里,也有裴书。 只不过裴书要面子,站在了好几人的中间,即便是说着对不起的话,他也没有真的开口,只是张了张嘴随意的附和。 裴承业看得出来这些人不是真心的道歉,但他并不在意,终有一日他会让这群人对他和母亲都不得不尊重的。 本来日常都有些耷拉着不敢与人对视的眼睛此刻审视的看着对面的人。 他要一个一个的全都铭记在心,尤其是裴沐和裴书。 裴书觉得丢脸,一直垂着视线,可裴沐在一旁看热闹,他看的很清楚,裴承业此刻眼里的神色,就如同当初舒青柠将她关进祠堂时候一模一样。 他默默的攥紧了拳头,心中更加不满和愤恨。 第32章 账本出入 从族学回来,舒青柠也不问情况如何,反倒是给两人亲手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 裴承业比之以前活跃了些,倒是裴言之沉默了很多,整个过程就夹着自己面前的菜吃。 也没有了往日的嘴甜。 舒青柠让香云从饴暖斋带回来了些点心,便吩咐两人,“母亲要找管家商议事情,这些点心你们就代母亲送去你们祖母那儿吧。” 席间两人都是一口答应。 可等吃过饭,裴言之却来找她,“母亲,让别人送去吧,我想多温书。” “言之是怕回祖母那边?”舒青柠一语中的。 裴言之垂着头找不到回的话。 “言之啊,人会做错事,但是要勇于改正,便是好孩子,你还小,有试错的机会,若是今日你已经及冠,那想改也难了,母亲不会因为这事就与你生分,当然也不想你因为过继来母亲身边就让你与三房的断了往来,我只想多一个儿子,让你多一个母亲。” “但母亲决不允许的是,与兄弟生分,让外人抓到生事的机会,不仅损伤侯府的颜面,更让人觉得侯府之人不团结。” 明明每一句话都是在教导他,但在他听来就不像祖母说的那样。 她是温柔的,说话也没有半点的激进,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母亲或许早就知晓。 “对了,前两日瞧中了一块与你甚是相配的布料,就给你做了双靴子,你去试试可合脚?” 就在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舒青柠已经将靴子递给了他。 是他喜欢的祥云图案,布料他分不清,但摸起来甚是舒服。 “过几日麓山书院的李夫子要来,届时可不能让他瞧了笑话。” 听到李夫子的名字,裴言之有些激动,“母亲,真的吗?” 舒青柠笑得温和,“母亲什么时候说过谎话了?这几日你可得多温书,争取被李夫子给瞧中,以后咱们就是麓山书院的学子了。” 他从小就听祖父和父亲念叨,若不是他们是庶出,又没有才干被麓山书院给相中,怎么会现如今一个只是朝中小吏,再有两年就得告老还乡。 一个浑浑噩噩一整天,说是无所事事有些片面,但若是有多少出息,那倒也没有。 所以从启蒙那日起,麓山书院在他这里就是一个神圣般的存在。 他也有机会见到李夫子,甚至争取一二还有机会去麓山书院。 “母亲,言之一定好生复习,不给母亲丢脸。” 有些事点到为止,舒青柠并不强迫着。 舒青柠本来一直等着虞氏的传唤,可等了一整日都没有见虞氏让人来找她。 那看来孙老太那件事虞氏并未放在心上,或许也是赞同她的做法的。 这时管家前来,送来了有出入的账册,“大娘子,老奴亲自核对了一遍,果然有出入,出入两万两银子呢。” 这些账册都是二房此前一直在管理的,当初裴道远让人送账册来,福伯也让人大致的瞧了瞧,发现对得上公中账册也就没有细细的去查。 没想到大娘子却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等他去再次查验,果然,有两万两怎么都对不上。 “大娘子,现在该怎么办?” 舒青柠收起账册,“劳烦福伯跟我去婆母那里知会一声,她老人家也该知晓一二。” 至于要如何处理,那就端看虞氏的态度了,她现如今虽然有了些实权,在侯府也算是有说话的地儿。 但有些人是绝对不能忽视越权的。 虞氏得知账册出入大,很是生气,“我本以为有些出入,无可厚非,却没有想到竟然有两万两之多?” 舒青柠适时的嫡出另一本账册,“婆母,关于有出入的地方,儿媳查了时辰,那个阶段,二爷那边有大额的支出,二爷此前与人合作运河茶叶,却突遇洪水,二爷当时为了节约,选的船没有经过加固,耐不住洪水,所以茶叶被泡血本无归,当时二爷花费一万两填补漏洞。剩下的一万两,当时贾平逛花楼,因为姑娘与人起了口角,失手打死了李大人家的侄儿,进了大理寺,后来经过调和,补偿了一万两银,贾平也就在大理寺监牢半年就被放出。” 这些事情,她都是有所耳闻的,但却只是二房给她的片面之词。 当初茶叶出事,裴道远前来道歉,她深知生意场上风险常有,更何况这是天灾,人怎么能算得过天呢?她当时还安慰了好几句。 至于贾平那事就更离谱了,赵氏哭着来找她,让她出面以侯府的名义去保人。 赵氏当时说的是,贾平是为了保护一个被人强卖给青楼的女子,是为了救人,更何况那李家的侄子本就有心疾。 贾平甚至都还没有动手,那人就呼吸不畅死了。 当时她虽然没有正面去保人,但还是着人以侯府的名义去疏通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竟然被二房的骗得团团转。 “简直欺人太甚,来人,将二房的叫来。” 舒青柠赶紧示意管家拦着人,然后安抚虞氏,“婆母,现如今事已至此,就算将二爷叫来又如何?这账册做得极其的漂亮,若不是儿媳闲来没事多翻看了几次,定也察觉不出来,指不定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会更加让人难以接受呢。” 虞氏瞬间冷静下来,握着她的手,“青柠说得对,这些年我就是太过相信赵氏和二房,便将一切都交给他们来打理了。” “青柠,这些账册以及二房插手过的产业,你都替母亲好生的查一查。” 舒青柠有些为难,“母亲,若是看看账册儿媳尚且能做,可这产业众多,又多是城外庄子田地,街道铺面的,儿媳现在还在孝期...” 虞氏知道她的顾虑。 “你别怕,侯府不是迂腐之家,更何况御儿在时便说过,什么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就是腐朽,人怎么能不出门,母亲今日就将这些全都交给你,你亲自替母亲去视察一番,若证据确凿,那这二房只怕是祸害,我侯府可容不得这样的人久居!” 虞氏说完便从小榻的抽屉取出个锦盒,打开一瞧,是一半的钥匙。 第33章 得到管家钥匙 “青柠,这是我侯府一半的对牌钥匙,现如今我交给你,侯府也一并交给你。” 虽然只是一半的对牌钥匙,但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来之不易了。 “此前阿业一事你做得很好,若不是御儿...你又怎会被人这样一再的折辱,今后这对牌钥匙交给你,你便是侯府的主家娘子,谁若是敢让侯府蒙羞,你就替御儿,替母亲教训便是!” 当时去族学,她只能以一个维护儿子的母亲身份前去,可若是现在,她手握一半对牌钥匙,就算是那孙老太,也不敢在她面前多加蹦跶。 舒青柠知晓这钥匙的重要性,扑通跪地,“母亲如此信任儿媳,儿媳定不辱母亲所托,侯府是儿媳的家,您是儿媳的母亲,儿媳也会悉心教导阿业和言之,让侯府风范永久延续!” 哪怕这话有夸大的成分在,但虞氏也很是感动,将人扶起来,“以后侯府咱们娘俩与阿业言之相互依仗,不容人欺负折辱!” 舒青柠得到对牌钥匙的事情没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侯府。 二房三房态度如出一辙,都不可思议。 裴道远这段时日一直在沉寂着,将赵氏推出去挡了所有的罪责,他虽然交出去了产业,但他这些年并非一无所获。 裴平刚从花楼回来,听到后就跳脚不止,“父亲,她舒青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要掌管侯府?这不是在打您的脸吗?” 裴道远冷哼,“老子的脸早就被你和你母亲给作没了,若不是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些产业管理又怎会交出去?” 裴平低声嘟囔,“我们也没料到那女人这般有手段。” “父亲,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了。”贾平一脸献计模样。 却被裴道远瞪了一眼,“你给我老实待着,若是再做出点什么事情让我丢脸,我连你一起撵出去!” 裴平不敢违背父亲,只能弱弱的领命。 而三房之中,钱氏气得摔碎茶盏。 三房老爷裴和才正好下值归来,那茶盏在他脚边碎成碎片。 “你又发什么疯?谁又惹你了?” 钱氏脸都气绿了,“还能有谁?” 裴和才避开碎片坐下,“那大娘子又怎么你了?不让言之来送点心?还是又偏心那裴承业了?” 说起这个告诉来气,之前饴暖斋那边送了点心来,钱氏一瞧竟然是个小厮送来的。 钱氏便问为什么不是言之送来,小厮也是直言,将舒青柠的话说了一遍。 本来是让他们各自来送的,可裴言之却以要温书为由,没有来送点心。 而裴承业高高兴兴的带着点心去找了亲祖母,一家人听说是何其的其乐融融。 钱氏一想,定是舒青柠在言之耳边乱说什么,不然就言之的孝顺和对她的亲近,是绝对不会不亲自来送的。 “岂止这点?她舒青柠也不知道是不是妖精转世,竟然将大嫂迷得把管家钥匙都交给她了。” 裴和才有些惊讶,“这才过门不到两月,就交给她了?这舒家女有点手段。” “可不是嘛。”钱氏言语酸酸的。 “也不知道给大嫂下了什么迷魂汤,将二房管控的产业给她清点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连管家钥匙都给她了,这岂不是告诉咱们以后这侯府她舒青柠说了算吗?” 裴和才还算中肯的开口,“管他谁当家,左不过到不了咱们三房手中就是,更何况她当了家,言之又记养在她名下,于咱们来说是好事。” 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是好事,可钱氏心中就是不喜。 “她舒青柠不是个善茬,你没看到对付二房的时候毫不手软,你就不怕咱们跟赵氏一样被扫地出门吗?” 裴和才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不一样,赵氏没有眼界,蠢笨如猪,竟然让裴沐用爵位来要挟,而我们全程没有反驳,更没有给府上使坏,再如何也不会这样对我们。” 裴和才想了想,“还有,你别再跟言之灌输什么讨好人的想法,既然知晓舒青柠不是好糊弄的,只怕你的小心思早就被她所知晓。” 裴和才混迹朝堂,虽然只不过是个小吏,裴和才常年于朝堂行走,加之又是小吏,本就艰难,所以会在很多人情世故上下功夫。 他若是不这样提醒钱氏,也是怕会步了二房的后尘。 钱氏挥挥手,“我知道,这还用你说?” “咱们家言之最好争气些,将那裴承业给比下去。” “你这说法最好就在咱们自己院中说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传到大嫂那里,三房就完了。” 钱氏嘟囔,“我难道不知道这些?行了,我去看看言之。” 舒青柠得到虞氏的允许,可以出门办事,她心情甚好。 在舒家的时候,她就很少出门,长姐因为有母亲的疼爱,每次都会带着她去逛首饰铺子,参加宴会什么。 而她对外界的认知都是来自于偶尔路过和香云的叙述。 带着张索父子和账册,她就准备先去城外的庄子瞧瞧。 那处庄子每年收益都很好,土地肥沃,有田种稻谷,有山栽果树。 裴承业这两日被舒青柠留在家中养伤,可他不仅没有休息,一整日都在书房,不是写字就是看书。 甚至连吃饭都要叫上几次才来。 舒青柠便将他带着出去,也是为了让他休息休息,换个环境,也许更能事半功倍。 能和母亲出门,裴承业很是开怀,话都多了不少。 香云感慨,“大公子变了很多呢,现在话也能多说点了。” 裴承业有些不好意思,“母亲若是觉得我话多,那以后...” “大公子,您可别,姑娘寻常一个人,有您能在她耳边说说话,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裴承业也没从母亲的眼中看到嫌弃,便壮着胆子往母亲身边坐了坐,“那阿业以后多跟母亲说话。” 从京中出发,马车需要半日的功夫,所以他们出发得早。 等到日上三竿时,马车还在摇摇晃晃的前行,舒青柠撩开车帘问,“还有多久能到?” 驾车的张索回头,“大娘子,再有两炷香就到了,您要是饿了,那小的快着些。” 话音未落,他便扬起马鞭,加快速度。 可下一瞬,马儿便被他急急勒停。 马儿被这一命令一禁止给搞得措手不及,瞬间扬起前提,马车里的舒青柠等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甩撞在了马车壁上。 第34章 救下宋怀志 马儿堪堪停下,福伯焦急的问,“大娘子,您没事吧。” 马车摇晃不止的瞬间,她便将裴承业一把拉进了怀中,自己则是用身体给他抵挡住马车壁的撞击。 后背此刻疼痛一片。 张索抱歉的回头,“大娘子恕罪,这路中突然出现一个人,所以...” “无碍。” “张索,你去看看是什么人。” 张索迅速跳下车辕,走近路中躺着的那人,伸手试探了一下,还有微弱的呼吸。 “大娘子,看穿着应当是入京赶考的学子,还有气。” 舒青柠已经在香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见到被张索稍微扶起的那人,一身粗布素衫,头发用粗布条束着,消瘦得很。 已经昏厥,怀中却还死死抱着书袋。 明年将是三年一次的科考春闱,现在是秋季,自然有不少学子都赶着来京中,筹备来年的春闱。 舒青柠让张索拿点水给那人喂下去,半盏茶的功夫,人便苏醒了。 一睁眼就见到张索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又被吓得脸色一白,险些又晕厥过去。 “怕什么,要不是我眼神好,冒着大娘子受伤的风险,你早就被马车碾成肉泥了。” 男子这才抬眼瞧去,见到一身素衫,作了妇人髻的女子。 背着阳光而站,斑驳的光从树叶间撒下,在她身上落下星星点点。 宋怀志想,莫不是遇到下凡的仙子了吧。 张索察觉这人目光一直落在大娘子身上,晃了晃他,“看什么看?” 宋怀志回神,自觉理亏,有些不好意思,勉强着起身,“小生宋怀志,是从江北入京赶考,多谢大娘子相救之恩。” 看他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舒青柠点了点头,“天气炎热,此处距离京中不过半日车程,宋公子不必急于赶路,容易暑热。” 舒青柠以为他是顶着太阳赶路,所以中暑了。 宋怀志却叹息一声,“从江北入京,已经三月余,本备有微薄盘缠,能坚持入京,却在半道被贼人抢去,殴打一顿,原本一月半的路程硬是被多拖了半数。” 寒门学子的心酸舒青柠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听说过,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自然是所有人的梦想。 可绝大部分的人,连京城都进不了,更何况去参加春闱呢。 从现在到春闱,还有半载左右,一个手无寸铁,身无分文的人,如何能度过? 舒青柠取了十两银子,让香云递给宋怀志,她一直站在距离人五步之外,没有与人接近,也一直恪守礼仪。 宋怀志本想清风亮节,可现如今的他身子羸弱,若是没有银钱,真的连京城都进不去。 舒青柠看出了他心里的窘迫和尴尬,“宋公子就当着钱是我借给你的,来日你若金榜题名,十倍奉还便是。” 宋怀志以为她会和其他施以援手的人一样,要他怀中书籍,接济了他的同时又让他失去书籍来讽刺他。 这一路,也不乏乡绅对他有帮扶之意,但要么是要他定下婚约,要么就是羞辱一顿,给他一两纹银。 他很是惊诧的看着舒青柠,却又瞬间意识到刚才张索的提醒。 “大娘子不要小生的书籍?” 舒青柠摇头。 “大娘子不需要小生与谁定下婚约?” 舒青柠被他这话逗笑,“区区十两银子,就要买你后半生?我舒青柠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说完,她便转身上马车,香云忙着去伺候姑娘,将银子往他怀中一扔,便小跑离开。 张索轻松将人往边上一放,也迅速的上了车辕。 福伯揍了张索一拳,“臭小子,再不好好赶车,老子打死你。” 马车缓缓的驶过宋怀志的面前,直到走远,他才回神,看着怀里的十两银子,以及身旁的水袋。 久久无法回神,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嘴里不住的嘟囔着一个名字,舒青柠,这是他恩人的名字。 这份恩,他一定会还。 马车上,裴承业从书本中抬起视线,“母亲,进京路上很困难吗?” 他虽然家境不算好,但始终是侯府旁支,居于京中,是无法体会到京外学子的求学之艰难的。 福伯在车辕上替舒青柠回答着,“大公子有所不知,进京路上的困难还是次要的,有坚持到京城的,可这在哪儿吃住,在哪儿求学,寻求哪位位高夫子为自己授学等等才是最为困难的。” “若是寒门之家,又没有根基,想要靠着自己的才学取得成就,老奴觉得比登天还难。” 京中之人,不管是根基也好,钱财也罢,都好过京外之人,且就单单是请夫子授学就是一大难题。 裴承业听后看向舒青柠,“母亲,阿业一定不负您所望,也不会让这么好的条件给荒废的。” 这件小事在几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甚至舒青柠在到了庄子上后,一心都在核查账册,根本没有想起自己还顺手救了一人的事情。 这处庄子位置好,山清水秀,管事的也积极,她才到就已经把账册给准备好。 她休息了一小会儿便和管家一起开始了核查,这一次她是出来试一试,所以就带了几个人。 账册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管事又带着她去田地间走了走,看到了劳作的佃农,尝到了甘甜的果实。 舒青柠想,若都是这样的欣欣向荣,她也不用亲自出来视察了。 当晚,她并未在庄子上留宿,即便管事的热情相邀,可她还是说要连夜回京,管事的只能给她装了不少的果子,满是遗憾的请求她下次一定来住上些时日。 马车驶出庄子,张索准备往京城方向走的时候,舒青柠突然吩咐,“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距离此处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也有一处庄子,咱们去那处。” 张索问,“可要小的提前去知会,让他们做好准备接待?” 舒青柠摇头,“不用,咱们就是要一个出其不意。” 这是她第一次出来,所以管家让人先送了口信来,来到这庄子,人好,地好,账册更是完美挑不出错。 她觉得一切太过顺利,总有种不真实感。 福伯瞬间明白她所想,但还是有些担忧的问,“大娘子,现在出发只不得要找留宿的地方,前方有个小客栈,不如在那处留宿半晚,咱们踩着时辰抵达庄子如何?” 舒青柠看过这一路的地图,也正是这个想法,“就听福伯的。” 第35章 出门查账 小客栈很小,但胜在干净整洁,半夜才到,舒青柠便让裴承业与她宿一处,他睡在小榻上。 已经入夜,舒青柠见裴承业都还在捧着书看,这一整日,除了她不允许看书的时候,以及去田间地头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看书。 “阿业,母亲知道你想要让人另眼相看,但该休息的时候莫要强行坚持,要学会劳逸结合。” 裴承业想了想,“母亲,阿业想给李夫子留个好形象,能入麓山书院。” 这次他回了之前的家,祖母告诉他,这份侯府的重视来之不易,现如今有大娘子的庇护和竭力托举,他更应当刻苦,不可辜负大娘子的期望。 他祖母不是什么权势之女,但也算是大家闺秀。 在她来看,裴承业去了侯府,比跟着他们更有前途。 她并不贪慕侯府的钱财和爵位,她只想着她的孙儿能入更好的学堂,遇到更好的夫子。 要知道若不是这次的机遇,她孙儿连裴家的族学都进不去。 舒青柠以自己要休息为由,让裴承业强制休息。 裴承业也担忧母亲在马车上护着他时留下的伤,便立刻合上书本,躺下闭眼一气呵成。 舒青柠倒是觉得,这小孩虽然性格不那么外向,但有些时候挺可爱的。 天一亮,一行人立刻出发。 这一次因为没有提前知会,加之去的庄子都是土地,种植了粟米,但好像收益并不理想。 舒青柠是以游客身份而来,福伯去田间地头打听今年粟米的收成。 皮肤被晒得黝黑的老农叹息,“今年天旱,咱们这地又是沙地多,本就不储水,收益少了三成。” 福伯又问,“你们是庄户,自然有世家大户兜底,收益不好应该也没什么。” 老农连连点头,“你不明白,这世家大户都是吸人精血之辈,明知天灾收益不好,却还增加了租金,这一年啊,只怕是白干了。” 福伯了解了一圈,发现此处庄子不止侯府一家,却大多都是同样的方法。 越是艰难的时候,这租金越是疯长,这倒是和老侯爷在时所立下的规矩不同。 老侯爷是武将,不会朝堂那套弯弯绕绕,在他看来,佃农没有收益,哪里来的钱财缴纳租金? 所以只要是收益不好的年份,侯府都会相应的减少租金。 可老侯爷死后,公子继承宁北侯的爵位后立刻去戍边,家中事务大多数就交托给了二房。 这些年,只怕是一切早就变了。 福伯基本将大致情况打探了一下,此时正值正午,舒青柠带着众人便去了管事之处。 一进二的小院中,飘出阵阵肉香。 还传来了阵阵笑声,舒青柠让张索前去通传。 可这院中人是没有丝毫的动作,甚至对她的到来很是不屑。 张索带回来的原话是,“侯府大娘子是何人?我不认识,我只认得侯府二爷,你们若是再冒充侯府之人,我便让人报官。” 张索从未见过这样猖狂的管事,一看他们吃食,都是精细之物,完全没有老农说的天气干旱一事。 张索很是生气,跟舒青柠汇报后道,“大娘子,小的这就是将人揍一顿,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主子。” 舒青柠摆手,“不用,咱们去另一家。” 舒青柠花了钱在老农家吃了一顿很是简单,没有丝毫油水的午饭,刚和老农一家聊起关于田庄的事情,这小管事也不知怎么就开了窍,前来寻人了。 不过并不是来找舒青柠的,而且来找福伯。 侯府的管家小管事还是见过几面的,见到福伯,那叫一个谄媚。 “我们准备了些吃食,福管家赏个脸吧。” 福伯冷哼,“趋炎附势之辈,侯府大娘子也敢拒之门外,滚远些。” 张索叉着腰往门口一站,小管事便知道自己犯了错了。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也怪这庄子偏远,大娘子赎罪啊。” 舒青柠喝着老农家的白开水,声线淡淡,“我之所以前来,是为了核实账册,王管事现在就去把账册取来就是,至于餐食,大可不必!” 王管事有些急,这种时候突然要账册,他从何去找? 每年的账册都是亲自送去二爷处,等十天半月的,二爷就会送来新的账册。 现在这账册若是被大娘子看到,怕是要坏事。 “大娘子,这庄子上的账房家里老母生了病,最近告了假,这账册尚未核对,不如过两日小的亲自送去府上给您过目?” 舒青柠却没有退让半分,反而言语上更往前一步,“既如此,那张索你跟着王管事去一趟,将账房之前做的账册取来就行。” 王管事见她面都没有露,便冷静吩咐,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大娘子,这里偏僻脏乱,不如去庄子上,也方便查账。” “不必!” 舒青柠知道这人这样一直扯东扯西的,不就是想要更多了解她吗? 她佯装生气,厉声吩咐张索,“还不快去,想被打板子?” 张索立刻领命,扯着王管事就走。 屋里,老农一家看着这一脸柔和的侯府大娘子声音突然狠厉,还有些发愣。 尤其是老农怀里的小姑娘,都被吓了一跳。 舒青柠递出一块带来的点心,“吓到你了吧,别怕,姨姨可不是爱发脾气的。” 裴承业见小姑娘还是有些害怕,帮着开口,“我母亲是最温柔之人,她只对坏人这样。” 老农起初以为就是世家大族里出来游玩的贵妇人,反正给了钱,他做一顿日常饭菜就好。 没曾想竟然是侯府的大娘子,此刻他一家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舒青柠却道,“麻烦老伯收拾出两间房,我们按照客栈付钱。” 老农虽然知晓尊卑有别,但还是没有抵过好奇心,他问,“大娘子为何不去王管事那边?那边环境好,吃食也...” “此次我前来就是为了查明账册,有些东西他可不会让我瞧见。” “大娘子若是发现不对之处,可会惩治王管事?” 香云率先回答,“那是自然,大娘子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这个,所以大家有知晓情况的都尽管说来。” “大娘子现如今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你们有什么委屈也可以告知大娘子。” 第36章 整顿恶奴 老农一听,有些激动,“真的吗?” “那是自然,老伯你可以直言。” 在老农家坐了一小会儿,了解了一些关于这个庄子的大概后,张索就把账册取来了。 一起前来的还有有些手足无措的王管事。 “大娘子,账册取来了。”张索将账册往她手中一递。 舒青柠没有避开人,就要直接翻开。 王管事有些心急的开口,“大娘子,这账房多日没来,账册实在没法看,恐怕会污了您的眼睛啊。” 舒青柠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主家查账也要挑个黄道吉日?” “没..没有,只不过一直都是二爷下来查账,所以...” 福伯怎会看不出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恐怕老侯爷去世多年,加上将军也不管理家中事务,老夫人力不从心,这下面的人啊,都要以为这二爷才是侯府的主子了。 “看清楚,这是侯府的当家大娘子,是宁北侯的侯夫人。” “主子要看账册你还推三阻四,王管事若是做得足够好,还怕被查?” 王管事吓得一哆嗦,身子更弯了几分,更加不敢说什么。 舒青柠查的是去岁的帐,一般一式两份,主家一份,管事的手中一份。 可王管事的这份与她从二爷处得来的这份实在大相径庭。 明明粟米去年大丰收,光是这个庄子上就能亩产三石左右,去年甚至因为天气好,多数地方产出了四石。 可这账册上,却只写了两石,甚至还说天干气候实在不好,佃农揭不开锅。 裴道远便主张减轻了租金。 当然这是对外宣称的,等到了庄子上,租金不仅没减少,还涨了。 今年天气不好,亩产应当只能在两石左右,可王管事在前些天已经通知下来,这租金依旧要涨。 去年收成好,涨了些他们再怎么也能活下去,今年...只怕是难了。 舒青柠将账本递给福伯,福伯看到后满目震惊,“这...这...” 他是家奴,在侯府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阴阳账本。 二爷管着田地庄子这些年,还不知道中饱私囊了多少呢。 舒青柠给福伯一个眼神示意,福伯立刻会意,声音带着愤怒,“大胆,小小管事,竟然敢糊弄大娘子,用假账本敷衍。” 王管事一听,赶紧喊冤,“没有啊大娘子,这便是去岁的账本。” 他本就大字不识,仗着在庄子上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庄子上的人都是惹不起躲得起的。 这些年帮着二爷管着庄子,他也算是耀武扬威了一把,可这账册他是真的一窍不通。 张索又要得急,他根本没有办法作假,且他也不会作假啊。 “把为何与府中账本出入这般大,去岁明明收益不好,为何你的账册之上每亩收成可达四石?” “张索,把人吊起来,打到他说真话为止。” 他声声辩驳,舒青柠却没有给半点的好脸色,端起白开水抿了一口,淡淡的吩咐着张索。 张索可太喜欢大娘子这云淡风轻下命令的样子了,这种让人出其不意的感觉让人身心舒爽,他早就看着杂碎不顺眼了。 张索一个用力,就直接把王管事给提溜起来,像提个癞皮狗一样的。 关键他还手舞足蹈的喊着冤枉,那样子时分的滑稽。 见舒青柠没有半点的动容,今日这打是一定要打的。 他好像破罐子破摔了,“大娘子,小的是二爷的人,你动了二爷的人,二爷不会放过你的。” 老农听到这话都有些替舒青柠担忧,毕竟二爷是侯府的主子,这大娘子刚入门,若是事事做绝,怕是难以走长久。 “你承认你是二爷的人就好,那这账册就是你与二爷一同编纂的,还有给佃农私自涨租金一事,也是你和二爷所为了。” 王管事一愣,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 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他是二爷的人,不仅没有震慑住这个新妇,竟然被她杜撰出这么多罪名出来? 那岂不是要入大狱? “你胡说,我要见二爷,我要让二爷给我做主!”他在张索的手中挣扎不已,但却没有丝毫挣脱的迹象。 张索手腕一个用力,攥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他瞬间呼吸不畅,张索那张横肉的脸近在咫尺。 他声音令人害怕的道,“你们二爷在大娘子面前,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他还能顾及你个小脚趾?自求多福吧。” “王管事,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将五年内的账本全部交出,我可以让张索留你一条狗命,否则就等着去大理寺吧。” 王管事吓得更加哆嗦,甚至两股之间已经有液体流出,这一变故让张索嫌弃不已,将人重重往地上一丢。 闷哼声起的同时地上湿了一片,看得人是蹙眉不已。 “大娘子,不要送小的去大理寺,账本小的给您拿,给您拿。” 一个时辰不到,舒青柠拿到了近五年来的账册,将佃农全都集聚一处。 当面将王管事的职给下了,并承诺租金回到之前老侯爷在时定下的金额。 若是遇到丰收季,那多出来的自然就是佃农自己的了。 老农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日子竟然能真的被他们给遇到。 “大娘子,真的吗?” 舒青柠笑着点头,“我是裴御的妻,现如今掌侯府的半数之家,这田庄铺子,我说了算,若是今后有人再行王管事那等腌臜手段,我也定不会轻饶。” 缺空的管事人选,便让大家伙评选,最后选了一个看着憨厚老实,却孔武有力的大高个。 舒青柠不了解这人,但能被佃农所推举,在秉性之上并不会太差。 “过两日我会派个识字账房过来,他只参与记账,至于你们收成如何,那便是你们该思量的了。” “我若是空了,便会来巡视一二,在我舒青柠手中,决不允许中饱私囊之人出现!” 佃农们听后热情高涨,甚至几度高呼,“大娘子,大娘子。” 看着那一张张黝黑的面庞,露出最为纯善的笑容。 她只觉得,慧源大师说得对,这世间最好的笑容便是发自内心。 这样的笑,她从未在京中见到过。 第37章 约定种出最好的粟米 在庄子上处理完事情,已经大下午,老农想留她住一夜,但又有些羞涩,毕竟自己家里的这情况实在有些招待不了。 “老伯,我过段时间会来的,到时候咱们再见。” 他怀里的小姑娘一整日总算是鼓足勇气的开口,“大娘子,下次您来,我们给您看最好的粟米。” 舒青柠重重点头,“好,那你可得记住我们的约定,若是下次种出最好的粟米,那我便重重有赏!” 小姑娘问,“赏的是什么?” 老农赶紧去制止小姑娘,却还是慢了一步。 这时,一直在舒青柠身边不曾说话的裴承业从怀里扯下小布袋,“粟米是整个大周最需要的粮食,可以给士兵饱腹后御敌,也可以让百姓吃饱不流落街头。” 他将布袋塞给小姑娘,“只要你们种出好的粟米,你想要的母亲都会给你,这是我提前给你的定金。” 小布袋里是半袋的饴糖,是上次回去祖母给他的,其实他不喜欢食甜食,但看着祖母满眼期盼的眼神,他又不好拒绝,所以一直带在身上。 老农赶紧按着小姑娘的头,“还不快多谢大公子。” 小姑娘懵懂,低下了头后又迅速的抬眸看他,随后扯起嘴角,“好,我一定种出最好的粟米,不让你失望。” 她不懂他的身份,更不知道大公子是何等的尊贵。 在她看来,她能被阿爹护在怀中,他也时时刻刻跟在他母亲身边,那他们就是一样的。 他虽然长得好看,穿得精致,但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出过嫌弃之色。 而且她知道,要让大娘子和他喜欢,那就种出最好的粟米。 她一定能做到! 离开之时,老农还烙了饼子给他们路上充饥。 裴承业一上马车就问,“母亲,咱们下一处去哪儿?” 舒青柠将账本合上,“阿业觉得咱们应当继续查下去?” 裴承业点头,“现如今账册漏洞百出,正是查的好机会,若是错过只怕以后再难寻找蛛丝马迹了。” 舒青柠却摇摇头,“阿业,现如今机会已经没了。” 他不解,这时福伯给舒青柠递水。 “大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能这样出其不意一次,已经很是难得,指不定咱们从上个庄子出来,就有消息送去京城了。” 裴承业有些惊诧的看着母亲,“您是大娘子,又有掌家钥匙,他们还能这样对您?更何况,二祖父不是已经交出了账本,最近也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情吗?” 他的不解在舒青柠看来再正常不过,毕竟侯府中人也都觉得二房是彻底的被收回权势了。 连当家主母赵氏都被休了,这二房哪里还能蹦跶起来? 可在舒青柠看来,二房还有极大的问题,就单单一个裴沐就足以看出。 这一次裴承业被打,若不是有他在其中搅和,那些人怎么敢的? 即便有个裴书,也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再有这一次,她提前就做了计划,要去庄子上看看,这在侯府并不是秘密。 所以他们看到的是欣欣向荣,一片祥和,账册也没有丝毫的漏洞。 当时她和福伯都有同样的疑虑,只不过福伯并不好确定。 她之所以立刻来这庄子,也是为了查验一番。 若是这一处突然造访的庄子上也是账册明了,没有任何缺漏,那她还真是高看二房几分。 只不过现实却极为的打脸,不仅漏洞百出,还发消息他私自增加租金,让佃农难以生存。 “阿业,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不是一次就能看明白的。” 裴承业虽然不是太过明白,但这一趟他受益匪浅,并非来自于书本和夫子口中。 而且他亲眼所见,不一样的地界,田地,就能孕育出一群完全不同的人。 稻谷很好,但只供给富人和权贵。 粟米虽差点,但却是民生。 舒青柠没多做停留的回京,随即让张索寻数十个身材高大,有些微拳脚的家丁。 之后便让张索带着去各个庄户上核对账册。 “张索,我只有一个要求,账册要真,证据要足。” 张索抱拳领命,“小的定不负大娘子所托。” 之后外面的庄子她不会再去亲自视察,她要将重心放在城中的铺面上。 当然她也没有让人隐瞒着庄子上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回来几日了,她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裴平嘲讽,“父亲,不过一个新入门的小姑娘罢了,就算查出来又能如何?她还真的能掀翻这侯府不成?您可是侯府二爷,尊着敬着您的人多的是。” 裴道远却还是隐隐有些担忧,“这舒青柠做事让人摸不准头脑,按理来说,得到我的短处应该立刻报给老夫人,可她却没有动作,是何用意?” “哎呀,父亲就是太过小心了,她一个没有根基的妇人,不敢与您对抗,这不,就是做做样子,出去溜达一圈,剩下的不都是让张索去吗?” 裴平笑的很是开怀,他知道,那张索也就只有一身力气罢了,这账本什么的,根本不会看。 “话虽如此,你最近还是给我收敛些。”裴道远冷言吩咐。 裴平连连道是。 京中侯府共有十二处的铺面,都是临街的好位置,除了饴暖斋那处,也还有十一处。 其中有酒楼,茶馆,布庄,粮行等等。 在京中,收益也算是好的。 她看了几日的账册,便寻了个机会见了这些掌柜。 不愧是京中行走的,不比庄子上消息闭塞,对她都很是尊敬,说话也进退有度,乍一看还有种为她所考量的好心肠在呢。 对于账册也都挑不出错来。 等人一走,香云就忍不住的开口,“这群人看着怪怪的。” 舒青柠顺势开口,“哪里怪了?汇报做得极好,这账目也轻易。” 香云摇头,“奴婢不知哪里不好,可就是怪怪的,总觉得好顺利。” 的确被香云说中了,她一个不看账本,不会管家的小丫鬟都看得出来,这群人汇报太过顺利了。 可生意场上,得失谁能说准确? 但这几个掌柜的一口一个好收益,一口一个能挣钱,太诡异。 是真的如此还是有人背后授意,舒青柠不得而知,也暂时不去深究。 因为虞氏近来身子好了不少,整日吃得清淡,她便想要去护国寺住一段时间,也算是斋戒还愿了。 第38章 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她忙着前后的准备,将虞氏送去护国寺后,这时间也快到了李夫子到来的日子了。 虽然祖母说过,李夫子考较人有一套,并非都是书本知识,更多的是孩子的天分和性格。 但她还是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 裴承业从庄子上回来就没有去族学,整日就在她书房中废寝忘食。 裴言之起初还坚持去族学,后来发现兄长都不去,他也不去,他也要在母亲的书房学习。 舒青柠虽然住在侯府的主院,但她并没有占去多少,就连书房都是小小一间。 平常多一个裴承业还能将就,这多了裴言之,加上她整日都看的账册,这小书房直接满满当当了。 裴言之不去族学的消息被三房知晓,三房很是不满。 尤其是钱氏,此前一直再忍,可这下孙儿都不去族学了,这以后如何出人头地?如何踩过裴承业? 钱氏实在忍不了,等裴和才去上朝后,她直接来找舒青柠。 舒青柠忙得脚不沾地,没有如同之前一样好吃好喝的招待她。 主内的吴婆婆按礼给她准备了差点,便有事去忙,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舒青柠前来见她。 她问,“你家大娘子呢?这么忙,连个面都见不到?” 吴婆婆一脸尊敬,“别说三夫人了,就连老奴等人都是晚上才能见到大娘子一面呢。” 说起这个吴婆婆就哭诉起来,“三夫人是不知道啊,我家大娘子这起早贪黑的,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这又瘦了一圈了。” 钱氏切了一句,“这管着这么大的家,她还以为是轻松的活计呢,要我说她就是太过年轻,被人做了局都不知道。” 钱氏的话里意思吴婆婆装作没听出来,附和着,“谁说不是呢,这最近不仅忙着账册,还要忙着两位小公子入学麓山书院的事情,真真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自从上一次裴言之没有主动送点心后,钱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裴言之了。 她差人来请过几次,但裴言之都说是要温书,不能被打扰。 起初她也听信这话,可时间一长,她觉得有诈,言之是多听她话的孩子啊,怎么现在就反抗她了呢? 她让人送来的东西也都没有被他使用,他身边的小厮也找借口送回去了两人。 “麓山书院那边有十足的把握?”钱氏问。 吴婆婆摇头,“老奴不知。” 她也看得出来,吴婆是不会跟她说任何的有用消息的,看来还得从舒青柠身上下手。 “既然你不知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大娘子回来,正好有些事情要与她说。” 吴婆婆恭敬的俯身,“是,三夫人。” 转身吴婆婆就让人给舒青柠送了口信,舒青柠跟着管家出去查看京中的铺面。 得到消息时,已经将事情了解清楚,完全可以立刻回府。 但舒青柠一听,“福伯,我听闻这府中的酒楼味道一绝,不如咱们也去尝一尝。” 福伯何等的人精,立刻开口,“看这时辰也快到饭点了,大娘子这边请。” 舒青柠就这样在酒楼吃了晚饭,等着天色擦黑,这才带着福伯和香云准备回府。 只是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下楼呢,就见裴平在和掌柜的说话,掌柜的面露难色,“大公子,实在是没有闲钱啊,此前已经将账本和盈利都给上交大娘子处了。” 裴平冷哼,“我又不要多少,你们每日都有备用银钱的,拿给我救救急。” “快点!” “大公子,这备用银钱是万万动不得的啊,不然影响明日的开店。” 裴平才不理会这老掌柜的苦口婆心,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要钱。 甚至自己进入了柜台,去翻钱匣子,然后也不管是什么银钱,一股脑的将其收入囊中,大摇大摆的转身出了酒楼。 福伯想要上前制止,被舒青柠拉住,“福伯,找个人跟着就行,看他拿这么多钱是去做什么。” 福伯躬身领命。 这时掌柜的赶紧小跑上前告罪,“大娘子,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大公子,这...” “他经常这样不由分说的来取银子?” 掌柜的垂着视线不知如何回答,福伯厉声,“你可别忘了现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回大娘子,此前产业是二爷一直在管,这大公子基本上三天两头就来取一次,我等也只需做好账目,送给二爷便是。” “除了这酒楼,是否京中铺面他都有这样的举动?”舒青柠问。 “听闻也常有的事儿。”掌柜的已经紧张得出了一头的汗。 “那今日你也如实的登记入账便是,届时我来核实就行。” 从酒楼出来,舒青柠便让福伯吩咐下去,若是这二房任何人要支取银子,只需要如同之前一般就好。 “大娘子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福伯小声的问。 “我本不欲追究此前的事,可若这账册在我手中出了错,那便是我能力问题,我岂能不管?” 既然要管,那就要一次性的让人信服,小打小闹对于二房来说没有用,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应付。 现在裴道远没有任何的动作,是因为他还摸不准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才不信裴道远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着唾手可得的金钱。 回了院子,钱氏已经等不了先回去了,听吴婆婆说,这钱氏走的时候脸色极其的难看,但又不得不面上的恭维两句,说大娘子实在辛苦之类的。 “她就单单说了这点?”舒青柠有些不相信钱氏能这么好打发。 “自然不止,她等言之公子下了学堂便去书房看望,可言之公子没有与她说话,她一直喋喋不休,言之公子还嫌弃她太聒噪。” 被她捧在手心的亲孙子这样嫌弃,钱氏怎么受得住啊。 也难怪走的时候脸色发青呢,只可惜没有得亲眼所见,不然一定煞是好看。 吴婆婆知晓的只不过是片面,钱氏回来后直接大发雷霆。 “那小贱人简直无法无天,不仅给虞氏下了迷魂汤,现在连言之都不待见我了。” 边上婆子安慰,“老夫人,许是公子想要在这次麓山书院的李夫子面前争光呢,所以才这般刻苦。” “呸,他若是刻苦还则罢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第39章 麓山书院院长来了 钱氏心口上下剧烈起伏,“言之竟然让我少说那舒青柠的坏话,说他母亲性格温柔,是个良善之人。” “他的意思就是我不是良善之人了?” 有些时候钻进牛角尖的人,不管怎么引导都是无法出来的,除非有一日她自己想通。 但现在看钱氏这激动程度,难以自己走出来。 “我一个做祖母的既然不能让他亲近,那就让他亲母前去,我不信我三房的血脉,还能听信了她舒青柠的话?” 婆子有些不赞同,现如今的言之公子说白了已经是大房的人了,见到亲母也只能唤一声婶娘。 她竟然要让言之公子的亲母前去,这不是打大娘子的脸吗? 可钱氏决定的事情,那是没有人能反驳的。 婆子只能去将裴言之的生母张氏给找来,就钱氏的意思,让张氏亲自去找裴言之,一定要将他还没有走远的心给拉回来。 张氏是个懦弱的,在家就听丈夫的,婆母的,对于婆母这要求虽然心里知道有些不妥,但还是点头答应。 等回了院子,便不经意的将这件事给丈夫提起来。 却被丈夫严词反对。 “母亲糊涂啊,现如今言之说白了与咱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更何况言之这样的好学上进,是大好事。我还期望着言之能顺遂的进入麓山书院,为我争光呢。” “我警告你,你可万万不能去找言之,耽搁他温书,不然我饶不了你。” 张氏低眉顺眼的答应着丈夫的话。 钱氏那边等了两日都没有任何的动静,着人来问,才知道这张氏病了。 “早不病晚不病,非要在这样的关键时候病,真晦气。” 张氏病了,钱氏却没想就这样放过她,“去通知言之,就说他母亲病了,想见他。” 婆子有些愣神,“老夫人,这样可会耽误言之公子的温书啊,毕竟...” 毕竟麓山书院可不是一般的学府,若不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只怕是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懂什么,言之现在已经偏向大房了,这便是最重要的。” 婆子无奈,只能去找裴言之。 裴言之听到母亲生病,便火急火燎的回了三房。 这几日,舒青柠一直在关注裴平和二房的动作,加上张索也差不多把庄子走完,了解了最初的情况。 她虽然找了好几个账房,但整个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并没有注意裴言之日日都去三房的情况。 裴言之在三房一呆就是一整日,除了伺候母亲,剩下的时间都被祖母拽着不让走。 说是要与他说说话。 九月初七,李夫子抵达京城,他所来是见大学士的,所以抽空赴了舒青柠的约。 舒青柠也提前跟两个孩子知会了一声,让其收拾妥当自己后带着孩子一起拜见了李夫子。 李夫子头发花白,七十年岁,却身子硬朗,谈笑风生。 麓山书院院长到访,这对于侯府来说,是蓬荜生辉的事儿。 尤其是侯府是武将之家,裴御又战死的情况之下,府上更加的重视。 这一日,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舒青柠从裴御丧事结束,就没见过这么整整齐齐出现的一家人。 裴道远一副主家长辈的做派,上前与李夫子寒暄。 舒青柠就站在他身后几步开外,李夫子简单点了点头,便问身侧的福伯,“大娘子呢?” 福伯立刻将人往前引,舒青柠也顺势上前迎,“夫子远道而来,路途辛苦了。” 李夫子一抹胡须,甚是爽朗,“慧源那老东西说你棋艺了得,他都只能堪堪应付,等下大娘子可得空些时间出来与老夫杀一局。” 舒青柠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见面就是这么个情况。 李夫子与慧源大师竟然有往来,她有些害羞的笑着回,“也是慧源大师相让,不然我一个小女子如何能敌得过他。” 李夫子却连连摆手,“诶,你不了解那老东西,他从不说谎也不说大话。” 两人就棋艺说了好几句,两人才进了正厅坐下。 因虞氏不在,主位空悬,舒青柠虽然是晚辈,但如今也有了管家权,与裴道远,裴和才坐在一侧,李夫子坐在一侧。 剩下的孩儿就都各自站在其身后。 喝了一盏茶,李夫子看向她身后的两人,“想必这便是裴将军之后了吧。” 舒青柠赶紧示意两人出来见礼。 李夫子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 裴道远以为李夫子还会见裴家其他的孩子,还等着叫裴沐呢,谁知李夫子径直道,“此番我便是为你们二人前来,你们可不能让老夫失望,不能让大娘子白费心血呀。” 裴承业抱拳躬身,“学生一定竭尽全力,不让母亲和夫子失望。” 裴言之反应慢了一步,不过也快速的开口。 李夫子是有事才来京城,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便起身,“大娘子寻个清幽之处,老夫便开始对两个公子进行考较了。” 裴道远不等舒青柠开口,直接问,“李夫子,久仰大名麓山书院大名,此前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既然您也来了侯府,不如加上沐儿一个,我家沐儿也聪颖过人,八字更是与御儿甚是相配呢。” 李夫子眼神落在被裴道远推出来的裴沐身上,思虑一瞬后开口,“你便是那出尔反尔,临了反悔不做扶棺的人?” 众人都没想到,裴沐这事儿竟然连李夫子都知道了。 裴沐一怔,“我…我…” “夫子,孩子小有些话是张口胡言的,我已经教训过他了,现在的他只想好好读书,将来能与御儿一般报效家国。” 裴道远说得太好听,李夫子的眉目间也没有散去对裴沐的不喜。 “裴二爷,三岁看老,沐公子十一岁了。麓山书院从不招收品行不端,出尔反尔之辈。” 说完直接带着裴承业裴言之离开。 裴道远一时脸上挂不住,推搡着裴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还不赶紧跟大娘子道歉?” 舒青柠已经起身,率先开口,“二叔,您何必为难孩子?孩子当初所为不也是受了你们长辈的差遣吗?现如今想要去麓山书院?” 她没有给裴道远好脸色,“二叔别忘了,李夫子能前来,皆是因为我祖母与太妃娘娘的关系,裴沐不是大房一脉,自然没有这样的优待。” 第40章 拉三房站队 她本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可二房当初做得的确是太不地道。 现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掌了权,那便没有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时候了。 裴沐想要去麓山书院,别说他品行不端入不得李夫子的眼,就算他文采过人,她也不会让他入得了麓山书院。 裴平仗着虞氏不在,抬手便指着舒青柠,“你好大的口气,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玩意儿!” 可裴平刚抬起手,张索便用力一打,将他的手重重打下,“大公子,不可对大娘子不敬!” “张索,你敢打我?来人,把这下人给本公子拖出去乱棍打死!” 二房的人冲了上来,就要将张索给拖下去。 可舒青柠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瞬息间也围了上来,两相虎视眈眈的对峙着,丝毫不相让。 “怎么,我身为裴家公子,连一个下人都处置不得?”裴平今日就一个念头将事情闹大。 既然舒青柠断了他儿去麓山书院的后路,那他就把这场面闹僵,让李夫子好好瞧瞧这舒青柠是个什么样的人,最要的就是让李夫子拒了裴承业和裴言之。 “你二房的下人,是打是杀无所谓,可张索是大房的人,裴平,我看你敢动张索一个指头!”舒青柠将手边的茶盏猛的往地上一摔。 裴平几人都没想到,舒青柠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既然二房不满我舒青柠,不满大房的人,那今日不妨把话都说开来,你们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 舒青柠整理着衣摆,坐在了主位,“近段时日,我与福伯将二爷此前管着的田庄铺子走了一遭,发现了不小的漏洞,账册对不上,佃农租金随意增长。京中铺面位置绝佳,日常往来之人也不少,可收益却惨不忍睹,还有大公子仗着身份随意支取银钱。” 她示意一眼,张索立刻去取账册,“大公子支取银钱可行,可这府中账册上为何没有体现?这是为何?” 裴道远一脸惊诧,他没想到一个小妮子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这么多处的问题,张口就要反驳。 舒青柠却直言,“二爷还是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账册一事,她本想等李夫子走后,关上门再来解决家务事,可裴平等不及,甚至想要破坏侯府在李夫子心中的印象,她看得很清楚。 既然他们不想这件事完美解决,那她不妨将事情越扯越大! “舒青柠,你这是污蔑!”裴平张口就来,话语丝毫不过大脑。 一个只会如同疯狗一样乱吠的裴平她根本没放在眼里,只是将账册递给了一旁一直看戏的裴和才。 裴和才有些惊诧,“大娘子,这…” “三叔朝中为官,深受皇恩俸禄,自然说话做事公正公平,你来看这账本,看看我是否是污蔑?” 裴和才丹凤的眼眸微微一眯,极快的接过笑出声,“大娘子信任,三叔就托大看上一看。” 裴和才怎会不知,舒青柠此举是将三房和二房彻底的分隔开。 强行的将他们三房拉入大房这一边。 其实有裴言之过继到大房,他是不会与大房有明面上的过节的,他甚至打定主意,就做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辈,看舒青柠和二房的斗。 可他还是低估了舒青柠,她不过短短几句,不仅将裴平激怒,还顺势的把他拉去其中,绝了他看戏的心思。 这样一来,就二房的狭隘一定不会与他三房有深处往来。 这舒家女,不是个善茬。 账册一目了然,何时何地,何种理由支取银钱一清二楚,且数目极大,他看了都震撼不已,这些年,二房到底私拿了多少钱?简直不可想象。 “二哥,这账册明了,大娘子并未污蔑!” 既然被舒青柠拉着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那他再也不能置身事外,既如此,便彻底站队,也没什么不利。 舒青柠心里感慨三房老爷的精明聪慧,一句话便知她意图在哪儿。 这样的人合作起来才有意思。 裴道远气急败坏,抢过账册,“这…这不可能!” 在交账册后,他特地的叮嘱,京中铺面不可出现纰漏,田庄天高皇帝远,他晾舒青柠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好儿子会在这关键时刻去铺子上拿钱,而且这些掌柜的没有一个提前知会他一句。 这群跟了他多年的掌柜,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叛变顺从了舒青柠,看来这女人手段高明啊! “大娘子真是好手笔啊,二叔佩服,佩服!”他眼里带着气愤却不敢大发雷霆。 舒青柠欣赏着他脸上的复杂情绪,慢慢悠悠的道,“二爷过奖了,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罢了。” 裴平知晓事情已经败露,再隐藏也已经无济于事,“舒青柠,你一个外人,刚嫁入侯府,就企图掌管侯府?你想得美,我再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公子,而你不过是个寡妇!” 若是此前,舒青柠任由他说,寡妇就是寡妇。 可如今不同了,手握实权,若还被人这样指着骂,那就是舒青柠的懦弱了。 “张索,大公子诋毁长嫂,掌嘴!” 张索早就等着这一瞬了,他若不是因为身份悬殊,早就打裴平了。 舒青柠话音才落,他的巴掌就已经扇了上去,且没有半点的收力。 裴平被一巴掌打得站不稳,下一巴掌又迅速的接替上来。 裴道远咬着后槽牙,“大娘子,你要怎么做才罢休?” “二爷说得严重了,不是我不罢休,是二爷做事太没有规矩,这些年弄虚作假,中饱私囊,您说要是被外面的人知晓,会是怎样的光景?” “那你要怎么做!你说!”咬牙切齿的裴道远她还是第一次见。 “开宗祠,请族亲,二爷归还这些年所贪银钱,即日起搬出侯府,不相往来,对外也不过是二爷想要另寻清幽住处罢了。” “什么?舒青柠,你这是要赶走我二房一脉?”裴道远质问。 舒青柠淡淡点头,“这是对二爷最好的结局了,若是二爷不愿,那侯府便会知会京兆府,将这等贪污之事交给官府审理。” “是自己关起门解决还是闹得满城皆知就看二爷自己决断了。” 第41章 打起来了 她一步一步的逼迫裴道远做出选择,裴道远想要在京城保留一席之地,那就只能听从她的安排,只是这样一来,他多年的谋划就付诸东流了。 不过倒不至于血本无归,最起码他还是侯府的二爷,一些小本生意倒也还是能做的。 “三叔觉得,这样做可妥当?” 她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甚至将裴道远逼到了无法选择其他的地步,还要这样假惺惺的来问一句裴和才。 为的就是将三房彻底的拉到自己的阵营。 二房三房虽然永远越不过大房去,可裴御战死,侯府也只会日渐衰落。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她只能踢出一些绊脚石,又拉拢一些趋炎附势之人。 整治二房的同时,又震慑三房,即便他们有些小心思也不敢真的使出来。 而在管家这一块,只要过得去她也不会真的去斤斤计较。 裴和才还能怎么说,还不是只能顺着舒青柠的话往下,在站队这一块上是越走越远了。 裴道远见裴和才也附和舒青柠,气得连连拍手,“好,好,好得很,既然大娘子和三弟都已经给我找好了后路,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按照你们所想就是。” 裴平被打得双颊肿起,见到父亲要走,哭喊着,“父亲,您要为儿子做主,儿子竟然被一个小蹄子给打...” 话音还没落,裴道远就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将他那大逆不道的话给堵了回去。 “老子是没有教好你,来人,带回去关着。” 前厅走了二房的人,瞬间清净下来,舒青柠也不管裴和才是不是还在,便让管家准备酒菜,要招待李夫子。 裴和才心想,再怎么他也算是刚才帮了舒青柠的,更何况李夫子在,他就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管家带着李夫子回到前厅,舒青柠迎上去还没开口,李夫子就爽朗笑出声,“大娘子啊,你这儿子天资聪颖,性格纯良,老夫要了。” 裴和才站在一旁听到心中雀跃不已,他裴和才也有入麓山书院的孙儿了,以后在朝中,他也是有头脸的人了。 可李夫子下一句却让他直接无地自容,“就是你这小儿子还欠缺些,虽然文学和字迹上都超过同龄人,但这秉性...还得再打磨打磨。” 舒青柠有些疑惑,“言之活泼开朗,孝顺父母,怎么会...” 李夫子摆手,“这件事我已经跟他言明,他也知晓自己的短处在哪儿,我也承诺,若是来年他能达到老夫的要求,再入学也不迟。” 李夫子并没有说具体不要裴言之的原因,舒青柠也没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便邀着李夫子入座,裴和才作陪。 席间舒青柠并未说起孩子的事情,倒是李夫子还惦记着与她下棋的事,吃过饭便立刻让人准备棋局。 裴和才在边上看了两盘,对舒青柠的棋艺有很大的震惊,他自认爱棋如命,这些年也钻研了不少的棋谱。 可还是没能有她那般通透的下法。 直到日头西斜,李夫子才婉拒了舒青柠的相留,离开侯府。 舒青柠才让人收拾好棋局,吴婆婆小跑而来,“大娘子,不好了,大公子和二公子打起来了。” 舒青柠一惊,这俩孩子虽然才刚认识不久,平常也会有些小摩擦,但绝对不会达到动手的地步。 她急急前往,两个孩子已经被小厮拉开,见到舒青柠来,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尴尬害怕,都将眸子垂着落在鞋面之上,不敢与舒青柠对视。 “都说说吧,谁先动的手?” 没有人开口,舒青柠道,“既然都不说,那就都去祠堂领罚五十手掌心,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出来。” 这话一出,裴言之突然大哭出声,“母亲不公平。” 舒青柠倒是没有想到,有一日她能被人说自己不公平。 “那言之说说,母亲何来不公平?” 裴言之抹了一把眼泪,“母亲总是悉心教导兄长,甚至还带着兄长出去巡视田庄,给兄长开小灶,就连李夫子夸赞兄长的字迹也都是得到母亲字帖的加持。” “兄长就是这样才得到李夫子的青睐的!” 他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就好像麓山书院要了裴承业是占去他的名头。 却丝毫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李夫子说他与你将原因说得很清楚,可言之你真的清楚了吗?” 他清楚,可他不愿意承认,毕竟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到头来他却不如刚入学不久的裴承业,这要他如何能接受? “你的秉性是李夫子最为重点提出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就你现在与兄长大打出手的秉性,如何能入麓山书院的眼?” “还有,母亲此前是不是提醒过你,口腹蜜剑不会让你得到好处,相反只会让你不脚踏实地。” 舒青柠有些气愤,“你兄长启蒙晚,在族学没少受人嘲笑,可他一次都没有回来抱怨过,相反的是一直刻苦,你说母亲带着他去巡视田庄,那你可知,即便是在马车上,他书本都从不离手。” “现在可以告诉我谁先动的手了?”舒青柠淡淡的问。 她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没有大发雷霆,更没有急躁责怪,就是这一副淡淡的样子,总能让人从中体会出她的不满情绪。 裴承业主动开口道歉,“母亲,阿业也有错,阿业没有让着言之,本来他没有入选心里就不舒畅,我却没有给予安慰。” “阿业,得到现如今的结果都是你自己应得的,你整夜刻苦学习,写字写到手指起茧,李夫子选了你,你不必觉得对不起谁,用自己实力说话,你没有什么低人一等的。” “倒是言之,我早就说过,若是一如往常的行事作风,恐会让你得不偿失,现在不就是吗?” 裴言之其实相比于之前已经变了很多,至少在很多事情上,不再如同钱氏的处理方法一样了。 只是这段时日钱氏以各种理由要见他,甚至还让他去照顾生母,这才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温书。 在李夫子对两人进行考较的时候,是分开的,裴承业面对夫子的提问侃侃而谈。 第42章 钱氏发疯 当问到何时开始习隶书的时候,他丝毫不掩饰对自己母亲的崇拜,甚至还跟李夫子炫耀自己母亲的字帖是多么的好。 一个没有任何心机的纯净少年,在他的眼中,母亲给他的字帖就是最好的,哪怕是在李夫子这样的文学泰斗面前,他也有这样的自信。 这便是李夫子最为欣赏的一点,人这一生,文学不过是些微末节,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品行。 可在考教裴言之的时候,他有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下意识便想用钱氏的耳濡目染,想用甜言蜜语来博得李夫子的另眼相看。 可李夫子是何等人,自然不喜这样虚浮的做法。 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是一下两下决定的。 她询问了来龙去脉,裴言之因为被李夫子拒绝,心中不忿,所以在裴承业前来关怀的时候,他觉得对方是在嘲讽,便先动了手。 了解了裴言之动手的原因,便将责罚了裴言之打手掌,本应该打五十板,可裴承业求情。 就换成了二十板,并罚在祠堂思过。 舒青柠并未因为两个孩子打架这事就生气,但也没有给好脸色。 这消息传到三房的时候,钱氏就跳着要去找舒青柠的麻烦。 裴和才本不允,可钱氏还是钻了空子,不管不顾的就冲到舒青柠的院子。 “舒青柠,我要个说法。” 舒青柠还在纳闷呢,这都晚上了,来找她作何? 等她一出来,就被钱氏指着鼻子骂,“你刚嫁人妇,从未生产,自然不明白有孩子的苦楚,我家言之听话乖顺,怎么到你这里,不是打手板就是关祠堂?舒青柠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舒青柠并未与之大吵,而是示意吴婆婆去请裴和才。 “三婶,言之现在是我儿子,我教养自己儿子,您看不下去也没用!” 钱氏一听,那还得了,“舒青柠,你现在是装都不装了?言之虽然过继给了御儿,但那也是我三房心尖上宠着长大的,不允许你这样责罚。” “更何况,你教养他?那为什么他没有被李夫子选中?还不是你从中作梗?” 钱氏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的哑巴亏,裴和才一直要她忍,她为了言之也忍了。 谁知到了最后,裴承业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被选中,她家言之这样的聪慧过人竟然没有被选,她很难不信没有人动了手脚! “三婶,我舒青柠做事行得正,对于两个孩儿也是一碗水端平,言之没被选中,你要想知道原因,就亲自问言之吧。” “香云,把言之带来。” 裴言之刚打了二十板,就被带回了母亲的院子,院中除了母亲,还有祖父祖母,他有些诧异。 还没说话呢,人就被钱氏给拉到怀里安抚,“言之乖,祖母来了,没人能欺负你了。” 当看到他手心被竹篾打出来的红痕时,那叫一个心疼。 “我这就去找老夫人,既然你们不善待我家言之,那我也不要他给御儿过继了,这样的福我们可消受不起。” 拉着裴言之就要往外走,裴和才厉声叫住,“站住!” 钱氏回头冷哼,“老爷胆子小,不敢与她对着干,我敢,我心疼言之!” 让人没想到的是,裴言之竟然甩开了钱氏的手,径直上前,跪在房中,“母亲,言之错了。” 他的主动开口让几人一愣,尤其是钱氏,满脸不解,“言之,你在做什么?你有母亲,咱们不要她,这就给你改回来。” 裴言之眼里带着几分陌生的看向钱氏,“祖母,我八岁了,很多事情能看清了。” 钱氏依旧不解,想要开口,又听裴言之道,“这一次受罚是言之做错在先,没有和睦兄弟,心生嫉妒。” “还有,没被李夫子选中,原因也在于我,夫子提出的引经据典,我只回答上三句,夫子询问与家中有关,我第一反应说的也是三房。” 钱氏问,“这有何错?三房本来就是你的家人!” 裴言之摇头,“不一样,我现在是大房的儿子,为何还念着三房?这样三心二意,连自己内心都无法确定之人,夫子怎会喜欢?还有若不是祖母一直让我去三房给母亲侍疾,去陪祖母说话,我何至于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钱氏心头一滞,“这...这有多少关系?你也没来三房多久呀。” 裴言之嘲讽一笑,“祖母这样做不就是怕言之心中只有母亲吗?可母亲从始至终都在为我和兄长着想,只有您一直让我讨好,趋炎附势,甚至要将兄长比下去!” 舒青柠一直教导的都是相亲相爱,因为她很清楚,两个来自不同家庭的孩子,要有亲兄弟般的亲近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在她这里,她也绝不允许两人相互龃龉。 裴言之也是去祠堂这段时间突然想通。 两个家对他的教导大相径庭,很明显,他听了亲生家庭的话,什么都没有,甚至错失去麓山书院的机会。 这要他如何能心平气和?尤其是面对祖母一口一个不过继了,不做大房的孩儿这种话。 “言之,祖母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怪祖母?”钱氏不可置信。 她自认为自己掏心掏肺的对待裴言之,甚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怎么到头来还会被他这样理解? 定是舒青柠这个贱人在左右她家言之,把她言之给教坏了。 裴言之挣开她的手,朝着舒青柠身边走去,“母亲,言之知错了,以后一定脚踏实地,实事求是,母亲别不要我。” 其实从始至终,舒青柠都没有说过不要谁的话,在她眼里,从他们的名字填在了裴御名字一栏后面起。 便与她分不开了的。 “言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钱氏大吼大叫,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孙儿。 裴言之恭敬的躬身行礼,“祖母,言之已经长大,知道在做什么。” 钱氏大步上前,“舒青柠,是不是你对言之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给他下蛊了?” 钱氏冲上前就要对舒青柠动手,却没料到被裴和才一把拉住。 “来人,把老夫人带回去。” “大娘子,真是对不住,她多半是失心疯了。” 第43章 彻底拿捏三房 舒青柠看在裴言之的面上,并没有对钱氏的行为作出什么回复。 只是看着裴言之眼睛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言之,人这一辈子不怕犯错,怕的是犯了错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亦或是知错犯错,你今日的表现母亲很是欣慰。” “你接下来多加学习,开年母亲亲自送你去麓山书院,定能过了李夫子的考教,母亲相信你。” 裴言之听后连连点头,“言之一定努力,让李夫子刮目相看。” 让小厮将裴言之带回去,舒青柠让香云准备了茶点,亲自给裴和才斟茶。 说实话,裴和才这一刻是看不明白她的用意的,按照此前来看,因为钱氏这样一闹,她定会有话说。 加上他们本就是庶出的三房,话语权就没有,他暗想等下若是舒青柠发了难,他就找个机会表态,反正现如今侯府已经只有三房一脉跟着,若是舒青柠还不愿意,大不了他也搬出去。 可没想到她亲自斟茶后开口,“三叔现如今于朝中官居五品多年,也是到了要告老的时候。这几日我梳理了一些田庄铺子,想着拨出去些让言之的父亲帮着打理,届时三叔从朝中退下来也可以帮着管理一二。” 裴和才震惊,“大娘子,你...” 舒青柠一笑,“三叔不会以为我要整顿三房吧,我舒青柠是之辈,三房从不与我为难,自然的我也不想与三房为难,再一个,府中事务繁杂,我也需要有人帮。” 短短几句话就让行走朝堂多年的裴和才不知如何回答。 现如今的局面对三房来说,其实不是最好的,但舒青柠并不旧事重提,就连钱氏刚才的无礼她都没有计较。 “毕竟我也不想言之真的与三房断了往来,这也是为了言之着想。” 裴和才彻底的被舒青柠给情绪拿捏,如果说一开始在裴道远的面前被舒青柠强行拉着站队让他心中生出不满。 那此刻他是真的由心的开怀。 三房也就只有他在朝中为官,也是不入流的小官,但也正是因为有这芝麻小官,三房才能在侯府立足,虽然不至于掌家管权,至少也能与二房的稍微说上两句。 现如今他年岁将至,膝下的儿子也都没有什么大作为,若是再没有一个出路,只怕三房就此没落。 所以他由心的赞同舒青柠的做法,只要三房的不作妖,不生事,加上舒青柠和裴言之在,应当能顺遂了。 “大娘子心胸宽广,三叔佩服,三叔老了,很多事情都做不来,以后三房全听你的就是,御儿的那些堂兄弟,只要是用得上的,你只管吩咐,他们绝对不敢惹是生非的。” 舒青柠要的就是他这样一个承诺,彻彻底底的将三房与自己绑在一起。 而且有了他这话,她也就不担心钱氏了,她相信裴和才能够拿捏好钱氏,不让她生事。 二房一事在次日就提上了日程,舒青柠查到的证据板上钉钉,裴道远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倒是裴平还在口无遮拦,但因为之前被掌了嘴,现在还肿着呢,也不敢胡乱说话。 族亲之中,都是见风倒之人,见舒青柠敢拿着一半的管家钥匙就开始整顿二房,还是在老夫人不在的情况。 有心思活跃的人便想,定是暗中受了老夫人的指示。 所以当证据确凿,族亲也说不出什么对二房有利的话,甚至于生怕被二房扯上,弄脏自己。 既然舒青柠以侯府颜面为先,只是让二房的搬出侯府居住,归还所贪银钱,这对于二房和侯府来说,已经是顾全大局的了。 二房便这样被请出了侯府。 历经短短一月,舒青柠不仅将账册整理清楚,还查出了二房多年来的龌龊手段,可以说她很是雷厉风行了。 加上现如今,裴承业顺利入麓山书院,这更是她不可磨灭的功劳。 舒青柠好不容易休息了一日,还在小厨房做点心,香云都看不下去了。 “姑娘,这嫁来侯府,您就没有像样的休息过一日,这好不容易松泛一日,怎么还在做点心啊。” 舒青柠轻笑,“身在侯府,怎么能真的松泛呢,现在二房吃了憋,搬出了侯府,可我不能真的以为万事大吉了,我做些点心,亲自去护国寺一趟,看看老夫人。” 香云有些担心,“老夫人不会责怪您吧。” 舒青柠说不准,“不一定,或许不会。” 或许...会因此收回管家权。 但不管结果如何,她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点心做好,她便带着张索和香云前往护国寺。 到的时候,虞氏还在诵经,舒青柠等了好一会儿,虞氏才从佛堂出来。 “等久了吧。”嘴角也带着柔柔的笑意。 “刚来一会儿,母亲近来如何?” “大娘子您瞧,老夫人的气色比起之前是不是好了很多?”婆子在边上开怀的道。 舒青柠点头,“的确好了不少。”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舒青柠便直接说了最近侯府发生的事情以及对二房的处置。 虞氏听后久久没有说话,舒青柠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等虞氏将整个证据都看了一遍后,咬着牙道了一句,“这些年看来二房是活得太惬意了。” 可不是惬意吗?有侯府的大半家产握在手中,田庄铺子她毫不过问,支出的银钱她也没有在意。 这二房除了没有一个侯府爵位在,倒是什么都有了。 也难怪当初裴沐会在灵堂前说出要爵位的话,看来二房一直惦记的就是她儿子的爵位了。 “母亲消消气,现如今二房将账册上的数目归还了八成,也算是掏空了他们,他们也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 “就是...此前张索去了远些的庄子,发现了个极大的问题,本来就靠着果树谋生的佃农,却因为府上不作为,损失惨重,有些地方已经将果林舍弃,准备换成耕地。” “可耕地要求高,山林根本不具备种植条件,我便自作主张让他们将其做成果干,带入京中售卖。” 见虞氏还是不说话,舒青柠接着道,“儿媳不知此法能不能行,所以没有走公中账目,用了自己的嫁妆,若是亏了,也不影响府上。” 她言语诚恳,不徐不疾的诉说着,虞氏又不是真的不明是非之人,“你这样做母亲没有意见。” 舒青柠趁热打铁的问,“母亲,对于二叔一家,儿媳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第44章 平阳侯府赴宴 虞氏回神后开口,“你就事论事,证据确凿的事情,何来太绝,这些年二房从未想过自己做得太过分,现在你能维护侯府脸面的同时没有对二房赶尽杀绝,已经是对他们仁至义尽了,母亲没有任何意见。” “母亲本以为你性格温吞,管家一事会有些力不从心,没想到你做得很好,很果敢,母亲以后也就放心了。” 舒青柠知道虞氏是明白是非的人,对于二房一事上,不仅没有丝毫的责怪,反而对她有赞赏。 她心下更加确定要将侯府整顿妥当,将孩子抚养成人的想法了。 其实做果干一事,她并非没有私心,一来的确担心亏本,对她对侯府都有影响,二来她想要发现自己的铺面生意,要培养属于自己的人。 虽然之前二房的那些人倒戈向她,可她依旧不会真心相信,只不过现在不是大换血的好机会。 她要在侯府的庇护下,发展属于自己的一切。 之后,虞氏得知裴承业成功入了李夫子的眼,即将入麓山书院读书,心情更是高兴。 “阿业和言之有你教导,母亲也很是放心。” “青柠啊,这是平阳侯府的帖子,要给老夫人举办六十大寿,我与那平阳侯老夫人来往甚密,不好推迟,你便陪我走一趟吧。” 舒青柠没想到虞氏竟然主动让她跟着去赴宴。 看来这应该算是虞氏对她的另一重认定了。 不过即便心中再高兴,她也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母亲,儿媳跟着前去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她是小辈,又是寡居的身份。 “不会,那老夫人性格和善,待人亲和,喜欢看到小辈前去,前两日书信里还说想见见御儿的妻呢,正好你与我前往。” 平阳侯府的老夫人过六十大寿,在京中举办了不小的宴会,听说满京城叫得上名号的都前去了。 且老夫人不收礼,只说大家去热闹热闹。 虞氏跟着舒青柠一同回府,在礼物之上犯了难,侯府虽然说不收礼,但这上门做客的,怎么好空手而去? 虞氏提议,“你就做点拿手的点心,那老夫人喜甜食。” 舒青柠点头答应,心里还盘算着送些果干去,说不得老夫人喜欢呢。 而虞氏的礼物则是将自己抄录并在佛前受过香火的佛经作为礼物送去。 这些都不是身外之物,也更能体现出其的用心。 现如今,饴暖斋在京中声名鹊起,这生意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虞氏在儿子战死几月后,首次出席宴会,虽然没有太过盛装出席,但还是让平阳侯府的重视不已。 平阳侯老夫人姜氏亲自前来门口相迎,两人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题,手也一直相互牵着。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平阳侯府与之的关系。 而舒青柠今日并未着往常的一身白衫,但依旧素净得很,衣摆上绣制了点点粉色的梅花,便是全身唯一的亮色了。 但很奇怪的是,分明素净至极的衣物,在她身上总会让人看出不一样的韵味。 今日前来祝贺的人很多,大多也都盛装出席,在这样花红柳绿中,她的出现倒像是一股清泉,让人忍不住的多加侧目。 姜氏与虞氏寒暄后,虞氏便拉着舒青柠给其介绍。 姜氏第一次见舒青柠,之前裴御出殡时她回乡省亲了,并未赶上,所以心里一直记挂着老姐妹。 不过舒青柠的名号早就有所耳闻了,就单单是请来慧源大师一事,就足以令她侧目。 “是个好孩子,也标志着呢。” “就是可怜她要陪着我这老婆子守着侯府了。”虞氏随意一句。 姜氏赶紧打住,“说什么胡话呢,有这么好的儿媳妇陪着,你就偷着乐吧。” 听姜氏这样说,虞氏也朝舒青柠看过来,眼里尽是对她的喜欢。 说实话,起初她对舒家女没有什么好感,最多是因为一个生辰八字与自己儿子相配,可当她为儿子护住出门好时辰,又替儿子寻来更佳扶棺之人。 再到后来一些列的事情中,她逐渐的发现着孩子的优点。 有时候也会惋惜,若是儿子还在就好了,说不得就能与青柠三年抱两,也不至于要靠过继来延续荣光。 几人在门口说话的功夫,温云州带着舒枕月也前来了。 舒枕月打扮得很是端庄,身上的绸缎也看得出非富即贵,相比之下,倒是她身边的温云州收拾得比较贴切些。 两人款款而来,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候遇到舒青柠。 舒枕月虽然很不想与她亲近,但这种场合之下,她身侧站着的可是平阳侯和定北侯的老夫人,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 更何况她和温云州今日能有这样的机会前来,也都是因为与平阳侯次子在朝中走得比较近。 不然这样的宴会,他们可高攀不上。 “二妹妹,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舒枕月不由分说的上前,在舒青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人手臂挽着,一脸姐妹情深。 舒青柠不着痕迹的将手臂退了出来,礼节性的唤了一句,“长姐。” 对于舒青柠的疏离舒枕月自然感受得出来,但现如今当着这么多上层人的面,她是断然不会让人看出她们姐妹之间有隔阂的。 所以在她手快要抽出去的瞬间,她又赶紧的一把拉住,那样子还真有几分姐妹多日不见的状态。 舒枕月很会来事,站定之后,立刻给两位老夫人见礼。 “枕月见过两位老夫人。” 虞氏和姜氏对视了一眼,都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因为她是舒青柠的长姐而多加亲近。 舒枕月只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这种时候,谁先怯懦谁就输,只要对方没有冷言相对,她就有的是机会攀附。 有人见到忍不住的开口寒暄,“裴老夫人,之前听闻这裴家定下的是舒家大姑娘,后来换成了二姑娘,现如今,这大姑娘二姑娘站在一块,还真是分不出个高低出来呢。” 这人旧事重提,不过就是想要给虞氏心中添堵。 虞氏的眼神再次的落在舒枕月的身上,她对舒枕月没有半分的好感,当初在舒家想要抢占御儿的出门吉时,说不得就有这人的手臂在,她最是瞧不上这种背地里使阴招的。 “说得没错,只不过这大姑娘瞧不上我裴家,知道来我裴家就是守寡,不愿意。” 第45章 舒枕月心不顺找事 虞氏话锋一转,“不过也好,换成二姑娘啊,更得我心,现如今这侯府交给她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这段时日一直住在护国寺,家中也没有起半点差池。” 其实大家私底下都会去打听别人家的家事,关于舒青柠掌管侯府一事早有耳闻,但今日得到侯府老夫人亲口承认,众人瞬间就都高看了站在虞氏身边的舒青柠一眼。 舒枕月本想着就着舒青柠的关系,趁机与这些人拉近关系,没想到会被虞氏这样说。 她想要开口解释两句,可却被姜氏抢过了话头。 姜氏怎么会不知老姐妹话里的意思,附和着道,“是啊,我也觉着这青柠甚是可人,看得人直喜欢,快快里面坐,我备了上好茶水。” 舒枕月没有得逞,反而在还没进门就被主家下了面子,这下只觉得不管是谁看她的眼神都不善,都带着嘲讽。 温云州与她一同进入平阳侯府,见她神色上不快,便安慰,“其实裴老夫人也没有说错,当初若是不换亲,你的确是裴家的儿媳,哪里能成我妻子?” 舒枕月脾气不好,听到这话本应该是生气的,但因为这两日才与温云州关系缓和,她不想闹不愉快。 “我没有不开怀,只是觉得二妹妹竟然都不帮我说说话,若不是我相让,怎么有她今日的荣光?真是不识好歹。” “温郎,你现在知晓她的心机叵测了吧,这些年在府上,我都被她那一副人畜无害给欺骗了,还一直为她担心呢。” 温云州视线越过众人去看已经跟随着裴老夫人进入正厅的舒青柠。 依旧素衫,今日稍稍施了粉黛,整个人比之那日所见,清瘦了不少,当然更加让人移不开眼了。 “你作为长姐也体谅一下妹妹,她无所依靠,在侯府恐怕也是举步维艰的。” 丈夫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说她心里是不舒服的,但一想到最近每日早上都要去婆母的房中伺候,被立规矩,好不容易与丈夫关系缓和,不用去那么频繁,她只能忍下来。 “我知道,我怎么会和自己妹妹计较呢,她不常出来,我这就去与她多说说话。” 温云州点头,随后便与同僚寒暄说话去了。 舒青柠陪着虞氏姜氏在正厅坐了好一会儿,虞氏道,“今日来了不少的年轻人,你也别陪着我们这老婆子了,去找人说说话,这些时日在府上也是够操劳的了,既然来了就去放松放松。” “是啊,青柠丫头,侯府池塘有一片荷花,此时开得正好,那些小丫头小媳妇的,都在那边赏花呢,去玩儿吧。” 听两人都这样说,舒青柠怎么会不知他们有话要说,便起身,“那便斗胆跟老夫人要些新鲜莲蓬,回去给婆母熬粥喝。” 姜氏笑得合不拢嘴,“你看看你看看,这多孝顺的儿媳妇啊,真让人心喜,去吧,想要多少自己摘,到时候给老婆子我送一碗就行。” 舒青柠屈膝见礼后带着香云出了正厅,有不认识的人与她说话,她也浅笑着回应。 香云小声的问,“姑娘,咱们都不认识这些人,怎么和她们说话?” 舒青柠道,“不认识就不说,有人打招呼回应就好,咱们去摘莲蓬吧。” 定北侯府有池塘,但却没有种可食用莲花,都是睡莲,这次去护国寺得知虞氏喜欢用莲子熬粥。 她知道莲子本身是很好的药材,便就想要将睡莲换成可食用的。 没想到这还没到池塘呢,迎面舒枕月就与几人一同走来。 舒青柠心中暗道冤家路窄。 她不想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与她起什么争执,这样只会丢了自己侯府主母的脸。 可舒枕月可不这样想,她笑眯眯上前,“二妹妹,怎么一个人?” 没等她回答,她自己开口,“哦,对了,是不是这高门大户的人都不想与你往来啊。” 说完自己捂着嘴在笑得开怀,她身侧不乏有人跟着一起笑,但也有人不敢真的嘲讽。 毕竟舒青柠再怎么没有丈夫,那也是侯府的主母,也是她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更何况她得婆母如此的维护,才入侯府就掌了家,这是怎样的受重视不言而喻。 “长姐这话听起来真是令人想笑呢。”舒青柠并不想与之维系表面姐妹情深,更何况她也看得出来,舒枕月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与她和平共处。 “二妹妹还真是牙尖嘴利,以前在府上你惯常会装模作样,让祖母喜爱你得很,现如今又是靠着同样的手段来获得老夫人的喜欢,也不知道若是她知晓你表里不一,会不会嫌弃?” 舒青柠轻笑,丝毫没有将她这话入心,一个只会逞口舌之快之人,对她毫无威胁。 “长姐若是觉得妹妹我表里不一,欺骗了老夫人,那你便去告知就好了,又没有人拦着你。” 她如同一块滚刀肉一样,不管舒枕月说什么好像都激不起她的怒气。 舒枕月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气愤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两人之间那种不可言说的剑拔弩张让身边的人看得很是清楚。 “温夫人,你们姐妹难得见面,自然有话要说,我们便先行一步了。”有人看出其中端倪,不想看热闹,更不想惹一身腥,便随意找个借口离开。 舒青柠并不想与之多往来,带着香云就要抬步离开。 舒枕月最是见不惯她这幅样子,总觉得自己清高,与她们不同。 而且就在刚刚,还当着这些夫人的面又下了她的面子一回,她如何能忍? 以前在家中,她唯唯诺诺,任由她欺负也就罢了。 现如今不仅嫁得比她好,还掌了侯府,这让她心里如何能平衡。 尤其是见到侯府老夫人对她那般的珍视,恨不得当成亲生闺女的样子,她更是嫉妒得发狂。 不为别的,就她那婆母,现在在她面前是装都不装了,每次她只要和丈夫亲近一些,辩护被她指桑骂槐。 每日都要去她房中站规矩,伺候她起床洗漱,她觉得这段时日自己都不是一个刚入门的新妇,倒像是她温家找来的粗使老婆子了。 关键丈夫是个孝顺的,丝毫没体贴她的难处,反而一直在她耳朵边说什么做个孝顺公婆,持家有道的主母。 这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透透气,认识认识人,没想到这风头还被一个寡妇给抢了去。 舒枕月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舒青柠,便抬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第46章 遇到顾恒川 见她在池塘中央的小亭下站定,她立刻上前与之并排,远远看去,倒像是许久不见的姐妹在说着亲昵的话。 实则舒枕月眼中都是嫌弃,“二妹妹现在掌管着侯府,莫不是就真的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长姐劝你还是要为自己打算些。” “多谢长姐提醒,看来长姐在温家的生活很是幸福,只是这眼角怎么多了一丝纹路?” 舒青柠这话让舒枕月瞬间抬手去抚摸自己的眼角,“你胡说,我每日与夫君生活蜜里调油,幸福百倍,何来的纹路。” 舒枕月依旧是一点就着的性格,不用她多用手段,简单一句就能让她暴露本性。 “会不会是这段时日长姐太过辛苦,没有休息好?要不要妹妹我给你送些燕窝海参之类的补一补?再不济让府中的铺子给你送点养颜丹,那东西对咱们女子挺好的。” 乍一听这是为她着想,可实际上是在嘲讽她,嘲笑她吃不起燕窝这等金贵之物,用不起养颜丹。 舒枕月以为还是像在舒家的时候一样,没想到听到舒青柠这样直白的嘲讽。 她伸手就想掐舒青柠,一如往常。 可舒青柠往边上一侧身,“长姐莫不是以为还在舒家,你可别忘了,我乃宁北侯之妻。” 舒枕月最是讨厌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事实也是如同她所言,即便她嫁给死人裴御,可她依旧在权势上越不过她。 甚至只有她舒青柠想,她就得跟她见礼。 舒枕月本想着嘲讽她一番,现在一看她如此做派,还真庆幸那些人不敢得罪她侯门主母的身份率先离开。 不然她今日这面子算是彻底没了。 “你现在是连装也不装了吗?看来这些年还真是小瞧你了,是不是当初换亲就是你巴不得的?” 舒青柠竟然真的点头,“那是自然,我巴不得长姐嫁给那温家,毕竟侯府这样的门第,若不是长姐有眼无珠,怎会轮到我?我还要多谢长姐呢。” 那样子,甚是得意,看得人牙痒痒。 两人站在亭下说话,距离池塘边缘不过一步之遥,舒枕月侧头去看四周,有几个小厮打扮的下人正好路过。 舒青柠就站在她身侧,那是个绝佳的好位置,若是无意间伸手推一把,舒青柠一定会掉进水中。 而她知道,舒青柠从小不会水,记得有一次她被指使着去池塘给她捡手帕,险些淹死在水中。 舒青柠看向池中,想着如何才能摘到又大又圆的莲蓬。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只蠢蠢欲动的手。 舒枕月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坏事,但却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她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心里盘算着将舒青柠推进水,她就大喊救命,那些小厮一听是侯府主母,一定会跳下水相救。 这样一来,她的名声岂不是就会被毁。 若是...救不上来,死了那岂不是正好? 可当她要触碰到舒青柠衣角的时候,舒青柠却被不远处的声响吸引视线,人也不自觉的挪动了半分。 “快来人啊,小侯爷落水了。” 路过的下人急冲冲向着声源处而去,舒青柠也立刻转身去查看。 舒枕月没有得逞,暗自咬牙,看舒青柠转身走开,又立刻的跟了上去。 不过片刻,不远处的水池边上便围满了人,下人纷纷跳下水去营救,站在岸上的人也没有闲着,找大夫的找大夫,找侯府的找侯府,剩下的人都焦急的看向池中。 舒青柠不知道落水的是哪家的小侯爷,反正在这三步就能遇到一勋贵的皇城根下,侯爷公子的,最是常见。 边上人急得开口,“怎么办啊,小侯爷有心疾,这又掉入水中,会不会...” “李姑娘,你可别乱说,被顾侯府的听到,吃不了兜着走的。” 原来是顾侯家的小侯爷。 顾侯对这个儿子的喜爱程度京中谁人不知?为了他这娘胎中带有的心疾,这么些年求医问药,烧香拜佛,什么没有做过。 听闻侯府之中,最为忌讳死和病两个字,若是谁不小心说了出来,轻则发卖,重则乱棍打死。 下水的下人有好几个,没多大功夫就两人给捞了出来,不过人已经昏迷不醒。 幸好府医来得及时,立刻施针相救,可好像收效甚微,小侯爷依旧紧闭双眼,不知死活。 人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舒青柠并不知道里面具体的情况。 她突然想起之前看到过的一本杂书,心疾复发者,忌移动,忌通气不畅。 现如今小侯爷没醒过来,这人还围得水泄不通,对他可不利。 她本能的想要开口,可转念一想,此处是侯府,有府医,若是她贸然开口,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历来都是冷静果断的,在舒家那种地方长大,她一直都很会审时度势。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府医大喊,“快去找御医来。” 很明显,府医已经没有办法。 边上有人撒腿就跑出去。 边上有小厮急得不行,“求求你们,帮帮我家小侯爷吧,他可千万不能有三长两短啊。” 顾侯是当朝贵妃的亲兄长,且贵妃一直圣眷不断,接连生下皇嗣,有人私底下妄言,就皇上对贵妃的宠爱,这太子多半会出自贵妃膝下。 足见这小侯爷若是出点什么事,只怕这平阳侯府难辞其咎,还会有塌天的罪责。 “大家都散开些,别挡着气息流通。”舒青柠站在人群之后开了口。 最终还是人命大过一切,她还是没能战胜内心深处的善意。 听到声音的人回头看她,神色都是茫然中带着不解和打量。 舒青柠顾不得许多,已经开了口,就没有转身离开的可能。 她对着哭了的小厮道,“小侯爷自古有心疾,想必有随身带药,赶紧给他服下。” 小厮一听,恍然大悟,连忙去昏迷的小侯爷身上找,可找了一整圈,没有发现药瓶。 “会不会刚才掉水里了?” 小厮面色瞬间生无可恋,“那可怎么办啊,现如今回顾侯府上,来回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时辰。”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平阳侯匆匆而来,身后跟着小跑的御医。 也是运气好,今日陈太医正好前来贺寿。 陈太医立刻上前诊脉查看,头都没抬的吩咐。“都散了,别挡着气流。” “去取毯子和伞来,莫要让小侯爷受凉和被晒。还有,准备金针。” 他急急吩咐,平阳侯便赶紧让人去做。 人群分散了些,但却没人离开,都看着太医如何救人。 第47章 出手相救 因为心疾复发,晕厥掉入水中,对小侯爷身子冲击极大,不能轻易移动,只能现场施针。 加上只有一人,陈太医忙得一额头的汗,又不能分心去擦汗水,只能任由汗水顺着面颊而下。 就在这时,舒青柠突然上去,准确的递给陈太医想要的金针。 陈太医有些诧异的回头,见她并没取错针,眼神有些异动。 舒青柠顺势递出帕子,“太医擦擦汗吧。” 陈太医抽空得以擦汗,有她打下手,人也轻松了一些。 在昏迷的人头上各大穴位都扎了针,可等了一盏茶,却没有见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陈太医嘴里念念有词,隔得近的舒青柠听得很清楚。 “不应该啊,这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他扎的位置都是心疾的有效穴位,可怎么人就是不见醒来? 陈太医十分不解,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去触及小侯爷的脉象,整张脸瞬间苍白毫无血色。 陈太医回身和平阳侯回禀,“侯爷,恐怕不行了。” 短短五个字,让平阳侯身形一怔,险些没有站住。 舒青柠目光一直落在面容苍白的小侯爷身上,看他气息已经越来越弱,真的就回天乏术了吗? 她记得当初在慧源大师那里看到过的杂书,上面就有提及。 心疾难以根治,忌讳晕厥,若无法苏醒,可以金针刺激其檀中穴与气海穴。 檀中穴有宽胸理气的功效,气海穴虽然于心疾无明显大用,但在施针檀中穴后的半盏茶时间里,快去灸气海穴三次,便有刺激人苏醒之功效。 檀中穴位于胸部正中线上,两乳之间。而气海穴则位于肚脐之下两指距离。 这方法她没有用过,不知道是否有效。 她问,“陈太医,若是檀中穴与气海穴前后施针,可对心疾昏迷之人有效?” 陈太医看都没看她,“说什么呢,檀中穴尚且有一二作用,这气海穴只能调节气机,你个小女子不懂就别乱开口。” 说完他起身,“侯爷,还是通知顾侯府,准备后事吧。” 顾侯从小精心呵护着,捧在手心的儿子,不过是来参加一个寿宴,就没了,这给谁都无法接受。 舒青柠觉得,既然已经下了死机之说,为何不试一试? “陈太医,我在书上看到过,你试一试吧。” 陈太医连连摆手,“我不可能冒险对小侯爷的金尊之躯这样做,你想试,你自己来。” 若是这顾侯府追究起来,他可承受不是这样的罪名,那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舒青柠并不是担心什么杀头之罪,只是男女有别,这下针位置有些偏,她只能求助身为男子的太医。 但太医不帮忙,她又看向府医,“大夫,你就帮着试一试吧,人命关天呢。” 府医也是胆怯之辈,“你也知道人命关天呢,这小侯爷尚且有半口气掉着,若是按你所说,这半口气只怕是都无法坚持到顾侯府的人来。” 平阳侯听到两人都如此断定,他心如死灰,只能让人去通知顾侯府上。 舒青柠回头求助,“侯爷,找人试一试吧,万一呢?” 平阳侯迟疑了一瞬,叹气道,“去吧,别耽搁了。” 这话看似是对身边人说的,实则是对舒青柠说的,他平阳侯也放弃了,他也背不起这个责任。 舒青柠只觉得此刻站在边上的所有人都一个嘴脸,为了自保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还有气息的人慢慢死亡。 她自认为自己自保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现在看来,比起这些人,还是差了些。 既然他们不帮,她心里也过不去自己那关,那就只能自己来,只是这名声只怕就要... 人命和名声相比,她果断选择前者。 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她一把扯开了小侯爷胸前的衣服,露出稍消瘦的胸膛。 有小姑娘见状已经侧开了头,不好意思看。 舒青柠不仅要看仔细,还因为只是看了书本,并未实践,所以只能上手去测量位置。 “陈太医,此处可是檀中?”她确保万一,问了一句。 谁知陈太医移开视线不去看她,也不开口,舒青柠便知道,他怕被连累。 人嘛,为自己没有错,她能理解,她也自私得很,只想自己好过。 可如今情形,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一咬牙,针稳稳的扎入檀中。 只见一直面色苍白之人眉头轻蹙一下,她顾不得许多,必须抓紧时间扎针气海穴。 衣服被彻底剥开,露出洁白胸膛,却没能瞧见肚脐。 她只能深呼吸准备去拉扯他的裤子。 这举动让她耳朵不由分说的又红又烫,可这围观之人那么多,就是没有一人上来帮忙,因为都怕担上谋害小侯爷之罪。 香云上前,“姑娘,我来吧。”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香云颤抖着手去拉他裤子,舒青柠说可以了,她便立刻停下。 扎针香云并不会,所以这伸手去测量位置的举动也只能舒青柠自己来。 这辈子她没与任何男子距离这般近过,甚至于还要伸手。 可这一瞬,她没觉得自己这样做会影响名声,她只担心他会醒不过来,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要消逝于人世间,心中不免难过。 她确定好气海穴的位置,便要准备下针,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听到了舒枕月的声音。 “老夫人,您总算是来了,您劝劝二妹妹吧,她不会岐黄之术,怎能下针救人呢?那是在害人啊。” 舒青柠回头,看到虞氏与姜氏并排而来,就在人群之外。 虞氏目光沉沉,看出了不愉快,可她顾不得那么多,时间就要到了,若是过时她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所以她急急回头,果断下针,一次,两次,三次。 三次结束,她心口提到了嗓子眼,原本蹙着的眉头突然的松泛开来。 她隔得近,甚至看到了有所起伏的胸膛,这是好征兆。 “水,取些水来!”她心情有些激动,来不及顾男女大防,将人稍微扶起,靠在自己臂弯之中。 有人递过来水,香云帮着给人刚喂下,就听到小侯爷咳嗽出声。 这一瞬,舒青柠心口的担忧才稍稍放下一些。 而围观的人也在这一刻长舒一口气,“这是...醒了?” 陈太医和府医满是诧异,这时候,平阳侯才才上前,“小侯爷没事了吧。” 两人又是细细的诊脉,才确定的开口,“大喜,小侯爷目前无碍了。” 第48章 虞氏的用意 众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算是彻底的放心,而靠在舒青柠臂弯的人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男人一睁眼,先是听到一道轻缓柔和的嗓音,随后就看到一张放大在眼前的貌美脸庞,这应当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与他距离这般近了。 女子下巴小巧,皮肤白皙,能够依稀从下往上看到她卷而翘的睫毛。 顾恒川愣怔了半瞬,瞬间回神过来,自己这动作好像有些不妥当。 便要强撑着起来,可他发现自己手脚无力。 “你刚醒过来,现在不可乱动。” 顾恒川的确觉得头重脚轻,甚至随时会再晕厥的既视感。 舒青柠看他神色还是比较难受,便将腰间的香囊扯下递给了他,“我这香囊之中有对心疾有用的药材,你闻闻看可还习惯?” 他就说怎么有股好闻的味道,原来是她的香囊。 顾恒川接过香囊放在鼻翼边,味道很好,人也舒适了不少,他勉强坐起来。 舒青柠让香云给小侯爷撑伞。 香云还没动作,已经有人送来油纸伞撑在了他的头上,之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厮此刻也回过神来,连连的给舒青柠磕头感谢。 此刻平阳侯上前,“大娘子,此处炎热,不如让下人来吧。” 舒青柠也知道平阳侯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便示意顾恒川的小厮上前,又细细的叮嘱了几句注意的事项后将人交给了他。 自己起身朝着虞氏而去,可虞氏神色不明,看不出喜乐,等她到自己身边,便转身离开。 舒青柠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上。 虞氏和姜氏走在前面,舒青柠带着香云跟在后面。 香云担忧的问,“姑娘,老夫人不会生气了吧。” 舒青柠不知道,只能摇头。 姜氏将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并且屏退左右,只留三人在房中,两人并排坐于主位,舒青柠则是站在房中,等候来自于虞氏的说教。 果然,下一瞬,虞氏猛的拍桌,“你可知错?” 舒青柠垂着视线,心里想着,要不就认个错吧,毕竟侯府之中,婆母说了算的。 可转念一想,她错在哪儿?救人有错吗?她觉得她没错。 姜氏赶紧开口,“青柠可没错,若是没有她,只怕今日平阳侯府就要遭殃了。” 是,她的确解了平阳侯府的困局,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身为一个寡妇,竟然亲自扒开男子衣服,在他身上又是测量又是抚摸的。 这就是伤风败俗。 “你是宁北侯之妻,是侯府大娘子,你可明白自己身份?这样当众扯开男子衣服,你可知明日外面会怎样议论你?还有什么情况用得上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帮忙?这侯府有的是人,用得着你出风头?”虞氏很是生气。 舒青柠跪下,“婆母,是青柠思虑不周,可当时情况紧急,加上太医和府医也害怕担事,所以...” 其实她也是被逼无奈,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性命攸关,她只能将自己名声暂且一放,她当时不是没想过会被人说不守妇道,可与一条鲜活的性命相比起来,那算不得什么。 没想到虞氏更加生气了,又拍了几下桌子,“你是觉得自己没错了?男女有别你看看你,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上前,你倒好,又是扯衣服,又是拉裤子的,有伤风化。” 她就知道,婆母在意的就是这一点。 她垂着头没说话,舒家多年养成了习惯,不管对错,只要是被责怪,她便很少反驳,因为有些时候越说越被骂。 若是一言不发,那总有骂累的时候。 “别杵着了,回府。”虞氏生气的起身。 姜氏见状赶紧挽留,可虞氏去意已决,根本不给姜氏说话的机会。 姜氏知道虞氏心中有气,是留不住了,她心中也知道虞氏这话是在点她平阳侯府无作为,只能让人赶紧摘了莲蓬给舒青柠带走,并且诚挚的邀请两人下次再来府上说话。 虞氏气呼呼的离开,舒青柠只能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心里甚至在盘算着如何应对回侯府后的情况。 马车缓缓驶出平阳侯府,现如今马车上没有其他人,虞氏叹息一声,“你平常聪明得很,怎么今日就没有发现,那么多人,谁都害怕担责任,你是把人救醒了,可若是那小侯爷一命呜呼呢?那本来落在平阳侯府上的罪名就被你给背上了。” 舒青柠惊诧的抬眸,看着虞氏,原来她会错了意。 在姜氏的面前,她之所以如此的生气,将她有伤风化的罪责钉死,不过就是为了替她开脱一二。 “是儿媳思虑不周。”她明白了婆母的良苦用心,心中有些愧疚。 “那陈太医和府医很明显都不上手,就是怕背上罪责,那平阳侯也一句话不说,心里打的也是有你背锅的心思,你啊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舒青柠瞬间明白,即便婆母和姜氏再如何的交好,那也是两个家庭,不可混为一谈,在这样的事情面前,都在自保。 “你私自救人,不顾男女大防,当众扒男子衣服,已经犯了错,回府就去祠堂跪着,可有意见?” 舒青柠立刻开口,“没有意见,婆母教训得是,儿媳以后定谨记于心。” 虞氏并非真的要惩罚她,这一点她是知晓的,只不过她要先人一步,至少要在外面谣传起来之前就给她惩罚,这样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而且在小侯爷一事之上,也有搪塞之言。 舒青柠回了府,就直接去了祠堂跪着,这一点并未瞒着谁,以致于到天黑时分,外面人都知道因为舒青柠在平阳侯府扒衣服救人,忽视男女大防而被惩罚了。 对于虞氏这做法,说什么的都有,说虞氏太过心狠,毕竟人命关天。 当然也有人说她这做法是站在侯府的角度,舒青柠是侯府的大娘子,还在孝期,竟然拿如此不管不顾,的确应该罚。 果然,虞氏这一步没有走错,即便现在外面议论两极分化,但至少还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这就是虞氏想要的效果。 舒青柠一直在祠堂呆着,对于外面的情况充耳不闻。 宴会结束,舒枕月心中多有不顺,因为没有给舒青柠下了套,不过在得知她被罚去祠堂,这心里倒是舒畅了几分。 第49章 舒枕月要管家权 温云州与同僚寒暄完,上前询问,“月儿与二妹妹聊得如何?” 舒枕月听到被丈夫提及的舒青柠,脸上挂不住,又想起自己在温家都还没掌家,更是心里难受。 没给温云州好脸色,便抬步先离开。 一路上都不跟温云州说话,温云州也没有和之前一样的去安慰讨好。 此刻的他总会觉得,这样的舒枕月差舒青柠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但是今日的盛装出席就让他觉得不合适,他们是受邀前去的不假,可始终官位低,他本就不能太过出风头。 可她倒好,打扮得跟自己大寿一样的,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他总觉得那些同僚看他的眼神不对劲,都带着嘲笑的眼神在。 加上时不时就会听到有关舒青柠的话题出现,有人说她手段厉害,这才嫁去侯府几月。 不仅将管家之权握在手中,还送继子去了麓山书院。 若是后宅之中,他们这群男人并不了解,也不在乎掌家权对一个女子的重要程度。 但他们知道麓山书院的含金量,毕竟想要入朝行走,能进麓山书院的重要程度。 甚至有人猜测,现在的侯府还有裴御生前立的战功,足以支撑裴家行走接下来的十几年。 而这裴承业进了麓山书院,那势必要从文,这的确是一条比武将更能出人头地的路。 加上有麓山书院的加持,以后侯府还真的不一定会落败。 就这一点上,他是佩服舒青柠的,至少她能有这样的眼界。 且她在宴会之上,言行举止端庄得宜,一颦一笑也恰到好处,没有对权贵的趋炎附势,蜿蜒讨好。 舒枕月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丈夫如同往常的安慰,她有些纳闷,回头看夫君,发现他一直看着马车之外,似乎在想些什么。 “温郎,你在看什么?” 她主动开口,温云州也没有让话落地不响,不过神色淡了不少,“没看什么。” “温郎今日在侯府可有什么收获?我看你和同僚聊得挺不错的。” 提起这个话题,温云州其实很不想说,并不是因为是什么密辛,而且舒枕月根本不理解他所说,朝堂不懂,人情往来也不理解。 很多时候她又喜欢问,问了又不知道,他很不想回。 “还行吧。” 舒枕月感觉到他态度上的敷衍,心里更是不顺了。 缓了缓,最终还是敌不过内心的开口,“温郎,我想与你商量件事儿。” 温云州这才回头看她,“想买什么便买,不用跟我说的。” 反正他的俸禄也没有多少,她每次买什么都是花费自己的钱,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发表意见。 “不是买东西。” “我嫁来温家已经几个月,对于家中事务也算是了解,婆母年纪大了,一直操持着家务,实在太过劳累了,不如我替母亲分担一二?” 温云州想了想,“你有这份孝心很是不错,不过我回去跟母亲商议后再决定。” 听到温云州这样说,舒枕月心里虽然依旧没能开怀,但至少舒畅了几分。 舒青柠嫁给侯府才几个月就能执掌管家,她不信她能差过舒青柠。 她是舒家嫡长女,是父亲母亲最为疼爱的女儿,她一定做得比舒青柠好,现如今她在京中的名声,她会一点点的抢过来。 怕温云州忘记跟冯氏提管家一事,临进温府的门时,她又提了一遍。 温云州一回来就去见了冯氏,冯氏见就他一个人来,有些不满。 “这参加了宴会归来,也没说来婆母房中坐坐,实在没有规矩,还说是舒家嫡长女,要我说,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庶出呢,上不得台面。” 母亲对舒枕月的埋怨没能让温云州反驳,他只是尽力的顺着母亲。 “母亲,她在府中本就备受宠爱,有些事情自然不知道,您空了教教她就好了。” 冯氏切了一句,“我教她?她不教我已经够感谢苍天得了。” “儿啊,不是我说,这舒枕月还真不是好教导的,你看她眼高于顶,花钱大手大脚,这吃喝应用皆是昂贵,咱们家可怎么养得起?” 温云州要开口,冯氏又道,“你别说什么那是她的钱,她嫁来温家,那就都是温家的,是你的。” “你看看别人家的儿媳,用自己的钱扩夫家的账,让夫家越来越好,可她呢?只为自己着想,实在让人无法认同。” 冯氏恨不得将这个儿媳贬得一文不值。 起初的她知道儿子得舒家青睐定下婚事时,她便让人打听过,当时还是定下的二姑娘。 说二姑娘性格柔弱,温顺可人,她想着,等嫁过来,她的嫁妆便帮着她打理,这样一来钱生钱,对温家只有好处。 可后来换成大姑娘,她本有些微词的,可儿子说嫡长女身份不同,她又想,嫡长女,那嫁妆应该会更多,似乎也不错。 谁曾想,这舒枕月嫁来几个月,除了刚入门时送了她一点首饰,后面是一毛不拔,更别提将嫁妆给她管理了。 所以现在只要有机会,她就在儿子耳朵边说起儿媳的坏话。 一边给她立规矩,立婆母的威风,一边又不止一次的在儿子面前诋毁贬低儿媳,为的就是彻底拿捏儿媳妇。 温云州见母亲心气儿不顺,便也不好再提给舒枕月管家一事,就怕引起母亲更加的生气。 “母亲慢慢教就是。” 冯氏叹气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时间一晃就过去两日,舒枕月这边没能等到管家权。 宁北侯府却等来了顾侯府的登门拜访,顾侯夫人亲自带着儿子顾恒川,跟着数十人,没人手中都端着礼品,没有避着人,直接来了侯府。 这两日虽然外面传言没有更加盛行,但也有的是人提及。 舒青柠这两日一直在祠堂你吃喝,虞氏没有要求她跪着,她也不过换个地方看账册罢了。 所以当顾侯夫人带人上门感谢时,是虞氏亲自接见的。 顾侯夫人四十年岁,但却保养得宜,看着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老夫人安,多日不见,您气色好了不少呢。” 虞氏不想与之多说,但规矩礼节上还是不可少,与人寒暄两句坐下喝茶吃点心。 顾侯夫人直爽,直接开口,“今日贸然登门,是为前两日我这儿子在平阳侯府被大娘子所救一事,这两日他身子没有大碍了,便一同前来感谢大娘子当初的菩萨心肠,若是没有大娘子,我这儿子...只怕就没了。” 虞氏当然知道他们上门是为何,但还是面不改色,“青柠处于良善之心救人,并不想要什么回报,顾侯府的感谢我们心领了,至于礼物,还是带回去吧。” 顾恒川突然起身,“老夫人,小小礼物还请一定要收下,不然恒川心中难安。” “是啊是啊,这不过一些小礼物罢了,对了大娘子呢?” 顾侯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来之前就让人打探了,知道现在的舒青柠还被关在祠堂,她之所以和儿子这样急匆匆而来,就是怕虞氏一直在惩罚人,那可是他们家的恩人,怎么能一直关在祠堂呢? “青柠有事要做,不便见客,顾侯府的感谢老身会转达给青柠的,” 见虞氏不让见舒青柠,顾侯夫人瞬间明白她心中所想。 “老夫人,因为恒川这事让大娘子被外人议论,我们是在心中难安,说句实在的,咱们两家都不是小门小户,人命之前,大娘子有如此的壮举,理应被人称颂,此番我们前来,也是为了让外面谣传停歇,顾家更不愿见到大娘子受人非议。” “这次恒川心疾复发,九死一生,若是没有大娘子,后果很显然,昨日贵妃娘娘还着人来问,对大娘子的行为也是多加赞扬的,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没人敢议论大娘子了。” 这贵妃娘娘是顾侯的亲妹妹,在宫里很受宠爱,既然她都知道这件事了,那相比这谣传便没人敢提了。 虞氏心中放心下来,不过还是没让顾侯夫人和顾恒川见舒青柠,与两人胡乱扯着聊了好一会儿。 顾侯夫人也看出她的心思,又是一通感谢后便告辞离开。 至于带来的那些礼物,断然没有再带回去的道理,虞氏只让人全部送去舒青柠的院子,让她看着处理。 而她,在事情了了后,便带着人回了护国寺,继续斋戒去了。 第50章 她的夫君这般好看 虞氏回了护国寺,她也出了祠堂,将裴承业去麓山书院的事情了了,舒青柠一下子松了很多,之前从庄子上做好的果干铺子也开业了。是她自己的私房开的,所以是吴婆婆在负责,生意还行,不至于亏本。 这对于舒青柠来说已经是个好开始了。 裴言之从族学下学回来,第一时间就是来跟她说话,“母亲,今日夫子说西北之地突发洪涝,淹没了十里八村,甚是严重呢。” 现在的裴言之比之以前真诚了很多,说话做事也稳重了不少。 西北洪涝一事,她今日也听张索提了一嘴。 现在张索基本为她所用,打探消息也好,行走跑腿也好,张索用起来都很是称心如意。 “西北前面几年都是干旱,今年倒好,正是秋收之际,这暴雨已经连着下了两个月,只怕今年西北难以渡过难关了。” 裴言之道,“今日夫子便以此为题,问我们学子,若是身为父母官,应该如何而为。” 舒青柠也有些好奇,“那言之是怎么想的?如果是你,你当如何?” 裴言之咬着手指,在房中来回踱步,“如果我身为西北父母官,便应当为百姓谋福祉,以百姓利益为先,我当禀明圣上,减免赋税,让百姓能负担轻些。” 说完他双眼亮晶晶的看向舒青柠,很想得到她认同。 舒青柠没出意外的点头,对他的话表示了认可。 可也提出了自己的异议,“可言之身为朝廷命官,不仅要为百姓着想,更要为朝中着想,若是出了事情就减免赋税甚至不交赋税,那国库何以为继?这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这么多的士兵需要养。” 这话一出,裴言之愣神了,他的确没有考虑周全,在他看来,他想做好百姓的父母官,可他却忘记了,他首先是朝堂之人,再是为民之官。 他垂下视线,不好意思看舒青柠,本想着在母亲的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没想到还是思虑不周。 舒青柠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安慰着开口,“言之能够为民着想,已经超过绝大部分的朝廷命官了。” 她轻微叹了一口气,“在朝堂那个大染缸中,多的是人只为自己着想,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想的是自保,即便百姓家破人亡,他们也要发国难财。” “言之不用觉得自己思虑不周,最起码现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母亲很欣慰。” 这段时日,看着母亲为兄长忙进忙出,他心中其实羡慕又嫉妒。 甚至总是在想,若是他也顺遂的入了麓山书院,那母亲也一定会给他准备,会事无巨细的安排。 可他也不敢表现出嫉妒,因为母亲说过,技不如人与其嫉妒发狂,不如自己加倍努力。 这段时日他一直都在刻苦,他一定要入麓山书院,证明自己。 今日得到母亲这些话,他总觉得眼眶热热的,可男儿有泪不轻弹,心中再如何的动容,他都死死咬紧牙关。 舒青柠怎会看不出小小少年的情绪转变,起身牵着他的手进了书房,“以后阿业不常回来,这书房便是咱们两人用,你选个喜欢的位置,母亲给你把书桌安置过去。” 两母子就这样开始动手布置书房。 这书房位置不算好,听福伯说是之前裴御少时读书的书房,不过是裴御并不喜欢文墨,就爱偷摸出去练武。 后来就闲置了。舒青柠嫁过来后,也没有让人收拾,就将就用裴御之前的桌椅,这起了心要收拾一下,倒也忙碌起来。 没想到在收拾书架的时候看到了顶上有个满是灰尘的盒子。 之前她都没有注意,便站在凳子上去取了下来,她打开了满是灰尘的盒子,盒中有些小物件,看着像是幼时所用。 有一副卷轴,年头并不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奇心的驱使,她竟然打开了那副卷轴。 卷轴缓缓展开,入目的便是一头墨发用银冠高高束起,紧接着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清晰的少年跃然而出。 他手握红缨枪,目视前方,带着审视肃杀之气的同时又让人感觉得到他身上那股正义凛然。 好像只要不做亏心事,他便不会对你如何,他的杀气对的是敌人。 舒青柠看入了神,裴言之回头发现凑了过来,“这是父亲!” 舒青柠听到声音回神,“这是裴将军?” 裴言之点头,“我虽然没有见过如此年岁的父亲,但他眉眼身形都和父亲一致,定是年轻时的父亲。” 舒青柠的视线再次落回画卷之上,原来,他就是裴御。 果然普通顾侯夫人说的一般,他是真的俊朗非凡,有着武将的飒然,又不失文人的温润。 原来...她的夫君这般好看。 舒青柠将卷轴小心的擦拭干净,放置书架的中央位置。 知道裴御长什么样子,是她最大的收获。 西北洪涝一事,很快被京中人知晓,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可百姓之中讨论火热,朝堂之上却没有半点动作,舒青柠从张索处得到了消息,西北之地百姓并没有得到妥善地安排,在西北有不少百姓对于朝廷的暂时无作为而愤怒不已。 甚至有好事的已经组织起来,想要上京城问个究竟,写了万民请命书。 这消息张索并不能确定真假,但在舒青柠看来,既然事出有因,那必定有七八分真。 舒青柠吩咐张索,一定要留意西北的情况,随后也让吴婆婆将她的那些嫁妆铺子都整理一下,她的铺子中有一家粮铺,她让吴婆婆多购买些米粮储存。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未雨绸缪。 她不是圣人,不知道以后情况如何,但米粮是人不可或缺的。 她也不能保证什么,只求自己身边人能够不受影响。 就在吴婆婆准备之际,没想到门房就送来了拜贴,竟然是舒枕月递上来的。 舒青柠没想到她竟然真的递上来了拜贴,吴婆婆也很是纳闷,“姑娘,恐怕来者不善吧。” 舒青柠轻笑,并不在意,“婆婆,这是侯府,她还能翻天不成?” 吴婆婆是觉得二姑娘在府上就没有从大姑娘手上占过便宜,虽然现在二姑娘是侯府当家娘子,但她还是会担忧二姑娘会受大姑娘的欺负。 “姑娘可别掉以轻心,这么久了,为何突然来府上拜访?姑娘要不要回绝了?” 舒枕月自然不是真的和拜帖上说的是来同她姐妹叙旧的。 指不定是因为之前在平阳侯府没有得逞所以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来侯府找她的不痛快吧。 舒青柠正好今日心情不错,这账册上的数字也甚是好看,饴暖斋那边收益颇丰,她已经定下半年结算一次,每次就从战死沙场的将士中随机挑选接济。 “婆婆,她既然来了,就没有不见的道理,你去将人带来主院吧。” 提起主院,吴婆婆瞬间明白,这侯府的主院,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却是这府中除开虞氏院子以外最好的一处了。 不仅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就连这卧房布局什么的都是经过专人来设计的。 虽然舒青柠没觉得对她有多少的好处,她也住不下这么大的院子,平白浪费着。 但舒枕月来了,可就不一样了。 她让香云把茶点设在了小桥边上的八角亭中,人也去换了一身平常甚少穿着的织锦素衫。 虽然衣衫颜色素净,但也正是因为素净,加之是昂贵难得的织锦,着在她身上更显尊贵。 第51章 他是我的儿子,嫡出 就在她等着舒枕月的时候,裴言之下了学,瞧见了她,便小跑着上前。背着小布包,一脸的兴奋,甜甜的唤着,“母亲!” 舒青柠抬眸看着裴言之朝自己跑来,身上都有些薄汗了,眼神宠爱的叮嘱,“天热,慢着些走,可别中暑了。” 裴言之从小布包中掏出书本,翻到最新的一页,“母亲您瞧,这是夫子给我的评价,是优,只有我一个人有,还有夫子的评语呢。” 舒青柠惊叹的接过一看,果然不假,上面不仅用朱砂笔写了一个优字,还在下方写下,近期态度端正,学业进步,再接再厉这样的字样。 而这是一篇关于讨论西北洪涝之事的文章,文中之事简单的书写了她和裴言之讨论的话题,裴言之从两个方面讨论。 一面为民,一面为国,分析得没有那么头头是道,但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十分有眼界了。 夫子的夸赞很是中肯,并不会让他骄傲自满,所以此时此刻的裴言之恨不得将这篇文章可在石板之上,永远的保存起来留作纪念。 “母亲,这份夸赞有您的一份。” 毕竟当初他就是听了母亲的话所以才这样回答的,若是没有母亲从旁的开导,他一定不会考虑得如此的全面。 他知道母亲是与旁人不同的,她有文采,写字也极其的好看,只是苦于女子之身,若是个男子,定能考取功名,为国争光,为民谋福祉。 舒青柠看着裴言之一点点的变好,心情也很好,拿起桌上的点心就亲自给他喂去。 裴言之很是开怀,张嘴咬下点心,看着母亲开口,“好甜,言之喜欢。” 母子俩这亲昵的相处,让舒枕月看了个正着,她本以为舒青柠在侯府举步维艰,即便有管家权又如何? 这偌大的侯府难不成真的会听她一个新妇的?尤其是那两个继子,都是半大孩子了,知道自己老子娘是谁,还能真的孝顺? 不过是做做样子。 可她这无意撞见的一幕实在有些膈应人,因为两人之间相处自然亲近,孩子对她的称呼也发自内心,这可让她十分的意外。吴婆婆跟在一旁,自然将舒枕月的脸色看在眼中,看到她眼里那股羡慕又嫉妒的神情。 吴婆婆笑着开口,“二姑娘,大姑娘来了。” 舒青柠这才抬头看去,看到打扮得很是隆重的舒枕月已经站在亭子外面。 她端庄得宜,牵过裴言之的手迎上前,“长姐来了,快快来坐。” 她面上很是热情,甚至身边的裴言之也抱拳见礼,“言之见过姨母。” 舒枕月心中再如何的不喜,面上也不能展现半分,“二妹妹,这便是你的继子了吧,是庶出的那位?” 明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让人膈应,可舒枕月偏生就要这样说,就是为了看舒青柠神色的转变。 殊不知舒青柠神色如常,一脸柔笑的看向裴言之,“他是我儿子,是嫡出。” 嫡出二字一出,她便感受到了裴言之的情绪变化,或许三房庶出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让他有着不自信。 其实不止他,就连他的父亲,他的祖父裴和才,都是不自信的。 可舒青柠说他是嫡出,被母亲承认的嫡出。 他视线都比之以前抬起来了些。 舒枕月见没能给舒青柠上眼药,尴尬一笑,“是,这过继来了,自然是嫡出,自然是二妹妹的儿子。” “长姐拜帖上所言是叙旧,这何必站着说些有的没的?快坐吧。” 两人坐下,舒青柠没有说话,吴婆婆在一边给舒枕月倒了茶水,就退到了舒青柠的身后。 看着舒青柠翻越裴言之的功课,裴言之就坐在一旁,神色乖巧,等着母亲的夸赞。 “言之的隶书比之以前大有进步,很是不错。” 裴言之被母亲夸赞,心里一喜,“是母亲的字好,我临摹了一段时日,就进步这么多,连夫子也都夸赞了呢。” 舒青柠去看他的手,发现他指腹上已经有些茧子,足见其用心。 他近来的表现舒青柠都是看在眼中的,“言之做的还好,你想要什么,告诉母亲。” 裴言之想了想,“言之想吃母亲做的点心。” 舒青柠还以为他会要什么呢,就是第一个点心,她笑着满口答应,“行,等会儿母亲亲自给你做。” 舒枕月本意是来瞧舒青柠的笑话的,她想着侯府这般大,里面人员这般复杂,她即便是得到了管家权,也定是鸡飞狗跳,无所顾及的。 没想到她住在偌大的院子,穿着金贵,身边还有孝顺乖巧的儿子,即便不是亲生的,可看裴言之的神色,便知他们和舒青柠相处得很好。 恰巧这时,三房的让人送来了不少的东西,这段时日,舒青柠让三房试着去管理一些田庄铺子,都是府上无足轻重的,给他们练练手也无可厚非。 再加上有二房的下场在前,其实三房也不会自断其路,所以一直做得不错。 这次也是送账本前来,顺道给她送些庄子上的作物,都是京中吃不到的新鲜。 舒青柠笑着让吴婆婆手下,而且没有避开舒枕月,径直的看起账本来。 前来送的是三房的管家,态度很是恭敬,“大娘子,天气炎热,路上有些远,就怕坏掉,公子说了,您要是觉得味道还行,改明儿又给您送。” “你们公子有心了,这账册也甚是明了,做得很不错。” 管家得到她的肯定,眼睛笑眯了起来,“公子这几日为了这账册,一直忙进忙出,他说了,大娘子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做好,他也叮嘱了下面的人,若是有谁阳奉阴违,他也定不放过。” 这是在借着这事儿给她表决忠心呢。 看吧,很明显,三房比起二房来,比较有眼力见,知道自己身处什么位置,该做什么事情。 “大公子做事,我很放心。” 管家欢喜而来,高兴而去。 舒枕月耐着性子坐着,等舒青柠将账册看完,然后吩咐吴婆婆,又给三房分了两间铺子,不是什么好位置,但也不是什么棘手的店铺。 她想要的不是侯府分崩离析,她只想侯府一直荣光依旧,她身为侯府的大娘子,自然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现如今虽然没有达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若是将人都得罪了个尽,那她就靠着两个继子,也是无法彻底立足的。 她要的是长久之计,并非眼前的蝇头小利。 舒青柠并未主动的开口和舒枕月叙旧,径直的处理事情。 裴言之也乖顺的在她身旁做着功课,好像这便是她舒青柠的日常,处理处理府中事务,陪着孩子读书习字。 而以前她觉得府上一定不会敬重她这个空有其名的大娘子。 可今日一瞧,府上之人,无不尊敬她,路过的下人也好,三房也罢,每个人对她都毕恭毕敬,那种感觉让她很是羡慕。 她想要享受这种被人捧着敬着的生活,可她终究是没这个福气。 此前让温云州跟冯氏提管家权一事,直到现在都没有着落,相反的冯氏对她更加耳提面命。 一口一个为她好,为家好,可实际上呢,就是找个借口让她站规矩,折磨她。 温云州忙于朝中事,又是个孝顺的,她一直提,反而让温云州对她的态度都淡了,她找机会回了舒家。 林氏听到她的处境,也只能给她出点点子,给她些银钱宽慰内心。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没有被舒安责备,反而从舒安处得到了些好处。 这不,她都来不及回家,拐了个弯就来了侯府,想要炫耀,也想直接上门,瞧瞧她舒青柠是不是真的生活顺遂,她就是想要打舒青柠一个措手不及。 但很显然,舒青柠在侯府的日子比她想的还要好,她没能得逞。 裴言之练字时辰到了,便起身告别两人,回书房练字。 没有其他人在,舒枕月也难以再忍受下去,她笑着开口,“今日长姐回了趟家,看望了父亲母亲和祖母,母亲还念叨呢,都不见你回去一趟,她甚是想念你呢。” 林氏会想念她?真是笑话。 “府中事务杂,我这一个孝期的身份,也不好总回家,母亲应该能理解我的。” 林氏理解不理解她不在乎,她也从不把林氏和舒安放在心中。 而她也不会问舒枕月祖母的情况,毕竟舒枕月口中回去看望祖母一事,根本就是信口胡诌。 指不定连祖母都没提一嘴呢。 第52章 贵妃亲自下帖 舒枕月点头,“母亲自然是能理解的,她还说你性格温柔,能在府中立稳脚跟实在让她无法想象到,不过你有这个造化,她也为你开心。” 舒青柠就等着看她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果然她缓了缓没说话,舒枕月就自己开口,“母亲近来心中总是闷闷的,也是怪长姐没出息,一直让母亲担心,不过父亲对云州很是看重,这不,我回去他便给了我贵妃娘娘的赏花宴帖子,父亲也是为长姐着想的。” 舒青柠心中明了,原来必行在这儿啊。 “二妹妹是宁北侯之妻,想来不用说,这贵妃娘娘赏花宴的帖子一定早就送来了吧。” 舒青柠摇头,“长姐说笑了,侯府没有收到。” 她这话让舒枕月心中大喜,贵妃娘娘不给侯府下帖子,而她一个小吏之妻能去,这不就打了舒青柠的脸吗? 看来此行来对了! “怎会没有收到呢?侯府在京中是何等的勋贵,莫不是贵妃娘娘忘记了吧。” 她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开怀程度,都能把她此前看到舒青柠舒坦日子的气给抵消了,可想而知,她心中那个情绪就要抑制不住了。 “真是可惜,长姐还想与二妹妹一起前去宴会呢,听说这次京中不少的夫人都会去呢。” 贵妃娘娘深受宠爱,在别宫之中有一大片的花园,是皇上让人专门给她打理的,可以说,那花园,就是贵妃的,她能如此大气让人去赏花,更是让人感慨。 舒青柠今天事情基本处理完成,外面的去年也都是好消息,三房那边也都在尽职尽责,很久很久没有作妖。 就连钱氏都被裴和才一直管控着,想要出门都难,所以她心情很好很好。 舒枕月前来,她也有几分耐心跟她你来我往,现如今她听到侯府竟然没有收到帖子,看她那个高兴样子,恨不得有个尾巴摇啊摇。 舒青柠突然很想看她能高兴成什么样子,又继续附和,“那还真是可以了,没能去见见世面,长姐命可真好。” 舒枕月笑出声,“二妹妹啊,你说说你是侯府当家娘子,怎么连这点地位都没有,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她眉眼带笑,连连感慨。 就在这时,福伯带着两人前来,见到她在八角亭,便在亭外站定回禀,“大娘子,这是顾侯府上来的人,说是有要事找您,老奴就给带进来了。” 其中一人上前半步,“大娘子安,奴才受家中夫人所吩咐,前来给大娘子送贵妃娘娘赏花宴的请帖。” 舒青柠听后一愣,什么情况?她也有请帖? 那人借着道,“贵妃娘娘知道大娘子当初慷慨出手相救小侯爷,很是感谢,便亲自写了请帖,让顾侯府上代为转交。” 说完,另一人上前,手中是个精巧的小盒子,“大娘子安,这是贵妃娘娘赏赐之物,娘娘知晓您在孝期,定不会盛装打扮,特地让小的给您送来这份收拾,希望您能如约前去赏花宴,贵妃娘娘还说了,她扫榻以待呢。” 得到贵妃娘娘亲手所写的请帖已经是让人惊喜的了,可又得贵妃娘娘赏赐的首饰,还得到贵妃的这样以礼相待,实在让人意外。 舒青柠赶紧上前谢恩,又示意福伯亲自送两人出去。 其实贵妃此举很是看重舒青柠,不然她就会以贵妃的口谕前来了。 但她没有,她是从顾侯府那边而来,这感谢意味就更加明显了。 舒枕月看着舒青柠手里与自己收到的帖子大不相同的请帖,心里嫉妒得发狂。 偏偏舒青柠这个时候还面带喜悦的跟她说,“长姐,我也有请帖了,咱们可以一起去参加赏花宴了。” 舒枕月面上根本绷不住,“妹妹好手段啊,明知道自己会有贵妃亲自写的请帖,还要瞒着我,是怕我知道?” “长姐现在知道也不晚,难道长姐不为妹妹我开心吗?” 舒枕月肯定不开心啊,她只有看到舒青柠过得不好她才会开心,现如今,她的炫耀成了个笑话,她如何能开心得起来。 看她脸上挂都挂不住,香云在一边忍得实在太过难受,她生怕这小姑娘会憋出个好歹来。 赶紧开口,“言之想吃我做的点心,香云你先去准备妥当,我等会儿空了来做。” 香云听后赶紧点头,连出声说话都不敢,屈膝见礼后赶紧快步走开。 舒枕月心中不顺,便又起了其他的坏心思,“二妹妹这院子挺不错的,不给长姐介绍介绍?” 舒青柠不想再应和,反正她该吃的憋也都吃了,难道留着她过年吗? “长姐又不住在这里,介绍也无用,长姐这叙旧也叙旧了,茶点也吃完了,天色暗了,妹妹我就不久留了,毕竟怕姐夫守着空房难受。” 舒青柠开口赶人,舒枕月气愤不已,“你是侯府大娘子,竟然如此开口赶人,你这些年所学教养都去哪儿了?” 舒青柠轻笑,丝毫不被她的话给影响,“长姐既然知道我是侯府大娘子,那便有点自知之明,毕竟我与你此刻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大不相同,以后莫要上门自讨没趣。” “来人,送温夫人出去。” 一句温夫人,让亭外的人瞬间明白,这人身份并非大娘子长姐,不过是普通客人罢了! 有人上前,恭敬的开口,“温夫人,这边请!” 她幻想过被人尊敬对待,可一开口的温夫人就让她心中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 “舒青柠,你目中无人,不睦长姐,若是被贵妃娘娘知道,定会后悔亲自给你下帖。” 舒青柠依旧温婉一笑,“这话长姐不妨自己去很贵妃娘娘说?” 又是给她当头一棒的错觉,她甚至不知如何回怼,只能跺脚服气离开。 舒枕月一路气得不行,回到家中依旧难以消气,这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冯氏叫去责备一通,“我知你是舒家女,可这三天两头的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温家薄待了你呢。” 本来心中就有气,又被冯氏这样没头没脑的说,她直接忍不住。 “婆母是觉得温家对我很好吗?温家无钱无权,怎么就不是薄待?” 冯氏没想到今天的舒枕月竟然敢反驳,她蹭一下从榻上起来,“你说什么?你看看你穿金戴银,身边好几个人伺候,不是鱼翅就是燕窝的,还说我温家薄待你?何来的天理?你如何有脸说的?” 第53章 喜欢的东西没必要宣之于口 舒枕月被冯氏这话气得发笑,“我身边有人伺候,吃的用的穿的,全都是用我自己的嫁妆,与温家何干?从嫁来温家,不是伺候你,就是被站规矩,怎么,婆母是太闲了没事做了吗?” 冯氏第一次被舒枕月这样当面回怼,竟然直接上手,想打舒枕月。 舒枕月也是窝里横惯了,反应也快,一把捏住冯氏的手,“婆母被说中,现在要动手?您可想清楚,过两日我就要去贵妃娘娘的赏花宴,这脸被你打坏了,要是冲撞贵妃娘娘,婆母有几个脑袋来砍?” 冯氏虽然不是街头巷尾的小老百姓,但也害怕权势,一听舒枕月要去贵妃娘娘的赏花宴,这举起的手便顿在了半空。 可她是个极度要强的人,从来都是她飞扬跋扈的,可如今娶了个儿媳妇,不仅没有逞了她身为婆母的威风,竟然要被儿媳妇威胁,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冯氏是不会打她的脸了,可若是就这样算了她心里又如何愿意。 “好,好得很,既如此,那你便在此处站着伺候,没我允许,休想离开。” 舒枕月又被站规矩了,冯氏看来,站一站,又没有外伤,又不会冲撞了贵妃,还能整治舒枕月,简直一举多得。 舒枕月早就不想再受冯氏的管教,“家中有下人,想要伺候让下人伺候就是,在舒家,我连母亲都没有如此伺候过,你休想再折磨快我。” 舒枕月说完,带着身边的人转身就要走。 却在门口站定回身,“对了,婆母年纪大了,我已经与夫君商议过,以后这管家之事就交给我,您就颐养天年就好。” 冯氏一听,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说什么?你还想要管家权?” “我告诉你,只要我一日不死,这管家权你就休想要!” 舒枕月不管冯氏如何说,反正她心里是打定主意的,等温云州下值回来,就要把管家权一事给落实了。 去侯府一趟,看到的和她身边的,形成了巨大的差距,这让她如何能够心平气和。 她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暗骂一句,不争气。 都这么多个月了,连一点迹象都没有。 看来她是要考虑考虑母亲说的,房事之事上,不能全凭男人主张。 女人嘛,最要的就是温柔似水,而男人最是容易醉倒温柔乡。 她立刻便让侍女去给她准备新的衣物,她要沐浴更衣,等候夫君归来。 可温云州下了朝回来,就被冯氏给先叫了去,这一去就呆了快一个时辰。 她身着清凉在房中左等右等,等到后面都没有耐心了,气急败坏的将身上的纱衣剪碎,换成寻常衣物。 温云州这才姗姗来迟,见到她一脸的生气模样,想起刚刚母亲所说,他心中叹息一声。 甚至纳闷,为何媳妇和母亲就不能和睦相处呢? 想想京中,宁北侯府上,这老夫人和舒青柠还没有人在中间调和,可两人却能相处融洽,就像母女。 可他家呢?明明妻子出身不差,母亲也多是慈眉善目的,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子了呢? 母亲抱怨妻子不孝顺,妻子埋怨母亲不松权,进门好几月,掌家权依旧没有交给她,甚至每日的站规矩。 有时候他就在想若是一开始没有换亲,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舒枕月气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的将贵妃娘娘赏花宴的事情告诉了温云州。 其实这件事温云州是知晓的,但他意外的是舒安竟然会帮他们弄来了帖子,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温云州面上神色瞬间缓和,“月儿,那这一次的赏花宴,你可得好好的准备准备,我听闻可不止赏花那么简单。” 舒枕月见到丈夫的好脸色,也带着温婉柔情的笑意,“那是自然,这次可是宫宴,我一定不会出岔子,明日我便去置办衣服。” 温云州然认同的点头,“进宫赴宴自然不可随意,需要买什么就买,记在府中账上。” 这应该算是她嫁来温家这段时间以来温云州主动的一回了,这的确让舒枕月有些受宠若惊,顿时就有些后悔把那些清凉的纱衣撕碎了。 不过不影响,她只要谨记母亲所说的温柔似水,左不过最终都是碍事的衣物罢了。 贵妃娘娘的赏花宴在京中备受重视,因为这次帖子散得很广,这应该算是头一次见了。 整个京中一直讨论此事,甚至都已经把之前西北洪涝一事的热度给盖了下去。 舒青柠没有大肆的准备,倒是在头一天得到平阳侯府姜氏的信件,让她多准备些果干,到时候要去宫里和老姐妹们叙旧时候闲来嚼嚼打发时间,舒青柠知道,这不过是姜氏的弥补,不过既然她有这个心,她也不会放着不用。 舒青柠便让香云准备铺子中反响最好果干带上了很多种,后来又让她带上了饴暖斋不少的点心。 其实在她看来赏花宴不过是次要,以前的她的确喜爱花,想要在院子中种满各式各样的花朵。 可以从小花园被舒枕月要去,随后毁成稀巴烂,她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一个道理,喜欢的东西,不要显露出来,因为会被破坏。 自己喜欢的,就放在心里就好了,何必宣之于众。 香云很兴奋,因为在她看来,二姑娘喜欢花,这次去的又是贵妃娘娘的专有花园,一定能看到很多外面没有的花朵。 可看她并没那么兴奋,反而一心只想将果干介绍出去。 她纳闷,“姑娘,您不想去赏花宴吗?” 舒青柠一顿,“为何这般说?” “奴婢看姑娘一心只准备点心和果干,也不准备衣物首饰什么的。” 舒青柠轻笑,“香云啊,我已经不是未出阁的女子了,现如今侯府的大小事务都要来过问我,我怎么还能将兴趣放在首位呢?” “更何况贵妃娘娘为什么会邀请这么多人去参宴,我们并不知晓,这些权贵之间的往来,不是你我能看懂的,我们只能谨记一点,那边去不管什么场合,要先有自知之明。” 若是贵妃娘娘亲自书写帖子,她就乐得找不到北,四处炫耀,那她和舒枕月有什么区别? 可她志不在此,她心中目标,儿子成才,侯府顺遂。 第54章 别宫赴宴 赏花宴这日,舒青柠天刚亮便开始收拾,她就带了香云,马车也并非什么非富即贵的宁北侯之妻的配置,就是她寻常出门所用。 因为要去别宫赴宴,所以从京中出门必须得早些,不然错过时辰,就会被人认为不尊贵妃。 一路上,舒青柠能看到不少人家也都一同出城去别宫,路上行程不快不慢,早上也甚是清凉。 到别宫的时候,才巳时,大部分的人家也都选在这个时辰抵达,一时间别宫门口热闹非凡。 相熟的自然结伴而行,就算是不认识的也都规矩的见礼打招呼。 舒青柠在香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是上次平阳侯府宴会后,她首次出现,她当初的举动自然有人记得。 有人上前与她打招呼,“大娘子,您也来了。” 她并不认识这些人,但在京中行走,不可能端着。 这样一来,她身边倒也站了不少寒暄的人。 就在这时,别宫里跑出个老嬷嬷,径直的就朝着舒青柠而来,“大娘子,您来了。侯夫人已经在里面等候了,您随老奴来。” 这人一看便是顾侯夫人身边的人了。 想要进别宫,自然是要查验拜帖,登记入宫人员的,可舒青柠在老嬷嬷的带领下,径直的就进了宫。 这可让外面的人大吃一惊。 按理来说这贵妃要想偏颇谁也不会偏颇到宁北侯府去啊。 “此前这大娘子不顾名声救下小侯爷,这小侯爷可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儿,自然对她大不相同的。” 有人酸溜溜的来一句,“也是她命好,误打误撞的就给人救活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啊,她那救治方法给我我都做不出来,你们是没在现场,不知道她是如何救的,那裤子都拉到了肚脐之下了,那什么...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不在现场的人听后都震惊得捂着嘴巴,此前就因为这事闹过不少的传言,但毕竟大家都是图一乐呵,加上很多人没有亲眼所见,自然的就跟着乱说一通。 现在听到现场见到的人这样说,都很是惊诧,“当真?她可真是一点都不避讳,难道她就不怕丢了宁北侯的脸吗?” “她怕什么,左不过那宁北侯尸骨无存,现如今她又掌管侯府,谁能奈她何?” 这些议论都是交头接耳,并未大声传扬,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说得很是起劲。 对于宫外的情况,舒青柠并不知情,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被带着来到一处装饰极其奢华的宫殿,刚入门口,顾侯夫人就笑着迎了上来,“青柠,你可算是来了。” 顾侯夫人虽然是第一次见舒青柠,但却很是热情,上来就亲昵的与她挽手向前,“我此前还想着与你一道,但恒川说怕你还有其他的安排,我这才先来的,早知道就让人先去与你通通气,这样一路而来也有个说话的。” “来,我带你见见贵妃娘娘。” 舒青柠没想到这才到,就能见到贵妃娘娘了,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顾侯夫人笑得温婉,“别害怕,贵妃娘娘很是温柔,早就想与你见上一面了,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殿中,女人三十出头,雍容华贵,着锦缎,配东珠,身旁两个小丫鬟正在轻轻的按着肩颈和手臂,另外两个轻缓地摇着扇子。 “娘娘,宁北侯府大娘子来了。” 榻上之人这才睁开小憩的双眼,那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让人看了就难以忘却。 舒青柠生怕会冲撞贵妃,赶紧垂下头见礼。 “快快起来,一路而来,累了吧,赶紧赐座。” 身边人很有眼力见,抬上来椅子,奉上了上好的茶点。 贵妃轻微抬手,身旁伺候的四人尽数的退了出去。 “果然人美心善,此前阿嫂还说,这大娘子如何如何,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样的美人儿,还真难得一见。” 舒青柠赶紧起身道谢,顾侯夫人笑眯了眼睛,“青柠,不用拘礼,贵妃很好相处,她知道是你不顾一切的救了恒川更是对你多次的提及。” 贵妃起身,缓缓下了软塌,落在她几步之外的椅子上,“我看起来像个恶毒的人吗?” 舒青柠赶紧摇头,“贵妃仙姿迭貌,宛若天仙下凡,这样的人是仙子,怎么会是恶毒之人。” “胡说。”贵妃吐出两个字。 舒青柠心中瞬间警觉,难道她说错话了? 不过下一瞬,贵妃开口,“本宫老了,现在的仙子,是大娘子这等年岁的了。” 舒青柠都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贵妃抬眸,瞧见了她发间的发饰,正是此前送的,对她更是又多了几分的好感,说实话,若是其他的女子救了恒川,她还真的会揣摩一下这女子到底是何用意,毕竟现如今,朝中能用,能被皇上信任,能暂替宁北侯之人,便是她顾家了。 她不得不细细思量,不过现在一瞧,这人知礼知节,并未邀功,甚至来了这么久,每一句话都很是得体,甚至就在她提了恒川,也没有见她有什么其他攀扯的语言,倒是会因为她的一句‘胡闹’而被吓了一跳。 这样好的女子,还真是便宜了裴御了。 贵妃面上虽然不显,但对她却很是喜欢,顾侯夫人了解自己这个小姑子,从她的神色就能看出她对舒青柠的另眼相看。 “时辰快要到了,贵妃可要一同前往素玉殿?”顾侯夫人适时的提起。 贵妃也满口答应。 就这样,三人一同前往素玉殿,贵妃走在前面两步开外,顾侯夫人挽着她的手跟在后面。 顾侯夫人对她道,“上次大娘子出手相救,还让你被人非议,实在是顾家的不是,真是抱歉。” 顾侯夫人上门感谢没有见到她一事她是知晓的,这也是她和婆母的一致决定,此刻她笑得温婉,“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顾侯夫人一听,对她更是好感倍增,都被罚跪祠堂好几日了,还能轻松的揭过,足见这人的良善,对她更是喜欢了。 有不少人来到素玉殿,或几个相熟之人一同说话,亦或是攀附交谈,倒是一片热闹景象。 随着殿外的太监高呼一声,“贵妃娘娘到。” 殿中的所有人立刻屈膝见礼。 随后就见舒青柠也跟着一同进来,这是让人没想到的。 贵妃道了一句,“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就见贵妃朝着主位而去,而右下首的位置,坐着顾侯夫人和舒青柠,其余人也按照自家在京中的权势地位而坐。 “这别宫的花开得正盛,本宫一人看着实无聊,便组织了这一场赏花宴,大家都别拘着,要玩得尽兴才行。” 第55章 嘲讽舒枕月 贵妃的话让众人呼啦啦起来谢恩,贵妃有些不喜的摆手,“那就都各自赏花去吧。” “大娘子,你随本宫来,本宫有一株异色的牡丹,开得正好,咱们去好好瞧瞧。” 整个殿中,地位尊崇之人不少,侯府王府的当家娘子也来了不少,可贵妃娘娘独独的就叫了她舒青柠一个,足见对她的看重。 舒青柠刚起身准备谢恩,顾侯夫人笑着接过话,“大娘子可要多看看,这株异色牡丹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见的,皇上让人寻了多年才寻到这么一株。” 贵妃嗔怪,“行了,就你话多,不过一株花,还被你给说得如此神奇了?” 众人也都听得出来,两人这对话,只有一个目的,就怕舒青柠会拘着不自在。 不然就贵妃娘娘唯一一株的花,何其的珍贵。 几人率先出了素玉殿,剩下的人也就自发的跟在了身后,姜氏快行了两步上前与舒青柠说话。 “老夫人,果干和点心我都各自带了一些,让香云去给您取。” 其实看什么花,她心中最记挂的就是她的果干和点心。 提起点心,贵妃娘娘开口,“本宫听闻,大娘子在京中以裴将军的名义开了间点心铺子,抛开成本,所有盈利全部给予烈士家属。” 她没有邀功,但也没有隐瞒,“回娘娘的话,承蒙京中各家的帮助,这饴暖斋能一直开,已经盈利,此前已经派了一批,反响还可以。” “你是个有心的,只可惜了裴将军没这个福气,见不到你这么人美心善的媳妇了。” 舒青柠从不会因为别人提一句而心里伤怀,相反的她并不在意作为一个死人的妻子。 “裴将军为国捐躯,是大义,臣妇能有幸嫁入侯府,是臣妇的福气。” 贵妃对她这话很是满意,回头朝着后面跟着的贵妇人道,“你们可没有大娘子这等的觉悟,可得多跟她学习学习。” 众人符合着开口,“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对了,平阳侯老夫人说的什么果干,也给本宫分一些尝尝,大娘子的手艺定是不差的。” 陪着贵妃走了这么一段路,这句话是她最想听到的。 姜氏连忙上前接话,“是,臣妇这就让人去取。” 舒青柠开了果干铺子的事情并未大张旗鼓,所以知道的人很少,不过经过姜氏和贵妃这样一说,不少人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着回去就去买些来尝尝。 毕竟跟随着贵妃的步伐也是讨好的一步好棋。 这别宫之中,百花齐放,即便不是这个季节盛开的花也都争相着盛开。 的确很是惹眼,很多都是外面没有的品种。 尤其是贵妃最为得意的那一株异色牡丹,明明同根,却开出两种不同的颜色,实在是奇观。 听闻这一株牡丹,需要十来人日夜的照料,现如今四周都是被纱网隔着,观赏也只能隔好几步开外。 舒青柠就在贵妃的身旁,自然看的真切,那一瓣瓣的话在这阳光之下,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一般熠熠生辉。 这牡丹的确是惊艳到了舒青柠,她甚至都看直了眼睛。 爱花的本性是难以隐藏的,尤其是在看到这么多从未见过的花,眼中的情绪是隐藏不住的。 看她看得起劲,贵妃娘娘便和其他人去一旁说话。 没想到的是,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这舒枕月便找了个机会上前来与她说话。 其实她在进入素玉殿的时候就已经瞧见了坐在最尾的舒枕月,不过她并未瞧她一眼。 和贵妃娘娘一起出素玉殿后,她便想着舒枕月一定会有动作,但很让她意外的是,舒枕月全程就站在远处,很是恪守自己五品小吏妻子的身份。 倒是让她意外。 不过现如今舒枕月上前来与她说话,她心里冷笑连连,“二妹妹今日好生风光啊。” “长姐不也是吗?全场也就长姐有这样的资格前来了。” 的确,在场的妇人中,也就是她丈夫的官职最低,坐的位置也是门边。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舒青柠,因为她不敢,她这样的身份,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现如今的舒青柠可不是以前的舒青柠。 加上她在侯夫人和贵妃面前很得面子,若是她随意的说点什么,贵妃就能让人将她扫地出门。 可这样的机会很是难得,她不能行差踏错。 可为什么贵妃娘娘走开后她又上前搭话呢?因为她实在看不下去,实在不想舒青柠出尽风头。 “你是在嘲讽我吗?” 舒青柠点头,“没错,就是嘲讽长姐,明明姐夫官位不够,却还舔着脸来赏花宴,不过长姐脸皮厚,大家也都是有教养的人,自然不会在长姐的心窝子上扎刀子的。” 她现在做的就是在她心口上扎刀子,明知道她这人最是好面子,最是在意这个,她就偏生这样说。 舒枕月果然瞬间脸色绷不住,下意识的就想动手。 没想到舒青柠接下来的话让她神色大变。 “长姐,此处可不是平阳侯府,这里是别宫,是贵妃娘娘的眼皮底下,你还想对我下手吗?” “你...你说什么?” 舒青柠没有惯着,“难道当天在平阳侯府,长姐不就是想要推我下水吗?长姐又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其实她没有十足的证据,也是香云察觉不对,但香云也担心是自己看错,便在后来将这件事说了一下。 舒青柠想了想,这舒枕月应该做得出来,没想到刚刚随口一提,她面色大变,看来当初她果然想对自己下黑手。 舒青柠看着她极速收回的手,语带嘲讽,“长姐可想好了,这里的东西非富即贵,你想要冤枉我可以,但你觉得贵妃娘娘是信你还是信我,是宁北侯府能保我还是温云州能保你。” 其实就算舒枕月做点什么她也不怕,只不过没事惹一身腥的事情她不想做。 现如今贵妃和顾侯府因为小侯爷的事情对她很有好感,她可不想因为舒枕月的愚蠢至极而将这些好感败光。 果然的舒枕月退离了几步,起初她的确是想做点什么愿望舒枕月的,毕竟这四周都是贵妃最喜爱的花,随便一推,将花打碎。 贵妃怪罪,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第56章 贵妃的用意是什么? 可她转念一想,舒青柠说得对,现如今她若是做出点什么来,就舒青柠的巧舌如簧,加上顾侯夫人从旁的帮腔,她定捞不到什么好处。 她今日前来,温云州也承诺了,若是这次赏花宴她能有所收获,那这管家权就可以交给她,她不能因小失大。 舒枕月想通后,便将心里那点小心思彻底的压下去,这时候顾侯夫人来找舒青柠。 “大娘子,可要去那边坐坐?” 顾侯夫人实在是太过热情,之前因为去侯府亲自感谢没能见到她,又因为小侯爷的事情让她被人非议了好几日,又被虞氏关祠堂几日,她这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加上见到舒青柠后,她一言一行总是端庄得宜,让人越看越喜欢,她实在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人。 舒青柠做出请的动作,“香云,快去取些果干和点心来。” 香云急忙去取,两人则是朝着前面的亭子走去,顾侯夫人见到舒枕月,便问,“这位是...” 不等舒青柠介绍,舒枕月赶紧屈膝见礼,“见过夫人,我是青柠的长姐。” “原来是大娘子的亲姐姐啊,一起去坐会儿吧。” 因为有顾侯夫人的邀请,舒枕月几人落座亭下。 顾侯夫人一直拉着舒青柠说话,一直都在夸赞她。 舒枕月适时的开口,“二妹妹此前在府上性格温吞,父亲母亲都担心她嫁娶侯府之后没有法子掌家,没曾想她做得很好,父亲一直都在说,他现在对二妹妹是很放心的。” 虚伪至极的开口让舒青柠嘴角带着蔑笑,“长姐说得是,长姐在家中自古都是有主见的,此番嫁去了温家,姐夫又受重用,真真令人羡慕。” 顾侯夫人却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应当是他们羡慕你。” 舒枕月想要在顾侯夫人面前露露脸,也只能附和,“是啊,我们应当羡慕二妹妹你,现如今你是侯府的当家大娘子,又有孝顺的儿子。” 说了这些违心的话,舒青柠都看出她神色上的难受了,她有些想笑,原来在权势面前,她那个不管不顾的长姐也是会有忌惮的,还真是不多见。 “大娘子,你这果干甚是可口,改明儿送些来府上,这酸甜适中的味道,恒川一定会喜欢的。” 提起顾恒川,顾侯夫人想起来一件事,“上回大娘子香囊之中的药材对恒川的心疾大有好处,甚至比起御医配置的香都还要有效,我想冒昧问问大娘子,可有什么对心疾有效的药方?” 舒青柠其实手上是有一个药方的,也是当初在慧源大师那里得知的,想着那本杂书上的扎针之法有效果,想来药方也应该有效。 “民间药方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可否对症,我等会儿写下来,夫人找御医看看是否可行。” 侯夫人一听,更加开怀了,握着她的手就不放,“大娘子真真心地纯良,人美心善,时间难找啊。” 舒枕月本想着借机攀附一下侯夫人,可谁知她也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接下来一直被迫看着侯夫人对舒青柠又是夸赞,又是赞扬的。 说实话,这比打她一下都还要丢面,毕竟从小到大,舒青柠在她心里都是不如她的,可现在侯夫人也好,贵妃也好,包括平阳侯府的老夫人,一个个都恨不得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实在让她心里气愤。 幸好这时候,有宫人来通禀,说是可以开宴了,侯夫人拉着舒青柠便朝着素玉殿而去。 素玉殿中已经准备好了宴席,舒青柠依旧坐在侯夫人的身边,舒枕月倒是因为跟着一起进来,侯夫人谦虚了一句,她没有拒绝,占了个大便宜,坐在舒青柠的身旁。 侯夫人不知道两姐妹之间的弯弯绕绕,自然的想要买给舒青柠这么一个面子,左不过一个位置罢了,给谁不是给。 舒青柠落座后,才发现这席面有些不同,按理来说,贵妃娘娘组织的赏花宴,非富即贵,可这席面却很是普通。 甚至有半碗的粟米。 当初她去田庄上视察,看到的粟米已经算是粗糙了,可这碗中的粟米比之起来更加的粗糙,一看便知是更为贫瘠的地里种出来的。 这京中的贵妇人们,通常都是吃稻谷,没有人见过粟米,有人开始恭维贵妃。 “娘娘,这碗中是何物?莫不是什么不常见的美味吧。” 舒青柠没忍住的捂嘴笑,倒是被主位上的贵妃看了个正着。 便问,“大娘子在笑什么?” 舒枕月起身抢先回话,“回娘娘,大娘子定是没有见过此等的好东西,所以心中开怀吧。” 她以为自己为舒青柠解了困,递了台阶,这贵妃就能问问她是谁。 殊不知贵妃娘娘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舒青柠这才缓缓起身,“娘娘,臣妇笑是因为有人无知,这粟米如此粗糙,一看便知是贫瘠之地所产,亦或是天灾之地收成。” “此等粟米,应是田间地头的百姓食用,如今出现在这席面之上,臣妇斗胆猜测,娘娘心怀天下,怜悯百姓,想要感受百姓之苦,为民着想。” 舒枕月心里切了一句,暗道她这回只怕是出风头出错了。 没想到高位上的贵妃竟然起身鼓掌,“没错,大娘子说得极对。” “这粟米便是来自于西北之地,西北这两月洪涝之灾严重,一片汪洋,本宫便让人去寻来这些没有被淹的粟米,各位都尝尝吧。” 贵妃说完,端起粟米吃了起来。 桌上并非燕窝人参,也无鲍鱼海味,都是些京中贵妇人没有见过的菜色。 粟米入口,粗糙至极,甚至难以下咽,有好些人嚼了一下甚至有想要吐出的冲动。 可贵妃娘娘都还在慢慢的吃着,谁也不敢吐出来。 舒青柠倒是还好,还能习惯,虽然比起城外庄子上的粗糙了不少,但不至于不能下咽。 陪着一盘野菜,也能吃完。 下面人的每一个吞咽的动作,每一次夹菜的举动,甚至是蹙起的眉头,都一个不落的被贵妃看在眼里。 舒枕月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吃了两口,实在是吃不下,只能端着碗装作在吃。 一回头,看到舒青柠已经一碗饭见了底,那架势甚至吃的津津有味。 第57章 舒枕月攀比 而她神色如常,举止端庄,好似碗中的餐食并非难以下咽。 主位上的贵妃娘娘也在小口小口的吃着,以至于下面这些人就算再吃不下也只能装样子。 实际上,坐在高位的贵妃,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谁是真的在吃,谁是装模作样,她心中一清二楚。 顾侯夫人见舒青柠吃得很香,有些好奇,“大娘子,你怎么吃得下的?” 说实话,虽然贵妃是她的小姑子,又是多年手帕交,可她吃了几口后就不再动,没想到舒青柠竟然全部吃完。 舒青柠轻笑,“此前去视察府中的田庄,与庄上的佃农吃过,但因为土地原因,那里的粟米比这个软和些,能吃出淡淡的米香。” 顾侯夫人投来更加赞赏的目光,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虞氏会将两个继子的教导交给她,为什么会将管家钥匙交给她。 虞氏并不是愚蠢之辈,加上现如今裴御尸骨无存,她这样做,势必是知道她的不同之处。 “各位夫人,吃得如何?”贵妃擦着嘴询问。 下面人应和着笑脸,违心的说着,“吃得很好,多谢贵妃娘娘款待。” 本是拍马屁,可贵妃突然沉下脸,“既然吃得很好,那为何你们碗中还剩?” 全场也就舒青柠和顾侯夫人吃完,顾侯夫人也是听舒青柠说了她和佃农一起用饭的事情,才勉强的吃完了碗中的粟米。 这下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马蹄子往后一扬,踢中了自己,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被贵妃质问,说话的人瞬间起身跪地,“娘娘赎罪,臣妇...” 贵妃也没有咬着不放,只不过心情也因此不畅了几分,声线都带着些不满,“这粟米,珍贵异常,西北之地,想要这样一碗难上加难,而你们一个个却食不下咽,简直令本宫心寒。” 看着有人开始吃,贵妃打断,“吃不下就别吃,本宫了没有压迫谁。” “如今,西北洪涝严重,民不聊生,本宫和皇上都甚是挂心,皇上因此是已经心力交瘁,本宫也想为西北出出力,替皇上分分忧,今日本宫便从私库筹备四万八千两,送于西北。” 身为贵妃,都能这样作表率,那些刚才没有吃完粟米的还不趁此机会表明心意。 “臣妇出资五千两。” “臣妇愿出米一千,布匹一千。” 贵妃听后,神色稍稍舒展,“本宫也是见不得百姓吃苦,西北一事,皇上已经采取了措施,但如今国库空虚,自然不能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皇上身上。” 众人又是一顿附和。 舒枕月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舒青柠开口,按理来说她与贵妃走得近,最是应该表现,但她却没有动作。 这不免让她觉得,一定是舒青柠舍不得。 既如此,那她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了。 舒枕月起身,“娘娘,我温家出八千两,粮一千石。” 这话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过去。 贵妃视线移向她,发现并不认识,顾侯夫人适时开口介绍,“娘娘,这是温云州温大人之妻,也是宁北侯府大娘子的嫡亲姐姐。” 这样一说,贵妃瞬间明白,“不错不错,舒大人生了两个好女儿,温夫人有这样的心意,本宫替西北百姓多谢你了。” 被贵妃如此夸赞,舒枕月心中甚是高兴,“娘娘严重了,身为朝廷命官之妻,在家中就耳濡目染,夫君一心为朝堂着想,我们做妻子的怎么能拖后腿呢。” 这话更是得到贵妃的认可,“说得不错,本宫也是这样的想法,一家之中,男主外女主内,相互合作,才能过好日子。” 在贵妃的心中,虽然她只是一个贵妃,但她是真心的把和皇上的生活当成了过日子。 哪怕她头上还有皇后,她也不在意,毕竟她的夫君只有一个,她真心希望他能够顺遂不操心。 舒枕月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娘娘,臣妇的夫君只是五品小吏,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臣妇想,若是有家底之家,定能多多出力。” “你说对吧,二妹妹。” 舒青柠被她提及之时她正端着茶水轻抿,暗道这舒枕月到底跟自己多大的仇啊,明明一母亲生,为什么总是看自己不顺眼,总想要给她使绊子呢。 她得到贵妃的夸赞她并不羡慕,看她呢,并不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也要给她下套。 舒青柠浅笑,端庄大体,“温夫人说得没错。” 一句温夫人,直接将她想要拉近关系的称呼给拒绝在外。 “身为宁北侯之妻,自然也该为西北的百姓出点力,那就以侯府名义出资两万两,粮五千石。” 两万两银子和五千石的粮食,这不是一般人家能舍得出手的,足见其大气。 舒枕月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的舍得,一时间有些没能接受。 可下一瞬,又听她道,“以我舒青柠名义,用我舒青柠嫁妆私房,另出资两万两。” 舒枕月没想到她还以自己的名义,心里暗道她怎么没想到。 这个风头可不能让舒青柠出,她不等舒青柠说完,立刻开口,“娘娘,刚才那是臣妇以自己名义给西北百姓捐的,现在以温家名义给西北百姓捐两万两银。” 刚才她就是以温家的名义捐了八千两,粮食一千石,现在又说以她的名义,看来是想和舒青柠杠上了。 温家能不能拿出这两万两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舒枕月完了。 因为紧接着舒青柠又道,“娘娘,臣妇再以自己名义给西北百姓三千石粮,希望他们能顺利度过这个灾年,明年定能迎来丰收年的。” 三千石的粮食,这对于个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支出,加上她此前已经出资两万两了,这个加上侯府的话,那就是整整四万两,粮食就是八千石,这数量,让人望尘莫及。 舒枕月没想到她竟然和自己杠上了,她思前想后,又开口,“臣妇再以温家的名义捐赠粮四千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舒枕月就是和她杠上了。 可大家也都知道,温家小门小户,如何和宁北侯府相比?再比下去最后丢面子的还不是她自己吗? 舒枕月以为她在这粮食上多了舒青柠一千石,便是占了上风。 第58章 让她占上风又如何 没想到的是顾侯夫人却问了一句,“温夫人,这是为西北百姓略尽绵薄之力,不是出风头的好时机。” 这是在点她呢。 平阳侯老夫人也跟着符合了一句,“是啊,温夫人,西北之地虽然艰辛,可也不能将全部家当都捐了啊。” 这话说得很是含蓄,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一个五品的小官吏,哪怕再前途大好,那也不过五品。 区区五品,又没有祖产家业支撑,这两万两和四千石的粮食足以让温家入不敷出。 “温夫人,这可不是说笑的,你若是确定了,那就是不能反悔的。”又有人奚落了一句。 其实直到粟米出现的时候,大家就已经知晓贵妃娘娘赏花宴的真正用意在哪里了。 大家不会拂了贵妃的面子,自然也想在贵妃面前露露脸,可自己家中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毕竟今日来的都是当家娘子。 家中账房可用银钱几何,用多少既不会丢面子,也不会让家中揭不开锅,他们自己心里都是有一杆秤的。 可就是舒枕月,她没有管家,也不知道温家有多少的家底,她倒是用自己的私房出了一部分,可她不会全部把自己的银钱都用在捐赠上面。 更何况舒青柠还以侯府的名义,以自己的名义都捐赠了,她怎么能输? 此时不止一个人这样劝导她,她心里其实已经泛起了嘀咕,可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去的话岂有捡回来的。 她笑得温和,“各位夫人,温家虽然是小门户,可还不至于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我家夫君挂心西北已久,早就有捐赠的想法,正好今日贵妃组织,温家岂有落后之礼?” 反正现在的她不管是不是能够做到,都不可能撤回刚才的话。 贵妃笑得开怀,“好,好,好。温家夫人体恤百姓,本宫一定跟皇上言明,此等的忠臣,是我大周最为需要的。” 得到贵妃的称赞,还有机会在皇上面前给温云州争面子,舒枕月心里开怀极了。 眼神瞟向舒青柠的方向,看她没有继续加的意向,她才心满意足的坐下。 这时候贵妃让宫人端了不少的锦盒上前,“各位有如此的仁德之心,本宫甚是感动,这些是本宫先来所画,先赠予各位,希望各位夫人莫要嫌弃。” 捐赠那么多,得到些贵妃亲笔,这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 甚至有人故意奚落,“温夫人先选吧,毕竟今日温夫人出得最多。” 舒枕月也不端着,径直上前选了一幅牡丹画,上面有贵妃的落款,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 而舒青柠则是选了一副贵妃的字。 舒枕月骄傲的来到她身旁,“二妹妹,你身为侯府的当家大娘子,侯府又是权势勋贵,怎么就出那么些?” 舒青柠将字交给身旁的香云,“自然是比不过长姐的,我在府中无所依靠,若是全都捐赠,指不定要被婆母责罚呢。” “也是,上回你在平阳侯府,明明是救人之举,还被老夫人罚跪在祠堂好几日,长姐听了都替你心疼呢。” 心疼吗?她巴不得笑出声,要不是没有借口前去,她是真的想亲眼看看被惩罚了的舒青柠是个什么模样。 舒青柠与她虚以为蛇好几句,便走开了。 香云气得很,“姑娘,这大姑娘怎么这样,这可是在别宫,在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她怎么敢如此对您?” “香云,面对她那种人,生气你就输了,现如今她出尽风头又如何?最要紧的是拿得出她口中那些银钱和粮食。” 香云细细一想,笑出声来,“是啊,温家怎么和侯府比,侯府有粮库,加上之前姑娘让吴婆婆准备的那些,足够了。” “银钱方面就更不用担心了,姑娘现在掌家,加上这果干铺子等已经有了进项,虽然一次性出了两万两,但日后赚回来也不是难事。” “奴婢今日偷摸敲了敲,这好多夫人都说果干好吃,加上平阳侯老夫人一直在帮着说好话,以后指定生意更好。” 平阳侯老夫人之所以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她宣传果干和点心,也是因为当时平阳侯府之上,她救了小侯爷。 还有就是当时的平阳侯也怕担事儿,所以没有站出来,虞氏为此心里是有气的,姜氏自然也知晓。 但都是高傲了一辈子的人,若是要她亲口承认她儿子做法不对,那要她平阳侯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所以她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弥补,也是因为她知道这果干铺子是舒青柠私房所开,这生意好了,钱自然进的是舒青柠的袋子。 这样也能更让舒青柠记住她的好。 的确如此,现在舒青柠就承了她的情。 这次的席面不过是为了引出捐钱一事,捐钱落幕,贵妃很是满意,便让人移步其他的宫殿,重新准备了宴席。 这一次的宴席,自然就是宫宴级别,众人也算是能好好的吃一餐。 因这次是救灾,所以这银钱和粮食要得急,宴席结束,贵妃便下了令,银钱次日便会着人去取,粮食因为数目多,所以三日内准备齐。 宫里自然会安排人去拉,到时候由朝廷的赈灾命官带着一同前往西北。 所以赏花宴在酉时便匆匆结束,毕竟大家都忙着回去准备。 舒青柠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吴婆婆去钦点自己的现银,若是不够的便立刻去钱庄兑换,让香云和福伯去查看粮食。 又让张索马不停蹄的将赏花宴上她以侯府名义捐赠一事尽数以书信告知了在护国寺的虞氏。 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下来。 香云等人也带回来了各自的消息。 吴婆婆道,“姑娘此前的压箱钱有一万两,老夫人又给了五千,之前支出去两千两,还差七千两,不过果干铺子,其余的嫁妆铺子等均有盈利,老奴算下来,再补一千两足以。” 一千两对她来说不是大事,她的压箱钱虽然少了些,但是嫁妆多啊,都是当初母亲亲自为舒枕月拟的,现在随便拿点什么当了就能补足,反正又不是她喜欢的。 香云和福伯那边的消息都差不多,粮食方面没有缺的,都在她的预算之内。 其实在捐赠的时候她就想到了,粮食不比银钱,天灾时候,有钱都难以买粮食,所以她说得比较保守。 “做得不错,一切准备妥当,那就等着宫中来人了,福伯就负责粮食一事,吴婆婆就帮着银钱一事。” 第59章 温云州要她自己解决 两人纷纷点头,对于她的安排没有任何的异议。 甚至福伯还有些诧异,按理来说这样大的金额数量府中会乱成一锅粥的,可现如今,仅仅他们三个人就将一切给确定下来。 贵妃娘娘给了三日的时间,但他们也就用了两个时辰便确定下来。 果然一家之中,有一个能管控之人是多么的重要。 舒枕月仰着下巴,带着傲慢的回到温家,将贵妃所画的牡丹给温云州看。 温云州连连称赞,“贵妃娘娘真是妙手丹青,妙啊,妙啊。” 舒枕月更加的骄傲,“那是自然,整个赏花宴,就是我最先挑选的,我一眼就相中这幅牡丹,因为我知道,贵妃娘娘最喜欢的花,就是牡丹!” 温云州一听,更加开怀,“月儿这是得贵妃娘娘喜欢了?” 舒枕月连连点头,“贵妃娘娘对我多加夸赞,还是说要在皇上面前多说温郎的好话呢。” 见温云州嘴角带着笑,舒枕月试探的问了一句,“温郎此前说的官家一事...” 温云州视线一直在那幅牡丹画上,他是越看越喜欢,甚至想要裱起来放在书房时刻观赏。 “之前答应月儿的,自然作数,我这就让母亲把管家钥匙交给你。” 舒枕月心里的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只要得到管家钥匙,以后她就是管家大娘子了,看那群勋贵妇人还能如何嘲笑她。 现如今她在贵妃娘娘面前露了面,以后定能够一点点的将舒青柠的位置替代。 晚些时候,温云州真的就把管家钥匙给她送了过来,听下人说,这冯氏气得直接睡了,连晚饭都没有心思吃。 不过温云州这回是站在了她这边,她心里是十分开怀的。 明日宫里就要来取银钱,温家要出两万两,她自己也要出八千两。 拿到管家钥匙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钦点温家的产业,当看到公中不过千两银,她直接愣神。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温家的确小门小户,她以为再怎么没钱,这万两应该也是有的,可这不过千两实在让人没有想到。 她去寻温云州,温云州只说家中的账册一直都是母亲在管,他从不过问,再一个,此前他们住的房屋不好,又在巷子中。 他要与舒家女成婚,便将家中的大头买下了这座院子,还有一个就是当初给舒家的聘礼,虽然舒家没有大开口,但他也不能真的不懂事。 所以现如今家中其实真的拿不出多少银子。 温云州拿不出个说法,她只能去找冯氏。 冯氏听到她来,火气蹭蹭的又冒了起来,听她是来问为什么公中只有千两银子时,直接跳了起来。 “怎么,嫌少?嫌少就把钥匙还回来,这个家还用不着你来当。” 舒枕月强忍着心口的气,又问了一句,“那家中有多少粮食?可有四千石。” 冯氏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晕厥过去,“四千石?你在胡说什么?” 舒枕月这下也不瞒着了,“贵妃娘娘今日的赏花宴本意就是为西北的百姓捐钱捐粮,我以温家的名义捐钱两万两,粮四千石,明日就要。” 这下冯氏直接双眼一番,直接晕厥过去。 温云州匆匆赶来时,冯氏已经被身旁婆子强行掐着人中唤醒过来,见到儿子,冯氏大哭,“儿啊,你娶的是什么人?是个累赘,是个害人精啊,咱们温家要完了,彻底完了。” 温云州以为母亲是不想把管家钥匙交给舒枕月,还安抚几句,“母亲,您近来容易头疼,不如将管家交给月儿,她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就多多指点,她嫁来这么多个月了,若是连管家权都没有,以后如何在这京中夫人间行走?” 冯氏直接叹气,“我不想说,你自己问她,问问她都做什么。” 温云州回头看舒枕月,舒枕月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温云州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复问一句,“两万两银子,四千石粮食?” 舒枕月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是啊,二妹妹也是以侯府的名义捐了两万两银子和三千石粮食呢。” “我若是不比她多捐一千石,这贵妃娘娘的手礼怎么可能会让我先选,温郎不是也很喜欢那幅牡丹画吗?” 温云州都险些一口气起不起来,干脆死了算了。 他以为真的是舒枕月得到贵妃的喜欢,所以得到的牡丹画,原来是靠着这么多的银钱粮食换来的。 就算是一幅国画名家大师的手笔,也不值得用两万两和四千石粮来换。 “那你可知,温家和侯府是有多大的差别?两万两对侯府来说不过冰山一角,对温家呢?那是宛如灭门之灾!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她要是有点脑子,就不会将温家推到这样的风口浪尖,这京中勋贵遍地都是,她非要出头冒尖,谁给她的勇气?反正公中就千两银子,粮食更是没有,那是你自己答应贵妃娘娘的,与温家可没有半点的关系。”冯氏现在只想与她划清界限。 温云州也面色低沉,“母亲说得对,你自己解决,温家是没有这样的能力。” 舒枕月没想到上一瞬她还在雀跃至极,这下一瞬,她就如坠冰窖,温云州担心母亲身子,便一直陪着母亲在房中,丝毫不管她。 她追上前,“温郎,这可是帮西北百姓渡过难关的时候,咱们捐这么多在皇上面前你也有了露脸的机会,更何况咱们比京中任何一家人都要捐得多,这好处明显大过这些身外之物。” “你说的是没错,但前提是温家有这笔钱财,我现在就一句话,这是你答应出去的,你已经将母亲给气病,此事因你而起,你自己解决。” 舒枕月面色一变,“我如何解决?我拿什么解决?”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若是你不能让贵妃娘娘满意,我只能一纸休书与你划清界限。”温云州的话冰凉透骨,没有半点的情意。 他拂袖冷脸离开,明明早上还与她你侬我侬,可这晚上便成了冷眼相看。 还要给她一纸休书,她才嫁过来几个月,她甚至还没有怀上孩子,他就如此冷漠的说出休妻这样的话。 第60章 回舒家求助 不知道是休妻这两个字太沉重还是温云州的态度太过刺痛,舒枕月只觉得心口闷痛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眶也不争气的灼热,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 身边的丫鬟上前安抚,“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舒枕月一抹眼泪,“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赶紧去钦点我的嫁妆,能卖的连夜去卖,我不会输给舒青柠,这两万八千两我一定会凑足的,这温家我管定了,休想休了我!” 丫鬟赶紧去钦点,她的嫁妆其实没有多少,不过林氏因为心疼她,所以这压箱的钱倒是给了不少,两万两倒是有,钱方面她不太担心,就是这粮食... 想到这里,她立刻让人去筹备粮食,丫鬟前来询问,“可是姑娘,四千石粮食,咱们可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啊。” 舒枕月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点钱食,就足以让她将所有的私房全都挥霍一空,甚至于还不够。 “你先去筹备,我回舒家一趟。”事到如今,她只能去娘家求助了。 若是让她在满京城人面前,尤其是舒青柠面前丢脸,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舒枕月连夜的回舒家,温云州得到消息并未多管。 冯氏呼吸急促,担忧的问,“儿啊,这回可会对你官途有影响?” 温云州也不知道,若是能拿出这些银钱和粮食,那应当是对他有所加成的,可现如今明摆着的事儿,温家做不到。 “母亲别担心什么官途了,您身子要紧。” 冯氏怎么肯,她守寡多年,好不容易抚出有出息的儿子,眼看着前途一片光明,这才几个月,就要被一个没有眼界,没有脑子的新妇连累,她怎么愿意。 她恨不得将舒枕月给掐死。 “可那么多钱,怎么办啊,我就说这舒枕月不是个好东西,寻常眼高手低,不是嫌弃这,就是抱怨那的,非要与人攀比,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 “母亲别担心,这件事她自己想法子,实在没钱她就回娘家要,我不信这舒家拿不出这点钱来,若是真的拿不出,那也是她自己犯的错,到时候休了就是。” 见儿子有决断,冯氏心里稍稍的放心一些,“这样的女人,休了也好,当初就不应该顺着舒家的意换亲,这样的人送去侯府祸害侯府就好了。” 冯氏并不认识舒青柠,更是没有见过,只不过也听了些许关于舒青柠的传言,反正在她看来舒青柠是比舒枕月好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温云州眼前不自觉的就出现了一身素衫的舒青柠,她从不过度打扮,却每次都是端庄得体。 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能稳重。 不像舒枕月,一心要攀比,可自己分明没有这样的实力,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没本事还爱出风头。 若是当初他拒绝了换亲,那他相信,今日一事,她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做法,她会捐赠,但也会在温家产业允许的情况下。 温云州叹息一声,将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压制在内心,守着母亲。 而另一边,舒枕月回了舒家,就去见了舒安,舒安有些意外她的到来。 可当她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后,舒安亦是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父亲,您帮帮我,我也是想要帮温郎在朝中争面子,二妹妹一出手就那么多,可她是个寡妇,又不需要这样的面,我...” 舒安亦是生气至极,“你自己身家多少自己不清楚吗?你二妹妹好歹是侯府大娘子,这两万两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可你温家呢?只怕是砸锅卖铁都不能够。” 看吧,一个从不了解温家的人都知道,这笔钱是温家无法做到的,可舒枕月就因为一口气应承下来,不是没脑子是什么? “我帮不了你,你自己解决。” 舒安直接拒绝,甚至连一点回缓的余地都不给她。 舒枕月扑通跪地,“父亲,您怎么这么狠心啊,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休吗?” 舒安一听,“谁说的?温云州要休你?” 舒枕月还没应话呢,书房门被推开,林氏焦急而来,“什么?他怎么敢的?他一个五品小吏,敢休妻,我绝对不放过他。” 林氏前来,舒安面色一沉,“你来干什么?” “我不来我怎么知道月儿在温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可是咱们的亲女儿啊,老爷你怎么狠得下心的?” “是我狠心吗?是她没脑子,非要和青儿攀比!” 林氏冷哼,“青儿也是,侯府不缺钱也不知道给自家姐姐留点余地,要我说她就是翅膀硬了,现在不需要家中了,便处处与家中作对。” 舒枕月有母亲的维护,委屈得不行,“母亲,您是不知道,二妹妹在别宫那叫一个风光,贵妃娘娘和侯府夫人一直陪着说话,就连平阳侯老夫人对她也多加庇护,生怕她被人欺负一样的,可她呢,丝毫不给我留后路,连介绍一下这些人都没有,我们还是亲姐妹呢。” 林氏本就对舒青柠不喜,寻常一点小事都能见人劈头盖脸的大骂一顿,更何况现如今。 “月儿别急,咱们先解决事情,至于舒青柠,以后母亲上门去教训她就是。” 有母亲这句话,她心里放心下来,母亲心疼她,一定不会看着她成为京中的笑柄的。 “父亲,您帮我筹备四千石粮食好不好,您帮帮女儿。” 舒安甩袖,“四千石,你不如把我这条命拿去好了。” “这件事我管不了,粮食我没有,银钱我也没有,温家要休你,也是你罪有应得,哭够了就回去吧。”舒安说完狠心的转身离开。 舒枕月靠在母亲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林氏连连安抚,“没事,还有母亲呢,母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现如今的舒家,管家权在老夫人的手中,林氏不可能动公中的银钱。 而舒安也表了态,那势必是不给出半分的,舒枕月哭得不能自己。 可林氏最是见不得女儿委屈哭泣,以前每次被舒青柠气哭,她总得替她出一口气才能两人哄好。 现在两人都嫁了人,还被舒青柠给气哭,她心里那叫一个心疼,可如今的她没有办法去责怪舒青柠一番给她出气。 只能尽可能的安慰,“月儿乖,有母亲在,母亲在呢。” 舒枕月哭得依旧厉害,“母亲,我不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我也不要成为被休的那一个。” “好好好,母亲都知道,母亲也不会允许的,放心吧,母亲在的,母亲帮你。” 有母亲这番话,她眼泪才算是止住,“母亲最好了。” 等舒枕月情绪稳定了些,林氏与她一起商议对策。 林氏想了想道,“现如今,米粮不易,又赶上西北一事,粮食一定不容易筹备,且只有三日,必须抓紧。” 第61章 与温云州大吵 舒枕月眼泪都来不及擦,“母亲,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筹备粮食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三日筹备出四千石,毕竟温家是拿不出一点粮的。” 还有一点她更担心,那就是钱的问题,不过现如今母亲愿意帮她,她心里也松了些。 林氏也知道,这些钱,全都要用自己的私房来填补。 可之前因为换亲一事,她生怕委屈了自己女儿,压箱钱上已经给了大头,她其实也拿不出多少,但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 一边让人跟着筹备粮食,一边连夜的让人去当铺把一些可变现的铺子收拾都给换成现银。 但这样急切的情况下,自然要被人拿捏,比之前少了两成。 舒枕月知道如何让母亲开心,靠在母亲怀里撒娇,“母亲,这些钱等日后温云州在朝中站稳脚跟,月儿就加倍的还给母亲,以后月儿定好好的孝顺母亲。” “母亲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看着你生活顺遂也就安心了。” 这一晚舒枕月没有回去,就在舒家陪着母亲,温云州得知她回了娘家,便明白她是去寻求帮助了。 有岳丈的帮助,他暂时也不担心。 次日,陆续的就有宫人去各家取银两,阵仗挺大,由御林军亲自陪同前来。 等人到温家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可舒枕月还是没能凑足这两万八千两的银子。 哪怕是用上了她的压箱钱,能换的现银,还是不够。 她本想硬气的不用温家那点钱,但到最后还是没有法子。 将公中的千两银取来还是不够,眼看着宫人已经有些不耐烦,甚至问了几遍,“温夫人,您这银钱何时才能送来?” 她给的理由是钱庄还没银钱来,她也没有法子,好说歹说,这才让人多等一会儿。 眼看着对方已经坐了许久,她只能让温云州先应付一下,自己带着人亲自去当铺,才发现自己的那些东西对方根本给不出什么高价,这也就罢了,亏点就亏点了,可对方还挑三拣四的,这不要那不好的。 也是这短短一日的时间,京中有不少人家都来当铺,这平常是个物件就能给钱的地方,也是给他们养刁起来了。 因为见过太多的好东西,相比而言,舒枕月送来的这些东西,他们其实并不那么想要。 毕竟花了钱收来一些并不上乘的东西,还不如将钱留着用来收其他家更好更金贵的物件儿。 舒枕月很想大发雷霆,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情急之下,她只能拍出一个锦盒。 掌柜的打开一瞧,发现是枚成色上乘,不可多见的玉佩,这样的玉佩多是祖上传下来的。 “这东西你们可收?不收我就去别家了。” 掌柜的赶紧开口,“收,这个收。” 最终舒枕月当了温家传承几代人的玉佩给当了,这才堪堪的凑足了两万八千两,不等钱在手里捂热,就得赶紧送去温家。 她再慢一步,那些宫人就要去下一家了,温云州是好说歹说,才等到舒枕月送前来,幸好来得及。 好言好语的将人送到门口,宫人还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先去宁北侯府了,这下子晚了,也不知道这大娘子可否歇下了。” 这话舒枕月个温云州可都听了个正着,此时虽然天色暗了些,但绝对没有人会歇下。 这宫人有这样的感叹,还不是因为她舒青柠在贵妃娘娘面前得脸,所以连带着他们也都尊着敬着。 可分明她捐赠比舒枕月多,贵妃也对她多有称赞,怎么这些人还如此?她想不通,加上费了不少的力才把钱凑足,心中本就不畅。 与温云州一同进入院中,不免的抱怨一句,“什么人啊,没有半点眼力见。” 温云州应对了好久的人,其实已经没有耐心,听到舒枕月这样的抱怨,更加来气。 “人家有什么错?还不是你不提前准备好银钱,害人家等了那么久,你有什么立场说,有本事就当人家面说。” 温云州历来是个温润的性格,虽然很多时候有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但至少说话上没有这么的夹枪带棒。 这应该算是第一次这样对她了。 舒枕月从嫁来温家,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本想着在宴会上出出风头,踩舒青柠一脚,心里能舒坦些。 谁能想到这个过程如此的坎坷,这还仅仅是筹钱,那可还有更艰难的筹备粮食呢。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还要被一贯温润的丈夫这样说话挤兑。 “这是我想的吗?还不是你温家家世薄弱,不如别人家,你看看谁家跟温家一样,砸锅卖铁的都凑不够钱,还要我去娘家舔着张脸的求助,你温云州的脸往哪搁啊。” 论起毒舌这一块,舒枕月从来没有输过,这段时间在温家她受了不少的委屈,不过因为没有得到管家权,没有一儿半女,她就算是一张嘴巴再厉害,也不会再毫无根基的时候展露自己本来的脾气。 这次的赏花宴,她是打定了主意,势必要将管家权和京中的称颂收入囊中的。 所以她不遗余力的去争取,哪怕倾家荡产,可她的用心没人能懂,甚至还被温云州这样说教。 她如何能忍? 温云州面色大变,文人自古清高,其实根本瞧不上嗟来之食和身外之物,在他们看来,他们崇尚的是文学,是名气。 可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说,任何有半点血性的男人,有再好的教养,都是忍受不下来的。 “我温家是什么样的家世从一开始你不是就知晓的吗?是谁说宁愿嫁与我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去侯府守活寡,你慕我文采斐然,前途光明,愿意与我一同共进退。” “怎么,现在你出尽风头,让温家砸锅卖铁,你就嫌弃温家了?舒枕月,我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温云州也是气急了,说话也开始不管不顾了,“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换亲,你贪慕钱财就应该去侯府守寡,二姑娘纯良至极,比你温柔端庄太多太多。” “温云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舒枕月大吼一声,丝毫没有大家闺阁女子养出来的气质。 第62章 林氏登门 那怒目圆瞪的样子,活像街头骂街的泼妇一样。 温云州并未因为她的大声质问而变了神色,其实越是温润之人,越能隐藏心中的情绪。 此刻他明明知晓舒枕月因为他夸赞舒青柠的话而愤怒,也知道自己若是不说点什么软和话会继续的激化矛盾。 但他依旧温润着一张脸,说难听点就是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哪怕这是他新婚几月的妻子,哪怕昨日之前他们还曾你侬我侬,蜜里调油。 “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也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两人在院中不欢而散,舒枕月气愤的回房,温云州也是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宫人来到宁北侯府的时候,立刻被请了进去,奉上了茶点。 舒青柠亲自接待,宫人不是恭维之言就是满脸的笑意,总之整个过程很是愉快。 不出一炷香,舒青柠便让人将银票全都送了上来。 “公公,侯府和我的均在此处,你点点。” 宫人笑得眯了眼睛,“大娘子做事,自然是严谨的,咱家也就是过过场面,贵妃娘娘此前多有吩咐,您这边其实可以晚些时候的。” 毕竟四万两的银子,没有多少人能一日就拿出来,因为是舒青柠,所以私底下贵妃可以给她多宽容些时间。 但她不想这点小事就把贵妃娘娘的好意给用掉,相反的她做得很快,让人出乎意料。 “西北之地可等不得,早一日出发,他们也能早一日脱离苦海,娘娘心地善良,咱们做臣妇的,自然不能拖了后腿。” 她的话极度圆滑,但也甚是受听,宫人连连称赞。 还没半个时辰呢,宁北侯这边就完成了,舒青柠看着到了饭点,又听他们是刚从温家而来,不用想都知道,定是没有吃饭的,便留这些人用饭。 宫人感慨一句,“都是一母同胞,这温夫人差大娘子可不是一星半点,咱们去温家也就得到一杯薄茶,就别提什么晚饭了。” 舒青柠不着痕迹的道,“长姐自幼在家中被宠着,这又嫁去温家,自然有些事做得不如意,公公可不能与她生气了。” 看似是给舒枕月说好话,实际上传达的意思是,在舒家,舒枕月仗着自己的嫡长女,被宠着,就徒有其表,加之是低嫁到温家,说不得在温家就是个耀武扬威,欺男霸女的存在呢。 舒枕月这个形象算是被彻底的定是在这宫人的心中了。 舒青柠其实也知道,能被贵妃派出来,经手这么多银钱,势必是贵妃的心腹。 在侯府吃饱喝足,这宫人才带着钱和人心满意足的离开。 接下来要准备的就是粮食的事情了,舒青柠之前让吴婆婆提前准备了些,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又立刻让吴婆婆以高于市场价一些的价格去采购。 当时很多人家还在筹备银钱,重心根本没有放在粮食之上,她出了高价,自然有的是粮商愿意卖。 所以即便是现在,她的粮食也是盈余的。 “姑娘,这下可以安心的休息了,粮食比之以前应多出两千石左右。” 这还是在保证了侯府接下来口粮的情况下。 “话虽如此,但也不可掉以轻心,二爷那边最近可有异动?” 张索回,“二爷自从搬出去后,便就只顾着自己的那些小生意,倒是裴平依旧烟花柳地的缠绵,为此还被二爷打了好几次,不过收效甚微,他依旧花天酒地。” 裴平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威胁,不过裴道远就不一样了。 “粮食一事暂且的不要声张,这两日你们也抽空去粮庄逛逛,给人一种咱们也需要粮的错觉。”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惹是生非,可就怕有些人不让她安宁度日。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日,第三日,舒青柠一早起床,张索已经让人将粮准备妥当。 她根本不用太过操心。 才用过早饭,门房就来报,说是有人拜访,是她的母亲。 因身份缘故,门房只能率先将人请进了府中待客厅。 舒青柠和吴婆婆对视了一下,便去了待客厅见林氏。 林氏眉间有着倦怠,足见已经几日没有休息好了。 见到舒青柠还不等她开口,便率先的迎了上来,一脸的慈母模样,“青儿。” 说实话这样热情的母亲她很少见到,就在她唤出那句青儿的时候,她甚至心里有些反感,手臂上都有汗毛倒竖起来。 她不着痕迹的避开林氏的手,径直的坐下,“母亲怎么突然来了?” 林氏笑着回,“母亲好久没有见你了,想你了,就和你长姐来瞧瞧你。” 这种时候,她不信什么母女情深,就算有,也是和舒枕月,而不是和她。 她可没有错过林氏一直在打量侯府的眼神,“我以为长姐今日会很忙呢,毕竟我这八千石的粮食还没有凑足,这心里甚是担忧。” 舒枕月讪讪一笑,“二妹妹是侯府大娘子,有的是人使唤,用得着你担忧吗?” “自然是要担忧的,不像长姐,有姐夫可以依仗。” 舒枕月面色一变,极力的绷着,那脸色甚是好看。 林氏笑着开口,缓和氛围,“青儿现如今嫁得好,自然不用操心的,区区八千石粮食,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我听闻你侯府的粮库之中都还有千数石的余粮,母亲今日来...” 原来两人的算盘是在这儿啊。 舒青柠不等人说话,出声打断,“母亲从何得知我侯府的粮库有余粮?你亲眼所见?还是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她已经让人隐瞒下去了,为何林氏还会知晓? 林氏一愣,“母亲猜的,想来这么大的家业,不可能一点存粮都没有吧。” “青儿,母亲就跟你实话实话了吧,你长姐之前承诺了四千石的粮食,可如今才凑了两千石,你就帮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舒枕月也赶紧开口,“二妹妹放心,我会付钱的,市场价是多少我就给你多少,不让你吃亏。” 舒青柠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香云,这茶叶味道不对,给我重新换一杯。” 香云立刻去换。 茶水换了,这配的点心自然也要更换。 等茶水点心都全部换了,她慢慢悠悠的品着,并没有急着回答舒枕月的话。 第63章 上门求粮 “二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价格上不满意?那你说个价,我给!” 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情了,是有钱无粮食。 因为贵妃亲自组织此事,此前没有去赏花宴的人家也想在此事上表态,所以京中的粮食早就被买卖一空。 舒枕月还是在林氏的帮助下才勉强的得到两千石,现在对她来说,只要有粮,钱都是小问题。 “长姐能给得起多少?不如先告诉我你带了多少银钱出来?” 两人又是一怔,明知舒青柠已经不似从前,但她们还是在心里幻想着能够再次的拿捏她。 “舒青柠,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要看着你长姐被京中人嘲讽,被贵妃怪罪吗?” 舒青柠缓缓放下茶盏,“那也是长姐自作孽,这就是出尽风头的后果。” 林氏气得指着她质问,“我就问你一句,这粮食你给不给?” 舒青柠依旧端庄浅笑,不为之动容,“母亲不要忘了,这里是侯府,不是舒家,你做不得主。” “我是你母亲,我就是能做你的主,我现在命令你给你长姐两千石粮食,至于钱,往后有了再给你。” 真是好大一张脸。 “母亲真是会说笑,不知道今日此举父亲可知?外面人可知?温家又可知?” 接连三问,让林氏彻底找不到回答的话,她们也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得到消息,说是侯府恰好有两千石的粮食,这不就正中下怀了吗? 想着舒枕月一个人前来不容易成功,林氏便跟着来,想着用母亲的身份来压制舒青柠。 殊不知她根本不为所动。 若是此时被舒安知道,那后果定不堪设想,她现在还没有拿回管家权,若是再被此事舒安知道,就舒安那趋炎附势的性子,定又要责罚一番。 而舒枕月想的是,温云州本来就对舒青柠有好感,甚至有后悔换亲的想法,若是被温云州知道,要么对舒青柠更加的青睐,要么会将她大骂一顿,因为她让他在舒青柠面前丢面了。 至于外面人,就更不能知道了,本就是想要隐秘的将事情解决才会求到舒青柠面前来,这若是被外人知道,那贵妃那边定会知晓,到时候所有的付出就都没了。 “舒青柠,姐妹之间,相互帮助一下怎么了?你怎么这般自私?亏外面人都说你心地善良,端庄得体,是大家夫人的风范。” 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只可惜面对着两人,她什么都不吃。 “侯府没粮,至于是谁告诉你们的,你们去找他便是。长姐,母亲,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多坐一会儿再离开。” 说完丝毫不给两人反应的时机,起身离开,一气呵成。 待客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舒枕月和林氏,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母亲,现在怎么办啊。” “你从何得到的消息,说侯府有粮食的?” 舒枕月细想,“我身边的人去粮庄回来的路上,听到两个在茶棚喝茶的人说的,他们去侯府粮庄帮着搬运粮食,所以知道。” 林氏叹气,“没有证据的事情,光凭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话,你也能信?” 林氏以为她是得到了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所以才急匆匆来侯府。 这粮食没捞到,还吃瘪被舒青柠说了一道。 舒枕月现在急得不行,“那怎么办啊,母亲,我不要在京中丢脸。” “还有时间,再想想法子吧。” 两人在侯府没有多呆就离开,吴婆婆前来回禀的时候,舒青柠正在看书,听到两人灰溜溜的走,冷笑一声,“想要侯府的粮食,还真是心大。” 吴婆婆也对林氏两人的行为嗤之以鼻。 “若是真正母女情深,姐妹情深,也不是不可,可这夫人和大姑娘分明就是想要让您帮她们托底,出风头的是她,这兜底的人是您,怎么想得出来的?” 只要是林氏和舒枕月,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就不会讲究什么合理不合理。 “婆婆,让张索暗中留意,到底是谁透露出去的消息。” 吴婆婆连忙点头,“没错,这是重中之重。” 其实她和舒枕月的关系只要有心之人都能看得出来,有些时候连表面都不想维系,现在舒枕月急于要粮,而她手上正好有。 若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给她找点麻烦,上点眼药也不是不可能。 可会是谁呢? 她扪心自问,没有得罪过谁,若是真的论起来,那就只有裴道远了。 可张索一直有让人盯着二房,有异样他会来报,他那边没有任何的消息,那说明不是裴道远。 舒青柠让张索留意着是谁给她泄露出去的消息后并未纠结着,反正如今她手上有娘,但是绝对不会给舒枕月的。 即便她用高出市场价几倍的价格来,她也不卖。 她倒要看看,舒枕月如何在出尽风头之后,又如何的破了现在的局。 她坐等着就好。 果然的,宫里收粮的人很快就来了,京中有不少人都捐了粮食,但数目都在一千石左右。 舒青柠以自己名义和侯府名义共捐了八千石,这消息被外面人知晓后,人们都感慨一句,侯府财大气粗的同时又心胸宽广。 不愧是裴将军家眷,裴将军以身护国,战死沙场,没想到侯府的人也不甘落后,面对西北之地的窘迫,毅然决然的出手相助,实乃典范。 舒青柠在书房和裴言之看书习字,根本没有闲工夫管外面的传言,且交粮一事也交给了福伯和张索。 她一直谨记自己是个寡妇的身份,又在孝期,很多时候,能避免出现在人前的,她都尽量的避免。 晚些时候,香云带回来一个劲爆的消息,这一日时间,基本上承诺的人家已经将粮食送去,可唯独有一家,到天黑还没有动作。 直到这御林军都亲自前去了还是没有凑足这粮食。 看香云那一脸的笑意,舒青柠问,“这家人莫不是温家吧。” 她不过随意一猜,没想到香云连连点头,“姑娘真神了,一猜就中。” 她哪里是神了,她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舒枕月哪怕是有舒家的帮助也无法凑足这四千石粮食的。 毕竟现如今京中粮食紧缺,她温家又不是大门大户,有粮库囤积粮食,每一粒都需要她去购买。 现如今只怕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 第64章 粮食不足 “那大姑娘拿不出粮食,让御林军宽限她两日,她已经着人出京去采买了,可这时间上她又不能给个准信。” “姑娘,您知道吗?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这温夫人眼睛大,没实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要满口答应下来,真真是个大笑话呢。” 舒青柠不免想起此前在赏花宴上,舒枕月为了高她一头,哪怕有人上前劝阻,她也毅然决然的要捐赠那么多。 当时她就想着,她定要出糗,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 现在外面知情的人家都在关着门嘲笑舒枕月了,毕竟之前人家给她劝阻,虽然言语间不太中听,但至少也是好意的提醒。 她不但不听,反而觉得她们是在挡着她的康庄大道。 “那现在是如何解决的?” 香云绘声绘色,将外面的传言一字不落的说给她听。 舒枕月只筹备了两千石粮食,她想要御林军宽限她几日,她已经着人出城去购买,可御林军做不了主,只能回去禀明贵妃。 贵妃只给了她两日时间。 毕竟这批粮食要日夜兼程送去西北之地,赈灾刻不容缓。 舒枕月又想出了一个法子,想要用钱来抵,可如今需要的是粮食,至于银钱方面,其实并非那么急需。 所以直接被贵妃派来的人给回绝了。 来人是贵妃身边的得宠大太监,眼高于顶之人,见舒枕月说用钱来抵,他嘲讽一笑,“温夫人还真是大手笔,既然这么有钱,为何当初不多捐献些银两?” 他的嘲讽让舒枕月和温云州抬不起头来,尤其是温云州去上朝,遇到的那些同僚,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上来询问一句,“温大人,你家还差两千石粮食准备如何筹备?” 温云州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关键回到家看到乱发脾气的舒枕月,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舒枕月还义正言辞,“这怪我吗?这是怪舒青柠不给我粮,不然我何至于如此丢脸?” 温云州直接气得不行,直接无言以对,末了只丢下一句,“我若是二姑娘,也不给你粮。” 一句话直接将舒枕月满腹的委屈激发出来,她随手抓起身侧的茶盏砸在了温云州的脚边。 “你要是觉得她好,怎么不去找她?你休了我,去娶她啊。” 这话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且不说她舒青柠现如今是宁北侯之妻,是侯府的大娘子,身份尊贵,就算她未出阁,这话也不是一个嫡亲长姐能说出来的话。 温云州气愤到颤抖,“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是个泼妇。” 他转身要走,却被舒枕月一把拉住,“你不许走,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不可理喻了?你是不是觉得舒青柠最好,最适合做你温云州的妻子,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找她,将你这一腔心意都告诉她,让她请求离开侯府,嫁给你!” 舒枕月口无遮拦,反正气急了的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完就转身要往外走。 温云州伸手胡乱一抓,随后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你还要不要脸?你不要脸也别丢了我温家的脸。” “来人,把夫人送去卧房,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舒枕月被打了一巴掌,整个人还在蒙圈状态呢,没想到就被关进了卧房,任由她如何的拍打房门,始终无人应答。 她在房中破口大骂,骂温云州心狠手辣,骂温家上不得台面,反正能想到的她都骂得出口。 冯氏好几次想要出来教训她,都被温云州给拦下了,“母亲,随便她闹去,你越是理她,她越是得寸进尺。” 冯氏才不是担心舒枕月,她是担心舒枕月这样大吵大闹的,被左邻右舍听到了,温家的颜面丢得厉害。 “儿啊,这舒枕月不收拾不行了,你是一家之主,你若是不拿出决断出来,怕是她就上房揭瓦了。” 温云州也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是不是这段时间他太过顺着舒枕月了。 “母亲别管了。” “可还差两千石粮食呢,拿不出来,那就是对贵妃的不敬,对皇上的欺君啊。” 温云州当然知道这件事若是不能完成,他的官途就被毁了,说不得连现在这五品芝麻官都做不成。 这可是他寒窗苦读十几载才有的成果,他绝对不能让舒枕月这没脑子的轻易给破坏。 “儿子知道。” 说完他直接转身出门,至于去哪里,自然是去找帮手了,而他现在在朝中就是个小吏,能靠的就是舒安了。 他来到舒家,不等寒暄,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个清楚明白,舒安自然知道了今日京中的情况,但这两千石的粮食饶是舒安也拿不出来。 温云州算是看出来了,舒安不帮忙,因为他觉得这件事与他无关,反正舒枕月已经嫁给了温家。 “岳丈,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月儿被贵妃的人带走啊,您是不知道,那些御林军态度有多恶劣,现在他们就要粮,小婿也实在不知道为何月儿会这样想出尽风头,满口答应这么多的粮食,小婿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若是此事不解决,恐怕影响的不只是温家,还会波及舒家啊。” 此话也不假,毕竟是舒枕月的亲父母,现在已经有人嘲讽他舒安生了两个貌美的女儿,可大女儿空有容貌,没有脑子。 二女儿又有脑子又有容貌,是大家典范,说实话,二女儿被夸赞,他面上是有光的,可这捧一踩一的,他脸上也是挂不住的。 可温云州话里的意思要他舒家出这两千石,他如何能拿出? 舒安惯常与人前行走,自然知道什么表情和话语能够不遗漏情绪,所以他安抚了温云州一会儿,便去了青云堂。 老夫人因为现在掌家,也没有空去寺庙斋戒,所以几乎都是在家中小佛堂念经。 其实老夫人是不允许人来打扰的,就算是舒安也不能时常过来。 “母亲,儿子有一事想与您商议商议。” 老夫人放下佛珠,在小几上倒上清茶,“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要黑夜前来?” “母亲,说来惭愧,是月儿的事情。” 舒安很多话都换了个说法,尽可能的说的委婉受听,可老夫人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所以月儿不自量力,还想要在青儿这个侯府大娘子面前出风头,现在自己做不到,知道来求人了?” 第65章 求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一语中的,将舒枕月的坏心思全都说中,且语气间尽是气愤。 舒安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母亲说得是,是月儿思虑不周,所以…” “所以什么?她自己犯下的错就自己承担,当初满口答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老夫人很是生气,一来舒枕月没有半点的思虑,随便张口,丝毫没有记得家中对她从小的教育。 二来是气舒枕月都已经如愿的嫁了温家,舒青柠已经守了寡,就这样还满心的嫉妒,任何事情之上都要出尽风头,现在好了,自己没有那金刚钻,知道回娘家求助了? 舒安也觉得这件事来找老夫人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老夫人对舒青柠那是宠着爱着的,这一次舒枕月这样做,很明显就是冲着舒青柠去的,她如何会愿意帮? 但舒安还是硬着头皮的开了口,“母亲,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贵妃娘娘那边也就宽限了一两日的时间,若是时间到了拿不出来,这月儿可就完了,温家是小门户,好不容易有个好前途,母亲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月儿以后的日子...” “那你说,要我怎么做?”老夫人神色不善言辞僵硬的问。 舒安立刻开口,“母亲,来之前儿子已经打探过,这青儿手上还有差不多两千石的粮食,此前林氏也带着月儿去侯府找过青儿,可青儿多半是顾虑多,并没有答应,儿子想着,您和青儿亲厚,要不跟她说说,帮助月儿度过这个难关,粮食的钱咱们一分不少的给侯府,不会让她难做的。” 舒安自认为他这话说得是有情有义,有进有退,不管老夫人从哪个角度都会答应。 没想到老夫人啪一下,将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桌上。 “舒安啊舒安,这话也是你一个亲生父亲能说得出来的?” “我本以为,孩子们没出阁时候,你们偏颇大丫头无可厚非,毕竟无法一碗水端平,可现如今,你说这话前,你可曾真正的站在二丫头的角度替她考虑? 她嫁去侯府,看似风光,实则左右为难,两千石粮食,在你们看来就是她一句话的事?你可知偌大的侯府,她一个刚入门的新妇,何来的话语权,何来的受人尊重?你轻松而出的两千石粮食,可知她要面临侯府多大的发难?” 老夫人只要一想起这些,眼眶就止不住的红,她二丫头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眼看着脱离舒家,日子也一天天的好起来,没想到这要了命的娘家还是不放过她,甚至丝毫不为她考量,也不去换位思考她在侯府要面临的是什么。 这亲生父母都如此,足见二丫头心里是多么的难受。 被老夫人责怪了一番,舒安无言以对,垂着眸子没说话。 老夫人继续道,“若是要我去找二丫头说情,给大丫头两千石粮食的事,那我不答应,有本事答应下来,就自己去解决。” 一口回绝,让舒安心中一怕,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桌边,“母亲,我知道您心疼二丫头,可您也心疼心疼儿子,现在温云州因为这事前来求助,我身为岳丈若是不帮,他就会休了月儿。” “到时候被休弃的月儿不说侮辱门楣,这事的罪责也会尽数落在舒家的头上,儿子好不容易到通政司副使的位置上,现如今西北洪涝之灾,边关又多有矛盾,朝中无可以直接使用之将领,正是儿子为朝思虑之时,儿子不想这点事情影响了舒家的脸面啊。” 老夫人看着这儿子就来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案桌上供奉的牌位,那是舒家的老太爷,与她琴瑟和鸣几十年的人。 他在世时,总把当仁不让四个字挂在嘴边,也曾跟她说,舒家虽然门第不高,但脸面亦不可丢弃,不然他只怕是死了也难以瞑目。 现在事关舒家的颜面,老太爷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太多建树,但京中人提起她舒家,也都会给个好脸色,也都敬重一二的。 若是因为一个舒枕月,就将老太爷苦苦经营多年的脸面和形象毁掉,她不允。 可要她去帮一个出风头的孙女,她又实在是心中不畅。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道了一句,“看看你们教出来个什么样的女儿,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舒安了解母亲,知道这是她后退了一步,连忙抬眸,“母亲说得是,是儿子没有教养好,以后一定对她耳提面命,不让她在京中乱说话,乱出面,只许在家中相夫教子就好。” 老夫人点了点头,临了又补了一句,“当初侯府是大丫头自己哭着闹着不要的,此时又要事事都冒二丫头一头,你去警告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以后最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要是被我知道又给二丫头使坏,我定不饶过她。” 身为祖母,其实她对两个孩子一直都是一样的喜欢,但她发现,儿子儿媳对大丫头的喜欢超过所有,对二丫头就是忽视,责备。 甚至纵容着大丫头的胡作非为。 那时候开始,她便对大丫头没有祖孙情深,只有得过且过,但现在她直接出言警告,就是知道舒枕月在林氏这种人的教养之下,已经不是一个能记得血缘和姐妹情的人了。 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 “你回吧,我给太妃娘娘去信一封,让她帮着想想办法。” 老夫人是觉得,去找老友想法子,都总比让孙女在侯府为难强。 舒安心中大喜,有太妃娘娘的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从青云堂出来,温云州并未离开,没有得到最终的结果,他也是忧心忡忡,在廊下来回的踱步。 “岳丈,如何了?”他迎上前去。 舒安神色不好,言语也多有冷淡,“找侯府筹措粮食一事老夫人不同意,也不许舒家去侯府找青儿,不过...” “不过,老夫人和太妃娘娘有些交情,求求太妃娘娘,应当有所缓和。” 前半句让温云州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一瞬间在脑子里幻想,若是侯府不帮忙,舒家也坐视不管,那他怎么做才能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他甚至在这一刻想到,休妻,以保全温家。 不过后半句一出,他神色瞬间舒缓,“小婿多谢岳丈,多谢祖母了,有太妃娘娘帮忙,小婿感激不尽。” “月儿虽被她母亲惯坏了,但现如今既然嫁你为妇,你当给予引导和提醒,什么该做该说,也应当告诉一二。” 此事能解决,温云州就算再不喜这话,也抱拳躬身,“是,小婿知晓,日后定当对她多加提点。” 第66章 舒枕月有孕了 舒安也不管他这话是不是真心的,挥了挥手,让人回去了。 他身心俱疲,转身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老夫人说的,现如今二丫头虽然是侯府大娘子,但偌大的侯府怎么可能会真的敬重一个新妇? 现如今,二丫头在京中的确名声极好,若是他身为亲生父亲都不与之往来,那岂不是被侯府的看轻? “你明日一早送些府中的菜和点心去侯府,就说怕青儿近来想念家中味道,给她送些,以后若是想吃,就让人回来取。” 管家在一旁领命,后开口,“老爷,夫人着人来请您去主院一趟。” 舒安眸色一冷,“不去,你去告诉她,别给我没事找事,女儿女儿教不好,就在院中待着别到处晃。” 舒枕月这边没有凑足粮食一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过没过半日,就有消息传开,贵妃娘娘下了口谕。 【温夫人虽夸下海口,到头来做不到,但这是做好事,为西北之地捐赠,都是怀着怜悯之心的,不该被两千石粮食所拖累,温家既然拿不出,便不必纠结。】 这口谕看似是帮舒枕月没有凑足粮食找了借口,可实际上字字珠玑,都在说她舒枕月信口胡说,欺骗了娘娘一事。 不过是娘娘心底宽广,又都是为西北做好事,所以选择不深究罢了。 最后还让人贴出了各家捐赠的告示,完全是按照多少来排序的。 排在首位的,自然是贵妃娘娘,捐赠银两四万八千两,紧随其后的是顾侯府上,不过捐赠的是粮食。 大家都知道贵妃娘娘和顾侯府上同气连枝,一个捐钱,一个捐粮,足见其同心协力,兄妹情深。 排在第三的,是宁北侯府上了,四万两银和八千石粮食。 原本舒枕月也能在前五蹭个位置的,但经过此事后,她直接被人甩到了快二十的位置上。 其实即便如此也比京中很多人家强了,但人都是这样,见不得人有半点的缺点。 因为她张口就来这事,哪怕她与温家捐了两万八千两粮和三千石的粮食,也不足以被人记得。 而这些银钱和粮食,是她和温家所有的积蓄,甚至还是因为有林氏的帮助。 她非但没有得到一个好名声,反而还让人指着鼻子乱说一通。 冯氏跟着家中下人去买菜的时候,看到了榜单,冯氏本不理解这些,但一听身边都是说她舒枕月的不是。 她有些为自己儿子不值,家中本就不富裕,多少有点积蓄她也想着日后要为儿子上下打点的,这倒好,被舒枕月这样一闹,好处没有得到,倒是惹了一身骚。 她连买菜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回了家,冲到舒枕月的房中就是破口大骂。 舒枕月刚得知粮食的事情解决,只不过有些不光彩,她没有得到如愿的好名声,心情正不爽了,冯氏冲上来,两人便直接大吵起来。 冯氏一贯想要摆婆婆的谱,便让人家法伺候。 其实温家哪来的家法,冯氏瞬间便定了下来,跪着用藤条抽打二十下。 这温家大多数的下人都是舒枕月买来或带来的,听她这样说并未第一时间有所动作。 冯氏也知道这些人只认舒枕月为主,便亲自握着藤条,一手挟制住舒枕月的后衣领,让她无法动弹后,另一只手扬起藤条重重落下。 “我今日若是不给你点教训,你还不知道这温家到底是谁做主了。” 就在这时,买菜的婆子匆匆跑来,在她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冯氏瞬间神色大变。 “小贱人,你是不是把我温家的祖传玉佩给当了?” 舒枕月被打得后背一片火热疼痛,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了,听到她这话后勾唇一笑,“你们温家小门小户,还有祖传之物,真是笑死人。” 冯氏被人藐视,祖传玉佩又被当掉,她早就看舒枕月不顺眼了,现如今更是恨不得将人原地打死。 所以手中的藤条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舒枕月一开始疼得大喊出声,可打了没几下,就直接眼皮一翻,疼晕厥过去。 冯氏起初还以为她是装的,还踢了好几下,“装,你个小贱人给我装。” 可两脚下去,舒枕月依旧躺在地上没有任何的苏醒迹象。 陪嫁过来的下人一看事态不对,上前就将冯氏给拉开,急忙将人抬到了床榻之上。 老婆子甚至哭着控诉,“温家杀人了,温家老夫人杀人了。” 冯氏也没料到这舒枕月这么不禁打,她这还没用力呢,就晕过去。 温家早前就已经乱作一团,现在更是因为舒枕月的昏厥乱上加乱,忙着去找大夫的,守着舒枕月哭的,甚至有人已经准备跑去舒家通风报信的时候。 温云州回来了,看到的就是乱得无法的家以及呆愣在一旁的冯氏。 一脸的茫然无措。 大夫来得还算快,给舒枕月诊脉,查看伤势。 最后在门外跟温云州道,“温大人,夫人已经有孕月余,这样的家法怕是...” 温云州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夫人已经怀有身孕,今日又被如此的抽打,于身子不利。” 冯氏刚准备踏出房门,就听到这样一句。 温云州回头看着母亲,也只是沉沉的看了一眼,便送大夫出去。 舒枕月有孕了,而她身为婆母,竟然亲手打晕了儿媳妇,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诟病她是个恶毒之人? 冯氏去找温云州,先发制人,将舒枕月丢了温家面子,还当了温家祖传玉佩一事先说了出来。 “儿啊,母亲也是恨铁不成钢啊,那可是祖传的玉佩,当初咱们孤儿寡母,在那样天寒地冻,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没起心将玉佩当了啊。” 温云州垂着视线,“母亲,对不起,月儿有错,不该当了玉佩,还有粮食一事已经解决,现如今虽然京中还有些嘲讽之言,但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论罢了,咱们不去听就好。” “还有月儿有了身孕,大夫说伤得有些重,有流产的风险,最近还是不要在她旁边说这些话,一切等孩子落地吧。” 温云州心中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累极了。 冯氏心疼儿子,这才短短几日,眉宇间就尽是倦怠了。 为了儿子,她暂且先忍着吧,等舒枕月腹中孩儿顺利生产。 第67章 铺子前有人闹事 舒枕月因为被打了满背的伤,加上又突然得知自己怀孕。 此前粮食一事,温云州也没有提及,倒是日日陪在她身边,温柔体贴得两人就好像没有闹过一样。 舒枕月沉浸在丈夫的柔情之中,当然温云州也承诺了,那玉佩的确是温家祖传之物,这样当了做得实在不妥,他母亲也是气急了才会动手的。 反正现在她有了身孕,玉佩他会想法子赎回来,她就安心在房中养胎,把孩子安安全全的生下来就是了。 舒枕月本不想轻易放过冯氏,但又一想,闹了那么大的笑话,温云州还能这样温柔以待,她不能再闹下去。 反正现在有孕在身,这冯氏也不过一个老虔婆罢了,她以后有的是机会,也就将这口恶气给咽了下去。 筹备了足够的银钱和粮食,已经由专人送往西北,贵妃组织京中勋贵之举,直接给国库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不仅在朝中受人夸赞,就连在百姓之间也备受尊崇。 都说怪不得贵妃能独得恩宠,这种能为皇上分忧,为百姓着想的菩萨心肠,实在不多见。 宁北侯府也因为舒青柠的慷慨得到了不少的称赞,她现如今的形象在京中的勋贵之中也算是立住了脚。 加上现在侯府之中,尽管也有不少繁琐之事,但外表看起来,还算是上下一心,舒青柠也轻松了不少。 一转眼,裴承业已经去了麓山书院许久,虽然偶尔也有书信传回来,信中都是对学习的渴望以及刻苦努力,字里行间舒青柠也看得出来裴承业想要不负众望的急切心理。 对了,她此前的果干铺子因为有此次事情的加持,加上平阳侯老夫人等人的喜欢,现在也小有名气。 果干和点心,成了各家宴会桌上的必备之物,此前一直不被重视的山地果林,此刻也都利用了起来,甚至不够的,还要向周边农户采买呢。 外面的称赞她根本没有过心,甚至还在忙着筹备第二家果干铺面的事情。 正好出来巡查店铺,她让香云准备一些能多放些时日的果干和点心,准备送去麓山书院给李夫子和裴承业。 阿业信中提及,在麓山书院,他属于启蒙晚的那一挂,所以李夫子若是有空了,就时常的提点他。 舒青柠也知道,李夫子如此的看中,一来是阿业自己奋进,二来也是看在慧源大师的面子上,所以得了人的恩,自然不能忘记。 就在准备的间隙,她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她随口问了一句,“外面怎么回事?” 掌柜的伸长脖子一瞧,“大娘子您有所不知,这临近春闱,京中学子增多,就有那些投机取巧之辈,看咱们铺子来往人多,就在门口支起了摊子,有些时候实在挡路,又影响生意,所以就让小二将人都赶走一些。” 掌柜的才说完,就听到哗啦的一声,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这可不像是驱赶人的声音。 舒青柠立刻抬步出去。 就见一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双手叉腰,指着地上身着粗布衫的男子大吼。 “老子长这样吗?老子明明翩翩公子,你给老子画成什么鬼样子?还想收老子二十文,老子打死你。” 地上散落一地的书画,看来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摆摊谋生,没想到遇到了个硬茬。 舒青柠出来得急,没有戴惟帽,瞟了一眼地上的画像。 其实挺栩栩如生的,至少和这彪形大汉相差无几,他自己硬说是翩翩公子,就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地上字画被砚台中洒出来的墨弄脏,男子快速的收拾着,避免更大的损失。 这时边上有人看不下去了,“我说这位大哥,都不容易,再说我看人家画得挺好的,你何必为难?” 男人回头,眼中愤怒,“干你屁事?” “赔钱吧,五两银,我就不追究了。” 学子惊诧抬眸,“这位爷,我这是小本生意,二十文也就求个温饱,五两银我实在是...” “老子不管,你不给就跟我去见官,实话告诉你衙门的捕役可是我姐夫,不想有去无回,就赶紧拿钱。” 男人沾沾自喜,他可是这一片的地头蛇,仗着自己姐夫在衙门中的小小职务,欺男霸女,欺软怕硬。 “是吗?你姐夫知道有你这么一个给他丢脸的小舅子吗?”女声清脆响起。 众人视线这才挪向了铺子门口,舒青柠一袭素衫,双手交叠于身前,神色淡淡,却给人不可得罪之感。 这一片出入之人非富即贵,男人心里犯嘀咕,这是谁家小娘子独自出来?倒是长得不错,心里看得心痒痒。 “小娘子想要英雄救美?不对,美救草包?怕是要失望了,这人也就会些许笔墨,入不得小娘子眼,不如瞧瞧本公子...” 话还没说完呢,不知从哪冒出个比他高大,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直接一记窝心脚踢在他心口。 他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放肆,侯府大娘子岂容你蔑视,不想活命直言,我送你去阎王殿就是。”张索来得太快,甚至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男人意识到了什么,连连后退,想要逃离现场。 舒青柠开口,“张索,别让他逃了,敢在我铺子门前闹事,我倒要看看他姐夫是何许人也,能不能护住他。” 张索得令,迅速上前,一手就将人给制住,男人开口求饶,被他随手一撕那人衣摆,给人嘴巴堵起来,然后让身后早就看呆的掌柜去衙门叫人来认领。 此时,粗布的男子已经收拾好地上的字画,一脸的惊喜,“你...你是大娘子。” 舒青柠这才看到那人的脸,竟是之前巡视田庄时候随手救下的那书生宋怀志。 “是你啊。” 宋怀志连忙,将手中字画放下,抱拳躬身,见了大礼。 “怀志感谢大娘子再次出手相助,怀志实在无以为报...” 舒青柠并未邀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能在京城见到你,很是荣幸,希望你日后越来越好。” 宋怀志很是感动,上前两步,“若是当初于城外没有被大娘子所救,没有大娘子资助的银钱,这京中的繁华怀志怕是看不到了。” 当时她随手给了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却能让一个满怀理想之人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怎么能不被铭记呢。 第68章 出头 回头对铺子的人吩咐,“以后在门口支摊之人,只要不挡着主要道路,莫要驱赶,大家都不容易,能行方便之时就莫要做那讨嫌之人。” 小二连连领命。 眼看着宋怀志又要行大礼,而此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舒青柠有些不习惯,便道,“宋公子,以后你若是没有其他好的摊位,便在此处支摊,他们以后不会驱赶了。” “莫要再提感谢之言,我还等着宋公子你金榜题名呢。” 宋怀志当初握着舒青柠的十两银子进了城,花了半数租下了一间小破院子。 用一两购置了笔墨纸砚白天开始摆摊买字画,守摊的时候给人写写信,画画像,晚上回去就帮书铺抄书。 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至少能够保持温饱的同时还能有时间温书,筹备开春的春闱,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闲暇之余,他便会去打听宁北侯大娘子,但也担心他一个男子,贸然去打探一个女子的消息会给她带来不良影响,所以一直都是在听别人说。 他知道了她嫁的是战死沙场的宁北侯,成了寡妇,被人提及时总是带着嘲讽之意。 后来西北洪涝,她在那宫中公布的名单上看到了她的名字,她舒青柠为西北百姓捐银两万两,粮食三千石。 那个时候他心中大为震撼。 什么样的女子能有如此的魄力,恐怕巾帼英雄也不过她这样的了吧。 他每每躺在漏洞的草屋中时,总会想起她当初救自己的一幕,她曾说等他日后,十倍奉还。 可如今,她轻易就捐赠万数两,只怕是当时随手资助的十两银子早就被她忘记了,那他便只剩下金榜题名。 以前的他觉得,读书这么多年,为的便是成为天子门生,金榜题名更是为祖上增光,可这一瞬,金榜题名报答舒青柠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他也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金榜题名,站在那个位置之上,才有脸面去见她。 殊不知这第二次见面,他如此的窘迫,依旧被她所救。 “大娘子放心,怀志一定苦学,不辜负大娘子提携资助之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都是颤抖的。 幸好这时衙门来了人,见到她便点头哈腰的道歉,对着那男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大娘子,这人虽是小的小舅子,但小的那媳妇早就病逝,现如今已经另娶,与他毫无关系,也不知道他用小的名义行如此之事,小的这就带回去好好教训一顿。” 舒青柠不管他这话的真假,也没有闲工夫去调查,但她还是敲打了几句,“这位大人也知道,这是宁北侯府的铺子,来往的也都是有头有脸之人,今日他在门口欺负来京赶考的学子,明日岂不是会欺负到侯府的头上?” 压迫感十足,捕役被吓得满头大汗,除了连连保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舒青柠见震慑得差不多,又道,“以后凡是在我侯府铺面之外支摊的学子,大人可都得重视一二,保不齐哪位就是明年的状元探花了呢。” “尤其是这位宋公子,他乃我之故人,若是今后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就只能找大人你了。” 她说话进退有宜,对一个小小捕役都做到面色如常,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话里的意思却让捕役不敢怠慢,“大娘子放心,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以后宋公子但凡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小的就是,作为捕役,自当保护京中百姓维护京中治安,小的谨记,小的一定谨记。” 一通敲打下来,舒青柠这才将人放走,那捕役生怕没有得到她的真正原谅,赶紧让他那小舅子掏出一两银给宋怀志作为赔礼。 宋怀志拒绝,那捕役都快要哭出声了,“宋公子,您还是快快收下吧,就当是帮小的一个忙了,这人小的回去就教训一番。” 宋怀志才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的用余光去看站在台阶之上的人。 宛若天仙,清新脱俗不染世尘,令人心驰神往,收不回眼神。 她思虑周全,替他教训了那人,还担心他日后报复,连连敲打,他在心里又悄然的记下一次。 这应该是第三次受她的帮助了,日后他定要报答! 他本不想收下这一两银子的,在他看来,一两银子而已,弥补不了那人的粗鄙不堪。 不过他第一时间便注意到,舒青柠并未戴惟帽,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围观,他都替她不舒服。 所以这件事在宋怀志收下一两银子赔礼而结束,舒青柠见香云也准备好了果干,便转身戴上惟帽,上了马车离开。 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只留下宋怀志一直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出神。 心性纯良之人,不管在何时何地,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展现出自己良善的一面。 此前他也不是没有被果干铺子里的小二驱赶过,他也能理解,毕竟人家开门做生意,但他也是走投无路。 没想到她一出现,便同意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学子在门口支摊,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善意了。 宋怀志的桌子被那人给弄坏了,他还要回去修修补补。 这时,掌柜的笑着上前,“这位公子,你若是放心,便将书画存在铺子中,下次便不会这样麻烦了。” 他私以为这是大娘子的吩咐。 “放心放心,在掌柜这里,我放一百个心。” 此前他需要往返两回才能支起摊子,若是铺面之中愿意给他行个方便,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更何况是她的铺面,他求之不得。 这场小闹剧一如之前一般,并未在舒青柠的心里留下什么,在她看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不过她的举动倒是得到不少学子的夸赞。 侯府在京中的铺面本就不少,且都是在很好的地段,她这话一出,不少人每日就等着去抢个好的位置。 毕竟现在都知道,侯府允许在门口支摊,那些地头蛇小混混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来欺负,也算是一种保障。 本来是一件好事,一直以来的言论风向也都很好。 可这才没过几日,这话锋好像就变了,有人说她舒青柠不知检点,明明是个寡妇的身份,却抛头露面,与男子走得极近。 第69章 谣言 且她每日都以视察铺面的借口出门,谁知道是不是去会情郎。 起初这些话只是在一些街头巷尾的婆娘口中言传。 经过两日的发酵,就传成了她每次出门都精心打扮,身边所带之人也都是亲信。 她之所以大方的让出铺面门口的位置供给学子支摊谋生,不过是起了色心。 有人说她舒青柠其实就是不甘寂寞,随时红杏出墙的荡妇,捐赠银钱不过是为了麻痹侯府和京中众人,谋一个好名声以便于她四处偷情。 这传言传得是神乎其神的,就连在何处何地,都一板一眼。 舒青柠与裴言之正在用晚饭,张索把这件事汇报的时候,恨不得将乱传之人揪出来揍一顿。 他从来对女人都一个态度,但对大娘子,她是敬佩的,因为亲眼见到她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得到府上人的尊敬,这都是她应得的。 说什么红杏出墙,简直就是满嘴喷粪,大娘子每次出门都带着他和香云,很少有自己亲自开口和动作的时候,绝大部分都是他们两人代劳。 这群吃饱没事干的恶妇,他是真的想揍人了。 “大娘子,外面传什么的都有,实在太过难听,要不报官吧。” 毕竟是宁北侯之妻,折辱她便是折辱侯府,官府一定会将人查出来的。 舒青柠并不在意,反而给裴言之夹了菜后慢悠悠道,“我未曾做过的事,何必去在意?清者自清,咱们做好自己就是。” 她这边不理会,外面传言更甚,钱氏经过这段时间一直被拘在三房,估计是表现不错,得以出来走动。 第一时间就来找了舒青柠,虽说是来说话喝茶的,但舒青柠知道,与外面的传言定脱不了干系。 “青柠啊,你真不准备理会外面的传言,传得实在太难听了,我都听不下去了,若不管一管,怕是老夫人就知晓了。” 舒青柠依旧老神在在,“三婶担心什么?传的是我又不是你。” 钱氏一噎,她知道这舒青柠手段极高,她纵然在侯府左右逢迎多年依旧看不明白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只能实话实说,“青柠啊,这女人的名声最为重要了,一个家里若是当家大娘子被人如此的诟病,即便不是你的错,你也捞不到好处的啊。”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来之前还听到一件事,这城南有位学子听到有人说你的不是,就与人争论,打成一片,那学子本就是个手无寸铁的,这下被人围着打,怕是九死一生呢。” 这件事她倒是没有听到,“三婶什么意思?难道你说你也如同外面那些目光短浅的婆娘一样,觉得是我舒青柠与那些人有染,然后指使人这样做的?” 钱氏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三婶可没有这样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三婶自然知道的,可外面人不知道啊,你又是这样不在意的样子,我是在为你担心。” 钱氏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并不在乎,将人打发离开后,她便让香云去打探这个消息的真假。 香云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急匆匆回来,“姑娘,确有此事,是那宋公子。” 在钱氏说的时候,她便有这样的预感,毕竟她也只资助过宋怀志。 “人怎么样了?”莫要因为她的事情平白让他受了伤。 “伤得挺严重的,好像都下不来床了,奴婢没能亲眼所见,就怕人多眼杂,对您再有什么不利。” “让张索带点伤药和一些银钱前去探望,看他是否有何需求,若是有尽量帮,毕竟是因我而起。” 舒青柠性格温吞,内心很是坚定,但情绪又极为的敏感。 许是在舒家时候所面对的那些太多,现在的她宁可她帮助百人,也不想欠一人的人情。 面对外界泼来的脏水,她可以做到不闻不问,可若是有人为她出了头,即便对方没有挟恩相报,她也不想欠人人情。 张索是趁着天黑去的,很快就办完回来复命。 可次日一早,她才醒来,尚未梳洗,门房便来禀报,说是老夫人回来了。 虞氏在护国寺住得好好的,前段时间她才抽空去探望,看她气色不错,人也硬朗不少,她自己都说要多住些时日。 没想到这突然的就回了府。 舒青柠急忙收拾妥当便去见了虞氏,虞氏身边还跟着好几位的族亲,舒青柠便知,来者不善。 “青柠,昨夜你的人去了何处?”虞氏神色淡淡的问。 “昨夜?昨夜香云和张索都各自出去了一趟,时间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婆母怎么问这?” 舒青柠没有隐瞒,如实说着。 没想到一旁有人便等不及的质问,“他们出去做了什么?为何这么晚还要出去?” 虞氏眉头轻蹙,回头瞧了族老一眼,但并未出声。 舒青柠不卑不亢,身形笔直,“他们出去办事。” “办的什么事?”那人继续追问。 “办的事情应当不用一一禀报吧。”她语气已经有些不耐。 说实话,她敬重族中的长辈,担心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质问她的理由,她在侯府当家,难不成每走一步都要跟他们汇报? 族老估计看她愣神,瞬间就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一样的,“是不说还是不能说?” 舒青柠直视那人,“出去办事有什么可说的?还是说整个侯府,每出去一个人都需要和族中汇报?” 看她态度强硬,前来的几个族老瞬间认定她昨夜就是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你既然不肯直言,那势必这件事也见不得人吧,今日一早就有人在说,你深夜让人探望外男,不守妇道。” “族老还请慎言!”舒青柠言语瞬间严肃,神色也更为淡漠。 “舒青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几日外面的传言如此的盛行,你却不知悔改,深夜去会那宋怀志,你胆子不小啊。” 能知道那人叫宋怀志,还能这么快就把虞氏找来,看来对方来势汹汹,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了。 “真是可笑,这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我一没有出府,二没有被人当场捉住,何来私会?” 第70章 发誓 “好啊,好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个小妮子口齿伶俐得很。” “我口齿伶俐是因为我没错,香云和张索昨夜的确去见了那宋怀志,是因为宋怀志在侯府铺面前听到有人谈论我的坏话,与人起了争执,被人打得下不来床,所以我让张索和香云前去探望,仅此而已。” 另一人是个满脸横肉的老太婆,听到这话,立刻起身,“既然你说与他没有往来,那为何要去关注一个落魄学子?为何他不帮别人只帮你?舒青柠,我看你连圆谎都不会,依我看,还是请家法吧。” 侯府家法,对于不忠之人,逐出侯府,情节严重者,浸猪笼处理。 虞氏其实从进门到现在只说了一句话,现如今也算是了解了些来龙去脉。 她声音沉沉,“老身还没说话呢。” 那老太婆这才意识到自己多有僭越,有些灰溜溜的坐了回去。 “青柠昨夜的举动的确容易被人误会,但她也没有说错,你们说她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不过是依照于外界的传言,你们谁亲眼所见了?” 见虞氏大有包庇的意思,有人赶紧开口,“老夫人,这可事关侯府脸面,大公子的声誉,您可不能糊涂啊。” “我是年迈了,丈夫儿子战死了,这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可这眼睛没瞎,看得到事情的真相。” 虞氏话音刚落,舒青柠直接跪地,“婆母,我舒青柠再此立誓,若我不守妇道,与人苟合,坏了侯府声誉,我舒青柠愿意天大雾雷劈,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这诅咒实在太过严重,香云和吴婆婆也扑通一下跪在了她身旁。 “姑娘,不可这样咒自己啊。咱没做过的事,没人能冤枉咱们。” 香云哭得不能自已,“姑娘,咱们没错,咱们不认。” 她跟在姑娘身边多年,知道姑娘外表柔弱,但内心异常坚定。 这些年,若是她真的能咽下委屈,就不至于被舒枕月和林氏那般不喜了。 因为每次不是她的错,即便被打被骂,她也不会承认,即便她无法反驳,只能顺应着被责罚,但她心里是不认可的。 吴婆婆和香云垂头擦拭眼泪,舒青柠跪得笔直,一直看着那几个胡乱攀扯的人。 她这诅咒太过狠,虞氏都有一瞬的惊诧,“好了,这没有证据的事情,何必如此的咒自己,先起来。” “各位族老,说到底这也是侯府之中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侯府好,可这没有证据,光是几句传言就要惩罚青柠,传出去只怕更会贻笑大方。” “我会让人去查,是非黑白,用证据说话,各位请回吧。” 见虞氏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大有不在意的架势,他们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老夫人,还请将侯府百年的清誉放在首位,不可被人迷惑了心智。” 说完几个族中长辈气愤的甩袖离开。 虞氏并未再提此事,而是让舒青柠陪着她在园中走走。 舒青柠摸不准虞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在她看来,虞氏是个十分明事理之人。 以往那么多的事情来看,她更偏向于她,可如今她也有些说不准。 “婆母,我...” “不用说,树大招风四个字我知道,但你没做错,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了。” 舒青柠满眼意外的看向虞氏,虞氏回以清浅一笑,“从他们火急火燎将我从护国寺叫回来我就知道,此事并非那么简单,现如今看来,他们急了。” “前几日你的书信我已经收到,你以侯府名义,以你的名义捐赠一事我很是赞同,这是好事,可说不得会触碰某些人的利益。” 舒青柠恍然大悟,侯府之中,不少的产业都是与族中挂钩的,因为她掌了权,族中并未有异议,加之这些产业他们也只参与年末的分红。 现如今年末将至,有些人担心她会动用这些分红,所以有人给她造谣,他们便恨不得立刻让虞氏前来做主,最好惩治她一番亦或是参与造谣。 可这很明显是不对等的事情,她不信那些族中人会如此傻选择这样的办法。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母亲是说有人...” 她话还没说完,虞氏便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舒青柠便知,虞氏比她更看得透彻。 “你刚掌权不久,便在京中站稳脚跟,现如今又在贵妃娘娘面前露了脸,只怕有人会因妒生恨。” 舒青柠想起此前舒枕月和林氏上门讨粮的事情,她分明已经让人隐瞒下去,可她们还是知晓了,甚至还很明确的知道她手中有两千石的余粮。 这不是府中出了内鬼是什么。 嫁来侯府这么多个月,她一直把重心放在田庄铺子上,对于府中的人员并未太过在意。 因为她近身伺候的一直都是香云和吴婆婆,她们都是自己的人。 而出门办事有张索和福伯,也都是值得信任的。 至于府中的其他下人,她觉得并没有让其近身伺候,应当不会有事,所以对这一块有所疏忽。 看来还是被人钻了空了。 万幸的是,虞氏相信她,不然她在这府中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舒青柠便让张索暗中去调查。 直到天黑时分,还是没有查出这府中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晚上,舒青柠和裴言之陪着虞氏在房中吃饭,现如今的裴言之甚是懂礼,一言一行都变了大模样。 其实此前的他已经很懂礼了,只不过总给人一种不走心的感觉。 这次虞氏见到了不一样的裴言之,心里甚是满意,尤其是裴言之小小的一个,不管是说话还是举动都甚是得她的心。 以前她总盼望着自己的儿子能是个翩翩公子,能诗词歌赋,能文采斐然。 可那儿子不听,非要去继承他父亲的武将生涯,整个人是喊打喊杀的。 虞氏又问了关于裴承业在麓山书院的一些事情,得知他在书院中没有被欺负,甚至还深得李夫子的提点,她脸上的神色更是开怀了。 其实从舒青柠的这些点点滴滴里,她能看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外面的那些传言她是不相信的。 但她又不可能很直接的站在她那边,毕竟人心隔肚皮,她也担心权给多了,她会变。 所以在面对她的事情时,她是相信她的,但面上还是要做到恩威并施。 第71章 裴御尚在人世 其实都不是一般人,舒青柠自然知晓虞氏内心深处是如何想的,但只要她目前是相信自己,那至于以后,她会用时间来证明。 就在祖孙两人聊得火热的时候,福伯突然匆匆跑来。 “老夫人,方卓...回来了。” 虞氏骤然听到这话,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地。 裴言之和舒青柠都是一脸蒙圈,根本不知道谁是方卓。 只见虞氏颤巍巍的起身,舒青柠伸手去扶,虞氏浑身无力,只能顺势的将身子靠在她身上。 “人...人在哪儿?” 福伯叹息,“人浑身是伤,只剩下了一口气。” 虞氏吓了一跳,“快快找大夫,他活着,那御儿一定有消息,快去。” 将那奄奄一息的人安顿好,大夫前来诊治的时候,虞氏才缓过来,舒青柠这才得知,方卓是裴御的贴身暗卫,是从小就培养的那种。 她知道,世家大族,尤其是武将之家,身边总会培养三五个忠心耿耿的暗卫。 而裴御身边同样有四个暗卫,方卓,方领方碓,方墨。 他戍边期间,这四人也一直在他身边陪着,当他尸骨无存的消息传来时,虞氏就尝试着去联系着几个暗卫,但结果可想而知,一无所获。 所以自然的他们也以为这四个暗卫跟裴御一样的尸骨无存,死在了边关。 可现在方卓突然出现,虽然不能确定裴御还活着,但至少他们可以从方卓的口中得知裴御遇到了怎样的事情。 大夫在里面呆了挺久才出来,虞氏和舒青柠急忙迎上去。 “怎么样?” 大夫摇头,“他伤得太严重,又因为长时间拖着没有得医治,好多地方已经腐烂,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人能做到,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虞氏急忙进入,方卓稍稍清醒着的,见到老夫人就要起身,虞氏赶紧开口,“别动,躺着就好,现在不是讲究礼节的时候。” “方卓,我现在有话要问你,只要是你知道的,都一一回答,不得隐瞒。” 方卓强行提气,“是,方卓明白。” 房中就三人,舒青柠,虞氏,福伯,门外张索亲自守着,确保无人靠近。 福伯给虞氏抬来凳子,虞氏坐下便问,“你是御儿身边的贴身暗卫,你既然还活着,那御儿呢?” 虞氏话音颤抖,很想得知结果,可又害怕知道结果。 方卓呼吸很慢很慢,艰难的开口,“公子...尚在人世。” 短短四个字,让几人均是一怔,裴御还活着。 虞氏气血突然翻涌,一口气没有提上来,险些因为这过于的喜而晕厥过去。 好在舒青柠在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担心虞氏会承受不住。 本是担心她听到儿子的死会再次承受不住,她随身携带有提神醒脑的香囊。 只是没想到她担心的事情出现了,但不是因为裴御的死,而是得知他还活着。 舒青柠赶紧为虞氏按揉太阳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稍微的舒缓一些。 “福伯,你去取纸笔来,等下用得到。” 福伯有些不解,但还是赶紧的去准备。 等了快一盏茶,虞氏才缓过来,只是还未开口,这眼泪就已经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舒青柠也很是理解,一个已经被宣判死亡甚至尸骨无存的人,现在得知尚在人世,不管是怎么样的尚在人世,只要他还活着,这对虞氏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母亲,不如我来问吧。” 虞氏眼泪流个不停,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情况无法问出个所以然,随即点头。 舒青柠知道,裴御活着的消息不可能只有侯府知晓,宫里必定是要知晓消息的。 而方卓因为是侯府的暗卫,所以他活着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来侯府报信。 “方卓,我是侯府大娘子,是裴将军之妻,我现在代替老夫人询问你,还请你知无不言。” 方卓还以为这位是通政司副使的嫡长女舒枕月,此前公子的确与舒家有婚约的。 “方卓见过大娘子。” “将军既然尚在人世,在何处?可是受了极重的伤?” 不然裴御不会几月都没有消息传来。 方卓回忆。 “当初边关一战,我等中了对方圈套,将军带兵前来营救,没曾想这也是对方的计策,我等死死抵抗,却被逼迫至悬崖处,明明我等已经发了求助烟火,但死死抵抗了许久,依旧不见有人前来营救,我等全都身受重伤,尤其是将军,浑身上下不少于百处伤,在命悬一线之际,我等与将军一同跳下悬崖。” 虞氏在听到儿子身上不下百处伤的时候,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虽然理解武将受伤是家常便饭,但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不下百处的伤,那跟遍体鳞伤没有区别。 他是如何熬下来的啊,还宁可选择跳崖都不要被敌方俘虏。 方卓说完这些话,已经累得很,福伯赶紧给他喂了参汤。 方卓也知晓自己极有可能大限将至,强撑着也要把消息说完。 “我们一行四五人全部跳下悬崖,万幸的是悬崖底下有一滩水,没能摔成肉泥,但...方碓和方墨还是当成没了气息。” “将军落下悬崖后就昏迷不醒,没过多久,敌方又追到了悬崖,我和方领只能将将军寻个隐秘的山洞藏起来,然后去引开追兵。” 说到此处,方卓哽咽,“等我和方领将人引开已经是一日一夜了,可回来,就没有将军的身影了。” 虞氏本来一直流泪默默听着,这一瞬提高声音,“什么?御儿不见了?”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更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我和方领查探了一番,发现将军极有可能是被上山采药的人救了,山下有村庄,我和方领不敢贸然寻找,就怕引起敌方的注意。” 两人在山下的村子里一找就是两月,毕竟他们也身受重伤,无法如同常人。 万幸的是在两月后找到了裴御,只不过他昏迷不醒,被山下的药农所救,生死未知,两人更不敢贸然去药农家相认,只能暗中一直保护。 这山下药材紧缺,这药农也没有什么药,就是自己上山去采的伤药,对将军的伤没有太多的帮助。后来他两人一商议,方领伤势比他还要重,恐无法回到京中报信,所以留在山下继续暗中保护裴御。 而他带着消息回京,寻人帮助。 至于为什么不去边关求助裴家军呢,因为他们已经不相信裴家军,从当初的求助信号发出去,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便知,军中多半出了事情。 第72章 进宫面圣 他也受了不少的伤,因为一直拖着自愈,所以留下了不少的旧疾,没想到回京的路上,被敌方的探子遇到。 他就这样一路被追杀,一路逃亡。 不过结果是好的,他回了京,将将军还活着的消息送了回来。 舒青柠一直在听他说的,然后手上极快的记录着。 “那你可还记得前去的路线?以及将军所在村子的情况。” 方卓点头,“记得。” 一路上他哪怕是被追杀,也一直铭记着。 “好,你缓一缓后再慢慢的将路线等告知我,我一一记录下来。” 裴御还活着,那自然是要接回京的,可在去接之前,还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进宫。 方卓缓了好一会儿,才将一切路线叙述清楚,包括何处有标志性的山体村落,树木等等。 将一切询问清楚,舒青柠道,“你放心,府中有府医,宫里也有御医,你会没事的。” “方卓多谢大娘子。” 舒青柠此刻异常的冷静,与虞氏从房中出来,她便小声的开口,“母亲,此事不可声张,就怕隔墙有耳。” 虞氏连连点头,“没错,谁知道这京中可有敌方的探子,说不得他们没见到御儿的尸体,便一直暗中监视着侯府呢。” 这就是舒青柠担心的一点,此前侯府上下都知道裴御死了,表现出来的也都是一个人死了之后的状态,若是此事被其他人知晓,保不齐对裴御不利。 “母亲,我想必须进宫一趟了。” 虞氏立刻道,“拿上我的帖子,跟我一同进宫。” 舒青柠点头应是,可等虞氏一抬步,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倒去,她手快的扶了一把。 “母亲!” 虞氏面色瞬间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眉头蹙起,难受至极。 她紧闭双眼,勉强让自己开口,“青柠,你快去,别管我。” 福伯也道,“大娘子,老夫人这里有老奴呢,您还是快些去吧。” 舒青柠忙不迭的让马房的牵了马车出来,甚至来不及顾及什么,就让车夫快快往前走。 可这才行到一半,张索坐在车辕上道,“大娘子,有人跟着。” 她心口瞬间慌了,她以前不是没有出过门,但从来没有人跟着过,她担心是不是敌国的奸细。 便急匆匆开口,“张索,想法子将人摆脱。” 张索接过缰绳,在城中快速的转了几圈,可结果是并未将人甩开。 舒青柠心里担忧,脑子也在这一瞬间转的飞快,“张索,既然如此,咱们兵分两路,你前面转角将我放下,我步行去皇宫,至多一炷香时间。” 张索却觉得不妥,“大娘子,此刻夜深,您一个人小的不放心,况且这人一直跟着,很明显对京城的道路很是熟悉,您贸然独行,会很危险。” 舒青柠想了想,“那你跟着我,让车夫驾车引开人。” 至于去哪儿... 她急急道,“去城南方向,若是实在不能摆脱,找个小巷弃车离开。” 车夫领命,随便转入巷子中,舒青柠将宣纸贴身放好,火速跳下马车。 等了约莫一盏茶,她和张索才出巷子,朝着皇宫而去。 一路走去,舒青柠提着裙摆,大步向前,尽可能的走快些,倒是张索一个大男人都要快步一些才能跟得上。 因为走路过快,心口跳得厉害,打在贴身放置的宣纸之上。 这看似普通的宣纸,却事关她舒青柠的丈夫,大周宁北侯的性命,她一定要亲自送到。 虞氏是有诰命在身的,又因为是宁北侯之母,所以当她将牌子递给了宫门守将,直言有重要事,一定要面圣。 守将也不敢耽搁,立刻的往上报。 在宫门口等了好半晌,宫门守将带着个太监出来。 舒青柠认得,这便是当初宫里派来帮着侯府办裴御丧事的那位。 听说常年在圣上面前走动,深受皇恩。 舒青柠急忙迎上去,还未开口,对方便朝她见礼,“大娘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要找皇上?” 此处是宫门口,她不能贸然开口,“公公,麻烦您带我入宫,我有最最重要的事情要亲自跟皇上说。” 老太监看得出她的急切,但也知晓,她一个臣妇,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要深夜打扰皇上的。 舒青柠明白,老太监能出来,说不得并非皇上之意,这经过层层上报的消息,说不得还没有送到皇上的身前。 但他能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前来相见,已经让她感激的了。 她声音极小,“事关裴将军。” 老太监瞬间明了,“大娘子,您随咱家来。” 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舒青柠悬着的心才落下一些,可当担忧的那根弦突然得到松泛,她便紧张起来。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独自一人进入这深宫大院,即将要面见大周的皇。 宫道之中很安静,只有几盏微弱的烛火于宫壁之上摇晃着。 经过了一道道她并不知道名字的宫门,穿过一条条长长的宫道,老太监让她在原地等候,他则是推开殿门小心的进入。 舒青柠等人进入才敢悄悄抬眸看,宣明殿三个烫金大字威严庄重。 这是皇上的寝殿。 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直到老太监出来小声的道,“大娘子,请随咱家来偏殿,皇上正在更衣。” 她道了谢,跟在老太监身后又去了偏殿等候。 老太监给她上了茶点,让她坐一会儿,可她怎么敢坐,一直双手交叠于身前,腰背挺直,目视前方的站立着,就生怕皇上突然前来。 就在她将年幼时候祖母教导的面见圣上的礼仪又在心里重复一遍时,门外响起了通传声,“皇上到,贵妃娘娘到。” 舒青柠诧异,没想到贵妃娘娘也在。 她不着痕迹的提了一口气,然后给皇上贵妃娘娘见礼。 只听一道浑厚男声道,“快起来。” “你是远舟之妻?抬起头来朕瞧瞧。” 远舟是裴御的表字。 舒青柠顿了一瞬,尚未抬头,就听熟悉的声音道,“皇上,大娘子温柔端方,您可不要吓到人了。” “大娘子别害怕,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舒青柠没敢直接抬头直视皇威,但也不敢不抬头。 第73章 亲自去接 微微抬起的头让皇上看清了她的面容,皇上兀自点头,“样貌出众,行事上也有进退,的确配得上远舟。” 皇上四十左右的年岁,寻常与裴御就是兄弟相称,在他看来,裴御就跟自己弟弟一样。 所以他战死沙场,皇上也是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你急急见朕,还说事关远舟,是什么事情?” 舒青柠将怀中宣纸取出,“还请皇上过目。” 皇上和贵妃对视一眼,随后示意人呈上来。 当两人看到宣纸中的内容时,均是一怔。 皇上甚至急切的问,“这上面内容可真?” “回皇上,千真万确,此刻那方卓还在侯府之中治疗,但旧疾太多,恐怕时日无多,婆母本欲亲自前来,但裴将军尚在的消息对她来说刺激过大,直接晕厥过去,臣妇只能深夜冒大不韪前来面圣。” “你做得很好,今夜要不是贵妃劝导,朕只怕就要错过远舟的消息了。” 贵妃此前因为西北洪涝一事办得十分漂亮,皇上这几日一直都要她作陪,今夜她宿在了宣明殿。 当得知宁北侯府的大娘子拿着老夫人的牌子求见时,皇上是不耐烦的。 但她知道舒青柠并不是个会胡来的人,便安抚皇上,“去看看吧,就怕有什么急事的时候,毕竟现如今这宁北侯府就剩下孤儿寡母,也不容易。” 皇上也是想起裴御的死,这心里实在难受,才起床见舒青柠的。 “臣妇多谢贵妃娘娘,多谢皇上。” “你放心,既然远舟还活着,那断不可让他流落在外,朕这就让人去将人接回来,还有派太医去府中给那暗卫诊治,人一定要救活。” 本来得到皇上这话舒青柠就应该放心的,可她却再次跪地,“皇上,臣妇有一事相求。” 裴御活着的消息对皇上来说简直太过惊喜,他心情大好,“你说。” “皇上,裴将军是宁北侯府的命,现如今婆母得知他尚在,情绪激动难以平复,臣妇想带着人前往,亲自将裴将军接回来。” 皇上没有说话,舒青柠说不准是什么情况,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她贸然这样说,只怕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缓了缓,贵妃突然开口,“皇上,臣妾倒是觉得大娘子这提议甚好。” “您看,这暗卫所言,沿途有敌国的探子追杀他,那势必他们也不相信裴将军是真的没了,他们也在暗中的寻找,若是皇上让人直接去接,是不是太过显眼?” “不如皇上派些人,跟在大娘子身边,伪装一下,前去接人,这样也能掩人耳目。” 舒青柠很是感激贵妃娘娘的出言相助,她其实很想说这段话,但她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贵妃说出来就不同了。 果然,皇上的神色舒展了些,“大娘子是深闺之人,此去危险重重,山高水远,大娘子可能承受?” “臣妇能,臣妇去接的不止是臣妇的夫君,更是大周的英雄,臣妇一定能做到,绝不让英雄在外受罪。” 她这番话让人心里感触,“好,你带上是个龙影卫伪装前行,一定要安全无虞的将远舟给朕带回来。” 龙影卫是皇上身边的暗卫,自古都只保护皇上安危,能派出龙影卫,足以见得皇上的重视。 从皇宫中出来,依旧是那老太监相送,进去之时天色暗沉,出来时远处已经隐隐露出了鱼肚白。 “大娘子,按照之前说定的时辰,您回去收拾一下便起程。” “多谢公公,等夫君归来,我定与他一同亲自感谢公公。” 她从不会让人白做,虽然这是他分内之事,但听到她这样一句,谁心里都会舒畅。 老太监笑眯了眼睛,声音放低,“只要将军平安归来,咱家亲自上门探望。” 两人于宫门处分别后,张索小跑上前,“张索,立刻回府收拾东西,咱们去接将军归京。” 张索不知在宫里发生了什么,皇上又是什么态度,但见大娘子脚步轻盈,嘴角带笑的样子,他就知道,没有大娘子办不成的事情。 不管是此前公子的丧事,是小公子们麓山书院一事,还是府中二房仗着嫡出吃绝户的行为,更有去田庄铺面巡视整顿的这些事情上。 她总给人一种感觉,只要她答应下来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就如同这次进宫一样,若是换成其他人,指不定早就抖成筛子了。 可大娘子呢,非但不卑不亢,腰背挺直的进入,还能带回好消息。 虽然这好消息他暂且不知,但他心里明白,定是对侯府极好的好消息。 舒青柠出门时候是乘坐马车,但回来的时候却是和张索步行回来,所以并未有人能知晓她归来,但有人看到她出去。 这深夜驾车出去,加上现在的传言越来越难听,她是去做什么,一目了然了。 虞氏缓过来些后,就一直等着舒青柠回来,而她一回侯府,便立刻去见了虞氏。 “皇上怎么说?” “母亲,皇上会派人前去接的,您就放心吧。” “可...”虞氏欲言又止。 “可方卓都被人追杀,皇上派人前去定会走漏风声,这御儿就危险了。” 舒青柠坐在床榻边沿,握着虞氏的手,“母亲莫要担心,我已经跟皇上请求了,我带着人亲自前去,扮作商队,不会引起人的主意。” 这样做无疑是最好的,可她一个女子,“青柠,你如何能去这么远的地方?” “母亲你就等着吧,我定亲自将将军接回来。” 她只准备带张索一人,且她会作男装打扮,一路上并不会太显眼。 “我已经让福伯去准备一车货物作为掩饰,天一亮就出发,母亲放心,有皇上的龙影卫和方卓留下的信息,会没事的。” 若是之前,虞氏定会不让她去,但经过这段时间,虞氏也知晓她是个有能力的,最主要的是,侯府之中没有人靠得住。 此前让裴平去接亲都能将御儿的时辰更改,现在她是半点都相信二房三房。 至于族中之人,更是没有半点的信任,毕竟他们只看重利益。 如此看来,舒青柠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了,不过有皇上的人在,安危这块,应当会无碍的。 第74章 坚持前行 舒青柠让福伯准备的是一车药材,既是掩人耳目,又能顺道夹带一些伤药出城。 而她在换上男装,故意扮丑很多后,除了带了些银钱,便是将此前从慧源大师那里得来的那本杂书给带上。 天刚蒙蒙亮,一商队十几人便从西门离开,朝着边关方向一路而去。 一同出城的人不在少数,这商队并未引起人的注意。 舒青柠以少东家的身份亲自押货,身边人也都是马夫搬运装扮,丝毫看不出是皇上身边的暗卫。 皇上思虑周全,其中还有一个是十分擅长外伤的军医。 离开京城,舒青柠便与暗卫头领商议,前半段将药材寻个地方安置后,便皇上快马,等到了方卓所被追杀之地,再以商队形式出现继续伪装,这样一来,能大大的减少路上所用的时间。 龙影卫首领血翎对她的提议很是赞同,“大娘子所言甚是,只是路途遥远,大娘子可跟得上节奏?” 他们暗卫赶起路来那是日夜兼程的,更何况在出发前他就得到命令,务必快而安全的将裴将军接回来。 “没关系,我能行。” 她学过驾马,还是因为舒枕月当时嚷嚷着要去学,学了几日又没有兴趣,她跟着去本没有资格学,舒枕月想看她笑话,倒是让她去试了试。 舒枕月的确看了她的笑话,看到她从马背上摔下来,险些被踩踏,要不是马场的人眼疾手快,哪里还有她舒青柠这名字在世上。 不过她也因此学会了骑马。 一行人换上骏马,采购了些干粮,背上清水,便一路往北而去。 裴家一直镇守北边边关,所以宁北侯爵位便因此得来。 而从京城快马加鞭也需要半月时间,更何况他们能日夜兼程的路程不过十日左右,这对于他们来说,时间上还是很紧迫的。 而且现如今越往北走,越是寒冷。 一开始的两日,舒青柠还能跟得上龙影卫他们的步伐,可越往后,她两腿之间被马鞍磨得生疼,加上天气寒冷,吃食多是冰冷僵硬的饼子,喝的也是路边小溪的凉水。 她整个人就有些倦怠了,等随行的军医发现她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高热了。 血翎立刻叫停前行的人,“大娘子,必须休息了,您坚持一下,前面应该有镇子,您去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舒青柠因为高热双颊通红,嘴唇起皮,纵然扮了丑,但此刻看起来依旧有种娇艳欲滴的错觉。 “那你们呢?”她问。 血翎直言,“我等一行人出现太过扎眼,就在镇外的山林中等候大娘子就是。” 这可不行,这山林之中,晚上不仅有野兽出没,还会有霜,这谁能受得了? “我没事,劳烦给我一剂猛药,让我能两个时辰内好的那种。” 军医却摇头,“大娘子是女子,那样的药对您身子可不利,十分伤内里,不可服用。” 舒青柠见他不给,便叫张索,“你去寻镇上买焚天草,定珠粉,雷纹藤,风叶尖...” 她药方还没说完呢,就被军医给打断,“大娘子,您这药方十分霸道,虽然可以药到病除,可您的身子...” “大夫不开方,我只能自己配置了。”她当然知道这药方霸道,因为杂书上说了,对于高热风寒入侵之人,佐以此方,一顿见效,但女子,阴寒体质者慎用。 无外乎是对女子生育有所影响嘛,她不在乎,反正现在的她身边有阿业和言之,也是足够。 且裴御没死,若是他平安归来,两人能相敬如宾生活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他也能看在她拼死前去相救这份情,给她一处安全之地。 这生育什么的对她来说,倒也不重要。 军医与她同行几日,对她的性格也算是多少了解,这人外表柔弱,但这内心实则坚定,自己认定的事情是不轻易更改的。 这药方相比于他的来说,太过了,还不如他的药方轻缓一些。 “那老夫就为大娘子施针配药,争取于两个时辰有所好转。” 见他妥协,舒青柠勾唇感谢,“舒青柠谢过大夫良方。” 若真的说起来,她的这方子才是良方,除了霸道别无坏处,他没想到这大娘子竟然也会岐黄之术。 不过一想起之前在平阳侯府,她就用剑走偏锋的穴位救活了小侯爷。 且他还听说,小侯爷现在的身子比之以前好了很多,不仅可以出门闲逛,甚至都能开始驾马了。 他虽然也很质疑这两个穴位一起用的合理性,但结果是人的确活了,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行程被耽误两个时辰,这对舒青柠来说已经是万万不该的了。 所以扎了针,服了药,她便急着要走,血翎和军医两人都说不让,且态度很是强硬。 她实在没法反驳,只能顺应着睡了两个时辰。 等她醒来时,浑身通透,丝毫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而血翎带着几人先行探路正好回来。 “血翎,咱们出发吧。” “大娘子,不急,前面镇子上有问题。” 舒青柠翻开方卓描述的地图来看,“按照方卓所言,应该还没到长海镇,这里有何不妥?” “刚才发现有人行迹鬼鬼祟祟,像是要去运送什么东西,且他们之间说的并非大周官话。” 舒青柠瞬间警觉,“你是说他们可能是其他国的人?” 血翎点头。 此处并非边界处,虽然不排除其他国家商队往来,但这鬼鬼祟祟的出入就让人实在怀疑。 且若是商队他们更应该说大周官话,而不是小声的相互说别国语言。 “现在怎么处理?让人跟上去查个清楚。” 她这话和血翎想法不谋而合,“我也是如此想的,留下两人暗中跟随,咱们即可起程。” 舒青柠点头,然后利索翻身上马,忽略腿间被马鞍磨破皮的疼痛灼热,用力一夹马腹,随着一声口令,‘驾’ 马儿飞奔出去,给几人留下一个翩翩公子的背影,谁能看得出,这还是两个时辰前被高热灼得虚弱不堪的弱女子。 在路上行了好几日,舒青柠一直惦记的都是路程,时间,什么时候能够抵达等等。 丝毫不知此刻的京城早就谣言四起,将她抨击得体无完肤。 第75章 传言更甚 京中之前就有说她不守妇道,与外男往来等说法,但毕竟大家都是茶余饭后说说。 没想到就在前几日,有人声称看到舒青柠深夜上了马车,朝着城南而去,而最终这马车就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中。 说来也是凑巧,这小巷的尽头便是那宋怀志租的小破院子。 有人嘲讽,说城南本就是进京赶考学子最长呆的地方,她此去怕是不止会一个学子,怕死早就寻好了呢。 都说这越是乖顺面善之人,这内心越是龌龊不堪,说不得这一个两个的还真无法满足侯府大娘子呢。 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前半月都是在称赞她仗义,为西北捐赠两万两银和三千石粮食的风光伟绩。 可这后半个月,全是嘲讽她是会外男的事情,甚至于这件事并无证据,全是你传我我传你的谣言罢了。 可人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人云亦云的事情,最爱的就是讨论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权势。 在他们看来,那些深门大院里传出来的那些密辛,尤其是女人之间的那种谣言,更能让他们兴奋。 他们会觉得,高门不过如此,其实这不过是认得劣根性在作祟。 一辈子无法获得的东西,就会下意识的诋毁,丝毫不论真假。 京中传言因为无人管所以越来越严重,虞氏因为挂心裴御一事,也根本没有闲工夫去管。 甚至担心她身子,福伯不准人在她耳边说起外面的事情。 外面人传也就算了,没想到府中下人也都一个个的找机会来交头接耳。 舒青柠院中的人最为放肆,因为没有见到她出门,便断言她当夜出去后就没在回来。 其实舒青柠前往北边的事情也就香云和吴婆婆知晓,当天她归来并未引起人的注意,加上她做了男子装扮。 虽然惊诧识别人的可能会一眼看出,但若是不认真看,是真的不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 所以这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见到她出来,每日也都是吴婆婆和香云在她的房中进出,不准人靠近。 自然而然的,谣言就起来,说她当夜出去私会男人就没有回来。 这没有不透风的墙,她院中人的闲话家常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族中人知道了。 鉴于之前虞氏的承诺,族中人并未太过直接,而是让人来询问侯府,对于外面的传言准备如何处置。 虞氏一直在养病,所以族中人前来的时候,是福伯招待的,用一个管家老奴来接待他们,族中人自然觉得被轻视了。 “我们不管,现在侯府因为舒青柠备受争议,一个不守妇道的寡妇,竟然如此的胆大妄为,这让族中其他适龄女子如何谈亲论嫁?这件事老夫人一定要给个明确的说法。” “是啊,之前老夫人说会让人调查,这都好几日了,也没见给咱们一个说法,不仅谣言没少,反而更甚,这老夫人可不能敷衍我们。” “我们要见老夫人,我们要见老夫人!” 福伯被这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得实在没有说话地方。 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这些人给打断,把他急得不行。 “各位,稍安勿躁,都稍安勿躁啊。” “老夫人身子不爽利,无法见客,各位就算是再这里再闹,老夫人也见不了各位啊。” “既然老夫人见不了,那我们要见舒青柠,她这个当事人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归府吧。” 有人这样一提议,几个族亲立刻朝着府中主院而去,大有今日要亲自去房中看看可有她舒青柠在。 若是不在,那不就说明她深夜出门私会男人不归府这件事是真的吗? 若是在,他们也有理由,他们是为了族中的适龄闺阁女儿前来,也要让舒青柠亲自给一个说法。 福伯连忙去拦,可这几人已经率先上前,福伯眼看自己拦不住,只能赶紧去寻府中侍卫。 等侍卫赶来的时候,这几人已经冲到了主院。 香云和吴婆婆正在对账,虽然心中担心姑娘此行,但她们也知道,不可表现出半分的异样情绪。 对于外面的传言,她们也尽可能的置之不理,就当做姑娘在的时候来处理,姑娘若是在,也会对外面那些可笑的传言不予理会的。 毕竟这谣言止于智者的道理她们都知晓。 可院中突然冲出几个人,闹闹哄哄的嚷着要找舒青柠。 吴婆婆和香云急忙迎出来,可还没弄清楚族中人请来是所为何事呢,就被人往边上一推,险些被推得摔倒在地。 “各位,这时宁北侯夫人的院子,岂容你等硬闯?更何况夫人的卧房,其实你等男人能进的?”吴婆婆挡在几人面前,厉声开口。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老太婆上前,“既如此,你们在外面等,我去就是。” 他们是来捉人的,自然不会将不是的地方被侯府拿捏,那样就有些被动了。 几个男的转身去了院中,那老太婆要往里进,吴婆婆想要拦也已经拦不住,老太婆看着一把年纪,没想到这手脚还很是麻利。 几乎小跑着就进了舒青柠的卧房。 卧房之中,清幽整洁,没有繁复的装饰,更没有夸张的摆件。 若是不知道是宁北侯之妻的卧房,倒是给人一种未出阁女子闺房的感觉。 房中的摆设和布置没能让这老太婆驻足,她径直冲去了里间。 大声的喊着舒青柠,可无人回答。 “老夫人,您有何事要找我家大娘子,我给您传信就是。” 老太婆勾唇嘲讽一笑,“所以舒青柠没有在府上对不对?” “她去了哪儿?去了城南?还是别处私会外男?”老太婆嘴角得逞笑容绽开。 “老夫人慎言,你所说是没有的事,老夫人莫要污蔑我家大娘子,大娘子只是出门去视察田庄了。”吴婆婆面色不好,若不是因为姑娘不在,她都要上手打人了。 她家姑娘何其的温柔贤淑,将这满是牛鬼蛇神的侯府慢慢的理顺,受了多少委屈。 好不容易在京中得到个像样的名声,现在这群人就立刻上前攀扯,她家姑娘哪里去私会外男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第76章 侯府态度 老太婆才不管吴婆婆的解释,反正她亲眼所见的是,舒青柠没在府上。 那管她是去田庄视察了,还是去私会外男了,那就不是她所考虑的了。 她将吴婆婆往边上一推,“走开点,谁要听你解释啊。” 然后大步的往外走,“舒青柠不在房中,更不在府上。” 外面的几个男的一听,瞬间激动起来。 “我就知道,她那种不守妇道之辈,怎么会安分守己的为御儿守寡?” “咱们赶紧回去,叫人一起去捉奸。” 几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福伯带着侍卫前来的时候,他们正好出主院。 他们要走,福伯巴不得,也没有让人拦着。 可等人刚走,吴婆婆跌跌撞撞的从房中出来,“福伯,他们知道大娘子不在府上了。” 福伯神色一变,“他们竟然硬闯大娘子卧房?” 吴婆婆连连点头,走路也有些不顺畅,原来刚才那老太婆推了她一下。 她的腿刚好撞在了桌边的脚上,加上她年纪大了,本就有旧疾,这一次直接让她站都站不住。 香云急忙上前扶着,“婆婆,你没事吧,我去找府医。” 吴婆婆摇头,“不用,现在要紧的是大娘子的事。” 舒青柠去了何处他们都很清楚,若是不在府上的事情被越传越甚,那只怕会引起敌国探子的注意。 “香云,去找大夫给吴婆瞧瞧,我现在就去找老夫人。” 现在这情况,不想打扰老夫人也没有法子了,只有她能来做主了。 虞氏一直在老侯爷的牌位前念经,就是为了让老侯爷在天有灵,保佑他们唯一的儿子能够活着回来。 她已经不奢望他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只求他能活着回来就行。 “老夫人,族中几个族老又来闹事了,这次甚至是没有规矩,直接闯入了主院大娘子的卧房,并且发现大娘子没在府中的事情。” 虞氏闭着念经的眼睛倏然的睁开,“他们如此大胆?” 福伯也很是震惊,按理来说,族中靠着宁北侯府多年,他们是没有立场和胆量这样做的。 想当初老侯爷还在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就跟那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点。 后来老侯爷去世,公子袭爵宁北侯,公子与族中并没有那么多的情感往来。 为人也多是淡漠,并不过多的与族中牵扯,族中之人更不敢胡作非为,就怕公子会对他们不再维护。 可如今,他们就是摆明了知道侯府之中没有人可以依靠,两个小公子又还年幼。 起初看老夫人掌着权,还忌惮一二,现如今看老夫人处处维护大娘子。 他们就慌了,他们担心大娘子彻底掌权侯府,两个继子也对她多有尊重,日后权势在手,他们这些族亲,只怕是会彻底的忽视。 所以这才一不做二不休,想着趁舒青柠名声被损之时,火上浇油,彻底让她知晓族亲在宁北侯的重要性。 虞氏从来都不是贪慕权势的,不然也不会让二房在府中掌权那么多年,贪了那么多。 但得知族中人的作为后还是大为震惊,他们竟然如此的大胆,敢对她宁北侯大娘子如此的不敬。 “福伯,传下去,族中人不敬大娘子,私闯大娘子院子及卧房,藐视侯府规矩,开宗祠,我要个说法。” 福伯一听,便知老夫人这是不想轻轻放下了,达到开宗祠的事情,那势必世人皆知。 而她这样做,就是彻底的与大娘子站在一处。 关于现在外面的传言,她从未表态,可若是开了宗祠,那边是告诉所有人,她相信舒青柠。 但这样一来,侯府又会再次的被推到风口浪尖,“老夫人,三思啊。” 虞氏是生气这些族亲趁着侯府没有人依仗的时候如此做派。 可若是开了宗祠,事情闹大,恐怕会泄露裴御还活着的消息。 现如今,裴御没有安全到达京城,他们是不会彻底放心的。 虞氏刚才也是一时生气,才想着用开宗祠的举动来告诫这些人。 可经过福伯这样一提醒,她瞬间反应过来。 “御儿尚且未归,青柠此行也不知是否顺利,的确不可轻举妄动。” 虞氏叹息一声,“那群人,就先让他们猖狂几日,待御儿归来,我定不轻饶。” “通知下去,府门紧闭不见客,府中人若是传言外面一事,直接发卖出去,至于族中这事,不予理会。” 福伯知晓,这些委屈都是暂时的,等大娘子将公子带回的那一日,自然清者自清。 谣言也会彻底的不攻自破。 侯府不仅不解释外面的谣言,甚至不理会之后更甚的脏水。 族中人将舒青柠不在府中的消息瞬间传了出去,外面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舒安下朝归家的路上,隔着马车都听到路上人的议论纷纷,就更别提在朝中那些同僚话里话外的试探了。 回到家中他便让人去查了一下侯府的态度,得知虞氏紧闭大门不见客,对外面的事情置之不理。 他一想,很不对劲,莫不是那舒青柠真的与人有染,这虞氏气愤,紧闭大门,将人关起来教训? 他并不担心舒青柠是不是被虞氏教训,他担心的是侯府会不会找舒家的麻烦。 所以他接着给老夫人请安,小心翼翼的将这件事透露了出去。 老夫人神色自然,“你自己的女儿是何等的人,你会不清楚?外面一点风吹草动你就跟着人云亦云,你还算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舒安在母亲这里,只要谈及舒青柠的话题,他就从来没有得到过好脸色,为此他很是郁闷。 若不是为孝顺之名,他早就不想与之洽谈了。 “母亲,我自然是相信青儿的,可这外面传言实在太过真实,且青儿是去守寡的,我这...” 说白了就是他相信舒青柠也没用,身为大娘子,又有权有钱,此前又有好名声,这与人有染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别用你那思想去揣摩青儿,她不是那般的人,现如今侯府都不予理会这样没意思的传言,你倒是先急了?” 他是怕影响自己的官途,毕竟之前因为舒青柠捐赠一事,他刚在朝上被皇上夸赞教女有方。 这突然去就得知她与人有染,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他舒家如何能够承受? 第77章 抵达寻到裴御 老夫人实在不想与他多言,抬手将他打发离开,并且还叮嘱,“你要时刻记住,青儿是你的亲女儿,哪有亲生父亲不相信自己女儿的?” 也不管舒安是不是真的能听进去,老夫人便不再理会,她养出来的孩子,心性行为如何她再清楚不过,那些乱喷粪的长舌妇,她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事态并非如她所想,次日,林氏就带着舒枕月前来给她请安,舒枕月因为怀了身孕,所以回家报喜。 林氏自然开怀,在席间笑眯眯的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也是叮嘱了几句,让她日常行事多加注意,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莫要咋咋乎乎。 就是平常的关怀,毕竟老夫人再怎么心狠,这舒枕月也是她亲孙女,虽然关系不算亲和,但该叮嘱关心的她也不会少。 舒枕月听着祖母的关心,心情很好,状似无意的就提起了外面关于舒青柠的那些事情。 “祖母,您是不知道,温家的下人去城南办事,竟然看到了二妹妹的马车就停在巷子中,我现在都猜不准这外面传言是真是假了。” “而且这侯府的族中人也亲自去院中验证过,二妹妹的确没在侯府,祖母您说她能去哪儿呢?” 老夫人怎会看不出她神态中的幸灾乐祸,一拍桌,“身为长姐,妹妹出事,不仅不关心,反而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舒枕月并不怕祖母说她,她撇了撇嘴,“祖母这话说得,当初月儿遇到事情的时候,二妹妹不也是袖手旁观的吗?” 她说的是粮食的那件事。 说起这个老夫人更是生气了,“那怪的是你自己,想要出风头,自己又没有那么能力,若不是我舔着这张老脸去太妃娘娘那里求情,此刻还有你归家的时候?” “祖母,我哪里比不过二妹妹,你要如此的贬低我,我现在怀了孩子,再过几月诞下男胎,便有了血缘的依仗,二妹妹有什么?有那什么都不是的继子?还是说她要与外男珠胎暗结?” 这话实在太过了,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大有昏死过去的趋势。 “滚,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这没血没心的白眼狼。” 舒枕月和林氏昂着头丝毫不觉得做错的离开了青云堂,两人一走,老夫人便倒下了。 气结于胸难以散开,整日昏昏沉沉,只能躺着修养。 京中的混乱局势舒青柠并不知情,此刻的他们已经抵达了长海镇,在此处便是方卓被发现的地方,足以说明此处的探子多。 所以他们便舍弃了快马,换成了商队,已经暗中购了一批草药,以少当家的身份押货前往北边。 一路上脚程不能太快,不让容易引起注意,不过还在从长海镇而去,慢些也只需要七日的路程。 脚程不快,且舒青柠以少东家身份,自然要乘坐马车。 此前连夜的赶路,现在倒也是得到了休息,双腿之间的那些磨伤也在几日后逐渐好转。 时间一晃,便是七日后,一行人在一处镇上落脚,夜深之际让血翎带着人先去村中暗探,确保于方领联系上。 而舒青柠则是在白日里游手好闲,将一个少东家的样子展现得淋漓尽致。 还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 夜深时,她与血翎于房中对打探来的消息,“方领那边可有消息?” 血翎点头,“寻到了,已经带来。” 舒青柠惊叹于血翎的办事效率,暗道不亏是皇上的龙影卫,她身边若是有这样的人,那岂不是查什么都会很快很快。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这是圣上身边之人,她是什么身份,能有张索在边上帮忙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方领被带进了,整个人瘦骨嶙峋,垂着视线,一进来便唤人,“方领见过大娘子。” “别拘礼,此刻情况急迫,快快坐下。” 方领心里震惊多于其他情绪,不过舒青柠没有时间与他闲扯,她径直的问,“方卓已经将这边的事情一一说明,将军在何处?” “将军还昏迷中,就在山下一农户家中,我等受伤,不能确保将军安全的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做得很好,方卓回京的路上被敌国探子追杀,浑身的伤,所幸你们没有带着将军独自归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舒青柠继续道,“此次皇上派了龙影卫和军医前来,将军一定会无碍的,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个机会让军医给将军诊治,不可惊动人。” 方领立刻会意,“大娘子放心,那农户隔两日就要进山,一进去便是三两日,家中只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她寻常也会去小河边浆洗,小的寻个机会带军医前去给将军诊治。” 有他这话,舒青柠就放心了,让他立刻去准备。 军医很快就寻到机会,夜深时偷摸进入农户家中给裴御诊脉,舒青柠没让血翎等人跟着,毕竟院中还有未出阁的女子。 这么多男子出现,并不妥当,她和血翎等人就一直等在不远处。 约莫到了下半夜,军医才和方领出来,军医惊喜道,“大娘子,将军伤势虽然严重,但这段时日一直有伤药滋养,待小的给将军施针三两次,定能刺激醒来。” 只要人醒来,那便是最好的结果,毕竟现在的她不能贸然出现说是裴御的家人,要将人接走,只有等裴御自己醒来,与血翎联络上,再作以后的打算。 “方领会寻合适的机会带你进入给将军施针,血翎等人也会一直在外面保护,但切记,不管是谁,都不能打扰到农户,他们是将军的恩人,不可冒犯。” 军医和血翎都一同点头。 而舒青柠在确保裴御身子暂时无碍,她便领着几个人,在镇上开始寻找合作方,将拉来的药材全都卖出去。 还装模作样的买了一些当地才有的东西,对外宣称的是她准备将东西送去京城,这种倒买倒卖的事情是商人最常用的。 只不过此处实在太过寒冷,刚出去转悠了两圈,她就冷得哆嗦,因为是男子装扮,又不好披皮毛,抱暖壶,只能硬扛着。 准备回客栈的时候,突然的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尖叫。 第78章 救下阿穗 她和张索对视了一眼,张索立刻会意,快步的上前查看。 张索前脚刚进入小巷口,便厉声的喊,“干什么呢?住手!” 舒青柠一听便知情况不对劲,立刻小跑上前,只见小巷之中,一小女子被三个男子围着动手动脚。 此时小女子的棉袄已经被扯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这是什么情况一眼便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折辱手无寸铁的女子。 且那女子脸上有着鲜红的手掌印。 其中一个男人见被人打断,顿感不爽,收回要去抚摸女子的手,“滚远点,别耽搁小爷们办事。” “光天化日,你等好大的胆子,赶紧将人放了,不然我就报官了。”舒青柠粗着嗓子道。 男人们哈哈大笑,“官,老子就是官,来跟老子好好说说?” 在舒青柠面前充老子,是完全不要命了。 甚至都还不等舒青柠吩咐,张索已经执拳上前,在他这里,对大娘子不敬的,都该打! 张索出拳很快,对方猝不及防,倒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三人反应过来,便一同对付着张索。 眼看着人被张索引过去,舒青柠一把将墙边的女子拉过,然后迅速的朝外面跑去。 她知道,只要她和这女子离开这里,张索自然有的是办法脱身,反而她们在这里,只会让张索分心。 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她拽着往外跑。 本来就是收了惊吓了女子,在不明白眼前人是否善良时,亦是提心吊胆的。 但手背拽着,她脱不了身,只能跟着这人一路无目的地跑着。 街边都是积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作响,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到了一处宽阔之地,舒青柠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停下。 她叉着腰大喘气,“姑娘,你别害怕,我的小厮有些拳脚的,定能教训那几个人。” 一开始被‘他’拽着跑的时候,这小姑娘心里是有害怕的,可一路跑着来,她发现这人并非坏人。 连忙屈膝道谢,“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然后是不是要说以身相许了? 这一路因为都在马车中,张索便随便买了两本话本子,这话本子里可都是这样说的。 “诶,别,我可不兴以身相许那一套啊。” 女子面色一红,衬得脸颊上的手掌印更加明显了,“公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无以为报,等我阿爹从山中回来,一定登门。” 舒青柠心下一松,随后又觉尴尬,这甚少出门,经验就是不足,闹了大笑话了。 她连连摆手掩饰自己神色中的小尴尬,“举手之劳,不用言谢,你一个小女子,没有重要事情就莫要独自出来了,很危险的。” 女子点头,“多谢公子关怀,我也是因为家中兄长病重,小米已经吃完,阿爹进山还要一两日才归来,我只能独自上镇子来买小米去给兄长熬米粥。” 小米金贵,这是舒青柠第一时间的想法,可看这女子穿着甚是朴素,又不像是大户人家。 “你兄长病得很严重吗?” 女子点头,“他摔下悬崖昏迷不醒几月了,都是熬小米粥给他灌下去,勉强的吊着这口气,阿爹说若是他再不醒来,只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女子情绪瞬间低落,言语中尽是伤感。 舒青柠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的就想起了裴御,他现如今昏迷不醒,虽然有军医说扎了针就会醒来,但她知道,并非百分百,且现在他还在那农户家中,又不能轻举妄动。 她甚至有些迷茫了,不知如何是好。 她其实很想将人接走,可又担心被人发现,且不知那农户是何人,可有私心。 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等裴御醒来了。 看到小姑娘低落的情绪,她没忍住的安慰,“或许是他还不想醒来,他还想再休息休息。” 小姑娘听后疯狂点头,她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阿爹断定这人活不过这个冬天,但她觉得他能行。 更何况现在这个心善好看的公子也这样觉得,那他定能醒过来。 两人没说多久的话,张索便寻了上来,舒青柠眼神询问情况,张索直言回答,“那就是镇上的小混混,欺软怕硬的,小的三两下就将人打得跪地求饶,直言以后不敢了。” 这种小混混,就是当地的地头蛇,她们不在这里久居,自然没有必要报官,报了官他们会受到惩罚,但远远没有打一顿来得实在。 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此刻的行踪和身份都不容人揣测,报了官,官府就会例行询问他们的身份,现在这种时候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的危险。 “这位姑娘,你还是赶紧去买好东西回去吧,以后没有人作陪还是避免独自一人出来。” 小姑娘听后垂下眸子,有些欲言又止,“姑娘,你有什么难处?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助?” 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舒青柠又道,“你尽管说,不用担心什么。” “就...就是粮铺就在那条巷子的对面,我有些不敢去了。” 她当时也是为了能快些买好归家,所以才准备从巷子里穿过,她此前就听说那一带有小混混,当时抱着侥幸心理,没想到她就是遇到了。 现在虽然那几人被打了,可这些人是记仇的,她怕再次遇到个正着。 舒青柠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别怕,我们陪你去。” “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的,我可不想刚救下这么貌美的小姑娘又被人盯上,常言道,送佛送到西,走吧。” 小姑娘也的确是心有余悸,在确定眼前人是好人后,也彻底的放心下来。 点了点头也算是羞涩的答应了下来。 三人一同朝着粮铺而去,一路去闲聊中,舒青柠知道这姑娘叫阿穗,是古宁村人。 古宁村,这三个字对舒青柠来说异常的熟悉,因为裴御便是在古宁村的一户农家休养着呢。 舒青柠主动的挑起话题,“我听说你们古宁村背靠山脉,多是靠着名贵药材谋生的,那山脉之中,真的有这么多好东西?” 阿穗诚实开口,“山脉深处的确有不少好的药材,但也很危险,有野兽出没,这边界之外的人也会偷着进入,他们被发现就有可能杀人灭口,所以也没人敢太往深处。” 舒青柠想,这些偷着进山脉的说不定就是敌国探子,当初将裴御逼至跳崖,又搜寻不到尸体,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阿爹进山岂不是很危险?”舒青柠关心的问。 第79章 古宁村 阿穗点头,“但没法子,我们古宁村也就只能靠着这些过活了,不过阿爹也就进去过最深处一次,被吓得不清,现在他都不进去了。” 很快便到了粮铺,阿穗本来准备独自一人进去的。 “掌柜的,称两斤小米。”两斤足够兄长熬米粥喝好几天了。 可没想到身后传来声音,“掌柜的,给这位姑娘称十斤小米,十斤稻谷。” 然后就见舒青柠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之上,掌柜的立刻收下,笑眯眯的去称米。 “公子,这...” “你那两斤小米不够两日,多买些你也可以不用上镇上了。” 阿穗立刻去掏钱袋子,“那我给公子钱。” 她的动作被舒青柠打住,“不用给,就当咱们相识一场,朋友之间不用你来我往。” “二十斤太重,我和张索送你回村吧,不然我也不放心。” 张索在门外本来还有些纳闷的,当听到大娘子说送阿穗姑娘回村,他瞬间明白她心中的用意。 本来他们就愁没有法子接近古宁村,生人靠近容易引起村民的排斥,若是有阿穗姑娘从中调和,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舒青柠看着单纯至极的小姑娘,心里有些愧疚,但她没有办法,只能利用她。 心里想着,村里条件不算好,她再给着钱,心里也好受些。 从镇上回古宁村,步行一个时辰左右,张索背着二十斤粮还走得飞快。 当到村头时,有外出归来的村民和阿穗打招呼,见到张索和舒青柠,戒备的询问,“这两位是你家亲戚?” “是,我是阿穗的远房亲戚,正好做生意路过这边,来瞧瞧她。” 舒青柠替阿穗开了口,打消了对方的怀疑,阿穗也正好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穗家住在村尾,四周都是茂密大树,好像一道屏障隔开了家和村里。 当阿穗抬手指着自家位置给舒青柠介绍的时候,舒青柠愣住。 “阿穗,你家在这儿?” 阿穗点头,“对啊,阿爹不喜欢人多便在此处安家。” 她说什么其实舒青柠并没听清,因为此刻她盯着那个林中小院出神,这里便是当夜她和龙影卫前来的小院。 虽然当时是深夜,但她看得很清楚。 方领说过,这家农户有一未出阁女儿,她还让他们莫要惊扰,更不要多个男子一起进入。 有时候真是,缘分便是这么奇妙。 “舒公子,您进家中喝杯热茶再走吧。” 舒青柠摆手,“不了不了,看你安全到家我也就放心了,你一个人在家可得注意安全。” 说完她带着张索就要离开,阿穗追了上来,“舒公子...我...我们以后还能见吗?” “有缘分的会再见的,我有生意往来这边,会再见的。” 有些话不能说太满,所以她说得很保守。 走出小院好远,张索小声的道,“大娘子,您为何不趁机留下?” 舒青柠却摇头,留下固然是好,但她此刻是男子装扮,虽然她没有坏心,甚至感谢阿穗父女的善心,但她不能将一个女子的名声置之不理。 她是女子,知道名声的重要性。 “没关系,咱们等着军医的消息就是。” 回到客栈,血翎听说了她们遇到的事情,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舒青柠这一次壮义之举,竟然救下了那家的女儿。 “军医说了,将军醒来的机会更大了,明日就找机会进行最后一次扎针。” 这对舒青柠来说是个好消息,她和张索这边也将身份落实,到时候就用商队名义回京。 只是有裴御这个伤员在,她们的行程和速度一定会慢下来,商队也正是合适。 她甚至在心里盘算着,若是一切顺利,赶在面前回京,婆母也能过个安稳年。 这天晚上,方领急急而来,甚至来不及见礼,“大娘子,出事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将军...” 她顾不得其他,与他一起边走边说。 “今夜本是给将军施针的,可进行到关键时候,那农户突然归来,军医被抓个正着,现在那农户就嚷着要报官。” 张索立刻牵来马匹,舒青柠翻身上马,朝着古宁村而去。 她本以为那农户会大张旗鼓,没想到等她赶到的时候发现,小院中除了燃着灯,并无其他人在。 血翎见到她前来,立刻从暗处出现。 “情况如何?” “军医被扣下,将军情况不明。” 舒青柠点头后上前,一鼓作气敲响院门,不多时,阿穗打开了院门。 看到舒青柠,她有些震惊,“舒公子,您怎么来了?” “阿穗,此事说来话长,我等会儿慢慢与你说,现如今我想见见你阿爹。” 阿穗欲言又止,回头朝着房中瞧了一眼,“阿爹不让我靠近房中,他说有正事。” 由此可见,这农户对阿穗这个女儿的重视和宠爱,比起她那个唯利是图,趋炎附势的父亲来说,好了不止千万倍。 阿穗上前敲响房门,“阿爹,之前救我的舒公子来了,他想见见你。” 军医眼珠一转,便知道是舒青柠来了,外面的两人只听里面道了一句,“阿穗,你回房去不许出来。” 阿穗还想说舒公子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可阿爹已经开了口,她只能点头答应。 舒青柠等阿穗离开,独自一人进去,张索准备跟随,却被舒青柠拒绝,“你就在外面等我,我一人进去。” “公子,里面情况不明。” 舒青柠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推门进入。 张索担心的来回踱步,血翎等人也是保持戒备状态,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定会第一时间冲进去救人。 可他们等了快半个时辰,里面都没有半点动静,张索纳闷的问,“你说大娘子会不会被堵住嘴巴说不了话?” 血翎甚是无语,“在你眼中大娘子便是如此不堪一击?” 张索猛摇头,在他心中,大娘子除了是个女子身份,其余的堪比男子,甚至比一般男子都要厉害,是他最为敬佩的。 尤其是这回前来北地,一路之上她不惧严寒不怕赶路,与他们昼夜兼程,哪怕是高热了都宁可用重药,这样的毅力,多少人无法企及。 可他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担心大娘子又是另一回事,主要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没有半点动静啊。 第80章 裴御醒了 外面人担忧不已,屋里,舒青柠与阿穗的阿爹相对而坐。 男人问,“你就是舒公子?” 舒青柠没有隐瞒,“准确来说,是舒娘子,只不过出门在外,男子身份更加方便罢了。” 唐林没有料到眼前人竟然是女子身份,有些微惊讶。 她刚才得知女儿去镇上的时候被小混混欺负,被一个舒公子所救,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人是否有异心,但女儿一口一个好人的告诉他,他也没有反驳。 “那舒娘子前来所为何事?若是不急,不妨明日再来,唐林一定感谢舒娘子出手相救之恩。” 舒青柠视线落在军医身上直言,“我今夜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军医被堵住了嘴巴说不出话,但满脸焦急,“唐叔,不瞒你说,床上那位……是我夫君,他外出做生意,却被人暗害失去音讯,家中老母为此病重在榻,这些时日,家中一直四处找寻,若不是前两日偶然救下阿穗,才得知。” 唐林并不相信她的话,邱平模也知道这话没有可信度。 她继续道,“至于这位大夫,是从小就在我夫君身边照顾,对他的身体甚是了解,我也是关心则乱,所以想着连夜让他来诊脉,没想到闹了这样的事情。” “唐叔心地善良,若是没有你,我夫君定早就遭遇不测,我们都很感激,但现如今我只有一个想法,让他快些醒过来,还望唐叔体谅我作为人妻的担忧。” 她说着话,暗中观察着唐林的神色,见他还在沉思,边试着上前,将军医口中的布扯出。 军医迫不及待开口,“大娘子,快些起针,晚了就完了。” 舒青柠顾不得其他,一步上前来到床边,将裴御头上的银针取下,情况紧急,她甚至没有闲工夫去看他是什么长相。 “我知道唐叔你不相信,那我们便一起等,等他醒来。” 军医连忙补充,“再有半个时辰,公子一定会醒过来的。” 唐林本不会轻易的答应,可看着眼前的舒青柠,她脸上神色真诚,且当初在镇上救了他女儿,真正论起来,他不也欠她一次救命之恩吗? 不然他无法想象他的女儿出了任何事情,他如何跟死去的妻子交代。 所以他还是心软地默认了下来。 舒青柠也不给军医松绑,现如今,不激怒唐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现在还需要做什么?” 军医被捆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开口,“公子等下可能会出汗,给他擦一擦就好了。” 舒青柠再次来到床边,这才看清床上之人的样貌。 他的样子,倒是和那卷轴之上大差不差,不过此刻的他双颊凹陷,很是瘦弱,没有卷轴之上的意气风发。 他眉毛浓,鼻翼高,双唇紧抿,就这样静静地躺着,面容粗糙,下巴之上有着胡茬,这头发也甚是凌乱,身上穿着粗布衣服,盖着一床并不算厚实的棉被。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能看出身为边关守将的英雄气概。 这便是用命守住北边的宁北侯,是她舒青柠的夫君。 这屋里并未燃着炭火,有寒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来,她替他将被子往上拉了些。 她此刻的心情连她自己都有些无法描绘清楚,有激动但好像又很平静。 只是看着他的时候,总会出神,总会思绪乱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脾气如何?他们以后能相敬如宾吗? 还有就是此前她嫁来侯府,就是断定了守寡的,本以为不用侍奉夫君,讨好夫君,她只需要将侯府管理妥当,得到虞氏的支持和喜欢,应当就足够了。 可现如今,裴御还活着,她以后有夫君,要面对,更要伺候。 说不得还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他纳妾博取他的开怀。 也不知道杂七杂八的想了多久,她长叹一口气,自己安慰自己。 算了,只要他活着,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至于以后,他要纳妾就纳妾,要干嘛也是他自己的决定,至于她,做好这侯府大娘子便是。 若是真的话不投机,亦或是他瞧不中自己,那她现如今的果干铺逐渐有所起色,田庄山林这些也多有收益,就算是离开侯府,她完全不用倚靠舒家也能过活。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床榻上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吓得她瞬间回神。 这下,唐林算是相信了军医和舒青柠的话,亲自给军医松了绑,军医立刻上前给裴御诊脉。 “大娘子,目前来看,公子性命无碍,就是旧伤太多,此处药材紧缺,天气寒冷,只能回家再全方位诊治。” 舒青柠点头,“那现在他可能远行?” “行程慢些,应当无碍。”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床榻上的人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在有意识后,耳朵边就一直有一个女声,很陌生,但听起来挺让人舒服的。 等他强行睁开沉重如同千斤的双眼时,只看到围在床榻边上的几个男人。 他下意识的就要戒备起来,却不小心扯到手臂上的伤,痛得再次倒下去,没有半点力气再有其他的举动。 “公子莫要乱动,你现在身子还有旧伤。”军医安抚。 舒青柠则是立刻朝外喊,“方领,快点进来。” 他们这些人对于裴御来说都是陌生的,只有方领,毕竟是他的安慰。 方领顾不得其他,立刻进入,看到床榻上睁开眼睛的公子,瞬间跪地,“方领见过公子。” “好了,现在不是多礼的时候,你与军医在这里看着,我们去外面等候吧。” 人既然醒了,那势必要将后续之路安排妥当。 唐林跟着出来,舒青柠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唐叔的相救,不然我便没有夫君了,家中老母只怕会哭瞎眼睛。” 唐林并未托大,“其实也是他救了我,我才将他带回来的。” 唐林回忆。 当初他因为手头紧,想着冬天来了,要给女儿置办厚衣裳,所以冒险进入了山脉的腹地。 却遇到了一头幼虎,虽然还年幼,但长得膘肥体胖的,他很明显一个人无法拿下,且幼虎警觉,发现他就一个劲的追逐。 他只能跑进一处山洞,恰好撞见了依靠在石壁上的裴御。 第81章 裴御心意舒枕月? 当时的他奄奄一息,却尚在清醒,见他进来,身后跟着头幼虎。 他便强撑着站起来,“你往后些,我去将虎引开。” 唐林不是第一次进山,但却是第一次进这么深的山,他料想到会遇到猛兽,但从未想到会遇到一个身受重伤,浑身是血,手里还握着刀的人。 这个看似奄奄一息的伤者对他的冲击和那只幼虎相差无几。 就在他还没动作的时候,裴御就已经走出山洞,他浑身的血腥味,恰好是吸引幼虎的最佳方式,不用多加吸引,幼虎就已经朝着他奔跑而去。 引着去了哪儿他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他也不知道,就在他试探着要不要出去看看,莫不是那人已经被幼虎拆卸入腹的时候,他听到山洞外的动静。 出去一瞧,震惊了他。 那人已经昏迷,而身边躺着的是被他制服的幼虎。 这一瞬对唐林来说,此生难忘,所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和幼虎一起拖下了山。 他懂一些医理,但也仅限于在山林之中寻找药材,一些外伤药的采摘。 他用了三天才将人拖出了山林,又担心他浑身是伤被村民发现。 怕给这男人,亦或是这男人给他们带来危险,他选择等夜深人静才拖着一人一虎回了家。 裴御便这样在他家落了脚,身上外伤内伤众多,唐林看不出内伤,外伤的话他就用自己寻常的方法,采些伤药给他敷上。 他高热不退,本以为撑不过三日,没想到三日里反反复复,他都坚持下来了。 唐林便将那幼虎分解,皮毛,牙齿,虎肉等等,换了一笔钱,便也让他在唐家住了下来。 平日里他就去山里采药,他的女儿就在家中熬制小米粥,只取上面一层金黄的米油,给他喂下去。 几个月来,裴御虽然身形消瘦,面颊凹陷,但至少这口气还在。 将一切说清楚,唐林心中一片舒畅,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来头,但他又不敢贸然的去找。 就怕是敌国人。 但对他来说,不管是大周人还是敌国人,救了他,那便是好人。 北边的冬季太冷,即便是他们常人也难以熬过去,更别提昏迷不醒的病患了,他其实内心也盼望着他的家人能来寻他,最起码他能有个保障。 不至于在他这小破院子里等着冷死。 舒青柠等人的到来他起初是惊诧的,发现了军医后,他也是愤恨的,恨不得将人送去见官,可经过一小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人是在救人。 能知道他院中有个伤患,且能直接治疗的,非同一般人。 加上后来阿穗敲门,说是她的救命恩人舒公子来了。 他一瞬间又觉得是阴谋,可见到舒青柠后,她直言不隐瞒的样子,又让他陷入了沉思。 他从未有这样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 反正信与不信他都必须选一个,他果断选择相信,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舒青柠再次的恭敬鞠躬,“唐叔的大恩大德,我舒青柠无以为报,从今以后,只要你看开口,只要我舒青柠能做到,我一定万死不辞。” 唐林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客气,“舒娘子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舒青柠连连点头,“对,我虽然是女子,但同样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会反悔。” 唐林问,“舒娘子可是久居京城?且有家产权势?” 从她的连连大礼来看,并非一般跑江湖做生意的小门户。 舒青柠依旧不隐瞒,但也没有直接说出她和裴御的声音。 “家居京中,生意尚可,权势嘛,天子脚下,自然是能认识些许达官显贵的,不然这生意没人庇护啊。” 唐林沉思了一会,“那舒娘子答应我,把阿穗带走吧。” 她以为唐林会要什么权势地位,生意钱财,没想到他竟然让将他的女儿带走。 这倒是让她有些没有想到。 “我看得出来,舒娘子是个心善之人,阿穗也对你多有提及,我想她跟你离开,应该也会愿意的。” “可你问过阿穗了吗?她愿意离开你吗?” 唐林垂下眸子,“她知道的,我们此前就说过这样的话题,只不过当时一个苦于没有一个值得托付之人,现如今舒娘子出现,我老唐就挟恩邀报一回,请求你将阿穗带走,让她平安无虞。” 唐林已经这样说了,舒青柠自然的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本来她也想着报答唐林对裴御的施救之恩的。 “好,我答应你。” “我夫君伤势严重,有很多内伤,已经拖了许久没有得到治疗,已经留下痼疾,必须马上起程回京,那阿穗就立刻跟我们离开。” 唐林点头。 恰好这时,房门被推开,方领垂着身子出来,在她面前禀报,“大娘子,公子让您进去。” 舒青柠点头,“唐叔,那你让阿穗收拾收拾。” 她推门进入,房中只有军医在一旁检查他身上的外伤,有些情况好的已经结痂,有些却有腐烂之势。 那就必须立刻取出腐肉,用上军中秘制伤药。 舒青柠刚来到床边,一抬眸,就猝不及防与裴御来了个四目相对,他眼窝凹陷,却抵挡不住那深邃漆黑的瞳孔,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有种不寒而栗。 又转念一想,我没做错事,不用怕他,他是英雄的那种诡异感。 “你是舒枕月?”裴御声音带着嘶哑,是长久未开口所导致的。 他以为她是当初定下的婚约,所以也不算太过意外。 “不,我是舒青柠,舒枕月是我长姐。” 床榻上的人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这句话还是因为军医就这样徒手挖腐肉太过用力导致。 “所以你现在是侯府大娘子?”他又问了一句。 舒青柠这下明白了,徒手挖去腐肉他面不改色,倒是换了亲让他动容,他是心仪舒枕月的? 也对,若不是心仪,当初为何会答应下来? 只是舒枕月听到他尸骨无存的第一时间便要求换亲,也不知道他知晓后会不会心中难过。 “是,当初家中临时决定,让我代替长姐嫁来侯府。” 她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若是裴御实在好奇,等到了京城,只怕是多的是人来他面前来主动开腔。 甚至都不用她去解释,当初舒枕月为何换亲,成亲当日如何的与裴平一起要换掉他的出门时辰等等这些他都会知晓。 第82章 回京 她转移话题,“将军伤势严重,此处寒冷,咱们即可起程回京吧。” 裴御眼神从她身上挪开,嗯了一声,“我已经让方领去准备。” “现下你代我好生感谢一下这家。” 说起正事,舒青柠自然面色如常,知道的她是裴御之妻,不知道还以为是裴御的手下呢。 “将军当心,我定会好生的感谢,这唐叔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让他的女儿跟着我们进京,此前这家人的背景血翎已经调查清楚,很是干净安全,那阿穗尚未及笄,跟着去京城或许也是为了有个好的出路,我答应了。” 裴御对此并未多加吩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不想与她说话的意思很是明显。 舒青柠不是一个上赶着的性格,即便这人是她死而复生的丈夫,是她日后的依仗,她依旧没有表现出格外的热情,甚至看到他还活着,她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 倒是心里挺感慨的,不过感慨的是他的英雄事迹,并非其他。 把该说的说完,她没有继续多言,而是询问了军医要准备的东西。 军医道,“此前与大娘子商议的那些就已经足够,不过马车上还是要柔软些,毕竟路途遥远。” 舒青柠听后便转身出去,一出门就见阿穗站在院中抹着眼泪,“阿穗姑娘。” 阿穗听到她的声音连忙的扬起笑容,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哭状给隐下去。 “舒公子,阿爹把事情都跟我说了。” 唐林把事情都跟她说了,但唯独没说舒青柠身份的事情,至少现在的阿穗连她是个女子都还不清楚。 舒青柠心里有些苦笑,罢了,左不过以后都要知道的,现在她忙着处理即刻起程的事情,路上再慢慢解释吧。 “你放心,跟着我们一起走不会有危险,我们会保护你的,到了京城,你可以选择做做生意,要不就在我院中陪着我说说话,我院中有个年龄与你相仿的姑娘,亦是好相处的。”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听进去没有,反正一直垂着视线不去看她。 “好了,你去收拾收拾,等下就要走了。” 趁着天色黑,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方领和军医很迅速的给裴御换下了身上的粗布衣服,将身上的伤也都处理了一下,血翎的人便将马车赶来。 舒青柠在临行前去房中见了唐林,“唐叔,你若是不放心阿穗,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唐林却摇头,“我时日无多,语气在阿穗面前露出死态吓到她,还不如让她安安心心的去京中,日后阿穗我便托付给舒娘子了。” 他的话犹如千斤之重,落在舒青柠的心口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或许在救下裴御之后,他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自己离开后,一份恩情应当能厚着脸皮换来他女儿的一生无虞了吧。 “唐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毕竟她没有经历过这样沉重又宠溺的父爱。 方领这时候进来,“唐大叔,我家公子说了,阿穗姑娘待他如亲兄一般,他并无姊妹兄弟,从今后,阿穗便是他的亲妹,无论天地如何变换,她都是他亲妹。” 裴御根本无法下床,只能让方领来转达他的意思。 “唐叔你放心,我也会将阿穗当成亲妹来对待的,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出了小院,舒青柠让阿穗去跟阿爹道别,她摇头。 “阿爹说不喜欢这种场景,他想要我开开心心的离开,我就不让他看到我这幅样子了。” 舒青柠递给她锦帕,将人揽入怀中,嘴上无言,但动作却一下一下的拍着她肩头,给她安慰。 天蒙蒙亮的时候,舒青柠一行人没有引起注意的情况下离开了镇上,一路上行得不快,但很顺利。 舒青柠想,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那应该一月的样子就能抵达。 而一月后,差不多也是除夕,舒青柠心里欢喜,这一回怕是真的能实现给婆母过个安稳年的愿望了。 行了好几日,来到了长海镇的范围,舒青柠和血翎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尽可能的避开偏僻地段,每日的脚程也都是计算清楚,决不能呢个出现半点纰漏。 可这眼看着就要出长海镇地界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根本没有办法继续前行。 还没想到法子前行,就有人提着大刀拦住了去路。 张索在车辕上禀报,“公子,不好了,有人来拦路,看那样子像是山匪。” 舒青柠和阿穗本是一左一右的坐在马车之中,守在裴御的两侧。 裴御精神一直不好,一日有半日都是在昏睡之中,此时多半是听到张索的声音,也缓缓的睁开眼睛。 他甚少说话,准确来说,甚少和舒青柠说话,他道了一句,“等下刀剑无眼,你护好阿穗。” 舒青柠自当是点头的,哪怕没有他这话,她也是要护好阿穗的,她答应了唐林,要保护好阿穗,更何况,她怎么会看着阿穗受伤呢。 “你不用担心,血翎他们也有暗中之人,这些山匪多半是大雪封山了,所以下山抢劫,大不了咱们亏些银钱,只要能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话说完,本以为裴御会有什么吩咐或者打算,最起码他身为戍边将军,这战术什么的是比她丰富的。 没想到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嗯了一声就没有说话了。 舒青柠很多时候很想质问一句,但一想到他那张不想理会自己的神情和冰冷的脸庞。 算了,她忍着吧,毕竟他心中一直想要的妻子是舒枕月不是她。 “阿穗,这个你拿着,关键时候自保。”舒青柠塞给阿穗一把小巧的匕首,是女子常用的防身之物。 阿穗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就害怕了。 但见到她将匕首塞给自己后就要弯腰出去,她瞬间急了,“舒公子,您别出去,危险。” “别怕,我只是出去瞧瞧。” 她刚推开马车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刮得脸疼的寒风,再是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刀。 大刀朝着她而来,直击面门,就在这关键时刻,血翎丢出一枚匕首,击中在大刀之身。 两个力量相撞,大刀偏离了几分,她也趁着这点间隙,迅速的往一边躲去,这才避免了被削掉半个脑袋的模糊场面 第83章 手臂受伤 她给血翎投去感谢地眼神,下一瞬就见血翎已经与人打成一片。 那些人见人就抢,很明显是饿极了,一些人吸引住血翎等人的刀剑,剩下的人便朝着板车上的货物而去。 那些货对他们来说只是掩人耳目之物,丢失与否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她看到其中一人就要用长刀去扎那些麻袋,她记得很清楚,其中有一袋就是裴御的口粮。 他身子弱,往常只能吃小米粥和米粥,而他们一路也只是简单的吃点干饼子。 所以这小米的重要性,与当初阿穗要去抄近路采买一样的重要。 眼看着没有人制止,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抬步冲上前,随手拿起了一根木棍,在那人的后脑上猝不及防的来了一棍。 几乎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可她用尽的全力也只是让那人停下了动作,好像对他的伤害仅限于叫住他。 那男人恶狠狠的回头,喊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她还在想法子呢。 身后突然想起阿穗的声音,“舒公子,给你刀!” 她一瞬回头,就见阿穗手中拿着刚才她送的匕首,飞奔着就下了马车,朝她这边匆匆而来。 说气话,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说不定还能脱身,可有了阿穗,她就不一定了。 很明显,那男人也看出她眼里的顾虑,瞬间就把刀口对向了阿穗,朝着阿穗而去。 关键时刻,她脑海中想的不是生死,而是一路而来,血翎等人教给她的那些个防身之法。 说时迟那时快,她喊了一句,“张索,给我刀。” 张索距离她比较远,但还是第一反应下将手里的刀朝她丢了过来,舒青柠顾不得其他,只能奋尽全力的去接那把刀。 哪怕在地上的淤泥之中翻滚两圈也毫不在乎,总算,刀掉落在她手边,她奋力便将刀握在了手中。 随即顾不得身上毫无力气,直接朝着那人而去。 血翎说过,在对战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胆小,当你与一人相互对峙之下,你若是露出了半点的胆怯,那这场战斗你是没有办法赢的。 他说过,很多时候不是比谁的武艺高强,谁的力气大,更多比的是眼神,是凶狠,是看谁更能不要命。 毕竟有每句话是这样说的,人不要命,天都害怕。 而且她还知道,若是在两相对战之中,处于弱势那一方,那就更应该主动的露出破绽,然后吸引人往破绽而去。 在她看来,就是故意露出可以杀的地方,在对方杀过来的手,她要瞅准时机,一击毙命对方。 她知道自己和山匪的差距,更何况现在阿穗距离那人不过两步距离,阿穗随时都有危险,她不管有没有把握,都必须上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动双腿上前的,反正牙关已经紧紧咬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退缩的声音。 直直的就朝着那人而去,且在这个过程之中,她将自己左手臂的漏洞给录了出来。 果然,那人怎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刀口再次的向她左手而来。 她看似躲避,实则是尽可能的将人引开,就在那人得逞,大刀砍中她左手臂的时候,她动作极快的朝着那人胸膛而去。 刀插入衣服,随后进入血肉,她甚至能情绪的感觉到剥开了一层层的肉,遇到了阻力,下过来是扎中骨头了。 但她没有松手,甚至咬牙坚持,用尽最后一分的力气,将刀一分一毫的往他胸膛里送。 对比起手臂上的那点疼,对方好像更疼,因为手已经握不住刀,刀应声落地,人也从口鼻之中喷涌出大量的鲜血,血溅到她的手背,衣袖,甚至是脸颊之上都有好几滴。 她人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一个人的死相,甚至这个人还是她亲手所杀,血液顺着刀流到了她的手心,黏黏糊糊又温温热热。 “公子,您没事吧。”张索急匆匆而来,将她身上那人一把扯开,踹了两脚,确保已经断了气。 “公子,你受伤了?大夫,快来,公子受伤了!”张索扯着嗓子大喊。 还在拼命保护药材的军医听后立刻丢下手上东西朝她跑来。 阿穗也在这时候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满是泪水,“公子...公子...” 舒青柠觉得左手都不是自己的了,好疼啊,这种疼好像比被林氏打的时候都要疼,她以前以为,世间的最疼,莫不过,母亲落下的鞭子了。 可现在,她觉得母亲的鞭子打人疼,敌人的刀刺入更疼。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在这一刻,她侧头朝着马车之中看去,裴御的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好了又好,伤了又伤,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如同现在的她一样疼。 这一眼看得太过突然,以致于马车之中的裴御来不及收回眼神,他即便难以坐起来,但还是咬着牙支起了上身。 两人这一次的四目相对比起之前少了陌生,更少了此前的戒备。 舒青柠没有闲心去管裴御现在在想什么,她趁着还有几分的清醒,开口就问,“张索,公子的粮可有闪失?” 张索回头去瞧,那粮食口袋依旧捆得好好的,“公子放心,无碍。” 粮食无碍,那这伤没白受。 之前原本准备了两辆马车,但行驶的路上发现多带一辆马车行驶起来会更慢,所以就临时换成了稍大一下的,这样三人都在一辆马车,也方便照顾裴御。 这下舒青柠受伤,张索等人只能将她扶着去裴御的旁边。 马车不算宽,但倒也容纳得下两人平躺。 军医将药准备好,便塞给阿穗。 “阿穗姑娘,你给公子包扎吧。” 阿穗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军医去收拾残局去了。 既然这里有山匪,那势必会有其他人,且又还在长海镇的地界,随时都有可能引起敌国探子的注意。 现在的他们并非打不过敌国探子,只是万万不能将裴御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 舒青柠咬着牙,“阿穗姑娘,就麻烦你了。” 军医估计也是顾忌她是女子之身,不过也好,她和阿穗都是女子,也没有那些有的没的,就是要在这人面前褪去衣服。 虽然是自己夫君,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第84章 还敢杀人? 舒青柠刚做好心理建设,暗道是自己夫君,反正总有一日都要坦诚相见的,哪怕她与他都不愿,但事实是他们是夫妻,总归要有这样一天的。 没想到的是,裴御就在此时闭上了眼睛,很自觉。 一时间舒青柠还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不过好像最愁的是眼前手指颤抖的小姑娘,阿穗手里握着棉布,好像不知道如何下手。 舒青柠一点点的指导,没想到她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就是...” 舒青柠咬着牙关忍着疼的问,“就是什么?别怕弄疼我,这点小伤并无碍。” 阿穗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舒青柠准备继续追问,没料到那一直紧闭双眼,降低存在感的男人突然开口,“阿穗你不用在意,她是女子。” 阿穗一瞬震惊,眼神先是在裴御的身上,随后又转到了舒青柠的身上。 舒青柠这才明白,原来她顾及的是这个,她有些尴尬的看阿穗,“阿穗,其实我...” “我是为了出门在外行走方便,所以才作了男子装扮,我不是有意瞒着的。”她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舒公子...不过,应该叫舒小姐了。” “叫我阿姐就好,咱们姐妹相称就是。” 见阿穗还在愣神,舒青柠眼珠子一转,“好疼,手好疼。” 阿穗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别说她是女子了,就算是男子,她也听不得她喊疼,赶紧手脚麻利的给她清洗包扎伤口。 在家里,她也时常给阿爹清洗伤口的,所以做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生硬。 只不过心里一直都在想着眼前人是女子的身份,心里还是满是震惊的。 她一直都以为他是男子,是个好看且善良的男子,甚至在她说要将她带回院中的时候,她甚至都小小的期盼了一下。 虽然知道自己一介村姑,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口跳动,她欣赏舒公子,所以当阿爹说他想要她跟着舒公子离开的时候,她甚至心里是愿意的。 此刻知道她并非男子,心里有些纠结。 但伤口包扎完后,她好像就想通了,她是女子,比起男子来说更好,至少她们能更加亲密吧。 突然想起之前她的种种举动,其实已经是超越了男女之间的举动了。 她会给自己擦泪,会拍着手臂安慰自己,就像个真正的大姐姐一样。 当她看到舒青柠手臂上外翻的皮肉,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整个手臂的衣裳,她心口疼得厉害,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只一遍说着抱歉的话,一遍忍不住的掉眼泪。 “阿姐,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舒青柠以前觉得,自己是个冷性情的人,心里最为挂念的,除了祖母,也就只剩下她身边的婆子和侍女了。 她也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善于感动的那一方,可看到眼前小姑娘双眼通红,她再不说些什么,指定就要哭得不能自已了。 她顿时觉得,也许做个善于安慰,给自己想要安慰的人安慰,也不乏是个好做法。 “好了好了,这不是你的错,反正现在一切都已经解决,我只是左手中了一刀,那人可是直接没命呢,你说阿姐是不是很厉害?” 阿穗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夸赞阿姐厉害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疯狂的点头,“阿姐很是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子了。” 那两大滴的珍珠就随着她点头的动作瞬间往下,看得人心里心疼不已。 不过她倒是很快的就将这小姑娘给安慰好,伤口也给她包扎得很是整齐漂亮。 这时外面响起血翎的声音,“大娘子,您的伤势可有大碍?” “无妨,已经处理完毕,你那边如何?” 血翎道,“已经查清楚,是山匪,并无其他的身份,但还是以避免被人发现,所以在处理现场,还要再等一炷香才能起程。” 舒青柠嗯了一声,“听你们的就是。” 血翎等人是龙影卫,手段和刀法自然非比寻常,这群山匪也算是劫到了硬茬。 但却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不然敌国的探子若是看到了他们的刀法,很容易便联想起其他。 一炷香其实不长,坐一会儿就能过去,可现在她受了伤,身边又多了个絮叨的小姑娘,阿穗一直让她休息。 她说了自己坐一会儿就好,可阿穗不听,非要让她躺着,实在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 “我就睡一炷香。” 阿穗连连点头,将人扶着轻轻躺在了裴御的身旁,两人之间还有一床被子隔着,阿穗倒是没有想到什么。 反正在阿穗看来,她照顾了几个月的兄长,躺在他身边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睡着后是什么都不知情的。 舒青柠一开始只想着闭上眼睛,敷衍阿穗,却不知自己这几日来回的忙碌,早就疲惫不堪,加上手上受了一大刀。 失血过多,这一沾上软乎乎的棉被,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给睡了过去。 一炷香时间已经过去,张索前来询问可要继续前进。 而舒青柠一直以为睡着的男人缓缓睁眼,“继续前进,速度稳着些。” 张索只是余光不小心的撇了一眼,瞬间明白公子是关心大娘子。 “是,公子,小的晓得。” 马车缓缓的,摇摇晃晃往前走,这让本就疲惫的舒青柠睡得是更加香甜。 阿穗替她掖好被角,看着一旁盯着车顶的裴御道,“兄长,我出去和张大哥说说话,你看着些阿姐,她难受了就叫我。” 相比起和舒青柠的相处,好像这个刚苏醒过来的裴御让她更舒适些,不知道是冒名叫了好几个月的兄长,还是因为离开家之前,他曾说过,从今往后她便是他的亲妹。 反正她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人就是他兄长,可以亲近和叮嘱事情的兄长。 “她睡得这么沉,你觉得她能有什么事?” 阿穗才不管,她觉得阿姐受伤严重,就需要有人看着,反正兄长醒着也是醒着。 她说完便转身去了车辕与张索一同而坐,时不时的问问京中的情况。 张索虽然没有和盘托出,但对于她的询问也是做到有问必答,且打消了她不少的紧张情绪。 而马车之中,本该盯着顶棚的某人,突然侧头看向熟睡的人儿。 心里还在忍不住的嘀咕,看着跟个豆芽菜一样,没想到胆子不小,还敢杀人。 第85章 怪脾气的裴御 若说此前他对这人有什么印象的话,那就是是个女人,其他的并没有。 至于舒家的舒青柠,他从未听过,倒是之前母亲一直催着成婚,给他看了好几家的庚帖,他随意的指了指,“就她了,舒枕月。” 记忆甚好的他也就记住了舒枕月这三个字,后来母亲说定下了舒家的婚约,让他三月后就必须回家完婚,不然母亲就出家为尼。 他书信之中也答应了,一定三月后回去成亲。 他那时候想着,不过回去走个过场,将人娶进门陪着母亲,母亲开心了,不出家了,他也放心下来,没有人会催促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的守着边界了。 可没想到,一场战役,他和将士们可以说是血本无归,就连他都是九死一生。 当舒青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娇滴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子,再加上得知她是舒家换嫁而来的。 那一瞬,他只觉得裴家是被舒家打脸了的,对她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印象。 可就在刚才,他看到了有些不用的她。 她去护他的口粮才有此一劫,当那大刀朝她砍来的时候,他咬牙支了起来,可又看她用出那极其不利的一招。 竟然想着让左手受伤来换取对方的性命,的确,作为一个武将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不是武将,她没有任何的战场打斗经验,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小命不保。 也不知道她是在何处知道这样的法子,若是被他知道... 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的某人还没回过神来呢,突然放在身旁的手被人碰了一下。 是熟睡的舒青柠不小心的挪动了一下,她的右手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与自己交叠。 外面寒风肆虐,马车里燃着炭盆,被子下海放着汤婆子,其实不算暖和。 可他就是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手背上热烘烘的一片,温度来自于舒青柠。 本是蹙眉稍稍抬眸,谁料正好看到她睡着的容颜,弯弯的眉毛,卷翘的睫毛,小巧的唇以及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 他没想到舒安竟然有这样容貌的女儿。 也没想到她从未梳妆,也不曾描眉画黛,可这长脸就是异常的好看。 他不是文官,更不学文字,所以说不出什么好的言语,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是好看的。 不仅好看,这举止上还让他惊诧。 马车一如往前的速度,外面早就寒风呼啸,舒青柠这一觉睡得很香,从踏出京城那日起,她就从未安安心心的闭上这么久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找到了裴御还是因为受了伤,整个人很是松懈自然。 一路离开长海镇,都没有引起敌国探子的注意,或许是天气太冷,探子也不得不躲起来取暖,又或者是他们伪装得太好,对方看到他们就是普通的商队,根本没有细细打探。 但不管是什么,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一桩,只要过了长海镇,这第一关算是过了,之后便能放心些许。 因为舒青柠受了伤,所以大家都自然的默认两人在一个马车上养伤,在他们看来,都是夫妻,何必讲究你我。 所以军医每日给裴御处理好伤便将舒青柠交给阿穗,阿穗呢,更觉得没有什么,反正一个兄长,一个阿姐,都是一家人,讲究那么多干什么,而且每次兄长都很自觉的闭上眼睛。 她看得出来,兄长是个正直的人。 同乘一辆马车,虽然没有共同话题,但这整日的大眼瞪小眼,是个人都会觉得尴尬,尤其舒青柠还能走动的情况下。 很多时候会想着搭一把手,他喝了药,嘴角有药汁,她顺手就擦了,他被子没有盖好,她也顺手就给整理好。 起初裴御一如往常冷着一张脸,但好像他发现不管他是什么表情,舒青柠都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依旧对他多加照拂后。 他便没有闲心做那些神情了,只是每日淡漠着一张脸。 舒青柠觉得他这是不喜欢自己的表现,但此刻没有法子,赶路要紧,她又不可能带着伤去骑马,只能委屈他了。 可张索和方领却知道,他们的公子这个表情其实已经算是正常的了,这说明他心情起伏不大,情绪平稳。 若是自家公子因为这个冷冰冰的表情被自家娘子嫌弃脾气大,肯定都恨不得替自家主子喊冤。 甚至都要提醒几句公子,再如此表情,怕是媳妇都没了。 舒青柠手好得挺快,十天左右就已经能自己动手做点小事了。 所以裴御喂粥的事情自然的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其他人都觉得他们是夫妻,这样亲密的举动自然是夫妻之间做比较好。 阿穗有时候觉得阿姐还受伤呢,就要照顾人,有些心疼,想上前帮忙,就被张索主动找话题给岔开。 等她想起来的时候,阿姐已经将人喂好了。 这日本也如常地给裴御喂粥,递过去的时候却见他侧了侧头,“怎么了?不想吃?” 也是,吃了十几日的小米粥,是个人都会厌烦,舒青柠道,“等下我让张索去看看,可能打到野鸡,给你熬一点鸡丝粥。”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要买也是不现实。” 没想到她已经如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对方还是没说话,倒是将眼神落在她手上,自然的她就觉得裴御是不想吃。 但不吃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啊,尤其是现在的他重伤中,不吃怎么好? “你看我也不行,看我也得吃,最低也要吃完这小半碗。”她也不知道怎的,就将话语给软了下来,像是当初哄着裴言之的时候一样。 可这样的示弱讨好,裴御还是没有开口。 “你到底要什么?”舒青柠声音情不自禁的就提高了几分。 马车之外休息的张索等人瞬间竖起了耳朵,想上前询问,但又不敢打扰公子夫妇。 “裴御,你不会说话吗?”舒青柠有些生气。 这些天,一直都是她在说,虽然她不是话密的人,但想着一路上他躺着不能动已经很是无聊了,若是整日耳边都没有一点声音,岂不是更加的烦闷。 她便挑着捡着的说了些京中的事情,侯府的事情,可这期间他都没有回答,偶尔嗯一声已经算是恩赐了。 第86章 腿伤恶化? 此时他不喝粥,又不说话,实在让人头大,火气直冒。 所以她态度也不好起来,“我不管你心中想什么,这半碗粥都必须给我喝下去,现如今你连抬手都困难,别想着用眼神威胁我,我舒青柠不是吓大的。” 胆子不够,就用言语来凑,舒青柠说完就舀着粥递到了他的嘴边,可这人犟得很,不想吃的情况下,这嘴巴就跟被封死的一样。 眼看着勺子里的粥都要洒在衣服上了,他还是紧闭嘴巴,不接下她勺子里的小米粥。 舒青柠忍无可忍,朝着外面大喊,“张索,你进来,我伺候不了了。” 说完将碗一放,便出了马车。 张索只能上来,舒青柠都无法喂进去的米粥,张索更是没有办法了。 “公子,您是怎么了?要不要让军医来给您看看?大娘子也是担心您,这段时日,她又受伤又照顾您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其实很想说,您能不能别再折磨她了。 可这话他一个下人是没有权利提及的,只能委婉的提醒。 躺着的裴御眸色幽深,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 反正粥他肯定是喂不下的,他索性就将米粥放在一旁,壮着胆子开口,“公子,其实大娘子一路走来虽然才几个月,可从舒家准备换亲的那刻起,她便没有轻松一日。” 张索是跟着去接亲的,甚至知道很多事情的内幕,舒家大姑娘和裴平的坏心思他知晓,二姑娘的果断坚持他也知晓。 尤其是去了侯府,面对裴沐的出尔反尔,若不是有她出面,指不定公子的丧事就要闹大笑话了。 虽然现如今公子无碍,但当时的他们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就连老夫人都准备妥协,让公子有个体面的离开。 也因为这件事而得罪了二房,后面二爷和赵氏的各种找麻烦,明里暗里的闹腾,为的不就是给她使坏吗? 可她没有退缩,得到半数的管家权后就将家中的田庄铺面打理的很好。 处理完家中事务,还有西北洪涝捐钱一事等等。 虽然二姑娘嫁来侯府几个月,看似风光无限,现如今仗着侯府的家,又得贵妃娘娘的赏识,可一路而来的艰辛他是看着大娘子走来的。 极其的不容易。 将这些事情大致说了一下,他叹息一声,“公子,你是不知道侯府之中自从知道你没了的消息后,是多么的各自为营,巴不得将侯府瓜分干净,尤其是二房,狼子野心,气得老夫人病了好久好久,要不是现在侯府有大娘子管理着,老夫人得以轻松些许去护国寺斋戒,指不定都要被二房的给气得不成样子了。” 裴御一直保持一个样子,没有说话,但张索的话他却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这些天,他也算是从舒青柠口中了解了一点京中的事情,但她说的和张索说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在她说来,就是府中后宅的一些龃龉,将事情解决了便没事了。 可他不知道二房竟然如此的做派,谁给他的胆量? 还有用他名义开了点心铺子,收益全部送给烈士遗孀,包括给西北百姓捐赠一事,都让他心中震惊。 这样柔弱的女子,能有这样的决断,的确不多见。 他刚才在做什么?因为从军医口中得知自己极大的可能会一辈子无法行走,所以将气撒在了她的身上吗? 听了张索说的,他明白,这一次,若是没有她前来接,那侯府将会没有一个可以托付之人。 偌大的侯府,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家,没曾想墙倒众人推的场面来得如此的快。 他万幸保住了一条命,可若是真的就这样杳无音讯,死在了那悬崖底下,尸骨无存呢? 她和母亲如何生活?如何面对这些豺狼虎豹? 可又转念一想,他虽然活着回来了,但俨然一个废人,他又如何能保证让她在京中受人敬重? 怕是连他都无法被人敬着尊着呢。 人在无法自给自足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有些想法一旦在心里扎根就很难消除。 马车停了半个时辰就要启程,张索自觉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想来公子不会再意气用事去伤害大娘子了,所以将舒青柠叫了进去。 马车缓缓的往前而行,舒青柠靠在马车壁边上坐着,距离裴御很远。 裴御有意想等她说话,可从天亮等到天黑,她依旧没有一句话。 不过晚上的粥里,多了鸡丝。 这让裴御心中有不少的触动。 看着她已经背对着自己的背影,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人,竟然如此对一个女子。 他就算心中对她没有格外的好感,但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他有些懊悔。 “坐过来点。”他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开口,他只能拉下他大将军的脸来主动说话。 没想到舒青柠没有回答,甚至连身形都没有动一下。 “舒青柠!” 他连名带姓的叫,这下倒是让舒青柠侧了头,“裴将军果真如同传言,是个没礼之人。” 这不说话则以,一说话直接给他扣上个没有礼貌的帽子,他虽然是武将,口无遮拦惯了,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到这没礼貌的地步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语气有些生硬。 舒青柠并不理会,收回眼神继续给他一个背影。 接下来好几日,她都没有说话,平常耳边有点声音,都是阿穗进来给她换药。 以前虽然不算言谈,但最起码也经常说话的,这耳朵边不至于这般安静。 这几日他从未有过的无奈,可他主动示好过了,她却不领情,他又不可能继续示好,那他成什么人了? 但当军医进来给他换腿上的药时,惯常不喊疼的人破天荒的嘶了一声。 军医慌得一批,连忙询问,“将军,马克思伤口疼?看着是有些恶化了。” 听到伤口恶化,裴御含糊的嗯了一声。 这让人听起来,倒真有几分因为伤口痛得无法说话的意思了。 军医连忙去查看此前准备的药,药没问题,但现在伤口恶化,这对于裴御来说可就是致命的。 伤口恶化,就容易高热,高热之下,人总会出现很多不可控的情况,这是很危险的。 “将军,小的必须进山去找一味药,您等等,小的这就去。” 出了马车,还不忘叮嘱一句,“大娘子,公子的腿伤严重,您帮着处理一下,小的去去就来。” 第87章 驯服裴御 舒青柠还没答应,军医已经和血翎交涉了几句,然后就带着两个人进了深山。 这种时候,大雪封山,还有什么药材能找到啊。 但不说话归不说话,她还是转身去看他的腿伤。 之前腿伤中了箭,之后又经历跳崖等等,这双腿啊,看着就让人不知如何言说。 腿上伤痕累累,不仅有断了的腿骨,还有未曾愈合的伤口,幸好此时是寒冬腊月,那伤口经过这么长时间也只是开始恶化。 若是在炎热的夏日,这腿指定生蛆。 看到这样一双腿,舒青柠才明白,他身为宁北侯,威震北边的戍边大将军,是拥有如何强大的忍耐力,才能一直不吭一声。 而刚才那不经意的一声,定是到了他的极限,才能被他不经意的发出来。 舒青柠在心里叹气,其实有些时候太过要强也不是好事。 算了算了,她何必和一个性格缺陷的人计较呢。 没错,经过这样一次,裴御在她心里,不仅身残,连性格都成了缺陷之人。 此前对裴御心里的那点不满,也都烟消云散了。 这时已经能如常的给他清理伤口了。 而裴御,虽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动作,但见她肯给自己看伤,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作怪,反正心里是瞬间舒畅几分的。 至于这舒畅情绪从何而来,他并不知情。 舒青柠处理伤口比起军医来说,是十分轻柔的,裴御甚至都没有感受到她在处理伤口。 要不是她稍长的发梢会时不时的因为动作而在自己小腿上划过,带来一阵阵的酥痒感,他甚至都能睡着过去。 将伤口之中已经开始有腐烂迹象的肉给挖去,再用药汁清洗伤口,然后就是等着军医去找的药材敷上。 其实做这些要不了多久,可舒青柠总觉得裴御这人吧,死要面子的类型,她要是如同军医一样的三下五除二。 只怕他要忍受好多的痛,左不过她没事,就当是绣花了,慢一些他也能好过一点。 在不知不觉中,某男人就这样眯着了过去,情绪太过放松,他甚至都忘却自己身处何处。 当腿上传来刺痛感,他睁眼发现,是舒青柠用捣碎的药汁给他清洗伤口时,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如此近距离的与一个女子如此之近。 很快清洗好伤口,舒青柠抬眸时,发现了他的眼神,她淡淡的问了一句,“要吃点东西吗?” 他其实不太想吃,但嘴巴就下意识的开口,“吃点。” 半碗的鸡丝小米粥,他吃得还算好,没有拒绝,每一次舒青柠递过来的勺子,他都张嘴应下。 张索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的和血翎闲聊,“大娘子和公子真是般配,男才女貌,登对至极。” 他兴奋的回头,本以为能得到血翎一句认可,可血翎确实翻了白眼。 “要我说,你家公子配不上大娘子。” 此话一出,彻底激怒了张索,张索之前还敬畏他们是龙影卫,毕竟自己权势大不过,这武艺更是打不过。 可听听他说的是什么,他们家公子怎么就配不上大娘子了?明明是登对的样貌,天定的八字,极其相配的姻缘。 “你放屁,我家公子哪里不好了?” 血翎淡淡一句,“对啊,你也知道是你家公子哪里不好,他哪里好?” “脾气好?还是态度好?” 反正在他看来,宁北侯是值得人钦佩的,可在作为丈夫这一块上,就是拿不出手的。 自己有情绪可以理解,他受重伤也能理解,可大娘子做错了什么? 千里迢迢而来,双腿都磨破了,在镇上又是做这又是做那的,为的不就是早日让他醒过来吗? 说句不好听的,他的伤与大娘子无关,可他就是把脾气发在了一个最不应该承受的人身上。 他作为龙影卫,本不该有怜悯之心,但好歹一起从京城出发一路而来,他也逐渐的了解认识到京中传言的侯府大娘子是什么样的人。 她性格很好,坚定又温柔,这样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在接触时日久了后,情不自禁的站在她那一边,不为情爱,只是单纯的欣赏。 张索一噎,本以为自己会有满腔的理由反驳血翎,可他发现,他不能在第一瞬间反驳出来。 即便后面想到了借口,好像也差了一口气了。 好吧,他在内心也承认,公子的脾气不好,态度更不好。 好像他也觉得公子有那么一点配不上大娘子了。 但没关系,公子和大娘子是成了亲的,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他们是夫妻,以后有的是大把的机会相互了解,他相信公子聪颖过人,一定能变成与大娘子相配的那个人的。 裴御丝毫不知道外面自己的小厮如何的想自己,倒是吃得饱饱的,又被舒青柠换好汤婆子,掖好被角,照顾妥当后,他竟然舒心舒意的闭上眼睛,睡着过去。 军医带了人进山,虽然冰天雪地,但还是找到了一些草药,只是这其中遭了多少的罪他们山下的人便不得而知了。 只看得到几人下山后,浑身湿透,军医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是滚下山还是摔倒,反正狼狈至极。 在这里耽搁了一段时间,之后的路程上边减少了停歇。 总的来说,一路之上,有血翎等人的探路和保护,安全上是没有话说的。 而照顾裴御之上,除了开始的时候脾气古怪,后面经过那一回后,倒也听话,她做什么就吃什么。 但她也算是多少有些了解了,这位大将军嘴巴虽然不挑剔,但若是同样的是食物连着吃两日,他便会不喜欢,虽然不至于如同之前一样不张嘴,但最起码她看得出他的喜欢。 所以一样的粥,她至多给他吃一日。 后来路过小村也好,镇上也罢,都会买些食材,肉类,这样一来,她也能换着花样的给他做。 经过这段时间的好生照顾,伤口虽然没有见大好,但他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此前凹陷的眼窝,苍白的面容,都在逐渐的好转。 人也能在枕头的支撑下面前的坐起来一炷香时间。 军医都时常夸赞,说舒青柠照顾得很是妥帖,裴御摔下山崖的时候打断了腿,影响到了腰,所以整日时间都是躺着。 此前后背就因为躺多了所以开始有褥疮,但这段路程之上,舒青柠一直都在用药汁兑水给他擦拭。 虽然很费力,但裴御的后背上已经好转,只剩下了一些红斑和结痂之处。 这对裴御来说,是再好不过了,现在至少能早点入眠了。 第88章 抵达京中 行了将近一个月,日子已经来到了腊月二十,他们总算抵达了京城地界。 再有个两三日就能到京城了。 京中都是官道,路又宽又平,脚程上自然就能快上不少。 加上即将除夕,很多镇子都热闹起来,摊贩也多了起来,裴御的伙食又能有所改变了。 临近京城,舒青柠心情很好,便给裴御买了两块红豆糕,想着甜甜糯糯的吃下去,心情一定会很好。 马车停在镇头的光秃秃树下,舒青柠一把推开马车门。 兴奋的开口,“裴御,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可映入眼帘的,是浑身不着一物,剩下一条雪白亵裤,勉强靠着车壁坐起来的裴御。 光着上身的裴御他不是没见过,露出双腿的裴御她也看到过。 可这样从上到下,只有一条亵裤的裴御她却是第一次见。 裴御本已经是勉强靠在车壁之上,等着张索为他换身衣服的,谁知道会被舒青柠突然推门而入。 这些时日,舒青柠一直都在马车之上,他两日前就想换衣服的,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本想着今日趁着她去采买,便让张索动作快些,没想到,还是被撞见了。 舒青柠愣了一瞬后,立刻转身,“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裴御只沉沉道了一句,“关门!” 舒青柠哦了一声,然后手朝背后伸去,还顺道将那两块红豆糕放下。 “你等下尝尝,很好吃的。” 裴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哪知眼睛看出他有心情吃什么点心了? 张索不敢说话,只能动作更加麻利的将衣服给他穿上。 在镇上没敢多逗留,该准备的准备好,便启程。 舒青柠硬着头皮上了马车,看到那红豆糕还放在原处,以为是张索没给他拿。 便递到了他的嘴边,“你尝尝,很甜。” 一股甜腻的味道直冲鼻翼两边,他很多年没有吃什么点心了,这种味道他都有些陌生了。 他并不喜欢甜食,多是食北边的饮食多些,本能的就不想张嘴。 可下一瞬他就想起之前,下意识的就张开了嘴,咬下一小口。 唇齿之间瞬间被一片甜蜜充斥,舌尖上是奇异的绵软细腻,结合甜蜜的味道,倒不是那么让人不能接受。 舒青柠满意他的张嘴,主动开口,“等到了京城,你一定要尝尝饴暖斋的点心,很多人都喜欢呢。” 裴御心想,若都是这样甜的,那他也只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咬一口。 不对,最多一种类型咬一口,不让她失望就行了。 腊月二十四,暮色降临,京中下起了飘扬的大雪,人们裹着棉袄匆匆的往家赶,街边的摊贩也急忙的收拾着货物。 一行车队缓缓进入京城,没有惊动任何人,缓缓的走在京中大街之上。 不过一行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车辕上的张索。 因为他听得最为清楚,刚才茶楼的那几个人谈论得格外的大声,谈论得内容便是他们的大娘子。 说得也是极其的难听。 车队经过一买首饰的摊贩时,有人正在问价,明显有些不满意。 “老板,你这珠钗太过了,少点我就给家中情妹带一支了。” 那摊贩笑声起,“客官,送情妹啊,那你当选这一支,这一支可深受京中学子喜欢,我听说还有人选这去送给侯府的大娘子呢。” “是吗?侯府大娘子能看得上这么便宜的东西?人家什么没见过?” “这你就不知道啦,这红杏出墙的女人啊,看中的可不是这些身外之物,她要的是那不可求之物。” 买东西的人瞬间明白老板话里的意思,但还是笑得淫荡的问,“是什么不可求之物?” “那自然是侯府没有的,侯府大娘子没有丈夫,这宁北侯尸骨无存,你说她想要的是什么?自然是你我都有之物哈。” 提到这里,两人哈哈大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而这两人的对话,好巧不巧的全部落在了马车上的两人二中。 舒青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一进京城,到处都是在讨论她的。 起初她还没搞明白,后面听到他们直言不讳,一口一个侯府大娘子,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夜不归宿。 说得实在太难听,她都不好意思抬头,一直垂着视线看手中的锦帕。 阿穗不明所以,自然的东瞧西瞧,对什么都很是好奇。 而躺在马车之中的裴御,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侧头余光看了看她,发现她失去了进京时候的欢乐,也不好直言询问。 当马车行至无人路段,张索声音响起,“大娘子莫要担心,这群乱嚼舌根之辈,小的等下亲自教训。” 舒青柠却摇头,“不用,别大张旗鼓,现在一切还要等宫中指示。” 张索听后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他都回来了,还能让人如此的诋毁大娘子?当他是死了的吗? 京中传言舒青柠并不知道,她中心都放在了裴御身上,此前血翎的人已经快人一步的去知会了侯府之中。 此时远远的就见到侯府侧门之外,福伯正在侧头不停地张望。 当马车驶近,福伯看到了张索,声音有些颤抖,“回来了?” 张索重重点头,“回来了,都回来了。” 都回来四个字让福伯扑通一声跪地,舒青柠已经下了马车,将人一把扶起。 “福伯,此处不是叙旧的地方,将军伤势严重,不能下车。” 福伯眼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公子,他...” “快,快开门。” 说完自己连走都走不稳,手脚并用的去通报。 舒青柠看到,不远处的台阶之上,虞氏披着裘狐,正在翘首以盼,手中还在不停的盘弄着佛珠。 而福伯,跪倒在她面前,声泪俱下,“老夫人,公子...归来了!” 虞氏手中的佛珠应声落地,人也慌忙上前,“御儿,母亲的御儿?” 马车尚未停下,虞氏就你已经迫不及待的去开车门,张索和舒青柠很识趣的退到一边,看着虞氏上了马车。 下一瞬悲怆哭声响起。 舒青柠一路上都没有起的眼泪在这一瞬决了堤,一个盼着儿子回京成婚却等来儿子尸骨无存的母亲。 在知道了儿子尚在人世后的那种情绪,她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她知道,这哭声中有高兴,有庆幸,有感慨,更有心疼。 第89章 命还在 裴御被母亲抱在怀中,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 “母亲,命还在,别哭。” 是啊,命还在,只要命还在,一切都会还在的。 可她如何说服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躺成个尸体一样的儿子? 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早就以为天人永隔的面容,“母亲不哭,母亲不哭。” “御儿回来了,我的御儿回来了。” “以后哪儿也不去,就陪着母亲好不好?” 她无法再经历失而复得后又再次失去的感觉。 马车之中,是虞氏一声声的叮嘱,外面是忠心老奴等人的偷偷抹泪。 谁也不忍上前打扰,最后还是舒青柠上了车辕,“母亲,将军一路奔波,身子早已疲惫,太医和皇上身边的公公已经到了,咱们先让将军诊治吧。” 虞氏抹了眼泪,“对,对,让御儿先看诊。” “快快来人,把公子送去屋里。” 刚说完又赶紧叮嘱,“都小心着些,要是磕着碰着,我要你们好看。” 叮嘱完又朝着护国寺的方向双手合十的作揖感谢,“多谢菩萨,多谢佛主,多谢各位神佛。” 虞氏的激动是所有人中最能让人感受到的,毕竟归来的是她失而复得的儿子。 舒青柠上前,挽着她的手,小声的安抚,“母亲,回来了,就会慢慢好的,将军还在呢。” 虞氏连连点头,“对,你说得对,青柠啊,你可真是侯府的福星,要是没有你,母亲我...” 眼看着而她又要泪如雨下,舒青柠赶紧岔开话题,“母亲,宫里既然知晓了,那势必皇上会在派人前来,您在此处陪着将军,我去收拾收拾。” 虞氏一抹眼泪,她刚才太过激动,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一层,立刻点头,但又有些为难,“你来回赶路多日,定也疲乏了,这时候...” 可侯府之中,谁能担起重任,三房吗?并不。 所以到头来这些事情还是落在了舒青柠的头上,即便她才历经一月的奔波赶路,但也不得不强撑起精神,去处理的这些事情。 “我没事,现在重要的是将军,您就安心的陪着他,府中有我呢。” 说实话,舒青柠这话极大的程度上是宽慰虞氏的心的,虽然她嫁进来才几个月,但对她和侯府来说,却是如同新生血液一般。 若是没有她,指不定侯府已经落魄,甚至等不到方卓前来回禀裴御还活着的消息。 即便得知消息,谁去? 没有舒青柠的侯府,只会依旧如同此前一样的去仗着二房。 而二房如此的狼子野心,御儿此刻连床榻都无法下,在这一个月的路程之上,会出现什么意外? 到头来会不会没死在敌人的刀下,倒是死在了手足的手中也未尝不可知。 当舒青柠说出这句有我的话,在虞氏听来,不单单是安慰,却是实打实的帮助。 “青柠,辛苦你了,等御儿好起来,你们也能如同旁人一般了,何必在意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这事现在她是没有闲工夫管的,便点头以此来安定虞氏的心。 虞氏担心儿子,自然急急的往房中走,而舒青柠则是看了一眼屋门,便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阿穗左看右看,这地方着实太过华贵,她也只能跟在阿姐的身后。 好在没走两步,舒青柠就回头过来,朝她伸出手,“阿穗,快来。” 阿穗小跑上前,“阿姐,这是你和兄长的家吗?” 因为她听到阿姐和兄长都叫着同一个人母亲,且看那老妇人慈善的模样,应当是个好相处,所以兄长和阿姐都是极好极好的人。 舒青柠点头,“算是,但严格意义上说,这是你兄长的家,裴家。” 她当然不知道裴姓在大周意味着什么,懵懂的她只知道,兄长家很大,家里人很多,以后兄长会有很多人伺候,甚至用不上她。 “那阿姐的家呢?”阿穗问。 舒青柠边走,视线顺着一路而走,她的家呢? 她没有家,没出嫁的时候便没有家的,现如今出嫁了,更是没有家了。 “阿姐的家啊,还在筹备。” 阿穗很不解,想追问,但前面已经有一老一少的人匆匆上前,神色激动,脚步焦急。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奴可都要担心坏了。” 这一去都快两个月了,他们自然担心。 吴婆婆上下将人打量了一遍,确保她只是消瘦了些,并没有其他大问题,这心里的担忧才算是放下。 香云想如同之前一样的去挽着姑娘的左手臂进院子,却被阿穗突然打断,“别动,阿姐的手受伤的,别碰!” 香云和吴婆婆均被吓一跳,尤其是香云,立刻收回手,“姑娘,您怎么受伤了?” “不是大伤,而且已经结痂了,不疼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给你们介绍个人,这是阿穗,是将军的救命恩人,更是我的妹妹,以后要尊着敬着,不可失礼。” 两人一听是将军的救命恩人,瞬间又神色敬重了几分。 “阿穗,以后你便在我院中住下,有什么事情就问香云,你们年龄相仿,应当合得来,就当在自己家,不要拘礼。” 阿穗点头,“我知道阿姐,你去忙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让香云给她在院中安排了卧房,还有一应用具。 而她吩咐完这些,连一杯热茶都还没有喝上,门房匆匆来报,“大娘子,有贵客到。” 舒青柠看门房郑重的样子,便知道来者的身份不一般。 立刻带着吴婆婆前去迎接。 此前在宫里见过的事身着明黄常袍的皇上,此时见到的事贵公子装扮的他,舒青柠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远舟呢?” 皇上心急,没有闲心等他们一个个的见礼,便率先的问,舒青柠赶紧躬身,“将军在院中,太医正在细细诊治,贵人这边请。” 皇上嗯了一声,眼神从她身上瞟过,看到她身上的男子装扮,便明白过来。 “刚回来就一直在忙碌,都没得休息吧。” 舒青柠跟在皇上身后半步,“回贵人,将军归府,自然是忙碌的,不过是开怀的忙碌,不用休息。” 皇上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远舟娶了你是他的福气,以后你们可得给我好好的。” “是。” 第90章 皇上深夜来访 从门房到主院一炷香的功夫,皇上问了一些问题,舒青柠都没有遮掩,她相信血翎已经将一路而来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她一来没有隐瞒的必要,二来在皇上面前,隐瞒就是欺君,她怎么会做这种杀头的事情? 将皇上引着去了主院,主院中,虞氏在默默的擦泪,福伯陪在一旁也眼眶红红,而床榻之上的裴御已经昏睡过去。 一路奔波而来,他能坚持到京城已经是足够有毅力的了。 宫里的来了四五个太医,现在正围着裴御,皇上一句,“远舟。” 房中所有人停下手上动作,就要见礼,被皇上打断,“免了免了,赶紧说说,远舟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皇上,宁北侯这伤势太过严重,且时日过长,很多已经成为痼疾,尤其是摔断了的腿连接腰骨。 这腰骨之上有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此时已经长歪,只怕是日后不利于行。” “你说什么?一个武将,马上英雄,日后不良于行,你让朕如何与他交代?” 太医擦着额头的薄汗,“皇上,伤势的确太过严重,能够坚持到如今,已经算是奇迹了。” 其实太医已经说得很是委婉了,他直说不良于行,但他们几人都知道,裴御这辈子怕是只能在床榻上度过了。 即便要出行,用得上四轮车,都需要人抱着坐上去,但腰骨有伤,依旧不能坐时间长,不然对他来说便是非人的折磨。 虞氏一直在忍着眼泪,可在听到儿子不良于行的那一瞬,没忍住的哭出声。 皇上面上愧疚,“老夫人,您放心,朕一定为远舟寻天下最好的神医,一定将他医治好。” 从小,他便知道,裴御喜欢马背上驰骋,喜欢舞刀弄剑。 他们虽然年龄有所相差,但却异常的交好,宛若亲生兄弟一般。 他答应,为他镇守边关,不让外敌来犯,保边界平安,他也答应,要让大周繁荣昌盛,百姓不受战乱饥寒交迫。 他总以为,他们会按照彼此心中所愿一直往前走,直到实现。 可现如今,他只剩下一口气,满身的伤,连床榻都无法下,他要如何面对他? 屋里的氛围很是压抑,几个太医跪着给裴御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咳嗽了一声,悠悠转醒。 眼神之中还有些恍惚,左右瞧了一眼,都没有看出身处何处,皇上急急上前,“远舟,你醒了?” “皇上?”裴御撑着就要起来。 被皇上拦住,“别动,先躺着。” “皇上恕罪,远舟没能完成皇恩,实在无颜面见皇上。” 皇上怎忍心责怪,再说要不是当初他带着人奋力一战,只怕敌国都已经踏破边关了。 可裴御得到个尸骨无存的后果,对方同样的也损失惨重,所以在天寒地冻的时候,他们才不敢有什么动作。 “你我之间不说这些,现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将身子养好,再为朕驰骋疆场,领兵挥矛!” 裴御扯起嘴角,“裴御遵命。” 其实屋里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片面的恭维话罢了,裴御自己知道,皇上更是知道。 这一夜,裴御的房中灯火通明直到天亮,几个太医轮番的书写了不下二十篇的药方。 屋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 皇上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离开,同样是舒青柠去送的。 在皇上要上马车时,他回头对她道了一句,“远舟已经归来,总好过此前尸骨无存,大娘子是聪明之人,自然知道现在侯府比之以前更加意味着什么,朕想大娘子是聪慧之人,定知道该怎么做。” 舒青柠跪地,“臣妇明白,臣妇定好生伺候将军,不让大周英雄受半分的委屈。” 皇上在敲打,她听得出来。 但皇上还真是高看她了,裴御尸骨无存的时候她都不惧不逃,很何况现在还有一口气在,人在总比没有的强。 更何况她并非不会权衡利弊,若是不对自己百般有利,她又怎会放弃侯府离开呢? 将皇上这贵客送走,她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泛,整个人十分疲惫。 “姑娘,我让人备了热水,您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吧。” 她想着,裴御那边好几个太医在,她去也是杵在那儿,便点点头跟着吴婆婆回了院子。 泡澡的时候她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我怎么觉得院中的人少了些?” 吴婆婆顿了顿,笑着道,“府中那些人不懂规矩,被老夫人发卖出去了。” 舒青柠从水雾朦胧中回头,“怎么回事?” 早知道之前裴御丧事的时候,虞氏都没有动过府中的人。 在知道裴御活着的关键时候,就虞氏那吃斋念佛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动府中人的。 最起码要让心里过得去。 吴婆婆欲言又止,“姑娘这事儿过几日您就知晓了,现如今您最要的就是休息。” 可舒青柠怎么睡得着,“婆婆,你跟我说吧,不然我也睡不着。” 吴婆婆叹息,无奈之下只能把京中对她胡乱传谣,虞氏将府中紧闭,但凡讨论此事的都发卖出去。 府中发卖了不少的下人,这更让外面人各种胡乱揣测,说什么的都有。 舒青柠突然想起进城时候听到的那些话。 原来外面的传言已经如此猖狂了吗? “姑娘,那些人就是满嘴喷粪,您若是计较了,便是中了那些人的圈套了。” “可是婆婆,这都过去两月了,既然是传言,为什么没有见消退?京中每日要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为何就都盯着我的事情不放呢?” 这也是吴婆婆想不通的时候,当初老夫人关闭府门不见客,按理来说,时间一长,这些人觉得无趣,就不会继续说这件事了。 可很是让人纳闷的事,这事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猖狂,说什么的都有。 舒青柠此前还有些睡意,但现在得知这件事,她直接睡不着。 可架不住吴婆婆的言语轮番袭来,各种担心她的身子。 她无奈只能躺下假寐,可即便眼睛累极,可大脑却很是清醒,她一直在想,为什么外界传言会如此络绎不绝。 就像有人不让这传言消停一样。 她才算知道,为什么皇上会有那一番的敲打了。 没想到辗转几回都没睡着,门却被敲响了,“大娘子,您快去看看吧,公子什么都吃不下,吐个不停。” 第91章 该为她正名了 舒青柠甚至来不及思考,一下掀开被子下了床。 吴婆婆连忙递过来斗篷,“姑娘,当心受凉。” 她甚至只趿上鞋子,便急冲冲的往外走。 “怎么回事?” 福伯一脸焦急,“太医们商议了一个治疗方法,准备施针,一开始还没有什么不对劲,可这才一炷香,公子就浑身抽搐,呕吐不止。” “太医又开了止吐药,但一点都喂不进去,公子就是不开回,老奴也是听张索说此前都是大娘子给公子喂药的,所以才来打扰大娘子。” 说什么打扰,她本来也睡不着,“走,我去瞧瞧。” 几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听到屋里传来难受至极的喊声,听着就揪心。 她迅速推门而入,见到太医正准备强行的给裴御喂止吐药。 “先住手!” 她几步上前,“将军如今牙关咬紧,强行喂药会伤到他的,我来吧。” 太医本就无从下手,听她这样说,立刻让开位置。 舒青柠这段时间在路上一直都在照顾裴御,从擦药到喂药,一直都是她亲力亲为。 一来是因为路上只有她和阿穗是女子,女子照顾始终要耐心些。 二来也是因为她是裴御之妻,照顾夫君之事本就应该她来。 所以一路行来,她还真照顾得很是得心应手,所以这喂不进去,也只有让她来试试了。 可她走近,只看到裴御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药液浸湿一大片。 “去先干燥衣物给将军换上。” 福伯立刻去准备,而她试了药液的温度合适后,将裴御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之间,一勺一勺,小口小口的给他喂下去。 说来也奇怪,几个太医都没有办法喂下去的药,不知为何在她手中,就很是顺利。 虽然慢些,但总算是将药喝下去了。 虞氏得知儿子喂不进去药又昏迷不醒,焦急赶来,还没询问,就见到这样的一幕。 那悬着的心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松泛,她眼神询问福伯,福伯将衣服放在一旁后轻着动作出去。 “老夫人您不用担心了,大娘子照顾得很好,公子也很是听话,几个台子都束手无策的,在大娘子这里便轻松解决了。” 虞氏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很是欣慰,“青柠是个好的,现如今看来,当初换亲是正确的。” 福伯点头,“大娘子不似旁人,且护国寺大师说了,她的八字命格说不得能庇护公子呢,现在公子平安归来,怕是有所说道。” 福伯这样一提醒,虞氏倒是突然恍然大悟起来,“你说得没错,到处舒家送来换亲的时候,护国寺的方丈曾说过,这八字比之以前更好,说不得关键时候有所重用,如此看来,这重用便是在护住我儿一命上了。” 虞氏突然激动,“福伯,你说,咱们侯府从御儿婚事以来,虽然看似没有进展,但实际上都是转变,且都是青柠所改变,她的的确确是我侯府的大恩人啊。” “既然现如今御儿已经安全回来,那外面的那些传言是时候清算了。” 福伯猜得到这件事不会耽搁太久,之前府中不管,是因为怕泄露公子还活着的消息,对他不利。 可如今,公子已经平安回来,且不说伤势的事情,现在在天子脚下,自然没有人敢对公子有什么举动。 那外面那些之前放任的人,也是时候收拾收拾了。 “宫里可要去信问问?”毕竟事关宁北侯和朝堂。 虞氏点点头,“明日一早,我便拿了牌子进宫询问。” 等两人在门外说完这几句话,屋里舒青柠已经给裴御喂好药,正在换衣服。 虞氏最想看到的便是儿子幸福的一幕,此前她从不敢有所幻想,因为这傻儿子一心扑在武艺和戍边上,她实在没有办法说动。 可现在,有青柠在,她相信一切都会像她所想的发现,说不得等儿子身子好些,还能抱上亲孙子呢。 未来可期四个字在此刻具象化了。 舒青柠安置好裴御,便去找太医询问情况。 “侯爷的身子实在太弱,扎针治疗无法承受,那便只有一个法子了。” 其中一个太医有些惊讶,“难道是蛊?” “没错,苗疆有一味蛊虫,喜食精骨,若是将其放置侯爷腰骨之中,那之前长歪的地方以及病灶之处,都能被蛊虫吸食,待时机成熟,再用母蛊将其吸引出来。”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此前舒青柠也在杂书上看到有所提及,但这方法嫉妒的危险,先是病人的意志力。 看是否能够承受这非人的疼痛,其次就是蛊虫的不稳定型,若是蛊虫转移,去吸食好的精骨,那对病人来说,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舒青柠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太医几人也沉默了。 “可若是不用蛊虫,侯爷就真的要常年卧床了,这对他来说太过残忍,或许这件事该让他自己做决定。” 意志力这一块,舒青柠相信裴御能够做到,毕竟这段时间她早有见识。 可就是担心不可控这件事,她和太医几人想法一致,想着等裴御醒来自己决定。 而她也立刻的给慧源大师去了书信,询问了关于蛊虫一事,若是行,把握是多少。 事情太多太杂,舒青柠刚在小榻上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她也没有了睡意。 便去寻了张索,让他去查一查外面有关她的传言,想让我出门时,正好遇到贵妃宫里来人。 他没有急着出门,而且将这件事给舒青柠汇报了一下。 贵妃宫里来的人是找虞氏的,虞氏没有让她作陪,她也不好贸然前去。 就在她和张索揣测宫里意思的时候,吴婆婆兴奋的进来。 “姑娘,大喜事。” 舒青柠两人一愣,“婆婆,什么喜事?可是将军醒了?” 吴婆婆摇头,“是关于姑娘的,不是公子的。” 舒青柠更加疑惑了。 吴婆婆也不绕关子,直接道,“老夫人让人去京兆府报了官,之前那些人对您名声多加诽谤,侯府要出手了。” “婆婆,为何突然这样做?”她想不明白。 “自然是贵妃娘娘派了人前来,专门吩咐了这件事,京兆府的不能懈怠,侯府更会为您正名。” 第92章 消息露出 吴婆婆很是开怀,这消息对她来说,已经盼望了两个月。 她做梦都想这一刻到来。 侯府正名,又有贵妃娘娘从中帮助,她们姑娘受的委屈还不通通被还回来? 看外面那些狗东西还如何的胡言乱语,想想都让人心中畅快。 可舒青柠却想到其他,她立刻去找虞氏。 虞氏见她前来,笑着两人拉坐在自己身旁。 “母亲,外面传言时日已久,咱们不管应该也不会太过长久,现如今若是出来解释,会不会对将军不利?” 虞氏笑着摇头,甚是慈爱,“这个你不用担心,贵妃娘娘说了,你是宁北侯之妻,朝廷命官家眷,被如此折辱,这不就是打皇家的脸面吗?且你是为御儿而出走,更应该被世人所知晓。” “至于御儿安全,龙影卫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只要是有探子敢来,岂不是正中下怀?” 舒青柠明白了,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不对,一举三得,对她名声恢复是其一,乘机告知天下,宁北侯没死是其二,这暗中监视敌方探子是其三。 如此说来,这样做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只要不对大局有影响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毕竟谁不想自己的名声能好些,谁也不想人人都骂。 “这件事青柠你就不要管了,侯府会一应出面,再不济也有贵妃娘娘哪儿呢,她可差人来说了,断不可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其实当初她去北边的事情,皇上和贵妃都是知情的,所以京中传出这种无脑言论时,他们自然也知道是假的。 只不过那时候裴御没回来,一切都没有布局,自然不能轻易的说出具体情况。 “儿媳谢过母亲,谢过贵妃娘娘。”她乖顺起身见礼。 虞氏连忙把人扶起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御儿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即将除夕,咱们可得好好的准备着,让侯府热闹热闹。” “母亲身子不好,就陪着将军就是,府中事宜让我来就好。” 虞氏对她很是满意,连连点头,“有你在,母亲是最放心的。” 中午时分,京兆府的分别从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抓了百数人,男女老少皆有,都是一个罪名,折辱侯府大娘子,对宁北侯家眷不敬。 这动作来得突然,且多数官兵换了便装,只要提到舒青柠的,不由分说,直接带走。 起初大家还在纳闷,可看着身边一个两个都被带走,一下子人心惶惶起来。 尤其是现在正是除夕前夕,官府这样的举动实在让人不解。 就在这时,有人悄悄透露,侯府大娘子回来了,所以才对这件事出手的。 可人们又好奇了,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之前侯府没有动作,反而闭门不见客,而现在又突然的转变? 就在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心里有种想法,便是舒青柠傍上了其他有权势的人,所以有人替她解决的时候。 侯府里传出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宁北侯还活着。 而侯府大娘子之所以被传没在府中,是因为跟着心腹去北地接受伤的宁北侯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在不止是京中百姓了,就连京城之中所有的官邸之家都在暗中偷偷议论。 毕竟裴御还活着的消息实在让人震惊,若是真的,那皇宫一定会有动作。 沉得住气的就在等着宫里的举动,沉不住气的已经背地里着人偷偷来侯府打探。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其实侯府之中,也有的是人不知情。 三房二房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此前倒是有所察觉舒青柠不在,但虞氏并不让人议论,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现如今看来,只怕这传言是真的,裴御还活着,舒青柠是去接裴御的。 三房第一时间来到虞氏的院中。 裴和才直接问,“大嫂,御儿可是无碍?” 虞氏慢慢悠悠的喝一口茶,“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 裴和才弄不明白虞氏具体的用意,只能将自己听到的全部说出来,“大嫂,咱们是一家人,御儿要是无碍,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啊。” 虞氏轻抬眼皮,“这的确是件大好事,咱们裴家都得感谢青柠呢。” 一句话,直接说明一切。 裴和才惊讶,“御儿呢,御儿在哪儿?” 他的侄儿还活着,侯府的荣光就会一直在,钱氏也很是开怀,“是啊,大嫂这御儿没事这样的大好事,你怎么不早点说,我们也好高兴高兴。” 钱氏肉眼可见的高兴,裴御回来,她家言之身份又会跟着水涨船高,她暂且不去想裴御会有自己亲生骨肉的事情。 “他受了伤,现在在养伤,你们莫要去打扰。” “大嫂,我们是他三叔三婶,怎么会打扰…” 钱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被裴和才一把扯住打断,“大嫂,我们不去打扰,御儿好好休息,现在外面对大娘子多有诋毁,我这就去京兆府看看,可有需要的地方,大嫂和大娘子就安心照顾御儿就是。” 说完便抬步告退。 钱氏很是不解,出了院子就问,“现在正是咱们表现的好时候,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裴和才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道,“你个没脑子的蠢货,现在什么情况?你没看大嫂的态度?” “大嫂的态度?她不应该很开心吗?” 裴和才叹气,自然觉得她挺聪明的,现在看来,那都是因为有赵氏作比较罢了,真正轮起来,也是个蠢得不能再蠢的蠢货。 “大嫂很明显不想让我们去看御儿,她对御儿很重视,且现在御儿受了伤,到什么程度咱们也不知晓,何必上前?不去帮府中做点事情。” 钱氏点头,“我还说让言之多去表现表现呢。” 裴和才切了一句,“现在言之还会听你的?” 钱氏脸色一白,经过了之前麓山书院的事情,现在裴言之虽然对她依旧敬重,但很多事情上,已经和三房没有商量了。 他现在最是厌恶三房干预他和舒青柠之间的事情,在他心中,舒青柠是他母亲,是他最亲的人! “我最后警告你一句,别去干涉言之的想法,更不要企图让他多表现,你若是不听,我不介意这个年岁休妻。” 第93章 都来打探消息 休妻二字最能让人害怕。 毕竟赵氏就是前车之鉴,现在只能苟延残喘,听说娘家不喜,儿子女儿不敬,连活下去都困难,现在城外一个小树林中搭个窝棚,白日里就在城门口乞讨,也就偏偏不了解城中事情的人,见她实在可怜,赏一两个铜板已经是难得了。 钱氏虽然不满自家大孙子跟自己不亲近,不满意舒青柠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将裴言之给拉拢过去,更不满足现如今侯府舒青柠做主的局面。 但她可不想一把年纪,都已经做祖母的年纪了,还要被休妻,这说出去都让人贻笑大方。 更何况,她也不想如同赵氏一样,现如今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所以即便心里在再如何觉得裴和才的做法不如她的意,她在听到裴和才说休妻二字的时候,还是瞬间的闭上了嘴巴。 裴和才心里其实也想去看望裴御,在这种时候拉近关系,毕竟现在侯府的情况对他有利。 但他很会权衡利弊,很会察言观色,虞氏的神色中就能看出,并不想要人去打扰,那他就让三房的做好侯府中的一份子。 儿子就尽可能的把外面的铺子田庄管好,而他多少有点官职,在京兆府中行走也比较的自如,所以他们各司其职。 且不管这内心是如何打算的,至少这面上看起来,他们三房是与侯府一心的,与侯府团结一致,力往一处使的。 这一点,舒青柠倒是能想到,毕竟裴和才不是真的蠢,这种时候这样做也是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反正等事情了了,侯府不会忘记他们的举动就是。 可二房就不一样了,他们本身就已经不住在侯府了,很多消息都没有太过知情,加上前段时间,虞氏闭门不见客,又整顿了不少的下人。 可以说二房的耳目在这一次损失了一大块。 裴道远只得到一个裴御活着的消息,至于其他再也打探不到,他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也无济于事。 关键时候,还是得他亲自上门打探。 虽然门房知晓二房和侯府之间的那些龃龉,但至少他裴道远明面上还是侯府的二爷,只要侯府没有对外宣称他裴道远与侯府再无往来,他们就没有权利和立场将人拦在外面。 只能按照一切的礼节先去通传,可裴道远等不及,“我可是府中二爷,你们这群奴才,竟然敢拦我?是不是像被打板子发卖出去?” 门房怎么敢和他对上,只能任由他进入府中,然后让人快速的去通传福伯。 其实福伯等人早就料到,这公子活着的消息只要一传出去,势必会有不少人上门探望,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所以裴道远很顺利的来到虞氏的院子,见到了虞氏。 “大嫂,御儿当真还活着?”裴道远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虞氏轻轻掀起眼皮,对他的到来很是不屑,“怎么,我儿活着回来,你不满意了?” 裴道远连连摆手解释,“大嫂说的哪里的话,御儿可是咱们侯府的命,他活着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在哪儿,我去看看他。” 虞氏幽幽开口,“他在养伤,不见客,二爷回吧。” 裴道远不死心,“大嫂,我知道不见客的借口不过是搪塞外人的,我是御儿的二叔,让我见一见他,我这心里也才能安心啊。” 他说得再好听,此刻在虞氏听来都是让人觉得可笑。 毕竟这几个月来,他们二房做的那些事情实在不是一个二叔能做出来的。 之前觉得御儿尸骨无存,便想要吃绝户,现在御儿活着回来了,又开始装出好二叔的样子来了? 说实话,这吃相真的很让人恶心。 “二爷,你我都知晓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且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我不说并不代表着彻底过去,现如今御儿平安归来,我不想你们在他面前出现让他心烦意乱,这话我只说一次。” 虞氏在婆子的搀扶下起身,准备往外走,“还有,二爷已经搬出侯府,这便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进就进的地方,门房下人,都是侯府之人,二爷怕是还没有随意处置的权利。” 虞氏说完直接抬步离开,留下一句,“二爷,请回吧。” 裴道远知道这一次来会碰壁,但没想到虞氏会这样直截了当,丝毫不给他留颜面。 甚至每一个字眼都在下他的面子,说他没有权利,说他以后进侯府,要按照一个外客来访的步骤而行。 还说他没有权利处置府中的下人。 一个买了身的下人,他都没有权势处置,看来他在侯府之中的话语权甚至比不上一个门房了。 他想要发火,可他更没有立场,若是再次将这局面闹僵,他相信虞氏会真的不管不顾,与二房的彻底划清界限。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在虞氏离开后,他也没有多做逗留的离开,不给虞氏留下难缠的印象。 他前脚出侯府,后脚裴平就来询问情况。 他将所知的消息说了一遍,裴平很是不忿。 “父亲是侯府的二爷,是嫡出,怎么就不能做了?你看三房那些个庶出的,老子去京兆府摆侯府主子的面,儿子在田庄铺子里捞了那么多的油水,凭什么?” 裴和才冷眼,“就凭人家比你们母子有脑子,当初要是让沐儿顺利的记在裴御的名下,怎么会有今天这些事情?” 这真真是一把好牌被这两母子打得稀碎,现在想要挽回半点都堪比登天。 裴平眼神有些躲闪,“我们那不也是想着多争取点嘛,不然大伯母从二房三房各找一个孩子,不就是想要相互制衡吗?我和母亲也是担心裴言之会将沐儿的风头给抢了去。”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甩袖大步离开,不理会裴平。 裴平见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心情甚是郁闷,便去青楼消遣解闷。 这越想越觉得憋屈,便让仆从去找人办事,可半个时辰后仆从回来。 “公子,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说大娘子的半句不是了,现在只要提及半分,就会进京兆府大牢,现在进去的那些人都还在生死不知呢。” 第94章 裴平从中作梗过? 京兆府这突然的动作的确搞得人心惶惶的,就连他花重金都没有人敢说舒青柠的半句不是了。 裴平啐了一口,“这么大的侯府,还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拿住了?” “公子,现在的确风声紧,咱们要不要也...” 仆从的劝导没有让裴平得以采纳,甚至被他重重的踢了一脚,“怕什么,我们说错了吗?她要是没有做对不起大哥的事情,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风言风语?有句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仆从不敢说话,忍着痛在心里腹诽,这不是都是您一手造就吗? 起初人们只是饭后悄悄议论,说实话,这无伤大雅,可被裴平知道后,他便让人暗中加大宣传。 不知何时起,好像不止一人在暗中助力,他有些担心这件事到头来暴露,可裴平只说他是个胆小鬼。 这传言半真半假的事情,谁会真的去计较,更何况,他根本不在意这传言的真假,只要能给舒青柠找麻烦,能让侯府自顾不暇,他就开怀。 在生意之上,他没有办法给侯府使绊子,那在这些旁门左道之上,他有的是法子,有的是拿捏人的方法。 所以外面这些难听至极的传言,也少不下他裴平的从中助力,至于另外助力之人,目前连他都不知道是谁。 但大家有力往一处使,他很是乐于见成。 只是没有算到这一直没有举动的侯府,竟然突然的报了官,这实在让他没有想到的。 裴御活着回来的消息让人震惊,且此前一直被传言的舒青柠不是红杏出墙,而是去亲自接人。 这风向突然的就转变了。 或许在几日前还在说她不守妇道的人,现在已经自如的转换了话头,说她心地善良,又是当家主母的典范。 在西北一事上捐赠了钱和粮,现如今西北已经逐渐趋于平静,而且她身为女子,竟然不畏严寒,亲自去北地将裴御接回来。 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常人难以做到,这样的女子,是何等的令人钦佩啊。 舒青柠听着外面的传言,都笑了。 香云气不过,“姑娘,您还笑得出来,要奴婢说,就该将人全都抓去京兆府大牢。” 阿穗熟悉了府中两日,也算是了解了些,也很是义愤填膺,“我也是这样觉得的,阿姐这样好的人,他们竟然如此的诋毁,就该罚,尤其是那些左右逢源,做墙头草的,最应该惩治一番。” 香云认可的点头,“阿穗姑娘说得对,就该如此。” 看着两个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气愤不已的姑娘,她笑着宽慰,“好了,现在人家说我的好话你们也要惩治?那和之前说坏话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不管是好言还是坏语,我都不在意,说我不好,我不损失什么,夸我赞我,我也没有得到什么,何必去在意,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将军,外面的那些说道,咱们不去在意,知道了吗?” 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又是一回事,但两人还是点了点头,“是,我们知道了。” 裴御苏醒过来,太医将治疗方案跟他说了一下,他只问了一句,“站起来的几率有多少?” 太医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回侯爷,不到四成。” 其实这都算是保守的了,此前舒青柠便问过太医,太医说,最好的结果是三成。 她站在一边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裴御自己做决定。 没用几瞬,他便开口,“就按这法子来。” 有四成的机会,总好过现在一开始就瘫痪的好。 “是,那下官等人立刻去准备。” “侯爷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会很疼。” 裴御难得的扯起嘴角,“能疼得过刚受伤的时候?” 那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这可比之前更加折磨人,太医也没有说,只是赶紧转身下去准备。 房中突然的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说实话,舒青柠还有些不知道如何与他单独相处。 主要是这人太过冷,很多时候都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怕说错了。 所以她也准备转身下去准备些吃食给他,可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你要去哪儿?这回了京城,你很忙?” 舒青柠心说,当然忙了,这进进出出的,不管是大事小事,都要过她这里,现在外面又全是想要打探侯府消息的人,她还要抽出时间去应对,她忙得脚不沾地。 “妾身不忙,将军有事吩咐便是。” 一路行来,裴御虽不至于看清楚舒青柠这个人,但也对她算是了解,这样突然端着说话,真让人不舒服。 “那你哪儿都别去,就在此处守着。” 舒青柠心里腹诽,都说他裴御仗义正直,可现在她只看到一个想要折磨妻子的霸道丈夫。 “妾身要处理一些账册,在此处只怕会影响将军。” 裴御却道,“无妨。” 他都这样说了,她也没有理由再拒绝,只能让吴婆婆将账册都送到了裴御的房中。 白日里,他在软塌上躺着养伤,她便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面处理事情。 只有两三日便是除夕,虞氏的意思是府上要好好热闹热闹,所以她也的将一切打点好。 她在说话和动作上都尽量的轻声细语,就怕打扰到裴御的休息。 “将军归来,是大喜事,今年府中下人一律多发一月月例,每人再做一身棉袄过冬,用好的棉花和布匹。” 吴婆婆笑着领命,“大娘子心系府中下人,他们知道了定要开心坏了。” 侯府是高门第,府中下人的月例自然不低,每年也有一薄一厚的两套衣服,今年刚入冬的时候便做了新衣。 现在多加一套,且用料都不便宜,足见主家的用心和舍得。 “对了,婆婆,给京中各家的年礼也要准备,加上果干和点心,至于其他的就按照府中往年的份额去准备就好。” “这几日,明显上门拜访的人增多,虽然都是打着送年礼的借口,但说白了,都是想要来打探将军情况的,咱们不能直言相告,更不能得罪人,将拜访人家都记下,格外的多准备一份。” 现在的她处理事情来,游刃有余,起初吴婆婆跟着嫁过来,就是担心这偌大侯府中没有一个人真心的帮她,她又是新妇,把控不了。 第95章 除夕日 可经过这几个月来看,不管是送礼也好,人际交往也好,这管理府中也罢,她都能做得很好。 对于这一块,吴婆婆已经不用担心。 将这些处理完,她本以为裴御已经睡着,毕竟这几日他在调养身子,让身子尽可能的适合蛊虫的喜好,所以一整日有大半日都是在昏昏沉沉的昏睡中。 可她一抬头,就见软榻上的人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对方好像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的抬头,两人视线空中对接,这种时候谁要是先收回,好像就落了下风一般。 很默契的,两人都没有收回,就这样默默地对视了差不对几个呼吸。 舒青柠才打断这局面,“将军想要喝水吗?” 裴御摇头。 “那将军需要什么,妾身给你去拿?” 裴御什么都不想要,他其实也就是刚才听到她不徐不疾的吩咐着他不知情的后宅事务的时候,有些听入了神,一看她,就没来得及收回眼神罢了。 但人在突然之间会失去思考,他瞬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总觉得要回答一个什么。 所以张口就来,“想吃红豆糕。” 其实他并不喜欢甜食,也甚少吃点心,可不知怎么的,嘴巴就是比脑子反应要快,直接说要吃红豆糕。 舒青柠点了点头,“正好我已经看完了账册,这就让张索去一趟饴暖斋。” 饴暖斋的红豆糕是经过她改良过的,里面加的饴糖并不多,所用的红豆也是精良的赤小豆,所以做出来的红豆糕比起其他的细腻又不至于太过甜腻。 很明显,她是让张索去取,而她要去做其他的事情。 “你要去哪儿?”裴御问。 “阿业从麓山书院放假归来,算算时辰,应当要到了,我出去迎迎。” 裴御这两个过继的孩子,他只见过裴言之一次。 此前他知道府中的兄弟都是儿女双全的,只有他尚未成家,在回京的路上他也得知当初为了给他扶棺摔碗,就从族中过继了两个孩子。 年纪稍小一下的,正在族学中上学,他醒来后便见了一面。 之后便没有再见,一来自己总是昏昏睡睡,二来也是舒青柠叮嘱了,他不要常来打扰,父亲要见他了,自然会让他来相见的。 “将军还没见过阿业,阿业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学习也很刻苦,他从去了麓山书院就没有回来过,哪怕书院放了假,他也想着在书院多学习,不想浪费半点的时间,将军见了一定会很喜欢的。” 喜欢吗? 他对孩子并没有那么多的喜欢,不过听她都有这么高的评价,他倒是想要见一见这孩子了,毕竟还叫他一声父亲呢。 他没有说话,对此舒青柠已经习惯,有些时候他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的一种。 舒青柠在院门处等了不过一炷香的样子,一辆简洁的粗布马车缓缓驶来,在门口停下。 裴承业等不及车夫摆凳子,便率先跳下马车,看到站在院门处的母亲,立刻小跑上前。 “母亲安,阿业给母亲请安。” 舒青柠也在这一瞬间蹲下身,为他整理有些歪了的披风。 “路上可还顺利?” “一切都顺利,阿业给母亲带了礼物。” 看着明显长高了一些,眉目之间多了沉稳的裴承业,舒青柠很是欣慰,虽然这孩子只在她的身前养了几个月,但总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是她带着长大的一样。 “你回来便是最好的礼物了,走吧,先去拜见祖母。” 随后舒青柠带着裴承业,裴言之一起去给虞氏请安,看着两个孩子,心情也甚是愉悦,询问了好几句两孩子的境况。 知道现在裴承业在麓山书院里备受李夫子的喜欢,李夫子也在很多学业上对他多加提点。 “很好,阿业和言之都是好孩子。” “祖母,我们以后要做跟父亲一样的大英雄,为国为民。”裴言之始终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即便现在改变了过来,但这嘴巴甜甜的性格还是与裴承业大不相同。 不过在舒青柠看来,只要不是表里不一,嘴巴甜点并不是坏事。 看裴承业还在一脸蒙,虞氏开口道,“阿业还不知道吧,你父亲没死,他平安归来了。” 裴承业下意识的看向舒青柠,舒青柠点头,“祖母说得没错,咱们等会儿就去拜见你父亲。” 裴御在侯府之中,是大英雄,在这些半大孩子的眼中,更是让人敬佩的存在,裴承业也一样,他们都将裴御当成心中敬重学习的榜样。 晚上时分,吃过晚饭,舒青柠又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望了裴御,裴御也算是见到了舒青柠口中的乖孩子阿业。 看样子,的确有几分侯府血脉的模样在,见礼什么的也挑不出错来。 就是这说完话就站在舒青柠的身边粘着这一点让他有些不舒服。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不舒服来源于哪儿。 “阿业,你赶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记得喝碗姜汤,莫要受凉了,明日你和言之来母亲院中,母亲给你们做了新衣,都来试试可有要改的地方。” 两人点头,“是,母亲。” 除夕当天,侯府之中挂满了红灯笼,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样,舒青柠忙着给两个孩子准备新衣,去厨房看年夜饭的进度。 忙得大半日都没有出现在裴御的房中,裴御吃饭什么都是小厮照料。 中午时候,门房来报,说是族中来人了,这应该是这几日来,族中人第一次上门了。 多半是此前闹得太多不愉快,所以现在不好意思上门,便只有趁着族中拜年之际,跟着上门。 舒青柠也从吴婆婆口中得知族中的某些族老的行为。 招呼族中人的事情,舒青柠并未上心,虞氏也只是表面敷衍,送上些热茶和点心,陪着坐上半个时辰,也就算是完成这件事。 可族中人半个时辰后却不见离开,虞氏出言暗示,“各位,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去礼佛了,虽然是除夕,但这承诺了的,可不能懈怠。” “老夫人是信守诺言之人,值得我等学习,只是今日怎么不见大娘子?” 第96章 族亲又上门 虞氏眼中闪过嘲讽,“青柠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过你们可不要想多,她并没红杏出墙。” 这话一出,几人脸上都挂不住,尤其是之前嚷着闹着冲进舒青柠院子的那几个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当初他们一个劲儿的想要抓住舒青柠这个侯府大娘子的半点不是,好以此来拿捏住侯府。 让侯府一如之前一样的让利,族中能获得权势和金钱。 可他们没有想到,这已经放出消息,说舒青柠没有在侯府之中,引导舆论往舒青柠红杏出墙,出去私会外男的情况下。 虞氏竟然还在维护舒青柠,虽然言论和行为上没有直接的维护,但她不作为,不理会,便是对舒青柠最大的帮助。 现如今,舒青柠去了何处得到了最大的证明,外面再也不能对她诋毁半分。 且他们族中自然有自己的打探消息的渠道,自然也知道京兆府突然举动,定是宫中有了新消息。 所以其实很早就想前来侯府的,但碍于面子,只好趁着除夕这样的团圆日子而来,他们想着这样的时候,侯府应该不会说话太难听。 可没想到还没见到舒青柠,还没有道德绑架她,光是一个虞氏就让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 的确虞氏没有说错,他们当初的做法的确欠妥当,但这样被人像是指着鼻子说,这脸上还真的是挂不住。 “老夫人说这话,我们自然知晓大娘子是何等性格的人,她不会做出丢侯府颜面的事情的。” 虞氏切了一句,她以前很少这样的表情,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和这些人计较,可现如今,好像将人性的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撕碎后,她只看一眼这群人,都觉得恶心。 “是吗?那当初闯进侯府主院的,是不知道青柠的为人,还是受人指使?” 当初闯进去的那老太婆知道虞氏是在点自己,连忙起身道歉,“老夫人,当初我们也是担心侯府的颜面啊,也是一时心急。” 这话虞氏没有一个字是相信的。 那老太婆也看得出虞氏的神情,一脸的抱拳,“老夫人,当初的确对大娘子有所冒犯,我今日来,也正是想为她道歉的。” “是啊老夫人,你让大娘子出来,我们亲自给她道歉,当初的确是有些欠妥当。” “大娘子仁德,她一定也能理解我们当初是无奈之举的,她人那么好,一定会的。” 虞氏只听这些人的叽叽喳喳就想笑,凭什么当初说闯入就闯入,现在说青柠就一定会道歉,真是把人当成软柿子来捏。 之前她怎么没有看出这群人是如此的冠冕堂皇,表里不一呢? “所以好人就应该博爱,面对诋毁自己的人要心胸宽广去原谅吗?她是侯府大娘子,不是寺庙的僧人,没有普度众生的义务。” 虞氏的态度很明确了,要想就这件事让舒青柠原谅,那是不可能的。 别说现在他们见不到舒青柠,他们连虞氏这一关都过不了。 几人脸上神色有些挂不住,但也没有办法,他们有错在先,现在要想求得侯府的谅解,自然是要舍下颜面的。 见软的不行,几人便将话头转移,也不说见舒青柠的事情了,有意无意的提起了裴御,想见裴御。 虞氏还没张口拒绝呢,这二房就带着儿子儿孙的前来见喜。 此前裴道远来没有捞到好处,这一次听到族亲都来了,他怎么能错过呢,反正他想着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虞氏也不会太过于下他的面子的。 一些小的挤兑嘲讽他还是能忍受的,毕竟裴御还活着,这便是最大的依仗,受点小小的折辱算得了什么。 且今日是除夕日,他不信虞氏会这样触霉头的拉下脸来,所以他将家里的儿子孙子等都带来了,为的就是得到侯府的一个好态度。 这几个月来,虽然不至于生活没法进行,但相比起以前掌权的时候,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没有什么银钱,只是做点小生意,加上这京中都是势利眼,虽然不一定明白他和侯府发生了什么,但当初裴沐临时反悔不摔碗扶棺的事情还是有人知晓的。 眼观鼻鼻观口的,这二房在京中很多生意都受到了限制。 以前一口一个裴二爷的敬重着的人,现如今连一个小小的面子都不给,宁可跟侯府做买卖都不卖他一个面子。 这对他来说,是折辱,更是煎熬,所以现在只要有机会,他断然不会放过。 裴道远让儿子孙子一一给虞氏磕头,一个个的说着漂亮至极的吉祥话。 虞氏并没有拂了裴道远的面子,即便前两日才闹了不愉快,但她依旧给孩子们准备了红封,一个个的鼓鼓囊囊的,看着就喜人。 本以为人多,侯府便会像往年一样的留下大家吃年夜饭。 只可惜,将红封给了,虞氏便直接开口,“今岁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有高兴的也有悲伤的,也让我看清楚了很多的事情,各位,时辰不早了,我就不送了。” 她下了逐客令,自然也没有人再想到法子留下来,毕竟见不到裴御,他们一直耗在这里也是无法。 族亲逐渐的离开,裴道远还站在原地,他让家里的小辈去跟虞氏攀关系。 裴沐年龄最大,自然心思最为活络,此前受裴平和赵氏的撺掇,没有捞到好处,现在他看着裴言之在族学之中风生水起,很是嫉妒。 便主动上前,“大祖母,大伯归来,我们都很是开怀,我们想见一见大伯,就给他道个新年吉祥,绝不过多打扰。” “是啊大伯母,我也许久未见大哥了,想着跟他说说话呢。”裴平就着话头开口。 “我说过,不让人去打扰御儿,二爷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没有跟家中小辈传达?” 裴道远没料到虞氏会这样直接当着小辈的面打自己的脸。 “大嫂,这也是他们的想法,再说了不会打扰御儿休息的。” 他据理力争,却没有注意到虞氏眼中的嫌弃神色,就在他还要开口的时候,虞氏将身边的茶盏往地上一扒。 虽然茶盏落在地毯上没有摔碎,但她的表情和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新年大吉的,莫要闹出什么笑话丢面子的好。” 裴道远雄心壮志的来,灰溜溜的带着儿子孙子回。 一路上都没人敢说话,气氛极其的压抑。 裴沐忍不住的问,“祖父,为什么大祖母不让我们见大伯,是不是大伯病得很严重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惊诧的回头看向裴沐,随后和裴平对视了一眼,很明显,两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第97章 有人暗杀 起初他们得知裴御受了伤要养,但他们只想到裴御武艺高强,且能从边关活着,那定是不凡。 可若是真的如同裴沐所说,他受了重伤,不是他们不让见,而是根本见不了人呢? 这样说来,裴御能不能活下去都还两说。 “父亲,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裴道远心里还在生气虞氏的态度,“一个病重的儿子罢了,咱们还活不过她吗?” “那些族亲没有一个靠得住,此前让他们去试探舒青柠,再宣扬她红杏出墙一事,没想到这才多久,京兆府一出面,一个个的就跟个鹌鹑一样的去侯府讨好,简直不堪重用,墙头草,以后不可往来。” “这是自然,现如今京兆府四处抓人,已经有不少人不敢乱说了,咱们要先避避风头,避免被查。” 裴道远点头,“还有侯府那边,也要继续的打探消息,这么大的府上,我不信他们能把消息瞒得这么好。” 侯府没想要瞒着什么消息,毕竟宫里已经有了指示,只不过在虞氏看来,她儿子此刻是不应该被打扰的。 所以今年的年夜饭,就几个人在裴御的房中陪着他用饭。 裴御吃不了那些油腻荤腥之物,他吃的还是舒青柠熬了一整日的鸡丝粥。 鸡丝被煮得细腻软烂,稻米也熬成了米汤,入口即化,根本用不着咀嚼。 里面放了些调味,吃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 裴御胃口不错,吃了两半碗,之后便坚持坐起来了一小会儿,看着家里人吃饭。 此前他对团圆二字没有任何的实感,不过此刻,在经历生死一遭回来,发现自己有了妻子,儿子,一切好像都还不错。 他甚至都对年后的蛊毒治疗一事抱了几分的幻想了。 虽然只有四成,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胜过天,他想站起来。 吃过简单的年夜饭,阿穗嚷着要去放烟火,虽然没有人陪她出去街上,但在院中放放烟火已经是让人兴奋的了。 裴言之和裴承业陪着一起玩闹,虞氏看了一会儿,困倦来袭,便提前回去休息。 屋里一下就只剩下了舒青柠和裴御,裴御坐在四轮车上,身上被舒青柠盖上了厚厚的皮毛探子,怀里也抱着暖乎乎的汤婆子。 面前是燃得极旺的炭盆,身边是闲来无聊翻看书本的舒青柠。 门外的院里,活泼女子与两个孩子正在放烟火,天上飘飘洒洒的落下些许的雪花。 这画面好像经过这节日的氛围渲染,变得美好起来。 等几人玩了好一会儿,雪花逐渐变大,舒青柠便开口让几人都回来炭盆边取暖,今夜他们是准备守岁的。 不过看裴御的状态还不错,便多陪陪他,等他歇下,他们几人就转移阵地,到她的院中围炉煮茶,一起守岁。 可几人才站定还没回答呢,院墙之外就有弓箭射了进来。 且直直的朝着开着的门而来,那目标,便是裴御。 舒青柠紧急之下,喊了一声,“都趴下。” 裴言之和裴承业何曾见过这样的局面,不过幸好阿穗的动作快,将两人一把拉着就往地上去。 箭有的射中门框,有的射中桌椅。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舒青柠朝着裴御身前扑来,准备用身子挡住朝他而来的箭。 裴御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突然的举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舒青柠护在了怀中。 脸也紧紧的贴在她的胸口,听到了她跳动不已的心跳声,他抬眸去看,只能看到她小巧的下巴。 “舒青柠,让开!”她这样挡在自己面前,势必会成为活靶子的。 舒青柠声音不可控制的颤抖着,“将军,你放心,既然你安全回了京,我就不会让你再受伤。” 他有些想发笑,她如何让他不受伤?就是用自己受伤来换吗? 他裴御戍边多年,在他眼中,老弱病残,女子都是需要他们来保护的,他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有一个女子会说出要保护他不受伤的话。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泛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他听力惊人,已经听到院中打成一片,他深吸一口气,试着与她商议,“龙影卫来了,已经安全了,你去把门关上吧。” 舒青柠微微侧头去看,院中龙影卫已经和好几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她眼神去寻阿穗和两个孩子,见她们已经缩回了廊下的安全之处,她这才松开护着裴御的手,转身抬步准备去将门掩上一些。 只是她才侧过身,就有一黑衣人手握长剑,直直的朝着裴御方向而来。 舒青柠依旧不顾其他,再次的扑在了裴御的身前,这一次更加的迅速,力道也大了很多。 甚至撞得裴御胸口发出闷哼的一声,他眼神从她肩头越过,看到直直朝着她后背而来的长剑。 “舒青柠,快起开,你会受伤的。” “我不怕。”嘴上说着不怕,可整个人已经颤抖起来。 整个人几乎算是依靠在他的怀里,所以她的每一分的变化裴御都能很明显的感受得到。 她很害怕,可她就是要在他面前挡着。 “你没有义务护着我,你也护不住我,我死了便死了。” 其实还有一句,他这条命本就是偶然活下的,在死之前能回京,也不算是客死异乡了。 “谁说的?你是大周的宁北侯,是我舒青柠的夫君。”“舒青柠,为了一个才见面的人,你就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吗?” 舒青柠直言,“对,你若是在我面前有事,我也活不长,还不如为救你而死,这样你还能有一个大义凛然的妻子,博个好名声。” 明明生死关头,可这话还是让裴御没忍住的勾起了嘴角,在她心里,名声真的比命还重要吗? 那为何外面如此言论她,他却没看出她有半分焦急解释,反而每日不是下厨就是看账册的,丝毫不关心外面对她的诋毁。 他手上有伤,根本没办法推开强行靠在他怀里保护他的小女子。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长剑离她越来越近,眼看着只差一分便要刺入她后背时,他准备咬牙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四轮车转动。 可他还没动作,门外一把匕首已经直直的刺穿黑衣人的脖颈,黑衣人瞬间倒地。 裴御看到门外的血翎,两人对视一眼,血翎便挪开眼神,继续院中的打斗。 第98章 情绪转变不知情 危险解除,怀中人儿依旧颤抖,他突然道,“在你看来,命还不如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声?” 舒青柠在他怀中点头,“嫁人为妇,自当遵守妇道,若眼睁睁看着丈夫殒命,那此后也是要自裁的。” “是吗?那为什么此前明知道我已经尸骨无存还答应嫁进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舒青柠想的是都要死了,根本没有闲心去细究裴御话语的不对劲,如实的开口,“长姐不想嫁,父亲不想失去侯府,只能我来了,不过厚侯府很好,我很喜欢。” 虽然侯府同样不安宁,甚至她更劳累,但这几个月以来,她是快乐舒心的。 “是吗?既然如此喜欢侯府,那可得一直守着侯府,你可是大娘子。”裴御声线带了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怕是守不住了,若是死了能保佑,我一定会护着侯府的。”她已经开始消极,甚至默默等着剑刺入血肉的疼痛袭来。 裴御勉强抬起手,拍在她的后背,“放心,你守得住,侯府还需要你。” “咱们两人都死不了。” 他这话让舒青柠回神过来,猛的从他怀中回头,只见身后地上躺着个黑衣人,身下是一滩红到发黑的血。 而院外的打斗已经逐渐接近尾声,黑衣人死的死被生擒的生擒。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是被裴御给戏弄了吗? 亏得她还一直担心他会死,还想着以命相救。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脸热。 她没有说话,但动作极快的离开他的怀中,小跑着出去寻阿穗和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都被吓得不轻,此时紧闭双眼瑟瑟发抖,她轻声的呼唤让两人瞬间情绪破防。 齐齐的仆人她的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这时,血翎提着淌着血的长剑到她身前,“大娘子,您可受伤?” 她视线落在那血红的长剑上,躲闪了一瞬,血翎立刻会意,将长剑置于身后躲藏起来。 “没有受伤,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除夕夜的时候而来?” 血翎道,“此前皇上就有所防备,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会选在除夕夜这样的日子,大娘子不必担心,人已经缉拿,这就送去大理寺暗牢审讯,龙影卫也会加强防守,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舒青柠扶着两个孩子起身,将孩子们紧紧的围在自己身边。 “有你在,我自然是最为放心的,刚才要不是你,只怕我都没命了。” 她不是不记人情之人,虽然血翎是因为任务而救她,但她还是会记住他的救命之恩的。 血翎抱拳拱手,“大娘子严重了,这是血翎的分内之事。” 她还想说什么呢,屋里突然传来一道沉着的声音,“血翎,进来。” 血翎只能抱拳后赶紧朝着屋里而去,而她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裴御和血翎定是有要事相商,她便带着孩子和阿穗先回自己的院子,让他们都平复一下情绪。 屋里,裴御面色黑沉,“可看出是什么人?” 血翎有些疑惑,怎么这侯爷突然的心情不好了? “这些人多半是敌国安插在京中的探子,想趁着除夕夜大家都会放松戒备的时候,前来侯府查探侯爷的真实情况。” “侯爷放心,龙影卫会增派人手,不会让今夜的情况再发生。” 裴御淡淡的嗯了一声,缓了好几个呼吸,就在血翎以为他都要不说其他的时候。 裴御突然问,“你与大娘子关系很近?” 血翎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甚至愣住,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的情况可容不得他多想,立刻开口,“此前与大娘子一同去北边,大娘子虽然是女子,但一路上都不曾拖后腿,就算路上高热,都是让大夫开了烈性的药服下后继续前行。” “大娘子虽然是后宅妇人,但堪比女中豪杰,血翎很是敬佩。” 裴御收回眼神,“只是敬佩?” 血翎抱拳,头垂得很低,“是,血翎是敬佩,只有敬佩。” 裴御这才松口,“嗯,下去吧。” 血翎得到他的松口,立刻让人将屋里的尸体和血迹清理干净,带着生擒的人急急离开,连夜的审讯。 其实他也知道这群人定是敌国的探子,目的就是前来试探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是不是还有之前的战斗力。 如此看来,京中已经被安插了不少人,那此前他们战败一事,就更加板上钉钉,是京中出了问题,说不得牵扯进了军里。 侯府这场暗杀没有太惊动人,舒青柠也在两个孩子情绪稳定之后叮嘱,此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能说。 经历这事,守岁也被打断,两个孩子喝了点安神汤就在她院中的小耳房睡下,她准备给裴御送完安神汤。 刚到院门,就见血翎悄然的进入,想来是有要事禀报,所以她就转身回了院子。 即便辗转难眠,也没有再出去。 皇帝得知侯府一事,便让血翎送来了他最新的口谕。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的来试探,那他们就是时候放出第二个消息了。 之前只是让人知道他裴御还活着,没有让人知道他受伤的严重程度,现在既然有人好奇,那便顺藤摸瓜。 裴御也觉得这办法可行,便让血翎放出消息,说他裴御身子无碍,现在就腿伤严重,但不过几月就能恢复如初。 甚至还泄露出,他满腔的恨意,自己被军中人背叛,又被敌国人伤,这口气他不会咽下去,只要他一好,他就会立刻采取报复。 消息一出,皇帝便让人暗中观察朝中和军中的动向。 大年初一,舒青柠带着眼下的青色起床,吓得吴婆婆还以为她病了。但她只是让吴婆婆给她上了些脂粉,遮盖一二。 便去给虞氏请安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会很忙,一来不少人会上门拜年,二来她也必须亲自去不少人家拜年。 这最要准备礼物的便是贵妃娘娘那里,其次就是顾侯和平阳侯处,当然了,还有舒家。 虽然她不想要准备,但毕竟是娘家。 初三,她准备上午回舒家一趟,一来为看祖母,二来也是不落人话柄。 第99章 初三回娘家 她从吴婆婆处得知,之前京中那些传言最甚的时候,祖母就让人来询问她是否真的不在府上,其实祖母是不相信传言的。 但架不住林氏三天两头的在她耳朵边说她的不是,老人家本就容易心思乱想,这样一来直接把老夫人都搞得有些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吴婆婆担心事情泄露,也不敢说她去北地的事情,只能说外面都是胡乱传言,其实她在府中好得很。 这下她回府,并未大张旗鼓,也没有带很多的礼物,虽然是在春节,但她并没有让福伯准备那么多的东西,没必要。 她带了些自己做的点心回青云堂,与祖母吃了一顿饭,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大概的跟祖母提了一下,让她不至于一直担心。 她不过几月不见祖母,她总觉得祖母瘦了不少。 老夫人吃着她做的点心,“年纪大了,又掌着家中,自然力不从心,加上前段时间染了风寒,所以消瘦一些也是正常,不过这几日胃口已经好了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叮嘱祖母身边的人,“一定要照顾好老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侯府寻我。” 老夫人笑得慈爱,“我能有什么事情啊,现在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裴将军既然回来,伤好也是时间问题,此前你一直觉得自己在守寡,男女问题不用放在心上,可现如今不一样了,你可得上点心,要让夫君喜欢。” 说到喜欢,她突然想起除夕夜裴御那几句恶趣味一般的话,脸上不自觉的就红晕起来。 当夜她翻来覆去的想不通,就她的了解,裴御并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可当时在那样情况紧急之下,他在确定那人已经倒下没有威胁时,便有了那几句话。 说实话,那几句话让她失眠了两日。 老夫人一看她的样子,心中便了然,“青儿,这次去接裴将军归来,一路上是不是已经相互了解,且有了不少的情感?” “祖母说什么呢,他受了伤,我只是去照顾罢了。” 看她不好意思,老夫人附和着,“是是是,青儿照顾人那般的好,裴将军定被你照顾得极好。” 祖孙俩就这件事又说了好一会儿,老夫人一直在打趣舒青柠,也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些许的好的端倪。 她这颗心才算是勉强的放心下来。 舒青柠也知道之前的传言实在让祖母担心,“祖母,此前一事,我上报过皇上的,皇上和贵妃都是知情的。” 老夫人一听便知道,当时的情况紧急,只怕是皇上和贵妃也都知晓外面的传言,但也都碍于裴御尚未平安归来。 她心里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去宫里找太妃娘娘帮着周旋,不然定会引起皇上和贵妃的不喜。 那也会给孙女带来麻烦。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舒安去走亲戚得知她回了娘家,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带着林氏就来到青云堂。 老夫人面色不善,看到这两人来就翻白眼,舒青柠知道,祖母这是替自己鸣不平呢。 当初传言那么恶劣的时候,祖母就让舒安和林氏身为亲生父母,要做点什么,可舒安生怕丢面子,恨不得与舒青柠这个女儿划清界限,林氏呢,就更不用说了。 想当初舒枕月因为粮食一事成为京城的笑柄,连带着舒安都被人屡屡提及,当时的他虽然也生气,也要面子。 但最起码会为了舒枕月去走动,虽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自己,但至少这行为让人能看出些许父亲举动。 可这事情轮到舒青柠身上之后呢?她没有任何人帮助,少跟着那些人云亦云就已经算是烧高香的了。 所以此刻看到这两口子急匆匆而来,她就心烦。 舒安见到舒青柠白嫩拉关系,“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不然我们就不去你舅父家了。” 舒青柠直白开口,“临时决定的,我也只想来看看祖母,府中事务还很多,没有时间久留。” “那是,现如今裴将军平安归来,府中的确甚是忙碌的,有任何事情你莫要拘着,着人来说一声,能帮的我们都会尽量的帮。还有平常遇到什么后宅之事就问你母亲,她也能给你出出点子。” 舒青柠轻微勾起唇角,嘲讽至极,“那倒不用,侯府还没有落魄到要靠娘家的地步,这说出去只会丢了裴将军的脸。” 舒安一噎,讪讪笑着回,“说得也是,我听说裴将军只是轻伤,那想来很快就会好,到时候你这大娘子也算是更加立稳脚跟了。” “是啊,裴将军平安归来,女儿这大娘子权势也就更加名正言顺了,父亲以后也不用担心您的官途了,这下应当平顺了。” 舒青柠这话里的嘲讽舒安不是听不出来,但他没有办法反驳,裴御活着他身为裴御的老丈人,那是自然的有几分薄面的。 可林氏却听不惯她这酸里酸气的话,“当初要不是你长姐相让,哪有你如今的风光?” “身为侯府大娘子,春节回娘家这样的大事也能轻轻带过,看来这些年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她可是一进门就询问了门房,门房说了,二姑娘回来只带了一想的礼物,直接送去了青云堂。 所以这年礼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份,就算有,也是侯府准备的,和其他家的毫无差别,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可舒家是侯府的姻亲,岂能如此的轻视? “母亲不是不喜吗?侯府的东西想来都无法如母亲的眼,历来只有长姐给的,才是母亲喜欢的。” 这话林氏的确说过,可当时的她有银钱傍身,且知道舒青柠不过一个寡妇,能不能长久的在侯府掌权都不一定呢。 她何必给她好脸色。 可现在不同了,上一回舒枕月那件事一闹,她的私房就损失了大半。 现如今温家也差点揭不开锅,对她也没有什么孝敬的,这过年过节的,也就是最为普通寻常的东西了。 她旁敲侧击,得到的结果是,舒枕月现在怀了身孕,虽然在温家话语权依旧在,但很多事情她已经没有管了,都是冯氏在打理。 所以这送礼的事情,自然是出自冯氏的手,舒枕月想要用自己的银钱贴补些,可她也拿不出什么银钱。 便也顺着冯氏去做了。 第100章 舒安权势至上 所以看到舒青柠空手而来,她很是生气,本还想着等侯府送的礼物来换成银钱,能稍微的有点私房,没想到竟然如此没有眼力见。 她的那点小心思老夫人早就看在眼里,所以才会对她的行为如此的看不惯。 林氏张口就是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送的我不喜欢了?你是我含辛茹苦拉扯大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会不喜欢?” 这话还真是难得从林氏的嘴巴里听到,十几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但她并不庆幸,也并不开怀,毕竟母亲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并没有接话,场面瞬间就带上了尴尬的氛围。 舒安许是也看出她不想理会林氏的态度,便转移了话题,“青儿,父亲本想着过两日去侯府看望一下裴将军,现在正好与你一同去看望看望。” 舒安打的什么主意舒青柠一眼便知。 现在京中人都知道,裴御还活着,但没有人能去探望,他想仗着自己是裴御老丈人的身份去探望,想要在京中独树一帜,真是可笑。 舒青柠直言拒绝,“父亲怕是不能去,将军养伤期间,不见客。” 林氏本就没有得到年礼心里憋着气呢,听到这话更是心中不满。 “连自己老丈人都不见?怕不是你从中作梗,离间舒家和侯府的关系吧。” “舒青柠,你从小就与我们不亲近,这现在嫁了人,又仗着自己是侯府大娘子,这做派都摆到了家里了,平日里我们是怎么教养你的?你都忘记了吗?” “母亲这话说得着实让人发笑,女儿与家中不亲近?什么时候的事?还有这侯府的姻缘不是长姐不要的吗?现在又说女儿仗着大娘子的身份摆谱。” 她讥笑一声,“那还真是让母亲失望了,别说将军的老丈人了,就连皇亲国戚,将军发小亲朋都没有人能去,母亲是觉得舒家的颜面大得过谁?” 林氏一顿,这话她可不敢乱说了,这说出去可不是被嘲笑那么简单了,那说重了,也是要下大狱的。 “不让去就不让去,说什么这样让人误会的话,别以为你母亲我深居后宅,什么都不清楚,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她面子上过不去,自然的胡乱找些借口来让自己能有个台阶下。 这样的母亲,她再了解不过,也不想与她多计较。 今日她来,本就只想着看望祖母,现如今祖母看了,也聊了不少,她没有必要多待。 舒安见她要走,连忙让些人给她准备东西带回府。 此前舒安对她的态度就已经有所转变,现在更是因为裴御活着回来,所以态度更加好得不行。 她只要一句小小的嘲讽暗示,舒安就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了。 现在更是恨不得将她供起来一样的。 她并不为之雀跃,只是她心里请清除,这不过是她身为侯府大娘子且现如今丈夫活着回来的附加。 父亲一如之前,看中的只是权势,只是他朝堂行走的便利罢了。 府上给的这些东西她并不需要,因为他们也从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给她的这些东西,并非她所爱。 她示意香云接过,然后并未多与舒安说什么,径直的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之上,香云打开食盒,看到了姑娘最不喜欢的菜色,忍不住的吐槽一句,“这么多年,老爷还是不知道姑娘喜欢吃的东西,这都是什么啊。” 舒青柠不过瞟了一眼,“等下路过遇到需要的人,就送了吧。” 香云正有此意呢,这东西拿去侯府,姑娘看一眼心里难受一分,还不如找个乞丐什么的送出去呢。 才走没有多远,就到了饴暖斋,舒青柠想着裴御此前想吃红豆糕,正好路过,带些回去他也能打打牙祭。 没想到刚进饴暖斋,就遇到了熟人,温云州。 看样子他是来买点心的,店小二正给他介绍着,他询问,“怀孕妇人口中无味,又呕吐,想换换味道,该吃什么?” 店小二也不知道这该吃什么,便对他道,“客官,你这应该去药铺,而不是来咱们点心铺子啊。” 温云州自然知晓这些,不过怀了孕的舒枕月实在太过矫情,很多东西不吃,有总是喜欢与人相比较。 听隔壁的邻居都爱来饴暖斋买点心,说是反正都要买的,也能为失去的士兵家属出出力,也是好的。 好面子的舒枕月便要求也要吃饴暖斋的点心。 这点心虽然物超所值,但相比起来也的确不算便宜,现如今的他刚进去吏部,甚至连职务都没有定下,说白了就是一个跑腿打杂的。 这俸禄自然很少,加之之前舒枕月捐赠一事将本就不富裕的温家更加的推上了绝境。 要不是在关键时候她有了身孕,只怕是他母亲都要第一个不放过她了。 现如今也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所以才没有那么说什么,他也是尽可能的顺从着,毕竟孩子重要。 店小二没有办法给他做推荐,一抬头就看到了舒青柠。 连忙去通知掌柜的,“大娘子来了。” 掌柜的急忙迎上去,舒青柠嘴角带着浅笑和掌柜的打招呼,“给我装一些红豆糕。” 掌柜的点头,“大娘子不放再等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出炉新鲜的了。” 一炷香时间,她也等得起,毕竟新鲜些的更好吃。 她没主动和温云州打招呼,倒是温云州先上前和她说话。 对于温云州,她的态度很是平淡,没有因为讨厌舒枕月就连带着厌恶他,但也没有因为他是自己名义上的姐夫而对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她本以为温云州要跟别人一样试探的询问裴御的事情,没想到他只是说天寒地冻,出门要当心路滑,也要防寒。 舒青柠道过谢后便没有与他说其他的话题。 温云州自然也感觉得到她的态度,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他随意指了指一款点心,打包了几块,便和舒青柠抱拳告别。 舒青柠也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他抬步离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作祟,好像是不甘又好像是不舍,他自己都形容不出。 就在他出店门的时候,与一人擦肩而过,是个书生。 第101章 提前蛊虫治疗 随后就听到里面的声音,“大娘子安,怀志见过大娘子。” 舒青柠看到宋怀志,有些惊讶,“这才初三你就出来摆摊了?” 宋怀志摇头,“承蒙大娘子帮扶,有此处的好位置摆摊,这个年过得还算不错,现如今也拜了夫子,今日是想来买些点心送给夫子做年礼的。” 宋怀志很有礼节,眼神正直,态度端正,就连行礼上都挑不出半点的错处来。 舒青柠也觉得这人看着就不像心怀不轨之人。 更何况此前传言一事也对他多有影响,还因此被人打了,她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更不愿意欠谁的恩情。 所以便让掌柜的给他装了一盒点心,没有收钱。 “大娘子,这可不行,我有钱,可以支付的。” “无妨,拿着吧。” 宋怀志知道因为此前门口一事她多被人谈论,他心中也过意不去。 现如今更不好与她多说,避免又被那些见风就是雨的人乱说。 可这怎么能白白的又受她的帮助呢,他现在有能力了,不是身无分文的书生了。 “你字画不错,若是可以,给我一两幅,我给我孩儿挂起来做个榜样。” 宋怀志一听,连忙满口答应,“行,那明日我便送来店中,让掌柜的转交。” 两人这几句的交流很是平常,两人没有刻意的避着人,店里有其他的顾客,还有店小二和掌柜。 且他们说的内容也都是正大光明,两人都没有在意那些。 舒青柠突然觉得,或许宋怀志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毕竟一个对她没有其他神色看待的人,没有着重于侯府权势的人,是很难得的。 这场对话很快结束,舒青柠提着红豆糕便回了府。 回府后,她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裴御决定提前用蛊。 之前本想着等他底子稍好一些再用蛊,这样也影响小些,不知他怎么想的,便决定提前。 二是侯府收到了宫里的帖子,与正月十五参加宫宴。 这是不可避免的,好在还有时间准备。 太医们动作很快,初五这日便带着蛊虫来了侯府。 “侯爷,您可准备好了?” 裴御躺在榻上,目光一直看着屋顶,“来吧,被耽搁了。” 舒青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急着的要开始,只当他是想快些站起来。 她做不了什么,只能一直在边上陪着,看着小黑盒子里那奇丑无比带着蠕动着的虫子顺着裴御手腕上割开的伤口瞬间钻入。 她只觉得浑身一麻,整个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医叮嘱,“大娘子,这三日是最为关键的时候,侯爷身边断不可离人,随时要注意他的温度。” 舒青柠早就了解过,也询问过这段时间对裴御的照顾,她点头,“太医放心,你们只管熬药,剩下的我来。” 因为裴御底子不好,所以必须辅以药浴,以此来刺激蛊虫。 蛊虫进入体内三个时辰后,裴御神色面容开始有了变化,原本苍白的脸瞬间变得红润,丝毫不像是受重伤的人。 但太医说这是正常的,这说明蛊虫已经开始活动,才会催动裴御体内的血脉流动起来,这是好事。 舒青柠不太明白,可看久了裴御一直苍白的神色,现在乍一看到他这红润面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天夜里,太医几人轮流去熬制药浴所需的药,房中便只剩下舒青柠一人守着。 裴御一直躺在床榻上没有任何动作,舒青柠看书也看得正起劲呢,没想到突然就听到了一声响动。 抬眼一看,是床上一直安静的裴御发出的响声,她放下书本急忙上前。 走近发现,他双眼瞪圆,死死的盯着屋顶,好像那里有什么他憎恨的东西一样。 可屋顶一如往常,什么都没有。 “裴御?你哪里不舒服?”她轻声的询问。 没有得到回答,她试探着用手去触碰他,没想到手还没有离开,就被她左手一把拽住。 他左手上的伤好了很多,最近也能拿些东西,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力气竟然这般大。 粗糙宽大的手掌十分用力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她只觉得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裴御,你松开,你松开我。” 可裴御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的,根本没有反应,哪怕她用另外的手去拍打他,他依旧用力的捏着她的手腕。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突然,裴御侧头,盯着她,满眼的杀意,想要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那眼神太过骇人,她不禁的害怕,想到后退,可她无法动。 “我是舒青柠,我不是坏人?我什么也不做,你快放开我。” “啊,好疼!”她忍不住的惊呼。 外面值守的人听到迅速的进来,见到像是发狂的裴御,连忙去叫来太医。 几人一起用力都没能将裴御的手掰开,而舒青柠被攥着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甚至手指因为血脉不通,已经开始泛白发麻。 “不能放任着不管了,施针吧。” 其中一人迅速的施针,裴御从一开始的暴躁,到后面的逐渐安定下来,手也主见的松开,舒青柠这才得以松泛。 无疑,手腕青紫一片,甚至已经开始沁血。 “大娘子,下官给您处理一下伤吧。” 舒青柠只是垂眸瞧了一眼,并未在意,“不必,等下我涂点药膏就没事了,将军为何会这般?” 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猜测着,“多半是将军经历颇多,加上底子不好,蛊虫太过亢奋,所以出现了幻觉,分不清是眼前还是幻想。” “大娘子,今后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便叫下官等人,不然将军虽然受了伤,但这力道和武艺都是在的,很危险。” 她点了点头,“这样施针对他可有影响?” “影响自然是有的,但不施针将军无法平静下来,希望这三日能快些度过吧。” 前三日是危险期,至于会有什么样的危险,谁也不知道,更不知道接下来裴御还会不会如同刚才那样暴躁到不认识人。 不过看着施针后,裴御的神色已经趋于正常,不是红润,也不是苍白,她心里想着,应当是蛊虫平静下来了。 见情况得到安定,她这才出房门,准备给手上点伤药。 阿穗一直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她一出来,立刻迎上前,“阿姐,你没事吧。” 第102章 江瑶 “没事,上点药就好了。” 阿穗看到那伤,都忍不住的惊呼,“怎么这么严重,兄长怎么这么心狠?” 舒青柠没有怪裴御的想法,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也不知情。” 阿穗切了一句,“那也怪他,等他醒来,我一定要替阿姐讨回公道。” 在阿穗看来,没有人比得过阿姐,虽然兄长也是亲人,但相比起来,阿姐最重要。 给舒青柠将手腕给上好药包好,吴婆婆送来热茶,不经意的提起了一件事。 “今日有人上门给老夫人拜年了,到现在还在院中呢,听府中老人说,好像是老夫人的干女儿。” 对于侯府这些亲戚之间,她并不了解,也从来不知道这虞氏还有一个干女儿。 关键侯府经历这么多的事情,都没有见上门过。 她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反而去翻阅杂书,准备给裴御做点药膳,现在的他多半吃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用。 虞氏院中,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义母,您就别打趣我了,您不生瑶儿的气,瑶儿已经很是感激了。” 虞氏握着对方的手,“我生你的气干什么?我还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性格吗?” “快让义母瞧瞧,可瘦了?” 江瑶在虞氏的面前转了一圈,姿态优美,笑容恬静,看着就让人喜欢。 虞氏自从生了裴御后,就一直想要生个女儿,因为儿子终究没有女儿贴心。 尤其是裴御后来一个劲的跟他那老爹一样,喊打喊杀,整日的舞刀弄棍的,她就更是希望有个软软糯糯的女儿陪着自己了。 可老侯爷一心戍边,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回来,这一拖,年纪大了,怀孕就不容易了。 女儿梦也就破碎了,所以在老侯爷的至交好友江家生了女儿后,她便认作了干女儿。 江瑶应该和舒青柠年岁差不多,不过江家告老后,她就跟着回乡了,这几年才没有怎么见面。 但之前,她可以说是一直在侯府长大的,虞氏一直很喜欢她,甚至当初还有想法将她与自家儿子配对的想法呢。 只是世事难料,自家儿子一心去北地镇守,她也不好提这件事,所以便这样一拖再拖,拖到后面裴御尸骨无存的消息传来。 “变得更加好看了,可许配了人家?” 江瑶羞涩一笑,“义母说什么呢,瑶儿才及笄多久啊,阿爹说要在家多呆几年才行呢,我也不急。” “别那么心急,慢慢相看,这次来京,多留些日子,京中多的是青年才俊,争取挑一个如意郎君再回去。” 江瑶被她说得面色红晕,害羞不已,“义母再说,我就去找阿兄了。” 虞氏连忙开口,“行行行,义母不说了,你阿兄还在养病,过两日再去看他,你现在府中住下。” 江瑶连连点头,“一切听义母的,我就是有些担心阿兄,您说阿兄受了那么多的伤,该多疼啊。” 提起儿子,虞氏自然也心疼不已,“是啊,我看到的时候都差点心疼死了。” “不过啊,侯府有福气,娶了个好儿媳,有青柠在,我也能稍微松泛松泛。” “阿嫂...是个怎样的人?真如外面所言,不守妇道,背着阿兄私会外男?” 她一入京就听到这样的传言,虽然没有人敢再传,但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侯府为了颜面,所以对舒青柠的包容。 一个小小通政司副使的女儿,竟然弄出这样大的阵仗出来,真是小门小户之女。 虞氏摇头,“你阿嫂不是那样的人,那些传言你也莫要相信。” 虞氏这样说,她也很是乖巧的点头,“义母说阿嫂是好的,那一定是好的。” 话虽如此说,但她心里却不这样认为。 “义母,那阿兄喜欢阿嫂吗?” 虞氏一笑,“自然是喜欢的,你阿兄啊,连喂药都只能你阿嫂去喂,你说他心仪不?” “此前我以为他喜欢的是舒枕月,毕竟是他点了头的,可现在看来,倒也误打误撞的让两人看对了眼。” 在虞氏看来,他们两人一定是相互喜欢的,不然为什么儿子只要舒青柠一个伺候,为什么舒青柠事事亲力亲为的照顾儿子。 看到儿子儿媳和睦,她心里很是开心,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江瑶此时的神色转变。 江瑶在侯府住下这件事舒青柠次日才知晓,府上有客人,她作为大娘子,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所以一早她便去给虞氏请安。 虞氏从来没有要求她每日早起去请安伺候,现在裴御手上回来,虞氏更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让她好好照顾好裴御就是。 至于请安这种虚无的礼节,她并不那么要求。 这在府中人看来,是婆媳关系融洽,是相互包容的体现。 可这在江瑶听来,那便是舒青柠自视清高,连给婆母请安伺候都做不到,是缺乏教养的表现。 本来因为外面传言就对舒青柠没有任何的好感,如此一来,更是觉得舒青柠不是个好人。 舒青柠是踩着时辰来给虞氏请安的,因为她知道,每日造成虞氏都只用清粥,然后诵经半个时辰才会用饭。 她若是来早了,只会打扰虞氏的诵经。 她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有人在说话了,门外的婆子笑着给她撩开厚重门帘,“大娘子来得正是时候,老夫人和江姑娘正在用早饭呢。” 她笑着点头,“那看来我算是来对了,来母亲这里蹭个早饭。” 婆子也笑着和她寒暄,氛围一度不错。 虞氏听到她的声音,便开口,“想要用早饭还不快着些,今日有你爱吃的酱黄瓜。” 舒青柠抬步进去,就见虞氏旁边坐着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妙龄少女,看到她进来,便立刻起身见礼。 “瑶儿见过阿嫂。” 舒青柠笑着将人虚扶起来,“这便是江姑娘了吧,果然貌若仙子下凡,看得人直喜欢。” “瑶儿谢过阿嫂的夸赞。”她虽然这样说,但却没有半点真心的谢过,倒是觉得舒青柠不过是表面功夫。 甚至在看到舒青柠这宛若狐媚子的长相后,更加坚信内心所想。 毕竟无风不起浪这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第103章 竟然打起来了 早饭过程中,虞氏不小心看到了她手腕包扎着的纱布,便问,“手是怎么回事?” 舒青柠并未实话实说,“不小心烫到的,小伤。” 虞氏看到她眼神中躲闪的情绪,便问她身后的香云,“你说,大娘子的手是怎么回事?” 香云顿了一瞬,“昨夜被将军捏伤...” 话没说完,就被舒青柠给打断,“香云,别胡说。” 可虞氏已经知道,这伤和自己儿子有关,“御儿怎么会动手伤人?” 舒青柠本就不想让虞氏过多的担心,所以这蛊虫的治疗她也只知道一些皮毛罢了。 她想随便找个理由混过去便是,没想到还没开口,一旁的江瑶便直言,“不可能,阿兄性格直爽,是最正义的人,不可能会伤害身边的人。” 虞氏也是这样觉得,“可是御儿的伤又恶化了?” 虞氏丝毫没有把江瑶当成外人,所以当着她的面就问起了裴御的伤势。 舒青柠并不认识江瑶,所以不那么想提及这事,便轻轻带过,“伤势没有大碍,母亲不要担心,这也是不小心碰伤的,和将军无关。” 虞氏听后这心里才放心一些。 “义母,我想去看看阿兄,我实在担心。”江瑶拉着虞氏的手摇晃着撒娇。 虞氏本要拒绝的,江瑶又道,“阿嫂不是说了吗?阿兄的伤势没有恶化,我想他也多年未见我了,我们还能一起说说话呢。” “当初阿兄可是答应过我的,要给我驯一匹最为温顺的马儿,还要亲手为我编好看的马鞭呢,他可没有实现,我去找他要。” 虞氏最见不得她撒娇,连忙点头,“行行行,吃过饭让你阿嫂带你去,我正好要诵经了。” 江瑶喜笑颜开,“那就多谢阿嫂了。” 舒青柠没想到虞氏这样轻易的就答应了,这段时日,想要上门探望的不计其数,他们都是统一口径,不见客,可这样随便的就答应下来,足见此人在虞氏心中的重要性。 舒青柠没有反驳,而是在饭后将人带着往自己院子而去。 在虞氏的院中,江瑶活泼开朗,说话带笑,可一出院子,当身边只有舒青柠和她的人时,她嘴角的笑意瞬间收起。 甚至脚步比舒青柠还快上几分,不用她带路,径直的就朝着裴御的院子而去。 这样一看,她倒像是女主人一样的,舒青柠带像是个客人,需要人引着往前。 到了院门口,江瑶站定回身,“大娘子不用带领了,我自己进去找阿兄就是。” 态度转变之快,让人有些瞠目。 舒青柠依旧面带浅笑,“那江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就是,我就不相陪了,我还要去整理账册呢。” 舒青柠也不是那么想伺候这么一个神色多变的人。 可还没转身,江瑶又道,“大娘子,我有一句话送给你,身处其位,莫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更要时刻谨记你的身份,你是阿兄的大娘子,更是侯府的大娘子,万事万物都要以侯府颜面为先。” 这不是送给她话,这是在警告她。 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可她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警告她? 若是之前她感觉到这人的不友好,那此刻她算是彻底的看清楚,这人对她不善! “多谢江姑娘提醒,但江姑娘也说了,我是侯府大娘子,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会让侯府颜面失去呢?是吧江姑娘!” 最后江姑娘三个字咬得极重,她不信江瑶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一个外姓人,竟然管到了她侯府大娘子的头上来,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江瑶面色有些挂不住,但在她面前,还是一个劲儿的绷着,“我是老夫人的义女,是宁北侯的义妹,自然相信你不会做,但也要提醒一二。” 两人在院门口算是不欢而散,舒青柠本来想要去看看裴御的,这一下也没有心情,直接回去和两个孩子一起看书习字。 “姑娘,您真的放心那江姑娘去看望将军?”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可是侯府的义女,半个大小姐呢,有权势着呢,你们以后见到都敬着些,莫要都得罪了。” 江瑶竟然敢这样直白的警告她,那她身边的人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并不怕江瑶,但若是江瑶以身份压下来,香云他们是下人,自然没有办法避免。 “姑娘放心,奴婢会通知下去的,让他们都壁着些,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躲倒是不至于,只不过现在的舒青柠并不想闹出什么大的矛盾出来,毕竟裴御的治疗更重要。 舒青柠刚看着俩孩子临摹了一篇字帖,张索急忙跑来,“大娘子,不好了,阿穗姑娘和江姑娘打起来了。” 舒青柠一愣,“她们怎么...会打起来?” 张索摇头,“小的也不知道,现在两人在公子院中大打出手,江姑娘还不让人上前帮忙,阿穗姑娘要吃亏了。” 江瑶虽然是后宅姑娘,但从小也是学过点武艺的,阿穗虽然出身村里,但她历来都不是力气大的,这两相比较,阿穗是真的会被欺负。 舒青柠将手里的东西一放,立刻小跑出去,两个孩子也在她身后紧紧跟随。 阿穗这几日一直都跟着俩孩子玩,平常就让两人教她写字,三人关系很是亲近。 现在一听阿穗姑姑被人欺负,裴言之第一个不答应了,裴承业倒是稳重些,但他眼中的情绪也说明了此刻他心里的不满。 舒青柠几人赶到的时候,只见恋人跟相互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头发。 江瑶将阿穗推倒在地,阿穗也不甘示弱,将她一把扯着,两人瞬间到底,又在地上扭打起来。 江瑶双脚绞着阿穗的细腰,阿穗不甘示弱,死死的攥着江瑶的头发。 江瑶此刻头发凌乱,跟个疯婆子一样的。 眼看着自己没能制服这村姑,她张口就像阿穗的手臂咬去。 阿穗防不胜防,躲避不及,直接被江瑶咬住不放。 阿穗痛呼出声时,舒青柠带着人赶来。 “来人,赶紧将她们分开。” 下人们此前不敢伸手,毕竟都是府中的贵客,现在有了舒青柠的命令,一个个的瞬间上前,将两人生生的拽开。 第104章 她绝不让阿穗吃亏 江瑶下口太狠,下人拖拽的时候也没有松口,阿穗的手臂上已经沁出了血迹。 舒青柠再也忍不下去,一个箭步上前,直接用力将江瑶往边上一推。 下人不敢用力,她可顾不得那么多,江瑶猝不及防,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手心蹭在地上,瞬间破了皮。 江瑶痛呼出声,“舒青柠,你敢推我?” 舒青柠没有理会她的咆哮,而是立刻去查看的阿穗的手臂。 “香云,快去取药来。” 舒青柠回头瞧了江瑶一眼,“江姑娘,这里不是江家,这是侯府,你是客人,阿穗也是客人,我不管这事谁先提起,反正你先动了口,见了血,你该给阿穗一个交代。” 说完直接带着阿穗离开。 两个孩子看到是不认识的人,也都冷着脸跟着离开。 “舒青柠,你威胁我?我要告诉义母。” 阿穗的伤口看着挺大,上药的时候,疼得皱起眉头也没有出声, 舒青柠撒药的动作轻缓了些,声音也平和下来,“告诉阿姐,怎么回事?” 阿穗垂着视线,不敢与舒青柠对视,舒青柠又问,“可是你先惹的她?” 阿穗连连摆手,“不是我,我只不过去看兄长,就听她问院中的人,是不是大娘子照顾不好,反正就一直在说阿姐的不好,即便院中人说大娘子很是体贴良善,她都不信。” “她还说是阿姐迷惑众人,是狐媚子,我才上前去找她理论的。” 结果便是,阿穗本就出自乡野,这说话自然比不上高门大户的江瑶,三两句就被江瑶给怼的无言以对。 情急之下,她道了一句,“可是我阿姐比你好看,是兄长的妻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江瑶,江瑶朝着阿穗便动了手。 其实两个女子打架,无外乎就是撕扯衣服和头发,其实甚少有什么外伤。 可江瑶眼看着自己被阿穗占了上风,又有下人上前来拉架,她生怕自己吃亏,所以动嘴也要咬上阿穗一口。 “阿姐,她是老夫人的义女,那我与她打架,你会不会被老夫人责怪啊。” 兄长的母亲,她没有太过接触,虽然知道她是个慈祥的人,但她也担心老夫人会因为那个嘴巴恶毒的女子而责怪阿姐。 舒青柠安慰,“不会,这件事谁对输错还说不定呢,你想吃什么,让香云去准备吧。” 舒青柠知道阿穗是个内心有些敏感的女子,毕竟从村里突然来到京城,又人生地不熟,说白了她认识的人也就是一个自己。 虽然裴御说过以后是她的兄长,但现在的情况,说句不好听的,裴御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她恐怕也知道。 其实她明白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但没想到会重要到与人打成一片。 心中很是感动。 从小她知道自己亲情缘浅薄,亲生父母不爱,亲生姐姐不睦,她就像个外来人一样,看着父母和长姐父母慈爱,女儿亲近。 她也曾在内心质疑过,是不是真的自己没有做好,所以连带着有血脉的亲人都对她这样的轻视。 这一瞬,她孤寂了十几载的内心瞬间得到填满,从来都不是她的问题。 她向往亲情,向往和睦美满,是那些人不愿意罢了,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你看现在,她也有人相护了,她身边也有这样一个没有血缘胜似血缘的妹妹。 她会陪着自己,会在别人说她不对的时候护着自己,甚至自己都受伤了还担心会给她带来麻烦。 怎么会是麻烦呢? 既然有人如此维护自己,她也不能放任不管,最起码她也要护着她,不让她受委屈。 随便找了个借口让香云带着她先下去,自己则是重新梳妆一番。 吴婆婆了解她,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没忍住的上前,“姑娘,此事暂时还没有定论,且那江姑娘又与老夫人亲近,恐怕...” 舒青柠知道吴婆婆要说什么,主动打断,“婆婆,这么多年,除了祖母,没有一个人真正的维护过我,只有阿穗,她与旁人不同,她正直勇敢,认定的事情就会去做,在她心里只有自己认定的好坏,没有权衡利弊。” 吴婆婆有些惭愧的垂下视线,她知道舒青柠说得很对,毕竟这么些年,她经历的事什么样的环境,吴婆婆是一路看着过来的。 这样的姑娘实在让人心疼,所以在面对有一个什么都不计较,一心只想她好的人面前,她怎么舍得她受委屈。 可她也担心,虽然现在看似侯府离不了自家姑娘,但裴将军活着回来了,侯府有了新的兴旺。 她实在担心因为这事将老夫人的信任给磨没了,要知道外面多的是人想看她落魄。 且一个在府中没有掌家权的大娘子,日子会是如何的难熬。 可她更知道,姑娘内心认定的事情,是时分坚定的,没有人能轻易改变,即便因为这件事将她这段时间的付出都抛弃,她也会义无反顾。 她既然劝不住,也只能赶紧给姑娘换衣梳妆。 整理完毕,她便带着吴婆婆去了虞氏的院子,还没到呢,就见福伯急匆匆朝她们这边走来,看到两人,有些愣神。 “大娘子,老夫人正好有请呢。” 舒青柠不意外,点了点头,“我也正好要去找母亲呢。” 福伯看她神色自然,生怕她还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情,在边上小声的提醒。 “大娘子,江姑娘在老夫人那里的,哭了好一顿了,老夫人哄了好一会儿才将人哄好,现如今...只怕是要避避锋芒。” 福伯的提醒她感激,“多谢福伯。” “江姑娘是府中客人,阿穗亦是,真的说起来,阿穗和她父亲可是将军的救命恩人,按理说来,她更是贵客,更应该受到敬重。” “不过阿穗在村子上洒脱惯了,她不想要被人伺候来伺候去,她会很不习惯,所以才一直在我院中以妹妹身份做客,我想这一点,府上任何人应该都不会忘记。” 福伯连连点头,“阿穗姑娘心性善良,来府上这段时间更是随和至极,府上任何人对她都是夸赞有加的。” 第105章 去祠堂领罚 正是因为阿穗随和,在府上没有任何的架子,甚至没把自己当成府中客人,谁活计忙不过来,她也不会端着,都会主动的去帮。 尤其是和厨房那些大娘,直接都打成了一片,要是在院中找不到她,就一准儿在厨房帮忙呢。 福伯也很喜欢阿穗的性格,可这在相交甚好的家族面前,即便阿穗再好。 只怕是老夫人也不会让江姑娘受委屈啊。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也很是无奈,只能祈祷大娘子能大局为重吧。 舒青柠被婆子引着进入虞氏房中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人的抽泣声音。 “婆母。”她轻声呼唤。 虞氏从软榻上抬眸看她,眼中带着不解,立刻质问,“你看看你,把瑶儿推倒,这手全是伤,你怎么能这么做?” 舒青柠试想过很多遍,可唯独没有一来就被质问的。 她心里认为的虞氏并非普通赵氏钱氏那样的没有眼界,甚至起不会自己思考。 毕竟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上,虞氏很能明白大是大非。 一如此前在平阳侯府上,她对外惩罚自己,可只有两人的时候,她便说明了情况,她是明事理之人。 她从来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舒青柠微微躬身,“儿媳的确有错,不小心推了江姑娘一下,导致她手受伤,实在对不起。” 她的道歉在江瑶看来就是在敷衍了事。 “明明你是故意的,义母,她就是故意推我的。” 舒青柠没有退缩,抬眸看向江瑶,“我的道歉江姑娘觉得不妥,那不如江姑娘也推我一下,这样也能两清,让江姑娘消气了,如何?” 这一瞬,她没有错过江瑶眼中的兴奋,她一定是想推自己的。 可这时虞氏开口,“事情起了就应该想办法解决,而不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你平常聪慧至极,怎么这一回便这样了?” 她依旧站在两人的几步开外,气势上虽然不如江瑶,但她不卑不亢。 “江姑娘生气于我推了她导致她受了伤,儿媳的确做错了,想要求得江姑娘消气,那自然要让她推还着才行。” “对了,婆母知道吗?江姑娘咬伤了阿穗姑娘的手臂,将军院中人皆知,那血可否湿透棉袄就出来了,那白皙的手臂之上,两排带血的牙印,看着实在可怖。” “阿穗姑娘也是府中客人啊,这如何是好?还请婆母示下。” 江瑶心中不满,她可以让她推一下,手也可以被磨出血,可阿穗受的委屈,也得让她江瑶还回来。 虞氏听下人说两人打起来的事情时,江瑶在一边一直哭,喊着手疼,她实在没有闲心听完,就赶紧给江瑶处理手心的伤了。 手心破了皮,深的地方甚至有细小的灰尘沙子在伤口之中,所以处理起来江瑶一直在哭,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她想的是,江瑶出身高门,一直都在养尊处优,而阿穗从小就是乡下孩子,做惯了农活,这手上自然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两相打起来,江瑶自然抵不过阿穗,所以阿穗怎么会吃亏呢? 可听到舒青柠这样一说,她立刻回头去看身后之人,身后婆子隐隐点头,证实了舒青柠的说法。 “瑶儿,你怎么...” 眼看着虞氏要问自己,江瑶突然喊疼,“义母,手心好疼,瑶儿的手不会要废了吧,我还没有绣嫁衣呢。” 虞氏最是见不得她的眼泪,一下子要说的话就被她给转移了。 “刚才不是好些了吗?怎么又疼了。” 然后赶紧吩咐身后的人,“去找大夫来,快去。” 眼看着此事就这样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舒青柠心里闪过嘲讽一笑。 看吧,不管是什么样的后宅,只要是有半点权势的,总是会这样勾心斗角。 一点不如小门户之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她突然觉得,这京中多没意思,若是有选择,她倒是想如同阿穗此前一样,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权衡利弊。 每日只需考虑一日三餐。 大夫很快前来,屋里瞬间忙碌起来,有人去打水,有人去熬汤,甚至有人赶紧去买江瑶喜欢吃的饴糖。 舒青柠就像是外人一样的站在房中没有动静。 虞氏一抬头,看到她还杵在房中,也不知道心里的那一点气是因什么而起。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没看到瑶儿疼得受不住吗?看看你做的好事,去祠堂思过!” 舒青柠恭敬的屈膝,“是,婆母。” 不过是去祠堂思过,她又不是没去过,只不过在离开前,她又问了一句,“婆母,那阿穗的伤...” 虞氏现在才发现,这舒青柠也是个犟脾气,“她的伤让人去看,治疗就是,难不成还要让她咬回来?” “母亲若是这样处理,倒也公平公正。” 虞氏第一次被她气得不行,“你...你在说什么?” 舒青柠再次屈膝,“儿媳有错,推倒了江姑娘,这就去祠堂领罚。” 说完转身就走。 虞氏甩袖,跟身后人吐槽,“她脾气倒是不小,还敢在我面前拿乔了?” 婆子没有说话,只是垂着视线,任由她说着,等她说够了,这气也就消了。 舒青柠去了祠堂没多大一会儿,两个孩子都急匆匆的去作陪。 这也是令她没有想到的,裴承业给她带了书本,“母亲无聊的时候就看看书,时间也过得快些。” 裴言之一看兄长送来的东西就忍不住的吐槽,“这都什么时候了,兄长怎么就知道书。” “母亲,我给您带了点心,您吃点,不够我又去拿。” “言之,祖母要是知道你偷摸送点心来,只怕会更生气的。” 裴言之梗着脖子回,“那我就去祖母面前跪着,求她饶过母亲,母亲又没有做错,都是那人的错,她还说母亲的坏话呢,祖母怎么能是非不分呢。” 两兄弟就这件事讨论个不停,这让静谧的祠堂倒也有了几分生气。 舒青柠倒是没有两人这样的义愤填膺,吃着点心,看着书,听着孩子们在耳边的聒噪。 倒是还算惬意。 第106章 喊她的名字 虞氏那边,哄了好一会儿才将江瑶哄好,等她睡着,虞氏长叹一口气。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身后婆子这才小声的开口,“老夫人,老奴去看了阿穗姑娘的伤,可严重了,老奴实在没有想到这江姑娘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那...那阿穗可有异议?” 婆子摇头,“并未发现,倒是听说大娘子因她被罚,一直在求情。” 虞氏摩挲着手里的佛珠,“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婆子没有回答。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对不对?我不应该罚青柠,她是侯府大娘子,这样因为一个旁人就惩罚,让她面子无法搁置对吧。” 其实,等冷静下来,虞氏什么都知道。 “可瑶儿是江家的千金,她被青柠推倒受伤,我也不能包庇青柠,若是被江家知道,岂不是又有话说。” 她现如今有些瞻前顾后了。 “可是老夫人,以前的您可从不会这般想,江家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啊。” 是啊,以前她不会这样,可如今为何这样思虑过多,担心江家来找? 也是因为她知晓,裴御这身子,多半一辈子都在四轮车上度过呢,她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给儿子树敌呢,哪怕是嫌隙都不要有。 虽然他以后不行走朝堂,但在京中,没有权势,再没有朋友,会寸步难行。 她不想要自己的儿子面对这样的局面。 舒青柠去祠堂思过,江瑶得知后心情大好,手心也不疼了,人也不哭了,休息了小半日后她便再次的去看裴御。 之前去看,是因为裴御还没醒过来,所以她才跟下人打探些消息,没想到被阿穗听到,这才有后面的大打出手的事情。 现在她再次的去裴御的院子,正好裴御在药浴,太医进进出出的,忙碌起来根本没有在意她的出现。 她进入房中,看到光着身子坐在满是漆黑药液之中的裴御。 他唤了一句,“御哥哥。” 自然没有人回应她,她缓缓上前,看到她胸前后背都是伤痕累累,“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那个在她眼里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兄长,浑身是伤。 她在老家,每次都能听到他的捷报传来,人们都说宁北侯是战神,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没有他打不赢的仗。 她也是这样觉得,那个耍得了大刀,骑得了烈马,更能百里骑射,这样的兄长怎么会受这么多的伤。 舒青柠那女人不是说兄长伤势无大碍吗?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去触碰他肩上那狰狞的伤疤。 可手还没有触碰到,浴桶之中的裴御突然痛呼一声,扬起头,一脸的痛苦。 “兄长,你哪里疼,告诉瑶儿。” 裴御只痛苦着神色,对她的话丝毫没有反应,慌乱中她就想要去安抚裴御。 可下一瞬,她听到了他口中喊出的一个名字。 “舒青柠。” 声音不大,但她听得很清晰,兄长喊的就是舒青柠,他在极度痛苦的时候,喊的竟然是舒青柠那个女人。 难道真的如同义母所言,兄长是喜欢舒青柠的? 她因内心的这一认知而愣神。 也就是这愣神的功夫,涌进来好几个太医,一个连忙诊脉,一个连忙查看药液的情况。 另一个连忙开口,“这种时候,只能大娘子在了,我这就去找人。” 江瑶那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站在浴桶边上,愣是没有被人发现,亦或是发现的,但他们根本没有闲心在意她。 太医跑进跑出,裴御在浴桶之中神色逐渐扭曲,甚至连身上的血脉都隐隐有要爆裂的迹象。 这是太医几人没有料到的情况,不知道是药液的原因,还是蛊虫的原因。 现在的裴御除了一脸的难受,嘴里就一直在念叨着舒青柠的名字。 太医束手无策,只能着人去找好舒青柠,可去了院中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只能去虞氏那里询问。 虞氏刚小憩,就被婆子叫醒来,“老夫人,公子那里不好了,现在一口一口的叫着大娘子的名字,太医说要找大娘子赶紧去。” 虞氏被吓一跳,“御儿怎么了?” 婆子也不清楚,“老奴不知,好像公子等着大娘子呢。” 虞氏顾不得其他,生怕耽搁半分,“快去把青柠放出来,快点啊。” 舒青柠还在听两个孩子相互比试背诵诗文呢,门突然被打开,“大娘子,公子有异,您赶紧随老奴来。” 裴御情况有异,她也没有多想,小跑着就朝院子而去。 一炷香的距离她愣是只用了一盏茶,到的时候虞氏已经来了。 虞氏一看到她,泪水瞬间流了出来,泣不成声,“青柠,你快看看吧,御儿他...” 她还没来得及安慰,便听到裴御口中正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她只能急忙上前,太医等人也是对此比较熟悉的,赶紧让开。 “舒青柠!” “我在,我在的。” 舒青柠一边回答,一边抬手去擦他脸上的沁出来的汗水。 刚触摸到他的额头,就被他抬起左手一把握住,一如之前的用力,只不过这一回不是抓住手腕,而是与她十指紧扣。 然后在她猝不及防间,裴御一个用力,她整个人就被拖拽进了浴桶之中。 然后紧紧的贴在了裴御的心口之处。 他皮肤滚烫,心口跳动异常,手臂将她紧紧的禁锢在怀中无法动弹。 这突然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太医见状只能以要治疗为由,对虞氏道,“老夫人,接下来要开始施针,您...” 虞氏猛然回神,“我回避,我回避。” 随后带着人离开房中,江瑶即便再不想离开,眼睛再如何的死盯浴桶之中,也不得不跟着虞氏离开。 “他身子很烫,心跳很快,现在怎么办啊。” 太医再次的诊脉,却惊喜开口,“现在脉象比之前稳定了些,看来大娘子在有奇效。” 舒青柠一脸蒙,她什么都没做,应该是凑巧罢了。 “那现在施针还是怎么?” 太医几人轮番的诊脉后得到一个结论,就让她陪着裴御在浴桶之中泡药浴。 因为他们发现,有舒青柠在,他的情绪不仅在逐渐的稳定,就连蛊虫也在慢慢的趋于平静。 这是一个漫长的治疗过程,且没有人有实际的经验,一切都只能边走边看,边看边摸索。 第107章 不想让她走 就这样,舒青柠被迫留在浴桶之中,与裴御近距离接触。 天气寒凉,不过好在裴御像个暖炉一样,即便浑身湿透,也不算冷。 只是这呆的时间久了后,腿开始有些麻了,现在她的双腿屈着跪在裴御的腿上。 她想要动一动,一来自己麻木了,二来也怕一直跪在他腿上会对他的伤有害。 她准备换个姿势,没想到刚一动,就被裴御再次禁锢在怀中。 “舒青柠,不许走。” “我没想走,就是换个姿势。” 本以为他不会听她的,没想到他竟然松开了一点手。 她得以换了一下姿势,舒适了一些,可紧接着,裴御就像是害怕她离开一样的,又迅速的收紧了手,这一次她的唇直接撞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那怪异的触感和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心口瞬间狂跳起来,心里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治疗,为了治疗,可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吻了裴御。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太医进进出出的,不是在增加热水,就是在施针,整个过程,裴御都很平静。 准确来说,自从怀里抱着她以后,他情绪一直很平静,不管是脉象也好,神色也罢,都跟之前相差无几。 他倒是一切都好,就是苦了舒青柠了,本来就疲惫,又在热水中泡了快一个时辰。 她整个人已经虚脱得不行,昏昏沉沉的,甚至已经忘记自己在水中泡着了,眼皮重得厉害,头微微一偏,就靠在裴御的臂弯中昏睡了过去。 等太医踩着时辰进来时,差点就要惊呼出来,却见裴御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太医瞬间明白,小声的开口,“侯爷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下官给您诊诊脉。” 裴御轻摇头,“先不急,让人来将大娘子抱出去。” 太医瞬间明白,立刻出去找了两个蛮力的婆子,将舒青柠从浴桶之中抱了出来。 随后便让香云给她换衣。 屋里,一床榻,一软塌。 舒青柠换上干燥的衣服后被安置在了柔软的床榻,裴御随后也在软塌上躺下。 从他躺下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舒青柠睡着的样子。 太医给他诊脉,脉象上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此前我等断定侯爷三日后才会苏醒,没想到这才第二日,侯爷就醒来,这是好兆头,说明这药液有效果,可以继续。” 裴御嗯了一声,对此并没有太医那般亢奋。 他只在太医收起脉枕后淡淡的问,“她为何会在浴桶之中?” 这可算是问对人了,太医早就想说了,苦于侯爷没有开口。 这一下,他将裴御发病,浑身滚烫,青筋爆发,嘴里不停喊着舒青柠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表述给了裴御听。 他还忍不住的感慨,“侯爷,大娘子对您可是真情了,知道您不好,即便在祠堂被罚的,也立刻跑着过来,之后即便被您拽入水中,也一声不吭,一直泡在药液中快一个时辰,这意志力真真难得。” 通篇下来,裴御一字不落的听在了心里,却在太医停下的瞬间问,“她被罚去祠堂?怎么回事?” 太医只是奉命来救人,根本不会插手和多看侯府之中的事情,对此自然是不知情的。 “下官不知。” 裴御长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子松泛了不少,比之以前也有了不少的精神,看来这蛊虫治疗是有效果的。 “去把张索叫来。” 张索本来被舒青柠派出去查是谁在背后指使造谣她的,却因为江瑶和阿穗打架一事暂时的留在府中。 得到公子的传唤,立刻前来。 当被问起大娘子为何会被罚去祠堂的时候,张索不知如何回答,有些愣神。 “一五一十的说!” 张索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原来在他昏迷的时候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张索甚至还不经意的将此前大娘子被他捏伤手腕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张索退下后,他微微侧头去看,果然看到她手腕处被白色的棉布包扎着。 他无法表述此刻自己的心情,在蛊虫放入体内后,他对外界的事情是不知情的。 他捏伤舒青柠时不知情,被放入药浴之中也不知情。 但唯独有一点,他依稀间总觉得在不久的刚才,他眼前出现过什么东西。 很是模糊,不去细想的话,总觉得眼前人是舒青柠,可去细细回想,却又看不清楚。 从太医的描述之中,他应该能断定,他印象中那个模糊一下走,一下留的人影,就是舒青柠。 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为什么唯独舒青柠出现在自己的幻觉之中呢? 他想不通,舒青柠于他而言好像并没有重要到能出现幻觉的地步。 他再次抬眸去看熟睡之中的人,白皙的面容此时因为泡太久的缘故而红润不少,一头秀发平铺在枕头之上,又黑又顺。 小榻和床榻之间不过两臂的距离,他能清晰的看到她呼吸的频率,甚至她脖颈处跳动的脉搏。 看着看着,好像幻觉之中的景象逐渐的清晰起来。 他和舒青柠在一处茅草屋前,院中种满了各种的花。 她一身素衫,提着包袱转身要走,她说,“裴御,你我不是一路的人,我不喜欢京中生活,更不愿意做你后宅的夫人每日的勾心斗角,也不愿意为你纳妾博你开怀。” “我愿意离开,从今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再相见。” 说完转身就走,身影慢慢的就消失在了花海之中。 而他好像是后知后觉的,发了疯一样的去找她,一直大声的呼喊,“舒青柠,不许走。” 可回应他的好像只有轻拂而过夹杂着花香的微风。 他的心口像是漏了一大块一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自己喊了好多好多句,最后似乎得到了一句,我不走。 此刻看着她近在咫尺,睡容恬静,心口仿佛被填满了,他甚至在这一瞬什么都没有想,只有一个念头。 就这样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便挺好了。 第108章 知道裴御的想法 虞氏因为裴御的伤所以一直都在等着,江瑶就陪在她的身边,两人一度无话。 江瑶很想说点什么让她开心一点,可她没有半分的想要理会的意思。 她想用裴御的伤来作为话题。 “姨母,阿兄伤这么严重,难道就任由那舒青柠这样胡作非为吗?” 虞氏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直在摩挲拨弄着佛珠。 “义母,瑶儿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治疗方法,什么伤会是她舒青柠来就脉象平稳了?莫不是她在从中作梗吧。” “若是她在阿兄身上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那可怎么是好啊。”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虞氏都没有回答,就在她准备要更进一步的时候,福伯敲响了房门,“老夫人,公子醒了,想要见您。” 虞氏手中佛珠一顿,连忙起身出去。 江瑶此前说那些话的热度还没有下去呢,就被这狠狠的打了脸。 且不管这舒青柠的做法对不对,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但至少裴御醒了,想要见她了,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虞氏推门而出,江瑶立刻跟上,虞氏却一脸柔和的开口,“瑶儿手受了伤,应当多休息,你留下吧。” 江瑶一愣,虞氏已经抬步离开院子。 虞氏到时,裴御已经坐起来了一些,而舒青柠尚未醒来。 “御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裴御摇头,“一切都好,让母亲担忧了。” 虞氏一脸的心疼,“你说说,这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又要受这样的磨难,母亲看着真是难受。” “是儿子不孝,不过度过了前面三日,应当不会有其他的情况了,母亲也能放心些许了。” 虞氏听到他这话,自然的也慢慢放心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之前你的样子可真是吓坏母亲了,若是没有青柠及时赶到,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说起这个虞氏也很是好奇,“儿啊,你和青柠...” 在虞氏看来,儿子在最为难受的时候,心心念念都是舒青柠,这便是感情笃深的表现, 虽然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但从北地回京这段时间,应该足以让儿子对青柠倾心了。 “母亲,儿子听说她此前被罚去了祠堂?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虞氏有些理亏,“当时母亲也是在气头上,你知道瑶儿养尊处优的,手心一片伤,又哭个不停,母亲也是随口一说的,想着将此事给压下去,先安抚了瑶儿再说。” 虞氏看裴御没有接话,心里有些不明白他怎么想的,试探的问,“御儿,这江家虽然已经告老,可江太师这些年门生满天下,就连当今的丞相都是出自江家,母亲也是担心...” 裴御声音淡淡,“我裴家什么时候要靠着虚无的情来巩固权势了?” “从宁北侯一爵落到裴家头上的那天起,裴家就从不靠别人,靠的只是自己的双手。这满侯府的功勋,是父亲打下的,是儿子维护的,何至于担心什么江家?” 虞氏自然听得出来裴御话中的意思,这是在说她这是处理得不对,不应该因为江瑶而责罚了舒青柠。 可她也不想,她也喜欢青柠得紧,她怎么舍得,不就是做做样子嘛。 “儿啊,现如今的侯府可不如之前了,虽然你还有皇恩在,可这恩能延续多久?你看看你回来这么久,除了来了几个龙影卫保护,来几个太医诊治,可还有其他人?” 这话着实不假,皇宫之中,除了那晚皇上来过以后,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来看望过。 即便外面不少人都想要上门,他们也以要养病不见客来搪塞。 可时日一长啊,人们看到皇城之中那位好像都没有什么动作,逐渐的也就没有人来上门探望了。 对于这一点,虞氏其实心里是有着不满的,她裴家一老一少,老的殒命于北地,小的也险些死在了北地。 竟然换不来皇家的半点看重。 “母亲,慎言!”裴御神色瞬间沉下去。 虞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的闭上嘴。 但这有些话一旦说破,自然的不似之前。 “母亲现在只想你好好的,咱们家这爵位有也好,没有也罢,母亲只想你以后能顺遂些,哪怕...” 哪怕从此就瘫痪在床榻之上,她也想要自己的儿子是个受人敬重的将军。 不然他那要强的性格,她是真的无法想象以后的他如何生活。 虞氏想起这些就眼眶热热,眼泪也忍不住的往下流。 裴御这辈子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眨一下眼睛。 可唯独看到母亲的眼泪时候会有些无措,因为知道母亲这些年的艰难。 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让她一大把年纪跟着担忧。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兀自的想着,事已至此,罚了就罚了吧,以后他在其他方面多给舒青柠一些补偿就是了。 还有阿穗,等她及笄,想要开府另住也好,想要找个如意郎君也好,他就都帮着相看些,嫁妆上也多多的给。 “母亲,儿子知道了,您没有做错,瑶儿与我一起长大,从小兄妹相称,您又是她的义母,这自然的要向着她一些。” 这话是为了安慰虞氏,不想让她过多的担心和流泪。 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舒青柠刚好睁开眼睛,而裴御这几句无头无脑的话,正好被她听了去。 她微微勾起唇角,权势之家,自古都是看重利益的。 她虽然身为侯府大娘子,阿穗还对裴御有救命之恩,但在两人看来,都比不上一个从小长大的情意。 她之前还以为,裴御正直爽朗,眼中不揉沙子,且对阿穗很好。 定会给阿穗主持公道的,没曾想,他也和虞氏一样的想法,在他心中,江瑶就是好过任何人的。 心口有一丝的抽痛让她有些不适,多半是来自于对他的失望。 从在闺阁之中,她便会听下人说起宁北侯的威武霸气,战无不胜。 可当真的了解起来,人总是有劣根性的,尤其是在高门权势之家成长之人。 她心中叹气,这样也好,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些,想必这样日后也知道如何面对他了。 第109章 裴御觉得她变了 虞氏还在继续和裴御说话,虽然说些无关痛痒,关心身子的话,但她也不好现在就醒过来打断,总觉得自己会偷听到。 她只能闭着眼睛又装睡了好一会儿。 直到裴御说自己想要休息,虞氏这才离开。 虞氏前脚一走,裴御便道,“母亲走了,你也该醒了吧,这样直直躺着自己也好受?” 舒青柠一顿,不知道自己何时被他看破是在装睡的,硬着头皮睁开眼睛,“对不住,我只是不想打破将军与婆母说话,并无偷听的意思。” 看她迅速的起床,转身去整理床铺,还在解释着。 “好了,别忙活了,过来!” 舒青柠不明所以,去软塌边的圆凳上坐下,“将军有事吩咐?” 她一口一个的将军,很是生疏见外,好像之前他将她惹生气的时候,她可是气冲冲的叫着自己的全名呢。 那时候还有生气些,此刻嘛,总觉得太过循规蹈矩,就连眉眼神色都跟提前想好的一样。 “下次若是遇到我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你便躲远一些,再不济让人用铁链将我锁起来。” 他不想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伤害到了她。 舒青柠没有反驳,点着头答应,“我知道。” “还有,虽然除夕过了,但天气依旧寒冷,阿穗那边你看有什么缺少的,便给她置办齐全。” 舒青柠依旧点头没有回答,心里却暗道,这是在替江瑶弥补吗? 只可惜,阿穗不是一个看中身外之物的人,现如今怕是给她黄金百两,她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他给的这些补偿都不及他亲自问一句,或者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一下来得透彻。 裴御看她神色依旧恹恹的,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亦或是没有休息好。 “让大夫给你瞧瞧可有其他的影响。” 舒青柠摇头,总算是开了口,“不用了,睡了一觉已经好了,将军休息吧,我先回去整理账册了。” 她说完要走,这是裴御没有想到的,他本还想着她能在他身边一起说说话呢。 也不知道是蛊虫的缘故还是药液的缘故,他就是想与她说话,说什么都行。 实在找不到说的,就在他身边看看账册,看看书都是极好的。 可她好像有些心急的想要离开,眼看着她已经要离开房门,裴御也是下意识的问,“有红豆糕吗?” 舒青柠站定回头,“没有,如果将军想吃,我这便让张索去饴暖斋取了给将军送来。” 裴御满是不解,以前的她要是听到他要吃红豆糕,定会说她这就让人去取,然后会亲自送来,可现在她说让张索送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常与人往来,准确来说,是很少与女子往来的裴御满是纳闷,想要询问,可又苦于自己不知道如何表达心里的话,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劲,甚至下意识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果然,没过多久,福伯便送了红豆糕来,这下倒好,连都不是张索送了。 福伯看出裴御有些他情绪有些不对劲,连忙询问,“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裴御也是实在没有人询问,加上心里实在想不通,便死马当成活马医。 “福伯,我问你一件事。” 福伯连连点头,双眼里都要迸发出兴奋的光了,公子主动问他事情,自然是大事。 “你说一个女人,之前还比较热情,这突然的冷漠下来,是为何?” 福伯心口一顿,几乎瞬间就明白公子口中的女人是谁,很明显,是大娘子。 而再结合今日府中发生的事情,更不难想到了。 “公子可是在说大娘子?”虽然心里猜到了,但福伯还是难得见一次公子被情事困扰,所以故意一问。 准确来说,不是难得一见,是第一次见,所以格外的好奇。 裴御视线往其他地方看去,没有说话,福伯自然知道,公子这是要面子,默认了。 福伯装得经验十足的模样,叹气一声,“大娘子是个性格极好的人,嫁来侯府这么多月,老奴从未见过她与谁红过脸。” “当然了,这与二爷他们理论除外,那都是为了公子和侯府着想,可若是这大娘子突然冷漠下来,老奴还真是没有见到过,刚刚大娘子还问老奴要账册,准备开春后重新引进产量更高的农作物呢。” 裴御也很纳闷,此前她虽然不是多热情吧,但也不至于如同今日一样,恨不得立刻离开,不想与他多待。 “那你说她为何独独对我如此?”他总算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福伯这下子是重视起来了,“这样说来,可否是与江姑娘有关?” “公子,阿穗姑娘与大娘子一直都是姐妹相称,一直以来也都在大娘子的院中住着,两人的感情可见一斑。” “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这江姑娘下口是有些重了,阿穗姑娘虽然不说,可老奴看得出来,她是怕大娘子难做啊。” 福伯知道有些话点到为止,其实他看着舒青柠一路走来,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要真的论起来,也是江姑娘的错更多一些。 可老夫人顾及江家在京中的关系,所以惩罚了大娘子,虽不是什么重的惩罚,但这在他看来,便是否认了大娘子。 大娘子一心为阿穗姑娘,自然的心中有气啊。 “福伯,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福伯真挚问,“公子想要大娘子变成什么样?是比以前更加的热情呢,还是回到以前便足够?” 他思虑一下,若是比之以前更热情,好像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 “只需如同之前便可。” “公子啊,你常年在战场,没有接触过女子,自然不知道,这女子很容易哄好的,无外乎说点软和话,送点首饰什么的,女子心软,尤其是丈夫的软言细语最是能让她们消气。” 福伯即便这样说了,可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的裴御还是很难充分理解。 甚至还一脸蒙的看着福伯,“那说什么好?又送什么?” 他没有跟人软言细语说过话,还是一个女人,更没有给一个女人送过首饰什么的。 准确来说他就不是会送女人礼物的性格。 福伯直接头大,他都已经只差亲自帮他了,他还不懂,怪不得大娘子会生气,这若是他,他也气得不行。 第110章 传言之人查出来了 “这...这老奴就不明白了,公子不妨去多加了解大娘子。” 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太过一手包办,必要时候,还是要为难一下自家公子,不然就这一根筋不懂得变通的脑子,只怕是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难处呢。 在福伯这里,裴御几乎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送礼物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可他不知道送什么,且看她平时都是素面朝天,衣着首饰也很是精简,根本与他印象中穿金戴银,搽脂抹粉的女子不一样。 他若是送错,那岂不是会雪上加霜? 战无不胜,脑子里历来只想战策防御之法的裴御,竟然在此刻用力的搜寻着,猜测着她舒青柠会喜欢什么。 彼时的舒青柠,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个离开的小动作让裴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无法想通。 张索送来消息,他之前结合京兆府那边查到的,多番打探,倒是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族中有人参与传言。 这对舒青柠来说并不意外,毕竟她与族中的关系历来不好,且她也知道自己去北地后,族中有人上门指征她不在府中一事。 “是谁?” “孙老夫人。” 舒青柠勾唇一笑,“竟然是她,那就不意外了。” 毕竟当初在族学之中,她和孙老太有过矛盾,后来虞氏没有站在孙老太的那一边,也算是彻底的将人给得罪了。 但她没想到,一个孙老太就能让传言经久不衰两个月?她不信她有这样的能力。 “大娘子,还有一些足迹指向了二房,只不过并不是那么实锤,无法用作佐证。” 她在侯府之中,树敌也就那么几个,期盼她出事的人也不少,所以她并不意外。 “二房做事历来滴水不漏,能让你找到一点足迹已经很是难得,此事先这样吧。” 她虽然生气,但她没有办法去追究,侯府与京兆府的举动已经足够给她洗清传言,她不是不守妇道之辈。 至于真正的幕后之人,却是很难抓到。 现在只知道一个孙老太和二房,毕竟他们与自己有矛盾龃龉,从中煽风点火也是正常。 若想就用这么一点来将其制服,那是不能够的。 张索气愤得很,明知道谁在从中作梗,但却没有办法将人揍一顿出气,现如今还要就这样轻轻放过,他实在难以泄愤。 “大娘子,难道就这样让他们得逞,逍遥法外吗?” “要不要小的找个人暗中揍人一顿,您也能消消气啊。” 舒青柠却是清浅一笑,“张索,背地里打人没有什么可消气的,要的是能光明正大看笑话的才行。” 张索瞬间明白过来,“大娘子是有法子了?” “那孙老太看重的是孙儿,若是那裴书犯了错,被族学赶出去呢?” 张索眼前一亮,那孙老太恨不得将裴书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一直在炫耀自己有个大孙儿,若是连族学都不能上,到时候可就不是丢面那么简单了。 “至于二房,说起来跟侯府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更何况现在将军归来,再怎么说,那也是将军的二叔,不可无状。” 舒青柠话锋一转,“不过那裴平常年招猫逗狗,不是逛青楼,就是住赌坊的,也着实丢侯府的面子,你让人去会一会。” 舒青柠点到为止,张索瞬间明白。 这样一来,就算两方都有所怀疑,也没有任何的实证,且他们还能正大光明的看两家的笑话。 这真的比暗中打一顿来得痛快。 “大娘子放心,张索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帖。” 张索办事她历来都是放心的,便随着他去做。 将事情吩咐完,她去看了阿穗,阿穗正在给她做好吃的呢,丝毫没有受伤之后的娇贵。 见到她来,笑嘻嘻的开口,“阿姐,你尝尝。” 夹着肉就朝她递了过来,舒青柠也没有拂了她的面子,张口接过。 味道还算可以,虽然不足以惊艳,但对比起之前她做的那些勉强下咽的东西来说,已经好了不少了。 “味道不错,挺好吃的。” 看她开怀至极,舒青柠叮嘱,“注意你的手,这几日可不能碰水。” “我知道,老夫人已经让大夫来给我瞧过了,说是会留一点疤,不过他也说了,到时候让兄长去宫里给我求点祛疤的厉害药,涂抹一段时间就会没有的。” 阿穗是舒青柠见过最为乐观的人,在她身边总能不经意的被她所感染,即便心中有些郁闷的,也都能瞬间开怀。 想起此前裴御说的话,她笑着说,“不用麻烦你兄长,我支持进宫就去找贵妃娘娘讨要一些,贵妃娘娘人好,会给的。” 阿穗一听她要去要,就有些担心,“我听镇上说书的说,这宫里的人都可厉害了,不会随便给什么的,阿姐若是去要,要是得罪了那贵人,被罚可不行,这伤疤在手臂上,我衣服盖着呢,没有人看得到,不涂药了。” 这话说得舒青柠心里一阵酸涩,受伤是她,可反过来安慰的也是她。 她还长阿穗几岁呢,怎么到头来她倒像个阿姐了。 “阿穗姑娘,咱们姑娘可不是普通女子,贵妃娘娘很是看中咱们姑娘的,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伤疤不管在身上哪儿,都不好看,咱们都得涂药的。” 香云笑着开导,阿穗还是半信半疑。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是福伯。 “大娘子,公子说今夜想吃鸡丝粥了,劳烦您熬上一碗。” 舒青柠只是吩咐外面的人,“去吩咐厨房熬一碗鸡丝粥给将军送去。” 福伯见大娘子没有亲自去,便知大娘子心里的气还在,可他一个下人,也做不得什么建议,他只好躬身见礼后下去。 裴御那边,看到了鸡丝粥,不知怎的,就是心情大好,可一尝,发现味道不对。 她熬的粥,入口即化,即便是鸡丝也好像与米粒融为一体了。 鸡丝中有稻米的香,稻米中也有鸡丝的鲜。 可眼前这一晚,好像欠点意思。 “这不是大娘子所做?” 小厮点头,“是大娘子吩咐厨房熬的,公子可觉得哪里不对?小的重新吩咐人做?” 罢了,再做也做不出她的那种味道。 “不必了。” 第111章 又去请舒青柠 这碗粥,他只吃了几口便没有再动,当小厮将剩余的粥送出院子时。 遇到来送汤的江瑶。 “阿兄胃口不畅吗?” 小厮恭敬的回,“是。” “那一定是厨房做的东西不合阿兄的胃口,我熬了鸡汤来,阿兄一定会喜欢的,你下去吧。” 江瑶喜滋滋的往里走,“阿兄,你晚上没吃多少,我熬了汤来,你尝尝。” 边说边盛,“阿兄还记得吗?以前你练了武,总要喝上一碗瑶儿做的汤,说那样又解渴又有营养。” 几年不见江瑶,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不仅有年少时候的活泼,更有及笄后的端庄稳重。 裴御没有接话,倒是江瑶,一直在说。 将鸡汤递到他面前的时候,裴御问了一句,“瑶儿为何要和阿穗打架?” 江瑶吹着鸡汤的手一顿,“阿兄,咱们不说这个,等你喝完鸡汤我再说。” 可裴御不是那么轻易被蒙混过关的。 “阿穗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这几月,没有她一直熬小米粥吊着我的命,没有她阿爹次次进山采药给我治伤,我裴御早就死在那丛林之中了。” 江瑶其实已经许久没有和裴御接触了,内心之中对他的了解还是几年前。 “阿兄,我知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也很敬重她的。” “我...当初也是和她闹着玩的,一时间没有收住手,所以伤到了她,可阿嫂已经惩罚过我了,她将我推倒,手心都受伤了。” 在来之前,她便已经将手上的棉布给取下来,此时一伸出来,倒是让裴御一眼就看得到她手心的伤口。 这样说着,江瑶又有要哭泣的趋势了。 “阿兄你就罚我吧,要不就像阿嫂说的那样,让阿穗姑娘咬还上吧。” 裴御听后眉头微粗,“这说的是什么话?” “是阿嫂亲口说的,说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实瑶儿已经知道错了,阿穗姑娘是府上的贵客,我如此做是不敬,所以我愿意的,哪怕她咬上三口五口,我也愿意的。” 她委屈巴巴的诉说,倒是让裴御准备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 “好了,阿穗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她没有提及,便是没有与你计较,只不过你日后见到她也应当尊重些,她虽然出自乡野,但性格却很好。” 阿穗在裴御心中的分量江瑶是知道的,毕竟是救命恩人,他会这样提点自己,她也不意外。 所以她态度很好,连连点头,“我知道,我都听阿兄的。” “那阿兄现在可以尝尝瑶儿熬了一下去的汤了吗?” 裴御点了点头,给足了她面子。 江瑶心里甜蜜,又试探的问,“阿兄和阿嫂相识不久,但却异常的般配,当初听闻阿兄尸骨无存之时,我便想要回来的,只可惜回来之路山匪猖獗,家中不允。” “后又得知阿兄要与舒家姑娘成亲,那时瑶儿想着,若是阿兄在,定不愿意一个不熟悉的人为自己守寡,你若是在定不会答应的。” 她话头一转,“可如今看到这样貌美的阿嫂,瑶儿是真的替阿兄开心,哪怕外面再如何的传言阿嫂的不好,可瑶儿知道,那些人都是在乱说,阿嫂这样好,怎么会做出对不住阿兄的事情呢。” 她看似句句在替舒青柠说话,却字字都在说她的不对,每一个字眼都极有可能在裴御的心中留下不好的种子。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裴御竟然点头,“你说的没错,她是个很好的女子。” 能从他嘴里听到如此评价一个女子,是很少见的。 足见他对舒青柠的喜欢,哪怕外界传言如此的难听,哪怕她身份并不是那么与他登对。 她还想再说什么,没想到尝了两口鸡汤的裴御便摇头不喝了。 “阿兄,是不合胃口吗?” 这鸡汤太过油腻,没有舒青柠熬的鲜甜,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下意识的与她做的东西进行比较。 又在心里冒出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那就是她做的,他应该能多喝一些。 江瑶忙活了半下午,不仅鸡汤没有得到裴御的喜欢,连带着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也没能因为裴御对舒青柠的不喜。 可以说她白忙活了。 甚至还想多待一会儿都被裴御以自己要休息为理由给让她回去。 可明明她才出院子,就见他身边的小厮急急的出来。 她没忍住的问了一句,“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做什么?” “公子让小的去请大娘子。” 小厮不等她回答,急匆匆的就跑出院子,留下她在原地跺脚生气。 他不愿意见到自己,就说自己要休息,可刚转身,哪怕等自己走远一些也好,他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舒青柠吗? 她气得掉出眼泪,身边的侍女看到心疼不已,“姑娘,您为什么就非要在这侯府受罪呢,咱们去江家老宅,去丞相府,去哪里都比此处要好啊。” 其他地方固然是好,老宅有老仆在,丞相府也有宠着她的丞相夫妇在,可那里没有御哥哥,她便不感兴趣了。 “你不懂。” “姑娘,奴婢是不懂,可姑娘要知道,裴将军已经娶了妻,哪怕他再如何的维护欢喜您,您也要自降身价啊。” 侍女的话没有说错,舒青柠哪怕是在裴御尸骨无存的时候嫁将来的,那也是正妻,而她即便再如何的得到义母的喜欢,阿兄的疼爱,她也越不过舒青柠去。 一个她不喜的人,就这样杵在自己前头,这让她如何心里舒畅。 “姑娘,公主和丞相府的三姑娘都已经来信多次了,想要邀您过府上小住,咱们要不走吧。” 江瑶回头瞧了一眼裴御的房,房门开着,她却没有理由留在那里。 “走吧。” “姑娘,再过两日便是宫中的宫宴了,咱们...” 侍女的话还没说完,江瑶兀自的接过,“是啊,宫里宴会就要来了,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咱们收拾收拾去丞相府吧。” 侍女以为她想通了,不在侯府受这窝囊气了,“是,奴婢这就去收拾包袱。” 第112章 只能引出蛊虫 江家老家在温度适宜的江南,环境优美,适合居住,江瑶从江南而来,本就是为了宫宴,只不过入京后得知裴御还活着的消息,便连丞相府都没有去,直接来了侯府。 丞相府也知侯府与江家的关系,只当江瑶是想要叙叙旧。 江瑶带着包袱直接去找虞氏告别,这让虞氏很是疑惑,一直在留人,“瑶儿,怎么这般突然的要去丞相府?不留下多陪陪义母?” 江瑶乖顺体贴,“义母莫怪,实在是丞相府三姑娘已经来了好几封书信了,若是再不去,只怕是推脱不了了,瑶儿也想一直陪着义母和阿兄。” “过两日我又回府小住。” 她决定要走,虞氏再如何也留不下人,便让人牵了马车,送她回丞相府。 舒青柠晚上才得到江瑶离开侯府的消息,她有些纳闷,江瑶恨不得以侯府小姐自居,竟然会主动的离开,还真是令人没想到。 “离开了好,省得一直在兄长面前晃悠,要我说她就是居心不良,对兄长图谋不轨。”阿穗边吃饭边愤愤不平的道。 舒青柠第一次见阿穗说这样的话,笑着道,“她是将军的义妹,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有感情也很是正常。” “可我发现她恨不得一双眼睛都贴在兄长身上,那样子就跟当时村里二丫看她未婚夫大树一样的。” 舒青柠没有将她的话放进心中,就当一个寻常聊天听了就算。 裴御让人来叫她两次,她一会儿以看账册为由,一会儿又以要给儿子辅导为由,拒绝了几次后,她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 更何况太医来说,晚上会用金针催动他体内的蛊虫活跃,鉴于之前裴御情绪不稳,所以让她一定要在。 用过晚饭,她便来到裴御的房中,太医等人已经准备妥当,看到她来,便示意可以开始。 裴御事先就服下了药,此刻躺在床榻之上,好似睡着一般。 太医取出金针,立刻开始。 “大娘子,若是发现将军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您便出声安抚。” 她坐在床榻上,距离裴御最为接近,看什么都格外的清晰。 回来这段时日,他凹陷的眉眼和消瘦的面容补起来了些,也受看了很多,脸上胡乱的胡茬也被刮去,此时着白色里衣静静躺在榻上,倒是让人很难想象这会是征战北地,威震敌国的宁北侯。 太医准备就绪,金针缓缓刺入穴位,一下,两下... 直到他整个胸膛之上都满是金针,太医才逐渐的收手。 “接下来等一炷香时间,再辅以熬制好的汤药,就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可太医的话音才落,一直安静的裴御突然神色难受起来。 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出现了,蛊虫太过活跃,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舒青柠立刻握住他的手,裴御像是有感应一样的,瞬间与他十指紧扣。 可即便她在身边,也发出了声音,可好像对裴御的安抚却没有半点的作用。 他脖颈处青筋爆发,整张脸涨得通红,整个人看着十分难受。 “这怎么回事?”舒青柠问。 太医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他们多愣神半晌,这裴御就会多受折磨半晌,“赶紧想办法啊。” “大娘子,多半是蛊虫太过活跃了,我们也没有法子啊。” “你们不是会施针吗?施针让蛊虫不那么活跃啊。” 话音才落,一直给裴御诊脉的太医脸色大变,“不好了,蛊虫异动,必须立刻将蛊虫引出来。” 蛊虫异动,很有可能会吸食裴御好的精骨,这对裴御来说是致命的。 场面一度紧急起来,太医们忙出忙进,舒青柠同样没有闲着。 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着,手心都沁出了汗水,另一只手不停地给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看他一脸的难受样子,舒青柠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缓解他的不适。 除了做着一些自己看似没用的动作,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从额头擦拭到脖颈,再到他胸膛,可手帕刚触碰到他的胸膛,他突然抬起手,一把捏住她的肩头。 好像要将自己血肉捏碎一样的疼,她忍不住的痛呼出声! 几个太医冲了进来,见到裴御已经被蛊虫影响心智,立刻提着锁链进来。 “大娘子,侯爷此前吩咐了,若是他有什么威胁您的举动,就命我等将他给绑起来,我们这就将您与他分开,可能会疼。” 舒青柠没有想到裴御竟然吩咐了他们这样做。 “好,不过稳着点,别伤到将军。” 太医点头,随后叫了血翎进来。 血翎寻常时候不轻易出现,反正回了京,她也就见了那么一两次。 她将之前叮嘱别伤到裴御的话又对血翎说了一遍,血翎点头上前。 随后对着他的手点了几下,裴御就吃痛的松开了她,血翎立刻将她往自己身旁一拽,她脱离了裴御的手。 下一瞬,裴御的四肢就被捆上了铁链,瞬间被禁锢在了床榻之上。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没有平静下来,相反的因为铁链的缘故而整个人更加的暴躁。 甚至睁开了猩红的双眼,身影怒吼,“放开本将军,放开本将军。” 他的声音像是撕裂一般,又像是丛林深处暴怒的虎,听得人耳根发麻,心里颤抖。 血翎吩咐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句,“准备,入暗格。” 舒青柠这才知道,原来裴御这房中还有一处通道,按下隐秘的开关,就能通往一处地下房间。 裴御被几个龙影卫死死的禁锢得无法动弹,抬着进入了暗格。 暗格之中,除了通风口,再无其他。 在这里,即便裴御喊破了喉咙,外面人也听不到半分。 刚把裴御放下,他便瞬间发起了狂,即便好几个龙影卫紧紧的制住,他也好像有天大的力气一般。 最后还是太医急急赶来,在他的大穴之上下了针,他才逐渐的平静些许。 但也仅仅是平静一些,足以让血翎几人将裴御绑着吊了起来。 而他因为有金针的压制,就像个囚犯一样的任由几人摆弄。 血翎担心蛊虫太过活跃,不仅会让裴御难以制服,更会让在场的人受伤,所以死死的绑了起来。 说实话,这一幕在舒青柠看来,很是难受。 他看着太医将他穴位之中的金针取出,不过片刻,他便发狂起来,手脚并用的想要去挣脱束缚着他的铁链,但很明显,他并不能做到。 所以他只能张嘴大声的怒吼。 第113章 她哪儿也不去 可他的怒吼除了让舒青柠心里泛起心酸之外,其他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蛊虫不仅不能完全帮他吸食掉腰骨里面坏了的精骨,还让他情绪波动极大,若是不赶紧将蛊虫给引出来,只怕他会彻底癫狂,忘记自己是谁。 或许沦为蛊虫的宿体,受蛊虫控制,成为杀人狂魔。 所以蛊虫必须在一炷香之内取出来,一切准备就绪,太医火速的开始用母蛊来引出蛊虫。 可事态便是这样的多变,之前做过的试验,蛊虫很轻易的就被母蛊引出来,可如今却怎么都不行。 太医急得满头大汗,“这可怎么办啊,蛊虫好像不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舒青柠问。 太医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若是还不行,只怕要用至阴之人的血一试了。” “何为至阴之人?”她又问。 “便是阴历阴月所生的女子。” 舒青柠想都没想,“用我的,我是七月初七生辰,按理来说是至阴之人。” 血翎却打断,“大娘子不可。” “蛊虫的不可控因素太多,更不知道要用多少的血,贸然而行,恐怕会对您和侯爷都不利。” 可舒青柠实在看不下去裴御此刻血脉欲裂,满目通红的模样。 “试试吧,我能行。” 血翎见说不通,也只能缓缓点头,太医随即取血。 在裴御后背施针后隔开伤口,将她的至阴之血涂抹在上面。 血液瞬间被吸收,这是好现象,说明蛊虫喜欢这血。 也因为她血液的进入,裴御的神色瞬间好看了些,也说明蛊虫得到了稳定。 “别等了,快些取血。”她连忙伸出手。 又接了两半碗的血,蛊虫得到了安抚,裴御已经平静下来,呼吸也稳了不少,人也逐渐的清醒过来。 当他发现自己身处暗格的时候,他瞬间明白,他的身子不可控了。 此前他了解过治疗的过程,便将最坏的打算计算在了其中,尤其是在发现因为自己控制不住伤害到了舒青柠后,便吩咐血翎,只要到了最后一步,必须不顾一切,将他带入暗格之中,不要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舒青柠。 他不明白为什么舒青柠在自己身边他的情绪会得到很大的安抚,但他必须保障她的安全。 “裴御,你醒了!” 最先发现他睁开眼的是舒青柠,骤然听到她的声音,心里还挺舒服的。 “你为何会在此处?血翎呢?” 血翎连忙从后面出来,“属下在。” “血翎,将她带出去。” 舒青柠握着自己手腕上的伤,“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此处。” “这里很是危险,你不能在这里。” “血翎他们在,你也被绑着,有什么危险的?更何况现如今将蛊虫引出最为重要,你莫要说话,屏气凝神,将蛊虫引出来便是,最起码这条命还在。” 蛊虫这条路行不通,那他这辈子就只能靠着四轮车过活,甚至还不能长时间的坐在四轮车上,不然腰骨会受不住。 他就成了一个废人了,那还要这命有什么用? 他情绪波动一些,面容瞬间红了起来,舒青柠知道,他不能动气,顾不得其他上前,“不许想,什么都不许想。” 太医也在施针后开口,“侯爷莫要动气,现如今你提丁点的气都有可能功亏一篑,那大娘子放的血就白白浪费了。” 裴御一听,眼神瞬间被她手腕上的棉布吸引,“舒青柠,谁要你这么做的?你凭什么这么做?” “我做什么我自己清楚,我现在就是要救你的命。” 固执的裴御舒青柠不是第一次见,所以她语气也带着不善。 “我不要你救,我不允许你救!”情绪激动,加之无法压制蛊虫,他瞬间目眦欲裂,怒瞪着舒青柠。 太医急忙诊脉后道,“不好,蛊虫活跃起来了。” 舒青柠其实还有满腔的话想要告诉他,比如他是大周的大英雄,没有他在,如何能够震慑敌国,如何能够戍边。 只不过放点血,她以后慢慢养回来就是。 可这一刻,她也被太医紧急的言语给影响了,整个人也慌张起来。 下意识的只想安抚好裴御的情欲,她上前,与他挨得很近很近,“裴御,我救你是有条件的。” 裴御通红的眼落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在极力的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对她怒吼出声。 “我知道你想娶的人不是,我也是被舒家强塞进侯府的,所以,等你度过这次难关,我们就和离吧,从此天高海阔,我们各自一边,男女婚爱,互不干涉。” “你...你说什么!”裴御牙关中泄出这几个字。 “这是我的条件,所以并非心甘情愿救你,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其实之前答应嫁侯府,也是因为没有丈夫,可后来发现丈夫活着,她又想,或许做个不管事的大娘子,对丈夫的事情不闻不问,他想要娶谁都行,她偏安一隅就好。 可后来她发现,她做不到,若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会压抑,并非嫉妒没有丈夫的关爱,而是她无法在这样没有自由的地方生活。 她知道裴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也知道他会不顾一切的维护她,而她也看得出江瑶心中对他的喜欢。 与其杵在两人之间让人生厌,不如离开,自己也舒心,其他人也快乐,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其实她没想在这种时候与裴御谈条件,但他不允许,无外乎是担心他难以还清这份情,她主动说明,他心中就不会有负担了。 “舒青柠,你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他心血翻涌,已经很难压抑得住,可舒青柠偏生还要这样来气他,这是什么要命的条件? “你要走,我给你放妻书便是,何必如此伤害自己?你走,我不想见到你!滚啊!” 吼出这一句后,他直接承受不住,大口的鲜血顺着嘴角喷涌而出,很多贱在了舒青柠的衣服上,落下大片的血花,触目惊心。 在场人没有一个敢说话,血翎等人一直站在一旁待命,太医则是忙碌着引蛊虫。 舒青柠没有再与他说话,而是执着手帕上前,将他嘴角的血迹一一擦拭干净。 第114章 她也会不自在吗? 她那近在咫尺的温柔眉眼,总能不经意的吸引裴御的视线。 她回到之前一贯的柔和又坚定的声线,“将军,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不会放弃,蛊虫必须引出来。” 擦拭完嘴角,她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太医,取血吧。” 她说话时候的呼吸还打在他的下巴,她便这样在他面前取血。 白皙纤细的手腕被锋利的匕首隔开,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从口子里流出来。 那抹红色让他难以在压抑,他手脚被绑住,无法动弹,出了张嘴,他喊,“不要,舒青柠,不要啊。” 可她没有听,而是盯着半大的瓷碗,看着里面的血液一点点的增多。 这一幕对他来说实在无法承受,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要制止她。 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便一伸头,张口咬在了舒青柠的肩头。 她穿着棉袄,但还是瞬间就疼得痛呼出声,但声音还没有离开嘴巴,就被她死死的忍住。 几人见状也瞬间明白舒青柠的用意,她要用自己的肩头来堵住裴御的嘴,让他无法大吼大叫,就能极大的程度上避免蛊虫的兴奋。 太医也连忙施针加上驱血来引出蛊虫。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舒青柠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肩头太过疼痛。 好在她就要承受不住的那一瞬,听到了太医的声音,“出来了,蛊虫出来了。” 许是神经突然放松,她整个人也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意识。 而裴御也在蛊虫被引出的瞬间,和她一样的失去了意识,嘴一松开,她整个人就要往地上倒去,血翎一直关注她的情况,一个箭步上前。 “快给大娘子看看。” “大娘子这是失血过多暂时的昏厥,身子没有大碍,待日后多加调养,不出三月定能养回来,这肩头的伤...男女有别,目前不知情况如何。” “那快去找大娘子的侍女来。” 太医连忙的去小跑出去,剩下的人则是去检查裴御的身姿。 蛊虫被引出来,之前是干干瘪瘪的一个黑虫子,引出来的却是一只又肥又胖,差不多有小指那么粗细的蛆虫,看着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难怪裴御无法压抑住,就这样的蛊虫,就算是一个没有受伤的人,都无法压制,更别说裴御现在还身受重伤了。 香云和阿穗很快赶来,当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时候,两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阿姐她怎么了?”晚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她们还一起吃了饭。 她还夸自己今天做的菜味道很好,以后再接再厉的,怎么这才半夜,人就昏迷不醒,手腕上都是伤口,这衣服上也都是血迹。 “大娘子是为了救侯爷,你们不用担心,身子无碍,就是失血过多,等她醒来后药补加上食补,应该很快就恢复的。” 两人被送出了暗格,依旧安顿在之前的房中,舒青柠依旧是睡在床上,裴御睡在软塌。 裴御这一次用蛊虫虽然没有达到最初想要的效果,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最起码这腰骨之中的长歪的精骨被蛊虫吸食了大部分,这对裴御来说是一件好事。 毕竟这长歪的精骨无法用药物来修改,唯一遗憾的是,这蛊虫没能如同预期一样的将精骨全都吸食殆尽,不然他的情况即便不能下地行走,也比之前好很多。 不过就现在来看,也已经算是有所收获的了。 血翎等裴御的情况稳定了些,便立刻的进宫做了禀报。 皇帝虽然面上没有关心过,但私底下一直都在关注裴御的治疗情况。 哪怕两人没有面对面,但很多事情,暗地里的布局,都是经过血翎传递的。 “所以远舟以后都不能下地了?”皇帝惋惜又不甘心的问。 血翎抱拳俯身,“太医是这样说的,日后只怕都要靠着四轮车了。” 舒青柠这一睡,便是一日一夜,阿穗和香云一直陪在她身旁。 而裴御,也是在昏睡状态中,不过蛊虫被引出来,裴御神色好了些,在晚间的时候,便先醒了过来。 裴御醒来后,双目失神了一瞬,有些没有适应过来。 但耳边响起了阿穗的声音。 “香云,你说阿姐怎么都还不醒?大夫不是说就失血过多吗?怎么回事?” 香云叹息,“姑娘的身子从小就不太好,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就时常生病,这来了侯府,也甚少有休息的时候,这身子怎么扛得住啊。” 阿穗也是村里呆惯了,来了侯府一直在舒青柠的院中,有香云和吴婆婆陪着,也是惯来口无遮拦。 “这什么侯府,我听人说有权有势,可我看到的,是可着阿姐一个人欺负,账册要她管,府中人要她管,到头来谁都可以欺负她。” 来京城这段时间,阿穗又是个随和的,和府中下人几乎打成一片,自然听到了很多关于外面的声音。 尤其是关于阿姐的,她更是一个消息也不放过,所以自然的有些传言就被她知道了。 “要我说,这地方若不是有兄长在,我也不喜欢。” 香云赶紧堵住她这样嘴,“阿穗姑娘,咱们虽然在屋里,但隔墙有耳,可不能给姑娘惹了麻烦。” 阿穗叹气,“哎,真是不自在。” 两人都没有注意一旁苏醒的裴御,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 难道她也和阿穗说的一样,在侯府之中不自在吗? 不然为何她会在那种情况紧急之下,会说出要和离的话来。 他说了给放妻书,其实也不过是让她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这破败的身子,救不救又何妨?何必用她的血来滋养。 其实他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他咬了她肩头这件事,若是记得,他指不定更是内心愧疚。 本就是担心会再次伤害她才吩咐血翎遇到紧急情况,尤其是对她有所伤害的时候,一定要将自己用铁链绑起来。 这时,阿穗说要去给舒青柠熬人参汤,她听厨房大娘说过,说三房的老夫人之前气色不好,一直都在喝人参汤。 现在身子好着呢,比她那个儿媳妇都还要好。 且在阿穗的认知里,人参是好东西,是昂贵难寻的。 香云知道阿穗有多大的能耐,熬个鸡汤都不一定好喝,可别再弄巧成拙,到时候姑娘没好,又被伤了肠胃。 所以她也说跟着一起去打下手,两人便这样说着话出了房。 第115章 写了放妻书 裴御在两人经过自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竟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自然也没有发现他有任何的异常。 而等人一走,他便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全身软绵无力,强行的用手支撑着身子,朝着床榻看去。 只可惜什么都没看到,床帐被阿穗顺手放下来了一半,此时他能看到的,只有舒青柠用布包扎着的手腕。 幸好小厮这时候进来,见到醒来的裴御,一脸震惊,“公子,您醒了,小的这就去叫太医。” 小厮风风火火的跑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太医急急忙忙的跟着进来。 “侯爷,下官给您诊脉。” 太医细细的给他诊脉,随后思虑着措辞,“侯爷,您的外伤基本无碍,辅以伤药,将养些日子,就会痊愈,不过...” “就是再也站不起来对不对?”太医不敢说的话,他直接替太医说了。 太医连忙开口,“也不是绝无可能,是下官等人医术不精,下官等回去也多翻阅医书,这普天之下,那么多的神医,定能有法子的。” 裴御勉强的勾了勾唇,看不出是不是在笑,“我知晓了,既然外伤已经无碍,你们也该回去复命了,这一留你们便是这么多的日子,回去吧。” 太医想着安慰点什么话,但发现什么话都不足以安慰这位枭雄。 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马背英雄,再也站不起来,甚至双手只能拿起筷子,他心爱的刀和心爱的马再也没有机会触碰,这样的情况,任谁的安慰都是无济于事甚至显得有些片面了。 太医长吸一口气,“下官等人告退,侯爷好生将养。” 连用蛊虫这样阴毒的法子都不能有所好转,以后只怕是真的要与这床榻,四轮车一辈子了。 他看着屋顶发呆,心中情绪乱七八糟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楚,道明白。 回头去瞧那只纤细的手,心中突然有个声音,或许让人离开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既然注定残废一生,何必将人禁锢身边受罪一辈子? “来人!” 裴御叫了小厮进来,吩咐人将他搬去府中最后面的竹苑。 小厮不解,“公子,竹苑距离前院较远,不太方便吧。” “无妨,那边安静,比较适合养病。” 至于是不是养病,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舒青柠是第二日一早才醒来的,这一觉睡得太长了,她整个人只觉得舒畅不已,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裴御的房中,便问,“将军呢?” “将军昨日已经搬去了竹苑居住,他说那边安静,适合养伤。” 他的外伤没有大碍,可内伤再怎么静养也无济于事的,他为何要突然搬去那么远的竹苑? 舒青柠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呢,阿穗就端着人参汤火急火燎的跑来。 “阿姐,快喝了。” 舒青柠一愣,看着面前大海碗的人参汤,看向一旁的香云。 香云解释道,“姑娘,这是阿穗姑娘熬了好久的,她说这有营养。” 阿穗立刻自荐,“这真的很有营养,三房的老夫人每日都要喝一碗,你看看她那身子骨,比起好些大小伙子都要好呢。” 舒青柠没忍住的笑出声,要是钱氏知道自己被阿穗这样形容,只怕是昨天喝的人参汤都要被气得吐出来。 舒青柠胃口小,哪里喝得下这么多,不过还是在两人的注视下喝了小半碗。 最后实在喝不了,连连摆手,“若是不想要我这条命,那就灌我喝吧。” 阿穗大笑,“阿姐这话说得,我可以舍不得呢。” 随后将剩下的人参汤立刻端离开她的跟前,“阿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阿穗好像找到了新的兴趣,那就是研究学习自己不会的菜色,反正不懂就问,问了就做,舒青柠就成了试菜的最佳人选了。 有阿穗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舒青柠一时间便将裴御搬去竹苑的事情给忘却。 次日,她去竹苑看望裴御,她来侯府几月,这应该是第一次踏足此处。 竹苑因竹子多而得名,院子不大,三面都有竹子围绕,中间是一座小竹屋,如此看来,的确和裴御说的一样。 僻静幽深得很,倒是适合养病。 她刚进入,小厮就急忙的迎了上来,“大娘子,您可算是来了,公子他已经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日一夜了,水米未进啊。” 舒青柠一听,那还了得,这本就有伤,再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子,那跟不要命有什么区别? 她将食盒交给小厮,上前敲门,里面随即便传来了砸碎茶盏的声音。 是用力砸在门上的。 “走开,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滚远点!”裴御的情绪很不好。 舒青柠不知道是因为伤势的缘故还是蛊虫的缘故。 “将军,我是舒青柠。” 话音未落,里面传来声音,“你也回去,我谁也不见。” “将军,你不见我可以,但不能水米不进啊,你现在的身子可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我做了小米粥,你尝尝?” 里面好一会儿没有声音传来,舒青柠试着去推开门。 屋里本来采光就不算好,加上又紧闭门窗,只见裴御坐在窗下的四轮车上,双眼无神,在这样孤寂暗黑的房中,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寂寥。 “我让你走,你来干什么?”裴御语气已经强硬。 舒青柠并未往心里去,她知道裴御这样的情绪也很正常,毕竟当自己被断定要瘫痪一辈子的时候,任谁也不会坦然地接受。 他没有暴戾的外露情绪已经算是很压抑的了,可这样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对他来说也是不好的。 舒青柠示意小厮将食盒送进来,给他盛了粥,来到他的身边。 “太医说,你不能长时间的坐着,对腰骨不好,咱们吃点小米粥后就去榻上躺会儿吧。” 她声音柔柔,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可她苍白的脸色却在告诉裴御,她为他放了那么多的血。 可自己身子如此的不争气,连坐都不能多坐一会儿。 “你此前不是说想要和离吗?我已经写好了放妻书,在桌上,你拿走吧。” 第116章 是个记仇的女子 舒青柠没想到她当初不管不顾说出的话,他竟然这般上心。 心里不知道该庆幸他放自己离开,还是该难过他的果决。 “将军,我说过即便是和离,也要等此事过后。”她边说边吹着小米粥朝他递了过去。 裴御没有接下,而是侧头避开,可鼻翼边却尽是小米粥的香味。 他能第一时间闻了出来,这小米粥是她亲手所熬的。 “此事已经了了,你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尽管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所认为的了了便是自己的伤已经成了定局,而舒青柠说的了了是他即便伤势无法恢复,但也不是现在这样消极的态度。 即便他做不成骁勇的宁北侯,也已经是那个热爱生活,竭尽全力生活的裴御。 “在我看来没了,虽然宫里太医给了定性,可天下之大,太医的医术就是最好的吗?我看不然,将军是马背上的枭雄,那么多强敌在你面前都是手下败将,怎么一个小小的伤就让你低了头?” 她知道他不会轻易喝粥,便起身,将小米粥放下,径直的拽了个凳子坐在他的身旁。 “在我的想法之中,宁北侯作为北地守将,骁勇善战的同时也是性格坚定,才不会因为这点伤而自怨自艾。裴御,你这样让我很瞧不起你,更会让那些追随你的士兵瞧不起你。” 她的刺激对裴御好像没有太多用处,他的眼神里除了有那么一闪而过的情绪之外,再无其他。 舒青柠叹息一声,知道想要让他再有生意不是那么容易。 她环顾了一圈竹苑,顺手摸了一把,发现这桌面上还有灰尘,很明显他一来就将自己关进了房不让人靠近。 “来人,打点水来。”裴御虽然不让下人进来,但对她除了态度冷些,不与她多说话,却没有再将她往外面赶。 这在舒青柠看来就是好的征兆。 所以小竹屋里,裴御坐在四轮车上,眼神随意的看着一处。 舒青柠挽起袖子,亲自将整个竹屋打扫得一层不染,有用的没用的也都全都清理出去,屋里就留下必要的桌子和一张床榻。 毕竟裴御现在会有很多的时间在四轮车上,屋里东西太多不方便他行驶。 她做事麻利,根本不像是一个大家小姐和侯府大娘子。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她这样定要以为她是侯府的洒扫丫鬟。 忙碌了好久,舒青柠都有些劳累了,坐在裴御的身旁就喝了好几杯的凉茶。 这个举动倒是让裴御侧了侧头,随后言语冷淡的道,“天气寒凉,你刚失血过多,不宜如此饮凉。” 舒青柠顿了一下,将茶杯挪开一些,“将军不是要给放妻书的吗?既如此,还管我什么失血过多?顾好自己得了。” 裴御一噎,他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那一类,现在明知道她是在因为自己的态度挤兑自己,但他还就是找不到话来说。 偏生也担心她因为贪凉后受寒,毕竟现在才正月,京中时常有小雪落下,天气阴寒得很。 见他说话舒青柠不理,他只能沉声朝着门外吩咐,“送热茶进来。” 舒青柠下一瞬又吩咐,“不用送,你们家将军不喝,送来也是浪费。” 小厮在门外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听谁的,就在这时,听到他们家公子道,“送来,我喝。” 舒青柠垂着的眉眼里闪过得逞,嘴角也勾起了得意的弧度。 小厮听到这话,心中欢喜,这一日一夜,他敲门无数次,也祈求了无数次,公子不准他进去伺候的同时更不准他跟府中人说竹苑的情况。 所以整个竹屋之中,只有刚来时候他送进去的一壶水,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听到公子说他喝水的时候,天知道他心情有多激动,就差泪目了。 早知道就应该背着公子,早些去找大娘子了。 小厮很快的送来了热水,作为一个极其有眼力见的小厮,可不能只送来热水。 一道送来的还有一些茶点。 将东西送来,便立刻的转身出去,丝毫不打扰竹屋中的男女主人。 裴御看着冒热气的茶水,开口道,“喝点热水。” 可舒青柠已经喝了好几杯,现在一点不渴,也不想喝热水,便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去整理博古架上的一些可有可无小摆件。 裴御以为她还在生气,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道,这人脾气比他还要大,气性更大。 裴御以为将竹屋收拾妥当,她便会回去,没想到眼看着天色都要暗下来了,这竹屋里也被炭盆烘得暖乎乎的了,她还是没有要走的迹象。 且整个过程中,她没有与他多说一句话,自己忙活自己的事情,就当他不存在一样。 最终他还是败下场来,主动的问,“屋子已经打扫干净,你还要留下来做什么?” 舒青柠缓了缓,才给了他一个眼神,“将军不用管我做什么,左不过你也不在意这些身外事物。” 罢了罢了,遇到一个记仇的女子他能怎么办,当做她不在这里就好了。 他左手已经能够挪动四轮车,所以他转动车轮来到床榻边上,准备去躺着,坐了快一日了,这腰骨已经疼得受不住了。 虽然比之以前好了很多,但最大的极限还是只能坐着半日。 看他坐不住准备躺着,且没有叫人的打算,还真当自己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宁北侯呢。 她朝外喊了一声,小厮立刻跑进来,“大娘子,您吩咐。” “去帮一下你们公子,要不然我怕他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裴御没有说话,任由小厮将自己扶着躺在床榻。 他对她的了解又多了一层,挤兑起人来是极度的嘴不留人。 他相信,若是她有些许的武艺,怕是会恨不得提刀上战场吧。 小厮见大娘子的吩咐公子不反抗,便试探着的问,“公子,晚饭您想要吃些什么?小的让厨房准备。” 不说晚饭还好,说起晚饭,他倒是有些惦记桌上那碗已经凉了的小米粥了。 他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不远处的竹桌之上,小厮瞬间明白,“公子,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给您准备粥。” 还没转身,就被裴御声音留住,“府上虽然吃喝不愁,但也切莫浪费,将那小米粥热热将就吃。” 第117章 十足的傲娇鬼 舒青柠对裴御的了解同样的又多了一层,是个十足的傲娇鬼。 但她没有制止,即便心里有点小情绪,很想说你有能耐你别吃啊,但她是会见好就收的,毕竟在这竹苑呆了这么大半日,她也把这裴御气得不行,她不亏。 小厮急忙去热粥,舒青柠便让人在院中掌了很多的烛火,将整个院子照得通明。 裴御从门处看她,就见她蹲在院中不知道在做什么,说实话,他有些好奇,但他也知道,他若是问出她在做什么,一来他会面子上挂不住,二来他也知道舒青柠要么给自己挤兑两句,要么直接不回答。 所以他便这样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间,倒是吃了一碗的小米粥。 可还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便问身旁的小厮,“大娘子在做什么?” 小厮瞧了一眼,“哦,大娘子说了,这开春后天气就会暖和,公子便要多出来走动,这院中不算平整,她正在整理路面呢,她还说要在这院墙之下种些鲜花,这样您无聊了一出去就能看到满园的春色,这心情也会好些的。” 小厮一字不落的将舒青柠的打算说了出来。 “你让她走,这院中就这样便好,我不需要什么春色。” 春天是生机盎然的,连路边的野草都能茂密而生,不像他,即便春已至,但依旧破败不堪。 “公子,您不太了解大娘子,大娘子在府中说一不二,坚定不移,只要她定下的事情就没有更改的,而且大娘子说到做到,此前说让大公子去麓山书院,就一定能行,您就听听她的吧。” 裴御眸色一沉,“既如此,你去伺候她吧。” 小厮连忙跪地求饶,“公子恕罪,小的口无遮拦,小的这就去领罚,您可别赶小的走。” “那你出去告诉她,这里不需要她,让她立马离开。” 小厮听后一顿,这差事他如何做到? 其实裴御也知道是自己无法赶走舒青柠,才用小厮来撒气的,他更知道,若是自己出声赶人,她不仅不走,还会被她挤兑好几句,得不偿失啊。 想他裴御,面对三军时候不慌不忙,面对数十万敌军也面不改色,怎么就一个小小女子,就让他这般顾及来顾及去呢。 小厮没有办法反驳自家公子,只能硬着头皮去跟舒青柠说。 不过舒青柠没有如同裴御一样的发难下人,她拍着手上的尘土,“没关系,你去告诉你家公子,别想着让我离开,我已经让香云送了铺盖过来,以后我就住在这院中的耳房。” 小厮立刻跑进去汇报,裴御面色黑沉如水。 那小耳房只容纳得下一张小榻,她如何住得? 他扯着嗓子朝外喊,“那耳房你不能住,我要用作书房。” 舒青柠起身往房中瞧,同样的拔高了声音,“既如此,那将军搬去耳房,这房间留给我就好了,正好你也住不了多宽。” 裴御一噎,“你...舒青柠,你就是个强盗!” 他实在言辞匮乏得很,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将这能言善辩的舒青柠给说服贴,只能想到强盗二字。 舒青柠听后不反驳反而认可,“将军这般认为,那就是了,将军什么时候搬?” 裴御想,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征战的将军,怎么能被她拿捏,那他面子往哪儿搁。 “你让我搬我就搬?我不搬!” “那将军不愿意,也别想着占用这耳房,今夜我便会搬进来。” 舒青柠说到做到,很快就将小耳房打理出来,香云看着这狭窄的房间,叹息着,“姑娘,从主院过来竹苑也没多远,您何必要在这小耳房住下啊,奴婢等都无法在您身边伺候了。” 舒青柠笑道,“你们就在主院候着,这边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再说现在将军情绪不稳,人多对他也不利,过段时间将军好些,自然就搬回去了。” 舒青柠心里想的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是和裴御杠上了。 她现在发现,这裴御性格倔强,但也怕硬刚,只要她梗着脖子跟他对着干,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看他被自己说得找不到话回怼的样子的,看得人心情舒畅。 次日一早,舒青柠便让下人将她对竹苑的规划全部落到了实处,现在正月,没有合适的花移植,她便让人把院墙之下的土翻出来。 院中全部整理平整,除了种植花草的地方,其余的都铺上了青石板。 一大清早,裴御就被院中的敲敲打打以及舒青柠吩咐的声音吵醒。 他蹙起眉头想要发火,可下一瞬便忍了下来,任由她去吧,他倒要看看谁能熬得过谁。 没有舒青柠对她句句言语的盯着,他也懒得用早饭。 可中午时分,外面便飘进来了阵阵饭菜香,是他从未闻到过的味道。 他竖起耳朵一听,是舒青柠让人在院中搭了一间小厨房,此刻她正在和两个儿子说笑呢。 只听大儿子裴承业道,“母亲这做的什么菜,阿业从未见过,好香啊。” “这是护国寺的斋饭,虽然清淡,但味道十分的鲜美,你们没去过护国寺,自然没有进过。” 裴言之立刻开口,“那下次言之要和母亲去护国寺,言之要去给父亲求平安符,让父亲早日痊愈。” 母子三人有说有笑的,伴随着外面的菜香味,他很想出去瞧瞧。 他便装作不经意的发出了声音,小厮听到立刻进门伺候。 “扶我坐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小厮看破不说破,立刻执行。 当门被推开的瞬间,小院子不过一夜之间就变了样,此刻若是不说这是侯府,倒像是普通的农家院子。 在院中的石桌上,三人正准备用午饭。 裴承业听到声音回头,躬身见礼,“父亲安,您用午饭了吗?” 裴御没说话,暗道他才出来,哪里用的午饭,没有眼力见,这儿子一看就读书读傻了。 不过幸好,他还有另一个儿子,裴言之立刻上前,“父亲,我们正等着您用饭呢。” 四轮车在平整的石板地上行走,没有半点的颠簸,缓缓的就来到石桌前。 他才发现,石桌上备了四套碗筷,从一开始就有他的一份的。 第118章 裴御改变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瞬,心里竟然是欢喜的。 但作为宁北侯,北地的戍边大将军,他的脸面总是比心中想法来得直接的,他面容依旧,眼神扫过桌上的四菜一汤。 “看着倒是过得去,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舒青柠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别有用意,主动给他夹了菜,“味道如何,那只有将军吃过才能作评价,不然就这样肉眼说我做的不好吃,我可是不认的。” 裴御心口瞬间舒畅起来,好像因为有了台阶下,他便沉着眸子,用左手夹起那菜,放入嘴里。 说实话,他对美味菜肴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在战场之上,用冰雪就干饼子都是常有的事,在他看来,只要是热菜,有盐味,都不是难吃的饭菜。 可这菜出乎他意料的好吃,不油腻又清爽,吃了第一口便想吃第二口。 他自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喝小米粥,即便有点油腻的也只是鸡丝粥这种,所以陡然得到这样的菜色,才会觉得是美味。 舒青柠看他用左手吃饭也异常的顺畅,心里倒是佩服了几分,看他吃了没有作评价,又夹了些放在他的碗中,看他依旧吃得还不错,她便知道,这菜是做对了的。 他好几个月都用小米粥吊着这口气,之前她熬的鸡丝粥也都是清淡为主,即便现在想要用荤腥大的菜,裴御肠胃也承受不住。 所以这护国寺的菜色,倒成了最合适的选择,本以为他会不喜欢,没想到他吃得挺好。 有了第一二口,后面他便自己去夹菜。 裴言之嘴巴甜,“父亲左手用得真好,言之就没有办法。” 说着还给几人示范了一下用左手夹菜,最后的结果是菜掉落在桌子上,但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夹起来放进嘴巴。 这段时日,裴言之的改变最为明显,若是之前,他即便只是出自三房,但依旧养尊处优,别说掉在桌上的菜了,就算是味道不佳的,都不会送到他的面前。 可现在,他能下意识的将其夹起来吃了,没有丝毫的嫌弃,这便是最大的改变。 舒青柠跟他说过,天下之大,比他们过得好的人有,但更多的是不如他们的人。 甚至有些人连一粒米都无法尝到,有不少如同他年岁的孩童,不仅不能入学堂,连温饱都无法解决。 跟在舒青柠身边时间长了,裴言之也养成了节俭且爱护粮食的性格了。 “你若是想要练习左手,可以从练字开始。”裴御难得的主动开口。 裴言之立刻问,“父亲是不是左右手都能如常的使用?那左手是不是也能打架用刀?” 看着孩童那忽闪中带着好奇的眼神,他将手中的筷子往边上一丢,稳稳当当的扎中一片掉落的竹叶,随后刺于围墙之上。 裴言之和裴承业瞬间高呼,“父亲好厉害。” 裴御余光却看向舒青柠,他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惊讶,这一刻,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父亲,您可以教教我吗?言之也想学。” 裴御接过小厮递来的干净筷子,自如的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满足的嚼起来,“那是自然,但这可不比练字容易,若是想好了学便不能退缩,我眼前可不容言败之人。” 裴言之嘴里都还含着饭呢,立刻站得笔直,“父亲放心,言之一定不退缩,言之能做到。” 小孩子嘛,精气神很足,裴御看着也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行,那从明日起,你便每日用左手夹一百粒花生,能坚持十日,我再教你。” 裴言之虽然心里有些担心自己做不到,但母亲说了,不可灭自己的威风,很多时候不是自己做不到,是那口气不足。 母亲说的一定是对的,所以他重重点头,“是,父亲!” 有了裴言之要学用左手这个小插曲,倒是把之前有些尴尬的氛围给缓解了,裴御现在夹起菜来也没有任何的负担了,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反正这一顿是吃得饱饱的。 舒青柠看破不说破,在心里对自己的做法打了满分,看来裴御这种人也怕死皮赖脸。 之前还不吃她做的小米粥,现在一顿饭,就给制服得服服帖帖的。 以后她就在这竹苑中住下,每日在他的眼睛前晃悠,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受多久。 忍受不住,那就只能妥协,只要他妥协,那便是踏出了自我封闭的第一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 吃过饭,舒青柠没有假手他人,便去收拾碗筷,裴言之和裴承业满眼都是父亲,围在裴御的身边问东问西。 裴御一时也没有机会去想其他的,只忙着应付这两个过度热情的继子了。 在回答了孩子问题后,他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小小的厨房之中,舒青柠围着围裙,正在收拾着什么。 这一瞬,他好像终于理解有人愿意种豆南山下,过普通人安稳日子的想法了。 若是他的腿脚健康,孩子乖巧,这样的日子他应该也是向往的吧。 此刻看着小竹苑,倒也顺眼了。 虞氏本就不满意裴御搬去竹苑,但因为他身子的原因,也不愿意太过拂他的意,本想着让舒青柠劝劝的,可紧接着就得知舒青柠也跟着搬去那狭窄的竹苑了,更是不解了。 可没等她询问舒青柠,又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裴御已经跟着上桌吃饭了,且吃得还不错,还与两个孩子在院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这下她便打住了要去找舒青柠的想法了,虽然不明白儿子是怎么想的,但至少他不排斥人的靠近,便是好事。 接下来,她也偷摸地去瞧了瞧,虽然舒青柠在一边看着账册,吩咐着福伯和张索一些琐事,但裴御也在院中坐一小会儿,虽然无交流,但也是一派祥和静谧的场面。 虞氏忍不住的泪目,身边婆子赶紧安抚,“老夫人,这是高兴的事情,您可别难过。” “我这是开怀呢,天知道我想着一天想了多久。” 婆子继续安慰,“将军需要日后多半靠着四轮车,但最起码大娘子陪着呢,有她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不得到时候还能有自己的孩儿呢。” 有没有自己孩子这件事虞氏暂时还不敢想,毕竟能留下裴御这条命,已经是上天开恩了,至于裴御有没有伤到生育,她暂时不敢问。 第119章 主动去宫宴 “走吧,以后没有重要事情就莫要来打扰大娘子。” “对了,明日便是宫中宴会,此前青柠以孝期身份,多是着素衫,此番御儿已经归来,给她送一套成衣首饰来吧。” 婆子立刻俯身去执行。 舒青柠正在核对三房送来的账册的时候,衣服首饰被送来。 “大娘子,宫宴之上,不可太过着素,老夫人给您送来了衣服头面,明日一早您便与她一同如同赴宴。” 舒青柠谢过后便目送人离开。 一回头,看到坐在一旁的裴御,她眼珠子一转,兀自的叹气一声,“也不知道这宫宴是怎么回事,这到处都是贵人,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谁,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说着还双手合十的祈祷,“希望菩萨保佑,明日能顺利的度过,不要得罪任何人,保佑保佑。” 裴御看她一副担心的模样,终是开了口,“宫里虽然有人拜高踩低,但也不都是可怕之人,更何况只要自己不做错,也不容别人轻易欺负。” 这便是武将,在他们看来,我自己没错,你若还来挑事,那也不是权利大就能来欺负的。 相比起文官的婉转和审时度势来说,她倒是欣赏这样的果断。 “将军说得倒是轻松,女子之间的往来往往硝烟弥漫,是看不到的危险重重。”她故意将事态说得很严重。 裴御根本不了解这些,“说得跟上战场一样的。” “将军不知,从得到宫中帖子的那日起,我便忧心忡忡,总想着用什么法子能避过去,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去了,罢了罢了,希望我这糊涂性子不给婆母和侯府添麻烦吧。” 她这样子大有英勇就义的既视感。 那样子是裴御第一次见,倒是觉得新奇,新奇过后又有种莫名的心疼。 一个宫宴就能让她怕成那样,平时在他面前胆子大得很,怎么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这还好意思说是他裴御的妻子? 有些话,舒青柠点到为止,至于能不能成便端看造化了。 次日,舒青柠梳妆完毕,香云跟在身旁准备一同进宫,刚出小耳房,正好看到裴御穿戴整齐,由小厮推着出门。 “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裴御眼神从她身上掠过,不敢多做停留,“去宫里赴宴。” 舒青柠心里的小人儿瞬间欢呼雀跃起来,看来昨日的戏演得不错。 她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故意装得善解人意,“那将军的伤...” “反正命还在,这伤又何妨。” 舒青柠真的想仰天长啸,感天谢地,看来这几日的努力和孩子们的付出没有白费,他裴御真的愿意踏出竹苑了。 此前她的目标是把裴御从竹苑的屋里引出来,所以她搬进竹苑,在院中大改特改,本意是让他不耐烦自己的行为,哪怕是跟她怒怼两句,也算是有进展。 没想到自从俩孩子一起用了饭后,他便主动的在院中小坐,即便也不爱说话,但最起码愿意出来了。 昨日虞氏送来衣服头面,她不过是随口一试,本也没想着他能做什么,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这惊喜就来了。 舒青柠忍住嘴角的笑意,接过小厮手中的四轮车,稳稳的推着裴御前行。 “将军跟着前去,我这心里便瞬间安定了,有将军在,谁敢欺负我?” 裴御没回,她也不觉得冷场,自顾自的说着,“若是谁敢欺负我,将军就用筷子扎他。” 在裴御看来,自己不过是用了仅有的三分力来展示的一次,倒是让他们觉得他无所不能了。 被人敬仰是心情舒畅的一件事,裴御自然没有道明自己其实只剩下三分的力,且是左手,准头其实不如右手的。 虞氏等在主院门口,见到儿子儿媳一起前来满脸的震惊。 舒青柠怕裴御面上不好看,连忙替他找好了台阶,“儿媳首次参加宫宴,心里实在惶恐不安,便让将军陪同前往。” 虞氏震惊于儿子的妥协,愣了半瞬,立刻点头,“没错,御儿陪着的确好很多。” “福伯,赶紧换马车。” 本来舒青柠日常出门就是一辆小马车就足够了,她也不是喜欢炫耀的性格,所以一切照旧。 这下公子一同前往,自然要换更大更舒适的马车。 福伯笑得满脸的褶子,本来复发的老寒腿这瞬间也不疼了,跑得飞快的去准备马车。 马车之中,铺满柔软的垫子,两人坐下都还甚是宽敞。 虞氏另坐一辆,与婆子在马车上闲聊,“你可有发现御儿有何不同?” 婆子想了想,“今日公子的衣着,倒是大有讲究。” 虞氏不解。 婆子解释,“公子衣着墨色,却配了湛蓝大氅。而大娘子衣着藕白,配粉色披风,这蓝色自古与粉色最是相配。” “大娘子的衣服是老夫人准备,事先公子定然不知,可今日公子穿着,很明显是顺着大娘子而为的,这其中的情意自然不可言喻了。” 虞氏一听,心情本就因为儿子愿意出门而大好的,现在更加的好上加好,笑出了声,“你个老滑头,知道得不少。” 婆子跟着笑了起来,“多谢老夫人夸赞,要老奴说啊,这公子就是爱护极了大娘子,两人这感情笃深,老夫人可以放心了。” “我的确可以放心了,现在就算是死了,也有脸去见老侯爷了。” 当看到侯府两辆马车前来时,大家自然而然的都以为是舒青柠和虞氏。 可当其中一辆率先下来舒青柠,紧接着车夫扶着裴御下了车,坐上了四轮车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惊。 谁都没有想到裴御会出现在宫门口。 宫门守将见到裴御的瞬间,立刻往宫中送了信。 而在宫门口下车的众人也都难免的要上前寒暄,舒青柠推着裴御站于人群之中,众人关心着裴御的伤势。 裴御日常的冷着一张脸,这些人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本来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裴御本就是了冷面武将。 所以这回答和寒暄的事情就落在了舒青柠的头上。 “承蒙各位的关心,将军的身子已无大碍,接下来便是静养了。” 众人又是一顿的奉承,这样的场面舒青柠第一次遇到,毕竟此前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的热忱。 第120章 是个小骗子 只不过刚说了一会儿话,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便急匆匆而来,见到裴御先是重重的行了一礼,随后开口,“裴将军前来参加宫宴,皇上特准侯府驾车入内。” 舒青柠都有些感慨宫里的速度,果然和权势地位息息相关啊。 想当初她前来皇宫递上虞氏的帖子,还是说了裴将军的事,还等了那么久,现如今裴御这人亲自前来就是不一样。 裴御道了句谢,便让人将他扶着上了马车。 众人齐齐让道,马车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率先进了皇城,舒青柠也算是蹭了一会便宜的路程,一路坐着马车进入。 在马车之上她不免感慨,“将军现下可知道了,有你在,的确什么都会变得好。” 裴御没觉得这是什么好,但看她一脸的兴奋,倒也是突然发现,他跟着进宫也不算是废事一件。 本来残废的他不想见到外人,更不想与人提及伤势,懒得去应付这群看似关心实则并不在意的人。 可如今看来,倒也还算可以。 马车直接驶入了宣明殿,皇上早就在殿门处等候,当看到侯府的车驾驶来是,心情也跟着提了起来。 就连皇帝都没有想到裴御会主动的外出示人,他得知了整个取蛊虫的过程,知道就性格坚定要强的远舟,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见人的。 他甚至还想着找个机会出宫与他聊一聊,人嘛,总不能故步自封,将自己困于一方天地。 可没想到这才几日,他便愿意出来,着实令他想不到。 当舒青柠推着裴御缓缓上前,给皇帝行礼之时,皇帝直接开口,“快快免礼。” “远舟,如何?” 明明才两个字,但裴御却知道,重如千斤。 “谢皇上挂念,远舟无碍。” 他问如何,裴御便知道皇上是真心的挂心着自己的,他回复无碍,便是直接的告诉皇上,这点伤不足以让他自怨自艾。 虽然有隐瞒的成分在,虽然他也的确自怨自艾,将自己关在竹苑不见人。 但现在他也算是走了出来,就没必要让人跟着担心了。 舒青柠和虞氏也被免了礼,舒青柠刚起身,皇帝就爽朗笑,“远舟啊,你这媳妇了不得啊。” 裴御余光落在身旁人的身上,披着粉色斗篷的若是不盘着发髻,都要让人以为尚未及笄了。 “皇上如此夸赞,只怕她就要自负了。”他可是了解舒青柠的,若是真的话赶话,她是会将皇上这句了不得拿来回怼他的。 皇上以为他还不知情,“你可不知道,当时方卓活着回来,她连夜拿着老夫人的帖子进宫面圣,小妮子胆子不小,思路清晰头脑聪敏,就连亲自去接你都能镇定自若的说出来,这样的女子世间可不多见,你可要好生珍惜。” 裴御回头瞧她,“是吗?可臣怎么觉得她胆子很小,甚至连宫宴都不敢参加呢?” 皇帝听不出这话里的隐藏意思,舒青柠可是明明白白的,昨日还在说自己害怕被人欺负。 今天就被皇帝当场拆穿,首次面圣都不卑不亢,这宫里还有什么样的贵人能欺负得了他? 他也是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倒是被她的那表情语气给骗了去。 裴御啊裴御,你还真是武将身子,简单脑子! 舒青柠尴尬一笑,“皇上这话说得,当时的臣妇也是胆战心惊得很,幸好皇上体恤臣妇一片拳拳之心,臣妇感激不尽。” 你看看,面对天子,说话也能不骄不躁,言辞清晰,虚捧却不让人觉得违心。 就这样的玲珑之心的人,会害怕区区宫宴。 他对舒青柠了解又多了一层,善于伪装,是个小骗子。 见皇上和裴御要说话,虞氏便说带着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舒青柠巴不得赶紧离开裴御的视线,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好像要把自己烫出个洞来,方便质问她为什么要说谎。 所以她连忙告退跟在虞氏身后离开。 皇后宫殿之中已经有了不少前来请安的命妇,且都是如同虞氏一样有诰命的命妇,身份地位自然不容轻视。 哪怕是皇后,有些时候也不能太过的摆架子,毕竟前朝后宫息息相关。 所以当虞氏带着舒青柠一起来的时候,皇后主动出声相迎。 “裴老夫人来了,本宫刚才还在和她们说呢,怕是老夫人不来了。” 虞氏和舒青柠规矩见礼后,虞氏嘴角带着浅笑,“宫里宴会,自然是要来凑凑热闹的,刚才陪着御儿去宣明殿那呆了一小会儿,所以这才耽搁了,娘娘莫怪。” 皇后一听,瞬间坐直了身子,“宁北侯也跟着进宫了?” 虞氏点头,“在府中也呆了那么多日子,早就无聊透顶了,出来见见人也是好的。” 皇后自然的问起了裴御的伤势,虞氏半真半假的回答,“伤势没有大碍,就是需得多将养些日子,不过这样也好,他这常年在外的,臣妇还希望他多在京中陪陪臣妇和青柠呢。” “确实是这样,宁北侯戍边多年,现如今归来,也是时候多陪陪家人了,不然这刚新婚的妻子,怎么舍得让其独守空房呢。” “这宁北侯夫人啊,本宫之前就有所听说的,在西北一事上也是出钱出力的,今日一见,样貌上乘,宛若天仙,确实人美心善。” 这时外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贵妃娘娘,“皇后说得没错,这人样貌端方出众,心思定也不差,这宁北侯夫人便是这样的一个妙人儿,当初西北一事上,若是没有她鼎力相助,只怕也不能那么快的解决呢。” 贵妃带着人笑盈盈的进来,虚虚的给皇后行了一礼,便自顾自的坐在了右下首位置上。 随后又道,“这坤宁宫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人费解,不给人赐座的?” “来人,给宁北侯夫人和裴老夫人赐座。” 在坤宁宫里,她一个贵妃吩咐事情,实在打皇后的脸,可皇后却不管有半点的不满。反而只能笑意盈盈的解释,“你看看本宫,只顾着说话了,快点赐座。” 当初西北一事上,皇后是当了甩手掌柜的,所以现在贵妃提起这件事,她面上无光也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京中人多少也知道些皇后和贵妃历来不合的消息。 第121章 捞着个妙人儿 这皇后与皇上是从小的情意,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皇上尚是皇子的时候就陪伴在侧。 贵妃呢,可以说是皇上的喜爱,所以这些年宠冠六宫也算是实至名归。 但皇上虽然宠着贵妃,却没有越过了皇后去,后宫之中,嫔妃之间难免有些小摩擦,这是不可避免的。 但即便贵妃再受宠,与皇后再不对付,这背地里如何的计较无人知晓,但这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小会儿话,丞相夫人来了。 丞相府一直站队的可都是皇后一派。 因为皇上尚未立太子,所以这太子所出在何处还不得所知。 有人觉得,中宫所出必定是太子,所以皇后的儿子有极大的几率继位。 可也有人觉得,就贵妃娘娘现在的受宠程度,加上在百姓之中有一定的民心,说不得这太子也会落在贵妃娘娘的一方。 两方其实一直都在暗中使力,现在贵妃因为顾侯家的关系,是与舒青柠越走越近了。 虽然这裴御受了伤,看着没有机会再上战场,可瘦死骆驼比马大,在贵妃手中,是握得有兵权的。 而皇后一党,多为文官,在朝中也占了一席之地,两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丞相夫人带着好几个妙龄女子一起进来,其中就有江瑶,且江瑶还被丞相夫人挽着在身侧,一看便知在丞相府的位置不低。 皇后对丞相府的人和宁北侯府的人态度大不相同,先是一一夸赞了丞相夫人带来的每一位姑娘。 随后又单独的把江瑶夸了一遍。 “江姑娘几年不见,生得是姿容迭貌,这眉宇之间又有江太师的文士之气,真正让人喜欢。” 江瑶起身行礼道谢,皇后便取下发间的一支金钗,赏给了江瑶,这应该算是第一个得到赏赐的了。 “江太师近来可还安好?”皇后没有理会殿中坐着的各位命妇,倒是主动的询问起了江太师的身子。 江瑶的眼神从对面舒青柠身上掠过,闪过不满,随后回答,“祖父身子尚可,就是这京中寒凉,家里担忧他会受寒,才没有让他归京,不然他一直都在惦记春闱呢。” 江太师的学子满天下,三年一次的春闱,自然是他最为关注的,毕竟往年的状元都是出自他的门下,是他的门生。 一如之前的丞相,也是出自江太师门下,是那一年的状元,之后一路于朝中稳扎稳打,帮皇上肃清超纲,整顿恶吏,一步步走到如今丞相之位。 “春闱一事上,皇上也多有提及江太师呢。” 皇后的用意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她的人大多是文官,所以春闱一事上,她很是上心。 毕竟与江太师关系走得近,很大程度上可以帮她的儿子笼络今年春闱的学子。 寒暄了好一会儿,江瑶便与虞氏说话,“义母,瑶儿听说阿兄今日也来参加宫宴了?” 虞氏点头回答,“是啊,他想着出来走走,透透气。” 一如之前一样的回答,挑不出半点的错来。 江瑶却很是纳闷,阿兄身子上的伤纳闷严重,怎么这才几日,就想着会出来透气了? 更何况这根本不是阿兄会说的话。 “阿嫂真是厉害,这医术简直比宫中御医还要好,瑶儿真是佩服。” 舒青柠本就不想在这种场合出风头,所以一直都在降低存在感,没想到这江瑶主动的提起,明显来者不善。 果然,她身边的一个貌美女子问,“这宁北侯夫人会岐黄之术?” 另一个瞬间搭腔,“三妹妹还不知晓吧,当初在平阳侯府的宴会上,若是没有这大娘子的出手相助,只怕这小侯爷就要多受罪呢,现如今小侯爷身子硬朗得很,你说是不是医术了得?” 被称为三妹妹的人连连惊叹,“是吗?那看来宁北侯的伤也是大娘子治好的了,真是厉害,此前我还听府中有人乱嚼舌根,说她的坏话,我还惩罚了好几个坏嘴的下人呢。” “对了,我还听说啊,这京兆府当时抓了好多人呢,也没个准头,那些人怕是连除夕都没能过,只是可怜。” 舒青柠前段时间的传言可以说是闹得满城风雨,但因为有贵妃娘娘和京兆府的出手,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件事是不能提及的。 再说了,这样的场合之下,提起人家的伤痛着实不是礼貌的举动。 可这被称为三妹妹的人就有这样的胆量,她这样做,不仅给舒青柠伤口掀开露出来给大家看,还公然的与贵妃娘娘作对呢,谁都知道贵妃娘娘喜欢极了舒青柠的。 这位三妹妹一脸的懵懂,双眼清纯无害的看着对面的舒青柠,“大娘子,您心胸宽广,定不会与人计较的对吧。” 舒青柠看向她,嘴角轻柔浅笑,“自古谣言止于智者,更何况不过是闲来无聊之人茶余饭后的言谈罢了,我看这位姑娘也不是无聊之人,怎么也心疼起下了大狱的人?还是说这位姑娘觉得京兆府的断错了案,抓错了人?” 反将了她一军。 反正这谣传怎么相信的都有,且不管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但京兆府既然抓了,那就不容人质疑。 而这位姑娘公然当着皇后贵妃的面如此的心疼犯人,岂不是与他们一样都是无聊之人? 而且还质疑京兆府办案的能力的嫌疑。 果然她这话一出,对面人神色突变,“我...我才没有这样觉得呢,你莫要混淆视听。” 舒青柠还没说话呢,丞相夫人便笑出了声,“真是好灵巧的一张嘴啊,宁北侯还真的捞着个妙人了。” 丞相夫人这话说得极其的有技巧,一句捞着,让人不禁想起之前舒家和裴家换亲的事情。 本来该配给裴御的舒枕月此刻却成了温家的夫人,原本的嫡次女,成了宁北侯之妻。 这不是捞着是什么。 她一句话便让虞氏变了神色,“丞相夫人也真是能说会道呢。” “青柠的确是个妙人儿,不然也不会得到全府上下的喜欢,尤其是我那儿子,现如今恨不得时刻不分离,我这老婆子看到都感慨,这样的好儿媳能落在我裴家,还真是捞着了,这份福气,只怕是别人家也享不来。” 第122章 顾恒川的手段 虞氏的话音才落,贵妃便将话头给接了过去,“说得没错,放眼望去整个京中,谁家的媳妇能有这等魄力,用自己的嫁妆捐赠西北,说到做到?还有这饴暖斋,用了宁北侯的名义,你们可知这几月来,那些烈士的家眷获益多少?” 众人都垂下视线,生怕被贵妃提问。 “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说不出来?” “丞相夫人,你可知?” 被点名的丞相夫人尴尬一笑,“回娘娘的话,臣妇久居后宅,整日管着府中,外面的事臣妇还没那么了解。” 贵妃可没有惯着谁的习惯,她可是连主位上的皇后都不给半点面子的。 “既然你不知,那你家三姑娘一口一句心疼犯人,一口一句外面传言,看来便是张口胡诌了,要本宫说,就该送去京兆府与那群乱嚼舌根之人作伴。” “宁北侯夫人为什么没在京中?那是去北地接宁北侯了,这样勇敢之人,在你们这群口舌乱言之人的嘴里,就成了不守妇道了?你们扪心自问,谁能做到她这般,你们自当以她为榜样才行!” 贵妃越说声音越大,任谁都听得出她是带着愤怒的。 皇后这时候出来缓和气氛,“好了,大家都是因为宫宴聚在一起,说说话的事儿,何必上纲上线。” 贵妃美眸一挑,“是啊,何必上纲上线呢,只不过有些人别太狂妄了,本宫若是什么时候看不顺眼了,那你等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可别来本宫面前哭诉。” 贵妃有这样的底气和手段,谁也不敢直面对上。 “好了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去承德殿吧。” 这次的正月十五宫宴在承德殿举行,皇后这话一出,众人便跟在她和贵妃的身后呼啦啦的往承德殿而去。 贵妃拉着舒青柠边说话边慢慢走着。 “青柠啊,那些话别往心里去。”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是些风言风语,臣妇不会听进心里的。” 贵妃拍着她的手,“本宫就知道你心性坚强,和一般的命妇大不相同。” “对了,我那侄儿用了你的那药方,整个人好了不少呢,都能打马出城了。” 这件事舒青柠也听香云她们说过,说实话她心里挺为顾恒川开心的。 “那也是凑巧的事情,只要小侯爷身子有所好转,这便是天大的好事。” “谁说不是呢,此前我们都以为恒川这条命怕是没多久了,但现在大夫说了,只要多加调养,这以后日子长着呢。” “侯府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想帮却不知道怎么帮,恒川...” 贵妃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上前禀报,话头就这样被打断了,舒青柠退到一旁,不去听来人的回禀,很是懂礼。 至于贵妃要说小侯爷的什么事情,她也不好奇。 其实贵妃想说的是,她那个一根筋的侄儿在听到京中都在传言她舒青柠的坏话后,便想法子替她澄清。 可裴家族中的人出来指证,说她的确不在府中,侯府又闭门不见客。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没有好的办法为舒青柠开解。 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听到谁说她的不对,他就去打。 反正他有心疾,身子不好满京城都知道,他去打了人,别人若是还手,他便立刻倒地不起。 这一次两次之后,大家也都怕了他,见到他就赶紧闭上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给讹上。 毕竟顾侯的权势在京中也不容小觑。 若是真的让这位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出了点什么事,可就不是被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至于舒青柠为什么没有得到这消息,那也是因为顾恒川觉得这做法实在拿不出手。 他没有武将那般的武艺,更没有文官那样惊才绝艳的口才。 他就是想为舒青柠出口气,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但他其实也担心被舒青柠知道后被笑话,所以这件事也就只有几个亲近的人,以及那些被讹上的人知道。 一行人到了承德殿没多大一会儿,皇上便和裴御一同前来,随着太监在外面高唱,“皇上驾到,宁北侯到。” 众人立刻屏声,目光看向殿外。 只见皇上身着明黄龙袍,气宇轩昂,大步流星跨过承德殿的门槛,即便年过半百,但依旧精神抖擞,看不出任何风月留下的痕迹。 而他的身旁,大太监推着裴御紧随其后,四个太监在门槛处稳当的将裴御的四轮车抬了进来。 随后皇帝亲自接过四轮车的把手,将裴御推着进入。 众人齐齐高呼皇上万岁。 皇帝心情极好,爽朗一笑,让众人落座。 裴御的位置,在武将首列,紧接着便是顾侯一家。 而对面便是文官一派,两两对立,这应该是不成文的位置安排了。 裴御入了坐,余光瞧了下与虞氏坐在他身后的舒青柠。 她面色如常,视线微垂,并无半点的不适感,哪里来的害怕。 裴御情不自禁的便勾了勾唇角,他是真的被她给骗住了。 皇上落了座,该说的也说了,这酒菜也都上了,自然宴会也就开始了。 宴会上,最是少不了的便是歌舞。 皇帝在歌舞间隙频频举杯,心情极好,众人也都感受得出来。 “大周地广丰饶,虽然近几年偶有天灾,但也很好的解决,此前西北一事,有贵妃主理,不仅安抚了百姓躁动不安的内心,更让百姓有赈灾粮,赈灾银,减缓了不少国库的压力。” 皇帝朝着半左下首的贵妃举杯,“贵妃,咱们喝一杯,朕替大周百姓感谢你。” 贵妃莞尔一笑,极度的娇媚柔和,“皇上言重了,身为大周贵妃,自当以皇上所想为先,皇上心疼受灾百姓,臣妾自然也寝食难安,好在京中人力往一处使,这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功劳,而是京中捐赠银钱和粮食的各位命妇的功劳。”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漂亮,皇上夸赞了贵妃,但她将这功劳分配给了全部捐赠的人。 皇帝哈哈大笑,“贵妃你啊,还是这样的心性,生怕朕忘了是吗?” 贵妃也跟着皇帝笑,甚至还开玩笑的道,“所以皇上是要褒奖吗?” 第123章 反将一军 将褒奖说得如此直接的,恐怕只有贵妃一个了。 皇帝笑着点头,“赏,全部有赏!” 这次的宫宴,本就是一份赏赐,五品以上官员都能携家眷参加。 皇帝又吩咐人从他私库中钦点物件,随后一一送去各家各府。 皇后见皇帝心情实在好,便提议了一句,“皇上,臣妾看今日来了不少的妙龄少女,都是大好的年纪,不如让她们都展现展现自己,说不得就促成了一桩好的姻缘呢。” 替各家适龄男女组织相看,这也算是她身为国母该有的举动。 皇帝一听,觉得此法甚好,“那皇后便安排吧。” 其实宫宴之上,各家的女儿多少都会准备一两个的才艺,就是为了等这样的时刻,若是运气好被皇家瞧中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大好事。 若是不被皇家瞧中,那被其他的世家夫人相中,这亲事也能有所改变,所以不少人都在宫宴上暗暗的铆足了劲儿。 但这并不包含舒青柠,她一个嫁为人妇的命妇,她不要谁瞧中,更不想要出风头。 所以就静静的准备吃菜。 虞氏看着前面儿子一人坐在长案上,用着左手夹菜,看着就让人觉得莫名的孤单。 “青柠,你去和御儿坐一处。” “母亲,这不合规矩吧。”哪有婆母坐在后面,两夫妻坐在前面的。 “咱们家不讲究那么多,你跟御儿坐,也能对他照顾一二,他性格要强,这种时候有需要也不会说的。” 舒青柠一听,心里暗道,真是知儿莫若母啊。 裴御的确是这样的人,别说在这样满是朝臣,家眷的承德殿上,就算是在那小小的竹苑中,他若真的有什么需求,也是不会直言的。 舒青柠点了点,起身径直坐在了裴御的身边,这让裴御有些震惊,侧头瞧他。 舒青柠勾唇一笑,“将军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说着也不等他回答,直接夹了一块菜放在了他面前的小碟中。 这一幕有人没有瞧着,可有人却死死的盯着。 舒青柠扬起的笑容太过好看,裴御低头吃她夹的菜的动作太过自然,有些刺目,让人不爽。 “瑶儿,你看看她那狐媚子的嘴脸,我真是想撕碎。”丞相府三姑娘楚名姝咬牙切齿的开口。 江瑶早就瞧见,从舒青柠起身直接坐在裴御身边的时候她就发现的,只不过一直没有露出其他的神色,但这藏在袖中的手早就死死相互掐着了。 “名姝,莫要生气,她是御哥哥的正妻,如此做派也是正常。” “我呸,这正常吗?你若是裴将军的正妻,你会如此做派吗?” 江瑶不禁幻想,若此时对面之人是她,她会这样吗?好像只要能坐在他的身旁,她做什么都愿意。 江瑶没有说话,楚名姝自然的以为她是默认她内心的想法的。 那她们都有同样的一个想法,那就是看不顺眼舒青柠。 正好这时,到楚名姝上去展示才艺了,她与江瑶合作,一个抚琴,一个跳舞。 江瑶身段柔软,一袭水袖舞跳得活灵活现,而楚名姝的琴技在京中也小有名气,两相配合,着实令人惊艳。 皇后甚至起身鼓掌,“不愧是江太师之孙女,舞姿动人,丞相府的三姑娘也琴技了得,令人回味无穷啊,来人,赏!” 皇后赏赐了两人精美绝伦的头面,世间少见,两人自然的很是开怀,高兴的谢恩。 “皇后娘娘,此前臣女听到一个消息。”楚名姝突然开口。 皇后好奇,“哦,是什么消息?说来大家伙听听。” “臣女刚才从坤宁宫到承德殿的路上,遇到了这通政司副使的嫡长女,与她洽谈了几句,得知以前待字闺中之时,这宁北侯府的大娘子便是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恰逢宫宴,欢聚一堂,不如邀请大娘子来展现一二?” 舒青柠刚倒了一杯茶,陡然听到有人提及自己,抬头瞧去时,就听江瑶附和着,“是啊,那温夫人的确是如此说的。” 舒青柠没有第一时间找到舒枕月,毕竟温云州的官职太低,指不定在承德殿哪个角落呢。 但即便这样,她也不会放过给自己下套,舒枕月啊舒枕月,真是好样的。 皇后听后看向舒青柠,“大娘子,正值佳节,你可不能拂了大家的面子。” 大家,何来的大家,不就是她们三个在自言自语吗?谁说什么了? 舒青柠将筷子放下,恭敬起身,“臣妇会的不过些皮毛,就怕污了圣听和皇后娘娘的耳朵。” “大娘子实在太过谦虚了,你长姐都说了你擅长,你就莫要推迟了。” 舒青柠脚步缓缓的来到殿中,“要说起来,这真正擅长的,便要数臣妇的长姐了,既如此,我们姐妹便分别献丑一段了。” 角落中的舒枕月猛然抬头,没想到舒青柠竟然也拖她下水。 愣神的功夫,温云州已经提醒她起身回答,并小声的叮嘱,“莫要在皇上面前失态。” 她不得不答应下来。 舒枕月来到舒青柠的身旁站定,舒青柠便率先开口,“皇后娘娘,那臣妇便献丑了,臣妇便抚一曲古筝。” 舒枕月惊诧的侧眸看她,她提出古筝,那可是她最为擅长的啊,这舒青柠不是擅长作画吗? 她瞬间明白,舒青柠在报复,她将自己擅长的选了,至于她嘛,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可这是在皇上皇后面前,她若是稍有不慎,便会丢了颜面,恐怕温云州的上升之路都会就此被阻。 舒青柠,果然好狠的心,好狠的手段。 舒青柠可没有错过舒枕月眼里的情绪,她不动声色,等人送上来筝。 不徐不疾的坐在圆凳上,抬手轻轻试探了一下音色和音准,没有发现问题,便起身朝着皇上的方向行礼,“皇上,那臣妇便献丑了。” 楚名姝和江瑶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就想看她出丑。 其实她们从舒枕月口中得知的情况是,舒青柠在家中的时候跋扈得很,谁都不敢得罪,仗着有家中祖母的喜欢,便什么都不学,也不知道怎么嫁去了侯府,变成了大家都学习的榜样了。 当时舒枕月话里的抱怨两人自然听得出来,所以这在皇后面前话锋一转,便改了舒枕月的意思。 第124章 手滑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舒枕月也知道,即便自己不承认说过那话,也没有人相信,反而会被倒打一耙。 只是没想到现在舒青柠率先选了古筝,她都没有闲工夫去观看舒青柠的表演,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该表演些什么? 当第一个音传出的那一瞬,古筝独有的音色便在殿中流转开来,只见她青葱纤细的手指游走于琴弦之间,没有过多的动作,却能做到音色清脆,仿若置身于一片春意盎然的桃林之中。 而舒青柠弹奏的,便是现下京中最为流行的谱子,春之桃。 这谱中便是讲述春日到,大家相约去踏春赏桃花的情景。 不同于痴男怨女爱的那一挂鸳鸯赋,这首曲子欢快清爽,轻易间就让人犹如身临其境一样。 裴御本对这些女子间的比试不上心,即便上去的是舒青柠,他也没有太过期望。 可哪晓得一个不经意的侧头,就见顾侯家的小侯爷正双眼放光的盯着他的妻子,那眼里的欣赏之色呼之欲出。 其实不止小侯爷,就连顾侯的夫人,也一脸欣赏慈爱的看着认真弹奏的舒青柠。 他知晓一些关于舒青柠随手救了顾恒川的事情,也知道这顾侯家的小侯爷病秧子一个,可他怎么都无法理解,现如今这两母子为何要这样一副这样的表情看着他的人? 心里泛起不爽的感觉。 他抬眸看向殿中之人,本来就皮肤白皙,再着藕白的衣裙,头发盘成妇人髻,却没能让她有妇人的感觉。 倒是比起少女的装扮,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不知道如何准确形容,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样的舒青柠是好看的。 甚至在殿里这么多女子的情况之下,他还是第一时间觉得她是最好看的。 若是没有顾家母子那碍眼的表现,他会更加的心情舒畅。 曲子不短,可舒青柠没有弹完的意思,只选取了其中的一段。 所以在大家都沉浸其中的时候,琴音停下,舒青柠起身行礼。 “让皇上皇后见笑了。” 皇上意犹未尽的睁眼,“曲子欢快,让人回味无穷啊。” 贵妃点头附和,“臣妾还以为大娘子会弹奏什么相思曲,没想到竟是春日曲谱,实在令人没有想到。” “等开春桃花开了,大娘子与本宫一起去别宫赏桃花如何?” 皇上的夸赞,贵妃的相邀,这与皇后的头面相比,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舒青柠屈膝行礼后道,“贵妃娘娘,臣妇的长姐亦是有才华之人,定能让您眼前一亮的。” “那就请温夫人开始吧。”贵妃对舒枕月没有什么好感,全都是因为之前西北一事上,贵妃对其失去了耐心。 “那...那臣妇便奏一曲古琴吧。”她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才艺了。 又不可能在舒青柠得到皇上贵妃夸赞的情况再去选择古筝,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自己还算擅长的琴。 可有珠玉在前,楚名姝的琴是得到皇后的夸赞的,她就算是真的使出浑身解数,也是绝对越不过楚名姝去的。 所以硬着头皮的弹奏了一曲,也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对琴的不熟悉。 砰的一声,其中一根琴弦瞬间断裂,琴弦的力道大得割破了她的手。 血就这样溅在了琴面上。 宫宴之上,见了血,这并非好的现象。 贵妃厉声呵斥,“舒枕月殿前失仪,赶紧拖下去。” 舒枕月这才回神,顾不得手上的疼,扑通跪下,“娘娘恕罪,臣妇不是有意的,臣妇不是有意的啊。” 即便温云州立刻来至殿中,为她求情,可贵妃依旧眉眼都没有抬一下,挥了挥手让人将其拖下去。 其实舒枕月即便弹得不好,在这样的时候也不至于被怪罪,偏生此前她就因为捐赠一事得罪了贵妃娘娘,她或许心里闷着一口气,又或许她早就想找个机会来发泄了。 温云州跪地求情,道出舒枕月有孕之事,皇上摆了摆手,“温爱卿,既然你夫人有孕,便带着归家修养好了。” 这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保全了他最后的半点面子。 舒枕月没有被惩罚,只不过他们被提前退席,不过这于他温云州来说,已经算是极度的丢面子了。 小小插曲,没能影响现场的氛围,清理完后,依旧歌舞升平。 舒青柠坐回裴御的身边,见裴御神色不好看,以为他腰骨不舒服。 “将军可是坐时间久了?要不咱们找个借口离席吧。” 裴御没有回她,眼神还在不经意的瞟旁边的顾家。 正好看到顾恒川和顾侯夫人朝她看了过来,这下裴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瞬间语气阴阳怪气起来,“不是说害怕宫宴?我是没看出你害怕,倒是看你出尽风头。” 这话说得,着实冤枉她了。 “将军睁眼说瞎话?你没看到是那江瑶和楚名姝提起的这件事吗?与我何干?我还不想出风头呢。” 裴御一想,好像是她们两人先提起的。 “将军,你不懂女子,这便是我跟你说的,往来不善。” 裴御问,“所以你是说她们欺负你了?” 舒青柠猛点头,“那将军可以用筷子扎她们吗?” 说着就给他递过去筷子,她没想到裴御会接过,等筷子被他拿走的瞬间,她还在蒙圈状态。 这时楚名姝又开口了,“大娘子还真是心狠,你嫡亲的长姐怀了身孕,你也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外界曾说你们姐妹情深,现在看来,只怕是假的吧。” “看到没有,她这就是在欺负我,在祸水东引!”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本也没想到过裴御会做些什么。 但下一瞬,他便一抬左手,筷子从手中飞出,直直朝楚名姝面容而去,就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楚名姝发间的珍珠发饰被筷子击落在地。 她整个人也被瞬间吓得脸色发白,愣在了原地。 缓了好几个呼吸,眼泪才瞬间夺眶而出,哭出了声,丞相夫人也是听到哭声才回过神来,起身质问,“宁北侯,你这是何意?” 裴御淡淡抬眸瞧了下丞相夫人,眼中一片冷漠,“本将军说是手滑了,你信吗?” 丞相夫人不信,当然舒青柠也不信,她更愿意相信的是,楚名姝说了她的坏话,所以他替她出气了。 丞相夫人立刻上前,“皇上,还请明察啊。” 第125章 皇帝赏赐 裴御这突然的举动着实让所有人为之一惊,他裴御虽然从前便不与人过多往来,但这样突然朝着一个女子出手还是从没有过的。 更何况态度还如此的毫不在乎,他说是手滑,任谁都听得出来是在敷衍。 楚名姝没有受伤,皇帝自然不想深究裴御,便开口准备和稀泥。 “裴将军说了手滑,那定然是手滑了,三姑娘没事吧。” 楚名姝被吓得双腿发软,要不是身边的江瑶扶着,都快站不住了。 丞相夫人并不想这般混淆放下,“皇上,臣妇的女儿本就胆小,宁北侯说是手滑,臣妇不信,他这是藐视王法,对皇上不尊不敬!” 丞相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不过两句便将裴御的罪责上升到了藐视王法之上。 若是皇上不严查这件事,不对裴御加以惩罚,那便是认可她话中的意思,裴御藐视皇权。 “远舟,你说,你怎么就手滑了。”皇上没有办法在文武朝臣面前再维护他,只能开口询问。 “口无遮拦,有些话听得心中烦,这手就不听使唤了,还请皇上责罚,裴御绝无二话。” 他倒是承认得爽快,可皇上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惩罚他。 就在皇帝没想好为裴御开脱的借口时,一旁的顾恒川突然起身来至殿中。 “皇上,臣有话要说。” 皇帝抬手示意他说。 “要臣说啊,这便是三姑娘有错在先。” 皇上一听,眼里闪过亮光,“哦,恒川有何见解?” “这提出展示一事是三姑娘,说听大娘子惊才绝艳的也是三姑娘,且这温夫人技不如人也是自身原因,殿前失仪的罪责本就不可饶恕,这样的事被她三两字就推到大娘子身上,这样不辨是非,胡言乱语,的确是该打。” 比起裴御的直接动手,顾恒川这直接开怼也是让人十分震惊。 “所以这宁北侯没错,三姑娘还要感谢侯爷的手下留情呢。” 众人还在纳闷疑惑之中呢,就见皇上在主位上竟然点头附和,“恒川说得没错,三姑娘的确言辞无状了。” “皇上,此事怎么可这样下定论呢?她舒青柠就没有错吗?此事因她而起的。”丞相夫人不满顾恒川的话,但又不敢直接与顾恒川对上。 只能将苗头又指向了舒青柠。 而从一开始就一句话没说的舒青柠只能抬头看向对面的丞相夫人。 说来也奇怪,这样的事情下,丞相还能稳坐着喝茶,定力之强,无法形容。 亦或是丞相在看戏,想等着这件事闹大,他再出来收场,渔翁之利能不能到手她不确定,但丞相绝对不是一个心胸正直爽快的性格。 “夫人此言差矣,我错在了哪儿?还请夫人明示?” “你...你...”你了好半晌,她都没有想到舒青柠错在了哪儿,若是真的胡乱安置了一个错处,那裴御也可以随意的给她楚名姝安置一个罪名。 到头来这吃亏的还是丞相府。 “身为妻子,有规劝丈夫之责,宁北侯久居战场,一时之间没能适应也是正常,但你作为大娘子,不提醒便是犯了错。” 舒青柠笑得温和,丝毫没有因为对方这这毫无根据的话而生气,“夫人说我错了,那我便错了,我替将军给三姑娘道歉,对不住了。” 虽然道了歉,但她的语气态度丝毫不走心,“三姑娘,我也奉劝你一句,祸从口出,饭能乱吃,这有些话却不能乱说。” 也不管她是不是接受她的道歉,她径直的坐下,无视对面的灼热视线,自顾自的给裴御夹了菜,然后小声的请身后的宫女去取干净筷子来。 裴御对她的态度和举动很是受用,低头吃着菜,没有多言什么,看起来倒是一副男女恩爱的场景呢。 皇帝凑准时机适时开口,“行了,既然大娘子已经道了歉,那此事便到此为止。” “还有一事,此前京中关于造谣大娘子一事,朕也有所耳闻,各位爱卿都是朝中肱骨,家眷自然也都是善解人意之辈,可朕怎么听说有些人混淆视听,跟市井之中的贩夫走卒,街头巷尾的泼妇女人一般,跟着乱嚼舌根?” “京兆府抓的那些乱传言的只不过是替人受过,至于是替了谁,朕想在座的各位心知肚明,朕也不多言什么,但别想用以前的糟粕之言再来诋毁宁北侯家眷。她身为女子,不畏严寒,不顾危险,亲自前往北地将受了伤的宁北侯接回来,一路悉心照料,归家后更是日夜不离看顾,此等之人,岂容谁乱说?” 皇上这些话直接让人大气都不敢喘,舒青柠被传言一事,在座的十之七八都曾参与议论过。 京兆府的没有上门拿人,并非没查出来,只不过给这些人留了脸,抓的都是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之中的百姓。 其实也就是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可这并不代表着没有人知道,皇上如此直白开口,众人心中便瞬间害怕不已。 尤其是后面话里的暗示,若是今后谁再提这件事,那就不是这样敲打几句这般简单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裴御在皇上这里的受重用程度,即便现在的他坐上了四轮车,但端看皇帝的态度,便知晓裴御的在其心里的位置,暂时无人可代替。 这样差不多意思的话,在坤宁宫的时候,贵妃就已经敲打过了一回,只不过还是有人会想着不断的试探。 贵妃眼神瞟过下面丞相府的方向,“皇上说得很对,这大娘子是何等心性之人,被如此言谈,臣妾若是她,只不得多伤心呢,也是大娘子心性坚定,不与这等人计较。” 皇上连连点头,“来人,赏宁北侯府大娘子舒青柠蜀锦十匹,东珠两枚,金银头面三套...” 皇帝这赏赐实在是大手笔,要知道这蜀锦一年上贡的不过二十来匹,留下半数用做赏赐,剩下的半数便分给后宫之中。 就算是皇后,每次也难得有个三匹,没想到皇上一开口,便是赏赐十匹。 这样的重视,谁敢不敬,谁人不羡慕? 但谁又敢说什么? 舒青柠没想到自己此行会得到这么多的赏赐,着实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上前跪地谢恩。 第126章 替他挡酒 宴会照旧,依然歌舞升平,当这小插曲一过,气氛再次回到之前的推杯换盏。 有人上前关怀裴御的伤,要敬酒,裴御面前本是茶,却不小心端错了舒青柠面前的那杯清酒。 酒虽然不烈,但对此刻的裴御来说也是不能喝的。 眼看着他就要一饮而尽,舒青柠瞬间将其夺过,“这位大人,我家夫君外伤未愈,这杯我替他喝了。” 随后不等两人反应,仰头直接一口喝完,灼热的感觉从喉咙一路往下直到胸腔。 “大娘子海量,佩服佩服。”那人恭维寒暄了几句,又和裴御说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有了这人敬酒得逞的前车之鉴,加上皇上对裴御的依旧重视,这些人不管是谁,也都恨不得上前来关怀两句,关系近些的便上前来敬酒。 之前喝过那人的,后面的倒是不好拒绝了,就这样舒青柠接连喝了不下五杯酒。 下一个又要来敬酒,这人舒青柠认识,是皇帝的兄弟,荣庆王,与皇上关系甚是亲近,年岁嘛估计和裴御差不多。 裴御见她已经喝好几杯,本来白皙的脸颊此刻也带上了红晕,看着就像是熟透了的果子一样。 他侧头小声的道,“别喝了。” 舒青柠却摇头,“来者是客,更何况是关心将军之人,不可拂了对方好意,将军不用担心,我没事,我酒量很好的。” 其实自己酒量如何舒青柠还真没有把握,毕竟她从来没有喝大过,但一想到刚才他那样为自己出头,当着御前,就直接给了楚名姝一个大大的羞辱,实在是太过大快人心了。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那么舒畅过,甚至在那一瞬间,心里的温暖也是从未有过的。 不同于祖母从小的维护,更不是自己对自己的保护,而是来自于一个尚且不熟悉的人的庇护,这对她来说是不同的。 原来最最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挟势弄权的时候这般爽。 所以这区区一杯酒,她还是能为裴御挡下的。 “远舟,能娶到这样的好媳妇,你还真是有福了。”荣庆王恭维着。 舒青柠已经有些头重,便没有回答荣庆王的话,倒是荣庆王视线从她的身上掠过,带着欣赏与她看不懂的惊诧。 裴御又与这荣庆王谈了几句,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双手撑着下巴,眼神有些胡乱看着各处。 他便知道,这人还说酒量好,这才几杯清酒,人就醉了。 等荣庆王走远,他便问,“可要去旁边休息一下?” 一般宫宴大殿的左右两边都会设有供给朝臣及其家眷休息的场所。 舒青柠倒是没想休息,不过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不然对面那两人的眼神实在太过无法忽视,她即便装作不在意,可那赤裸.裸落在她和裴御身上的视线还是让她不爽。 “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抬起手,香云立刻上前搀扶,两人就这样出了承德殿。 此时已经申时,天空又有黑沉之像,只怕晚上又要下雪。 这骤然从温暖的殿中出来,迎面便是一阵寒风,整个人倒是真的瞬间清醒了几分,脸上的热度也降低了不少。 “香云,咱们去前面走走吧。”她道。 香云替她拢了拢斗篷,“姑娘喝了那么些酒,最是应该注意,可不能受寒了。” 她们姑娘这段时间的身子不算好,加上又失血过多还没有补回来呢,若是再受寒,又要受罪了。 主仆两人往前走,舒青柠笑话香云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跟吴婆婆一样的老成。 香云嗔怪了一句,“姑娘,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吗?您还说吴婆婆的坏话,当心奴婢回去告您一状。” 前面是一座小小的八角亭,两旁开满了腊梅,这还没走近,就闻到了那股子沁人心脾的味道,让头脑有些沉重的舒青柠瞬间就好受了很多,她快了几步上前。 “香云,你说在竹苑中种上一排腊梅如何?” 香云规矩的立在两步开外,站得笔直,“姑娘,现下种,怕是要明年冬天才能看得见花了,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舒青柠只顾着赏梅,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倒是香云这话提醒了她,“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那看来移植一两株便好,剩下的就种点其他的吧。” 香云还没说话呢,不远处便响起了一道男声,“大娘子若是需要,恒川可以给你寻来些易开花的植株。” 这声音是陡然响起的,主仆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舒青柠循声望去,就见廊下,顾恒川缓缓而来。 “小侯爷,你也出来透气啊。”舒青柠打着招呼。 顾恒川点头又走近了几步,不过还是规矩的没有再上前,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我看大娘子席间多饮了几杯,想着该难受了,便寻来此处,给大娘子送些西梅干。” 说着他从腰间的取下一个月白色的香囊递给香云,“这是府中厨子做的西梅干,寻常时候也能醒脑提神,亦能缓解口中味道,大娘子或许可以尝尝。” 舒青柠示意香云接过,香云便上前,却不经意地看到他披风尚未遮盖之下,腰间的另一侧挂着的更为熟悉的香囊,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应当是姑娘的香囊。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是出自姑娘之手,只不过是在成衣铺子随意挑选的一个。 可上面有一条小补丁,是她所补。 那是姑娘被要求给大姑娘采花的时候不小心被荆棘给刮破的地方,姑娘觉得一个小口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补一补又不是不能用。 好像当时在平阳侯府上,姑娘便是随手把这个装了药材的香囊给了小侯爷。 香云很快收回视线,没有让人察觉,将顾恒川的香囊打开,给舒青柠递了一粒西梅。 舒青柠不好拂了对方的意,加之此前没有吃什么东西,现下这喉咙和口腔中的确不太好受。 西梅入口,先是淡淡的咸味,但很快便是西梅特有的味道瞬间弥漫在口腔之中。 此前还有不舒畅的鼻子瞬间就开朗起来,的确是个好东西。 她眼里闪过惊喜,看向顾恒川,“这东西...” 第127章 合作西梅干 顾恒川亦是抬眸看向她,等着她的话。 “小侯爷的这西梅干着实味道独特,效果显著,我现在觉得清爽了很多呢。” 顾恒川嘴角噙着柔和的笑,眼神再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秉承着对东西的好奇,她瞬间便有了其他的想法,所以自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色。 “这西梅干做起来可难?” “不难不难,府中厨子说最简单了。”顾恒川急忙的回应。 身为小侯爷,恐怕也只知道厨房在什么方位,哪里知晓做西梅干是不是困难,不过不管难不难,他都不会说难。 “我尝着味道极好,若是有了孕的妇人害口,得到这样一两颗含着,应当会缓解不少的不适,或许果干铺子也该上上新了。” 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顾恒川却又连忙的接话,“大娘子聪慧,这样也都能想到,待我归家问了出做法,就给大娘子送去。” “这怎么好意思,那到时候我一并付给小侯爷方子的钱。” 拿人手短嘛,而且她是拿来做生意的,又不是自己做来打牙祭,还是要给钱心里才过得去。 顾恒川却连连摆手,“那可不行,这不过一个西梅干的方子,大娘子就要给钱,那大娘子此前的救命之恩,恒川怕是只能把命来还了。” 这话说得太过严重了,一个方子,怎么能与一条人命相比。 可顾恒川就是这样说了,还补了一句,“若是大娘子不愿意,那今日咱们就将这事扯清楚如何?” 舒青柠眉头微微隆起,“小侯爷,可有人说过你实在难缠得很?” 顾恒川不气反而心情愉悦,“没有,大娘子是第一人,也让恒川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性格,多谢大娘子。” 舒青柠:... 她是夸他吗? 罢了罢了,何必和他斤斤计较。 “那这西梅干的方子我就当时小侯爷的合股了,到时候收益咱们三七。” 舒青柠不会占人的便宜,但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她七顾恒川三,这是她给出的最大诚意。 毕竟商人嘛,最终的目的是挣钱。 顾恒川不缺钱,自然也不在乎是三成还是七成,他只想把方子送给她。 “我不要,全都是大娘子的。” “那这方子我便不要了,这果干做不做其实也没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顾恒川连忙开口,生怕舒青柠会反悔,“行,那就按照大娘子所说,我三,成了吗?” 这分明是谈合作,谈生意,这顾恒川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一言为定。”舒青柠举起了手。 顾恒川愣了半个呼吸,反应过来,立刻执掌与她在半空中相击。 这是生意人之间惯用的合作动作,现下没有纸笔,又是在皇城之中这样的环境下,口头上的合作,当然也需要一些动作上的认可。 两人击掌后,舒青柠便拿过香云手中的香囊,又接连尝了两颗,味道她是越来越喜欢了,心里暗想着,这西梅干一定会更受人们的欢迎。 此前三房的来说,在京城之外的一处庄子上发现了连绵的山丘,上面便有野梅子树,因为她现在收购果子制作果干。 就有农户想要将其修剪维护出来,问问他们可要西梅。 当三房的大公子裴运只是说会将他们的意思送给大娘子。 当时她听着没有拒绝,倒是让他们把山林收拾出来,想着即便西梅不成功,也能种其他的果子树。 没想到啊,这现在遇到了好的西梅干方子,那今年看样子就能用上自己的西梅了。 她在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手中有东西便会往嘴里放,不管是纸张也好,毛笔也罢。 手中没有东西,她就会下意识的咬着指甲,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更加的文思泉涌。 此时纤细白皙的手指间捻着一颗西梅,将一半放在牙齿间,一半依旧留在手中。 就这样停顿已经好一会儿了,她的不声不响让顾恒川忍不住的侧头看她。 虽然知道不合乎礼仪,但他就是没忍住,看了一眼后就再也收不回眼神。 盘起的妇人髻露出了她修长的脖颈,头上只着与衣物相配的简单发饰,耳垂上挂着小小的如同梅花一般的耳坠子,更加衬托得侧脸的精致。 闪亮的杏眸一直在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的东西。 总之,他就是看呆了去,此刻的她比起在大殿之上抚琴的她更加让人沉沦。 反正天色暗了下来,此处又没有其他人,他就算是放肆一些,应该也不会对她造成影响吧。 可他不知的是,即便天色昏暗,可就是有人目光如炬,隔着长廊,依旧能一眼看到此刻的情景。 哪怕是他那隐藏了又隐藏的眼神情绪,都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走吧。”裴御对着身后的小厮道了一句。 小厮眼神不至于如同裴御那般如炬,也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看到柱子旁的顾恒川。 “公子,大娘子就在那边亭下,您怎么不去啊。” 小厮很是纳闷,公子是关心大娘子的,生怕她喝多了酒,贪凉受寒,所以让小厮推着他出来寻找。 可这找到了怎么又不上前了?这样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啊。 他实在看不明白。 裴御声线沉沉,不辨喜怒,“我说,回去!” 声音不容置疑,小厮也揣摩不出他心中所想,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赶紧挪过四轮车的方向,将他往回推。 舒青柠还沉浸在自己接下来的果干事业中,就被香云出声给打断,“姑娘,天黑了,天更凉了,咱们回吧,可不要受寒了。” 她的声音将舒青柠唤回神,她把西梅干全部放入嘴里,“走吧。” “小侯爷,我便先告退了。” 顾恒川有些不舍,但也知道不能表现出半点的情绪和留下半句言语,只能拱手,随后目送舒青柠离开。 舒青柠回到承德殿,并未发现裴御有什么异常,他依旧坐在四轮车。 “休息得如何?”刚坐下,裴御主动开口询问。 舒青柠心里有些诧异,但对于他的关心,倒也如实的回答,“已经清醒了很多,还闻到特别好的味道,想来将军也会喜欢的吧。” 裴御还没回答,她便递出了西梅干,“将军尝尝。” 第128章 冰山脸裴御 裴御本就心情极度不畅,看她手心放着的小小西梅干。 她觉得好的味道便是这个吗?这一看就不是她自己的东西,至于是谁的。 很明显,是隔壁刚刚坐下之人的。 其实舒青柠说的好味道不过是她闻到了好闻的腊梅味,想着那清新淡雅的味道他应当会喜欢。 可她递出去的西梅没有被裴御接过,反而被他重重一拍,手心的西梅就这样被弹飞了出去,会直接落在了顾恒川的脚边。 顾恒川垂头看了一眼,随后视线便挪向了两人的方向。 舒青柠还在一脸震惊,因为她从未见过这般脾气的裴御,带着武将的气场,有种风雨欲来无可挡的气势,在他面前,她不是舒青柠,不是他的妻子,而像是仇人一般。 “将军...”她呐呐的唤了一声,得到了他毫无温度的冰冷眼神。 而此时,发现这边情况的不止顾恒川,江瑶端着点心款款而来,笑容堆积在那张过度美丽的脸上,“阿兄,这点心甜而不腻,配茶最是适合不过了,你尝尝。” 江瑶递过来的精美点心,裴御自然直接的侧头接过,然后放置于口中。 甚至还点评了一句,“嗯,味道的确不错。” 她的果干被他当众打飞,而江瑶递过来的点心被他接过咬下,还多加赞评。 舒青柠收回手,神色如常,没有被下了面子的窘迫,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适感,但被她强行的压制下去了。 她的侍女很有眼力见,立刻搬来凳子,江瑶便在一旁坐下,与裴御说说笑笑,任谁都能看得出两人关系的亲近。 此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也有不少人喝到尽兴处,到处的推杯换盏。 女眷中也大多各自去找熟识的人聊天,一时间,承德殿中气氛很好,到处都是交谈欢笑之声。 舒青柠在京中并无什么好友,她和舒枕月不同,以前的舒枕月有林氏带着去各种的宴会。 哪怕只是小门户的宴会,她也能认识人,但她没有机会出去,更因为舒枕月的原因,有那么一两次出去,也没有人愿意与她说话。 所以此时倒是她这边略显孤独了。 加上有江瑶和裴御说话作为对比,就更让人觉得孤寂可怜了。 缓了缓,江瑶好像才发现她这边的情况,主动与她说话,“阿嫂,其实姝儿人很好的,她不是有心要说那些话的,你可千万不要和她计较啊。” 计较不计较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但她直接提起,那便是居心不良。 “江姑娘和三姑娘关系亲厚,自然是要维护她的。”她没有说原谅。 江瑶却急着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并非我与三姑娘关系近就为她说话,她真的不是有心的。” “阿兄,你也知道,大娘子是你的正妻,谁会这样没有眼里的得罪她啊,三姑娘真的不是有意的,再说了,她尚未出阁,就在殿前被阿兄收拾了一番,这颜面之上定是挂不住的,现在阿嫂还咬着不放,这不是将她往绝路上逼吗?” 舒青柠实在没忍住的勾唇一笑,她楚名姝自作孽,现如今说是她将人往绝路上逼?真是搞笑。 “她颜面上挂不住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还有你阿嫂何时逼过她了?” 舒青柠本来对裴御这突变的脾气有些郁闷的,但此时却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这人脾气是臭了点,是难以捉摸了点,但还不至于没有眼睛。 罢了罢了,她心胸宽阔,不与他计较就是,反正一个病患,哄着些就是了。 江瑶没想到裴御会这样说,瞬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阿兄,我...” 缓了好几个呼吸,江瑶才找到合适的话,“阿兄我没有说阿嫂不对的意思,三姑娘也着实有些口无遮拦,是瑶儿没有思虑周全,你不要怪我。” 说来说去,她就是想要在裴御面前给舒青柠上眼药,可在裴御这态度表现出来的时候。 她又瞬间的改变话锋,因为在她这里,能让裴御不对自己改变看法是最重要的。 什么楚名姝,什么舒青柠,都不如她自己重要。 若是在裴御面前没有了好形象,那她再如何的帮楚名姝,再如何的给舒青柠上眼药,那都是无济于事的。 舒青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将审时度势这四个字理解得实在是太过透彻。 裴御这里是没有太多进展了,说了几句后,江瑶又去找了虞氏。 舒青柠本以为他为自己辩驳了两句,想来脾气应该好了吧。 便侧头笑着想与裴御说话,没想到... 她依旧得到了裴御的一个冷眼。 舒青柠刚才做好的心理建设,不准备与他斤斤计较的,这死男人,怎么就不会半点变通? 皇帝带着贵妃和皇后离席,殿中的朝臣也陆续的带着家眷离开。 虞氏担心裴御今日太过劳累了,便也提议离开。 舒青柠巴不得赶紧回去了,跟一个大冰块坐在一处,本来就是寒凉的正月,此刻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舒青柠推着裴御往外走的时候,顾侯夫人上前与她打招呼,“大娘子,这便要回了吗?” “是啊,夫人,将军还有伤在身,早些回去休息比较好。” 顾侯夫人连连点头,“的确如此,将军可要多加休养,早日痊愈啊。” 裴御看了顾侯夫人一眼,然后很冷淡的道了一句多谢。 顾侯夫人也不在意,毕竟她也不想与裴御多说话。 “大娘子,这十五过了,也应当没有多少的事情了,有空了就来府上陪我说说话,我整日实在太过无聊得很。” 舒青柠笑着点头,“那夫人可不要觉得青柠打扰您才好。” 顾侯夫人笑得眼睛眯起来,“说得哪里的话,我还巴不得你日日都来呢。” 舒青柠不过是寒暄罢了,可这话还没说完呢,裴御便自己转着四轮车往前走,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舒青柠有一瞬的尴尬,连忙帮裴御解释,“夫人莫怪,将军受了伤这心情也...” 顾侯夫人很是能理解,“不用多言,我都明白,只是苦了你了,要里外兼顾。” “青柠不觉得苦,只要将军和侯府好。” 说完她屈膝行礼后连忙跑上去帮裴御推着四轮车,也不知道低头和裴御说些什么。 至于裴御嘛,还是那张冰山脸。 第129章 我觉得她不幸福 对于舒青柠低头说话的动作并未上心和在意。 这一幕在喜欢极了舒青柠的顾侯夫人看来,很是心塞。 有些人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和舒青柠一样的儿媳妇,可这裴家,有了一个,还一点不珍惜,要不是裴御现如今实在受皇恩,她是真的想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顿。 他裴家不知道珍惜就别占着了,这样好的儿媳,有的是人要。 她一回头,看到自家儿子那双眼睛都要跟着人飞出皇城了。 她连忙的扯了扯他,“你答应过母亲的,在外面要注意影响,你可得多想想你这样的举动被人看到,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在母亲面前,顾恒川却没有收回眼神,依旧大摇大摆的看着那抹粉色的背影。 “母亲,我觉得她不幸福。” “有什么不幸福的,此前裴御尸骨无存,她是个寡妇,现在裴御活着回来,这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幸福。” 这有掌家权,丈夫在侧,这便是很多女子穷极一生的所求了,怎会不信服。 “您难道没看到那裴御对她的态度吗?裴御定自以为还是高高在上的宁北侯,瞧不上她的出身。就刚才,我还亲眼所见他将她手中东西打飞。” 能把她一片拳拳之心当成虚无之人,能是什么好人? 或许在国之一事上,他是宁北侯,在戍边功劳之上,他是大英雄。 可在面对自己的妻子的时候呢?在顾恒川看来,他什么都不是。 顾恒川内心的想法也只有他知晓。 因为此时的裴御和舒青柠已经上了马车,舒青柠担心他冷,之前就让香云找宫女准备了汤婆子,所以一上车便递给了裴御。 嘿,没想到这男人不要,将汤婆子给她推了回来。 “将军可是哪里不适?”她耐着性子问。 裴御又不回答她了,反正眼神看着某处,不知道是在发呆呢还是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就这样,气氛诡异的一路回了侯府,和虞氏说了几句话后,两人便一同回了竹苑。 舒青柠让小厮给裴御准备了热水擦身子,让他早些上床榻上躺着,今日坐了许久的四轮车,他应当是累极了。 结果一如之前,她的这些话裴御都听得到,但依旧没有回应半句。 舒青柠心中叹息,不回答便罢了,她给他这点权利,但也仅限于一两日,若是之后还这样,她可就不惯着了。 裴御被小厮收拾妥当后躺在床榻,小厮没忍住的开口,“公子,您今日是不是对大娘子太过了?” 连他都看不下去了,大娘子这样好的人,在宫宴上处处照顾公子,又是夹菜又是挡酒的。 可这一路回来,公子的脸臭得让人害怕,连大娘子说话都不理会了。 “方卓伤势如何了?”裴御没有回答小厮的话,倒是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方卓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已经能下地走动,昨日还问什么时候能来公子身边伺候呢。” “既如此,那明日你便不用来了,让方卓来伺候就行。” 小厮一听,那还了得,“公子,不要啊,方卓还有伤在身,如何能伺候得了公子,小的以后绝不多言了,公子恕罪啊。” “公子,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不敢了。” 这个小厮照顾人很贴心,很多时候也能陪他说说话,要不是他一直在耳边替舒青柠说话,他也不会赶人。 “你也不用如此,以后不用贴身伺候,在院中做事就好。” 小厮见没有回缓的余地,也知定局已成,只能退了下去。 十五一过,裴承业便要去书院读书,裴言之也要准备新一轮的麓山书院的考教。 这一回他准备充分,势必要进入麓山书院,所以即便还在正月,族学尚未开始的时候,他便已经去族学之中请教夫子了。 舒青柠与裴运说了一下野梅子的事情,裴运听后觉得甚好。 其实他也有些盲目的跟从舒青柠了,毕竟在他看来,她的每一次决策都能有收益,这便是让人敬佩的地方。 舒青柠没有说西梅干方子的事情,只是让他着手去准备野梅子,还有便是打探一下,准备预定西梅。 之后她将一些事情又叮嘱了一遍,她就开始去给两个孩子准备衣物了。 现在还在寒凉,衣服也不能减少,且孩子即将出门,哪怕不是远门,她也很是挂心,叮嘱的事情也很多。 所以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裴御的情况。 等她忙完这些事情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正月二十。 她刚从饴暖斋回来,想着他爱吃红豆糕,便给他带了些回来。 没想到去推门的时候,发现推不开,门从里面锁上了。 她有些纳闷,便询问院中的小厮,小厮得到裴御的吩咐,以后他的任何情况都不能告诉舒青柠。 所以小厮欲言又止的就是不敢说。 “你不用违背你主子的命令,你就要告诉我,谁来过了?” 小厮这才道,“荣庆王昨日带了一个神医前来,说是奉了皇上的命给公子找来看腿疾的。这进去了小半日才出来,出来后公子便就锁了门,里面只留方卓方领两人伺候。” 舒青柠听后直接无语了,“你说你们主子这脾气随谁了?就这烂脾气,谁能受得住?” 她气冲冲的上前拍门,“裴御,你最好给我开门,不然等下我就让人把门给卸了。” 方卓方领两人站在一旁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想给大娘子开门,但他们那沉着脸正在喝酒的主子不让。 舒青柠手心都拍麻了,里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她转身出了竹苑,里面的人以为她这是退缩了。 没想到没过多久,门上传来砍砸的声音,是舒青柠亲自拎着斧头将门给砍开。 门应声倒地,让里面的三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裴御,他就被刚放在嘴边,门就倒地了。 人也忘记张嘴,酒便这样顺着下巴流到胸前,瞬间浸湿了大片的墨色衣袍,格外的显眼。 舒青柠一踏进来,便闻到了很浓烈的酒味,她问了一句,“方卓方领,你们饮酒了?” 两人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舒青柠也不信他们会在主子的房中饮酒,那便只剩下了一个人,就是裴御。 “你们是干什么用的?”舒青柠声音沉沉,带着怒气的质问两人。 第130章 乖一点好不好? “是我自己要喝的,与他们何干?你们先下去。”背对着舒青柠而坐的裴御也沉沉开口。 方卓还没反应过来,方领便将人拉着出了房。 舒青柠只觉得胸腔只有一股气,若是不发出来,一定会被憋死的。 “裴御,你不想要命了就直说,何必这样?” 裴御讥笑一声,仰头又喝了一大口,“舒青柠,你不过是名义上的大娘子,还真的以为你是我裴御的正妻?” 这话人舒青柠一顿,此前的裴御,哪怕脾气再古怪,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觉得裴御不对劲。 将斧头一丢,来到他面前蹲下,就在他准备再喝一口的时候,一把将她的酒壶抢夺过来,“喜欢喝酒是吧,我陪你。” 随后扯着嗓子吩咐,“去备上一桌好酒好菜,我要与将军畅饮一番。” 方卓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执行,毕竟两人的身子都不是能痛饮的。 这时小厮赶紧上前,“听大娘子的,准没错。” 几人迅速的去准备,不出一炷香,房中满是酒菜香味。 虽然裴御没有说话,但还是被舒青柠推着来到桌边,她亲自给他斟酒。 “将军,这第一杯,敬你死而复生,让我舒青柠不再是寡妇。”说完仰头痛快喝下。 “这第二杯,敬将军,祝愿以后将军心想事成,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偿所愿。”又是仰头一口喝下。 “这第三杯,还是敬将军,你骁勇善战,战无不胜,是大英雄,我为大周有你这样的将领而开怀。” 三杯烈酒下肚,舒青柠只觉得整个人热得不行,胸腔也瞬间起来灼烧感,这和宫里的清酒可不一样,又热又辣的,让人很不舒服。 她坐下,先是给裴御布菜,随后自己也夹起菜吃。 裴御久久没有动作,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将军不是想要喝酒吗?怎么现在不喝?是不是我舒青柠敬的酒,你不愿意喝?” 裴御视线越过她,看到了院墙之下种上的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这心里就堵得慌。 他身为宁北侯,院中的一些花草竟然还需要人来送,真是可笑。 舒青柠以为他在看破了的门,便道,“将军别担心,明日我定给你修好。” 她喝醉了,这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修门就算了,不再破坏就不错了。 “你不信?那我现在就去修。”舒青柠说着就要起身去修门给裴御看,力求证明自己。 却因为起身太猛,而又突然的坐了回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得极度的可爱,“不好意思,失误失误。” 这样的笑容的舒青柠他从未见过,没有端着,没有深思熟虑,运筹帷幄的大娘子姿态。 倒是就像这个年岁的女子该有的憨态可掬一般,甚至都有了几分阿穗的模样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穗在她身边久了,对她都有所感染了。 “身为侯府大娘子,修门的事情是你能做的?”他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舒青柠听话的点头,“你说得对哦。” 可下一瞬她又有些伤感,“可你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名义上的大娘子,你瞧不起我。” 裴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的确说过前半句,这瞧不起她的话,他什么时候说过了? “我知道,你是宁北侯,你在皇上面前都能行走自如,你是大将军,面对千军万马你都能面不改色,我只不过是换亲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被你瞧不起也是正常,毕竟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裴御心里冷哼,没有拿得出手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那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欠缺得很。 若真是如你所言,那为何顾侯家那小侯爷接二连三的送来东西,他裴御是买不起花吗?还是吃不起西梅? 还有那荣庆王,明面上是奉命送神医而来,可实际上呢,当得知这竹苑是她所改造时,眼里流露出的惊喜之色,他可没有错过。 这荣庆王虽然发妻因病去世,可他还有三个子女,这样的人也敢来觊觎她了? 一个病秧子,一个鳏夫! “你看看,我给你倒的酒你都不喝。”舒青柠抱怨。 裴御实在无言以对,有些话想要直言,但一看她现在这醉酒模样,便只能罢了。 端起酒一口饮尽。 舒青柠双眼放光,“将军好酒量,青柠佩服。” 裴御:用得着你这三杯倒的酒量来佩服? 裴御话少,一个劲的喝着酒,舒青柠虽然醉了,但却没有倒下,也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支撑着,甚至除了说话带些以往没有的样子以外,夹菜这样的小动作都能自如进行。 等裴御吃完她夹的菜后,她撑着下巴,双眼有些迷离的看向他,“裴御,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害怕?” 裴御微愣。 “你不要害怕,伤的事情,我有法子的,我一定会让你站起来的。” 在舒青柠心里,裴御之所以性情多变,皆是因为这一次一次的打击。 曾经的马背英雄,现在连出门的门槛都跨不过,这对他来说的确是心灵上的折磨。 此前她就有所发现的,但宫宴一事,他也改变了些,让她想着,或许慢慢开导,他会好的,可现在看来,他好不了,他自己就不愿意走出来。 “我已经去找人帮忙了,你听我的,乖一点好不好?” 她伸出手,轻拍在他放在腿上的手背之上。 她的手心很烫,许是喝酒的原因。 “咱们今日不醉不归,明日呢就乖乖的吃饭睡觉,等我找的人一来,你的腿就有救了。” 裴御侧头看她,两人的距离不过半臂,他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夹杂着熏香味。 舒青柠没等到他回答,又问一句,“行不行?” 她歪着头询问的样子,让人看呆了去,他依旧不回答,这一次是故意的。 “好不好?裴御?” “你就听我这一回好不好?”她声音都带着不少的哭腔,满是委屈。 “舒青柠...”他喊了一声。 舒青柠立刻看他,一双眸子晶莹剔透,闪着泪花。 “舒青柠,你觉得我真的能好?”所有人都断定他这辈子就在四轮车上了。 可只有她说他能站起来,他本应相信太医和大夫的,可为什么他就是想要相信她? 第131章 好 扶持“你是谁,你是宁北侯,怎么能不好?更何况我舒青柠从不说假话,我说了有救,便是有救!” 她一只手臂有些支撑不住,头歪歪的就朝着裴御倒去,他刚要下意识的伸出手,她就迅速的抬手支撑,不给自己倒下的机会。 “裴御,你信我,就一次,好不好?” 话音才落,人便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裴御扶额,喝了一口酒,也不知道是回答她呢还是回答自己,“好。” 一顿酒,让舒青柠直接睡到了次日的黄昏时分,裴御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不是因为喝酒导致伤疼欲裂,他多半也难以苏醒过来。 虞氏得知两人的行为后,便来质问,听到舒青柠还在睡。 更加气愤,“无法无天了,这还有个大娘子的样子吗?更何况公子身子如何,她不知情吗?竟然如此纵容,我看她是越来越放肆了。” “母亲,不是她,是我要求的,她的性格您也知道,她反对不了我的。” 虞氏心疼儿子,但也担心儿子会因为这一次的放纵而病情恶化,她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儿子身体有变化。 “母亲知道你们感情好,可也不能这样纵容着,她是大娘子,便要有大娘子的样子,不然以后如何御下?如何管理府中的妾室偏房?” 裴御眉头蹙起,“母亲,您在说什么?” 虞氏道,“说什么你不明白吗?你是宁北侯,这辈子总不至于就一个人陪在你身边吧,现在你伤还没好,等好些了,母亲便让青柠张罗着给你纳新人的事情。” 裴御听到母亲的话,眉头更加的锁了起来,“母亲别再说了。” “我的情况已经如此,难道还要祸害别人吗?更何况我已经给了青柠放妻书,只要她想离开,随时都能走,这侯府不是她必须要呆的地方,也不是必须要做侯府大娘子该做的事情。” 虞氏一听,急了,可裴御已经转动四轮车去往床榻,不给虞氏说话的机会,便让方领送客。 虞氏想说话,但也怕激怒了裴御,让他心里不畅难受,只能生着闷气离开。 一出竹苑便没忍住的抱怨给身边婆子,“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好不容易儿子回来了,他是一点都不争气,竟然给青柠放妻书,这么好的儿媳他怎么舍得的?” 婆子不明所以,便问了一句,“是不是公子不喜大娘子?毕竟此前他答应的是舒家大姑娘啊。” 虞氏却摇头,“御儿秉性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他若是连青柠他都瞧不中,那舒枕月他更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舒枕月在虞氏这里,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形象大跌的事情可不少,就凭着这一次殿前失仪,就足以让她彻底的失去形象。 “可大娘子性格好,管家有方,这田庄铺子在她的打理之下也都收益极好,现在侯府上下一心,是个极好的画面,为什么要给放妻书呢?难不成公子心里另有其人?” 虞氏很少与儿子聊天,本来裴御也不是一个分享欲强烈的人,加上又是武将的性格,所以两母子可以说很少交心。 虞氏这下也不能确定裴御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人了,可若是真的有人的话,又会是谁呢? 舒青柠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整个人就像是被打了一顿一样的难受。 阿穗和香云给她熬了醒酒汤,可喝下去的效果并不理想,人依旧恹恹的。 “将军如何了?”她问。 当得知裴御比她还醒得早,她是震惊的,她又试探的问,“那将军状态如何?” 香云回,“没看出与平常有何不同,此刻正在监督言之公子练习左手呢。” 这让舒青柠更加的不解了,难道真是自己酒量太差的原因。 说起酒量,万幸的是她没有忘记自己在喝酒后说的那些话。 她立刻询问,“张索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香云摇头。 “姑娘,您别担心,咱们再等等,慧源大师喜欢四处游历,但总归是离不开您的手艺的,您都送去书信了,他定然会赶回来的。” 舒青柠也不敢确定了,若是之前她能轻易的就找到慧源大师,那她还有几分的把握。 可自从裴御腿被断定没有机会站起来的时候,她看出裴御眼里的失落,她便想到了慧源大师。 可以往还有书信往来的慧源,这一回却失去了消息。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张索去找。 之前从慧源那里得到的一些杂书这段时间也被她翻了个透彻。 没有与之相关的。 其实她也不确定慧源就有办法,只不过现在她能寻的便是他了,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也不会放过。 在等张索的过程中,舒青柠倒是得到了其他的好消息,这族中闹了热闹了。 裴书刚去族学之中就被赶了回来,那孙老太一哭二闹的就要去讨个说法。 可当她看到被打成猪头一样的夫子时,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裴书就是被宠坏了,原本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打夫子,可人便是这样,自恃位高。 在裴书看来,夫子不过是族学之中找来的,就是他们裴之一姓可以随之命令的。 他不知道,读书人清高,从来都不容折辱,尤其是他还说夫子不过是受惠于裴家,要是没有裴家,指不定在哪儿当乞丐呢。 话说太过,夫子怎么能原谅,这一来二去的,裴书便动了手。 夫子并非名不见经传之人,反而在京中小有名气,不然也不会在裴家的族学中任职。 此事也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这下让不少夫子都为之发声,族学之中不止裴书一人,也不可能为了裴书一个去得罪这么多的夫子。 所以这谁对谁错一眼便知。 孙老太被要求将裴书带走,永远不得在族学中学习。 也就在这时,裴运宣布了新一年对族中生意往来的安排。 之前都是按照亲疏关系来分配的,所以像裴承业家之前是旁支,自然而然的得不到族中多少的受益,所以生活苦些也就正常了。 而族中除了几个族老之家,最为受益的便是孙老太一家了,仗着与老侯爷的关系,这些年一直作威作福,族中人也都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能让就让。 可等她将裴书从族学中灰溜溜的带回来时,得到的消息,是以后按照能者局之来分配,只要是姓裴。 不管你是旁支还是族亲,只要你能为裴家做事,只要你为人正直坦荡,没有小动作,同样能得到裴家的重用,包括很多的生意扶持。 第132章 张索回来了 这最先被收回管理权的便是孙老太一家,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将事情做好,一直都在浑水摸鱼,这便违背了舒青柠的计划。 重新分配之下,孙老太一家可以说收入低到去年的三成。 “这不公平,我要个说法。”孙老太本就心中有气,这下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方撒出来。 裴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是侯府之中的决定,老夫人若是有异议,便去侯府之中讨要说法。” “不过,晚辈还是得提醒老夫人一句,这十五的宫宴上,皇上说过的那些话想必您也听说了,这要不要去便是您自己定夺了。” 裴运的提醒让孙老太一顿,她是一时忘记了十五宴会上的事情了。 “哼,你给我等着!”她心里已经将去留分析了个透彻,所以这样的情况之下,她除了能装作自己还有厉害的一面以外,其余的什么都做不到,就是狐假虎威,空有其表罢了。 因为她也会权衡利弊,也知道若是现在她去侯府闹,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说不得这三成的生意都会得不了。 别说现在皇上对舒青柠又是赏赐又是夸赞的,就单单的裴御活着回来了,她便不能再像之前一样的去找虞氏。 说白了,之前两个都死了丈夫,虞氏还没有儿子,她还能逞一逞威风,用她死去丈夫的恩来拿捏虞氏。 可如今,裴御还在,宁北侯就是裴御,她们这一脉和裴御可没有半点的关系,而且就裴御的性格,她绝捞不到任何的好吃。 这哑巴亏,她是没有反驳的机会了,只能忍下。 至于其他人,看到孙老太这样跋扈的性格都没有说什么,他们自然也不敢说。 毕竟也怕舒青柠真的狠起心来,把他们像二房一样的踢出去,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说起二房,也同样有好消息传来,不过不是裴道远,裴道远吃了这么多年的饭,自然很多事情上能忍则忍,现在的他是就着手里的那点小生意,日子上也还算过得去。 虽然很多生意与他无关,他也不能再和之前的人合作,但他这种偏安一隅的做派也还算是过得去。 但他那好儿子裴平就不一样了,他依旧大鱼大肉,招猫逗狗,赌坊青楼,一样不落下。 此前裴道远好不容易瞒下的那点钱,都被他祸祸了快一半。 这不,每次遇到事情都说自己会改,可真的说起来,狗改得了吃屎吗? 改不了,裴平也是。 所以当裴平欠了赌坊五千两银子被催债的时候,他直接躲了起来,反正他在京中的老窝也有不少,不是在这个花魁的房中,便是在那个外室小娘子的院里。 赌坊找不到人,自然的只能去找裴道远要钱。 五千两对于以前的裴道远不过零头,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已经给这个儿子擦了很多次的屁股,再也不想将这点养老钱也搭进去。 所以直接拒绝,说他没有钱,哪怕赌坊的人威胁,找到裴平就断他一只手,裴道远也没有半点的改变。 赌坊的人气得不行,甩袖离开。 可转个背,裴道远就得到消息,此前他刚与人一起做的买卖血本无归,前前后后亏了快两万两银子。 裴道远一个气不顺,倒地不起。 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人也已经昏迷多时,找了好几个大夫才将人给救醒。 而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钱啊。” 钱是回不来了,人也因此倒下,半下午的时候,更是得到噩耗。 裴平被人砍了右手,丢在了院门口。 “他不是狡兔三窟吗?怎么还被人给找到了?”裴道远愤怒又不解。 之前之所以一直不给钱,也是断定赌坊的人找不到裴平。 裴平哭出声,“我也不知道啊,那地方没有人知晓,可那群人直接二话不说就冲进来了,一定是出了叛徒。”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老子病倒,儿子缺了只手,也是一同患难了。 舒青柠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表情如常,倒是吴婆婆和香云两人都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 “这就是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姑娘,您不开心吗?” 舒青柠摇头,“开心。” 可两人没有看出她半点开心的样子,倒是眉宇之间一直有一股郁闷之气萦绕着。 都在想着说点什么让她心情能舒畅一些的时候,阿穗急急跑来,“阿姐,张索回来了。” 张索回来的消息可以说是让舒青柠最为开怀的了,她连忙迎了出去。 张索出去一趟,回来风尘仆仆的,身上的棉袄已经失去了出门前的颜色。 阿穗见状立刻上前,给拍去他身上的灰尘,第一句便是,“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张索还没想好回答呢,阿穗又兀自的开口,“你不用想了,我就去做我最拿手的。” 然后也不管在场几人神色是不是惊诧,直接转身就朝着院中的小厨房而去。 舒青柠本来想急于问事情办得如何的,见到这样的场面,都忍不住的笑出声,“张索,你们...” 张索连忙躬身,“大娘子别误会,阿穗姑娘就是太过热情了,也体恤我等,所以...” 张索一脸的憨厚,此刻慌忙皆解释的样子根本不像他一脸胡茬般的让人害怕,倒是让人觉得莫名老实。 “我可不想听这些,阿穗想对你好,那也是说明你值得。” “既然这样,你先去换身衣服,吃了饭再来回禀吧。”舒青柠摆了摆手, 随后又叮嘱,“你也去帮着点忙,可别累着阿穗了。” 张索那张本就满是胡茬的脸上经过这段时间的奔波,更加沧桑难看,但舒青柠却看到了他的笑,不同于往常,是那种很难形容,一眼就看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多谢大娘子,小的这就去。” 阿穗动作很快,这些时间她哪里也没去,就一心扎入厨房中,学习各式各样的菜色,现在张索回来,正是她大展身手的好时候。 等张索洗漱干净,换了身衣服回来,她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 她笑意盈盈,围着白色的围裙站在桌边,“快坐,我给你烫了壶酒。” 张索无法形容此刻的心,他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替府中办事。 第133章 归属感 准确来说,他从十五岁开始,就被安排在外面做事了。 可这快十年了,他每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主子汇报情况,不管是好是坏,都必须第一时间禀报。 至于禀报完以后,是继续新的命令,还是立刻又被安排,都尚且不一定。 所以他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有种归属感,让人心里生出无尽的眷恋。 这一瞬,他想要有个家的想法达到了顶峰。 菜是什么味道他没有尝出来,不是阿穗手艺不行,而是心里的情绪太过充盈,总是会下意识的在意心里的情绪。 菜的味道他没有太尝出来,但他知道,这味道,比他在任何酒楼吃的都要美味。 因为还没有跟舒青柠禀报情况,他便没有喝酒,毕竟一身的酒气实在失礼。 张索虽然眷恋与阿穗待在一起的时光,但也知道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所以草草的吃过饭便急着来跟舒青柠汇报。 他带来了好消息,慧源大师的书信。 虽然是他身边的小沙弥给的,但是慧源大师的亲笔。 书信中答应了她的请求,那便是来京中一趟,为裴御的伤诊治一番。 虽然慧源不是神医,但不知为何,她总是莫名的很信任他。 按照书信之中所言,慧源应当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确保慧源能赶来给裴御诊脉,哪怕只是看以前。 在慧源没有下最终定论的时候,她都是不相信这些所谓神医和太医的话的。 这封信可以说是给舒青柠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这样以来,她便能放心的等着慧源的到来了。 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裴御,想让他高兴高兴,可当她去到竹苑的时候。 方卓方领两人站在门外候着,裴御一人在房中静静的看着某处发呆。 两人见她前来,便要行礼唤人,被舒青柠示意免礼。 她没有出声,而是站在门外也静静的陪着。 她不知道裴御此刻在想什么,但她看得出来,他眼中失落的情绪,那是从未示人的悲伤。 即便他战无不胜,在外人眼中什么都能做到,上战杀敌的将军。 可在病痛伤势面前,他依旧是个常人,他也渴望站起来,也希望能再次回到自己守护一方的天地,甚至能做回以前那个杀伐果决的宁北侯。 她从来不是一个杞人忧天的性格,在她看来,有事就解决,面上即便忍着,但心中必定要有自己的成算。 可在裴御这件事上,她好像有些动摇,她现在心里最为真切的想法便是,她想要他好,想要他如同之前看到的画卷里面一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他本应该执剑骑马,震慑四方,而不该如现在一样,借酒消愁,萎靡不振。 她来之前本还想着,用之前的方法,反正死缠烂打,就是要让他情绪外露出来,哪怕是对自己冷脸呢? 可现在她突然不忍上前了,或许他也想自己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一会吧。 有些事情还是等一切确定下来之后再告诉他吧,不然又会让他心情起伏太大。 舒青柠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心境上的变化。 起初的她觉得偏安一隅,在侯府之中,能得到虞氏的支持和喜欢,等活下去,总是比在舒家要好的。 后来她嫁进来,发现了侯府其实早就病了,有二房三房从中作怪,她也不忍为国为民的宁北侯的府上被人吃绝户,所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之后。 她并非想要成为京中人称颂的大娘子,也不想成为贵妃皇上口中那个学习的榜样,可这一步步走来,事态便成了这个样子。 后来更是知道裴御还活着的时候,她还想着,日子嘛,总归是要过的,就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娘子罢了。 可她发现她做不到,便有了想等裴御恢复后离开的想法。 可现如今,裴御的腿也已经成定局,且他还给了放妻书,这应该是她目前来说最好的局面了。 可她却没有打开那放妻书看过一眼,从他给的那日起,就被她锁在了小盒子里。 现在的她,更想要的只是让他重拾信心,若是能重新站立行走,那便是她最大的心愿。 她在心疼裴御,甚至有种自己都不明白的情愫在肆意的增长她也不知晓。 站了好一会儿,她轻声的对两人说,“将军若有半点情绪不对的地方,你们需得立刻来报,切勿让他有伤害自己的时候。” 两人齐齐恭敬领命。 她便去了小厨房忙碌,亲手做了红豆糕,做了饭菜。 可这刚端进房中,福伯就急匆匆跑来,“大娘子,不好了。” “福伯,是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福伯上气不接下气的,“二爷带着平公子在前院大闹呢。” 舒青柠听后并不急,反而将吃食交给方领,问,“他来干什么?府中近来可没有与他们有所往来。” 福伯叹气,“这平公子与人赌博欠了债,没有银钱还,被砍去了手臂,现在二爷将伤了的平公子安置在了前院,嚷着让侯府帮着讨回公道呢。” 舒青柠都气笑了,“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既然与赌坊的写下协议,自然要付出代价,侯府能怎么做?” “老奴也是这样同二爷说的,可二爷就是要让侯府出面,说那赌坊是丞相府的小舅子开的,一定是他们出老千,给平公子做局,才让平公子输得这么惨的,他要侯府去讨公道。” 这样的说法还真是舒青柠第一次听。 “老奴实在赶不走二爷他们,只能来请示大娘子了。” 舒青柠点了点头,“走,我跟你去看看。” “大娘子,老奴去把张索叫上,若是他们敢做点什么,张索也能教训一二。” 方领将吃食摆在了裴御的面前,是他这段时日一直常吃的菜色,虽然同样做法,但他还是能看出出自谁手。 “公子,您多少吃点吧,这是大娘子忙活了好久的。” 门外的动静他听得到,眼神从吃食上掠过,他道,“你去前院看看,若是二房的敢放肆,不必留情面。” 虽然福伯只说了几句,他也不了解这赌坊是什么情况,到底裴平有没有被出老千,这赌坊有没有手脚不干净。 但他听到福伯最后那句,让张索在比较好。 第134章 裴道远撒泼 方领领命后连忙赶去前院。 此时的前院一片闹哄哄的,裴平身上满是血迹,躺在担架上,被随意的丢在地上。 而裴道远一脸的哭相,“大嫂啊,平儿可是你的侄儿啊,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啊。” “平儿失去了手臂,这辈子算了完了啊。” “咱们宁北侯府,在京中承蒙皇恩几十载,哪个见了不是恭恭敬敬,今日平儿手臂被砍,打的可不是我裴道远的脸,可是侯府的面子啊。” 他悲怆至极,仰天长啸着。 府中因为之前虞氏整顿了一番乱嚼舌根的下人,后来裴御归来,为了人少不泄露他的病情,府中也没有再买新的下人。 现在剩下的下人也都心知肚明,府中要听命的,是老夫人和大娘子。 老夫人常年礼佛斋戒,没有格外重要的事情,不得去打扰,所以裴道远在前院闹了那么长的时间,虞氏都没有出面。 因为从来就没有人将这事报给虞氏,最先告知的便是舒青柠。 她来听到的便是裴道远那一声打侯府的面子啊。 她不徐不疾,端着身子,“那二叔不应该来府中,应当去应天府敲鼓鸣冤,替平公子讨回公道。” 裴道远面色黑沉,猛然回头,死盯着舒青柠。 “大娘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舒青柠轻笑走近,“二叔,我自然是不疼的,这最疼的怕是平公子了,这手臂都断了,连个大夫都没有来诊治,是不是二叔舍不得那点诊费?” “来人,拿上府中拜帖,赶紧去宫里请太医。”她不咸不淡的吩咐着。 虽然话语里的意思是关心,但不管是从语气还是神色,都没有半点的焦急。 身边下人也是慢慢吞吞的去请太医。 这模样看得裴道远一阵不爽。 “舒青柠!”他直呼其名。 “这府上虽然你暂时当家,但也只是半数的管家钥匙,你做不得主,我要见老夫人!我要见老夫人。” 他的疯狂叫嚣没有人理会,倒是被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二叔,你莫不是以为目前来就能给你主持公道吧,且不说裴平这事对与否,这被赌坊砍断了手,就足以让侯府丢面子的。” 裴道远知道舒青柠是个口齿伶俐的,现如今裴御活着回来,她更是脸上有光,这说话做事也都不管不顾了。 “那丢的也是侯府的面子,与你何干,莫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侯府的大娘子了吧,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嫁来侯府的,别以为侯府给你点脸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厉害人物了。” 裴道远越说越起劲了,“要不是我那侄儿现如今尚未痊愈,你以为就你这小门小户出生攀附上侯府?别给脸不要脸。” 裴道远这时候多半也是被激怒得口无遮拦了,以往他说话都要经过大脑,可现在的这些话,就跟个蠢蛋一样的。 “二哥,慎言!” 门外,裴和才和钱氏等人匆匆赶来,他们也是才得知裴道远前来闹事的事情。 现如今侯府的情况虽然不至于欣欣向荣,但也好过之前,尤其是裴和才,他看得很是清楚明白。 一个能掌管家中中馈,能让府中银钱创收,还能照顾生病的丈夫,体弱的婆母,除此之外,更能得到皇上贵妃的赏识,这样的女子不简单。 他之前或许内心深处还会觉得要他一整个三房都听命一个女子,有些抹不开面。 可现在的他却觉得,这是他的最为正确的一个决定,三房现如今在族中的地位已经日益增重,谁人还敢说一句他们是庶出? 所以得知裴道远的行为后,他便急匆匆赶来。 裴道远回头瞧见庶弟,根本没有看在眼里,“三弟,你也被舒青柠灌了迷魂汤了吗?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随后他突然的哈哈大笑,“是二哥忘了,现在的裴运唯她舒青柠马首是瞻,就跟她舒青柠的马前卒一般,你们只怕是恨不得给她提鞋吧。” 话实在太过难听,钱氏上前一些,“二哥这是怎么了?是见不得侯府好,还是见不得我们三房好?当初二哥掌田庄铺面的时候,从不让我们插手,连一点细微末节的生意都不落在三房,难道那个时候就好了吗?” “这做人啊,要有眼界,二哥当初从府中获利多少自己心知肚明,现在裴平自作孽,断了手臂,那是活该,这也要赖上府中,二哥好大的脸啊。” 裴道远从未被人这般无视过,还是一个庶出的弟媳妇,这更是让他的面上无光。 他脸色黑沉如潭水,“裴和才,你几十岁了,连一个女人都管教不了?” “二哥说这话,我这媳妇再不好,也没有和那赵氏一般,她再如何的缺点满身,至少也还是侯府的三夫人。” 所以说,恶人还需恶人磨,舒青柠说话再重,再对裴道远打击,都不敌原本不如他的三房的三言两语。 这些话可谓是句句都往他裴道远的心口上扎,刀刀见血,痛不欲生啊。 他想要用裴平的事来与侯府缓和,但侯府并不这样想,现如今虞氏连面都不露,便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裴和才,你胆子不小,竟然如此跟你二哥说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哥吗?” 有没有其实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不止是三房,就连府中现在剩下的下人心里都没有他这个二爷了,更别提京中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了。 他裴二爷的名字早就成为了一个毫不起眼,掀不起任何波澜的传说了。 裴道远深知这一回只怕又要无功而返了。 他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坐在院中,“我要见御儿,我要见御儿。” “我劝二哥还是早点醒悟,带着裴平离开,你是见不到御儿的。” “皇上此前就曾说过,御儿现如今养伤为主,不可贸然上门叨扰,你说要是你如今这如同泼妇一般的撒泼行为被皇上知晓,二哥要承受什么?” 裴道远大喊,“我是他二叔,亲二叔,我来看看侄儿也有错?裴御,你快点出来,二叔要见你,二叔要与你说话。” “裴御,这是你的宁北侯府,难道你就愿意看一个女人主持家务,你被蒙在其中吗?裴御!” 第135章 他凭什么嘲讽我? 众人都在看着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的在院中叫嚣,突然门外想起冰冷低沉的声音。 “二叔见我,要说什么!” 话音一落,便是四轮车碾过青石板发出的声音,随后裴御被方领推着来到院中。 所有人都没想到裴御会突然出现,包括裴道远。 他瞬间呆愣难以回神。 而裴御从归来便甚少出现在人前,此刻头发半束,一身黑袍,即便坐在四轮车上,可那与生俱来的武将气势还是让人不自觉的垂下眸子,不敢与之对视。 裴道远亦是如此,待他回过神来,瞬间上前,可还未靠近裴御,便被方领拦在几步开外。 “御儿,二叔总算是见到你了,二叔一直都在挂心你的伤势啊,你如何了?” 做做表面工作的事情裴道远还是得心应手得很,哪怕突然回神就转变神色,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裴御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凉凉的看着他。 他一时间也不敢确定裴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哭惨,企图用亲情让裴御动容。 他抹着眼泪,诉说着从他去戍边以后,他在侯府之中的付出,再到后来他战死沙场,他忙前忙后。 但他并非一昧的说自己的付出,他没有避开他犯下的错。 “二叔有错,二叔不该那样做,可自古以来都这样养成的习惯,二叔一时间也改不了,后来将一切填补好,二叔也是自愿离开侯府的,可现如今裴平被人欺负,我们还是裴家的人啊,难道御儿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兄弟被人如此的欺负吗?” 他说起这些,的确让裴御想起不少以前的事,以前父亲不是练兵就是带兵,甚少在家。 而他身边父亲角色扮演最多的也就是裴道远了。 虞氏不想要他习武,可他很爱,每次被母亲发现都要惩罚一番。 很多次都是裴道远替他求情,在他被关在祠堂惩罚的时候会偷着送来烧鸡,也会偷摸送他弓箭,快马。 是裴道远告诉他,他是宁北侯的儿子,自然要如同宁北侯一样的勇猛,以后裴家,宁北侯府,全都要落在他的身上。 “二叔,我只问一句,裴平可能做到问心无愧?” 裴道远微愣,随后立刻开口,“自然能。” “裴平是有些小聪明没有放在正事上的,可他从来都是小打小闹,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这话倒是让站在一旁的钱氏笑出了声。 舒青柠立刻明白钱氏笑声里的含义,有钱氏在她根本不用担心裴道远说什么,因为有人比她还先看不下去。 她站在廊下静静的听着便是。 “二哥这话说得还真是令人发笑,你也就骗骗御儿不在京中,不知道二房和裴平做下的那些事情吧。” “当初御儿和青柠大婚,裴平做了什么二哥是忘记了吧,还有本就定好的给摔碗扶棺的裴沐又因为什么突然变卦,还想趁机敲诈,让大嫂将这宁北侯的爵位袭给他,也真是胆子不小,敢如此的狮子大开口。” 钱氏现在才不怕裴道远,一个不被家族重视和接纳的人,没有半点儿女依仗的老头,他还能做什么,还能对他们三房有什么威胁? 她现在也算是彻底的明白过来,跟着舒青柠是多大的便宜了,裴和才即将告老,按照如今的趋势,还能升一升再告老,这对在朝博了半辈子的裴和才来说,是最完美的一个解决。 而她的儿子裴运,此前一直不得重用,哪怕有经商之才,也不敢轻易的展露。 可现在呢,在舒青柠的允许之下,他可以展露才华,可以让所有人看到他的能干,在族中也备受尊重。 所以她何必如同之前一样唯唯诺诺的害怕二房。 其实二房做的那些事情裴御并非不清楚,裴平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是不知情。 “二叔说裴平做的事情能问心无愧,那我便问一句,他四处传言侯府大娘子,是问心无愧?他四处干扰府中生意,亦是问心无愧?” 裴道远神色再次一变,立刻解释道,“没有,他绝对没有。” 裴御可不是没有证据便信口开河之人,他眼神朝方领看了一眼,方领瞬间明白,从怀里取出折子,直接丢向了裴道远。 裴道远捡过一看,上面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他裴平做下的坏事。 煽动传言,给舒青柠造谣,甚至后面京兆府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他还在四处找人传言。 证据确凿,裴道远想要再替儿子辩驳,已经绝无可能,他瞬间像是被抽去精骨一般的瘫软在地。 “御儿,抛开一切,你们可是血脉骨亲啊,我与你父亲是亲兄弟,你和平儿亦是啊。” “我没有一个只会给家族蒙羞的兄弟,更没有一个不敬长嫂,给长嫂造谣的兄弟。” “裴平因为什么断了手臂我不会帮忙,也不去管这赌庄是不是出老千,是谁在背后指使,一切因果报应,都是他活该,你若还想听我唤一句二叔,就带着裴平立刻离开,否则让人将你们扫地出门,难堪的只会是你。” 裴御说完也没多留,在转身之际抬眼瞧了舒青柠一下,眼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在说‘平时你凶得很,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说?’ 舒青柠等他转身离开才后知后觉,她赶紧问身边的吴婆婆,“他刚才是在嘲讽我无能吗?” 吴婆婆笑眯了眼睛,“姑娘说得哪里的话,姑爷分明是想保护您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再说他就算不来,这裴道远我也有法子赶走的,他凭什么嘲讽我?” “姑爷没有嘲讽您。” 舒青柠咬着不放,“他就有,他就有!” 吴婆婆笑着安抚,“是是是,姑娘说有就是有。” 在吴婆婆看来这不过是小夫妻之间的相互帮助,起初老夫人知道裴御活着回来,便在隐隐担心两人之间的关系。 现下她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也开怀开怀。 姑娘和姑爷,不管是生辰八字也好,样貌性格也罢,都是极为的般配。 现如今姑爷会疼人,姑娘也很会照顾姑爷,这不就是男女之间相互扶持幸福长久的表现吗? 第136章 恶心江瑶 裴御出面替舒青柠解决了裴道远这个麻烦,本以为能消停消停,没想到她就被虞氏叫去了院中。 她以为虞氏是想问裴道远一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没想到的是会有其他人在,江瑶见到她来,笑意盈盈的上前,甚是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臂,就像两人从早认识,更是从未有过嫌隙一样。 她的表情举动让舒青柠很是不舒服,因为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呢。 舒青柠刚坐下,虞氏开口便是问,“青柠,你觉得侯府如何?” 舒青柠没太明白,愣了愣,“母亲问这话,可是儿媳做错了什么?若是儿媳做得不对的地方,母亲尽管指出,我一定改。” 不管何时何地,在自己不明情况的时候,先示弱准没错。 “你没有做错,相反的在侯府中你的付出母亲是看得到的,府中每一个人也都是看得到的,母亲很感谢有你在,若是没有你在侯府之中,指不定侯府要如何的度过,母亲很谢谢你。” 舒青柠更纳闷了,她没有做错的话,那虞氏这样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只听虞氏又道,“青柠啊,我这辈子没有生个女儿,你嫁来侯府,我从一开始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的,现在御儿活着,我心里只有一个愿望,便是你们能一起幸幸福福的走下去。” 舒青柠越听越不对劲了,虞氏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今日这弯弯绕绕的,她着实有些看不明白了。 “母亲,您今日怎么了?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我与将军一直都挺好的啊。” 不怪她会这样问,因为这江瑶在虞氏的身边就是一个最大的不定因素。 她能感受得到江瑶对自己的敌意,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的,还有在宫宴之上,虽然看似是楚名姝与她之间的往来。 可她又不认识楚名姝,又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什么那楚名姝对自己就那么大的敌意呢。 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作为楚名姝手帕交的江瑶的手笔。 只是她很高明,知道利用楚名姝和舒枕月来给她找不痛快。 但有句话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看似高明的手段在舒青柠本人看来,便是一眼看透的,只是身边人都被她江太师之孙女,宁北侯之义女的身份给遮掩。 实则内心是如何的黑暗,只怕她自己都无从深入了解吧。 虞氏轻轻叹息一下,“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都是御儿的性格太过倔,但武将都是这样,有些时候他也是担心会拖累于你。母亲听闻他给了你放妻书。” 放妻书三个字一出,舒青柠这才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哪儿。 她点了点头,“此前将军的确给过我放妻书,但儿媳一直都存放起来了。” “母亲知道,都是御儿自作主张,你不会离开侯府的对不对?”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她不确定,侯府很好,在这里她也有了些归属感,可这并不是她留下来的最终理由,她也不会因为这点归属感而留下来。 她向往一个人的生活,向往不被人打扰,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她没有回答。 虞氏接着道,“母亲已经骂过御儿了,他这做法实在是欠妥当。” “青柠啊,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放妻书你交给母亲保管吧,若是有一日御儿再犯浑,只要你开口,母亲绝不扣留这放妻书,到时候也不留你,好不好?” 虞氏是担心她离开?可她离开对侯府没有什么影响,即便现在裴御再也站不起来,可想要嫁给他的人依旧排队到了城门口。 毕竟强权之下,谁人不爱? 见她有所迟疑,虞氏问,“青柠可是不愿?” “不是的母亲,只是儿媳在想,这样做会不会让将军面子上挂不住,现如今他伤势未愈,情绪本就容易起伏,儿媳担心他会不会...” 虞氏还没说话,一旁的江瑶竟然主动的替舒青柠开了口,“是啊,义母,阿兄性格倔强,若是被他知道放妻书被您要了回来,指不定以为您要插手他与阿嫂的事。” 虞氏迟疑了,她甚至觉得两人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义母,瑶儿看得出来,阿兄心里是有阿嫂的,只不过他性格问题,自己看不透罢了,这放妻书就放在阿嫂那里,让阿嫂试着冷漠他几日,他说不得就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便主动的要回这放妻书了。” “当真?” 江瑶连连点头,一脸的认真,“那是自然,在江南,不少男子都是如此,他们一时间看不透自己的内心,总会以此来对待自己的枕边人,可若是枕边人冷淡下来,他们就会突然意识到枕边人的重要性,那时候就会转过头来珍惜了。” 江瑶说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就好像她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一样。 舒青柠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她说。 “青柠,那你接下来就按照瑶儿说的做,让御儿知道你的重要性,自然就要回了放妻书。” 只要能将虞氏这念头打住,让她答应也没什么的。 “真是多亏了有瑶儿和母亲的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学着之前江瑶的恶心模样,亲昵的挽住江瑶的手腕,“瑶儿,阿嫂谢谢你。” 她没有错过江瑶眼里一身而过的嫌弃,但她并未因此而放手,反而更加的靠近。 “这是阿嫂亲自做的点心,瑶儿尝尝?” 说着就要亲自给她嘴边喂过去,江瑶的整个身子连连后靠,但又碍于虞氏还在,她不得不笑着开口,“阿嫂做的点心自然是最好吃的,瑶儿早就想尝尝了。” “是吗?那瑶儿尝尝,若是好吃,阿嫂就经常给你做。” 点心再次的递到她嘴边,江瑶实在无法拒绝,只能满是恶心的张口咬下一小口,味道都没有尝出来,便要违心的夸赞。 “味道真好,阿嫂手艺最好了。” 见到两人这关系亲近,如同姐妹一样,虞氏也是柔和笑着。 从虞氏那里待了好一会儿,虞氏要开始诵经她才告辞,临了离开,她还问一句,“瑶儿可要去阿嫂那里坐坐,咱们说说话?” 第137章 什么爱心? 江瑶像是见鬼一样的连连摆手,“不了不了,阿嫂忙着府中事务,瑶儿不好去打扰,我便在这里多陪陪义母吧。” “那瑶儿辛苦,等下我做点心给你送来。” 江瑶更是摇头,“那太累着阿嫂了,府中厨娘做的点心就很是美味,阿嫂不用亲自做,瑶儿不挑剔,吃什么都可以。” 看着江瑶连连吃瘪,舒青柠心情瞬间大好,回去的路上,甚至还让人将府中的一些长时间不更换的花草都给撤下,重新购置新的回来。 这人心情一好,事情就顺。 她刚回到院子就得到了好消息,慧源大师来了,此刻先回护国寺一趟,明日一早就会登门。 舒青柠这下必定要亲自下厨了,不是为了江瑶,而是要给慧源大师做他最爱的点心和斋菜。 毕竟有求于人嘛,还有吃人最短这几个字她也是知晓的。 当晚,她与裴御坐在一桌用饭,心情格外好的她就连裴御都看出来了。 “赚钱了?”他问了一句。 舒青柠喝着鸡汤,“比赚钱还要好的消息,将军想要知道吗?” 裴御垂下眸子吃饭,“不想。” 舒青柠也不急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等慧源大师来看了再给他惊喜。 “将军的日常生活是不是很无趣?” 裴御疑惑的看向她,随后道,“怎会无趣,晨起练兵,午时商议战策,黄昏驯马,整日时间都不够用,怎会无趣。” 舒青柠一听,这还不无趣吗? “将军眼里心里果然除了戍边练兵再无其他,不愧是大周的宁北侯,青柠佩服,谨以此鸡汤代酒,敬将军一杯。” 从那日醉酒后难受起,她便暗中下定举行,再也不喝酒了,喝酒实在是太难受了。 果然那句话说得极对,举杯浇愁愁更愁啊,那可不嘛,次日醒来头疼欲裂,不仅愁,还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喝。 她的敬酒,裴御自然没有理会,不过这两日他吃饭倒是顺眼了很多,不用她特意搭配的布菜,他也能自如的夹菜了。 且裴言之去了族学,也没有空每日陪他们用饭,即便桌上就他们两人,这氛围也没有太过尴尬,这便是好兆头。 次日天刚亮,舒青柠便已经起床,而一整夜没睡的裴御听到耳房那边传来的响动,纳闷她今日为何起得如此的早? 随后停她吩咐香云赶紧跟着去厨房,他心想,莫不是又要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了? 虽然伤痛得一整夜无法入眠,但不得不承认,这一瞬间的认知让他心情好了不少,就连腰骨的疼好像都松缓了许多。 反正也会睡不着,索性就看着外面的天一点点的大亮,时辰是一点点的过去。 眼看着这早饭时间到了,舒青柠都还没有来,甚至没有让下人送饭菜来,他更加纳闷了。 问了一嘴,“大娘子在做什么?” 方卓想了想,“大娘子此刻应当在招待慧源大师吧,公子早饭想用些什么,小的这就去告诉厨房。” 裴御一愣,“她在招待慧源大师?” 方卓点头,“是啊,大娘子佛心可鉴,亲手做了拿手的斋菜,就为了等慧源大师登门呢。” 裴御气笑了。 方领不知其意,还问了一句,“公子可要去看看?听说大娘子做了一整桌的菜呢。” 方领想着,反正大娘子和慧源大师也吃不完,而且公子也喜欢大娘子的手艺,他这样提议更能让公子和大娘子有更多的相处机会,简直一举多得。 只是没想到裴御冷着声音,“下去,没我的命令不许上前。” 裴御气得胸腔疼,这方领是他身边跟着时间长的暗卫,怎么这做起事说起话来跟之前那小厮一样样的,看着就火大。 方领不知道公子为什么突然就情绪大变,为了不让他情绪起伏,只得赶紧下去不多作打扰。 舒青柠将慧源大师伺候的那叫一个服帖,让这老头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等他吃饱喝足后,便将人带着来了竹苑。 此时的裴御连早饭都没吃,又是一副不见人的冷淡冰山脸。 舒青柠暗道,又犯病,这人准是又犯病了。 她上前推门而入,裴御以为是下人,回头就要开口赶人,见到是舒青柠,便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将军,你还没用饭吧。” 裴御切了一句,“大娘子用早饭了?” 第一次听他酸溜溜的唤自己大娘子,还有些不适应,缓了缓她才道,“用过了,与护国寺的慧源大师一起用的。” “慧源大师熟识医术,见过很多的疑难杂症,我便请他来给你诊诊脉,既然你不想吃,那咱们开始吧。” 裴御:... 他什么时候说不想吃了? “不用诊脉,更不用浪费时间。” 这时慧源大师跨步进来,“裴将军何必如此排斥?只是诊脉罢了,于你可没有半点的害处。” 他和慧源大师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佛中之人,尤其是称为大师的人,多少都有些佛像,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必劳烦大师,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大师还是回吧。” 慧源径直上前,“让我回,只怕是施主不知道你这夫人为了找老朽来,费劲了多少的心力吧,即便不为自己的身子,也应当不辜负你夫人的一片爱心。” 舒青柠在一边瞬间翻了个白眼,慧源大师这胡说八道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她找他的确花了些心思,也着实担忧了好些时候,可她找他来,可不是为了向裴御证明自己的爱心的。 什么爱心,可别胡说。 果然的,裴御听到爱心二字,便侧头去看舒青柠,幸好她眼神挪得快,不然这要是对视上,得多尴尬啊。 见裴御还是没有答应,慧源大师示意舒青柠先出去,舒青柠点头,但眼神却在告诉慧源,不许他乱说。 慧源晓得不像个好人,“青柠小友,你还不了解老朽吗?老朽是佛门中人,最是耿直畅快,绝对不会乱说的。” 舒青柠心里暗道,信你个鬼,最会说谎的就是你个大和尚了。 见她还是不肯出去,慧源只能放大招,“老朽给青柠小友带了几本你要的杂书,不妨去看看可还有用。” 这样一说,舒青柠便立刻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的拖泥带水。 第138章 还有救! 慧源讪讪一笑,“裴将军这夫人还真是...有趣呢。” 舒青柠离开,裴御依旧不伸出手,慧源道,“施主这是想要老朽亲自动手了。” 说完就在他震惊的眼神之中,将他穴位封住,他整个人便动惮不得,手也任由慧源左右移动。 现在别说是诊脉了,就是要了他裴御的命也是轻而易举。 “你要做什么?我只需要喊一声,我的人便会进来。”裴御现在只能嘴上放狠话了。 慧源并不担心,眯着眼睛诊脉的同时回答,“将军不用担心老朽会要你的命,老朽是出家人,只会度众生,不会杀生。” 他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慧源打断了他的话。 “将军这伤,还有救!” 裴御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我这伤在哪儿就敢如此的下断言,你也就骗骗舒青柠这样见识短的女子了。” 慧源摇头,“不不不,她见识可不短,是你还不了解她。” “你这伤我治了,只需一月时间,但你要知道,这一月会让你历经生死磨难一般,身体犹如死后再造的痛苦,你可愿意?” 慧源一脸的郑重,这让裴御都下意识的严肃了几分,“你真有法子?不是下蛊这种无济于事的法子?” 慧源点头,“自然,下蛊虽然是一个法子,但你体内燥热,与蛊虫并不能磨合,所以才收效甚微,现如今若想恢复站立行走,只需封住你两处肱骨大穴,然后将腰骨粉碎,再用其金针辅以汤药,让其重新生长,自然能痊愈。” 这办法他第一次听,不过却让人莫名的相信了几分。 “只是这腰骨粉碎的痛比之将军旧伤之时还要痛上百倍,且因为位置特殊,连麻沸散都不能用,必须咬牙坚持,将军想想吧。” 慧源说完,解开了他身上的穴位,径直的出了房门。 舒青柠知道慧源的习惯,他在看诊的时候是绝对不让人打扰的,她理解的是,这有才学,有能力的人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吧,她守着就是。 所以在手里拿着杂书就坐在院中等候,虽然看着是在看书,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根本没有看进去半个字。 这心里总是慌乱得很,生怕慧源大师也没有法子治疗,又怕慧源大师能治疗,但裴御那倔强的脾气会不同意。 总之人就是这样,在自己都还没有确定情况的时候,总是会一再的让自己胡思乱想,明明无济于事只会徒增烦恼,但总是会忍不住的去担忧。 门开的那一瞬,舒青柠立刻迎上去,“大师,怎么样了?” 慧源面容之上看不出情绪辩护,她一时间也不能从表情上断定这结果是怎么样的。 慧源叹息一声,去院中自己倒了茶水,然后慢慢吞吞的品着。 丝毫没有回答舒青柠的意思。 舒青柠这边心里急得不行,可他还有闲心的问一句,“这茶味道不错,我走的时候带些走。” 茶不查的她根本不在乎,只想知道情况,“行,大师喜欢,到时候我让人亲自送去护国寺,就是将军这情况是怎样的?您就给我准话吧,我这心里实在是焦灼得很。” 慧源看着她好一瞬,将茶杯放下,“青柠小友,你是不是太过担心了?” 舒青柠有些疑惑,“这不正常吗?” 慧源道,“正常又不正常。” 舒青柠看着慧源,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这正常呢,你们是夫妇,夫妇本是一体,你担心夫君无可厚非,可这不正常呢...” 慧源故作神秘,缓了缓才道,“可从你接连书信给我的时候我便知道,这裴将军于你而言是不同的。” 舒青柠只觉得想笑,“有何不同,他是英雄,我不忍心见到英雄如此的落难,便想着怎么也要多试一试,万一有效呢?” 这是她心里的想法,可在慧源看来却不完全是。 人一旦动了情,是不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内心的变化的,舒青柠此刻便是这样,她看不清,总觉得自己是因为不忍心,所以才会这样不遗余力。 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她完全可以不这样,完全可以只伺候好他裴御,反正他这伤,即便是一百个自称神医的人来,也束手无策。 所有人也都会觉得这是已成定局的,裴御自己也知晓,不然不会这么排斥他的诊脉。 可舒青柠还要这样的去争取,去请他,书信之中还提及之前那一次的请求。 足见她对裴御伤势的上心。 “你说得也对,看来是老朽太过敏感了?” 舒青柠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大师情绪敏感,看什么都觉得是有爱心。” 这话逗得慧源哈哈大笑,这边是他觉得这小女子有趣的地方。 “所以将军的伤势如何?可还有机会...” “这事,你应该去问他!” 慧源大师慵懒的抻了个懒腰,“一路而来,甚是乏累,要去歇一歇,无事就不要叫我了。” 可起身后他又道了一句,“对了,要是做了好吃的,也是能叫醒我的。” 舒青柠笑着连连点头,“行,等下我便亲自去厨房一趟。” 慧源不跟她说实话,她也只能去问裴御,可她也知道,裴御是绝对不会告诉她实情的。 两个性格都倔的人,好难伺候啊。 就在她准备用美食来撬开这两人的嘴的时候,江瑶又来了。 这是令她最为无奈的一件事了。 自从宫宴过后,这江瑶便在府上住下了,这本无可厚非,反正虞氏也喜欢江瑶,她就住在虞氏的院子,两人也很少能见到。 反正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 没想到的是,这江瑶像是真的为了向府中人展现她与舒青柠亲昵关系。 从一开始的想吃她做的点心,到后面的想要跟她学做点心。 说实话,舒青柠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江瑶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 但她是绝对不相信江瑶是真心的想要与她搞好关系。 这不,她正在做点心的时候,江瑶又来了,依旧洋溢着那张笑脸。 阿穗在一旁打下手的,一看到她来,立刻沉下脸。 “阿嫂,你在做什么呢?” “阿姐,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不等舒青柠回答,阿穗准备将她给支开。 别说阿姐了,她看到这人的嘴脸都恶心得不行。 第139章 夫妻之间的情趣? 舒青柠可以找个借口离开,不去应付江瑶,可她却不放心阿穗一个人在,若是再被江瑶给欺负了可怎么办? 舒青柠给阿穗一个放心的眼神,“江姑娘前来厨房干什么?” 江瑶笑眯眯的,“我听下人说阿嫂要做点心,便想着来偷师学艺一下,我也想做个如同阿嫂一样贤惠的女子。” 她这话一出,阿穗直接笑出了声,“我阿姐的贤惠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而你不过是矫揉造作装出来的,你学不会的。” 江瑶神色一顿,瞬间不开心,“你说什么?” 阿穗才不怕她,在她眼中江瑶什么都不是,“我说你学不会,你永远都学不会,还想东什么西什么?你也配?” 阿穗没读过书,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慢慢的学写字,但很多词还是只知道个大概。 她说不出来,不代表江瑶不明白,她在说自己东施效颦,简直可恶。 “阿嫂,你看她,她欺负我。” 舒青柠一阵恶心,“江姑娘,这做点心我也只会皮毛,你若是真的想学呢,明日我让饴暖斋的师傅来府上教你,我做得粗鄙不堪,无法教人。” 江瑶面上还是恭维舒青柠的,心里却暗道,若是她真的做得不好,那为何阿兄房中的点心都是她做的? 而且她知道,阿兄以前不爱吃点心,可现在这房中的桌上总会有一两款舒青柠做的点心,若是阿兄不喜,那为何会允许这样甜腻的点心出现在桌上? “阿嫂实在是太谦虚了,若是你都做不好,那京城怕是没有人能做好了,这饴暖斋的名气已经越来越大了,里面的点心也都是口味上乘的,你就教教瑶儿吧。” “义母说阿嫂最是热情善良,一定会教我的对不对?” 这是看她不为所动不想教所以将虞氏搬出来了? “江姑娘是太师之孙,金枝玉叶的,这什么样的点心没有见过,何必要亲自动手,这厨房又热又闷的,你这细皮嫩肉的要是有个万一,我可无法和婆母交代啊。” 舒青柠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这意思也近很明确,即便是把虞氏搬出来,她也不会答应。 她又不是蠢蛋,怎么会答应江瑶这种祸害自己的机会? “阿嫂,我与阿兄关系亲近,小时候他唯一会收的便是我送的礼物,我与阿兄亲如兄妹,阿嫂难道不想阿兄收回放妻书吗?我可以帮忙的。” 舒青柠勾唇,“江姑娘,这是我与将军之间的事情,就不让江姑娘担心了,至于放妻书,你怎么知晓不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呢?” 这话一出,江瑶面色瞬间绷不住。 阿穗偏生还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阿姐,你快些给兄长送吃食去吧,他那边已经着人来催促了,早就等着你了呢。” 阿穗也是逐渐的腹黑了,这说出来的话一准儿的将江瑶给气得满脸黑色。 本来她最瞧不上的就是阿穗和舒青柠,现在听到舒青柠被给了放妻书,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机会。 所以她能忍着恶心与舒青柠说话,甚至是讨好。 可阿穗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她面前如此的做派。 她再如何的对阿兄有救命之恩,可在她看来也抵不上她和阿兄一起同一屋檐下这么多年的情意。 就像现在,她能住在义母的院子,下人见到她都要尊称一声,她可以做侯府的小姐,这毋庸置疑。 可阿穗呢? 不过一个乡下女子,住的也不过是舒青柠院中的耳房,整日跟这些下人往来,她自己也就是个下人罢了。 只不过阿兄铭记恩情,给她一个遮风挡雨,吃喝睡觉的地方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 不自量力。 舒青柠顺着阿穗的话往下说,“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那咱们赶紧把吃食拾掇拾掇,给将军送去吧。” 她说的是咱们,那就包括了阿穗,她才不会放阿穗一个人在这里呢。 可有些人脸皮就是这样的厚,总能自如的找话题,“那瑶儿也来帮忙吧,正好有几日没有见到阿兄了,我也去看看他。” 就这样,本来是舒青柠一个人去的,最后成了三人行。 舒青柠和阿穗并排而走,江瑶一个人走在前面,她私心里想,自己这样是颇有几分女主子样子的吧。 殊不知在后面,阿穗早就用眼神和动作将她给问候了个遍。 “阿姐,你怎么能答应她去呢?” “这有什么的,她是将军的义妹,想要去我也没有办法阻拦,说不得将军也不高兴呢。” 阿穗却道,“兄长才不会不高兴,兄长见到你才会高兴,若不是她要跟着去,我都不会去打扰阿姐你们的二人时光呢。” 阿穗很有眼力见,平常就很少出现在竹苑,她知道阿姐和兄长要培养感情,她是断然不出出现影响两人的。 她希望阿姐和兄长情意绵绵,白头偕老,最好啊生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样她就负责帮他们带孩子,将孩子带成阿姐一样的温婉善良,漂亮天仙。 每次只要她这样一想,跟张索一说,张索都会忍不住的笑。 她觉得张索是在嘲笑她,是觉得她不能做到,她总是很郁闷。 所以她现在无比的希望阿姐能生个女儿,她一定要带得无比的好,让张索看看,她是能做到的。 裴御一直都在沉思,脸色一沉下来,方卓和方领两人都不敢上前。 毕竟他们之前是暗卫,本就与普通小厮不同,小厮能察言观色,更能找话题与主子多说话。 可他们擅长的是办事,主子交代的事情,只要办好了,那便是最好的。 至于主子情绪,他们也日常的垂着眸子,等着主子接下来的吩咐,若是没有吩咐,那就打骂一顿两顿的,让其出出气也好。 所以舒青柠率先进入院中的时候,两人同时朝她而来。 语气里带着惊喜,“大娘子,你可算是来了。” 看两人这样子,舒青柠直接问,“将军又犯浑了?” 他们可不敢点头承认,只是侧面开口,“主子一个人坐了好久了,许是无聊了,大娘子来了就好,可以陪主子说说话。” 第140章 第二次问 江瑶从舒青柠身后出来,“那我去看看阿兄。” 方卓方领两人抱拳见礼。 江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朝着屋里而去。 舒青柠倒是停下来吩咐了两人几句,这才进入房中。 裴御没有理会江瑶,不过还是在江瑶叽叽喳喳的话语中,时不时的眼神回应了一下。 “将军可要现在用饭?” 听到舒青柠的声音,裴御回头,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怎么才来?” 他的意思是在说,从慧源大师来到现在,过去好几个时辰,她都没有送过一杯热茶或者点心,她也真是狠心。 这在江瑶听来,便是质问,质问舒青柠为什么来晚。 “阿兄,阿嫂不是有意的,她也很忙碌的,这府中事务繁忙,总要有人去管理。” 江瑶蹲在裴御的面前,“瑶儿左右也没事,以后就多来阿兄身边,陪陪阿兄说话解闷可好?” 裴御转动四轮车,“不用。” 四轮车在饭桌前停下,他瞧了一眼菜色,和往日她爱做的差不多,他挺喜欢吃的。 江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也不气馁,更不觉得掉面子,瞬间上前在裴御身边坐下,“阿兄,瑶儿给你布菜。” 舒青柠坐在了裴御的另一侧,阿穗紧挨着舒青柠而坐,两人都看着江瑶这热情的样子。 阿穗在桌下示意舒青柠,让她也给裴御布菜,可她并未有所行动。 因为一进这竹苑,见到裴御的那时候起,她耳朵边总是想起慧源之前说过的话。 她总是想要证明,她对裴御没有爱心,有的只是于心不忍。 所以当看到江瑶不遗余力的和裴御说话,她就下意识的避开,因为她只是不忍心,并不是喜欢,更不是心仪,她为什么要与江瑶做对比? 见阿姐没有动作,阿穗以为她是被江瑶给气到了,心里那叫一个愤怒。 她也夹起一块菜,放在裴御的面前,“兄长,你尝尝这菜,这可是我新学的呢,阿姐说味道很好吃。” 裴御本就被江瑶的布菜搞得有些不舒畅,没想到又来一个阿穗,他直接看向阿穗,不过眼神倒是如常,毕竟他也知道,阿穗这人性格直爽,不会弯弯绕绕。 他即便眼神里带上什么意思,她也看不出来。 所以他下意识的便将筷子伸向了阿穗给他布的菜。 菜入口还行,比不上舒青柠做的,但的确比起之前进步很大了。 阿穗在布菜一事上瞬间占了上风,眼里都闪过雀跃,迫不及待的问,“兄长,如何?” 裴御回答比较中肯,“比之以前,好了不少。” “那就是说好吃了,兄长喜欢吃,那以后阿穗还给你做。” 话虽然是对裴御说的,可眼神里的炫耀之色却是对着江瑶的。 江瑶不甘示弱,紧接着开口,“阿兄喜欢吃,那明日瑶儿也给你做。” 阿穗紧随其后,“兄长明日一定也不想吃这样的菜色了吧,明日还是吃阿姐做的吧。” “阿兄,我与阿姐手艺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个做的?”这话看似在问她和舒青柠。 但舒青柠却知道,她和阿穗是一路的,她这样问只有一个目的,在江瑶面前炫耀。 果然的,裴御直言,“你与她相比的话...可能还差点火候。” “那就是说兄长就是喜欢阿姐...” “做的饭菜!” 她大喘气,说话又不一次性说完,前半句总会让人觉得她在说裴御喜欢舒青柠,就连当事人都有这样的错觉,就更别说江瑶了。 江瑶可谓是被阿穗这几句话给气得不行,但又没有办法,总得在阿兄面前把自己形象挽回一些。 之前在宫宴上她失去的,一定要尽快的挽回来。 这顿饭,几乎都在阿穗和江瑶相互互怼中度过,裴御也被迫的多吃了些,本来她想问问慧源大师给他诊脉的事情,但江瑶在,她便没问。 等到了天慢慢黑下来,竹苑没人,她才问,“将军是如何打算的?” 裴御以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他淡淡道,“没打算,就这样挺好的。” 舒青柠一听,这是放弃治疗了?还是说慧源也没有办法? “那可不行,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自己若是气馁,那大罗金仙来也无济于事,人贵在一口气,咱们要有不服输的气,只要心中认定不会输,咱们就不会输。” 她一口一个咱们,倒是让裴御心中舒畅了一分。 “你惯常这样安慰人?”是不是对其他人也是如此的倾心开口? 舒青柠摇头,“不不不,将军是第一个。” 毕竟她身边又没有这样病了难伺候的人,她遇到的一个顾恒川,即便心疾无法痊愈,但人家也很积极的治疗和询问药方。 那种积极向上的求生态度,让她很是欣赏。 如同裴御一样态度的,她第一次见,第一次面对。 这话很大程度上又让他心情愉悦一分。 “将军在怕什么?”这是她第二次问了。 裴御蹙眉,“在你舒青柠心中我裴御便是如此的胆小之人?” 舒青柠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从未这样想过,可她的表情还是让裴御有这样的想法。 他觉得他有必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自己上如何的凶猛,“你可知本将军在战场之上,以一敌十,立于不败之地。” “你可知敌方断了城中水源,本将军带人夜袭敌营,连杀敌方十员大将而全身而退?” “你又可知本将军身中五箭依旧死守?” 他说的这些舒青柠并不知晓,但从他说的这些她能想象出他的勇猛,他上真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最值得人敬佩的。 所以她更加想要他好! 不等裴御这一连串的说完,她问了一句,“将军如此勇敢,那为何连伤都不治疗?难道你就这样认输了?” “边关还有你要守护的家国,还有你曾保护的百姓,你在战场上面对敌人从不认输,即便身中数箭,你也从不言败,可如今为何不敢?” 舒青柠也是接连的询问,这问倒是真的把裴御给问着了。 是啊,他从军多年,一路虽不至于摸爬滚打,但也实打实的训练,能做到挥斥方遒的大将军不容易。 为何一个伤就让他有所顾虑了? 第141章 我治 而且慧源大师说了有救,那他为何不再相信一次?左不过一条命罢了,能折腾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折腾? 说不准就站起来了呢? 他若是站起来了,那舒青柠身边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觊觎她的人了? 他想得出神,舒青柠以为是自己话说太重了,赶紧找补,“将军,其实我的意思是...” 还没说出来呢,裴御便开口,“我治!” 舒青柠眼中瞬间迸发欢喜,“真的吗?我没听错?” 裴御感受得到她的喜悦,因为自己这两个字! 她笑起来很好了,双眼弯弯,很有感染力。 他点了点头,舒青柠立刻转身跑出去,可又跑进来,“你先别睡,我等下来找你。”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他会等她回来。 舒青柠一路小跑去了安置慧源大师的院子,慧源大师正在用着她亲手做的斋饭,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本来素的菜饭,在他吃起来,倒像是美味珍馐一样。 也不知道该说舒青柠手艺好呢还是慧源胃口好。 总之她喘着气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师,你帮帮裴御,不管用什么法子,我用最后那一次的请求。” 慧源不徐不疾的刨了一口饭,“裴御答应了?” 舒青柠点头,“对,亲口答应的。” 慧源笑容让舒青柠有些看不明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话她更是听不懂。 不过好在他又道,“既如此,我写些东西,你去准备,明日便是良辰吉时,是个治疗的好机会。” 舒青柠想问一句,这治疗伤只看伤势和医术,怎么还与良辰吉时有关了? 不过她不会反问,毕竟慧源又不是一般人,说不得人家大师治疗有一定的讲究。 得到清单,她道了声谢,便赶紧让人去着手准备。 慧源的治疗方法很是与众不同,屋里只留一个人,而这个人自然的就非舒青柠莫属了。 此前舒青柠并不知晓治疗的如何进行的,所以也就是慧源说拿什么她就拿什么。 可当慧源说拿锤子的时候,她是震惊的。 “大师,这...” 慧源没有说话,接过锤子,示意趴着的裴御一下,裴御闭上了眼睛,“大师,您尽管出手,我能抗。” 随后将帕子直接咬在了嘴里,看到这里,舒青柠瞬间明白过来,在慧源抡起锤子准备往下砸的时候,她抬手拦住。 “大师,你要砸他?”情况紧急,她连敬语都忘记了用。 慧源点头,“他伤及的腰骨必须砸伤再次的愈合。” 舒青柠每一个都能听明白,可他这做法和准备的东西让舒青柠纳闷,“就生砸?” 慧源点头,“他的情况特殊,只能生砸,不能用麻沸散。” 这瞬间,她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用言语激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让他答应治疗,这硬生生的砸断腰骨,这对他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 只要是个人,都会害怕,之前她到底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心口在这瞬间仿佛被人用力的攥紧,疼得她不仅呼吸不过来,连话都说不出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的。 她只能眼神拒绝的朝着慧源摇头,手也死死的握着锤子不让慧源动手。 “青柠小友,你拦着我,是不想让他好了吗?你忘了你书信之中的话了吗?他现在只要砸断就能有救。” “我...我....” 舒青柠喉咙有剧烈的撕裂痛,用力了好久,才挤出了一句话,“他会承受不住的。” 她担心他痛,要是知道治疗方式是这个,她绝对不会去激他,都是她的错,她若是不激,他就不会答应。 裴御将嘴里布条取出,“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你会死的。” 裴御在这种时候,竟然还对着她笑,“有大师在,不会有这样的时候。” “更何况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惧怕吗?那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了?” 他这话是在缓解她的情绪,却让她心口更加的一揪。 “听话,不要耽误时辰!”这应该是裴御第一次如此语气说话,可舒青柠满心满眼都是硬生生砸断腰骨,根本没有察觉到。 她依旧摇头,眼眶之中甚至已经通红布满了泪意。 比起即将要经历的砸断腰骨的痛,他好像更在意她眼里的泪意。 裴御朝她伸出手,“别怕,我能忍受,你不是说我是大英雄吗?这点痛算什么,更何况你还在呢。” 他的手掌很大,是常年握剑握弓留下的茧子,舒青柠紧咬唇,终是松开了拦着慧源大师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裴御对慧源道,“大师,开始吧,别耽搁了。” 锤子被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舒青柠直接不敢去看这一幕。 裴御口中咬着棉布,伸手将她眼睛蒙住,可在锤子落下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有闷哼声从棉布之中泄露了出来。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舒青柠不管不顾,直接将他抱进怀中。 哪怕这个动作做起来并不容易,哪怕这样做对他的疼痛毫无缓解,她依旧遵从自己的内心,这样做了。 耳边是他忍了又忍的闷哼声,她心口像是也被一刀刀的割一样的疼。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给一个无关痛痒的拥抱。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裴御的眉间,明明已经凉了的眼泪,却像是带着极高的灼热感一般。 将裴御眉间灼热了一片,听着她口中不断的嘀咕,“我在,我在。” 这样的场面其实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慧源也知道裴御根本承受不了太久,所以下手很快。 可这在两人看来,像是度过一个世纪那么久,尤其是在舒青柠这里,每一次的闷哼,每一回的颤抖,都让她备受折磨。 直到最后一锤落下,裴御双眼一翻,晕在了她的怀中。 慧源大师也在此刻开口,“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舒青柠听后心里稍稍松了一些,“大师,他没事吧。” 慧源给裴御诊脉,摇头,“他的体质比你我所想的都还要好些,他只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这样也好,他不用再承受第二步的疼了。” 第二步,便是在断了的腰骨处开口,露出坏了精骨,然后硬生生的将其刮下来。 或许他这治疗方法也是来源于华佗的刮骨疗伤吧。 但在舒青柠看来,这应当更加的凶险。 第142章 相拥而眠 裴御晕厥,手却还在死死的攥着舒青柠的手,人也依旧靠在她的怀中。 “老朽要动刀了,此刻切不可移动,不然对此后的行走有碍。” 舒青柠赶紧点头,“我不会让他动半分的。” 后背衣服被褪下,她看到了此前割开口子引蛊的伤口,刚刚结痂,此刻那锋利的刀尖再次的割开那个位置。 刀尖刚刺入血肉,便有鲜血涌出,紧接着是一阵黑血随之而出。 慧源大师动作极其的麻利,很快就将黑血一一擦拭干净,继续加深这个伤口。 直到裴御那坏了的精骨展露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其一一刮下。 坏了精骨呈黑色,一团一团的,仿若瘀血。 足足刮下一海碗,看着尤为的骇人。 整个过程也因为裴御昏迷状态,她又紧紧抱住裴御,让他没能动弹半分。 即便自己已经手臂僵硬发麻,她依旧没有挪动半分,因为她一直记得慧源大师说的,动了对以后的行走有碍。 直到慧源长舒一口气,得空擦了满脑门的汗,她才试探的问一句,“大师是不是可以了?” 慧源大师朝她一笑,“好了,现在就等着用药加以金针渡穴了。” “青柠小友,这一次你功不可没啊。”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只是复问了一句,“他站起来的几率有几何?” “坏了的精骨已经取出,腰骨之上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这行走...是要下一番功夫的,不过老朽相信他能做到,更何况还有你陪着呢。” 舒青柠现在满心焦急,才没有闲工夫理会他话里的意思,只要他能好,管他说什么。 等慧源从房中出去的时候,虞氏几人已经在院中等了好久。 因为知道今日要治疗,加上慧源又不让人靠近,所以几乎都在院中等着。 “大师,我儿...他如何了?” 慧源没有隐瞒,“受了不少罪,不过结果还算可行。” 香云和张索得到舒青柠的命令,替她好生的招待慧源大师,所以两人等他一出来,便将人请去休息。 虞氏等人一走,便迫不及待的进屋去看裴御,江瑶也一心记挂着,连忙跟在虞氏的身后。 可当两人踏入房中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舒青柠抱着裴御,裴御依靠在她怀中睡着的模样。 而舒青柠因为整个人精神高度紧张担忧之下,在得到慧源的准确话,得知裴御伤势暂时无碍。 整个人也没有撑住的睡着过去。 此刻的画面很是温馨,两人是夫妻,相拥而眠的样子更是幸福感十足。 虞氏见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的勾起,心里的担心也少了很多,抿唇对江瑶轻声道,“咱们走吧,别打扰他们休息。” 江瑶一双眸子都快要死盯在床榻之上了。 凭什么,凭什么阿兄治疗的时候,只能那个她舒青柠在?定是她出的主意。 果然小门小户出身之人,就是上不得台面。 这一幕在她看来何其的扎眼,她恨不得将两人分开,恨不得质问舒青柠,为什么要有如此深的城府。 但虞氏已经让她出去,她也没有立场和身份反驳来留下,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虞氏出了房。 虞氏一出来便双手合十,不停的感谢上苍。 “瑶儿,走,跟义母去诵经,为你阿兄祈福吧。” 舒青柠是猛然醒来的,她做了一个很惊险的梦,人就被吓醒了。 梦中,她看到上战杀敌,领兵打仗的裴御,他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坐于马背之上,威风凛凛。 在他的引领之下,他的人战无不胜,很快对方就被打得落荒而逃,她像一个不被人发现的看客一样的,即便她为他鼓掌欢呼,他们好像也不能发现她。 可画面一转,裴御便被逼迫至悬崖绝壁边上,本来还有人跟着的,瞬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身上的盔甲满是血迹,他高束的头发被人打散。 数不清的箭朝着他的方向射去,她焦急万分,想要上前,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的声嘶力竭别人听不见,就连她上前去当着那些利箭。 利箭也只会从她身子中穿过,对她没有半点的损伤。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裴御被箭射中,整个人像是失去力气一般的朝着悬崖边上倒去。 她想要伸手去拉,可她拉不住,他就这样往悬崖下倒去。 风吹过,她仿若看到了悬崖之下一滩血迹,血越流越多,染红悬崖底下的树木,盛开的花朵。 天地在一瞬间被染成了刺目的红。 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陡然的惊醒过来。 当看到熟悉的竹苑房中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做梦了。 当她看到裴御依旧沉睡着的时候,下意识的便要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发现自己与他十指紧扣着,而他的手心还传来温热。 她这才彻底的放心下来,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裴御的伤要每日金针渡穴辅以汤药半月左右,等伤势稍稍痊愈,便要给腿伤针灸。 将腰骨之上的药全部转到双腿之上,这疼痛不亚于当初受伤之时。 关键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他想要重新行走,那就要跟小儿一样的开始学习走路。 这对一个有伤病的成年人来说,是不容易的。 本以为坏了的精骨取出来,伤口上也敷了药,慧源金针度穴了,裴御能早些醒来,可这一等,便等了五日。 这五日,舒青柠一直在边上守着,整个侯府基本上都交给了裴运和福伯。 即便慧源大师说过脉象已经越来越平稳,他不醒来对他其实是一件好事,毕竟在沉睡之中,对他的伤势恢复比较有利。 但虞氏几人还是担忧得很,许仕闻整日跪坐于菩萨面前,念经祈福。 舒青柠也是一直守在裴御的身边,时间一长,这换药伤口护理的事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慧源见她做得不错,甚至开始偷懒,把金针度穴的手法也教给了她。 美其名曰他年纪大了,应当多休息休息,所以这事儿也交给了舒青柠。 江瑶得知这事还质问了舒青柠。 “阿嫂怎能把阿兄的身体开玩笑呢?你刚学的,怎么能用阿兄练手?”江瑶情绪很是激动。 第143章 能站起来就还他放妻书 而舒青柠接连几日都在边上守着,早就没有与人争吵的心思。 便只是沉沉的看着江瑶,“江姑娘若是来质问我的,那请回吧,此处不欢迎你。” 在侯府伪装了好一段时间的贤惠女子,她早就厌倦了,尤其是在看到阿兄和舒青柠相拥而眠以后,她每日总会梦到这一幕,这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无尽的折磨。 此刻她不想伪装了。 “舒青柠,你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的以为自己高高在上?” 舒青柠表情淡淡,给裴御掖了掖被角,他本就趴着睡的,整个后背都是光着,此刻天气寒凉,尽管屋里燃了好几盆的碳火,舒青柠还是怕他会受凉。 “我就是高高在上了,我身为侯府大娘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来人,送客。” 本来心情就不愉悦,江瑶非要上赶着的找不痛快。 江瑶突然一笑,“你也装不下去了吗?你此前伪装良善贤惠,赢得众人的好印象,舒青柠,你真虚伪,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实面目!” 她说完就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床上的裴御突然咳嗽一声,她的脚步顿住,舒青柠也焦急的去查看裴御的情况,没管她是不是在。 “裴御,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裴御听到熟悉的声音,即便眼睛重得睁不开,但还是坚持开了口,“舒青柠,你在哪儿?” 他伸出手,舒青柠立刻与之十指紧扣,握着她的手,他瞬间安定下来。 “你别哭,我不痛。”裴御以为自己还在五日前砸碎腰骨的时候。 毕竟他眼前最后见到的,是舒青柠通红带着泪意的双眼。 他只想告诉她,别哭。 舒青柠胡乱的回着,“我没哭,我去找慧源大师。” 可她刚起身就被他拉着往床榻而去,“你别走,别走。” “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随后她扬声吩咐,“方卓,快去请慧源大师,将军醒了。” 外面出来方卓领命的声音。 “裴御,你告诉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后背疼吗?腿疼吗?”舒青柠追问。 裴御却没回,至少两人拉到自己身边,不放手。 “你回答我啊。”舒青柠急得语气都有些不好。 裴御却笑了,他总算是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眼前之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也是对他心心念念的。 “舒青柠,你担心我对不对?”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难不成治疗把脑子治坏了?” 她近在咫尺的眉眼,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甚至想伸手去摸一摸。 也不知道是当时她的拥抱还在记忆犹新还是觉得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回,自己和舒青柠不一样了。 经历这么多,他在刚才醒来的瞬间,不是想自己的身子,更不是想为什么自己睁不开眼,而且担心她会哭。 他便确定,她在自己心中的不一样,她舒青柠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舒青柠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生怕他发热把脑子烧坏,当她手覆盖在他额头的时候,他看着她道,“舒青柠,我要是能站起来,你把放妻书还给我吧。” 舒青柠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也没发热啊,怎么就胡说八道了?” “你答应我吗?” 她此刻只想顺着他,等慧源大师前来,便点头答应,“行行行,都依你,行了吧?” 裴御露出更大的笑容,“舒青柠,你信我,我一定能做到。” 慧源大师很快赶来,不过裴御依旧不放开她的手,慧源只能就着他与舒青柠十指紧握的手诊脉。 慧源最是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一直眯着眼睛,边诊脉还边与两人说话。 “外人都说,这大娘子是换亲嫁来侯府的,不被重视,更不被裴将军喜欢,如今看来,外面那些人不过是胡言乱语,将军真是爱极了大娘子才对。” 舒青柠面色一红,“大师,您别乱说,专心诊脉。” “青柠小友,老朽是出家人,从不乱说,你们这一对啊,八字极其合,你若不找他,他此生便与妻儿了。” 舒青柠才不信呢,就算他慧源是得道高僧,也有可能信口胡诌。 “裴将军,你可信老朽之言?” 裴御看了看舒青柠,又看了看慧源,“大师说的自然是有理的,只不过我等凡夫俗子无法参透罢了!” 他顺着慧源的话一说,慧源就差把胡子翘上天了。 “脉象上看,暂时无碍,不过伤口上,还需要青柠小友给你更换,老朽去调整药方。” 舒青柠早就想将自己的手脱离出来了,有慧源这话,她赶紧开口,“我给你换药。” 屋里,慧源忙着重新写药方,舒青柠忙着给裴御伤口换药,好像就剩下江瑶一人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 最主要的是屋里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若是不走还要被迫看舒青柠给阿兄处理伤口。 还要看两人之间的你侬我侬。 她是江太师之孙,她有自己的骄傲,被人忽略这样的情况让她无法再呆下去,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转身离开。 她的离开没有引起屋里几人的注意,舒青柠依旧专心的给裴御换着药。 因为他醒了过来,所以这手上动作也轻了不少,甚至担心他还会痛,还一直在问,“痛吗?痛了你就喊出来。” 伤口的确是痛的,尤其是清洗伤口的时候,毕竟是见骨的伤,不可能一点都不疼。 可裴御觉得他能忍,毕竟他在舒青柠心里一直是有偏见的,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形象给挽救回来。 所以他道,“我不疼,你尽管来。” 即便他这样说,但她还是下手极轻。 裴御醒了,几人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舒青柠虽然每日在他身边陪着,但府中事务繁多,也不能全部都交给裴运来处理。 很多时候,福伯和张索会进进出出的来汇报。 开了春,这田庄之中便要实行此前她的提议,她寻了产量更高的粟米和稻谷,准备开春种下的。 所以这件事交给了福伯,福伯来禀,“大娘子,部分田庄已经种下了种子,就等着看今年的收成。” “对了,还有一些田庄有些空地,想着也多少种点什么,但又担心府中收租,让老奴来问问。” 舒青柠不是小气更不是看中蝇头小利之人,这田间地头,总有那么些不被瞧中的空地。 第144章 给了放妻书 农户舍不得丢荒,但又怕自己种下去被府上收租,那点微薄的地可挣不回那些租金。 “让人去看,若是于府中田地无影响的,便让他们自己种,不收租金,但也不可用府中的稻谷粟米种子作为私用,想要种点菜,种点其他的都无所谓。” 得到这个结果,是福伯早就预料到的,毕竟他了解大娘子,知道她的性格。 福伯刚走,裴运又来送账册了,现在裴运管的事情是越来越多了,很多时候拿不定主意都需要来询问一二。 舒青柠也是与他商议分析着来,并没有因为自己大娘子的身份就独揽大权,更没有因为他做得好就大加赞赏,毕竟祖母说过,这个御下嘛,松弛有度是最为重要的。 裴运这边还没说完话呢,屋里的裴御倒是喊出了声,“裴运,进来与兄长我说说话。” 裴运知晓裴御一直在养伤,所以大娘子椅子伺候陪伴在侧,他来汇报了几次都是在院中,这突然被叫进去说话,还有些受宠若惊。 甚至有些慌乱的看向舒青柠。 舒青柠轻笑,“去吧,将军可能是想与你叙叙旧。” 裴运推门进入,见到趴在软塌上的裴御,抱拳躬身,恭敬的唤了一句,“兄长!” “坐。”裴御道了一句。 裴运坐在他不远处的圆凳上,“兄长伤势如何了?” “还死不了呢。” “你来找大娘子所为何事?” 裴运连忙将自己前来所为何事一一说明。 裴御嗯了一句,“有你帮着大娘子处理府中事务,兄长也能放心些,现如今大娘子要要顾及我这边,你便多上些心,府中可用之人不多。” 裴运连连点头,“是,我一定多上心,将事情做好。” “以后若是没有重中之重的事情,就不要来打扰大娘子了,去找福伯,让福伯前来禀报就是。” 裴运虽然不解裴御这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的立刻满口答应,“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大娘子整日辛劳,我还来叨扰,实在不该,下次不会了。” 裴御将有些话点到为止,她相信裴运也不是一个蠢的,他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说实话,裴运在他面前的时候是没有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的。 但出了竹苑的时候,他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不让他来禀报,而是让福伯前来。 皆是因为兄长不想让他过多的与大娘子接触,至于为什么不想,这很明显,是介意他的男子身份。 这样看来,外面最近私底下都在说其实兄长已经给了大娘子放妻书,看来是不准确的。 若是给了放妻书,为何还要在意他去汇报呢? 因为有此前京兆府杀鸡儆猴,抓人的那件事,现在只要是事关宁北侯府,关于舒青柠的言传,都不会大张旗鼓。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裴御给了放妻书的事情就被人知晓了。 不过没人敢太过明目张胆的说,多是京中各家勋贵之间知晓。 各家也都在私底下的讨论这件事。 有人觉得裴御是不喜欢舒青柠的,不然为什么要给放妻书? 其实用世家大族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情,便知道,即便舒青柠得到皇上贵妃的认可,那又如何?裴御不喜欢,皇上贵妃再如何的喜欢,也只能说明两人无缘。 更何况现在看来,裴御是给了放妻书,那应该也是想全了舒青柠的面子罢了。 不然一个和离妇可不好听。 有人甚至在等着看舒青柠不久就会离开裴家。 当然有人奚落看戏,就有人焦急万分,顾恒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在房中来回的踱步,心里焦急得不行的同时又隐隐带着些愉悦。 他让人去打探这件事的真实性,可却查不出来,他要么去问当事人,要么就是等着最后的结果。 可不管是哪一个做法,他都无法做到。 他去找了母亲,还未开口呢,顾侯夫人就知道儿子前来的用意。 “想要让我去帮你查探一下裴御给放妻书的虚实?” 顾恒川垂着视线,有些不敢与母亲对视,“母亲,儿子也是好奇,所以...” 自己儿子心里想什么她作为母亲的怎么会不清楚呢。 顾恒川体弱多病,又因为有心疾,所以可以说是被她含在嘴里,捧在手里的,本以为他命不久矣,她和顾侯甚至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棺椁。 可因为有舒青柠,他能活下去,她舒青柠对顾侯府上来说,便是恩人。 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儿子病是好些了,可这心却一头扎在了舒青柠的身上。 儿子又是喜欢舒青柠,她和顾侯其实商议过,只要能成他们是绝对没有任何意见的。 哪怕是宁北侯府的寡妇另嫁给他们顾侯府上,他们也会风光大娶。 可裴御没死,他们顾侯府上再如何有权,也不能抢了宁北侯的妻子啊。 此前传言她舒青柠不守妇道,私会外男的时候,她这傻儿子就发疯了一回的,现如今有闹出什么放妻书。 这不是明显在他的心头下药嘛,而且下的还是兴奋至极的药。 “此事尚未明了,你千万不可有所动作,母亲提醒你了,你若是还不听,还和之前一样,只怕是会对大娘子带了不好的影响,你自己可要想清楚。” 顾恒川连连点头,“儿子知晓,儿子也不会给她带去不好的情况的,儿子就是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性。” “母亲,这别宫的桃花不是开了吗?您要不要约着姑母一起,让她也带上大娘子,顺带也可以旁敲侧击一下。” 顾侯夫人直接摇头叹气,“你有这脑子用在什么地方不好?” 顾恒川知道母亲说这话就是答应他了,“母亲也喜欢她,难道就不好奇吗?” 顾侯夫人是好奇,但还不至于听风就是雨的,听到裴御给了放妻书,她就赶紧将人约出来打探虚实,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但看着儿子那副不得其解的样子,她又不忍心,“行了,我这就去宫里一趟,看你姑母如何说。” 第145章 为她要花 舒青柠对于外界的消息是一概不知,此刻的裴御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之前动不动就冷脸,她做到饭菜也是时而喜欢,时而挑剔的。 可不知道这回剔除这坏的精骨,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不仅要吃她做的菜饭,更要她时刻在房中陪着,哪怕是在她身边处理账册。 以前的他,即便自己处理几个时辰的账册,也无动于衷,可现在,只要她坐上一个时辰,他就会想方设法的让她起来活动。 难道这慧源大师医术这般高明,不仅能清除那些淤血精骨,还能让人性情大变? 也不知道是她照顾得太好,还是慧源大师的药太过有效,反正裴御的伤真的如同慧源大师所言,半月就已经收口逐渐痊愈。 人也可以坐起来一些。 这能坐起来了,裴御便不安分与在房中坐着,此刻已经开春,不管是什么地方,都是春意盎然的,天气也不如之前寒冷。 京中的公子姑娘们,也都相约着一起去踏青,一起去赏花。 起初舒青柠只允许他坐在四轮车上一小会儿,甚至还给他垫上了厚厚的软垫。 可奇怪的是他并不满足于坐一小会儿,他提了要求,要去院中坐坐。 舒青柠想,现在外面不算冷,便答应了。 可一出院子,就见他神色凝重,舒青柠赶紧询问,“可是哪里不舒服?伤口疼了?” 裴御摇头,“不是,眼睛疼。” 舒青柠疑惑,“什么时候眼睛疼的?” 裴御眼神一直在院墙下的那一排盛开的花上,“那些花看着实在碍眼得很,让人拔了。” “为什么啊,我看着挺好看的啊,而且春天正是开得漂亮的时候,为什么要拔了?” 裴御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却一口咬定,“让人拔了,我给你寻更好看的花来。” 他还生怕舒青柠会不答应,又补了一句,“只要你想要的花,哪怕是御花园的我都给你寻来。” 看他实在真的不喜欢这些花,也是为了他的眼睛和心情着想,舒青柠答应了。 很快的就让人将那碍眼的花给拔了。 裴御的眼睛是顺畅了,可这已经开满花的小院此时一片狼藉,看得舒青柠是一片心疼。 她坐在裴御的身边,久久没有说话,裴御自然也能感受得到她心情的不畅,转身回房后,立刻让人去宫中找皇上,要了一批外面甚是难得一见的花。 当血翎将这事报给皇帝的时候,皇帝都在纳闷了,“你说谁?远舟要花?” 这实在太过新奇,裴远舟何许人也?怎么会喜欢花。 “属下看,多半是为了家中夫人吧。” 这样一说,倒也有理。 可皇帝还是想不明白,为了舒青柠情有可原,可他这做法实在是太过新奇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裴远舟这辈子就这样了,与战马战场作伴,没曾想还有博女子一笑的时候。 即便再不明白,皇帝也不会拂了他的面子,“你去御花园亲自挑选些珍惜的品种送去。” 血翎抱拳领命。 当他把那些珍惜的花送来的时候,舒青柠都震惊了,“你确定这些花放在这竹苑中活得下去?” 御花园的花都是花匠一直精心照料着的,不管是土质也好,温度也好,都是最为适应的。 这样非富即贵的花,她怎么养得来。 “大娘子不用担心,皇上说了,若是死了活着您不喜欢了,再去御花园搬就是。” 话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怎么,还不是只能屈膝谢过皇上的恩赐。 虽然这些花比较难养护,但舒青柠发现裴御的表情比之以前更舒畅了,麻烦就麻烦点吧,只要他心情能稍微好些就行。 只是这想法不过半日的功夫,舒青柠就恨不得破口大骂。 “裴御,你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现在舒青柠一言不合就直呼其名,若是事态顺畅,她还能唤上一句将军。 不过裴御倒是觉得直呼其名比较亲近,毕竟他也是这样直呼其名的唤她舒青柠的。 舒青柠这一声吼可没有控制音量,在院中种花的,院外伺候的,都听到了。 “我这要求不过分啊。”裴御一脸懵。 舒青柠气得大步上前,“这还不过分?你都要出府了,你可知你的身子根本不允许。” 起初他只要出来院中透透气,舒青柠想应该不会坐太久,毕竟院中也没啥可看的。 但现在他竟然要出去,实在令人意外。 “我就出去散散心,这回来这么久了,我连府门都没出过,这说出去谁信?更何况我也想去街道上看看。” 裴御态度上比较缓和,还在跟她商量的意味。 可舒青柠直接拒绝,“不行,出去对你伤不利,你想要什么,我出去给你带,我正好等下要出门。” 裴御收回的眼神里闪过不满,正是因为知道她等下要出去,所以他才说要跟着去。 “慧源大师说过,我这伤无碍,我又不疼。” 疼不疼就他知道,反正他现在说不疼就是不疼。 “那也不允许。”舒青柠还是一口拒绝。 裴御觉得自己态度很好,好话说尽,可她还是不同意,难不成真的要去做什么。 “你不允许也没用,我就是要去,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去,你说什么时候归来便什么时候归来。” 裴御主动让步,倒是舒青柠没想到的。 舒青柠一想,她等下出去有张索在,他再带上方卓方领,应该问题不大,最主要的是她就出去瞧一瞧选的铺面,去不了多久。 “那说好了,我说归来就归来。” 裴御瞬间点头,“行。” 裴御出门,自然要准备妥当,马车垫上软垫,人也要做好保暖。 舒青柠检查裴御可适合出门。 看了看,吩咐方卓,“去换上厚披风,这不行。” “还有这靴子薄了点,重新换上。” 方卓方领两人跑进跑出的,将她吩咐的全都准备妥当,裴御整个人被包得严严实实,准备就用了快小半时辰。 一切准备就绪,才缓缓出了府上。 裴御没有想去的地方,就说跟着舒青柠。 舒青柠也觉得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她比较放心,便着手去看铺面的事情。 第146章 装病博关爱 铺面是裴运去筛选的,张索定下的,这最终拍板的是舒青柠。 这是她果干铺子的分店,此前因为担心不能盈利,所以铺面上窄了些。 现在又增加了好几种果干,且生意不错,整个铺面就需要升级。 她干脆重新选个合适的铺面,所以就有了今日之行。 到地方后,她率先下了马车,裴御在方卓方领的帮助下坐上了四轮车。 张索在一边介绍铺面,舒青柠听得认真,也提出了些自己的问题,张索回答不上来的,便让铺面的东家来回答。 铺面东家没想到这租个铺面,不仅能见到侯府大娘子还能见到宁北侯。 那态度叫一个恭敬,就差把铺面白送了。 “掌柜的,租金就按照之前张索与你商议的,这铺面我挺满意的,准备签字吧。” 东家欢喜不已,连忙去准备纸笔。 舒青柠回头随意一瞧,就见裴御这披风的带子有些松,脖颈已经露出了些,这若是被风一吹,恐怕会受凉。 她也是下意识的动作,直接上前,伸出手为他将带子重新系好。 她觉得这举动没有什么,至少她此刻心里是什么都没有想的。 可对裴御来说就不一样了,她陡然放大在眼前的面容,以及她伸出来的修长的手,还有她身上带着的那股让人忍不住多嗅的香味。 都是让他瞬间呼吸暂停的源头。 这对她来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举动,可对他裴御来说,足以让他心跳加速,久久无法平息。 舒青柠替他整理好披风,刚站起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大娘子?” 她回头一瞧,是抱着书笈的宋怀志。 宋怀志眼里都要迸发出雀跃了,见到舒青柠回头,高兴的开口,“真的是大娘子,好久不见。” 舒青柠点头打着招呼,“宋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很好,有大娘子的帮助,我那小摊足以支撑生活,现在即将春闱,我便收了摊,于夫子处好生的温书。” “那提前祝宋公子金榜题名了。” 舒青柠的祝福总是那样直截了当,却又让人心里舒畅至极。 “借大娘子吉言,宋某要是能有些许功名,定亲自登门感谢大娘子的救济之恩。”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宋公子能有所成就,能为国为民,那才是最好的一幕。” 宋怀志抱拳,恭敬的躬身,“大娘子所言,宋某一定谨记于心,为国为民,定不相负。” 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裴御便脸色沉得可怕,方卓问,“公子可是身子不适?要不回马车?” 舒青柠听到方卓的声音,连忙回头,“哪里不舒服?” 裴御本来沉着脸瞬间爬上了不适的神色,“伤口有些疼。” 舒青柠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前面便是饴暖斋了,去店里歇一歇,正好检查一下伤。” 听她挂心自己,裴御抿唇点了点头。 舒青柠与宋怀志点头示意先走,宋怀志依旧恭敬躬身相送。 不过却在几人走后久久未曾离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饴暖斋见到她和裴御前来,掌柜的连忙迎上前,舒青柠没有耽搁,“将军身子不适,去茶室。” 茶室之中,有柔软的软塌,他可以躺一躺,掌柜的立刻与几人一起,将裴御送往茶室。 一到茶室,将他放在软塌,裴御便将人都遣了出去,只剩下舒青柠。 “我给你看看伤。”舒青柠只挂心这件事。 裴御还算配合,趴在软榻上一动不动,舒青柠看了好一会儿的伤口,都没看出不妥来。 便伸手去碰了碰,“哪里疼?” 裴御哪里都不疼,刚才只是不想她与那书生多说话,他可看得出来,那书生也不是个好东西,虽然一穷二白,但那眼里的情绪绝对骗不了他,因为他也是男人,他懂! 但既然装了病,就要贯彻到底,所以当舒青柠轻轻按压伤口附近的时候,他闷哼出声,“有点疼。” 他若是说很疼,舒青柠可能还会有所疑惑,可他分明已经闷哼,却说有点疼。 就她了解的裴御来看,绝对不是有点疼这么简单,不然他会一直忍着。 所以舒青柠看来,他很疼。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取药。” 她还没走呢,裴御回头,“休息会儿再说吧,应该很快就好的,我要吃红豆糕。” “先敷药,等会再吃。”舒青柠安慰。 裴御却不干,“吃了红豆糕就好了。” 他有些无理取闹,舒青柠念及他伤痛,也只能顺着,“行,我去取红豆糕,我让方卓回府取药。” 裴御得逞,便没再喊痛,而是静静等着舒青柠去取红豆糕。 等红豆糕取来,他吃了一块,说自己伤不痛了,嚷嚷着要坐四轮车。 “你确定不痛了?”舒青柠直视他的眼睛问。 他极少扯谎,也是在说谎的情况下,人会下意识地躲避对方的视线,所以他眼神的躲避了一下。 舒青柠便不相信他的话了,她蹲在他面前,企图给他讲道理。 “裴御,你的伤虽然不严重,但大师说了,这可关乎你之后的行走,咱们可不能隐瞒,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你若是隐瞒了,只会是对你不利,你知道吗?” 她温柔的眉眼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柔和的声音娓娓道来,像是能抚平人心中的波澜一般。 他下意识的看她的眼睛,“舒青柠,我以后能走吗?” 舒青柠重重点头,“能。” 这不是敷衍他,她是真的相信,毕竟她相信慧源,慧源说他能站起来,他就能站起来。 她的眉眼太过好看,面容太过吸引人,加上她郑重的说着,两人便这样四目相对着,谁也没有说话来打断此时的气氛。 可有些人就是这样没有眼力见,此时门被敲响,张索的声音响起,“大娘子,小侯爷听说您在,便想求见。” 顾恒川? 舒青柠收回视线,掩下心里怪异的感觉,刚想说她出去见,就听身边人道,“让他进来。” 顾恒川今日本是出门为母亲买点心的,没想到一来就听说舒青柠也在,这样的意外之喜是他从未想过的。 想起之前给她送去的花,他都只是送到门外,没有进侯府,更没有见到她。 第147章 一口一个青柠 算起来,也是许久未见了。 他推门而入,刚要打招呼,就见坐在桌边品茶的裴御。 “宁北侯也在啊。” 若是说裴御瞧不惯宋怀志,那对顾恒川那就是恨不得将人捏碎。 他淡淡的嗯了一句,“不知小侯爷来此所为何事?” 裴御的态度不好,可顾恒川很为顾侯府上的小侯爷,虽然体弱多病了些,但绝对不是软柿子。 所以气势上自然也不惧怕裴御,“听闻大娘子在此,来打个招呼。” 这话让裴御神色瞬间凝重,“是吗?小侯爷与本侯夫人有什么招呼要打?” 他的宣示主权没能让顾恒川退让,“那自然是我与大娘子是朋友,这见面打招呼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莫不是侯爷因为没有朋友,所以便不让大娘子交朋友吧。” 裴御牙关一紧,这小子是在嘲讽他没有朋友? 他才不会结交他这种朋友,他身边的朋友,都是体面之人。 “小侯爷这是欲加之罪了,青柠是本侯的夫人,她与谁交朋友,是她的自由,只不过她可分不清有些人是敌是友。”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太过明显,舒青柠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人莫不是以前有什么旧怨。 赶紧出来缓和气氛,“小侯爷要喝什么茶,用什么点心?我让人去准备。” 顾恒川道,“那就麻烦大娘子了,我要雪松茶和荷花酥就行。” 舒青柠准备转身出去吩咐,哪知裴御突然喊了一声,舒青柠立刻回头,“怎么了?” “后背有些疼。” 舒青柠顾不得其他,立刻上前,声音带着她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去软榻上躺一躺吧。” 裴御喜欢她记挂自己的样子,更喜欢看她为自己前后着想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小侯爷还在呢,怎能让你一人招待?咱们虽是侯府武将之家,但这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舒青柠实在没有理解现在他为什么突然的要讲究那么多,“小侯爷不会计较的,你的身子更重要啊。” 顾恒川也开口,“是啊侯爷,你的伤比较重要,不如我让府中的大夫来给你瞧一瞧吧。” “大可不必,本侯这伤有青柠在,要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一口一个青柠,一口一句的本侯的夫人,这不就是在宣示主权吗? 顾恒川并非看不明白,只是他并不相信裴御真的对舒青柠有情。 毕竟他觉得眼见为实,当初在宫宴之上,裴御打掉她手中的东西,对她冷脸的样子他一直都记得。 “侯爷这话说得,大娘子又不是大夫,她能做什么?侯爷莫不是用蹉跎人的法子来缓解疼痛吧。” 裴御并没有因为他这话就生气,而是一双眸子满是深情的看着身旁之人,“她虽不是大夫,但对本侯而言,如同良药神方。” 舒青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疼,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这话,是在夸赞她吗? “小侯爷尚未成家,自然不懂这些,本侯与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裴御没有给顾恒川说话的机会,接着又道,“小侯爷年岁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寻个另一半,也好感受一下这夫妻之间的幸福吧。” 这看似善意的提醒,却暗藏了不少的敌意,舒青柠没有去细想他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只不过是关心顾恒川呢。 可顾恒川却一瞬间便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是暗示他呢。 这宁北侯既然放妻书都给了,为什么还要紧咬着不放? 他不禁又怀疑这放妻书莫不是外面人乱传的吧。 “我尚未成家,自然是不明白夫妻之间的感情的,但我知道一点,夫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使唤的,侯爷多半是在战场之上挥斥方遒多了,所以回到了家还以为是在战场上,这枕边人是自己的兵吧。” 裴御面上不显,但很明显的因为顾恒川这句话而心里气得不行。 “看来小侯爷还是不懂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与你说也说不清,说了你也不明白。” 他回头看舒青柠,“青柠,出来这么久了,咱们回吧。” 舒青柠很是纳闷,此前他一直都是直呼其名,这怎么有外人在就喊得这么亲近了,说实话她还有些不习惯。 舒青柠点头答应,“那我让掌柜的装上些红豆糕,明日也能混混嘴。” 顾恒川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甚至连他要的茶点都还没有上来,裴御便要带着舒青柠离开。 舒青柠推着四轮车往外走的时候,裴御侧头,“对了,小侯爷送的那些花实在太过碍眼,不如御花园的艳丽,本侯让人全拔了。” 舒青柠有一瞬的尴尬,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她有些歉意的看向顾恒川,没想到顾恒川却一笑,“那些花的确不如御花园的艳丽,等下次我去别宫,找姑母讨要些更好的,让人送去侯府。” 两人这不相上下的口水战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舒青柠甚至都想问一下,他们之间是有什么什么深仇大恨吗?用得着一见面就互掐。 舒青柠担心顾恒川再送花来,裴御一个不舒心又让人给拔了,那岂不是浪费了那么多的话。 “小侯爷不用送花来了,府中人并不擅长养花,很多都会被养死,太可惜了,小侯爷的心意侯府领了。” 在顾恒川看来,舒青柠这话是为了讨好裴御,她在侯府之中生活得如此的拘谨吗? 就连一株花都要瞧裴御的脸色,简直让人气愤,可他现如今有没有立场来发火。 真想揍他一顿,看着就让人心里犯堵。 担心舒青柠会在侯府难做,所以他忍了下来,目送着两人离开茶室。 本想着赶紧回侯府,没想到一出门又遇到了冤家。 舒枕月大着个肚子,在林氏的陪同下正在挑选点心,两人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舒青柠和裴御。 此前舒枕月在宫宴上闹了大笑话,这段时间一直被温云州拘在家中养胎,这一次要不是林氏发了话,说要让舒枕月作陪,温云州抹不开岳母的面子,才让她出来的。 舒青柠态度上并不热情,但见了面至少是要打个招呼的,便唤了人。 林氏是第一次见裴御,都说他英姿勃发,看来传言并不假,即便坐在四轮车上,依旧气势全开,让人无法忽视。 第148章 遇到林氏和舒青柠 林氏舔着一张笑脸上前想与裴御打招呼,见舒青柠挡在了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将她往一边扒拉。 舒青柠一个猝不及防,踉跄了两步,险些没有站稳。 裴御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扶,奈何自己坐在四轮车上,距离不够的同时舒青柠又已经站定。 他抬眸去看林氏,还没说话,林氏便笑眯眯的开口,“侯爷,没想到能在这里见着你,刚才我还和月儿说,过两日去侯府探望探望呢。” 这样浮于表面的笑容和她那说话故作亲昵的语气让裴御有些不适,本来他也能忍的,但她推了舒青柠一把,让他心中不满。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探望就不必了,左不过也没事。” 林氏脸上笑容一僵,不过也就瞬息,她立刻又道,“即便没事也是要去的,青儿嫁入侯府这么多时日,我们这做爹娘的还没去看望过一回,现如今侯爷归来,自然应该上门探望。” 裴御没想到她们从来没有上过裴家的门,那是不是侧面说明,他若是没有活着回来,那舒青柠在侯府中是好是坏,他们这些亲身父母都是不关心的。 他眸光侧着瞧了舒青柠一下,看她并无什么表情,甚至没有见到亲人的欢愉,心中便了然。 “是吗?那的确应当多走动走动。” “侯爷真是善解人意,看来青儿在侯府有侯爷在,日子过得是极其舒畅的。” 说着还上下打量一下舒青柠。 自从裴御归来,她也不是寡妇,不必守着孝期,这穿着上自然不似以前素色,虽然现如今的打扮还是以素净为主,但适当配以些粉色,整个人比之以前鲜活了很多。 加上府中不缺银钱,所用的布料首饰这些都是上乘的,是个人都能一眼看出其不一般。 林氏自然也能看出来,她面上虽然没有显露,但这心里早就将舒青柠给问候了一遍,自己在侯府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却没说帮助一下家里,和自己的长姐。 甚至还在宫宴上让她出丑,要不是她没办法去侯府,她早就想要去教训她一顿了。 现下就有好的机会。 “月儿,快快上前见过侯爷。”林氏拉过舒枕月,推着她就让见礼。 舒枕月之前在宫宴上见过裴御,但那种情况之下,她自身难保,哪里还有闲心去细心的关注裴御。 此刻距离很近,又不是在那种重要场合,她一双眼睛自然的就被裴御给吸引了去。 虽然受了伤,但这气度不凡,威猛霸气之气势呼之欲出。 武将就是与文官不同,文官再如何的强硬,也难得有武将这一个眼神。 她不得不承认,裴御的样貌气质,的确和温云州不在一个层面,或许温云州在文人之中,有才华,又温润。 可那能做什么?官做不上去,钱也没有,整日摆弄那些书籍,时日一长,便看出没有半点的上进心。 这以后的一起一眼望到头,她跟着温云州,一辈子都只会是一个小官的夫人,不仅没人敬重,连一个大些的宴会她连去的资格都没有。 而舒青柠呢?她是侯府大娘子,手中掌控府里中馈,用钱当年不用愁,现如今丈夫又活着回来,她在京中简直风光无两,随时出门,都有人前拥后呼,还有人专门下帖子来邀请她去宴会。 可这一切本应该是她的,若不是当初她相让,哪里有舒青柠这件事。 她一定要想法子得到些好处,不能让舒青柠这一辈子都比她好过,都将她踩在脚底下,这是她无法承受的。 裴御对舒枕月没有什么好印象,也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的见礼。 舒枕月自然感受得出裴御的淡漠,但她一想,身为宁北侯,又是戍边大将军,这有点脾气也是好的,不像那温云州,烂好人一个,整日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整日的不归家。 人家一开口让他帮忙,他就不拒绝,让她整日的面对冯氏那张老脸。 要不是孩子快要生了,她才不会忍着呢。 “母亲和长姐说完了吗?我们要回府了。”舒青柠问。 林氏面色一沉,“青儿,你忙什么?我与你长姐还没选好点心呢。” “那母亲接着选就是,女儿又没有拦着。” 话闭,她接着吩咐一旁的掌柜,“掌柜的,可得招待好我母亲和长姐,对了,这怡暖斋是为烈士家眷所设,不管是谁来,都不可优惠半文。” 掌柜的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就连大娘子前来取点心,也都是按照市价付的。” “这京中,不管是侯门将门,哪怕是宫里的贵妃娘娘遣人来,也都没有少过半文,大娘子大可放心。” 这样一说,她就放心了。 林氏刚才那话,不就是想要占点便宜吗?别说这铺面是为烈士家眷所设,就算是她舒青柠的铺子,给的钱也不能少一分。 在舒家因为没有反抗的机会,所以一直被她们打压欺负,现在她脱离了舒家,还能有些许话语权,她为何要委屈自己?为何要让她们得逞? “母亲有想要的点心就多带些回去吧,毕竟这也算是为烈士家眷做点好事呢。” 林氏被她这话里外一击,根本没有办法将此前心里的那点占便宜的想法说出来。 又因为有裴御在,她不能将一些情绪都给表现出来,只能讪讪的吃下这气。 舒青柠不想与这两人多待,便主动推着裴御先离开。 等舒青柠两人一走,舒枕月才小声的跟林氏说,“母亲,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是这宁北侯其实已经给了舒青柠放妻书了,现在是舒青柠拿了放妻书不愿意离开呢。” 林氏有些惊诧,“这不可能吧。” 她刚才一直都在观察舒青柠和裴御,两人虽然没有如胶似漆,但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这放妻书应当不至于。 “我听好几个人都这样说,而且这话最初出口的可是那江太师的孙女江瑶,她不是宁北侯府的义女吗?她说出来的铁定不假。” 林氏一听,“那这裴御给放妻书,难不成是不喜欢舒青柠?” 话锋一转,“不行,咱们可得撑着舒青柠还没有被侯府扫地出门时去一趟,最起码也要捞些好处才行。” 舒枕月挽着母亲的手,“那母亲也带着女儿去见见世面吧。” 第149章 林氏上门 林氏慈祥一笑,“自然是要带着你的,现如今温云州这官职不上不下的,其实也尴尬,到时候去你嘴巴甜一点,说不得那裴御一句话的事,这温云州少奋斗十年呢。” 舒枕月连连点头,“女儿都听母亲的。” 出去了一趟,舒青柠将事情解决好,抛开不谈遇到舒枕月和林氏这晦气事,其实她的心情还算是不错的。 她以为裴御出去了一趟,应当心情也是好的,可他回来后依旧沉着一张脸,让人搞不懂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不过好在她做了顿饭菜,就把人给哄了回来,现在腰背的伤也不疼了,还能抽空来指导裴言之用左手练字了。 两父子在竹苑中的树下练字,舒青柠就在一旁绣着些小零碎。 孩子大了,要用香囊,家中有绣娘,但裴言之和裴承业都说她的手艺好,想要她绣的,反正账册核对了,府中事务也处理得差不多,她也无事,就坐在一边做着刺绣,倒是也挺舒心的。 她甚至在这一瞬间有种想法,若是日子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一派祥和温馨的样子让人心之神往,甚至想要一直延续。 本以为林氏只是说说而已,想来舒安也不会让她真的上侯府的门来叨扰。 可没想到的是,不过两日的功夫,她便带着舒枕月登门拜访了。 当福伯来禀报,说是人已经被请去了老夫人的院中。 舒青柠不解,“怎么就去了老夫人那边了?” 福伯道,“也是正巧遇到了老夫人,不然都会直接报到您这儿的。” 舒青柠不相信正巧,说不得是林氏早就预谋好了的,若是一来,就到了她这里,那林氏那些小心思还如何施展? 舒青柠收拾了一下,便朝着虞氏的院中而去。 刚到门边,婆子就连忙的往里面通传,“老夫人,大娘子来了。” 虞氏一听到她来,连忙开口,“青柠来了,快快进来。” 虞氏的身边给她留了一个位置的,她一来,微微屈膝见了礼,便就坐在了虞氏的身边。 虞氏问,“可要吃什么点心?” 舒青柠逃脱,“刚在竹苑用过了,还不想吃呢。” 两婆媳关系亲昵自然,让人一眼看出平常也是这样的相处。 “我让厨房给母亲炖了莲子汤,母亲等下多喝些,对身子好。” 虞氏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这段时日又请慧源大师开了些调养的方子,我这身子感觉通畅了不少,睡觉都能睡安稳了。” 此前虞氏一直担心裴御,睡眠上一直不得劲,正好慧源大师在,便让他也开了一些食疗的方子给虞氏,没想到还挺有效果的。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倒是让林氏插不进话来,她本以为舒青柠嫁来侯府,即便外面说她掌了家,可这面见婆母的时候,被站规矩是一定有的。 没想到虞氏没有半点要她站规矩的意思,且进屋到现在,就一个最简单平常的屈膝,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等两人说完,她笑着开口,“老夫人真真如外界所言,最是温柔善良,青儿嫁到侯府,还真是来享福的了。” 虞氏抿了一口茶,“青柠的确是个好孩子,她处处为侯府着想,我这做婆母的自然也要为她着想不是?” “是啊是啊,不过老夫人,这青儿有时候性格倔,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教训就是,孩子还小,很多地方也不懂,规矩之上,你也是该教就教。” 舒青柠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母亲这话应当在女儿出嫁的那天说的,现如今女儿都嫁来侯府这么多时日了,只怕是为时晚矣了吧。” 林氏面容一僵,“老夫人,你看看,这孩子,还学会了顶嘴了,也是在舒家被我也她父亲给惯坏了,你可不能惯着她了。” “青儿,还不认错,起来站着!”林氏言语不容拒绝,直截了当。 舒青柠瞧了林氏一眼,没有拂了她的面子,倒是站了起来。 只不过她刚站起来,虞氏就眼神一撇,“舒夫人好大的排面啊,这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青柠已经嫁来我裴家,你还教训到侯府来了?” “你是瞧不上侯府的管教之道呢,还是提低前来打我侯府的脸?” 虞氏说话也不留任何的情面,林氏面上瞬间挂不住,心里暗道自己莽撞了。 本以为婆媳天生就是有仇的,谁曾想虞氏护舒青柠这般。 她连忙起身,“老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我怎敢打侯府的脸,我就是担心青儿不知轻重,给侯府丢脸,现如今侯爷归来,她这大娘子若是做得不到位,也是不行的。” 一副为侯府考量的样子。 虞氏也是多少给舒青柠点面子,看在她是舒青柠母亲的份上,没有将有些话说得太过。 “舒夫人的思虑老身也是理解的,不过你生的女儿你怎么会如此的不了解?若是别人我还不敢保证,可青柠这性格做派,我可以说在满京城找不到第二个了。” 虞氏对她的评价实在是太高,让林氏和舒枕月都没有想到。 林氏讪讪一笑,“是,她有些方面的确做得不错,小时候也是经常被我耳提面命的,当初让她来侯府,也是因为知道她稳重,所以...” 当初强行的换亲,现在在她的口中成了她稳重,所以才嫁来侯府。 人的认知果然是一直在被推翻的,她以为林氏能坏到哪里去?不过是贪小便宜,偏心罢了。 可没想到这信口胡诌的手段也是手到擒来,真真令人闻所未闻啊。 “舒夫人,当初那件事我也听说过,我都还在庆幸,这幸亏是青柠嫁过来,若是这大姑娘嫁过来,只怕是...” 有些话点到为止,舒枕月在京中的名声已经大不如前,尤其是在虞氏这里,更是上不得台面。 舒枕月从进了房就一直乖巧的坐在林氏的身边,不发一言,看着倒像是个温柔之人。 “老夫人有所不知,我这女儿性格是要强了些,不过也是心地善良之辈,只不过有些时候方式方法用得没那么好。” “现在她怀了身孕,也知道了之前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妥,这不今日跟着我前来,也是想给老夫人请个安,探望探望老夫人。” 第150章 想要虞氏给她立规矩? 被母亲捧在手心的孩子,不管她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千夫所指,母亲都能为她力挽狂澜,哪怕已经被对方说得遍体鳞伤,依旧能说出她的优点。 说实话,这一瞬,舒青柠心口是塞的,有种出不来气的感觉。 即便她早知道母亲会无条件的帮助长姐,长姐在她的眼里就是最最好的。 可在她如此的维护长姐,让虞氏给自己立规矩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些难受。 “舒夫人觉得这大姑娘不错,可老身倒是觉得这青柠最是合乎心意,看来这什么东西都得讲究个缘分,当初舒家送来生辰八字,老身便让护国寺的大师瞧过,大师说青柠的八字与御儿的最为相配,现如今看来,此言不假啊。” “至于大姑娘,老身不甚了解,好与不好,她与侯府都没有半点的联系,毕竟她是温家妇。” 这话面上中听,实则暗地里的意思却耐人寻味,端看你怎么理解了。 林氏也知道,不能再继续的说舒青柠的不好,来衬托舒枕月的好了,虞氏不是一般人,况且她此刻觉得的,便是舒枕月比不上舒青柠。 “是是是,老夫人说得是,昨日我去街上转了转,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老夫人可有听闻?” “说来听听。” 林氏捂嘴一笑,“我也是听了一嘴,当成个笑话来听的。” “有人说,这宁北侯已经给了青儿放妻书,真真是可笑,这青儿是侯府的大娘子,这放妻书能随便给?” 虞氏脸色一变,侧头去看舒青柠,舒青柠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到过。 “老夫人,你说这事可不可笑?” 虞氏抬起茶杯抿了一口,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放下茶杯后,神色如常,“这外面的人啊,总是这样,想要窥探侯府之中的事,如此的笑话都能传得出来,还真是让人无奈。” “我也觉得是无稽之谈,且不说老夫人这般喜欢青儿,就是侯府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侯府是高门,怎么会做让自己丢面子的事情呢,对吧。” 这话看似在帮舒青柠说话,实则呢?不过是在打探虚实,想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放妻书这回事。 若是有她当如何?若是没有她又当如何? 可现在虞氏一口咬定,没有,她即便心中纳闷疑惑,也没有办法继续说。 林氏不提这个话题了,并不代表她心里就不想着这件事。 这放妻书一事,本就是在府中说说而已的,此前也没有外人在,怎么就被外面的人知晓了? 在虞氏这里坐了好一会儿,便到了虞氏每日诵经的时候,虞氏让舒青柠带着她母亲和长姐在府中逛逛。 舒青柠也巴不得赶紧将人给带走。 将两人刚带出虞氏的院子,林氏便要去花园走走,舒青柠尽可能的维系面上的平和,虽然不热情,但也不至于冷着一张脸。 将两人带着往花园而去,之前皇上送来的花太多,那小竹苑根本没有办法全部种下,所以剩下的全都移栽在了花园,现在正是开得旺盛的时候。 “母亲,这花一看便是宫里花匠所种的花,我在别宫见到过。” 林氏一听,又多看了几眼,“的确看着就与外面的花不同。” “是的呢,母亲不是正想养花吗?何不如从二妹妹这里讨要上一些,让咱们府上也种种这来自御花园的花。” 起初林氏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可舒枕月这样一提醒,她倒是心里有些心动了。 “青儿,等下你挖上一些,母亲带回去。”说得那叫一个直白。 舒青柠并不惯着,“母亲恐怕是带不走了。” 舒枕月一听,语气带上质问,“是不是你不想让母亲带走?不过一点花罢了,二妹妹身为侯府大娘子,什么时候这般小气了?更何况这可是咱们的母亲啊。” “青儿啊,你是母亲一手带大的,现如今你嫁入高门了,怎么亲生母亲都不认了?你可要想清楚,你虽然掌管着侯府,可若是没有舒家在后面给你撑着,你觉得你这大娘子能做得安心吗?” 舒青柠一笑,“所以我要感谢母亲和长姐当初的强行换亲,更要感谢母亲年幼时候就对我不管不顾?” “母亲说的还真是让人发笑,我不求母亲一碗水端平,只求母亲别在来说些有的没的,这花别说你以母亲的身份要挟,就算是祖母来了,也是拿不走一株的。” 这是皇上御赐,见到御赐之物犹如见到皇上,皇上御赐岂有再钻送他们的道理? 更何况若是有朝一日这花在他们手中出了问题,她相信,林氏和舒枕月会一口咬定是她的错。 既然早就能猜到结果,那为什么还要将这事促成呢?更何况她根本不想给。 “你...你实在大逆不道,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养都被喂狗了吗?” 舒青柠并不在意她话里的恶毒,反而依旧那副浅笑的模样,“母亲,我已经嫁了人,你管不了了。” 林氏被气得不行,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嫁了人,那也是舒家的女儿,也是我生的种,别以为你现在是侯府大娘子我便拿你没办法,有朝一日你被侯府唾弃之时,我是绝对不会看你一眼的。” 舒青柠心道,不看最好,她巴不得一个人呢。 “那母亲可得记住今日之言,到时候可别来瞧女儿,女儿怕会忍不住的想要找母亲呢。” 林氏最是不喜欢舒青柠这个女儿,以前在舒家的时候,看着还算顺眼,反正不舒心了打一下拧一下,亦或是让她去祠堂跪一跪,这心里怎么着也要舒坦有些。 可现在她嫁了人,她还真的不能随心所欲的整治她了。 林氏不与她多言,挽着舒枕月的手去看侯府之中。 也就在这时,方卓前来禀报,“大娘子,公子那边让您去一趟。” 舒青柠听后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本想说让两人就在府中自己看看逛逛,没想到林氏却道,“我们此次前来本就是探望侯爷的,既然侯爷找你,那我们便一路去吧。” 第151章 探望裴御 舒枕月也赶紧搭腔,“是啊,此前在饴暖斋,侯爷都答应了的,这我们上门探望,若是不去拜访一下,岂不是要被人说不懂规矩?” 既然两人都如此的要求,舒青柠也没有继续拦着,既然打定主意要上门的,自然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计划。 若是就被她给扼杀了,岂不是会心里不顺,刚好她也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两人就跟在舒青柠的身后一路往侯府的最后面而去。 舒枕月来过一次,自然知道这所去的地方不是侯府主院。 “二妹妹,你莫不是不想让我们去看侯爷,所以故意将我们带到这侯府最深处吧。” 舒青柠回头蔑笑,眼中带着嘲讽,“长姐是怎样的人,就会将对方也想成怎样的吗?” “不带你们去,亦或是带你们对我都有什么好处?这里是侯府,我不信长姐还能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舒枕月一噎,现在的舒青柠是连装都不装一下了,实在让人可恨。 她吃了憋,委屈得很,只能转身寻求林氏的帮助,林氏面色一沉,“你怎么和你长姐说话的?” “要我说,这些年你一直在你祖母身边,也是被她给带坏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教导你的,教成这样不敬长辈,不睦长姐的样子,现如今还将整个舒家的中馈掌管。” 她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老不死的,找点死最好了。 这话她是不敢在舒青柠面前说的,别说现在她是大娘子,就是之前的闺阁小姐,她也不允许别人说一句那死老太婆的不是。 涉及她的事情她可以忍,可以顺从,可若是那老太婆的,就像是她的逆鳞一样,不准碰,不准动,否则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祖母被提及,舒青柠面色已经不好看了。 “母亲为什么会痛失管家权,为什么会成为如今这样子,难道都是怪祖母?祖母整日吃斋念佛,甚少出青云堂,这欲加之罪母亲还是尽快收回,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要定母亲一个不孝媳之罪。” 大家都知道这个舒安是个极其有孝心的儿子,若是被人知晓他有个不孝顺的媳妇,只怕到时候别说外面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她,就连还算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管家权被舒安收回去,她本人也被禁足,可以说在舒家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权势,但她依旧不敢大张旗鼓,甚至是闹都不敢闹。 这也与舒安的表面孝心有关。 若说舒安是个有孝之人,那也不准确,毕竟这孝顺的名头不过是给他在外面的行走披上了一层好看的外裳罢了。 若是真的说起来,她并没有看出舒安有多么好的孝心。 说一千道一万,人嘛,都是为了自己,若是孝顺的名头不能让他获利,那他也不会一直都在维系这个名头。 不过也好,至少表面上祖母能过点舒心的日子,至少这林氏就算心中有天大的委屈和愤怒,也不敢真的去祖母面前蹦跶。 有她这话,林氏也不再找茬,跟在她身后便没有再说话。 一路来到小竹苑,方领连忙迎上前,“大娘子,公子伤需要换药,但小的们手脚重,唯恐会弄伤他,所以只能请您前来了。” 舒青柠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要这么快的找她来,其实他后背的伤已经见好,别说是下手重一点,随便找个人来都能换。 不过谁叫他们家侯爷是个矜贵之主呢,这有些事情还真得她亲自前来,譬如这换药,饮食。 早知如此,就不惯着他了。 “没关系,我来给他换就好了,他也习惯我的轻重了。”舒青柠说着就往里面走。 方领连忙道,“那小的现在去取药,药好像用完了。” 舒青柠想了想,“没事,我去取吧。” 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在意身后林氏和舒枕月。 方卓一路而来,知晓两人的身份,便要招待两人坐下。 “不用如此客气,我们是来看望侯爷的,侯爷呢?” 方领回,“侯爷在房中看书呢,寻常没事他也甚少出门,小的上前去询问询问,看侯爷可能见客。” 因为是舒青柠的母亲和长姐,所以两人的态度上恭敬很多。 “那就麻烦这位小哥了。”林氏笑得温和。 裴御得到消息的时候有些疑惑的问,“大娘子呢?” “大娘子去给公子取药了,应当很快就回。” 裴御听后点头,“既然是大娘子的亲人,岂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更何况人家已经来到了院中,实在说不过去。 方领将人推到了院中,林氏立刻的迎上前,“侯爷,今日感觉怎么样?” 依旧如同那日在饴暖斋一样的热情,“多谢舒夫人记挂,一切都好。” “叫什么舒夫人,你与青儿成了婚,那便是一家人,叫舒夫人实在是太过见外,你应当称一句岳母的。” 按理来说,的确如此。 裴御没有下林氏的面子,倒是尊重的唤了一句岳母。 这可把林氏听得瞬间嘴角扬起,心情那叫一个舒畅,来的路上被舒青柠气到的那点心情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她又拿着舒枕月与他打招呼,裴御依旧是挺有礼的,丝毫看不出摆架子。 甚至还让人招呼两人坐下,让赶紧上茶点。 被热情款待的林氏心里瞬间得到了满足,“侯爷啊,你还真别说,我是真喜欢你这个姑爷,又厉害又有上进,不管是战场还是朝堂都得心应手,青儿嫁给你我是放一万个心的。” 裴御抿了一口茶,“是吗?本侯以为当初尸骨无存,舒家是不喜青柠才将她嫁过来受苦的呢。” 林氏一顿,“怎么会,都是我生下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更何况青柠是喜欢极了侯爷的,她最是敬仰上场杀敌的英雄的,当初可是她自愿来侯府的,还说哪怕是守寡,也要为将军守寡呢。” 林氏说得一板一眼,舒枕月也在边上连连的附和着,“是啊侯爷,二妹妹真的是这样说的,不然当初嫁来侯府的就是我了,不过现如今看到妹妹这般幸福,我这个做长姐的也跟着开心,” 第152章 这个忙帮不了 母慈女孝,姐妹情深的戏码被这两人是演绎得淋漓尽致,裴御相信,若不是此前他就听张索提过舒家的事情,只怕都要被两人的表象的给迷惑了。 还真的以为事情就是她们所言的那样了。 “听你们这般说,那看来我对青柠还是不够好,让她守寡那么久,现如今我又尚未痊愈,看来还要对她更好才行。” 随后吩咐身边的方卓,“你去把首饰铺子的掌柜叫来,让他给大娘子挑选一批京中女子最喜欢的首饰送来。” 方卓提醒,“公子,大娘子平常都是素净装扮,她不喜那些首饰...” 与其给首饰,还不如直接给她两三间铺面呢。 “没事,她不喜欢就放在库房,哪日想用了,再拿出来就是,就算她一辈子都不喜欢,那也无妨,反正送给她的,她怎么处理都可以。” 方卓领命下去。 舒枕月和林氏对视了一眼,本以为舒青柠在侯府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没想到她们刚才那不过心的话,竟然让她得到那么多的好处。 实在令人眼红。 “青儿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看到老夫人将她当成亲女儿对待,侯爷又是如此的呵护,我这个做母亲的看到也就彻底放心了。” “这是自然,此前我生死未卜,府中只有老母与青柠,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也能过来,现如今我归来了,自然要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呢,上回与皇上闲谈,他还说等过段时日就给青柠封个诰命。” 此言一出,两人都有些坐不住了,这有了诰命的舒青柠,还不尾巴翘上天去? 这对她们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 舒枕月最甚,她从小就踩着舒青柠往上走,事事都要比舒青柠好,可到头来,她不仅嫁了个没有没权没势的,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舒青柠成为诰命夫人吗?她做不到。 趁着林氏和裴御说话的奸细,她眼睛尖的看到裴御面前的茶杯之中已经没有水,便起身要给他倒茶。 又发现这小壶中已经没有热水,她便问一旁的下人,“哪里可以取热水?” 方领下意识的就说了竹苑中的小厨房,毕竟厨房整日备着热水的。 等舒枕月已经朝着小厨房而去了,他才意识到怎么能让客人做这样的事情呢。 刚要上前,林氏就笑着开口,“这位小哥,让她去吧,她怀了身孕,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方领不知道为什么怀了身孕要多走动,但见公子都没有说什么,他也只好退到一旁候着。 很快的舒枕月就把热水打来,还亲自给裴御倒了一杯茶。 而此时的话题已经谈到了吏部。 裴御本就不常在朝中走动,自然的不了解吏部近来的人员变动。 不过林氏这也就跟话赶话一样的将温云州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透露温云州是个有才学的,只不过天不逢时,没有遇到用武之地,其实是个很能干的人。 对于温云州,裴御也只能大概从脑子里搜寻出个大概的轮廓,若是真的说起来,他根本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有才情。 “岳母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你不是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吗?何必转弯抹角?”裴御直言。 林氏大喜,“对对对,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转弯抹角的呢。” “我这不是想着,现如今你和青儿日子越过越顺,青儿在皇上和贵妃面前也多有露脸,侯爷自然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想让侯爷提拔提拔温云州,也让着月儿的日子好过些。” 说起这个她就叹息,“你看看,现如今大着个肚子,还要整日的给婆母站规矩,要受婆母的折磨,她的日子也是难熬,若是温云州能稍稍的往上走一点,她也能腰板多少硬一些,侯爷,你说是吧。” 裴御今日的态度很好,就好像很多事情都能商议一样的。 林氏也是看了裴御的表情,才决定说这么多的。 果然,裴御点头,“温家虽然和裴家没有往来,但从青柠这边的确是亲人,该帮的还是要帮。” 这话一出,林氏和舒枕月面露喜色。 “侯爷,那我替夫君多谢侯爷了。”舒枕月站在一旁屈膝见礼,声线愉悦带着勾人的意味。 裴御却在这时候抬眸看向院门外,“青柠,此事你来决定吧。” 林氏和舒枕月都是背对院门的,所以舒青柠前来她们并不知情。 舒青柠手里端着一托盘的药,没有在意裴御刚才的话,而是直接问,“不是要换药吗?怎么出来了?” “岳母和你长姐前来,我这作为夫婿的自然应当作陪的,更何况这伤有你在,能有什么大事?” 有人在,她已经习惯裴御这一副万事万物紧着她先来的烂习惯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裴御这样的人,竟然会主动的喊岳母,看来林氏花了不少的心思啊。 “那也得先看伤再说。” 裴御却摇头,“不用,有你在,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看看,看看,又来了。 舒青柠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暗暗的安慰自己,他是病人,忍着,再忍着。 她耐着性子的问,“那是什么事情要我决定的?” 她不信裴御真有事情要她来决定,他一个决策千里之外的沙场将军,用得着她?她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岳母说,现如今你在皇上贵妃面前露了面,得以赏识,侯府也权势在手,自然是要帮一帮亲戚的。” 舒青柠一愣,“亲戚,谁啊?” 她不是装的,是在她的认知里,就没有一个她叫得上名号的亲戚。 裴御宠溺一笑,一双眸子都在她的身上,“自然是温家温大人啊。” 舒青柠恍然大悟,“母亲想要侯府帮助姐夫?那他可知?” 温云州虽然只是个末流小官,但也是经过自己双手打拼到今日的地步的,若是被他知晓,自己的岳母和媳妇这样舔着脸上门的求,怕是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林氏尚未回答,舒枕月就接过话头,“他不用知道,这于他来说是多好的事情啊。” 舒青柠一听,瞬间明了。 “既然姐夫不知情,那这个忙我们帮不了。” 第153章 裴御窃喜? 裴御像是早就预料到的一样侧头看她,“既然夫人说帮不了,那就真的帮不了了。” 舒青柠心里堵着一口气,合着他不好拒绝,就让她来做这个恶人了。 幸好她与家中关系并不亲厚,不然指不定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呢。 舒枕月没想到裴御一个堂堂的宁北侯,竟然会听舒青柠。 “二妹妹,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怎么就帮不了了呢?”舒枕月有些急。 “长姐莫不是以为那吏部是个舒青柠说了算的吧,你不妨回去问问姐夫,这吏部到底是不是我说了算,若连他都说是,那我就算是去闯宫门,敲登闻鼓,也求个吏部尚书给他坐坐。” 这话实在太让人发笑了,不过在场的也就裴御敢笑,并且笑出了声。 他还很有闲心的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腰间绳子搅在一起的香囊。 “夫人说得在理,咱们宁北侯府虽然能说上三两句话,可若是连当事人都不知道这官职从哪里来,恐怕就没有舍下这张脸的必要了。” 这句话还算中听,舒青柠比较受用。 可舒枕月却不好过了。 “那是不是让温云州知晓了,你就肯帮了?” 舒青柠点头,“自然,只要姐夫说他愿意,我必定帮。” 舒枕月咬牙,“好,我现在就去问他,你就等着吧。” 舒枕月连林氏都没有等,大步的就朝着侯府外而去。 而林氏呢,则是嘴角噙着笑容,还在替舒枕月皆是,“你长姐也是太过希望温云州好了,这心简直天地可鉴啊。” 舒青柠知道,在林氏的眼里,哪怕舒枕月是一坨见不得人的狗屎,她也能将她夸赞成天上有地上无地。 最后林氏又确定了一遍,确保舒青柠夫妻不会反悔,这才放下心来。 在侯府坐了好一会儿,等福伯准备了手礼,这才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娘家来人,准备手礼这是规矩,舒青柠哪怕一个线头都不想给也没有办法。 不过她还是让香云去叮嘱了一下福伯,莫要太过了,有些人并不相配。 可即便如此,香云来报的时候,还是告诉了她,“姑娘,福伯已经收敛了很多,可给的东西还是很昂贵。” 侯府之家嘛,出手不可能寒酸,所以这东西自然的上乘。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就当时丢了吧。” 等林氏离开,舒青柠给裴御上药的时候,裴御没忍住的问,“若是那温云州真的答应,你便要帮他们?” 舒青柠一笑,“那温云州自视清高得很,那可是文采颇深的学子,怎么可能会答应。” 或许温云州会去求舒安都不会来求她,要知道当初舒枕月上门求粮的时候,温云州可都没有出现过,最后也只是舔着脸求到了舒安那里。 让舒安去求了祖母。 若不是这一环扣一环,这舒枕月早就在捐赠的时候活不下去了。 所以她断定这温云州是绝对不是答应的。 “你对温云州还真是了解呢,莫不是此前一直觉得他是你的未婚夫婿,所以对他才这般上心的?” 这一次舒青柠是听出他话里的酸味来了。 她笑出了声,“将军这话说得实在是没有任何的依据,我想你应当知晓我在舒家的处境,配一个温云州也不过是因为我父亲觉得他合适,且家世越不过你裴家去罢了。” “后来,将军出了事,两相对比之下,自然是他温家比较好一些,至少人还在,所以从始至终,我作为家中的次女,都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走向包括婚姻。” 这话或许说起来有些压抑,但舒青柠已经看开,不管是嫁给谁她都不能做主,但现如今她已经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只不过嘛,还有些心愿没有完成。 等裴御站起来,她就会拿着放妻书离开,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是惬意的一生啊。 裴御听出她话里的情绪,心里也带着些不忍,若是他没有死而复生这一遭,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死,而是按照母亲找人选的黄道吉日回京成婚。 那此刻他身边陪着的就是舒枕月了,想起舒枕月,他心里是十分抗拒的。 但转念一想,若一切如常,她此刻就成了温云州的妻子了,男子温润,女子恬静,有她在,即便是在小门小户的温家,那日子也会过得舒心。 她不会如同舒枕月一样上门来求帮助,按照她的性格,她只会让温云州更加的努力上进,然后一步一脚印,踏踏实实的往上行。 更何况她这般好的性格,即便是在温家,也一定会想现如今一样活得被人敬重称赞的。 这样一想,他心里竟然生出一股子的窃喜,窃喜自己经历了这么一遭,更窃喜舒家并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来执行。 虽然开始的时候不是计划好的,但至少这结果是他想要的。 “舒青柠,你不用担心,你已经嫁来了侯府,没有人能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那倒未必。”舒青柠打趣依据。 裴御瞬间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其他人是逼不了她做什么事情了。 可他会啊,他不仅会,还千奇百怪,就连现在换药这样的小事都要她来做。 “所以,你也怨我吗?”这一声的询问,有些低,根本不像是平常聊天的语气。 “不怨,将军又没有让我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使唤使唤,正常。” 裴御在心里下定主意,以后一定减少使唤她,不然她将自己带入了一个下人状态,不做他的夫人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药换好了,将军晚上想吃点什么?尽管吩咐。”舒青柠边整理着换下来的药,边问。 若是之前,他非得点上好几个菜,可此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裴御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若是被他那些将士知道,指不定得笑三天三夜。 “今天不想吃你做的,让阿穗做吧。” 这话要是让阿穗听到,一定笑出声来,她最想要的就这个结果,有人要她做饭,她可有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当消息送去阿穗那里的时候,她立马把张索拉过来帮忙,那架势,大有做一桌满汉全席的姿态。 第154章 舒枕月下药 只是... 只是当菜送来,看着卖相不错,裴御尝了一口,他瞬间后悔了。 不是多难吃,是比不上舒青柠做的。 这一刻他心里立刻反驳了自己,其他的事情不要使唤她,但做饭这件事一定要她来。 可反观舒青柠,她吃得那叫一个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他更不好在这个时候说这饭菜的半句不是,毕竟舒青柠和阿穗关系太好,说不得他说一句不好吃,阿穗还没发火呢,舒青柠先第一个不同意了。 本以为这舒枕月和林氏上门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还没两日呢,这舒枕月竟然一个人又来了。 这一回倒是让舒青柠和裴御都没有想到,当听到门房通传的消息是,裴御眼皮一挑。 “夫人不是说温云州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吗?” 他话语里全是奚落,舒青柠怎会听不出来呢,“那将军怎知她是为这件事而来?” “难不成你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情感要沟通?” 这倒是大实话,她和舒枕月恨不得你不见我我不见你的,怎么会有情感要往来呢,舒枕月前来也只会有一件事,那就是帮温云州的这件事。 舒青柠知道自己说不过裴御,摆了摆手,“行吧,我认输,你来应付,我去阿穗那边躲一躲。” 不等裴御说话,她已经撒腿就走,裴御只能连连摇头,他还能怎么做?只能去用三两句给应付了。 舒枕月没想到自己这么顺利的就进来了第二次,且这一次是门房直接带着来到了竹苑。 到了竹苑她才知道,舒青柠竟然不在,只有裴御坐在案桌后,听到她来,便将头抬起来。 “不知温夫人前来所为何事?”裴御问。 舒枕月很明显今日精心打扮过了,她上前几步,“侯爷此前说的那事...” “哦,温大人同意了?” 舒枕月眉目含情地点头,明明自己已经身怀六甲,却依旧如此做派。 “夫君感谢侯爷的提拔,让妾身前来感谢侯爷。” 裴御一笑,“那为何他不亲自来,更何况你既然是青柠的长姐,那这感谢之言应当是跟青柠说才对吧。” 舒枕月连忙解释,“这是自然,只不过现如今二妹妹不在,我想你们夫妻一体,跟侯爷说也是一样的,侯爷你说是吧。” 她身子往前倾,吓得裴御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却见她只是端过他面前的茶杯。 转身去一旁的桌上倒茶。 “可本侯怎么知道温夫人这话可真?毕竟温大人又不在当场。” 正在倒水的舒枕月微顿,“侯爷是不是太过担心了?我夫君脸皮薄,所以让我来亲自感谢侯爷的,侯爷,只要你说,你想要怎么感谢我都愿意。” “这官职还没定,温夫人便要先说谢,是不是太过心急了?”他端过茶水轻轻抿了一下。 “不急不急,只不过我也想感激侯爷罢了。” 两人之间的那种暧昧情绪在舒枕月这娇柔忸怩的言语表情中被拉升了好几个度。 裴御眉头蹙起,“温夫人,你直言,你想要如何感谢?” 她轻轻褪去身上的薄披风,露出了里面的纱衣,虽然怀了身孕,但这该瘦的地方依旧纤细,若是被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看到,定会把持不住。 就连裴御都觉得心血有些翻涌... 不对! 裴御瞬间脸色一沉,大声的唤了一句,“方卓方领。” 在门外候着的两人第一次听到主子这样急切的呼喊,一个箭步进来,见到的就是清凉装扮的温夫人,正温柔小意,巧笑嫣兮的站在案桌边上。 若是他们慢来一步,指不定这人会对他们主子霸王硬上弓。 他们主子的本就腿脚不便,若是因此被人占了便宜,那这身子可就不干净了,这还如何对得起大娘子? “主子,您吩咐!” “将这人丢出去!”他没有闲心再维系表面的和平,他只觉得心里的感觉不对。 他知道自己心里喜欢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起这样的情绪,此时此刻是万万不会有这样的情绪的。 那就说明这人做了手脚。 方卓方领始终还是顾及舒枕月怀着孩子,下手并非太重,两人将人拎起来就要往外走。 舒枕月连连解释,“侯爷,你给我个机会,就一次,我绝对不比舒青柠差。” 本只想将人丢出去就好,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不知廉耻。 “把人交给福伯搜身了再丢出去,以后谁再放她进来,本侯打断他的腿!” 两人将舒枕月提着就去找福伯,走到一半,方卓想,“你先去,我去通传大娘子一声,公子那边有异。” 方领连连点头,两人瞬间分开行动。 舒青柠正听阿穗讲厨房大娘说起的趣事呢,方卓急急赶来,将竹苑发生的事情三两句的汇报完。 “大娘子,您快去瞧瞧吧,主子怕是身子不适了。” 她一听,那还了得,马不停蹄的就往竹苑赶,方卓则是识趣的在门口等候。 “裴御,你怎么样了?”舒青柠推门而入。 就见趴在案桌之上的裴御,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红。 她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给他诊脉,并未发现太多致命的毒。 倒是有些迷情香的成分在,对他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他会难受一阵。 叫方卓进来,和她一起将裴御送到了床榻躺着,裴御已经开始发热了。 迷情香这东西效果并不剧烈,大多数人都是用在夫妻房中活跃氛围的。 看来这舒枕月也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药,用一个迷情香就想拿下裴御,实在是痴人说梦了。 “没什么大事,这迷情香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消散的,将军忍一忍就过去了。” 裴御并非不能忍受,只是有些热,想要脱去外裳,但听到她的声音,这心里的火热感觉好像又多了几分。 他蹙眉,伸手去寻找她。 舒青柠也是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便与他的手相握起来。 “你不是戍边将军吗?怎么就被舒枕月这下三滥的手段给制住了?这说出去怕是会被人笑话吧。” 裴御现在才不管谁笑话他,他只想一直听到她的声音,一直握着她的手,最好就是她能靠近一些。 当然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得寸进尺,不然舒青柠是会翻脸的。 第155章 他是心仪她的 他长呼了一口气,好像将心口的那些热度都呼出来了一些,好受了不少。 “那还不是因为你跑了,你若是在,她也不敢用这恶心的手段,即便是敢,你也得与我一起中招,我这算是替你受过了。” 看他的确有些难受,舒青柠顺着话他的话说,“是是是,是我的不对,我去给你倒水。” 她刚起身,没想到裴御却不松手,这两人一拉一拽之间,舒青柠直接倒向了裴御,甚至靠在了他胸前。 他的手还捏在自己的手腕,不轻不重却带着无法忽视的温度,他的呼吸如此近的洒在自己的面庞,包括他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眼睛。 舒青柠没有中迷情香,自然的想要立刻起身,只是裴御的力气极大,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环住了她的细腰。 这一下她更是被禁锢在了他的怀中,无法动弹。 “裴御,你放开我。”她只能言语提醒。 裴御却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眸子一直看着她。 “裴御,这不过是普通的迷情香,你可是大将军,不会连这么一点定力都没有的,你别装了。” 若是换成其他人,别说迷情香,就算是更烈的迷药,他也不会动容半分。 可如今面前之人是她,这叫他如何忍? 他并没有装,每一次的呼吸加重都是他无法忍受之后的放纵。 “舒青柠,我...难受!” 舒青柠之前的诊断是这东西对他并无太多的危害,而他也不是不能忍受的那种。 可如今他口中呼出难受,她还是担忧不已,甚至都没有了挣扎,“哪里难受?” 裴御依旧保持揽着她腰肢的动作,眼睛微眯,“浑身都难受,这药怕不是普通迷情香那么简单吧。” 舒青柠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开口,“你放开我,我去找慧源大师来。” 裴御却不干,“不行,我可不想丢脸。” 舒青柠又道,“那我去叫人,不找慧源大师,让方卓他们去外面找点解药来,行不行?” 没想到裴御还是不同意,“我好歹一个将军,这在自己的院子里,被妻子的长姐下情药,这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舒青柠问,“那怎么处理,你说,我做。” “我说的你都听?”裴御依旧一脸的不舒畅。 她只能撑在他的胸膛之上,两人距离极近极近的点头,“对,只要你说。” 裴御突然傲娇无理起来,“那你就在这里陪着我。” 她刚要反驳,裴御就道,“这是你长姐下的药,你难辞其咎,这是其一。还有她来你不接待还去躲起来,任由我一个伤患来见客,你做得不到位,这是其二。最后你是我裴御的夫人,这种事情被你看到已经丢脸了,你更不能告诉别人,只能你陪着我,这是其三。” 说得极其的有道理,可舒青柠并不准备听从。 可裴御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若是不按照我说的做,那别说舒枕月了,就连舒家我都能让其自生自灭。” 他这威胁是真正能做到的。 “这关舒家什么事儿?是舒枕月自作主张,你要出手,找温家就是,舒家可没有惹你。” 舒家的其他人她倒是没有太多感情,不过祖母年岁大了,若是舒家出了点什么事情,指不定又要担心,身子可承受不住。 “那就要看夫人如何抉择了,反正为夫身为武将,刀尖舔血,睚眦必报得很。” 舒青柠发现,这中了药的裴御嘴巴利索得很,她实在没能说过他,也就只能答应了。 “那我答应,你放开我行了吧。” 裴御闭眼摇头,“不行,我难受得很,怕你跑,你必须在我身边才行。” “可我这样不舒服啊,腿都麻了。”她是半蹲在床榻边上的,这个动作时间长了不好受。 裴御听后,松开了攥着她手腕的手,撑了一下床面,整个人就往里面了些。 而另一只手顺势的稍稍用力,就将舒青柠给带着上了床榻,躺在了他的沈策。 而他的那只手,依旧揽在她的腰际,她想要动弹,都要征得他的同意。 “裴御,你...” “夫人别说话,为夫现如今胸腔乱得很,若是不小心做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不好了,你可别说话,更别乱动诱引为夫。” 舒青柠一噎,他说的什么屁话,她一个正常人会去诱引他? 他还真是敢想,自己腿脚都不利索,还真是脸大。 舒青柠本就因为被强行留在他身边躺着心里有气,这下更是恨不得破口大骂,但还是忌惮着他对舒家出手,会让祖母担心,她便忍了下来。 想着不过一点迷情香,睡上一觉自然就消散了。 可她等了好久,他还是没有松开她腰间手的打算,她又因为心里有气,不想与他多说什么。 两人便这样一直僵持着。 起初她还想着,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让裴御轻易的就冤枉了她。 可这时间一长,紧绷着的神经还是会松懈下来,她觉得有些倦怠,就连眼皮都有些不听使唤。 可她还在死死的撑着,在睡着去的前一瞬,她还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别睡着,不然又要被他给拿捏了。 可下一瞬,她的匀称呼吸传来,裴御便知道她睡着了。 尽管心里有些情绪翻涌,加上怀中抱着她,更加难以自持,但身为武将的自制力还能够压制。 他轻微低眸,就能看到她熟睡的眉眼,卷翘的睫毛,小巧的鼻翼,近在咫尺,令人神往。 他很少有这样近距离看她的机会,所以他格外的珍惜,甚至连呼吸重些都不敢,就怕将人吵醒来。 越看越入迷,越看越觉得她这人不简单。 好似她没有做什么事情,可就是令她魂牵梦绕。 可她也做了很多的事情,不管是从北地将自己接回来,还是一直在身边鼓励自己治疗,不管什么时候,身边都有她的声音。 其实一开始他挺烦舒青柠的,觉得她多管闲事,他已经放弃治疗了,可她还在说什么有救。 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希望和失望中,他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发现了她的不一般。 他是心仪她的,是离不开她的。 第156章 很喜欢很喜欢 她很聪慧,但很多时候又是个脑子不容易转弯的,譬如刚才,她明知道这迷情香药效不足,且他是个武将,自制力历来不是盖的。 可他说难受的时候,她还是会担心他。 每每这种时候,他总会心里泛起酸疼,他想要给她呵护,想要护住她一辈子。 所以这时候,他就迫切的想要站起来。 虽然慧源大师说这两日暂且不能起身练习行走,但背地里,在舒青柠和慧源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让方卓扶着自己试了试。 双腿虽然可以站立,但却没有太多的力气支撑,即便是用双拐,也难以行走。 慧源说只要勤加练习就能恢复如初,他结合自己的情况,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心性,但每次只要一想到舒青柠,他便有信心试一试。 他十几岁随父上战场,虽然是宁北侯之子,可父亲对他的训练不比其他人的差,他之所以能在军中有这么大的信服力,完全是因为他从来不靠着父亲的爵位,靠的是自己。 所以他有极大的信心相信自己能再次行走起来,哪怕不是为了他。 因为她答应过,只要他能行走,她就将放妻书还给他。 以前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在四轮车上碌碌无为了,何必将她圈在自己身边呢。 他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现在不同,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他舍不得放她离开,更舍不得自己身边没有她的存在。 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矫情的一天,以前的他觉得,此生唯有战场战马将士作伴,他这一生才算是完美。 可如今,他的身边必须有她在,才算是完美。 她熟睡的时候,整个人很是恬静,没有故意佯装出来的情绪,也没有与他说话时候的僵硬语气。 现在的她像一直乖顺的小猫,就蜷缩在他的身边,想要他身边的温度,舍不得离开。 他也是情随心动,伸出手小心的将她脸颊边碎发别至耳后,整个人也情不自禁的倾身上前。 在她面颊落下轻轻一吻。 别说他一个大将军胆子这般小,竟然只敢亲吻面容。 实在是这心口的情绪难以自持,若是他再胆大一些,只怕是会不管不顾了。 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时机,他喜欢的女子,自然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在一起。 这个吻,让裴御整颗心都跳动异常起来,甚至他总觉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是什么触感,什么感觉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只知道自己心跳如鼓。 一边担心她会醒过来,会生气。 一边又怕自己忍不住多做点什么,会对不起她。 就在这样的纠结情绪中,他根本没有去品味这个吻的感觉。 等到吻过,他长舒一口气,舒青柠也还是熟睡状态的时候,他才慢慢的去想是什么样的感觉。 猛然发现,自己太过紧张,根本没有感受到,心里顿时后悔不已。 不过再吻是不可能了,但这环这她小憩一下倒不是不行。 裴御小心的将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话说回来,这竹苑之中一片温馨,无人敢上前打扰。 而一边被拎出府的舒枕月还在叫嚷着,说方领弄疼她了,她怀有身孕,要去告官。 说实话,这样无理取闹的妇人,方领也是第一次见,起初还因为她是大娘子的长姐而多加几分的敬重,可没想到人心竟然可以黑成这个样子。 福伯也是实在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坏到这样的程度,说实话,一母同胞,竟然两姊妹能好坏到如此的两个极端,他也是实在闻所未闻。 也是真的替大娘子可惜,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母亲和长姐呢。 福伯得到裴御的命令,给舒枕月搜身,还真的让他搜出了些东西出来。 一看舒枕月的面色,便知道这小瓶子里的东西不是什么见得人的。 福伯瞬间明白过来,便做主没有将人给丢出去,而是秘密的留了下来,等主子和大娘子之后处理。 舒青柠醒来的时候,裴御身上的热度已经褪去,整个人也睡得很沉。 放在她腰间的手也已经松了,她轻轻的起身出门。 心里暗骂自己,是瞌睡精转世吗?怎么那样的情况下都能睡着,更是在心里给自己下决定,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在裴御的面前如此的放松。 方卓见她出来,立刻上前将福伯交代的事情报给舒青柠。 “她还真是胆子大,也不怕被侯府送去见官?” 不过转念一想,舒枕月如此前来,定是已经做好讹侯府的准备,反正她现在已经怀有身孕,她怎么都能解释。 到头来这被千夫所指的只会是裴御,而侯府若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说不得就不止给他温云州安排官职这样的事情了。 只能说舒枕月的心思足够恶毒,但却没有手段寻来更烈的情药,不然侯府还真的会被她摆一道。 舒青柠问,“此事知晓的人都有谁?” 方卓回,“就小的和方领福伯三人,之前将舒枕月拎出去的时候,都是避开府中人的,不过有一点,府中有人知道她上门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侯府也难以全部脱身。” 方卓这话舒青柠并非没有想到,她轻笑一下,“去告诉福伯,将人放了,亲自恭恭敬敬的送到大门口,不可怠慢。” 方卓不解,舒青柠却小声的道,“你暗中跟着,等她到了温家,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卓恍然大悟,“大娘子...” 舒青柠示意他别声张,“此事你知我知,不可第三人知道。” 方卓立刻会意的点头。 他没有想到大娘子竟然会这样吩咐,不过这样才是他们印象中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娘子。 她可以是温柔贤和的侯府大娘子,执掌中馈,也可以是换上男装亲临北地,将主子亲自接回来的,掷地有声,敢说敢做的大娘子。 这一回,舒枕月无视亲情,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的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为解气的。 起初他还在心里想,若是大娘子顾及亲情的话,那主子这一遭就白受了? 现在看来,大娘子不会,她不会让主子受委屈。 第157章 舒枕月出事 方卓很快就将舒青柠的命令传达给了福伯,福伯听后笑出了声,“此事交给我,我一定办得漂亮。” 福伯是府中的老人了,对于京中惯常的一些规矩,他早就烂熟于心。 所以他亲自去将舒枕月放了,还连连的道歉,说是自己理解错了主子的意思,主子并未让扣留她。 她毕竟是大娘子的长姐,他做错了,还让舒枕月随便惩罚。 舒枕月后怕得很,哪里还敢真的说什么惩罚的话,不过神色上还是逞威风了一把的。 对于这点小小的逞能,福伯并未看在眼中,反而还让人准备了礼物,“上回温夫人上门回去得太急了,这手礼都还没拿呢,这次正好带上。” 虽然看不明白这老头是个什么意思,但有东西拿,又能安全的离开侯府,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根本没有闲工夫多想。 她自以为的是福伯自己做错了事,怕被主家责罚,所以这才一张笑脸的讨好。 福伯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了侯府的大门口,还提高些声线的恭送她离开。 路过的人也都看得到,福伯遇到了隔壁府的管家,还借着说话,拉着人说了好一会儿的闲话,这才转身回了府上。 舒枕月提着重重的手礼,心里一时窃喜,也把给裴御下药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在她看来,她不过是用了一点迷情香,这东西随处可见,裴御那样的人,也不会真的与他计较,若是真的被人知晓,她也已经想好了借口解释。 就说这二妹妹曾在她面前抱怨,与宁北侯夫妻生活不和,她作为长姐,自然要为其着想,所以这才送去迷情香,至于为什么会不小心放到了裴御的茶水中。 那自然是不小心了,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能做什么?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这借口,就忍不住的笑出声。 虽然裴御没能帮温云州解决官职一事,倒也无妨,本来温云州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极力的反对的。 不过去这一趟她倒是试探出了点东西来,裴御这个人正直一根筋,必须是个顺毛捋。 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的,到时候将他拿下,哪里还有她舒青柠的事情? 她欢欢喜喜的回了温家。 冯氏守在院中,看她整日大着个肚子四处闲逛,早就看不顺眼了,要不是儿子说过这种时候让一让她,她也权当为了她肚子里温家的大孙儿,不然她有的是手段折磨她。 “哟,这舍得回来了?整日不归家,知道的这是你家,不知道还以为是你舒枕月的客栈呢。” 冯氏这话让舒枕月面色一沉,“婆母说话过过脑子,我现在腹中还有你温家的大孙子呢,若是你这一激我,有个万一,你怎么有脸见温家列祖列宗?” 舒枕月也是知道如何拿捏冯氏的。 两人现在因为有这个孩子在,很多时候都是过过嘴瘾,并没有真的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冯氏得两句话,过了瘾,舒枕月也回怼了,舒了心,这下两人都满意了,各回各的房中。 温云州现如今虽然身在吏部,但却没有如约的受到重用,他有些怀才不遇的惆怅,可他们依靠的就是舒安。 现如今舒安自己都平淡似水,他也知晓短时间恐怕没有机会被重用。 北地虽然时常战乱,但宁北侯活着的消息让北地将士人心振奋,也凝结了不少。 外敌不蠢,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而朝中虽然对立储一事多有讨论,但皇上不允许,再多的小动作也不过是私底下为之,不足以让他被提用。 但他能做的便是不嫌弃,不管是打杂也好,奉承也罢,都得将这段时日度过去。 当他下职回来,听到母亲又与媳妇拌了嘴,他第一反应是无奈。 他做不到忠孝两全,更做不到平衡婆媳之间的关系,他只能当做耳旁风,只要两人都没有闹大,他就装作没看到。 可半夜时分,主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外面守夜的下人连忙上前。 屋里传来温云州焦急的声音,“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紧接着是舒枕月哭闹的声音,声音很大,冯氏都醒了过来,披着外裳出来查看。 “这是怎么回事?” 温云州急急匆匆的从屋里跑出来,一脸的害怕,“母亲,月儿怕是不行了。” 冯氏脸色一白,“什么叫不行了?你说清楚,是不是我的大孙儿...” “儿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今夜格外的粘人,总是嚷嚷着要我抱,我本想着抱一抱吧,没想到他趁我睡着...” 后面的话温云州实在说不下去,可冯氏却已经了解清楚。 就是舒枕月浪荡不堪,已经孕后期还贪图那事,趁着夫君睡着也要上去,所以现在出了血。 冯氏双手一拍大腿,“天爷啊,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冯氏连忙让人去找稳婆。 本来舒枕月这产期就快要临近了,这段时日都属于危险期,又出这样的事情,只怕孩子会提前出生,且不管孩子是死是活,总得接生下来吧。 温家灯火通明,主屋之中这一会传来嘶喊的声音。 冯氏听了几句,实在没忍住,直接冲进了产房,“叫叫叫,叫什么叫,自己做的腌臜事,还好意思叫?” “母亲,云州呢?你...把云州叫进来,我要...见他。”舒枕月满头是汗,疼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产房污秽,你让他进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他官途受损?” “我警告你,今日之事全是你的错,你识相的就闭上嘴巴安心生产,再张个嘴大叫,跟谁欠你似的,我不介意将你嘴巴缝起来,我还没有找你麻烦呢,听到没有!” 冯氏发起火来,即便是舒枕月都不敢与之硬刚,此刻她也担心腹中的孩儿。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都要睡着了,却一阵燥热袭来,总有些想法。 可温云州实在太过冷淡,连哄哄她都不愿意,她在那一瞬心里竟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我就要硬来,我看你温云州还能不能端着你温润君子的做派。 都说男人始终是靠着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不相信温云州能做到。 第158章 舒枕月生了个女儿 可事实是,温云州做到了,她却没有做到。 此刻她想要见温云州,因为心里满是后悔,想要与他说说话。 可冯氏的态度让她不敢硬来。 小腹的痛很快就让她无暇顾及其他,加上产婆说孩子要出生了,慢一点可能就窒息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把重心放在了生孩子之上。 天破晓之时,舒枕月疼了半晚上,总算是为温云州生下了一个女儿。 女儿尚未足月,小小的一个,不过产婆说,孩子身子是健康的,只不过比之足月的小了些,养起来自然要多费些心神。 当这个消息送出房门的时候,温云州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松泛,人没事就好,大人孩子都没事就好,不然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即便这件事与他无关,可始终是他的疏忽。 冯氏瞧了一眼襁褓之中的小小婴孩,问,“大人如何?” 稳婆还第一次见婆母先问产妇的,便道,“产妇是早产,身子很是虚弱,要好生将养着,不然有碍以后得生养。” 只是没想到她的话音才落,冯氏直接拔高音量,“什么,以后不能生了?那怎么行,我温家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啊。” 稳婆心里瞬间明了了,这婆母之所以问大人,不过是关心以后的生养。 “老夫人不用担心,只要好生养着,定不会有大碍的。” 稳婆这样说,可还是没能把冯氏心里的那根刺给取了,在她看来,舒枕月的身子因为早产出了问题,又生了个女儿,以后她温家要断后了啊。 几乎一瞬,她立刻便想到,不行,她要开始着手给儿子准备其他的妾室,哪怕没有嫡子,也不能一个儿子都没有,她绝对不允许。 舒枕月昏昏沉沉的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她身边的丫鬟见她虚弱的睁开眼睛,便赶紧上前,“姑娘,您有哪里不舒服的?” “是儿子对不对?”她虚弱的问。 丫鬟沉默了半晌,“姑娘,咱们先休息,儿子以后会有的。” 一句话,让她满心的欢喜瞬间崩塌,从知道怀孕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自己怀的是个儿子。 她给孩子做的那些小肚兜,小鞋子,也都是男孩的样式,现在告诉她,她生了个女儿? 这要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闭上眼,两滴清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丫鬟心疼她,眼中带着泪珠,“姑娘,孩子还在哭呢,稳婆说要早点吃奶,您的身子也会恢复快些。” 这话一出,她的眼泪更是夺眶而出。 她原本是给孩子准备了一个奶娘的,可冯氏说太贵了,他们不是什么金贵家庭,这奶她就有,何必要去外面找,到时候孩子都与她不亲近了。 她没有私房,母亲那边也拿不出多少来,不足以支撑一个奶娘的支出。 加上温云州也有些站在了冯氏的立场之上,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就把这件事给耽搁了。 现如今,她刚生产,连奶都还没有,就要喂孩子了吗? 若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那她心里都还想得通些,可竟然是个女儿。 她此前所有的打算都没了,全都没了。 “喂不了,不喂!”她侧头向里。 就好像她不看这丫鬟,这一切就不用面对了一样的。 温云州临时给吏部告了假,因为舒枕月不给孩子喂奶,而冯氏又不许找奶娘,家里现在是一团糟,孩子在一边哇哇哭,舒枕月在一边沉着脸不说话,母亲在一边明嘲暗讽的挑刺。 他哪里还有闲工夫去上朝,只怕是前脚刚走,后脚这女儿就会被饿死。 家里没有一个人上心,他只能舔着脸去隔壁的隔壁找邻居大嫂先要了一碗奶。 对外的借口还是他夫人因为是早产,所以没有奶。 邻居还热情的给他出招,“不如去买只羊来养着吧,养羊总比养奶娘的好,等孩子长大些,吃米糊糊了,羊就可以卖了,要么宰了自己吃也不亏。” 当日,温云州便去买了一头母羊回来,因为这事,冯氏又将他数落了一顿。 他没有理会,只是看着女儿小口小口的喝着羊奶,心里没来由的一暖。 起初他的确也幻想着会是个男孩,多半是受了冯氏和舒枕月的影响,他也曾想过,等孩子长大些,他就手把手的教他写字,读书,以后让他如同自己一样,考取功名,成为朝中一员。 甚至还暗中对这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超过自己,官拜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可惜,这是个女儿。 可在祖母不爱,母亲不疼的情况,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冻受寒呢。 舒青柠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还是老夫人送来的信,让她不用去过多走动。 这舒枕月生了个女儿,连林氏都没有太过积极的去探望,听闻舒枕月自己都不喜欢,孩子看都没看几眼。 祖母让她别看在孩子的面上去做点什么,没有必要。 舒青柠没有想到她会早产,立刻找方卓来询问,“当时你下的药量几何?” 方卓如实回,“只丢了一点在烛火中,不足以让人神志不清,最多让人心神慌乱几分。” 方卓办事她还是放心的,那便说明,舒枕月早产,并非是她让方卓下药的原因,即便有也不是主要的。 后又听说了孩子挺健康的,就是早产,比一般孩子小了些个子,其余的没有什么,她这才彻底的放心下来。 不过就算祖母没有来信提醒她,她也不此刻去探望,就算要去,那也是温家正式下帖,为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她以侯府大娘子的身份而去,而不是孩子小姨的身份而去。 不过现在看来,舒枕月期望破灭,这女儿的满月酒,都不一定举办,她更没有机会前去了。 她将脑子里这些混乱想法甩出去,便拿着刚定做好的双拐给裴御送去。 他忙得很,恨不得马上就能健步如飞,所以她让人做了这幅适合他的双拐,让他走路能稍稍轻松些许。 刚到院中,就听到他使唤方卓方领扶着他下地的声音。 “你们是听本侯的还是听大娘子的?” 第159章 裴御,你好厉害 方卓回答,“主子这话说得,都听!” 实则心里早就有了另一个答案,当然是悠闲听从大娘子的命令了,至于主子的嘛,先靠边站。 “我看你们现在都成她舒青柠的人了,一个个的是不是都忘记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裴御这话也不过是打打嘴仗,反正手下这些人敬重舒青柠也跟敬重他一样的。 “谁说的,这锅我可不背。”舒青柠的声音从外而来。 主仆两人便抬眸朝她看去,方卓自然的躬身见礼,然后识趣的下去待命,给主子夫人留下独处的机会。 舒青柠献宝似的将双拐给裴御看,“将军瞧,这东西如何?” 双拐经过改良,和以往的样子虽然大差不差,但把手和腋下的位置还是看出来做了调整,甚至上面还垫了软垫。 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在拐杖上,她提议,“试试?” 裴御眼里闪过惊讶,很快就将双拐置于双腋,舒青柠也顺势的上前搀扶着他,逐渐逐渐的适应着。 她语气轻缓,一字一句,温柔至极,“慧源大师说了,你现如今双腿无力,只能慢慢的试着站一站,若是能站起来,就多站一小会儿,若是站不住,那便不用心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他并不急,但总有一个想法,要在她的面前表现好,很想得到她的夸赞,哪怕是一个笑容,他都会很开心。 舒青柠也没有让他失望,当他刚用双拐站立起来一瞬间的时候,她便惊呼出声,“裴御,你好厉害。” 说实话这句夸赞他有些不好意思承受,毕竟刚刚站起来,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双腿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因为下一瞬,他就已经需要依靠着双拐了。 “舒青柠,你这话好假。” 舒青柠是发自内心的,没想到会被他说成假,那哪成。 连忙自辩,“你看着我的眼睛,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本以为裴御这种人,最不屑的就是与人直视来证明,没想到下一瞬他真的就与她四目相对。 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像是一汪深潭,让人情不自禁的去看,去沉沦。 相同的,裴御也觉得此刻她的眼睛亮如星辰,异常的吸引视线,他根本舍不得移开。 两个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都下意识的没有挪开视线。 就这样相互对望着,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暂停,天地间只有他们身处的竹苑,只有他们两人。 许是过了一瞬,又许是过了很久,不知为何院中有东西掉落发出声音,才将两人打断。 舒青柠有些心急的收回视线,人也不知所措的忙东忙西。 “我…我去给你倒水。” 裴御也是瞬间回神,回过神来,他才注意到腿根本用不上力气,甚至隐隐有要摔倒的趋势。 可舒青柠已然转身去倒水,他只能咬牙坚持。 幸好这双拐与平常的不同,他即便是用不上力气,却也能坚持坚持。 这一小变故让两人之间氛围改变,此前还一心夸赞的,这下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了。 即便她是真的觉得他真的很厉害,但也没有如同之前一样的直白开口。 裴御本不渴,但是她倒水递来,他就着她的手将一杯水全部喝尽。 一如往常的清茶,一如往常的泡法,但却让他品尝出了甘甜清香。 有定时的金针刺穴治疗,舒青柠也在一旁陪着他练习,加上有改良的双拐辅助,他倒也学得很快。 不过就是有一点,舒青柠在就好很多,她若是不在,他就会觉得双腿乏力,打不起精神。 所以默认的,舒青柠一直陪伴在侧。 若不是阿穗亲口说她兄长看人下菜碟,舒青柠都没有觉得呢,反正裴御在她面前表现很好。 甚至在她看来,很是刻苦,很多时候她觉得练习时间足够了,可他依旧咬牙坚持,哪怕双手因为握双拐而起了水泡。 水泡被挤破,好了后成了个老茧,老茧上又磨出了水泡,他都没有说过休息一日。 舒青柠告诉他,欲速则不达,可他却说,他已经耽搁太久了,必须抓紧时间。 舒青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的心急,但她也知道,一个靠着双手保家卫国的将军,成为瘫痪在床的人后,他心里的落差的确会让他难以承受。 说实话,虽然这过程经历了很多,但裴御的表现已经算得上极好了。 难得有人会有他这样觉悟和坚韧不拔的性格。 所以很多时候,其实她心里的是泛着心疼的。 她也搞不懂自己,明明很清楚自己和裴御的相处模式,可总会在很多不经意的瞬间被他给震撼,亦或是为她心疼。 就譬如现在,看他额头都因为练习出了薄汗,她便想着给他做点好吃的吧。 所以在他几乎依靠在自己身上缓慢练习行走的时候,她就问,“裴御,你想吃什么?” 裴御道,“你做的都行。” 随后补了一句,“但千万不要让阿穗来打下手。” 舒青柠实在没忍住的笑出了声,“你就这么不喜欢阿穗做的吗?” 不是不喜欢,是能避则避,她做的东西,也就在会有张索会无条件,无下限的夸赞。 偏生她又听张索的,张索夸好吃,她就觉得是天下美味,就差自封厨神了。 可那东西和舒青柠做的比起来,的确差得不少,但她又是个热心肠的,看舒青柠每日都陪着他联系。 就想着在厨房的时候帮帮忙,忙帮没帮上他不知道,但他是吃不上舒青柠做的饭菜了,心里很难受。 “不是不喜欢,是她做的有些太过!”裴御如实的说着。 “你这话若是被阿穗知道,定要说你这个兄长不称职了,怎么总是挑她的毛病?怎么不见说你义妹的不对?” 这最后一句也就是话赶话的说出来的,病说起阿穗这个妹妹,自然的就想起了江瑶。 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等意识到的时候,这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江瑶这人裴御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反正母亲喜欢女儿,她也喜欢在母亲身边说说笑笑,对他来说,就是个妹妹。 倒是也从未将她和阿穗相对比过,可此刻他心里无比的确定,他不说江瑶,绝不是因为他对江瑶有其他的感情,不过是单纯的觉得阿穗更随和,更能随口而出。 第160章 皇后之心 可若是他开口解释,好像又略显多余,他在思虑着如何开口,舒青柠便已经为自己找到了台阶。 “你休息,我去看着给你做吧。” 她说完转身就往小厨房而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可裴御也想不明白,明明该窘迫的是他,为什么她要有这样的情绪? 舒青柠心里也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就话赶话的说出来了,这样子就跟自己多管闲事一样的。 主要是与此前自己心疼裴御的情感瞬间怕碰撞上,让她实在弄不懂自己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罢了,想了好一会儿都想不明白,索性正在下厨,很多时候是最能放松情绪的,慢慢的就不去想这件事,专心做菜去了。 只是还没做好呢,福伯就急急忙忙的前来禀报什么事情。 她从小窗看出去,就见福伯急急汇报完,然后就让方卓两人将裴御扶着坐上了四轮车,朝着院外而去。 她并不好奇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毕竟堂堂宁北侯,也没有事事跟她汇报。 福伯眼神本有一瞬落在小厨房的,但因为裴御开口说了些什么,他只能收回视线,跟在裴御身后一同离开。 舒青柠做好了三菜一汤,足够她和裴御两人吃,可等了一小会儿,也不见他回来。 便问了一嘴外面的下人,“你们可知将军去了何处?” 下人具体的并不知,“回大娘子,小的只知道管家急忙来找,让将军去前院,说是有急事。” 前院有急事? 舒青柠心想,莫不是此前有关舒枕月的事情吧,她倒是跟裴御说了一嘴温家的情况,裴御也是嘲讽说活该。 可若是真的温家来闹,那对侯府的脸面还是有碍的。 她整理了一下着装便往前院而去。 谁知前院还没到,就见一行以裴御为首,江瑶推着他四轮车,身后还跟着三个貌美女子朝她这边而来。 她就说能有什么急事要让他去的,原来是他的义妹来了。 舒青柠又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江瑶在侯府的重要性。 本来以为是舒枕月来闹事,但现在看来并不是了,她正好在转角处,还没来得及出现,现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出现了。 看裴御那样子,应该也不是去往竹苑的方向,她便转个身,回了竹苑。 想来他也没有时间来用饭了,那她就一个人吃吧。 人啊,有些习惯还真是不能养成,这段时间一直是裴御陪着一起吃饭,即便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没有说太多的话,但那种默契的氛围已经形成,现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吃饭,倒是觉得有些孤单了。 随即舒青柠自嘲一笑,“这就习惯了?那以后一个人还怎么过?” 将心里那一抹呼之欲出却又不知为何的情绪给压下去,她吃得很饱。 反正也没有事情做,裴御今日的练习也已经达标,她还不如去找慧源大师切磋几局呢,这老头早就心心念念着与她对弈了。 慧源大师见她前来,有些意外,语气带着打趣,“怎么,今日不陪你家裴将军了?” “那我走?”舒青柠丝毫不给慧源留面子。 慧源好不容易等到她来,哪里肯放她走,连忙开口,“别啊,这才来就想走?杀两局。” 说着不等舒青柠回答,连忙将棋盘给摆上,差点也是一一备齐。 这热情程度让舒青柠心里暖烘烘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有幸得到慧源这样的得道大师的另眼相看。 她很珍惜这段忘年交,毕竟她的朋友很少,同龄的几乎没有,现在倒是好些有个阿穗陪着说话。 以前因为有舒枕月从中作梗,那些后宅的姑娘们,对她的态度都很冷淡。 她也不是会去主动讨好的人,所以很多时候就看书,看各种杂书,这棋技也就是一个人对弈的时候练出来的。 这下棋,讲究的是你来我往,两人都是势均力敌,加上慧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苦练棋技,就是能与舒青柠你来我往的好好杀几局。 所以这一局下来,不知不觉的,这时辰就晚了,两人却丝毫没曾察觉,都在棋局之中无法自拔。 裴御将一行人带到了客房便急急的往回赶,回来只见到桌上的残羹冷炙,问了下人,下人只说大娘子出院子了,至于去了哪儿,他们也不清楚。 裴御想莫不过那几个地方,让人去阿穗的房中找,没人。 让人去询问了张索,张索也说没有得到大娘子的吩咐,府中基本上她会去的地方都问了一遍,门房也说没有见到大娘子出门。 可这么大一个人,又没有出门,那为何就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呢? 本来心情就比较浮躁,想着她能在身边说说话也是极好的,可惜,人都没找到。 这心里的情绪就更加难以掩饰了。 这时候血翎送了皇上的口谕,让裴御眸色更加低沉了。 “皇上什么意思?要本侯收下?” 血翎点头,“皇上说,不妨将计就计,更何况皇后师出有名,您的确给了大娘子放妻书的。” 裴御只觉得胸腔一股火气想要喷涌而出,“皇上明明知晓,当初给舒青柠放妻书是不想要她为我这破败的身子放血罢了,为何这件事会传出?” 血翎只能垂着视线,侯府的事情,他一个龙影卫怎么能知晓。 当初放妻书一事他的确也知晓一二的,他本也以为是宁北侯的缓兵之计,没想到后来他竟然真的给了放妻书。 这放妻书的事情还被皇后知晓了,皇后正愁找不到贵妃的错处呢。 贵妃没有把柄给她拿捏,那她看中的人,自然就成为了重点打击目标。 第一就是顾侯府上,第二嘛便是宁北侯的大娘子了,这两人可谓是皇后拿捏贵妃的眼中钉了。 所以皇后得知了他裴御给了放妻书,舒青柠收下了放妻书,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这不,直接以国母操心将领之子嗣问题,就给裴御赐了四个人。 这江瑶便是其中之一,且身份尊贵,是平妻,与舒青柠平起平坐。 剩余三人都是妾室,但身份也能不容小觑,都是皇后身边得力之人的女儿。 皇后之心,直接昭然若揭。